《骸骨与砂糖[综韩]》 第1章 骸骨与砂糖-01 骸骨与砂糖[太阳的后裔] 晋-江文学城 蝴蝶法师,2016-04-15 *** 乌鲁克,太白部队驻地。 柳时镇正躺在床上发信息。 “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外遇去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是要造反吗?” “呀!严弘植,你再不回信息我真的要生气了!” “弘植啊,我想你。” 柳时镇往上翻了一下,这两天他已经给严弘植发了上百条信息,一律石沉大海了,没有得到一点回音。 柳时镇倒不是真的害怕他搞外遇,他只是担心严弘植在韩国出了什么事。 丢开手机,柳时镇叹了口气,枕着胳膊躺下来。 睡觉吧,说不定等天一亮就有严弘植的消息了。 刚躺下,忽然响起敲门声。 “中队长,你睡了吗?”是孔下士的声音。 柳时镇坐起来,说:“还没呢,进来吧。” 孔哲镐推开门,却站在门口没进来,“中队长,白天送来了您的包裹,我帮您搬上来了。” 柳时镇一看,他身边果然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 “谁寄过来的?”柳时镇一边下床一边问。 孔哲镐说:“我表哥。” “弘植?”柳时镇一愣,说:“那个,弘植这两天和你有联系吗?” 孔哲镐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怎么了?” “喔。”柳时镇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孔哲镐笑了笑,说:“中队长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崔中士他们还等着我玩花牌呢。” 柳时镇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拜托你们学学起范,没事多看点书,别就知道打牌。” “遵命!”孔哲镐捂着屁股跑下楼去了。 柳时镇弯腰将包裹抱起来。 好重! 不知道严弘植搞什么鬼,寄这么大一个包裹给他,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柳时镇把包裹搬到屋里,寻了一把剪刀来划开胶带,正要打开,却从包裹里猛地蹿出一个黑影来。 柳时镇吓了一跳,迅速后退,抽出腰间的枪,瞄准包裹。 在瞄准的那一瞬间,柳时镇蓦地看清,此刻正站在包裹里的,竟是已销声匿迹两日的严弘植! “弘植……”柳时镇目瞪口呆。 “你确定要用那把枪射我吗?”严弘植笑望着他,说:“我更喜欢你用另外一把枪射我。” 柳时镇只愣了三秒钟,便猛地冲上前去,一把将严弘植抱进怀里,“弘植啊!” 严弘植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雄性味道,眼里便有些酸涩,声音也带了细微的哽咽:“想我了吗?” 柳时镇大力点头,说:“想,特别想!” 严弘植说:“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我给你的这个惊喜,还满意吗?” 柳时镇将他从包裹的箱子里拔-出-来,笑着说:“满意。” 严弘植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笑看着他,说:“那你为什么还不奖励我?” 话音刚落,柳时镇便封住了他的双唇。 柳时镇将他抵在墙上,狠狠地吻他。 两个人已将近半年没有见面,这一吻无异于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严弘植的手按在柳时镇那个散发着高热的地方,气喘吁吁的说:“枪里的子弹用不完,你今晚别想睡。” 柳时镇喉结滚动,哑声说:“不行,我这儿没有润滑油,会伤到你。” 严弘植咬住他的耳垂,说:“我带了。” 柳时镇不轻不重的啃着他的脖子,笑骂:“坏家伙。” 两个人一边吻一边往床的方向移动,然后一起倒进床里。 柳时镇闷哼一声,说:“我今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点儿伤,你坐上来自己动,好不好?” 严弘植立即停下动作,一脸紧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别紧张,只是一点儿小伤罢了。”说着,柳时镇撩起军绿t恤的下摆,露出左腰上的伤口。 伤口不大,已经用纱布包扎好。 严弘植凑到伤口处,低下头轻轻一吻,问:“疼吗?” 柳时镇笑着说:“你亲这一下便全好了。” 严弘植侧身躺到他怀里,说:“今晚还是别做了,我怕……” “不行!”话未说完,柳时镇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说:“撩完我了说不做?晚了!” 说罢,柳时镇再次低下头封住了严弘植刚被蹂-躏过的双唇。 ≡[。。]≡河蟹爬过≡[。。]≡ 黑夜里,墙角下蹲着三个人。 “小别胜新婚啊。”崔佑勤叹了口气,说:“想我媳妇儿了。” 任光南一脸担忧的说:“这……会不会太激烈了点儿?我听着弘植哥的嗓子都喊劈了。” 孔哲镐笑着说:“没想到我表哥在床上这么热情。” 徐大荣从远处走过来,奇怪的问:“你们几个干嘛呢?” 三个人吓了一大跳,一溜烟跑远了。 徐大荣走过去,站在墙根下听了一会儿,一张俊脸几乎红透了。 *** 柳时镇和严弘植并肩靠在床头上中场休息。 柳时镇摩挲着他的手,问:“你怎么会突然到乌鲁克来?” 严弘植歪头靠在他肩上,说:“我太想你了,感觉再见不到你就要活不下去了,为了活下去,我便不远万里来见你了。感动不感动?” 柳时镇偏头吻上他的额头,笑着说:“感动得要哭了。工作呢?” 严弘植说:“请了三天的病假。” 柳时镇皱眉,“病假?什么病?” 严弘植笑着说:“相思病。” 柳时镇跟着笑起来,“现在痊愈了吗?” 严弘植的手在柳时镇凹凸有致的腹肌上流连,说:“还没。” 柳时镇说:“我刚才那么卖力还没治好你?” 严弘植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吉他,说:“如果你能唱首歌给我听,肯定就痊愈了。” “好。”柳时镇裸身下床,取下吉他,回到严弘植身边坐好,说:“想听什么?” 严弘植说:“你唱什么我便听什么。” 柳时镇调音清嗓,撩动琴弦,边弹边唱。 “通宵等待窗外的太阳升起, 因为早晨来临就能和他相见。 谢谢你,握住了我的手;谢谢你,看着我的眼。 谢谢你,我等待的王子,这样来到我的面前。 一整天等待月亮的升起, 因为夜晚来临就能与你畅谈。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不要忘记,我们的秘密。 不要忘记,我的心因你的眼神而有多么悸动。” 柳时镇嗓音低沉,歌声极是悦耳。 严弘植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搂着他的腰,将头支在他肩上,闭着眼静静聆听,直到他唱完了还不愿睁开眼睛。 “真好听。”严弘植低声说。 柳时镇说:“为了唱给你听,我足足学了六个月。” 严弘植转过来,看着柳时镇的眼睛,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也是弹着吉他唱的这首歌。” 柳时镇亦看着他,眼中饱含深情,说:“你坐在沙发上唱歌,身后的窗外飘着雪,那画面实在太美好,一下便击中了我的心脏,让我爱上了你。” 严弘植伸手抱住柳时镇,说:“今年冬天,我们再去一趟华川的别墅吧。” 柳时镇回抱住他,说:“好,带上哲秀,我们三个一起去。” “嗯。”严弘植说:“哲秀也特别想你。” 柳时镇说:“我也想他。再等两个月派兵就结束了,我们便能团聚了。” 严弘植紧紧抱着他,说:“好想那一天快点儿到来。” 第2章 骸骨与砂糖-02 一年前。 韩国,首尔。 严弘植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手机在响。 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床头,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是他的表弟孔哲镐。 孔哲镐是严弘植的姑姑严智媛的儿子,比严弘植小三岁。 虽然是富家子弟,但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特种兵,维护世界和平。 二十岁时,瞒着父母报考了陆军士官学校,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妈直接昏了过去,他爸气得抽出皮带把他打了个半死。 当天晚上,孔哲镐便打包行李逃出了家。 在士官学校里,孔哲镐成绩优异,一路过关斩将,进了有“韩国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之称的707特战营,成了一名光荣的职业军人。 严弘植滑动图标接听,“哲镐。” 孔哲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弘植哥,听说你失恋了?” “……”严弘植沉默三秒,说:“你听谁说的?” 孔哲镐说:“你甭管我听谁说的,分了好,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家伙配不上你。” 严弘植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孔哲镐急忙说:“我有正经事要和你商量。” 严弘植说:“什么事?” 孔哲镐说:“我们队立了功,司令官赏了一个四天三夜的假期。我计划和几个同事一起去龙平滑雪场滑雪,然后去洪川温泉泡温泉,最后再去姨奶奶在华川郡的别墅住一晚。弘植哥,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散心了。” 严弘植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让我去给你们买单嘛。” “哥,你这么说可就太伤弟弟的心了。”孔哲镐说:“我还不是想让你多出去走走,别整天沉浸在失恋的悲伤情绪里。治愈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你老是呆在家里,怎么能遇到好男人?和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严弘植无奈的说:“好了好了,真啰嗦,什么时候出发?” “yse!”孔哲镐说:“明天早上九点,到你的公寓门口接你,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手机自动退回到主界面。 壁纸还是他和前男友的合影,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 严弘植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动手换了一张风景图做壁纸。 第二天,严弘植感冒了。 只是有些头疼,并不严重。 收拾停当,严弘植坐等孔哲镐的电话。 八点五十,孔哲镐的电话打过来了。 果然是军人,如此守时。 “喂?” “哥,我们到楼下了,你下来吧。” “好,等我五分钟。” 严弘植刚出来,就见公寓大门口停了两辆车,车旁井然有序的站了五个男人,个个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十分养眼,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尤其是为首那个,最是英俊,简直就是照着严弘植的审美观长的,很合他的胃口。 “哥!”孔哲镐扬手招呼他。 严弘植走过去,在他们身前站定。 “这是我表哥,严弘植。”孔哲镐介绍:“哥,这位是我们中队长,柳时镇大尉。这位是我们副中队长,徐大荣上士。这位是崔佑勤中士,这位是任光南中士。” 严弘植一一和他们握手,到最后却只记住了柳时镇的名字,也就是最合他胃口的那个男人。 打完招呼就出发。 严弘植和柳时镇、孔哲镐一辆车,徐大荣、崔佑勤和任光南一辆车。 柳时镇负责开车。 因为孔哲镐要在后座补眠,严弘植便坐到了副驾上。 和一个英俊的陌生男人坐在一起,严弘植莫名有些紧张。 严弘植不擅与陌生人交流,偏偏那个能活跃气氛的人早已睡死过去,车厢里一时气氛凝滞。 车窗外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加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犯起懒来,昏昏欲睡。 左右没有话说,严弘植便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 没多久,严弘植却真的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龙平滑雪场。 严弘植伸了伸懒腰,盖在身上的大衣滑了下来。 是柳时镇的衣服。 严弘植拾起衣服,环顾四周,发现柳时镇正站在车外抽烟。 开门下车,严弘植走到柳时镇身边,把衣服递给他,说:“多谢。” 柳时镇接过大衣,披到身上,“不客气。” 严弘植说:“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柳时镇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严弘植,然后用打火机帮他点烟。 严弘植吸了一口,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你不会抽烟。”柳时镇将他手中的烟夺过来,丢到地上踩灭,“不要学。” 严弘植平复下来,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渍,说:“我只是好奇罢了。其他人呢?” 柳时镇说:“已经进酒店去了。见你睡得沉,便没叫醒你。” 严弘植说:“那我们也进去吧,外面挺冷的。” “好。”柳时镇掐灭了烟,和严弘植一起走进了酒店。 孔哲镐已经取了房卡,他们直接上楼就好。 两个人并肩站着,等电梯。 未几,“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当看到电梯里站着的人时,严弘植有些傻眼。 赫然是他刚刚分手三天的前男友李俊浩。 而李俊浩的身边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十分亲昵。 严弘植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真是日了狗了。 第3章 骸骨与砂糖-03 柳时镇说:“你怎么不走?” 严弘植说:“应该先下后上。” 李俊浩牵着男人的手信步从电梯里走出来,十指交握。 他们停在电梯门口,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电梯门合上,往上行去。 “好久不见。”李俊浩看着严弘植,笑着说。 严弘植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三天前他们才见过,在一家酒店的豪华套房里。 当时,严弘植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以及被他操的吱哇乱叫的那个男人。 当然,严弘植并没有那么做。 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这里不期而遇了。 柳时镇察觉到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站在严弘植身后冷眼旁观。 李俊浩身边的男人扫了柳时镇和严弘植几眼,问:“他们是谁啊?” 李俊浩说:“这位是我的前男友,他旁边那位可能是他的新欢。” 男人又打量了严弘植几眼,笑着说:“就是他啊,长得还挺帅的嘛,可惜是个性无能。” 李俊浩看了柳时镇一眼,说:“不错嘛,才跟我分手三天,就有男人了。” 对于这样的误会,柳时镇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静静站着。 严弘植冷笑一声,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俊浩说:“可是,他知道你是性无能吗?” “并不是我性无能,而是面对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我实在提不起性趣。”严弘植伸手环上柳时镇的腰,说:“和时镇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一碰我,我就性奋的浑身发抖,迫切的想要他。而且,时镇那里有十八厘米,让我欲-仙-欲-死,根本不是你那根小牙签能比的。” 李俊浩的脸都绿了,瞪着严弘植目眦欲裂。 他旁边的男人也是一脸气愤,“我们俊浩才不是牙签!” 严弘植嗤笑一声,说:“他是不是牙签你最清楚,你每天假叫-床有多心酸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们时镇软的时候都比他硬起来大,那种被填满的滋味只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品尝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了。 严弘植搂着柳时镇的腰,绕过李俊浩和他身边哑口无言的男人,径自进了电梯。 当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严弘植立即收回了环在柳时镇腰上的手。 “对不起。”严弘植说。 “没关系。”柳时镇从电梯内的镜子里看到了严弘植被眼泪打湿的脸,“你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严弘植笑起来,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 柳时镇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没有说话。 “谢谢。”严弘植接过来,擦干脸上的眼泪,说:“刚才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哲镐。” 柳时镇说:“嗯。” 出了电梯,严弘植给孔哲镐打电话,“你们在哪个房间?” “910。”孔哲镐说:“你们怎么这么慢?等半天了。” 说话间,严弘植已经走到了910门口,“少废话,开门。” 房门打开,孔哲镐把房卡和背包递过来,“哥,你和中队长一个房间,920。” 严弘植瞄了身边的柳时镇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伸手接过来。 孔哲镐又说:“我们已经换好滑雪服了,你动作快点。” 严弘植说:“我有点儿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去玩吧。” 孔哲镐看他脸色确实不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他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严弘植点头答应了,和柳时镇一前一后往920行去。 房间是标准间,两张床,一人一张。 柳时镇放下背包,说:“你很不舒服吗?” 严弘植说:“只是有点儿感冒,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柳时镇又问:“吃药了吗?” 严弘植摇摇头,说:“没有,抗一抗就过去了。” 柳时镇便没再接话。 过了一会儿,孔哲镐来敲门,“中队长,你好了吗?” 柳时镇扬声回答:“好了!” 严弘植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柳时镇开门出去了,才睁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他刚才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当着柳时镇的面说出那些不知廉耻的话来。 这样一来,他在柳时镇心里的形象一定跌到谷底了吧? 虽然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虽然并不期待什么,但严弘植依旧不愿意给柳时镇留下那样难堪的印象。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看也不看李俊浩一眼,扭头就走。 可惜,他没有哆啦a梦,没有时光机。 偏偏,他又和柳时镇分到了同一间房,不用想就知道有多尴尬了。 刚刚当着柳时镇的面他不好意思说,等哲镐回来他一定要换房间。 因为在车上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严弘植已经没有睡意。 翻身下床,来到窗前。 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银装素裹的世界被身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们点缀的缤纷多彩。 遥望远处,是巍峨的雪山,纯白,耀目。 严弘植忽然想起前年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宋慧乔和赵寅成主演的《那年冬天,风在吹》。 赵寅成背着宋慧乔登上雪山之巅,让她听风吹冰枝的声音。 那真是美到极致的一幕。 蓝天,白云,相拥的人。 漫山遍野的白色枝桠,碰撞出风铃的声音,描摹出风的形状。 这个场景似乎就是在龙平滑雪场拍的。 严弘植那时便想,等他有了真心相爱的人,也要置身于那样的冰天雪地里,默然相拥,且听风吟。 如今,他虽是孤身一人,却也蓦然生出向往。 严弘植再不迟疑,穿上衣服鞋子,戴上围巾,准备出发。 正在这时,房门却突然开了。 是柳时镇。 严弘植奇怪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柳时镇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说:“喏,感冒药。” 严弘植心中兀自生出暖意,伸手把药接过来,说:“谢谢。” 柳时镇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说:“把药吃了。” 严弘植把药倒进嘴里,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口,把苦涩的药冲进肚子里。 柳时镇说:“你准备出门?” 严弘植擦了擦唇边的水渍,说:“嗯,我想去爬雪山。” 柳时镇立即接口:“我们一起吧。” 严弘植愣了愣,说:“一起?” 柳时镇反问:“你不愿意?” “不是……”严弘植说:“你不滑雪了吗?” 柳时镇说:“其实,我不会滑雪,觉得没什么意思。” 严弘植没有办法,只好说:“那好吧,我们一起去爬雪山。” 第4章 骸骨与砂糖-04 两个人先是搭乘缆车上了半山腰,才又徒步登山。 山上白茫茫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严弘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上走,每走一段便要停下来歇一歇。 柳时镇却不同,如履平地一般,简直健步如飞。 不愧是特种兵,体力惊人,严弘植自叹不如。 柳时镇并没有闷头往上走,不时还会停下来等一等严弘植,待他离得近了,才又重新启程。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山顶。 两个人并肩站在雪山之巅,极目远眺。 这里是雪的王国,天地万物都被冰雪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真美。”柳时镇感叹。 “你听,风的声音。”严弘植说。 柳时镇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一片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真好听,好像风在唱歌。”柳时镇再次感叹。 严弘植多日来阴霾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力量,可以毫无眷恋的丢开过去。 家庭的不幸,爱情的背叛,全部被风吹走,他成了一个崭新的人,即将踏上崭新的征途。 柳时镇突然说:“你说,人有灵魂吗?” 严弘植说:“我听奶奶说过,人死后,灵魂会在世上停留四十九天,徘徊在生前最爱的人身边。” 柳时镇沉默片刻,蓦地对着连绵雪山大喊:“妈妈!你在这里吗?!” 他喊得如此用力,回声响彻山谷。 严弘植转头看向他。 柳时镇再次喊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最后成了呜咽,“妈妈,对不起,请原谅我……真的很对不起……” 柳时镇哭了。 严弘植看到了他脸上纵横的眼泪。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弘植的心却也跟着酸涩起来。 鬼使神差的,严弘植伸手将柳时镇挺拔的身躯拥在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你妈妈那么爱你,一定会原谅你的,一定会的。” 柳时镇将脸埋在他颈间,严弘植感觉到滚烫的泪落在他的皮肤上,一直渗进身体里,渗进心脏里。 压抑的哭声混杂着风声,灌进耳朵里,灌进心脏里。 心脏变得柔软,酸胀,让严弘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急忙仰头望天,让眼泪流回眼睛里。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这画面实在太诡异了。 严弘植想要松开他,柳时镇的双手却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抱着我。”柳时镇顿了顿,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脸。” 是觉得丢脸吗? 严弘植也不说破,只安静的抱着他。 严弘植突然想到,他的心愿也算达成了一半。 虽然柳时镇并不是他的爱人,但这样默然相拥,心中还是生出了寂静的欢喜。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在两个小时前还觉得异常尴尬,无法面对柳时镇。 严弘植没有答案,却也不执着于寻找答案。 顺其自然就好。 当脸上的泪被风干,柳时镇松开了严弘植。 柳时镇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和之前那个沉肃的他判若两人。 “以前看到电视剧电影里对着山或者对着海大喊的桥段,我总会觉得很矫情,没想到真的很管用,心情确实轻松了不少。”柳时镇笑着说:“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严弘植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现在心情挺好的。” 柳时镇说:“突然觉得有点儿饿了,我们下山去吧?” 严弘植点头说好。 谁知没走几步,严弘植脚下一滑,猛地摔倒在地,幸亏他及时拽住了手边的一丛枯草,才没有滚下山去。 柳时镇本来走在前面,听到他的惨叫,急忙折回来,蹲到他跟前,一脸关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严弘植呲牙咧嘴的说:“脚腕疼,屁股更疼。” 柳时镇问:“伤到哪只脚了?” 严弘植说:“右脚。” 柳时镇扶起他的右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掀起裤脚一看,脚腕处已经肿了起来。 “脚腕扭伤了。”柳时镇顺手抓了一把雪,团成团,“我先帮你冰敷一下,有点儿凉,忍一忍。” “嗯。” 柳时镇把雪球贴到严弘植的脚腕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好受了不少。 冰敷了一会儿,柳时镇扔掉雪球,用袖子轻轻擦掉脚腕上的雪水,然后把裤脚放下来,这才扶着严弘植站了起来。 柳时镇说:“试试能不能走。” 严弘植便试着走了两步,脚腕处立即传来剧痛。 柳时镇观察着他的表情,说:“不行,我背你吧。” 说着,便在严弘植身前背对着他蹲了下来。 “这怎么可以?”严弘植说:“我可以坚持的。” 柳时镇头也不回,说:“我在部队进行负重训练时,背得装备可比你重得多。你如果坚持自己下山的话,估计下山之后你就得直接进医院了,后面你还怎么玩?” 严弘植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你要是觉得累,一定要告诉我。” 柳时镇笑着说:“怀疑一个男人的体力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严弘植笑了笑,俯身趴到柳时镇背上,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柳时镇抱住他的双腿,不费吹灰之力的站了起来。 严弘植在心里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若是换做自己,只怕站都站不起来。 柳时镇说:“我的脖子被风吹得有点儿冷,你能不能把手借给我当围巾使使?” “好。”严弘植便伸出手,环上了柳时镇的脖子。 “嗯,这样好多了。”柳时镇满意的点点头,举步下山。 柳时镇步履从容,竟只用了半个小时便下到了半山腰,脸不红气不喘。 严弘植暗道,这强大的体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两个人改乘缆车,很快便到了山脚。 刚从缆车上下来,严弘植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第5章 骸骨与砂糖-05 是李俊浩。 严弘植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沉默不语。 “严弘植,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卑鄙的人!”李俊浩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说实话,我们两个之所以会分手,问题全在你。如果不是你不让我碰,我会出轨吗?我不像你,崇尚柏拉图式的爱情,我是个有性-欲的正常男人,我想要和自己的男朋友接吻、做-爱,这有错吗?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早就和你分手了,忍六个月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你自己变态,不能强迫我跟你一起变态。你刚才当着我现任的面那样挖苦讽刺我,我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可你指使你表弟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要告他!告他人身损害!” 严弘植淡声说:“你说完了吗?你说完该我说了。当初是你死皮赖脸追的我,我答应和你交往的时候就非常明确的告诉过你,不会和你上床,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爱的是我这个人,上不上床都无所谓。全他妈是屁话!你往我的水杯里下春-药,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他妈就差没强-奸我了!打你?打你都算轻的!信不信我找人阉了你,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人道?像你这样用龟-头思考的人渣,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混蛋!” 严弘植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再听到那个人渣的声音,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抬起头,严弘植忽然发现不远处站着几个路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严弘植羞窘难当,急忙转身,不意却撞进了柳时镇的怀里。 严弘植揪住柳时镇的衣角,小声说:“柳大尉,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柳时镇却好整以暇的站在那儿,笑着说:“为什么?觉得丢人吗?” 严弘植低着头,几乎埋进柳时镇的胸膛里,恼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柳时镇习惯性的两手叉腰,低下头附到严弘植耳边,说:“可你刚才骂的不是挺爽快的吗?用词很大胆嘛。” 严弘植恨恨的瞪他一眼,抬手推他一把,然后掉头往另一个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 柳时镇笑了笑,快走两步追上去,转到严弘植右边,抬起他的手臂搁到自己肩上,然后搂住他的腰把他半抱了起来。 这样半搂半抱的姿势分担了严弘植的大部分重量,右脚承受的压力骤然减少,疼痛也变得可以忍受。 严弘植看了柳时镇一眼,发现他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急忙偏过头去。 柳时镇长得太帅了,笑起来的柳时镇更是帅得惨绝人寰,让他心跳加速,不敢直视。 柳时镇却没有一点儿自觉,依旧笑得阳光明媚。 “喂,你那个前男友下面真的是牙签吗?”柳时镇笑声问。 严弘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咬着牙说:“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柳时镇耸耸肩,说:“随便问问。” 沉默了一会儿,柳时镇又说:“不过你有句话还真蒙对了。” “哪句话?”严弘植随口问。 柳时镇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那里真的有十八厘米。” 严弘植目瞪口呆。 “你不相信?”柳时镇挑眉,说:“明天早上让你看看。” 严弘植红着脸不说话。 柳时镇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十八厘米也没什么好,内裤特别难买,一般内裤都装不下,上大号的时候也很痛苦,总是担心会碰到马桶……” “别说了。”严弘植低声打断他。 柳时镇看着他涨红的侧脸,十分新奇的说:“你脸红了,你竟然还会脸红。听你之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很豪放的人。” 严弘植说:“你才是真的豪放。” 柳时镇哈哈一笑,说:“我当兵已经超过十年,身边全是糙老爷们,豪放惯了。” 严弘植跟着笑起来。 柳时镇这一顿插科打诨,严弘植不仅把之前的尴尬忘光了,也把李俊浩那个令人不快的电话给抛诸脑后了。 柳时镇又说:“不过,虽然你说话很豪放,但我发现你是个很纯情的人。” 严弘植奇怪地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柳时镇说:“你竟然会相信男人说上不上床无所谓的鬼话,不是纯情又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想和心爱的人上床的男人。” “……”严弘植沉默片刻,说:“柳大尉也是这样吗?” 柳时镇说:“当然。” 严弘植笑了笑,说:“你倒是坦诚。” 到了酒店,严弘植给孔哲镐打电话。 “你们在哪儿呢?” “我们在酒店一楼的餐厅吃饭呢。哥,中队长和你在一起吗?” “嗯,我们过去找你们。” 两个人便一起走进了酒店的餐厅。 “哥,你受伤了吗?”孔哲镐迎上来,从柳时镇手里把严弘植接过来。 “没事的,只是扭伤了脚腕,很快就会好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孔哲镐把他搀到餐桌旁坐好,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手机也打不通。” 严弘植说:“去爬雪山了,可能山上没有信号。” 孔哲镐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柳时镇便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个菜。 等菜的时候,徐大荣问柳时镇:“你又去哪儿了?还说让你教我滑雪……” 话没说完,柳时镇忽然捂住了他的嘴,抬头去看严弘植,见他正和孔哲镐说话,根本没注意这边,才吁出一口气,放开了徐大荣。 徐大荣拿纸巾擦了擦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柳时镇呵呵一笑,给他倒了杯酒,“来,喝酒。” 第6章 骸骨与砂糖-06 吃过饭,几个人开始计划下午的活动。 徐大荣和崔佑勤打算去玩生存游戏,孔哲镐和任光南计划去打网球。 严弘植伤了脚,只能留在酒店休息,柳时镇自愿留下来照顾他。 既然各自都有了安排,一行人便一齐上楼去稍事休息。 严弘植招呼孔哲镐过来扶他,故意落后旁人几步,低声问:“你碰到李俊浩了?” 孔哲镐觑了觑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那个混蛋跟你告状了?哥,你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严弘植说:“打得好!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哥给你担着。” 孔哲镐嘿嘿一笑,放下心来,说:“要不是副中队长他们拦着,我非把那个混蛋打残了不可!” 严弘植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柳时镇他们已经率先进了电梯,便拉着孔哲镐停下来,直接问:“柳大尉的母亲出了什么事?” 孔哲镐沉默片刻,沉声说:“一个月前,我们队去阿富汗出任务,中队长的母亲在他出任务期间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中队长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心里一直很内疚。他虽然还会和我们闹着玩儿,但兄弟几个都能感觉得到,他不开心。所以,趁着这次四天三夜的假期,我们组织了出游,就是想让中队长出来散散心。” “原来是这样。” “哥,你是怎么知道中队长的母亲出事了?” “只是听他不小心提起,便问问你,怕在他面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却发现柳时镇正靠墙站在920门前。 严弘植这才意识到房卡在自己身上,忙快走几步,拿出房卡开了门,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柳时镇无所谓的笑笑,说:“没事。” 孔哲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了柳时镇和严弘植两个人,那种淡淡的尴尬氛围又回来了。 严弘植靠坐在床头玩手机,眼神却不时往柳时镇身上瞟。 柳时镇脱掉了外套。 柳时镇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柳时镇朝他走过来了。 严弘植慌忙收回视线,集中在手机上。 柳时镇径直来到他身边坐下,抬起他的腿放到自己膝盖上。 “你干嘛?”严弘植挣扎着想把腿收回来,却被柳时镇用手固定住。 “别动。”柳时镇头也不抬的说:“我给你擦药。” 严弘植安静下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瓶,说:“你还随身带着药吗?” 柳时镇说:“我们当兵的,跌打损伤是家常便饭,随身带药已经成了习惯。” 柳时镇将药水倒在手上,然后覆上严弘植肿起来的脚踝,轻轻的揉搓。 一开始还有点儿疼,严弘植咬牙忍住了,到了后面虽然不怎么疼了,但又热又痒,竟比疼的时候还难受。 柳时镇不停同他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刚才故意落到后面,是向孔下士打听我的事吧?” 严弘植本想扯个谎搪塞过去,可转念一想,对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说谎实在不明智,便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柳时镇勾唇一笑,说:“以后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我,我全都告诉你。” 严弘植笑了笑,说:“柳大尉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柳时镇看着他,一脸真挚的说:“我只对想对他好的人好。” “那柳大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严弘植顿了顿,说:“难道,你喜欢我?” 闻言,柳时镇哈哈一笑,说:“哇,还真是直接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利落的性格。” 严弘植看着他不说话。 柳时镇停下手中的动作,倾身靠近严弘植,却又在与他一臂之隔的地方停下来。 “严弘植先生,请你仔细看看我的脸。” 严弘植便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给出结论:“很帅。” “我知道我很帅。”柳时镇笑着说:“除了帅,你就没看出点儿别的吗?” 严弘植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时镇十分耐心的循循善诱,说:“就没觉得有那么一点儿熟悉吗?” 严弘植又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柳时镇随即一脸失望的说:“你高中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吗?怎么记忆退化这么严重?更何况我的脸可不是轻易能忘记的。” 高中?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 “我们是高中同学?”严弘植试探着说。 柳时镇说:“你是南原高中01级的,对不对?” 严弘植懵懂点头。 “我是南原高中00级的。”柳时镇说:“你这个家伙,还不快叫前辈?” 严弘植有点儿懵,乖乖叫道:“时镇前辈。” 柳时镇又往手上倒了点药水,继续揉搓严弘植的脚踝。 “那时候你还没长开,跟个小萝卜头似的,被学校的老大堵在巷子里要零花钱,要不是我从天而降救了你,你早被他们揍翻了。”柳时镇啧啧两声,说:“忘恩负义的家伙,不仅把前辈的救命之恩忘了,就连前辈英俊的脸也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让人心寒。” 严弘植努力从记忆的长河中搜寻,却实在搜索不到柳时镇的身影。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严弘植连声道歉:“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喔,原来是这样。”柳时镇若有所思,突然凑过来,说:“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车祸的时候伤到了那里,所以在床上才不行?” “不是的!”严弘植红着脸说:“我那里正常的很,该有的反应都会有。” “是吗?”柳时镇往他两腿之间瞟了一眼,说:“那你为什么不和前男友上床?不爱他?” 严弘植垂着眼睛,沉默片刻,黯声说:“我只是,有点儿怕……” 柳时镇敛了笑,注视着严弘植的脸。 “只要他再多一点儿耐心,再多给我一些安全感,我一定可以克服的。”严弘植低声说:“可惜,他连这点儿时间都吝于给我。” 柳时镇没有问严弘植在怕什么,他有一种直觉,那不是他该触碰的地方。 “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柳时镇说:“比那个混蛋好千倍万倍的人。” 严弘植抬起头,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么坚信着的。” 脚踝已经揉的差不多了,柳时镇把严弘植的腿放回床上,收起药瓶,说:“你休息吧,我去冲个澡。” “好,谢谢时镇前辈。”严弘植说。 柳时镇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已经数不清你谢我多少次了。你该不会真的只用嘴说说就算了吧?” 严弘植立即从善如流的说:“回首尔我请前辈吃饭。” “ok!”柳时镇打了个响指,说:“一言为定。” 说话间,柳时镇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把自己令女人尖叫令男人汗颜的完美身材毫不吝啬的展现在严弘植眼前。 换做旁人,严弘植肯定会一饱眼福的,可对着柳时镇,严弘植实在没有勇气看上哪怕一眼,只一味的低着头。 柳时镇赤-身-裸-体的走进了浴室。 严弘植的床就紧挨着浴室,隔着毛玻璃,严弘植乍然瞧见了柳时镇模糊的身影。 真是要命! 第7章 骸骨与砂糖-07 严弘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听着哗哗的水声,看着毛玻璃上映出的身影,严弘植的脑海中自发的勾勒出柳时镇洗澡的情景。 温热的水兜头淋下来,打湿他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身体。 脖颈,手臂,胸膛,背脊,腰腹,大腿,全都布满了水珠。 他抬起手,将手指插-进头发里,向后梳理。 他顺势抹一把脸,双手滑下来,搓洗着胸腹。 不能再意淫了! 严弘植惊恐的发现,他的身体竟已起了强烈的反应。 急忙拉过被子蒙住脑袋,脑海中的画面却依旧挥之不去。 身体发热,心脏也跳得厉害,那处更是硬得不像话。 如果他现在躲在被子里撸一发,会不会显得很下流? 严弘植急忙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将那些污秽的念头赶走。 当初李俊浩给他下春-药的时候,严弘植也没有起这么强烈的反应,没想到柳时镇比春-药还厉害,只是一个赤-裸的身影便让他欲-火焚身,溃不成军。 一定是太久没撸了,才会变得这么饥渴。 而且,柳时镇实在太完美了,长得帅,身材好,声音也好听,性格也很有魅力,任何人面对他都没有抵抗力。 严弘植很清楚,这与情爱无关,纯粹是荷尔蒙作祟,人类的本能。 严弘植开始念经:“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没想到竟真的起了作用,燥热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 柳时镇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就见严弘植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念念有词。 凑过去听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念佛。 柳时镇好笑的摇摇头,一把将被子扯开。 严弘植吓了一大跳,几乎从床上弹起来。 柳时镇半裸的身体蓦地映入眼帘,严弘植急忙偏过头去。 “你在干嘛?”柳时镇笑声问。 “没……没干什么。”严弘植说。 柳时镇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开了,边走边说:“咱们下午干嘛?在房间里干坐着多无聊。” 严弘植说:“我自己呆着就行,你出去玩儿吧。” “那怎么可以?”柳时镇说:“我既然说要照顾你,就要负起责任,不能言而无信。” 耳边传来柳时镇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严弘植低着头不敢看。 “那我们看电影吧。”严弘植小声说:“我带了ipad过来。” 柳时镇说:“这是个好主意。” 柳时镇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径自上到严弘植床上,靠着床头坐好,说:“开始吧。” 他就紧挨着严弘植,肩抵着肩,刚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让严弘植有一瞬间的恍惚。 “发什么呆?”柳时镇用肩膀顶了他一下,说:“开始看电影啊。” “喔……好的。”严弘植从床头的背包里拿出ipad,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柳时镇说:“你先打开视频网站浏览一下吧。” 严弘植解锁ipad,打开kyer,然后把ipad递给柳时镇,“前辈挑吧。” 柳时镇接过ipad,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找电影,随口说:“叫前辈总觉得太疏远了,叫声哥来听听。” 严弘植心道:我们的关系还没亲近到可以叫哥的程度。 可柳时镇既然开口了,他也不好反驳,便吞吞吐吐的叫道:“时镇……哥。” 柳时镇说:“把名字去掉。” 严弘植瞟了他一眼,见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ipad的屏幕,便咬了咬牙,说:“哥。” “真乖。”柳时镇笑起来,又挑了一会电影,忽然兴奋的说:“我们看这个吧!徐上士他们都说这部电影很好看,可惜我一直没有时间看。” 严弘植凑过去一看,是宋承宪主演的《人间中毒》。 电影刚上映的时候他就去电影院看过了,当然,是冲着宋承宪的美好*去的。 当巨幕上投射出宋承宪穿着白色内裤的半裸躯体时,沉寂的影院立时沸腾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直持续到那场床戏结束还未停歇,甚至还有女观众兴奋地晕了过去,让坐在她身边的男朋友难堪极了。 “好,就看这个。”严弘植说。 他完全不介意再重温一遍。 刚看了半个小时,柳时镇就已经哈欠连天了。 严弘植好心建议:“要不换一部?” “不换。”柳时镇说:“要有始有终。” 严弘植却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一个外协资深会员来说,只看宋承宪的脸就够了,剧情怎么样根本无所谓。 到了后半段,那场大尺度床戏开始的时候,柳时镇陡然精神了。 “我终于知道这部电影好看在哪儿了,徐上士这个脱离不了低级趣味的家伙。”柳时镇说:“唔,男主角身材不错,不过跟我比还差点儿。” 严弘植忍不住笑出来了声。 “笑?”柳时镇挑眉,说:“你现在是在嘲笑我吗?” 严弘植忙敛住笑,说:“我笑了吗?” “哇,还耍起赖来了。”柳时镇忿忿不平的说:“要给你看看吗?我的性感身材?” 严弘植说:“时镇哥的身材不用看就知道一级棒,简直就是韩国的david。” “david?”柳时镇一脸疑惑的说:“是谁?” 严弘植说:“就是米开朗琪罗的雕像。” “啊——我知道他。”柳时镇满意的说:“你这个比喻我很喜欢。” 被柳时镇这么一闹,注意力再回到电影上时,重头戏已经演过去了。 好在紧接着还有一段,严弘植刚看了两眼,柳时镇又来找他说话。 柳时镇笑着说:“喂,看这种情-色的片段你不会起反应吗?” “当然会了。”严弘植说:“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身体很正常,该有的反应都会有。” 柳时镇好奇的说:“你又不能跟人上床,有反应了怎么办?憋着吗?” 严弘植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十分挫败的说:“我有手。” 柳时镇突然凑近他,说:“我也有反应了,要不……我们互相用手帮对方解决,怎么样?顺便让你验证下我到底有没有十八厘米。” 严弘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震惊的看着柳时镇,说不出话来。 第8章 骸骨与砂糖-08 看着严弘植瞬间涨红的脸,柳时镇忽然大笑着说:“哈哈哈,你也太不经逗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如果连这点儿小小的情-色-诱-惑都抵挡不住,我在特种部队进行的那些训练算是白做了。” 严弘植有点儿生气了。 柳时镇这样明目张胆的挑逗,让他有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严弘植骤然翻身,骑坐到了柳时镇身上。 “你……你干嘛?”这次换柳时镇一脸震惊了。 严弘植的手按上柳时镇两腿之间的那个地方,勾唇一笑,说:“真的起反应了呢,时镇哥实在太不诚实了。” 打脸来得太快,令人措不及防。 柳时镇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这家伙,快从我身上下来,不要逼我使用武力。” 严弘植俯身靠近他,直视着柳时镇的眼睛,说:“时镇哥也太不经逗了吧,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要对我动用武力?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柳时镇哑口无言。 严弘植说:“哥,我喜欢男人,你是知道的。如果你对我没那个意思,就不要总是出言挑逗,我会当真的。” 柳时镇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有些狼狈的点了点头,说:“好,我知……知道了。” 严弘植从柳时镇身上下来,两个人同时默默的吁出一口气。 掉在床上的ipad还在播放着电影,严弘植拾起来,两个人一起看电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谁都没有看进去,就连宋承宪英俊的脸也不能吸引住严弘植的注意力。 柳时镇也不闹了,一眨不眨的望着屏幕,却根本没有聚焦。 好尴尬。 严弘植暗自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做的,把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破坏成这样。 好不容易撑到电影结束,柳时镇立即站起来,跳回到自己床上去。 “我困了,睡一会儿,有事叫我。”柳时镇说。 “好的。” 柳时镇背对着严弘植躺下来。 严弘植便也默默的躺下来,同样背对着柳时镇。 两个人背对背躺着,却都睁着眼睛,望着房间中的某个地方怔愣出神。 房间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却又隐隐让人觉得暗潮汹涌。 严弘植又开始默念唵嘛呢叭咪吽。 这句六字大明咒对他来说十分管用,既能静心又能催眠。 当心情烦乱时,严弘植的一向宗旨是:睡醒了就会好。 *** 严弘植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的时候,就见柳时镇正走过去开门。 严弘植转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五点了。 掀开被子下床,活动活动右脚,已经好多了。 孔哲镐他们每个人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进来了。 “哥,晚饭在房间吃。”孔哲镐说。 严弘植看着他左手拎的啤酒和右手拎的烧酒,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来今晚要大干一场了。 严弘植去洗手间洗脸的空当,几个人已经把打包好的酒菜摆好了。 几个人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在柳时镇和孔哲镐中间给他留了位置。 一觉醒来,严弘植已经把下午看电影时发生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径自来到柳时镇身边盘腿坐下。 柳时镇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几个人边吃边喝,又是划拳又是玩游戏,气氛十分热烈。 严弘植的酒量一般,连喝了几个深水炸弹之后就有些醉醺醺了,面上却看不出来,坐得也很稳,搞得众人都以为他酒量深似海,纷纷给他倒酒。严弘植却是来者不拒,不管谁给他倒酒都是一口闷,十分豪迈,引得众人拍掌喝彩。 只有孔哲镐心里清楚,严弘植早就醉了。 但他并不打算阻止,他觉得严弘植需要大醉一场,把压抑在心里的闷气一股脑释放出来。 喝到后来,除了柳时镇和徐大荣这两个真正量如江海的强者,其他人都醉得一塌糊涂了。 严弘植依旧直愣愣的坐在那里,孔哲镐他们几个却早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柳时镇帮着徐大荣把他们抬回房间去,回来的时候,见严弘植依旧坐在原地没动,便走过去,在他跟前儿蹲下来,笑着说:“喂,严弘植先生,起来了,你要在这里坐到明天早上吗?” 严弘植醉眼朦胧的看着他,忽然咧开嘴笑起来,“啊,是柳大尉。” “叫哥,你这家伙。”柳时镇说。 严弘植便嘻嘻傻笑着说:“哥,时镇哥。” 柳时镇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真乖,以后应该让你多喝酒,比平时的样子可爱多了。” 严弘植似乎被摸得很舒服,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唇角上翘。 “不起来吗?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洪川郡呢。”柳时镇说。 严弘植睁开眼,盯着柳时镇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开双手,说:“要抱抱。” 柳时镇笑出声来。 严弘植撒娇的样子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莫名的让他心情愉悦。 “哎哟,真是可爱。”柳时镇伸手搂住严弘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走,乖乖睡觉去。” 这一动弹却不得了,严弘植的肠胃立即翻江倒海起来,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吐了柳时镇和他自己一身。 “啊!你这家伙!”柳时镇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捏着鼻子,大声说:“怎么一点儿预告都没有!” 严弘植作势又要吐,柳时镇急忙拖着他进了卫生间,将他放到马桶边,让他扶着马桶沿尽情的吐。 柳时镇把沾了呕吐物的毛衣脱掉,只穿了一件打底背心,蹲到严弘植身边一下一下的替他顺背。 等严弘植吐完了,柳时镇把他身上沾了呕吐物的衣服也脱掉,可是两个人身上还是很臭。 “啊,这味道,必须得洗个澡才行。”柳时镇拍拍严弘植的脸,说:“你在这乖乖呆着,我去放水,听到了吗?” 严弘植惺忪点头,乖巧答道:“听到了。” 柳时镇把浴缸放满热水,回过身时,严弘植已经趴在马桶上打起盹来。 “呀,弘植啊,醒一醒。”柳时镇叫了几声,没把他叫醒,只得先脱了自己的衣服,又动手把昏昏欲睡的严弘植扒光,这才弯腰将他打横抱起,然后一起坐进了浴缸里。 第9章 骸骨与砂糖-09 柳时镇和严弘植面对面坐在浴缸里。 身体被热水包裹,柳时镇舒服的吁出一口气。 严弘植乖乖坐着,目光涣散的看着浴缸里冒着热气的水。 柳时镇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牙刷和牙膏拿过来,把牙膏挤到牙刷上,然后凑到严弘植嘴边,说:“张嘴。” 严弘植便乖乖张开嘴。 柳时镇把牙刷伸到他嘴里,动作轻柔的帮他刷牙。 严弘植便定定的看着柳时镇的脸。 柳时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啧,没礼貌的家伙,怎么敢盯着前辈的脸看?闭上眼!” 严弘植便听话的闭上眼。 “哇,还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好神奇。” 刷好牙,柳时镇拿过水杯让他漱口,严弘植却把漱口水全部咽了下去。 “可以睁眼了。”柳时镇说。 严弘植睁开眼,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柳时镇的脸。 柳时镇起了玩心,以手支头斜靠在浴缸边沿上,笑着说:“我长得帅吗?” 严弘植点点头,说:“帅。” 柳时镇又问:“我跟你前男友比,谁长得更帅?” 严弘植说:“你更帅。” 柳时镇想了想,说:“那你喜不喜欢我?” 严弘植回答:“喜欢。” 柳时镇很满意。 醉酒的严弘植就跟吃了吐真剂似的,问什么答什么,好玩极了。 柳时镇又问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严弘植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初恋是什么时候,交过几个男朋友,等等。 最后,柳时镇问:“你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上床。” 得到的答案和之前一样,“害怕。” “害怕什么?”柳时镇接着问。 严弘植却没有乖乖回答,脸上渐渐流露出惧怕和厌恶的神色,身子也微微发起抖来。 柳时镇暗自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伸手握住严弘植的肩膀,想要安慰他,没想到严弘植却猛地推开他,厉声说:“别碰我!” 柳时镇吓了一跳,“弘植啊……” 严弘植抱着腿,把头埋进双膝,蜷缩成一团,嘴里还不住呢喃着:“别碰我,别碰我……” 柳时镇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没有想到,那个问题会让严弘植变成这样。 能让神志不清的严弘植陷入这样的惊恐里,一定是曾经发生过什么非常可怕的事。 柳时镇无暇细想,靠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严弘植抱进怀里。 严弘植陡然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不时发出恐惧的叫声。 柳时镇死死将他抱着,不停安慰:“别怕,都过去了,没有人再来伤害你,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 或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严弘植渐渐安定下来,伏在柳时镇肩上低低喘息。 柳时镇将他抱在怀里,手在他光滑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像在哄一个孩子。 就这样静静相拥着,严弘植在柳时镇怀里睡着了。 柳时镇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走出浴室,直接把湿漉漉的严弘植放到了床上。 柳时镇返回浴室,取来浴巾浴袍,先把严弘植身上的水擦干,又替他裹上浴袍,然后再次把他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床上去,扯过被子盖好,这才开始收拾自己,之后又叫来服务生把脏衣服送洗,才算完事。 这一顿折腾,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柳时镇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被严弘植弄湿的那张床,想了想,还是走到严弘植正在睡的那张床前,蹑手蹑脚的上床,在严弘植身边躺了下来。 虽然是单人床,但两个人睡却也不觉得挤。 严弘植沉沉睡着,柳时镇侧躺着,看着他的睡颜发呆。 床头灯晕黄的光照在严弘植的脸上,让他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柳时镇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描摹。 眉眼,鼻子,嘴唇,下巴,最后覆在了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虽然你比小时候高了不少,也变帅了,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柳时镇低声自言自语:“你那时候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时镇哥、时镇哥的叫,现在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个坏家伙。你一定把对我告白的事情也忘了吧?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可你怎么就忘了呢?” 柳时镇默默叹了一口气,抬手关了床头灯,紧挨着严弘植睡下。 *** 严弘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柳时镇怀里。 柳时镇抱着他,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严弘植感觉到有一个又热又硬的东西正顶在自己小腹上。 严弘植忽然想起来昨天和柳时镇探讨他到底有没有十八厘米时,柳时镇说让他今天早上看看,原来是要等晨勃的缘故么? 严弘植暗自估摸了下,确实很大,想来柳时镇并没有吹嘘。 不过,现在似乎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和柳时镇睡在一张床上? 回想昨天晚上的情景,却只记得所有人都给他倒酒,之后的事情根本没有丝毫印象。 柳时镇忽然动了动身子,紧接着拿下巴轻蹭严弘植的额头。 严弘植急忙闭上眼睛装睡。 柳时镇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严弘植的脸。 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柳时镇勾唇一笑,却也不揭穿,缓缓抽出被他枕在颈下的手臂,然后下了床,又帮严弘植盖好被子,才转身往洗手间去了。 严弘植再次睁开眼,暗赞自己机智,避免了许多尴尬。 急忙翻身下床,四处找了找,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飞了。 正在这时,柳时镇从洗手间出来了。 “你醒了。”柳时镇说:“头不疼吗?” 严弘植裹紧浴袍,说:“我的衣服呢?” 柳时镇自顾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的座机打电话,“你昨晚吐了一身,我把衣服送洗了。” 严弘植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你好,请问920房间的衣服洗好了吗?好的,请送过来,谢谢。”挂了电话,柳时镇说:“既然醒了,就赶紧去洗漱吧,吃过早饭还要出发出洪川呢。” “喔,好的。” 既然柳时镇没有提起同睡一张床的事情,严弘植便也没有问。 两个人一起走进浴室,并排站在洗手池边刷牙。 严弘植不时从镜子里偷瞄柳时镇,发现即使是蓬头垢面的柳时镇也一样英俊迷人。 洗漱完毕,衣服刚好送来。 穿戴整齐,收拾好行李,两个人叫上其他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因为宿醉的缘故,大家都有些精神不振,也没什么胃口。 简单吃了点,便一齐向着洪川出发。 第10章 骸骨与砂糖-10 严弘植依旧和柳时镇一辆车,孔哲镐依旧躺在后座上补眠。 虽然只过了一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昨天相比已经大有不同,但严弘植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依旧紧张,依旧不自在,但在这紧张和不自在里又混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人说,不自在是心动的前奏。 难道,他真的对柳时镇动了心思? 这怎么可能呢? 抛开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不谈,他和柳时镇认识也不过一天的时间。 而且,他才刚刚失恋,虽然并没有恋得多深,但也被伤得不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对别的男人动心? 他一定只是被柳时镇英俊的外表给迷惑了,一定是这样,绝不是动心了。 “在想什么?”柳时镇突然说。 “没想什么。”严弘植偏过头假装看车外的风景。 柳时镇勾勾唇角,说:“我昨天给你的感冒药吃完了吗?” “没呢。”严弘植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柳时镇咳嗽两声,说:“和你的亲密接触太多,似乎被传染了。” 想起今天早上在柳时镇怀里醒来的情景,严弘植红了红脸,急忙弯腰从放在脚边的背包里翻找感冒胶囊。 找到了药,抠出两粒,递给柳时镇。 “开车呢,手没空。”柳时镇目视前方,说:“喂我。” 说着,柳时镇张开了嘴求投喂,“啊——” 没办法,严弘植只得用手指捏起胶囊放进柳时镇的嘴里。 柳时镇含着药,说:“水!” 严弘植急忙拿过矿泉水瓶,拧开瓶盖,把瓶口凑到柳时镇嘴边,喂他喝水。 柳时镇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把药冲到肚子里去。 “还喝吗?”严弘植问。 柳时镇摇摇头。 严弘植重新拧好瓶盖,放回原位。 柳时镇又说:“帮我擦擦嘴。” 严弘植便抽了一张纸巾,擦掉柳时镇嘴角沾的水渍。 柳时镇笑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严弘植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忙偏过头,说:“不客气。” *** 十一点半,一行人抵达了洪川温泉。 吃过午饭,又回房间休息了片刻,大家一起去泡温泉。 和五个颜值高、身材棒的男人湿身相对,严弘植有点儿hold不住。 这画面实在太美,他想看却又不敢看。 尤其柳时镇就坐在他旁边,让严弘植愈发无所适从,只觉得温泉水好似沸腾了一般,烧得他浑身滚烫,口干舌燥。 “弘植啊,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柳时镇突然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严弘植解释:“只是觉得有点儿热。” 柳时镇笑着说:“喔,原来是这样。” 几个人老老实实泡了一会儿,就开始闹起来,在温泉里打起了水仗。 美好的*在严弘植眼前晃来晃去,简直比看gv还要刺激。 诱惑来得太猛烈,严弘植实在招架不住。 如果下面起了反应,那就太尴尬了。 还是赶紧逃吧! 严弘植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便从温泉里站了起来,踩着鹅卵石铺成的泉底上岸去。 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严弘植便径自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刷sns。 刚刷了一会儿,便收到车恩珠用line发过来的信息。 车恩珠是严弘植的表妹,姨奶奶金顺颐的孙女,在美国出生长大,现在在韩国留学。 “弘植哥哥,听哲镐哥哥说你们去华川的别墅玩了?不带我,伤心/(tot)/~~” “你不是忙着谈恋爱吗?怎么有时间和我们一起玩?” “分手了。” “……为什么?” “对他没感觉了,就分手了。” 在西方社会成长起来的孩子,就是如此洒脱。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在一起的时候开开心心,分手的时候也干脆利落。 严弘植很欣赏他们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那你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吗?我们明天才到华川。” “我快要考试了,下次吧。” “那好吧。对了,姨奶奶的身体怎么样?” “自从上次因为华川别墅的事情回韩国一趟之后,奶奶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严弘植知道是因为什么。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奶奶金顺子就对他讲过狼少年金哲秀的故事。 华川的新家,旷野上的嬉闹,棒球,郑氏大叔家的山羊,变故与分离。 她总是大段大段的描述着曾经快乐的时光,对于那些阴暗和悲伤却总是三言两语带过。 当严弘植渐渐长大,金顺子也垂垂老去。 她对往日时光的怀念愈发泛滥,金哲秀的故事便愈发频繁的被她提及。 小的时候,严弘植只把它当作是一个离奇的童话故事来听。长大后,他却从这个故事里体会到了许多悲凉与沧桑,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狼少年也生出了许多心疼。 去年,金顺颐因为华川别墅的事情回了一趟韩国,只呆了两天,便又回美国去了。 回美国之后,金顺颐给金顺子打了一个电话,说在华川又见到金哲秀了,说他还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说他在原地等了她们四十七年。 金顺子把这件事告诉了严弘植,说完,她哭了。 “我们对不起哲秀,我们一家人辜负了他。”金顺子哭着说:“四十七年,我们竟然从没想过要回去看看,竟然从没想过哲秀在等着我们……哲秀,可怜的哲秀……” 所以,当那天孔哲镐打来电话说要去华川别墅时,严弘植立即想到了金哲秀。 他会不会还在那里?他会不会还在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严弘植想要见见金哲秀,这个从童年时代便根植在他的记忆里的狼少年。 严弘植拿着手机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回复车恩珠。 “美国医疗条件发达,姨奶奶一定会康复的。” 车恩珠或许去忙了,并没有回复严弘植。 严弘植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风声呼啸,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雪了。 第11章 骸骨与砂糖-11 柳时镇他们回来的时候,手里又提了许多酒菜,看来又要大喝一场。 因为昨天晚上喝断片了,严弘植今天便收敛了许多,不再跟昨晚似的豪饮。 奈何他酒量实在太浅,这几个人又都是拿酒当水喝的,严弘植实在不是对手,最后还是醉了。 而且,只有他醉了。 散场的时候,孔哲镐对柳时镇说:“中队长,我哥就拜托给你了。” 柳时镇笑着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把其他人送走,关上门,柳时镇来到严弘植身前,席地而坐。 严弘植跟昨晚一样,直硕硕的坐在那儿,一看到柳时镇,双眼顿时一亮,高兴的说:“哇,是柳时镇。” “柳时镇?”柳时镇眉头一皱,抬手轻弹了一下严弘植的脑门,语带责备:“狂妄的家伙,昨天喝醉了还知道叫我柳大尉,今天竟敢直呼我的名字,还不叫哥?” 严弘植却不像昨天那么乖巧听话,只盯着柳时镇的脸一个劲儿傻笑。 柳时镇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严弘植的脑袋,笑着说:“哎呦,可爱的家伙,真想让你一直醉下去。” 他们几乎是面对面坐着的,柳时镇说话的时候,严弘植便盯着他翕动的双唇看。 柳时镇的嘴唇看起来红红的,润润的,就像是樱桃味的果冻,诱人极了。 严弘植咽了咽口水,突然倾身过去,直接含住了柳时镇的下唇。 伸出舌头舔一舔,唔,甜甜的,真好吃。 柳时镇整个愣住了。 在严弘植含住他嘴唇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就像触了电一样,电流从相接的唇瓣蔓延开来,流遍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令他全身酥麻颤栗。 尚有一丝残存的神智让柳时镇握住严弘植的肩膀将他推开。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柳时镇看着严弘植的眼睛,沉声说。 严弘植当然不知道。 他气恼的瞪了抢走美味果冻的柳时镇一眼,再次迫不及待的凑过去吻上柳时镇的嘴唇。 柳时镇是完全可以推开严弘植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没有。 他任凭严弘植对他的嘴唇为所欲为,又是*又是厮磨,毫无技巧可言,却分外撩人。 “是你勾引我的……” 柳时镇低语一句,倾身上前,一只手搂住严弘植的腰,一只手握住他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开始攻城略地,既温柔又强势的亲吻严弘植。 严弘植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无力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嘴里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咽咽。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柳时镇愈发情盛,猛地将严弘植打横抱起,将他放到床上,然后紧跟着压了上去。 柳时镇双手支在严弘植身侧,一瞬不瞬的俯视着他。 严弘植的眼中似是含了泪,水汪汪的,格外动人。 “我是谁?”柳时镇哑声问。 严弘植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似乎在极认真的思考,半晌,回答说:“柳时镇。” “你喜不喜欢我?”这已经是柳时镇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喜欢。”严弘植毫不犹豫的回答。 柳时镇满意的笑了笑,低下头,再次吻上严弘植的唇。 随着吻越来越深,柳时镇的*也越来越勃发。 柳时镇勒令自己停下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一个喝醉的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不对的。 可是,严弘植的唇上似是涂了蜜糖,柳时镇怎么尝都尝不够,根本舍不得停下来。 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奔流而下,涌向小腹,刺激着那个地方,让它变硬,发烫。 柳时镇的手不由自主的钻进严弘植的衣服里,在他光裸的脊背上流连。 一直昏昏沉沉的严弘植突然变得不对劲起来,开始推拒,挣扎,发抖。 柳时镇察觉到不对劲,陡然清醒过来,立即停下所有动作,将严弘植轻轻拥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弘植乖,不要怕,时镇哥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别怕……” 严弘植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柳时镇小心翼翼的将他平放到床上,静静看着他的脸,心里生出浓浓的自责来。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对醉酒的严弘植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必须让自己清醒清醒。 柳时镇翻身下床,来到浴室,拧开水龙头,彻骨的冷水兜头而下,将他淋了个透。 残留的浴火被浇熄,柳时镇恢复清明。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对严弘植生出如此强烈的*,就好像蛰伏多年的火山,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骤然爆发,令人心惊。 突如其来的,柳时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二零零一年的夏天,那个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吻。 二零零一年,柳时镇读高二,严弘植读高一。 因为柳时镇曾出手救过他一次,严弘植便成了他的小尾巴,成日里跟在他身后。 严弘植那时候个子小,又瘦,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让柳时镇无端生出旺盛的保护欲。 柳时镇教他踢足球,教他跆拳道,带他去吃炒年糕,带他去看电影,两个人做什么都在一起,亲密无间。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柳时镇躺在足球场边的看台上,在树荫里睡觉。 因为蝉声鼎沸,他本就没有睡沉,所以当踩踏台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时,柳时镇便醒了过来。 柳时镇知道正向他走过来的一定是严弘植。 但他依旧闭着眼装睡,柳时镇想吓一吓他。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来,柳时镇已经闻到了严弘植身上那种特有的、清淡的奶香味。 耳边除了风声、蝉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柳时镇想,等严弘植一出声喊他,他便弹坐起来吓吓他,严弘植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但等了许久,严弘植都没有出声。 他只是静静的蹲坐在柳时镇身边,柳时镇甚至能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柳时镇想,弘植一定是被他帅气的脸迷倒了。 又等了一会儿,严弘植依旧没有动静。 柳时镇没了耐心,正要睁开眼,唇上却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柳时镇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严弘植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轻颤,挺翘的鼻尖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柳时镇甚至听到了严弘植剧烈的心跳声,抑或……是他自己的。 柳时镇又缓缓闭上了眼。 而在他闭上眼的瞬间,唇上的触感骤然消失,紧接着传来急促而匆忙的踩踏台阶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柳时镇睁开眼,一偏头,就看到了严弘植跑远的背影。 他坐起来,一手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口,一手抚上刚被偷吻的嘴唇,怔愣出神。 良久,伸出舌尖轻舔,唔,是可乐味的。 一垂眸,柳时镇发现脚边正放着一瓶可口可乐,玻璃瓶上挂满了水珠。 伸手拿起来,将冰凉的瓶子贴到滚烫的脸颊上,柳时镇忽然扯出一个笑来。 他的初吻是可乐味的。 真甜。 第12章 骸骨与砂糖-12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开车往华川去。 严弘植的右脚已经行动自如,感冒也差不多痊愈了,可柳时镇的感冒却越发严重起来,甚至还有些发烧。 孔哲镐负责开车,柳时镇躺在后座休息,严弘植在他身边照顾。 柳时镇已经吃过药,仰靠在座位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汽车在结了冰的公路上缓慢行驶。 车窗外正在下着鹅毛大雪,漫山遍野已被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天与地也没了界限。 车里开着暖气,依旧温暖。 柳时镇眉头紧锁,不时咳嗽,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严弘植犹豫片刻,伸手揽住柳时镇的身子,让他在座位上躺下来,枕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舒服了许多,柳时镇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孔哲镐一边开车一边说:“真是奇怪,中队长的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呢?” 严弘植心怀愧疚,说:“也许是被我传染的吧。” 孔哲镐说:“你只是轻感冒,吃点药就好了,中队长这可是重感冒。” 严弘植说:“平常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反而会比较严重。” 孔哲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严弘植扶着柳时镇的头,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的脸看。 若是平日,严弘植是不敢的,他甚至无法直视柳时镇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严弘植忽然想起昨夜的春梦。 在梦里,柳时镇温柔而缠绵的亲吻他,令他极是情动,甚至还梦遗了。 幸亏柳时镇因为生病起得晚,严弘植才得空偷偷洗了个澡。 严弘植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唉,男色害人啊。 都怪柳时镇太帅,有事没事还总来撩他。 不过,也怪他意志薄弱,如此轻易便被美色所迷惑了。 看来以后得和柳时镇保持距离了,既然明知没有可能,就不能给自己泥足深陷的机会。 因为雪天路滑,他们下午四点多才到华川的别墅。 天色已经开始转黑,在这一眼望不到人家的乡野,实在有些瘆得慌。 “时镇哥,我们到了,起来了。”严弘植轻轻摇晃柳时镇的身体。 柳时镇悠悠醒过来,精神还有些恍惚。 醒了醒神,突然发现自己正睡在严弘植的腿上,急忙坐起身来。 严弘植被他枕了将近六个小时,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你感觉好些了吗?”严弘植一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一边关切的问。 虽然柳时镇依然难受的厉害,但嘴上却说:“好多了。” “中队长,弘植哥,我们下车吧。”孔哲镐说完,率先开门下车。 严弘植双腿不能动弹,便对柳时镇说:“你先下去吧,我在车里坐会儿。” 柳时镇坐着不动,径自伸手握住严弘植的脚腕,把他的腿平放到自己腿上,手法熟练的按摩他麻痹的小腿。 严弘植嗫喏了两声,终究没有说什么。 柳时镇也不说话,车厢里的空气几乎凝滞了。 按摩了一会儿,严弘植的腿便有了直觉。 “可以了。”严弘植收回腿,说:“多谢。” 柳时镇低低的“嗯”了一声,推门下车,向别墅大门走去。 严弘植感觉得到,今天的柳时镇有点儿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 他没有多想,跟着下了车,关好车门。 严弘植静立雪中,望着眼前这座已经屹立数十年的建筑,遥想当年在这里发生的种种,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相遇,相识,分离,等待,这是在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半个世纪的漫长等待,若不是怀着极为坚定的信念,是绝对做不到的。 哲秀是怀着什么样的信念,才在这座荒僻的乡野别墅里,独自等待了半个世纪? 严弘植不得而知。 虽然至今哲秀在他的脑海里还只是一个仅存于幻想中的存在,但严弘植已经不止一次为他感到心疼。 他会不会还在这里? 严弘植很期待能见他一面,将他所有的想象具象化。 “哥,你发什么呆呢?快进来!”孔哲镐站在门口喊。 严弘植应了一声,举步走进去。 许久没有人住的别墅十分阴冷,好在时常有人打扫,还算干净。 孔哲镐已经在壁炉里生了火,几个人通通围坐在壁炉前取暖。 待暖意充盈了整座房子,严弘植起身去厨房做饭。 柳时镇身体不舒服,窝在沙发上休息。 剩下的几个厨艺苦手也不好意思干坐着,帮着择菜洗菜,刷盘洗碗,也忙得不亦乐乎。 饭菜上桌时,天已黑透了。 几个人早已饿极了,风卷残云般把一桌子菜扫荡一空,然后纷纷对严弘植竖起了大拇指。 饭后,一帮人围坐在客厅里谈天说地,气氛甚是融洽。 孔哲镐不经意瞧见了角落里放着的一把吉他,笑着问道:“你们应该都知道金顺颐吧?” “当然知道了!她可是我妈的偶像,我妈去练歌房只唱她的歌。”任光南说。 “估计我们的上一辈甚至上上辈应该没人不知道金顺颐吧?当年的玉女歌后,可是红极一时呢。可惜最后远嫁美国,退出歌坛了。”崔佑勤一脸惋惜的说。 徐大荣推了孔哲镐一把,说:“我们都知道金顺颐是你的姨外婆,就别在这里臭显摆了。” 孔哲镐嘿嘿一笑,说:“那你们知道我姨外婆的成名曲是什么吗?” 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柳时镇突然答道:“我的王子。” “中队长怎么会知道?!”大家都是一脸惊奇。 柳时镇微微一笑,说:“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歌。” 众人沉默片刻,孔哲镐率先说:“其实弘植哥隔代遗传了我姨外婆唱歌的天赋,唱歌特别好听,我们请他给大伙弹唱一曲,怎么样?” 一群人便跟着起哄:“来一首!来一首!” 孔哲镐已经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吉他取过来,塞到严弘植怀里,一脸讨好的说:“哥,你就唱一首吧,让我们饱饱耳福。” 柳时镇就坐在严弘植身边,也笑着鼓动他说:“唱一首吧,我想听。” 严弘植莫名被这句“我想听”击中了心脏,迟疑着点了点头,说:“你……们想听什么?” 他本来想说“你”,幸好及时改口成了“你们”。 柳时镇说:“就唱那首成名曲吧。” 众人纷纷附和。 严弘植调整好坐姿,拨动琴弦,悦耳的音符缓缓流淌出来。 舒缓的前奏过后,严弘植一开口,几个人顿时都觉得惊艳非常。 “通宵等待窗外的太阳升起, 因为早晨来临就能和他相见。 谢谢你,握住了我的手;谢谢你,看着我的眼。 谢谢你,我等待的王子,这样来到我的面前。” 孔哲镐没有胡诌,严弘植唱歌真的非常好听,给人一种自带低音炮的错觉。 离他最近的柳时镇听得最清,也看得最清。 壁炉里的火光在严弘植英俊的脸上跳跃,让他的神色显得异常柔和。 低沉的嗓音钻进柳时镇的耳朵里,震颤着他的耳膜,撩动着他的心弦。 “一整天等待月亮的升起, 因为夜晚来临就能与你畅谈。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不要忘记,我们的秘密。 不要忘记,我的心因你的眼神而有多么悸动。” 严弘植一边唱,脑海中一边浮现出少女时代的金顺颐对着金哲秀浅吟低唱的模样,心中顿觉酸楚。 当唱完最后一句歌词时,他不由自主的偏头望向身边的柳时镇,眼中蓦然滑下一滴泪来。 琴声止歇,听众们大力鼓掌。 能在这样的雪夜,听一首这样动人心弦的歌,也算是不虚此行了,甚至可以说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他们却都没有看到严弘植那滴一闪即逝的眼泪。 只有柳时镇看到了。 那滴泪径直落进了柳时镇的心里,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就是这个瞬间,柳时镇非常确切的知道,他爱上了严弘植。 仿佛按下开关灯光就会填满屋子一样,爱情的暖光刹那间照进了柳时镇的心里。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严弘植成了他的王子,以最好的模样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都沉醉在严弘植的歌声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一个身影,正站在茫茫大雪里,双眸晶亮的注视着屋子里的人。 第13章 骸骨与砂糖-13 严弘植和柳时镇背对着背,同躺一张床。 两个人却都各怀心事,没有入眠,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怔怔望着虚空里的某处。 柳时镇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出严弘植唱完歌后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挥之不去。 而严弘植心心念念着的,却是狼少年金哲秀,严弘植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严弘植不知道的是,金哲秀此刻正趴在窗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他的歌声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的眉眼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也那么相似,金哲秀甚至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像奶糖般香甜的体味。 金哲秀想,这个陌生人和她一定存在着密切的联系。 雪一直下,落了金哲秀满头满身,把他变成了雪人,但他依旧静静的呆在窗外,望着温室里的严弘植。 *** 天微微亮时,严弘植便醒了。 柳时镇还在睡着,严弘植蹑手蹑脚的起床,拿起衣服,开门出去。 穿上衣服,踩着木质的楼梯下楼,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壁炉里的火已经奄奄一息,严弘植往里加了木柴,火势又渐渐大起来。 严弘植穿鞋出门。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下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冷风一吹,有雪粒从屋顶飘下来,落到严弘植身上。 严弘植的目光落在院子右边的那座木屋上。 奶奶说过,那座木屋是哲秀的家。 严弘植踩着积雪走过去。 在木门前静立良久,严弘植深吸一口气,抬手拉开了木门。 一瞬间,他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木屋里种满了或高或低的植物,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香气扑鼻,好似一座花房。 严弘植走进去,穿过扶疏花木,来到一扇铁门前站定。 门缝里没有透出丝毫亮光,门内也没有任何响动。 这扇铁门的后面,或许就住着金哲秀。 严弘植伸手握住门把手,缓缓拉开,铁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里面没有人。 但屋子干净又整洁。 一张铁床,床头放着一把打了许多补丁的木吉他;一个木桌,桌前有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本硬皮书和一本练习册,铺开的练习册中间夹着一根铅笔,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歪斜的铅笔字;漏光的木板墙上贴满了铅笔画,但看不清楚画的什么。 这便是哲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破旧,荒凉,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严弘植关上铁门,转身走出木屋,再合上木门。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雪野,那里曾有许多奶奶幼时的快乐回忆。 严弘植踏雪走去。 在雪地上摔了好几跤,严弘植才好不容易爬上一个小山坡。 坡下是蜿蜒的乡间公路。 严弘植拍了拍身上的雪,站在山坡上四顾,不意在山坡的那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个人影弯着腰,在卖力地滚着雪球。 严弘植的心脏没来由的狂跳起来。 他举步向着那个人影走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严弘植在离那个人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停下了滚雪球的动作,直起腰来,静静地看着他。 严弘植吃惊的发现,那人的脸竟与柳时镇长得十分相似,只不过看起来要比柳时镇年轻一些,身体也瘦弱一些。 彼此沉默地对视半晌,严弘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哲秀吗?金哲秀?” 那人顿了顿,看着严弘植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你还在这里。” 严弘植强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他走近一些,在离金哲秀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严弘植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金哲秀的脸,依旧是少年的模样,漫长的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左脸上那个细小的疤痕。 严弘植努力扯出一个笑来,让自己显得和善可亲。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才合适了。”严弘植笑着说:“按理说,你该是我的爷爷辈,可你却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哲秀爷爷’这个称呼我实在叫不出口。” 金哲秀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你是……谁?” 严弘植忙说:“啊,我叫严弘植,金顺子是我的奶奶,金顺颐是我的姨奶奶。” 听到金顺颐的名字,金哲秀好看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她……还好吗?”金哲秀不太流利的问。 严弘植顿了顿,说:“她很好。” 金哲秀便笑起来。 严弘植看了看他身后刚堆了一半的雪人,说:“你在堆雪人吗?我来帮你好不好?” 金哲秀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堆雪人,堆完一个,又堆一个。 一个雪人太孤单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满雪原。 严弘植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看着并肩立在山坡上的雪人,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金哲秀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走到严弘植身边,沉默的握住他的双手,拢在掌心里。 “真暖和。”严弘植笑着说,眼中却隐隐闪着泪光。 第14章 骸骨与砂糖-14 柳时镇醒来的时候,发现严弘植不在身边。 下楼转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孔哲镐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到你哥了吗?”柳时镇问。 孔哲镐摇摇头,说:“没有啊,他不是和中队长你睡在一起吗?” “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柳时镇说着,走到玄关处穿鞋,“我出去找找。” 柳时镇开门出去了,孔哲镐站在房间门口感叹:“哇,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真是一日千里啊。” 院子里的雪地上有脚印。 柳时镇顺着脚印来到了木屋前。 拉开木门,与花香一同扑面而来的,是悠扬的吉他声和悦耳的歌声。 是严弘植的声音,还是那首歌。 柳时镇走进去,拉开铁门,就看到了并肩坐在床上的严弘植和金哲秀。 两个人一齐向他看过来。 当柳时镇看清金哲秀的脸时,纵使沉着如他,也不免吃了一惊。 这个人,和他长得实在太像了。 “时镇哥!”严弘植停下来,把吉他放到床上,站起来走到柳时镇身边,笑着向他介绍:“他是哲秀,金哲秀。” 金哲秀看向柳时镇,严弘植又向金哲秀介绍:“他是柳时镇,是我弟弟的同事。” 弟弟的同事? 柳时镇很不满意这个介绍语。 “时镇哥,你不觉得哲秀和你长得很像吗?简直就是孪生兄弟。”严弘植说。 柳时镇有点儿不太高兴的看着金哲秀,说:“我更帅。” “……呵呵。”严弘植干笑了两声。 “我饿了。”柳时镇说:“你还不去做早饭吗?” “啊,对了,早饭!”严弘植走到金哲秀身边,笑着说:“你一定还没有吃早饭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好不好?我做饭的手艺还不错。” 金哲秀点点头,跟在严弘植身后走出了木屋。 “……”被晾在原地的柳时镇表示很无语。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到底是谁?严弘植怎么一副和他很亲近的模样?又是唱歌给他听又是做饭给他吃,实在让人……让人嫉妒! 其他人也都起床了,看见跟在严弘植身后的金哲秀,脸上全都现出奇怪的表情。 孔哲镐挠着头说:“中队长,你怎么出去一趟衣服和发型都变了?” 任光南疑惑地说:“似乎还比昨天年轻了不少……” 徐大荣赏了他们一人一个暴栗,一脸无语地说:“明明就不是一个人,你们两个眼瘸吗?” 严弘植笑着说:“还是徐上士眼力好。他叫金哲秀,是住在附近的邻居,我邀请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 严弘植又挨个把他们介绍给金哲秀,金哲秀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正说着,柳时镇从外面进来了。 “中队长,快来看,这里有一个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孔哲镐开玩笑说。 听他这么一说,柳时镇心里还真犯起了嘀咕。 或许这位金哲秀和他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关系也未可知,否则他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回去得问问爸爸才行。 严弘植把金哲秀安顿到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做早饭。 柳时镇便坐到沙发的另一头,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拿眼角余光打量着金哲秀,其他人的目光也在柳时镇和金哲秀之间逡巡来去,很是惊奇。 被这么多人盯着,金哲秀有些局促,低着头,垂着眼睛,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没有。 “金哲秀先生,冒昧的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柳时镇开口说。 金哲秀没有答案,只能沉默以对。 见他不说话,柳时镇脸上有些讪讪,自顾说道:“你和弘植认识很久了吗?刚才看你们两个很亲的样子。” 金哲秀依旧不说话。 孔哲镐小声对任光南嘀咕:“他是不是不会说话呀?从刚才进门开始就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 任光南也小声说:“八成是这样,真可怜啊。” 气氛十分尴尬。 孔哲镐干笑两声,说:“今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任光南随声附和:“是啊,今天晚上就要回特战司了,这几天也没个艳遇啥的,真是可惜。” 孔哲镐推了他一把,说:“你别装了,在洪川温泉的时候你不是和一个美女加了line好友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徐大荣凑过去,“照片呢?让我看看。” 话题成功被岔过去。 柳时镇看金哲秀十分不顺眼,起身往厨房去了。 严弘植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柳时镇抱臂斜靠在料理台上,看着严弘植专注的脸,说:“你和那个金哲秀认识很久了吗?” 严弘植正在切菜,头也不抬的说:“对呀,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两三岁的话,比认识他还要早十几年。 柳时镇有点儿郁闷。 沉默了一会儿,柳时镇又说:“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 严弘植说:“吃完饭不是要回首尔了吗?” “在那之前,我有话和你说。”柳时镇脸上有些不自在。 “好吧。”严弘植转身要开冰箱门,可柳时镇正挡在那儿,“你先出去好不好?到客厅坐一会儿。” “喔……好。”柳时镇十分听话的出去了,反倒弄得严弘植有些发愣。 严弘植做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几个人安静的埋头吃饭。 金哲秀已经有将近五十年没有用过筷子,生疏的很,连菜都夹不住。 严弘植便十分周到的给他夹菜,把他面前的碗堆得像座小山一样,然后端起碗放到他手里,说:“用筷子扒着吃吧,这样方便一些。” 金哲秀吃了一口。 严弘植一脸期待的问:“好吃吗?” 金哲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来,眼里却有闪烁的水光。 严弘植心里顿觉酸楚。 他不敢想象哲秀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一想,便忍不住想要落泪。 严弘植忙塞了几口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要带哲秀离开这里,他想让哲秀过上正常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哲秀愿不愿意。 或许,哲秀还在等,等那个人回来。 但严弘植心里清楚,金顺颐不会回来了。 哲秀还是原来的哲秀,而金顺颐却早已不是原来的金顺颐了。 她变了,不仅容颜老去,心也变得世故。 她早已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绝不可能再回到这座乡野别墅里寂寥度日。 严弘植并没有要批判她的意思,他尊重金顺颐的选择,也尊重她的生活方式,但他只是为哲秀数十年的漫长等待觉得不值。 如果说金顺颐代表的是现实,那么哲秀代表着的便是童话,在艰难里璀璨,在苦涩中盛放,耀眼,夺目。 要怎么做,才能说服金哲秀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呢? 严弘植犯起了难。 第15章 骸骨与砂糖-15 吃过饭,孔哲镐和任光南负责洗碗。 柳时镇冲严弘植使了个眼色,便率先出去了。 严弘植心领神会,嘱咐金哲秀在客厅里等他,紧随其后出了门。 柳时镇出了大门,又沿着门前的大路往前走了一段,才停了脚,转过身来。 严弘植正向他走过来,柳时镇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心跳如鼓。 “时镇哥,你想说的话是什么?”严弘植在他跟前停下来,疑惑的问。 柳时镇努力镇定下来,看着严弘植的眼睛,一脸郑重的说:“我叫柳时镇,男,一九八三年三月十八日出生,双鱼座,a型血,现年三十二岁,未婚,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体重六十五千克,健康状况良好,无重大疾病及传染病史。于二零零五年毕业于大韩民国陆军士官学校,目前任大韩民国特战队中队长及海外派兵组长,上尉军衔,年薪三千五百万韩元……” “等一下!”严弘植打断他,一脸疑惑的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有点儿听糊涂了。” 柳时镇无视他的提问,继续说道:“我长得帅,身材好,有六块腹肌和人鱼线,体力也很棒。所以,请和这样的我谈恋爱吧。” 柳时镇……这是在告白? 柳时镇这是在向他告白?! 严弘植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柳时镇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又说:“我不想做你弟弟的同事,也不想做被你遗忘掉的高中前辈,我想做你的男朋友,我想做严弘植先生的恋人。” 严弘植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为……为什么?” 柳时镇笑着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严弘植依旧不敢相信,他极度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柳时镇上前一步,直视着严弘植的眼睛,说:“严弘植先生,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严弘植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柳时镇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男人,优秀到只要看一眼便能教人心动,自己也曾不知羞耻的意淫过他。 所以,此时此刻,当柳时镇说要做他的男朋友时,严弘植真的是又惊又喜。能和这样优秀的男人交往,只怕没有人会拒绝吧? 但是,严弘植却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严弘植清楚的知道,自己有病。 柳时镇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将他脸色的变化尽收眼底。 似乎看穿了严弘植的心思,柳时镇伸手握住他的肩,说:“我是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自然会想和心爱的人做亲密的事情。我不能保证不和你上床,但我能保证绝不会强迫你和我上床,在你觉得可以之前,我不会碰你。” 严弘植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柳时镇的眼睛,说:“如果我永远都觉得不可以呢?” 柳时镇便像严弘植曾经做过的那样,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我有手啊,我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严弘植忍不住笑起来。 柳时镇又说:“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只有做-爱,还有许多其他的事可以做,比如吃饭逛街看电影,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情侣那样。弘植,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艾佛列德·德索萨曾经说过:大胆去爱吧,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努力生活吧,就像今天是世界末日一样。 严弘植虽然受过许多伤,但他对爱依旧保有着许多浪漫的幻想。 对于柳时镇,严弘植现在还只是处于喜欢的阶段而已,而且这种喜欢绝大部分还是建立在英俊的脸和美好的*之上的。但是,严弘植笃定的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真真正正的爱上柳时镇,因为柳时镇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没有办法不去爱的人。所以,他愿意现在就握住柳时镇的手,让双方都提早行使恋人的权力。 “我……” “愿意”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手机却在这个当口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柳时镇一口气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顿时像被噎住了似的,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严弘植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车恩珠,“喂,恩珠啊,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 他还没说完,手机里忽然传出车恩珠的哭声。 “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严弘植紧张地问。 “弘植哥哥,奶奶她……她病危了……”车恩珠用哭腔断断续续的说。 严弘植心里咯噔一声,难以置信地说:“怎么会这样?前两天不还说只是有些不太好吗?怎么今天就病危了呢?” 车恩珠稳了稳情绪,说:“今天早上,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奶奶昨天因为旧病复发住院了,医生给奶奶做了检查之后,说是肺癌复发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没有办法医治了。妈妈说,奶奶现在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认不清人,只是偶尔会喊一个陌生的名字,好像是哲秀什么的。弘植哥哥,我已经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回美国,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严弘植一口答应下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和你一起去的。我今天就会回首尔,明天早上直接在机场碰面吧。” “谢谢你,弘植哥哥。”车恩珠说:“有你在,我安心多了。” 严弘植又安慰了她几句,才挂了电话。 柳时镇忙问:“出什么事了?” 严弘植说:“我的姨奶奶病危了,我得去美国一趟。” 柳时镇也顾不上向严弘植要答案了,立即说:“走,回去收拾行李吧。” “嗯。”严弘植表情沉重的点点头,和柳时镇一起返回别墅。 金哲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严弘植,见他回来,神色微动,但依旧乖乖坐着。 “时镇哥,你先上楼去吧,我和哲秀说几句话。”严弘植说。 柳时镇应了声好,径自上楼去了。 严弘植走到金哲秀身边坐下,斟酌了一下措辞,说:“哲秀,对不起,我之前对你说谎了。” 金哲秀不解的看着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顺颐奶奶她……”严弘植顿了顿,才又接着说:“她其实并不是很好,她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金哲秀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理解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许久,金哲秀问:“那……她会死吗?” “或许会。”严弘植说:“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但却不停喊着你的名字。哲秀,我们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金哲秀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好。” 严弘植说:“我们马上要出发去首尔,你去收拾一下行李,等会儿我去叫你。” 金哲秀再次点头,起身走了。 严弘植叹息一声,起身上楼。 柳时镇正在收拾东西,见他进来,停下手里的动作,说:“和哲秀说完了?” “嗯。”严弘植顿了顿,说:“哲秀会和我一起回首尔。” 柳时镇看着他,试探说:“哲秀的身份,并不只是住在附近的邻居这么简单吧?” 严弘植默了默,说:“等我从美国回来,再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你。” 柳时镇无所谓的笑笑,说:“好,我等着你。赶紧收拾东西吧,徐上士他们已经收拾好了。” 第16章 骸骨与砂糖-16 一行人收拾停当出来的时候,金哲秀已经站在大门口的雪地上等了。 他怀里抱着一本硬皮书和一把打满了补丁的木吉他,沉静地站在那里。 严弘植走过去,说:“就带这两样东西吗?” 金哲秀点点头。 严弘植说:“先把书放到我的背包里吧,拿着不方便。” 金哲秀迟疑了一下,把书递给他。 严弘植接过来,顺带看了一眼书名,是《雪人》。 孔哲镐走过来,疑惑地问:“哥,哲秀也和我们一起回首尔吗?” “嗯。”严弘植说:“先上车吧,上车再说。” 几个人分别上了车。 孔哲镐开车,柳时镇坐在副驾,严弘植和金哲秀坐在后座。 汽车发动,金哲秀透过车窗望向别墅,目光眷恋。 “哲镐,你没接到家里的电话吗?”严弘植说。 孔哲镐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严弘植说:“我今天早上接到恩珠的电话,说顺颐奶奶病得很严重。” “怎么会这样?!”孔哲镐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说。 “医生的诊断是肺癌复发,癌细胞已经扩散,无法医治了。”严弘植看向身旁的金哲秀,见他正望着车窗外的雪原,似乎并没有听他们说话。 “唉,怎么会这样呢?”孔哲镐沉声说:“前几年不是治好了吗?怎么还会复发?” 柳时镇说:“癌症就算治好了,复发率也很高。” 片刻的沉默过后,严弘植说:“我明天会和恩珠一起去美国,到时候有什么情况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孔哲镐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也忘了问严弘植为什么要带上金哲秀。 车厢内陷入死寂。 面对生老病死,人永远都是那么无力。 下午四点,一行人抵达首尔。 徐大荣他们直接开车回了特战司令部,柳时镇坚持把严弘植送到家。 严弘植家公寓楼下,四个人站在车前告别。 “把手机给我。”柳时镇对严弘植说。 严弘植不明所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柳时镇在他的手机里输入自己的号码,备注是“准男友柳时镇”。 “不管有事没事,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柳时镇把手机递回给他,说:“回韩国的时候,一定要马上联系我,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不能赖账。” 严弘植点头说好。 孔哲镐紧接着说:“哥,一路顺风。” 严弘植拍拍他的肩,说:“回去吧,别迟到了。” 柳时镇和孔哲镐上车走了,严弘植转身对金哲秀说:“走吧,我们回家。” 金哲秀点点头,怀里抱着那把木吉他,与他并肩而行。 严弘植的公寓在二十六楼。 他十六岁便从家里搬出来独住,一直都是一个人。 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很好,严弘植很满意这样的状态。 进了家门,放下行李,严弘植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放洗澡水,一会儿给你洗澡,身上的衣服也得换一下。” 金哲秀穿的衣服很破旧,毛衣已经脱线了,外套上还有补丁,裤子也短了一大截。 金哲秀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照片。 照片里有六个人,两个老年,两个中年,一个幼年。 金哲秀一眼就认出了金顺子,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幼年严弘植。 严弘植走进浴室,一边放洗澡水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金秘书,是我。帮我订两张明天早上九点的机票,一张给我,一张给我朋友。我朋友叫金哲秀,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护照,但我相信以金秘书的能力一定可以办到的。” 挂了电话,严弘植起身去卧室给金哲秀找衣服。 金哲秀的身高体型和他差不多,穿他的衣服应该没有问题,有时间再去给他买新的。 路过客厅,见金哲秀正盯着墙上的全家福看,严弘植走过去,介绍说:“坐着的是我爷爷奶奶,站着的是我爸爸妈妈,那个小孩是我,那时候我才六岁。” 金哲秀说:“顺子……” 严弘植说:“我和奶奶没有住在一起,等我们从美国回来我再带你去见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奶奶就对我讲你的故事,大概是三四岁吧,我已经认识你了。” 金哲秀似乎陷入了往日的回忆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严弘植跟着笑了笑,转身进了卧室,给金哲秀找了一套居家的衣服。 回到客厅,严弘植说:“哲秀,跟我来。” 金哲秀站起来,跟着严弘植进了浴室。 浴缸已经放满水,严弘植放下手中的衣服,然后帮金哲秀脱衣服。 “洗完澡,我做饭给你吃,吃饱了就去睡觉,明天就可以见到顺颐奶奶了。” 金哲秀似乎还有些害羞,脱裤子的时候拽着裤带不松手。 “那你自己脱,脱完坐到浴缸里。”说完,严弘植背过身去。 金哲秀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迟疑着脱掉裤子,然后抬腿跨进了浴缸里,弯腰坐进温热的水中。 严弘植听到水声,问:“好了吗?我可以转身了吗?” 金哲秀低低的嗯了一声。 严弘植转过来,见金哲秀抱膝坐在浴缸里,佝偻着腰,低垂着头,几乎埋进水里去。 “我们都是男人,不用害羞的。”严弘植把搓澡巾带到右手上,坐到浴缸边沿,左手握住金哲秀瘦削的肩头,开始细致而轻柔的给他搓背。 金哲秀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严弘植便哼起歌来,也没有歌词,只是无意义的哼唱着。 他的嗓音低沉,有一种安抚人心的神奇魔力。 金哲秀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搓完了背,又搓手臂、脖子、前胸、双腿,金哲秀全身都变得红红的,像是煮熟的虾米。 严弘植把搓澡巾放到一边,取下莲蓬头,说:“闭上眼睛,我要给你洗头了。” 金哲秀乖乖闭眼。 严弘植打开水龙头,调节好水温,觉得合适了,才去淋金哲秀的头发。 头发淋湿之后,严弘植关上水龙头,把莲蓬头放到一旁,挤了洗发水到掌心里,揉搓均匀,然后涂抹到金哲秀的头发上,十指插-进发间,力度适中的抓洗。 “头发太长了,该剪剪了。”严弘植说。 “嗯。”金哲秀似乎很享受,声音也有些飘飘然。 洗好之后,冲走了头上的泡沫,严弘植让他站起来,又用沐浴乳和浴球仔细地帮他洗了一遍身子,这才让他从浴缸里出来。 严弘植拿过浴巾,正要替他擦身,门铃忽然响起来。 严弘植便把浴巾递给金哲秀,说:“你自己把身子擦干,然后把衣服换上,我去开门。” 金哲秀点头说好。 严弘植走出浴室,顺手带上门。 大门外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开始用手砸门。 严弘植皱起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可视门铃的显示屏,果然看见了一张非常不想看见的脸。 “李俊浩,你来干嘛?”严弘植对着门铃上的对讲器说。 李俊浩大吼:“开门!快给我开门!” 严弘植冷声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说完,严弘植毫不犹豫的关了显示屏。 砸门声却没有停歇,李俊浩的吼声隔着厚实的钢铁门板传过来,“严弘植!开门!严弘植!你他妈快给我开门!” 紧接着,家里的电话响起来。 “喂?”严弘植接起来。 是公寓管理室打过来,“2608号住户,旁边的住户投诉你扰民,请问是怎么回事?” 严弘植一脸无奈,说:“有个疯子在我家门前大喊大叫,麻烦你让保安上来把他赶走。” “是不是刚刚上去的那个人?他不是你朋友吗?我以前见过你们,有说有笑的,关系很好的样子,所以才放他上去的。”管理室的人说:“他好像喝了酒,你还是让他进屋吧,别影响了其他人休息。” 没有办法,严弘植只得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严弘植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李俊浩便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倒进来,直接砸到了地板上。 亏得严弘植闪得快,要不然被砸的就是他了。 李俊浩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左摇右晃。 严弘植关上门,拧眉看着他,满是不悦的说:“李俊浩,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俊浩抬起头,目光迷离的看着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严弘植,将他撞到了身后的墙上,死死抵住。 第17章 骸骨与砂糖-17 严弘植的后脑勺撞到墙上,直疼得眼冒金星。 李俊浩死命抱住他,语无伦次地说:“弘植,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是那个男的主动勾引我的,我一时精虫上脑,才铸成了大错。弘植,我们和好吧,我已经和那个男的分手了,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会死掉的,求求你,救救我吧……” “那你就去死吧。”严弘植不带丝毫感情的说。 “你一定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李俊浩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说道:“我们那时候多幸福啊,我们还计划着要去美国注册结婚,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弘植,你不能那么狠心,你不能丢下我。” 严弘植说:“李俊浩,你能不能像个男人?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不要再这么胡搅蛮缠。我明确的告诉你,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死心吧。” 李俊浩突然放开他的腰,双手铁钳似的攥住他的肩膀,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因为龙平滑雪场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吗?”李俊浩质问他。 严弘植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缓的说:“是,就是因为他,我已经爱上他了,我要和他在一起,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李俊浩瞪视着他,嗤笑一声,讥讽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装得那么清纯高贵,碰都不让碰,原来骨子里也只是一个欠操的贱货罢了。凭什么他能操-我就不能操?我今天非操-烂你不可!” 话音刚落,李俊浩骤然用力,一把将严弘植甩了出去。 严弘植不妨,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砸到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左肩立即传来剧痛。 李俊浩一边动手解皮带一边朝严弘植走过来,脸上挂着淫邪的笑,令人作呕。 严弘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只觉得有个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李俊浩已经惨叫着飞了出去,砸到墙上,继而跌落在地,没了动静。 是哲秀! 金哲秀大步上前,单手提着李俊浩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作势又要扔出去,严弘植急忙出声阻止:“等一下!” 等一下。 这是根植在金哲秀记忆深处的指令。 他立即停下动作,就那么举着李俊浩的身体,静静的站在那里。 严弘植走到金哲秀身边,说:“把他放下来。” 金哲秀应声松手,已经陷入昏迷的李俊浩随即掉下来,扑通一声落到地板上,四脚朝天的躺在那儿。 严弘植跪坐下来,只见李俊浩的额头上似乎磕破了,正往外冒着血。 他立即拿出手机拨打119,叫了救护车,然后取来药箱,对李俊浩的伤口进行了紧急处理。 等严弘植忙完,却发现金哲秀依旧安静的站在原地,左手还保持着那个托举的动作。 严弘植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下来,“好了,你先去睡觉,我把他送到医院就会回来。” 金哲秀迟疑了一下,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严弘植笑着说:“哲秀,谢谢你救了我。” 金哲秀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说:“你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严弘植点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躺在床上等着我,好吗?” 金哲秀点头说好。 严弘植牵着他来到卧室,让他上床,又给他盖上被子。 “困了就先睡,知道吗?” 金哲秀看着他,点了点头。 严弘植突然发现金哲秀的头发还是湿的,忙去浴室拿来吹风机,插在床头的插座上,说:“哲秀,你先坐起来一下,背对着我。” 金哲秀十分听话的坐起来,背对严弘植。 严弘植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开始给金哲秀吹头发。 热风吹拂着头皮,加上指腹的温柔摩擦,金哲秀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吹干了头发,严弘植才又让金哲秀躺下,这时门铃再次响起来。 “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严弘植转身走了。 金哲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写满不安。 严弘植和救护车一起来到了医院。 李俊浩的伤并不重,之所以会昏迷更多的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严弘植办了手续交了钱,便丢下李俊浩径自离开了医院。 打车回到公寓,下车的时候,看到那个一整个冬天都在公寓楼下卖烤红薯的大叔,严弘植才突然想起来他和金哲秀还没有吃晚饭,便去买了两个烤红薯,怕不够,又去买了两个土豆饼和一份炒年糕。 严弘植刚打开家门,便见金哲秀正光脚站在卧室门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你怎么没睡?”严弘植走进来,说:“是不是饿得睡不着?” 金哲秀说:“我在等你。” 严弘植又心酸又感动,招呼他到餐桌前坐下,说:“你一定饿了吧?我买了好吃的。” 说着,严弘植把手中的烤红薯递给他,“趁热吃,当心烫。” 金哲秀接过来,连着红薯皮吃了一口,果然被烫到,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起,张着嘴嘶嘶的往里吸气,却又舍不得把嘴里的红薯吐出来,模样逗趣又可爱。 严弘植忙倒了一杯水给他,笑着说:“慢点儿吃,来,先喝口水。” 金哲秀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去吃红薯,还是连着皮吃。 “等一下。”严弘植说:“看着我,像这样,把外面的皮撕掉,然后小口小口的吃,这样就不会被烫到了。” 金哲秀有样学样,小心翼翼的撕掉红薯皮,露出里面冒着腾腾热气的瓤肉,然后小小的咬了一口,最后还不忘把撕掉的红薯皮上连带的瓤肉咬下来。 “甜吗?”严弘植笑着问。 金哲秀点点头,说:“甜。” 严弘植又夹了一根炒年糕递到他嘴边,“张嘴,啊——” 金哲秀乖乖张嘴,严弘植把炒年糕送进他嘴里。 金哲秀嚼了嚼,咽下去,说:“好吃。” 吃完饭,严弘植拉着金哲秀到浴室洗漱。 严弘植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金哲秀,金哲秀看了看,然后放进嘴里,自觉刷起牙来。 “哇,哲秀竟然会刷牙,好厉害。”严弘植称赞道。 金哲秀停下来,含混不清地说:“她教过我。” “啊,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并肩站在洗手池前刷牙。 严弘植用左手刷,金哲秀也用左手刷;严弘植换右手刷,金哲秀便也换右手刷;严弘植低头吐泡沫,金哲秀就也低头吐泡沫;严弘植被他一板一眼的动作逗笑,金哲秀便也跟着牵起嘴角微微笑起来。 刷完牙,漱了口,严弘植让金哲秀先回卧室,他简单冲了个澡,穿着浴袍回了卧室,换上睡衣,躺到床上去。 严弘植给金哲秀掖好被子,说:“睡吧,晚安。” 金哲秀看着他,说:“晚安。” 严弘植关上灯,刚躺下来,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李俊浩。 想了想,严弘植还是按了接听键。 “严弘植,这件事我跟你没完!你们这是蓄意谋杀!”李俊浩在手机那头怒吼,严弘植把手机挪开一点,依然听得清清楚楚,“我会告你的!还有那个袭击我的混蛋!我要让你们通通去坐牢!”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给自己留点儿脸面不好吗?既然醒了,就赶紧回家洗洗睡吧。还有,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也永远不要再出现我面前。”说完,严弘植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然后把李俊浩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 严弘植重新躺下来。 他想,自己以前一定是瞎了,要不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会看上李俊浩这种渣得不能再渣的渣男。 严弘植不禁又想起了柳时镇,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回想起和他这几天的相处,严弘植的脸上不自觉漾起一个柔和的笑来。 第18章 骸骨与砂糖-18 第二天一早,金秘书便把机票送来了。 金秘书并不是严弘植的秘书,而是他父亲严浩镇的秘书。 和机票一起送来的,还有金哲秀的护照。 严弘植向金秘书道了谢,问:“父亲他老人家可有什么教诲要你转达的?” 金秘书低着头,态度恭谨的说:“社长说他工作忙走不开,让二公子你代表严氏家族对金顺颐女士进行慰问。” “呵。”严弘植冷笑一声,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代表严氏家族?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并且我不是去慰问,而是去探病。” 金秘书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声应了声是。 金秘书走了之后,严弘植和金哲秀简单吃了早饭,又收拾了行李,便一起下了楼,打车往仁川机场去。 金哲秀依旧抱着那把木吉他,十分宝贝的样子。 那本叫《雪人》的书依旧装在严弘植的包里。 严弘植知道,这把打满补丁的木吉他和这本书身上一定有着许多故事,才会让金哲秀漂洋过海也带着它。但严弘植并不打算询问什么,那是属于金哲秀的宝贵记忆,让他独自珍藏便好,不需要探究和打扰。 到了机场,严弘植打电话询问了车恩珠的位置,去和她会合。 见了面,车恩珠和他打了招呼,这才看见紧跟在他身边的金哲秀,一脸疑惑的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车恩珠盯着金哲秀的脸看了半晌,忽作恍然大悟状,语气笃定的说:“我们两年前在华川见过,对不对?!我站在别墅外面打电话,你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就是你,我想起来了!” 严弘植这才介绍道:“他就是哲秀,金哲秀。” “哲秀?”车恩珠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他就是奶奶昏迷中还在念叨的那个……哲秀?” 严弘植点点头,说:“就是那个哲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车恩珠说:“弘植哥哥,你快告诉我。” 严弘植看了看表,说:“马上就要登机了,等上了飞机我再详细的告诉你。” 车恩珠看着金哲秀年轻俊秀的脸,怎么都想不通他和奶奶之间会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让奶奶在重病之中还如此惦念他。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一起办理登机手续。 登机后,车恩珠找人换了座位才坐到严弘植身边来。 金哲秀是第一次坐飞机,严弘植想让他欣赏一下高空的风景,于是让他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车恩珠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严弘植则坐在两个人中间。 九点十分,飞机准时起飞。 因为突如其来的震动、噪音以及超重感,金哲秀有点儿害怕,严弘植握住他的手,安慰说:“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金哲秀点点头,却依旧一脸紧张,紧紧回握着严弘植的手。 他的力气太大,以致严弘植觉得疼痛,但他没有吭声,任金哲秀握着他的手。 车恩珠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弘植哥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这位哲秀先生和奶奶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弘植将身体偏向车恩珠一点儿,压低声音,把那个自童年时代起,从金顺子口中听了无数次的、早已烂熟于心的故事原原本本复述给车恩珠听。 听完,车恩珠久久不能回神。 她看着金哲秀宛如二十岁少年的脸,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和那个遥远而陌生的时代联系起来。 良久,车恩珠出声问:“可是,奶奶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们提起过这件事?” 严弘植默了默,说:“或许是她忘了,或许是她心怀愧疚,不敢提起。” 车恩珠说:“哲秀他真是……既可怜又伟大,和他相比,我们简直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严弘植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转过头去,发现金哲秀正靠在座位上打盹。 严弘植扶住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 十二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 美国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分。 车恩珠的弟弟车恩旭开车来接他们。 简短的介绍与寒暄之后,几个人直奔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 这里算得上是美国最好的医院,如果连他们都束手无策,说明金顺颐的病情已经恶劣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在医院里陪护的是车恩珠的妈妈徐敏京。 见到分别已久的女儿,徐敏京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一哭,车恩珠也跟着哭了起来。 车恩旭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小声咕哝道:“女人就是麻烦。” 严弘植和金哲秀静立一旁,并不打扰。 哭完了,徐敏京才想起来招呼严弘植。 又是一阵寒暄,徐敏京没有对陌生的金哲秀过多询问,只以为是严弘植的朋友,然后带着他们去了病房。 “现在是你们奶奶一天中唯一清醒的时候。”徐敏京边走边说:“但你们不能太吵,否则她的神智就会不清楚。” 这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独立病房。 金顺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正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出神,听到响动,扭头朝他们看过来。 她已经瘦骨嶙峋,完全没了记忆中的模样,令人心中酸楚至极。 车恩珠极力忍住眼泪,扯出一个破碎的笑,跪坐到病床前,握住金顺颐放在床边的手,哽声说:“奶奶,我是恩珠,我回来看你了。” 金顺颐用浑浊的双眼望着她,半晌,才开口说:“恩珠……” 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没有丝毫生气。 车恩珠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金顺颐干枯的手掌中,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金顺颐说:“我的恩珠,不要哭,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车恩珠急忙抬起头,擦掉眼泪,强笑着说:“我没有哭,奶奶,我笑着呢。” 金顺颐微微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好,我的孙女笑起来最漂亮了。” 车恩珠说:“奶奶,弘植哥哥也来看你了。” 严弘植走上前,跪坐到车恩珠身边,笑着说:“姨奶奶好。” “好,好。”金顺颐看着他,说:“顺子她还好吗?” 严弘植说:“奶奶她很好,但是她因为心脏问题坐不了飞机,否则一定会来看您的。” 金顺颐叹了口气,说:“不必来了,有什么好看的呢,我知道她记挂着我,这就足够了。” 严弘植顿了顿,说:“姨奶奶,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个人。” 说着,他回身冲金哲秀招招手,说:“哲秀,过来。” 金哲秀抱着吉他,走到金顺颐面前。 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看起来平静的很。 “顺颐,金顺颐。”金哲秀牵起唇角,微微笑着说:“我在心里练习了成千上万遍,终于第一次叫出了你的名字。” 金顺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下来。 第19章 骸骨与砂糖-19 “哲秀,哲秀……”金顺颐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眼泪也不停的流下来。 她如此激动的模样把徐敏京吓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严弘植和车恩珠站起来,让出床前的位置,然后搬来一把椅子,让金哲秀坐下来。 金哲秀伸出手,擦掉金顺颐脸上纵横的泪痕,说:“不要哭,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金顺颐闭上眼,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金哲秀语声缓慢的说:“你现在的样子也很漂亮,和以前一模一样,手,嘴巴,眼睛,都没有变。” 两年前,金哲秀对她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我真的,很想你。”金哲秀接着说:“所以,我来看你了。” 金顺颐抬起手,颤巍巍的擦干眼泪,说:“你还带着那把吉他,可惜我现在已经弹不动了。” “这次,换我弹给你听。” 说完,金哲秀调整好姿势,拨动琴弦,弹起记忆中的曲调,唱起那首熟悉的歌。 搭载着歌声,他与她仿佛穿梭时光,回到了五十年前,那段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她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对他唱起这首歌,他用这世上最纯净的目光凝望着她,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是她错了。 是她忘记了和他的约定。 是她把他丢弃在了时光里。 她如今如此悲惨的等待着死神的召唤,便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一曲歌罢。 “哲秀,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金顺颐流着泪说:“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回去找你,紧紧握住你的手。” “别说对不起。”金哲秀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最后等到你了,不是吗?那么,我所有的等待就都有了价值,所有的时光便没有虚度。我是幸福的,从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希望你也是幸福的,不管是不是和我一起。所以,不要哭,不要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金哲秀说出的这番话,令严弘植深感震撼。 他以为金哲秀不懂,可事实上,金哲秀比任何人都懂,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 严弘植曾许多次为金哲秀的痴等不值,觉得所有的时光都错付了,可在金哲秀看来,就连等待都是幸福的,只因为有了最后的重逢。等待的越久,重逢的时候就越幸福。 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那就足够了。 “我还带了那本书来。”金哲秀说:“上次没有念完,你就睡着了,这次一定要念完。” 严弘植听他提到书,急忙把那本《雪人》从包里掏出来,递到金哲秀手里。 金哲秀打开书,用低沉而温柔的嗓音缓缓念道:“冬天到了,天空下起了雪。小男孩冲出屋去,堆了一个比他高出一倍的雪人。到了夜里,雪人突然活了过来……雪人竖起耳边听狗说话,突然感觉它的胸口变得很热很热。它变得像炭一样黑,身子变成了青铜,它把木头放进嘴里,开始喷火,燃烧起来……” 金顺颐终究还是没有听完。 她再次陷入了沉睡,这一睡,却再没有醒来。 严弘植来到洛杉矶的第七天,金顺颐去世了。 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走得很安详。 金哲秀并没有表现出很悲痛的样子,他一直安静的呆在角落里,固执的陪在金顺颐身边。 金顺颐下葬那天,洛杉矶百年不遇的下起了雪。 金哲秀穿着黑色的西装,笔挺的伫立在她的墓前。 当送葬的人渐渐散去,他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他的身上落满了雪,仿似一个高大的雪人。 那天晚上,严弘植接到了柳时镇的电话。 “你好吗?”柳时镇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温柔的鼓动着他的耳膜。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严弘植突然流下泪来。 他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柳时镇似乎是笑了一下,也不问严弘植有没有在听,自顾说道:“我这里是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我突然挺想你的,就给你打了个电话。你那儿应该是晚上吧?你……有没有想我?” 严弘植没有回答。 柳时镇静静等了片刻,见没有回应,便继续说:“哲秀应该和你在一起吧?因为他长得实在和我太像了,我还特意给我爸爸打了个电话,问他我有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之类的。我爸骂我发神经,但他之后告诉我,我爷爷倒曾经有一个孪生弟弟,在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走失了,我便猜想着哲秀会不会是我那位二爷爷的后裔,否则我们不可能长得那么像的。” 严弘植终于停住了眼泪,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没等他说话,柳时镇忽然紧张的说:“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看医生?吃药了吗?” 严弘植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忙说:“我没事,只是喉咙有些痒罢了。” 柳时镇这才松了一口气,讪笑着说:“你一定觉得我特别傻吧?打着越洋电话,却一直在胡言乱语。” 严弘植没有回答他,而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柳时镇先生,我突然开始想你了。” 柳时镇沉默许久,才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见我心跳的声音?” 严弘植没有听见他的,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 金哲秀在金顺颐的墓前足足站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这三天,他不曾哭过,也不曾笑过。 严弘植也不劝他,只是每天都会来陪他静静地站上一段时间。 第四天早上,金哲秀回来了。 他裹挟着一身风霜躺到严弘植身边,第一次失声痛哭,像个脆弱的孩子一样。 严弘植伸手把他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在这样的时刻,不论说什么都是无力而苍白的。 金哲秀哭累了,渐渐睡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金哲秀醒过来,说:“我们回家吧。” 严弘植点点头,说:“好,我们回家。” 当天晚上,严弘植和金哲秀坐飞机返回韩国。 金哲秀把吉他和书都留在了金顺颐的墓前,他带回来的,只有他自己,一个告别过去的、崭新的自己。 第20章 骸骨与砂糖-20 严弘植回韩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一是因为时差的缘故,二是因为实在太累了,在美国的这十天,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严弘植睡觉的时候,金哲秀就在旁边守着,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除了严弘植,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慌。 期间,严弘植的手机响了一次,金哲秀不知道该怎么挂断,又怕铃声吵到严弘植,便拿着手机跑到了浴室里,等铃声停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严弘植睡了一整个白天,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了。 睁开眼,就看见金哲秀正趴在卧室的地板上,左手握着一根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严弘植翻了个身侧躺着,枕着手臂看着金哲秀,用刚睡醒的沙哑嗓音说:“你在做什么?” 闻声,金哲秀抬起头,见他终于睡醒了,微微一笑,说:“画画。” 严弘植说:“画的什么?” 金哲秀便举起画纸给他看。 画纸上画了两个雪人,雪人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严弘植笑着说:“旁边站着的那两个人,是我和你吗?” 金哲秀点点头。 “画的真好。”严弘植说:“饿了吗?” 金哲秀说:“饿了。” 严弘植掀开被子下床,说:“走,我们做饭去。”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剩了七八个鸡蛋。 严弘植便将就着做了蛋炒饭。 金哲秀却吃得很香,只是看着他吃,严弘植便觉得自己似乎也吃饱了。 吃过饭,严弘植冲了两杯速溶咖啡。 “当心烫,慢慢喝。”严弘植说。 金哲秀先是闻了闻,似乎挺香的,于是伸出舌尖顺着杯沿舔一舔,眉毛顿时皱成一团,“苦……” 严弘植忍俊不禁,起身去拿了两块方糖放进金哲秀的杯子里,“等一会儿糖化了再喝就不苦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头顶的吊灯发出温和的暖光,把两个人罩在其中。 看着金哲秀的脸,严弘植觉得,是时候和他谈谈未来了。 严弘植喝了一口咖啡,说:“哲秀,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闻言,金哲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严弘植,却不说话。 严弘植回看着他,说:“我不想再让你回华川,过那种孤独无依的生活了。你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苦痛,从今往后,我想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住舒适的房子,吃美味的食物,受良好的教育,做想做的事情,像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你今年约莫已经七十岁了,但看起来却比我还要年轻,所以,你可以把我当作哥哥来看待。其实,我从小一直渴望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我不想再独自生活,所以,哲秀,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成为我的家人,和我一起生活?” 金哲秀笑起来,缓慢而坚定的说:“我愿意。” “太好了!”严弘植喜上眉梢。 金哲秀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说:“甜。”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严弘植想了想,说:“对了,要先把客房收拾出来,还要给你买衣服,还有生活用品。哲秀,走,我们现在去商场吧!” 说走就走,严弘植回房间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和钱包,却怎么都找不到手机。 “哲秀,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严弘植问。 金哲秀这才想起来,他把严弘植的手机关到浴室里了。 他连忙跑进浴室,把手机拿出来,交到严弘植手上。 手机没电了,已经自动关机。 严弘植把手机充上电,便和金哲秀一起出了门,开车往离家最近的paradise百货去了。 paradise百货是知名的购物中心和百货联手打造的新兴百货商场,开业没多久,严弘植还没去过。 晚上七八点钟,正是购物的高峰,商场里人多得很。 严弘植怕金哲秀走丢,便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手牵手逛商场,着实吸引了许多目光,但严弘植若无所觉,依旧我行我素。 严弘植给金哲秀买了几套冬装,想着春天马上就要到了,便又买了几套春装。 然后,严弘植又带着金哲秀去剪头发。 金哲秀本就长得非常英俊,经过这一番打扮,更是颜值爆表,走在路上回头率惊人。 两个人又去超市买了被褥、拖鞋等生活用品,严弘植想起家里的冰箱都空了,于是又买了许多牛奶、水果、蔬菜和肉,预备把冰箱填满。 排队结了账,推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来到停车场,把东西塞进后备箱里,两个人开车回家。 严弘植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虽然和金哲秀相遇还不到半个月,但却有一种早已相处半辈子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两个真的是从出生起就在一起生活的亲兄弟一般。 两个人一起出门,再一起满载而归,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不到十分钟,车子便驶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搭电梯回了家。 严弘植喝了口水,换了舒适的居家服,便开始着手打扫客房,金哲秀跟在他旁边打下手。 清理杂物,抹桌擦地,铺床套被,忙得不亦乐乎。 等一切收拾停当,严弘植累得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不想动。 想拿手机看看时间,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卧室里充着电,便挣扎着爬起来,让金哲秀先去浴室洗澡,自己回卧室拿手机。 电已经充满了,严弘植拔下充电器,开机。 刚进入主屏幕,手机便响起了一连串提示音。 两个未接电话,一条短信,一条line信息。 严弘植一一点进去,发现这些电话和信息都来自一个人——柳时镇。 “为什么不接电话?不是说好一回国就给我打电话的吗?看到信息回电话给我。” “怕你看不到line,所以再给你发一条短信。弘植啊,给我回电话。” 严弘植急忙打开通讯录,找到“准男友柳时镇”,正要打过去,柳时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严弘植深吸一口气,怀着满腔歉意滑动接听。 “你好,时镇哥。” 沉默片刻,柳时镇低沉的声音才传过来:“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好。”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严弘植忙说:“我一回来就睡着了,之后手机又没电自动关机了,所以才没看到你的电话和信息。” 柳时镇说:“只要你五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原谅你。” 严弘植说:“啊?你现在在哪里呀?” 柳时镇说:“我在你家楼下。” 第21章 骸骨与砂糖-21 严弘植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 挂了电话,他立即奔回房间换衣服,凑到镜子前照了照,发现头发有点儿乱,下巴上还有胡茬,急忙跑进浴室里,把正在洗澡的金哲秀吓了一跳。 严弘植左手举着吹风机吹头发,右手握着电动剃须刀刮胡子。 三十秒后,严弘植火急火燎的冲出家门,刚进电梯,却突然发现忘了换鞋,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回去换鞋了,严弘植按了一楼,电梯门合上,开始下行。 他的心从未跳得如此厉害,电梯里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回声。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呼吸急促,甚至身体还微微有些发抖。 他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会面罢了,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严弘植刚冲出电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出这么急迫的模样,于是调整好呼吸,放缓了步子,尽量从容的往外走。 刚出了公寓的旋转门,他就看见柳时镇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大衣,抱臂靠在车门上,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严弘植的心脏跳得越发厉害,深吸几口气,朝柳时镇走过去。 “时镇哥。”严弘植在他跟前停下来,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久别重逢,你难道不准备给我一个拥抱吗?”说着,柳时镇朝他张开双臂,作出一个求拥抱的姿势。 严弘植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伸手抱住了柳时镇的腰。 柳时镇大力的回抱住他,似乎要把他勒进身体里去。 紧贴的胸膛,让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 柳时镇低下头,贴着严弘植的面颊,在他的耳边用分外撩人的低沉声线说:“我很想你,你呢?” 严弘植不知道。 他应该也是想念柳时镇的吧?否则不会听到他在楼下就一路狂奔而来,否则不会悸动成这样。 严弘植的内心深处罕见的升起一抹羞涩,小声说:“我也……挺想你的。” 柳时镇闷声笑了笑,说:“怎么听起来十分勉强的样子?” 严弘植便改了口,说:“我也很想你。” “这还差不多。”柳时镇松开他,仔细打量着他,说:“瘦了。怎么穿着拖鞋就下来了?快上车暖和暖和。” 说着,柳时镇拉开车门,把严弘植塞了进去,然后关上门,绕到另一边去,开门坐到了驾驶席上。 “你在这儿等多久了?”严弘植问。 “从下午五点到现在——”柳时镇看了看表,说:“四个半小时了。” 严弘植愈发愧疚了,“你怎么不直接上楼去?打电话问问哲镐就知道我家的门牌号了。” 柳时镇一脸无奈的说:“我问了,2608嘛,可是公寓的管理员死活不让我进去,我也没办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等这么久。”严弘植低着头说。 柳时镇笑着说:“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严弘植把球踢回给柳时镇。 柳时镇把脸凑过来,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亲我。” 严弘植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迟疑了片刻,便倾身凑上前去,微微嘟起嘴唇,向柳时镇的脸颊亲去。 可就在严弘植即将亲上去的前一秒,柳时镇一转脸,把自己的嘴唇凑了过来。 唇与唇相接,一样的柔软,一样的微凉,稍触即分。 柳时镇笑看着他,说:“因为还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所有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严弘植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给柳时镇答案,关于那个愿不愿意让柳时镇做他男朋友的问题。 但是,他的种种表现难道不是最充分的答案吗? 不过,还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比较好。 严弘植说:“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柳时镇了然一笑,说:“要约饭?” 严弘植点了点头,说:“paradise百货五楼有一家西餐厅,看起来还不错。明天中午十二点,约不约?” 柳时镇说:“当然要约。” 严弘植说:“好,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柳时镇说:“一言为定。” 两个人相视一笑,柳时镇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哲秀先生现在和你住在一起吗?” “嗯。”严弘植突然想起来柳时镇曾在电话里提过的那件事,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哲秀的来历?” 柳时镇点点头,说:“说不定哲秀先生和我真的是亲戚呢。” 严弘植心想,既然已经决定要和柳时镇在一起,就不能对他有所隐瞒。 而且,哲秀的确是战争遗孤,和柳时镇那位二爷爷的身世相仿,加上哲秀和柳时镇长得这么像,或许他们两个真的有亲缘关系也未可知。 严弘植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接下来的要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很荒谬,但我以人格担保,我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柳时镇愣了愣,说:“你这个开场白,让人觉得很不安呐。” 严弘植便从金顺颐一家搬到华川别墅开始讲起,把金哲秀的来历以及他所遭受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柳时镇。 纵使柳时镇是见多识广的优秀特种兵,从严弘植口中所听到的一切却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阅历范围。 良久的沉默过后,柳时镇强笑着说:“这样说来,哲秀先生很有可能是我的二爷爷了?” 严弘植说:“或许吧。” 柳时镇干笑两声,说:“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严弘植说:“我们在这儿胡思乱想也没多大用处,最实际的,就是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做dna鉴定。” “你说得对。”柳时镇深思熟虑之后,说:“不过,这件事还是先瞒着哲秀先生进行吧。” 严弘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柳时镇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回去吧。” 金哲秀一个人在家严弘植也不放心,于是说:“就在家门口呢,有什么好送的,你也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 柳时镇却很坚持,“不行,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家门口。” 说完,柳时镇率先推门下车去了。 严弘植跟着下了车,和柳时镇一起走进公寓。 路过大厅时,柳时镇一把揽住严弘植的肩膀,走到公寓管理员的面前,说:“看到了吗?我和2608的先生是好朋友,而且是非常非常亲密的好朋友。弘植啊,你说是不是?” “是。”严弘植对着一脸懵逼的管理员说:“金大叔,这位先生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以后会经常出入这里,你直接让他上楼就可以了。” 管理员大叔连忙笑着答应下来。 柳时镇揽着严弘植大摇大摆的进了电梯。 严弘植笑着说:“我刚才还奇怪你怎么非要送我,原来是为了要一个通行证。” 柳时镇说:“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在等你的时候每隔一分钟就打个电话发条短信的吗?又担心你,又怕打扰你,我都快被折磨疯了。所以,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严弘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柳时镇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对不起嘛,快消消气。” 柳时镇捂住脸,用夸张的语气说:“呀,你干嘛亲我?这是非礼!” 严弘植转身面对柳时镇,十分配合的演起戏来。 “就非礼你了怎么着?你马上就是我的男人了,非礼一下怎么了?心里明明开心的要死,干嘛装模作样?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家伙?”柳时镇失笑,伸手去抓严弘植,“过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严弘植笑着躲开,柳时镇追上来,把他圈在了手臂和电梯壁之间。 “别闹了。”严弘植笑着说:“电梯里有监控呢。” 柳时镇低头靠近他,“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才调戏我的时候怎么胆儿那么肥呢?” 正说着,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开了,柳时镇一个闪身,和严弘植肩并肩靠在了电梯壁上。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秒怂吧? 严弘植忍住笑,冲着走进来的一对老夫妻点了点头。 电梯到了二十六层,两个人一起出来。 柳时镇果真把严弘植送到了家门口。 “都到家门口了,我是不是应该邀请你进去喝杯茶?”严弘植说。 “不用了。”柳时镇笑着说:“我怕我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严弘植开玩笑说:“怕我吃了你吗?” 柳时镇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和我这样英俊的男人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很少有人能够控制住不扑过来。” 严弘植笑了笑,说:“门锁的密码是0625,你以后可以随时过来。” 柳时镇说:“对我这么放心吗?这么快就把密码告诉我了。” 严弘植点点头,说:“放心啊。既然给了通行证,就给到底。” “这下事儿大了。”柳时镇说:“我对自己可是很不放心呢。” 严弘植笑了笑,没有说话。 柳时镇正经起来,说:“进去吧,早点儿休息,明天见。” 严弘植说:“小心开车,明天见,晚安。” “嗯。”柳时镇说:“晚安。” 严弘植按了密码开了门,走进去,对柳时镇挥了挥手,然后关上了门。 柳时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满心雀跃的走了。 他终于要谈恋爱了,实在是太开心了! 以后要找机会好好虐虐徐上士那只单身汪,哈哈哈! 第22章 骸骨与砂糖-22 严弘植一进门,就看见金哲秀正穿着新买的睡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 “怎么还不去睡觉?”严弘植问。 “在等你。”金哲秀说。 严弘植在他身边坐下来,说:“你以后不用等我,也不用等任何人,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金哲秀看着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以后会懂的。”严弘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的头发还有点儿湿,便带着他到浴室吹头发。 严弘植拿着吹风机向金哲秀说明使用方法。 “这个东西叫吹风机,把插头插-进插座里,按一下这个红色的按钮,就会有风吹出来,上面这个黑色的按钮可以调节冷风和热风,然后把出风口对着你的头发吹,另一只手来回拨弄头发,直到把头发都吹干,再按下这个红色按钮,把插头拔-出-来就可以了。”严弘植把吹风机递到金哲秀手里,说:“来,你自己试一试。” 金哲秀照着严弘植教的,按部就班的来,操作的十分顺利。 “哲秀真聪明,不管教什么都是一遍就会。”严弘植说。 金哲秀弯下腰,把吹得十分凌乱的脑袋凑到严弘植跟前。 这是让他摸摸头的意思吗? 严弘植试探着伸出手,顺了顺他的一头杂毛,笑着说:“哲秀真是太棒了,走,我们去睡觉吧。” 严弘植拉着金哲秀回到了才收拾好的客房,说:“这就是以后哲秀要住的房间了,满意吗?” 金哲秀点头,说:“满意。” 严弘植掀开被子,“来,到床上来。” 金哲秀乖乖上床躺好,严弘植给他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下来,说:“睡吧。” 金哲秀却睁着眼睛,只静静地看着他。 “闭上眼睛。”严弘植柔声说。 金哲秀便听话的闭上眼,一动不动的躺着。 严弘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估摸着金哲秀已经入睡了,便打算回房去。 谁知他刚站起来,金哲秀就立即坐了起来,睁着眼睛看着他。 严弘植吓了一跳,重新坐下来,说:“怎么了?” 金哲秀说:“一起睡。” 严弘植笑了笑,说:“哲秀是大人了,大人就要一个人睡觉,知道吗?” 金哲秀用纯净的双眼定定望着他,不说话。 “乖乖躺下。”严弘植说:“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好。”金哲秀躺下来,重新闭上眼。 严弘植轻轻拍打着他,低声哼起了歌。 “三只熊生活在一家, 熊爸爸,熊妈妈,熊宝宝。 熊爸爸胖胖的,熊妈妈很苗条,熊宝宝很可爱。 一天一天,在长大。” 严弘植小的时候,临睡前,妈妈都会唱这首歌给他听。 后来,妈妈去世了,他就从录音机里听,一遍一遍的听。 此刻,对着哲秀唱起这首歌,严弘植久违的又想起了妈妈,却已经记不清她的脸。 原本以为会铭记一生的,但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渐渐变得模糊了。 在变幻的生命里,岁月是最厉害的小偷,偷走了青春,偷走了回忆,偷走了生命。 唯独一样,它偷不走,那就是爱。 金哲秀睡着了,发出绵长的呼吸。 严弘植起身,关上床头灯,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金哲秀的房间。 *** 第二天,严弘植早早就醒了。 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了满室。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伸伸懒腰,才爬下床,睡眼惺忪的往洗手间去。 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金哲秀正站在门口。 “早安,哲秀。”严弘植笑着说。 “早安。”金哲秀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并排站在马桶前,掏出小弘植和小哲秀,瞄准,撒尿。 尿完,严弘植说:“撒完尿记得要抖一抖,像我这样。” 说完,严弘植抖了抖小弘植,才提上裤子。 金哲秀便也跟着抖了抖小哲秀,跟着严弘植来到洗手池前。 严弘植打开水龙头,说:“小便完记得要洗手,这是洗手液,挤一点儿到手上,搓一搓,手背、指缝都要洗干净。” 洗完手,严弘植先拿过金哲秀的牙刷,挤上牙膏,递给他,这才给自己挤牙膏。 刷完牙,漱过口,严弘植先让金哲秀用热水简单洗了把脸,然后拿过剃须泡,将泡沫挤到手上,均匀地涂抹到金哲秀不太茂盛的胡子上,“现在,我来帮你刮胡子。这个比较难,容易刮破脸,短时间内就由我来帮你做吧。” 涂好剃须泡,严弘植见他的样子十分好玩,于是笑着说:“你等我一下。” 严弘植跑回房间拿来手机,打开照相机,把这样的金哲秀拍了下来。 照片里,长了白胡子的金哲秀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一脸无辜的望着镜头,实在是萌爆了。 “我要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你的通讯录头像。”说完,严弘植才反应过来金哲秀还没有手机,“对了,你还没有手机呢,吃完早饭就带你买手机去。” 严弘植放下手机,拿来剃须刀,开始给金哲秀刮胡子。 “你千万不能动喔。”严弘植开始小心翼翼的帮他刮胡子,生怕伤到金哲秀。 幸好,平安无事的刮完了胡子,严弘植默默舒了一口气。 之后,严弘植又教他用洗面奶洗脸,擦护肤霜,这才完成了一整套洗漱的流程。 严弘植开始做早饭。 煎鸡蛋和火腿,烤面包,热牛奶,简单而丰盛。 吃饭的时候,严弘植说:“今天晚上带你回家见奶奶,好不好?” 金哲秀点头说好。 严弘植又说:“还有,我今天中午要出去一趟,午饭不能陪你吃了。” 金哲秀顿了顿,说:“去哪儿?” 严弘植说:“就是我们两个昨天晚上一起去的那个地方,paradise百货。因为是比较特殊的约会,所以不能带你一起去,对不起。” 金哲秀笑了笑,说:“没关系的。”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洗碗,然后换衣服出门,去买手机。 公寓楼附近就有手机卖场,不需要走远。 严弘植买了一部金色的6splus,又办了sim卡。 回家的路上,严弘植领着金哲秀拐进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一本素描本、一本最近很流行的《秘密花园》涂色书和一盒彩铅。 回到家,金哲秀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学会了怎么用手机打电话和发短信。 严弘植给他下载了line,加了好友,然后又教他怎么用line发语音和视频通话,金哲秀也是很快就学会了。 “我们哲秀简直是个天才!你怎么会这么聪明?”严弘植笑着称赞道。 金哲秀便把头凑了过来。 严弘植摸摸他的头,说:“过一段时间,我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上学?”金哲秀说:“那是什么?” 严弘植说:“上学呢,就是学写字,学画画,学唱歌,学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学会之后,哲秀就可以像我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金哲秀顿了顿,说:“像你一样?” 严弘植点头,说:“对,像我一样。你想去上学吗?” 金哲秀说:“想。” 严弘植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他把那本《秘密花园》摆到金哲秀面前,教他涂色,教会之后,严弘植说:“你自己涂着玩儿吧,想涂什么颜色就涂什么颜色,我去做饭了。” 做好饭,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严弘植把饭菜摆到饭桌上,说:“哲秀,过来洗手吃饭。” 金哲秀应声过来,洗过手,在饭桌前端正坐下。 “我要出门赴约去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严弘植摘下围裙,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拿上手机、钱包和车钥匙出门。 路过客厅,担心金哲秀一个人在家会觉得无聊,顺手把电视打开了。 “哲秀,我走了,再见。” “再见。”金哲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早点儿回来。” 第23章 骸骨与砂糖-23 严弘植开车到paradise百货的时候,刚好11:40。 锁好车,坐电梯直奔五楼。 进了西餐厅,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在靠窗的位置落了座。 刚坐下,柳时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真的很抱歉,我临时有事,要晚一个小时才能过去,你如果饿了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没关系,我早饭吃的晚,不饿。你安心做事吧,我等着你。” 挂了电话,严弘植对拿着菜单等在旁边的服务生说:“不好意思,等我朋友到了再点菜吧,麻烦你先给我一杯espresso。” “好的,先生。” 手机响起提示音。 是天气预报app发过来的推送消息,说首尔明天会有大到暴雨,提醒市民小心出行。 严弘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暖阳高照,湛蓝如洗,怎么都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更何况现在还是冬天,下暴雨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而且这个app推送的消息向来不准,已经忽悠了他好几次,严弘植顺手便把它卸载了。 严弘植打开line,先是给金哲秀发了一个布朗熊的表情,然后又发了一条文字信息:“吃完饭了吗?” 很快,金哲秀回复:“吃完了。” “那现在在干嘛?” “涂画。” 严弘植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服务生走过来,“先生,您点的espresso,请慢用。” 严弘植点头致谢。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等着柳时镇。 正自惬意,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上层的地板上。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地板开始摇晃,桌椅倾倒,餐厅里立时响起惊恐的尖叫,人们开始四处奔逃。 难道……是地震?! 瞬间的惊慌过后,严弘植立即镇定下来,冲到离自己最近的墙角,紧贴着墙壁蹲下。 他们现在在五楼,如果盲目逃跑丧命的机会反而更大,找一个避震空间暂时躲避是最明智的选择。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 严弘植看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朝他所在的位置冲过来,可眨眼间,后面的那个男人就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中,死相凄惨,令严弘植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跑在前面的那个男人奔到严弘植身边,紧贴着墙壁蹲下,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大楼摇晃的更加厉害,人们的惨叫声,钢筋水泥的倒塌声,恍如世界末日一般。 严弘植和身边这位陌生男子躲在世界末日的某个角落,惊慌失措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 金哲秀席地而坐,趴在桌边专心致志地涂着《秘密花园》。 他正在涂一个稻草人,把帽子涂成绿色,衣服涂成红色,就好像一朵倒立的花。 电视还在响着,似乎是一个音乐节目,一拨一拨的年轻男女卖力的唱着歌跳着舞,吵闹而有生机。 金哲秀每隔一会儿便停下来看看手机。 严弘植发过来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那句“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金哲秀总是盯着看一会儿,才放下手机,继续涂画。 电视里喧嚣的歌舞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来。 金哲秀好奇的抬头看去,就见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西装革履,面目严肃。 男人字正腔圆的说:“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重大新闻。今天下午十二点十五分,位于首尔市钟路区三清洞的paradise百货发生严重垮塌,大楼在二十秒内陷入地底,约上千名消费者和工作人员被埋在废墟之中……” 金哲秀的耳中猛地轰鸣一声,再也听不清电视里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下一秒,金哲秀站起来,向着门外狂奔而去。 *** 柳时镇正站在办公桌前听朴炳洙中校训话。 这场训话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柳时镇惦记着严弘植,心里焦灼不堪,几乎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能看到朴炳洙的嘴巴一开一合,像一出哑剧。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柳时镇极度希望这个电话能结束这场无聊而漫长的训话。 朴炳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立马变得恭肃起来,拿起电话,敬声说:“司令官。” 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登时色变,连声说:“是,遵命,我马上安排。” 柳时镇觉得有戏,微微有些雀跃。 朴炳洙挂了电话,神色凝重,沉声说:“刚刚得到消息,钟路区三清洞的paradise百货发生严重垮塌,上千人被埋,司令官命令我们全体出动,参与营救工作。” 柳时镇顿时如五雷轰顶。 “您刚才说……哪里发生垮塌?”柳时镇的声音微微发抖。 朴炳洙以为他没听清,重复道:“paradise百货。你立即……” 不等他的指令下达完毕,柳时镇已经夺门而出,只留下哐当一声门响,把朴炳洙吓了一跳。 第24章 骸骨与砂糖-24 当一切归于沉寂的时候,严弘植和那名陌生男子一起被埋在了掉落的天花板和墙壁所形成的三角区里。 空气里充斥着粉尘,让人呼吸困难。 严弘植用衣服捂住口鼻,尽量放缓呼吸的频率,让窒息感不那么强烈。 他试着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等耳道里的轰鸣渐渐弱下来,他隐约能够听到微弱的呼救声和呻-吟声。 “喂,你还活着吗?”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清晰的、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严弘植瓮声说:“还活着。” 男人说:“我们真幸运。你叫什么名字?” “严弘植。你呢?” “韩善宇。” 严弘植慢慢松开捂着口鼻的衣服,发现粉尘似乎已经沉寂下去,能顺畅的呼吸了。 “刚才应该是地震吧?”韩善宇说:“我还以为那只是新闻报道里才会出现的事情,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严弘植也没想到,他更没想到自己能侥幸活下来。 或者说,只是暂时活下来。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韩善宇说。 “我想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了,等待救援。”严弘植说。 韩善宇沉默下来。 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幸好,他们还能互为陪伴,不至于在这弹丸之地的绝境里独自煎熬。 这样的时刻,能听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呼吸声,就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严弘植不想死,他甚至比过往三十年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渴望着能够活下去。 他还没有对柳时镇说“请你做我的男朋友”,他和哲秀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在妈妈去世之后第一次生出类似幸福的感觉,他才刚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期望,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去。 严弘植却又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不幸死去,那么活下来的人会怎么样? 他那个冷漠的父亲是否会为他流下一滴伤心的眼泪?他的奶奶能否承受住这样的伤痛?还有那个可怕的女人以及她的儿子,应该会因为他的死而暗自窃喜吧? 柳时镇应该会伤心一阵子吧?但时间一定会治好他。 在所有人里,最让严弘植放心不下的,是金哲秀。 是他请求哲秀留下来和他一起生活,他还曾许诺要让哲秀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他死了,哲秀该怎么办? 他怕哲秀会等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 安静的等待吧。 不能灰心丧气,要怀着希望,要有必生的信念。 *** 金哲秀穿着单薄的衣裤,光着脚狂奔在首尔繁华的街道上。 循着昨晚的记忆,他成功找到了paradise百货。 昨天还恢弘璀璨的建筑,今天却成了一片废墟。 周围挤满了围观的人,哭喊声震耳欲聋。 有头破血流的人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来,脸上交织着遭遇劫难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狂喜。 金哲秀没有在这些人里看到严弘植的脸,也闻不到严弘植的气味,一切都掩埋在尘土里。 他毫不犹豫的逆着人流冲进废墟里,用尽全身力气搬着断壁残垣。 金哲秀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救他! 围观群众都被他的惊人举动吓到了。 百货大楼一半陷进了地下,一半以危险的角度倾斜着,随时都有二次垮塌的可能,他这样做会送命的。 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很快,消防车、救护车呼啸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由柳时镇带领的救援部队。 在来的路上,柳时镇一遍又一遍的给严弘植打电话,回应他的始终是那句机械而冰冷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柳时镇惊慌又绝望。 但是,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柳时镇镇定了下来。 他是大韩民国的军人,肩负着保卫国家和人民的使命。 他不能乱,尽管他心爱的人此刻正陷在绝境里。 柳时镇有信心,只要严弘植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他从容不迫的指挥着救援。 疏散围观群众,配合消防员和医护人员救助伤者,勘察危楼形势,制定救援计划。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在废墟上疯狂的徒手挖掘的金哲秀。 已经有消防员上去阻拦金哲秀,但都被他发了狂似的赶跑了。 金哲秀的脚已经被割破,双手也沾满了血,状似癫狂,形容可怖。 柳时镇冲上去,去拽金哲秀的手臂,却被他毫不犹豫的大力甩开了。 “金哲秀先生,你现在在干什么?!”柳时镇高声质问。 金哲秀认得这个声音。 他停下来,扭头看向柳时镇,失声说:“我要救他,我必须要救他。” 柳时镇心中一酸,眼眶中瞬时便有了泪意。 但他强自忍住了,神情坚毅,语声坚定的说:“你如果想救他,就得听我的。像你这样胡乱挖掘,不仅救不了他,或许还有可能杀了他,杀了你自己。” 金哲秀莫名的想要相信柳时镇。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金顺颐突然发病,他抱着她四处求救,却依旧无计可施。 那一回,他差点儿害死她。 他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听你的。”金哲秀惨白着脸,说:“拜托你,一定要救他。” 柳时镇沉声说:“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 第25章 骸骨与砂糖-25 严弘植在等待中昏睡过去,又在饥寒交迫中苏醒过来。 他依旧被困在这里,漆黑一片,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 原来,一切并不是一场醒来就会结束的噩梦。 周围一片静寂,或许是没有收到成效,之前的呼救声都已经停了下来。 所幸,耳边还有韩善宇微弱的呼吸声,让严弘植稍稍安心。 为了节省有限的体力,严弘植不乱动,不说话,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他心想,柳时镇那么厉害,绝对会救他出去的。 到时候,他一秒都不会再等,一定会立刻把自己的答案告诉柳时镇。 这就是他活下来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严弘植再次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昏沉间,严弘植感觉到有液体不停的滴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的晃动头部,似乎想要避开,那不明液体却恰好滴到了他干裂的嘴唇上。 严弘植伸出舌尖舔一舔,意识立刻清醒了。 是水! 他仰着头,张开嘴,寻找着滴水的方位,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根据水滴到脸上的位置,严弘植一点一点调整,终于用嘴巴接住了水。 细小的水珠一滴接着一滴的落进严弘植的嘴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迫不及待的做着吞咽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滋润着因干渴而疼痛的咽喉。 当严弘植喝饱的时候,他的脖子已经仰得生疼。 他活动活动颈椎,忽然想起来身边一直没有动静的韩善宇。 低声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严弘植便伸手摸索着推了推他,“韩善宇先生,快醒醒。” 韩善宇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严弘植低声说:“你那边有滴水吗?” 韩善宇感受了下,说:“没有。” “我这边有滴水。”严弘植说:“我们两个换下位置吧,你过来喝点儿水。” 韩善宇自然说好。 两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互换位置,韩善宇仰头喝水。 “谢谢。”喝饱水之后,韩善宇说:“要不要把位置换过来?” 严弘植说:“暂时不用了,平白浪费体力,等我渴了我们再换。” “好,听你的。”韩善宇顿了顿,说:“平白无故的,这是哪儿来的水呢?” 严弘植想起之前手机里天气预报app推送的那条首尔会有大到暴雨的消息,说:“可能是雨水吧。” 没想到这回冤枉了那个app,等出去之后一定要把它装回来。 “喝饱了水就不觉得那么饿了。”韩善宇说:“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啊,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严弘植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依旧觉得很饿,感觉肠胃痉挛着绞到了一起似的,难受极了。 他觉得自己连掀动嘴唇的力量都快没有了,呼吸也成了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还是睡觉吧,这是目前最节省体力的做法了,而且能暂时摆脱抓心挠肝的饥饿感。 严弘植在心里默念那句万能的咒语: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不知过了多久,严弘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了醒,醒了睡,偶尔还会和韩善宇简短的说两句话,互相鼓励。 在这样糟糕的境遇里,严弘植竟然还做了个梦。 他没有梦到柳时镇,没有梦到金哲秀,却是梦到了那个渣男前任李俊浩。 他梦见李俊浩再次闯进他的家里来纠缠他,他和李俊浩争吵起来,李俊浩恼羞成怒,冲上来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严弘植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惊醒。 但他立即发现,梦是假的,然而梦里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此时此刻,正有一双手死死地钳在他的脖子上。 *** 救援行动展开的第二天,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但行动并未受阻,依旧有条不紊而又循序渐进的进行着。 金哲秀在救援的过程中展现了惊人的行动力,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抬起大块断墙,在清理废墟、拓展救援通道的方面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不断有幸存者被救出,也不断有遇难者被发现。 金哲秀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确认,在失望和希望中辗转煎熬。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挖掘的深入,幸存者越来越少,遇难者却越来越多,所有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柳时镇依旧心存希望,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严弘植还活着,严弘植一定还活在废墟中的某个角落,等着他去救他。 在这股信念的支撑下,柳时镇不眠不休的进行着搜救,每救出一个幸存者,这股信念就更坚定一分。 生命探测仪久违的再次探测到生命信号。 用小气垫撑起堵在入口处的巨大混凝土块后,柳时镇带着金哲秀和任光南从狭窄的通道进去,打着手电筒寻找幸存者的具体位置。 循着微弱的石块敲击地面的声音,他们找到了那名幸存者。 幸存者是一名青年男子,穿着服务生的工作服,双腿被烤箱砸中,烤箱上还斜压着一大块天花板。 “这位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柳时镇说。 青年男子双眼紧闭,异常虚弱的应道:“能……” 柳时镇立即对任光南说:“他的双腿被挤压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肌肉必定已经开始坏死,一旦把压在他身上的东西移开,坏死的肌肉会释放大量电解质,迅速引起心肾衰竭而死。所以,你现在立即原路返回,去取生理盐水来,给他注射。” 任光南答应着去了。 柳时镇继续向青年男子询问情况,“大楼倒塌之前,你在什么位置?” 男子断断续续的说:“五楼…………西餐厅……” 西餐厅?! 柳时镇既惊且喜。 如果这里是西餐厅的话,那么严弘植一定就在附近! 第26章 骸骨与砂糖-26 严弘植下意识的就去掰掐在脖子上的双手,可他浑身无力,根本掰不动。 “再这样耗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韩善宇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攥着严弘植的脖子,咬着牙嘶声说:“不如就牺牲了你,让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这个人疯了! 为了活下去,他竟然疯狂到要吃人的地步。 严弘植掰不开他的手,只能放弃,转而在有限的空间里胡乱摸索,希望找到能够自救的工具。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竟真的让他摸到了一个金属物体,似乎是一把吃西餐用的叉子。 严弘植攥住金属柄,扬手就朝自己前面胡乱刺去。 “啊!” 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过后,紧攥着严弘植脖子的双手骤然松开,空气一股脑涌进喉管,呛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虚脱的瘫软在角落里,手里却还紧紧握着那把叉子。 在那声惨叫过后,韩善宇就再没了声息。 许久,严弘植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哑声唤道:“韩善宇先生?” 没有人应答。 紧接着,严弘植迟钝的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严弘植心里顿时一紧,急忙伸手摸索,几乎立即就碰到了韩善宇的身体。 “韩善宇先生?”严弘植一边无力的摇晃着韩善宇的身体,一边颤声说:“醒一醒,韩善宇先生……” 韩善宇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儿,没有一点儿动静。 严弘植彻底慌了,摸到韩善宇的脸,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鼻息……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严弘植呢喃着委顿在地,背靠在墙上,惊慌失措。 怎么会这样? 他没有想要杀人,他只是想要自救而已。 严弘植也曾疯狂的恨过一个人,恨到想要杀了她的地步,但那样可怕的念头也只是稍纵即逝。 后来,他逃跑了,逃到看不见那个人的地方。 严弘植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他根本没有伤害另一个生命的勇气。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严弘植恍惚觉得自己浸泡在了血液里。 他害怕极了,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严弘植发了疯似的拍打着横亘在面前的天花板,声音嘶哑的呼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有没有人?救救我,不管是谁,求你救救我……” 除了沉闷的拍打声,严弘植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在极度的绝望里,严弘植骤然昏了过去。 他倒在了韩善宇的尸体上,下身浸在血泊里。 *** 柳时镇在和幸存者说话,金哲秀就站在他身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突然,金哲秀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以他比普通人发达十几倍的听力却也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说什么,但他隐约觉得,那是严弘植的声音。 “我听到了!”金哲秀高声说:“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柳时镇猛然站起,难以置信的说:“你是说……你听到弘植的声音了?” 虽然心里并不是很确定,但金哲秀却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说:“对。”他抬手指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声音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正在这时,任光南拿着生理盐水回来了。 柳时镇说:“任中士,你先帮这位先生注射,我和哲秀去那个方向看看,那里似乎有幸存者。” 任光南立即说:“遵命。” 金哲秀在前面开路,柳时镇紧随其后。 两个人在废墟的夹缝里艰难穿行,最终在一块斜支在墙壁上的天花板前停了下来。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甚至有血迹从天花板下面蔓延出来。 金哲秀说:“应该就在这块天花板的后面。” 柳时镇试探着喊道:“弘植,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柳时镇沉默三秒,说:“你有信心能把它搬开吗?” 金哲秀毫不犹豫的说:“我可以。” “好,我相信你。”柳时镇说:“你只要把天花板从下面搬起来就行,我负责把弘植从里面拉出来。” 两个人先把附近的乱石杂物清走,然后金哲秀弯下腰,双手扣住天花板的边缘,骤然发力,数百斤重的天花板缓缓被抬离地面。 柳时镇早已匍匐在地准备好,立即把手顺着缝隙伸进去,果然摸到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金哲秀把天花板抬得更高,柳时镇已经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有两个人!而且身体没有被重物压迫。 柳时镇立即动手把他们拽出来,然后冲金哲秀喊:“可以放手了!” 金哲秀也已经到了极限,天花板脱手掉落,砸击地面,发出巨响,四周甚至有轻微的晃动。 “是弘植!”柳时镇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喜悦之情,仔细察看严弘植的身体和生命特征。 金哲秀跪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望着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严弘植,想要伸手碰一碰他,却又不敢,生怕碰坏了他。 “弘植身上没有伤口,他身上的血应该是旁边这位先生的。”柳时镇说:“哲秀,你现在立刻抱着弘植出去,把他交给医生,可以做到吗?” 金哲秀连忙点头,说:“我可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严弘植打横抱起,站起身来,疾步顺着原路返回。 柳时镇目送金哲秀离开,然后开始检查韩善宇的身体。 韩善宇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特征,身上唯一的伤口在颈动脉,似乎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破的,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 柳时镇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在大楼倒塌时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他把韩善宇的尸体打横抱起,离开废墟。 第27章 骸骨与砂糖-27 paradise百货大楼垮塌事故发生之后的第二十一天,所有受损建筑物检查完毕,废墟清理工作全部完成,确认再无幸存者,搜救工作才宣告结束。 这场事故造成五百多人死亡,近千人受伤,是大韩民国历史上在和平时期伤亡最严重的一起事故。 与此同时,事故发生原因也已经调查清楚。 全因百货的社长李在硕擅自更改设计图纸、增加楼层以及建筑公司偷工减料所致。 此次事件更涉及到许多政府官员,他们都面临着法律的审判。 救援工作一结束,柳时镇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严弘植所在的海星医院。 这段日子,柳时镇也曾趁着休息时间来探视过严弘植几次,但严弘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从未苏醒过。 严弘植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叫姜暮烟的女医生,柳时镇曾问过她为什么会这样。 姜暮烟是这么回答他的:“所有的检查都做过了,检查结果显示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也没有内外伤。可现在病人迟迟无法苏醒,可能是因为在大楼垮塌事故中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和伤害,他的潜意识让他用沉睡来逃避这种伤害,应该可以说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柳时镇问:“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醒过来?” 姜暮烟说:“病人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他的听觉和触觉还是正常的。常规的药物治疗我们不会中断,与此同时,你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帮病人按摩,经常和病人说话,说一些对他重要的人和事,这样对病人的恢复会很有帮助,说不定还可以把他唤醒,医学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柳时镇便经常对昏迷的严弘植说话。 他和严弘植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只有一些日常相处的点滴,从高中时期到现在重逢都是如此。 虽然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柳时镇却时常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唠叨,他甚至一度担心严弘植会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喊“你给我闭嘴!”。 然而并没有。 严弘植依旧安静的睡着,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柳时镇甚至产生妄想,严弘植会不会像那个被诅咒的睡美人一样,只要得到一个真心的吻,便能够醒来? 他曾趁着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偷偷吻了严弘植,但他依旧没有醒。 除了柳时镇,便是金哲秀几乎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陪在严弘植身边。 一开始,柳时镇还会劝他去休息一会儿,可劝了几次之后,见没有一点儿成效,柳时镇也就不劝了。 在严弘植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柳时镇没有见到严弘植的任何一个家人,除了孔哲镐。 柳时镇私下问孔哲镐:“为什么从没见弘植的家人来看他?” 孔哲镐神色一黯,说:“我小舅妈,也就是弘植哥的妈妈在他六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半年后,我小舅舅就再婚了。新舅妈对弘植哥非常不好,小舅舅工作又忙,十天半个月也不回一次家,新舅妈就经常趁小舅舅不在家的时候对弘植哥又打又骂。弘植哥那时候才只有六岁,不管挨打挨骂都不敢对别人说,如果不是有一回外婆突然登门,正巧被她撞见新舅妈打弘植哥,不知道弘植哥还要吃多少苦呢。外婆狠狠把新舅妈骂了一顿,然后就把弘植哥带到大舅舅家生活。不过后来弘植哥又被小舅舅带回家去了,并且保证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后来新舅妈也确实没有再打过弘植哥,但对他非常冷漠,再后来新舅妈怀了孕生了孩子,对弘植哥更是视而不见,完全把他丢给了保姆照顾。弘植哥在那个家生活到十六岁,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到现在,已经独自生活了十五年。所以,他和家里人的关系非常淡漠,小舅舅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弘植哥住院了呢。和弘植哥最亲的是外婆,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也不敢把弘植哥现在的情况告诉她,怕她受不了。” 听完孔哲镐的这番话,柳时镇心里五味杂成。 严弘植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些,他也一直以为严弘植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被关爱着长大的孩子,因为严弘植总是把最灿烂的一面展现给他,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柳时镇忍不住想,如果他能从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严弘植有多好,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柳时镇很后悔高中的时候没能对严弘植更好一点。 柳时镇最最后悔的是,他当年没有接受严弘植的告白。 但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过去的只能让它过去。 以后,他一定要好好对严弘植,把所有的爱都给他,连带着他过去所缺失的,全部补给他。 他们会过上非常幸福的生活,幸福到把所有的伤痛都忘记。 但首先,得把严弘植从沉睡中唤醒。 柳时镇不着急,他可以慢慢等,等多久都没关系。 他相信严弘植一定会醒过来的,然后给他答案。 柳时镇期待着严弘植对他说:“柳时镇先生,请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 转眼之间,严弘植已经昏迷了将近两个月,新年也被他睡了过去。 金哲秀已经涂完了一整本《秘密花园》,于是柳时镇给他新买了一本《夜景刮痕》,让他换一种玩法。 “哲秀,接下来我要离开三天,又要辛苦你一个人照顾弘植了。”柳时镇一边给严弘植按摩一边说。 金哲秀说:“不辛苦。” 可是三天后,柳时镇并没有回来,代替他来的是孔哲镐。 孔哲镐带了许多吃的过来,交给金哲秀。 “哲秀,我哥这几天还好吗?”孔哲镐问。 “一直在睡觉。”金哲秀说:“柳时镇呢?” 孔哲镐说:“中队长受伤了,在特战医院接受治疗呢。” 金哲秀停下刮图的动作,有些紧张的问:“严重吗?” 经过救严弘植的事,以及这段时间的相处,金哲秀已经把柳时镇当成了朋友。 “当然严重了,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孔哲镐转向严弘植,语气凝重的说:“哥,你要再不醒,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中队长了。还有,外婆已经问了我好几次你的事情了,我把能扯的谎话都扯完了,她老人家要再问起来,我可就只能实话实说了,外婆要是被吓出个好歹来,可都是你的错,不能怨我。” 孔哲镐只呆了半个小时,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当天晚上,严弘植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里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28章 骸骨与砂糖-28 四周昏暗,看不清身在何处。 但窗外悬着的一轮明月,让严弘植知道,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这实在是太好了。 严弘植试着坐起来,但他全身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都费劲。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努力许久,才又低又哑的说出一句话来,“……有人在吗?” 金哲秀就睡在病床边的地板上,听到声音,立即睁开眼睛,迅速站起来,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严弘植。 他看见严弘植睁开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怔怔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严弘植差点儿被突然出现在床边的人影吓昏过去,籍着月光看清是金哲秀的脸,心中一酸,不知为何就掉下泪来。 “哲秀……”严弘植哽咽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直到现在,严弘植还以为自己遭遇的是地震。 金哲秀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拭掉他眼角的泪,柔声说:“别哭。” 严弘植也被这没来由的眼泪弄得有些尴尬,忙破涕为笑,说:“哲秀,把灯打开好不好?” “好。”金哲秀伸手开灯,灯光霎时盈满房间。 严弘植这才知道,他现在正躺在一间病房里,目之所及,全是纯净的白色。 “我睡了多久了?”严弘植问。 “五十六天。” “这么久?!”严弘植吃了一惊,“我怎么会睡这么久?我记得我并没有受伤啊。” “不知道。”金哲秀说:“从我和柳时镇把你救出来开始,你就一直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严弘植说:“是你和时镇前辈救了我?” 金哲秀点头,说:“嗯。” “谢谢你,哲秀。”严弘植却并不想知道被救的细节,转而问:“和我埋在一起的那位先生,他怎么样了?” 金哲秀简明扼要的说:“死了。” 严弘植吃了一惊。 既然他能活下来,那韩善宇怎么会死了呢?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严弘植一脸凝重的问。 金哲秀摇了摇头,“不知道,柳时镇或许知道,人是他救出来的。” 严弘植压下心中的疑惑,问:“时镇前辈还好吗?” “不好。”金哲秀说:“听说他受伤了。” “什么?!” 刚醒过来就接连受到惊吓,严弘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上已经有了些力气,严弘植在金哲秀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来,四处找手机,才想起来手机落在“地震”现场了,估计早就粉身碎骨了。 “哲秀,你的手机呢?”严弘植忙说:“借我用一下。” 金哲秀把手机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递给严弘植。 可是金哲秀的手机里只存了严弘植一个人的号码,严弘植又不记得柳时镇的手机号,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脑子里灵光一现,迅速按下一串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焦急的等待着接通。 “喂,哪位?”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哲镐,柳大尉他……他还好吗?”严弘植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着抖。 “哥?弘植哥?!”孔哲镐听出了他的声音,喜出望外地说:“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你快告诉我柳大尉怎么样了!”严弘植焦急地说。 “哥,你别着急,我先打个电话。”说完,也不等严弘植回话,孔哲镐径自挂了手机。 这家伙在搞什么? 严弘植转而去问金哲秀:“他受了什么伤?严不严重?” 金哲秀复述孔哲镐之前的话,说:“严重,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严弘植心里咯噔一声,他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翻身就要下床。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柳时镇蓦然出现在严弘植的眼前。 柳时镇脸上带着笑,大踏步向着严弘植走过去,来到病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严弘植揽进了怀里。 严弘植被他紧紧抱着,怔愣着回不过神来,“你怎么……你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我的确受了很严重的伤。”柳时镇说:“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重伤不治了。你一醒,我的伤立马就痊愈了。弘植,谢谢你,谢谢你醒过来。” 严弘植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拍拍他的背,说:“你先放开我。” 柳时镇松开他,站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仿佛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 严弘植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个遍,见他完好无缺,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一直不醒,我没有办法,就想着吓一吓你,看能不能把你吓醒。我故意三天不出现,然后派孔下士来看你,说出我重伤的消息。如果你心里记挂我,说不定就会醒过来。”说到这儿,柳时镇脸上露出一个璀璨的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醒了。看来,我在你心里非常重要。你一定爱惨我了,对不对?” 严弘植红了脸,说:“这……只是巧合罢了。” 柳时镇转身对静立一旁的金哲秀说:“哲秀,弘植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你去买点儿饭回来,好不好?” 金哲秀看了严弘植一眼,点头出去了。 柳时镇在严弘植身边坐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听到你的答案,我一秒钟也不想再等下去。” 严弘植也不想再等下去。 人生实在莫测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不能再迟疑,他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喜欢,去爱。 严弘植回看着他,把早已在心里打了千百遍草稿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我叫严弘植,男,一九八四年十月六日出生,天秤座,a型血,现年三十一岁,未婚,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六十二千克,健康状况良好,无重大疾病及传染病史。于二零零六年毕业于成均馆大学,目前是韩亚银行首尔分行的一名职员,年薪一千万韩元。我挣钱没有你多,长得没有你帅,身材没有你好,也没有六块腹肌和人鱼线,体力也一般。柳时镇先生,你愿意和这样的我谈恋爱吗?” 柳时镇笑起来,耀目极了,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一叠声说完,柳时镇捧住严弘植的脸,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第29章 骸骨与砂糖-29 在醒来的第二天,严弘植才知道自己两个月前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严弘植并没有多作评价,只在心里对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 严弘植向柳时镇问起韩善宇的死,柳时镇说:“我把他从天花板后面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因为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死亡了。” “怎么会这样呢?”严弘植实在想不通,“我们两个是一起被埋的,而且很幸运,都没有受伤。在我昏倒之前,还同他说过几句话。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受伤死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柳时镇心里也升起疑惑,推测说:“也许是他在你昏迷期间试图自救,却不小心受伤了吧。” 严弘植说:“可是怎么就那么巧,偏偏伤到了最致命的颈动脉?” 柳时镇答不上来。 他当初只以为韩善宇是在大楼垮塌的时候受的伤,却没想到并不是。 可现在罹难者都已安葬,废墟也已清理完毕,韩善宇到底是怎么死的已经无从考证。 柳时镇说:“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再想也没什么用了。” “嗯,你说得对。”严弘植说:“我们要向前看。” *** 严弘植又住院观察了三天,确定身体没有异样之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时候,他的主治医生姜暮烟给了他一张名片,上面是一个叫池海秀的精神科医生的联系方式。 姜暮烟说:“人在经历重大灾难事件后,往往会出现一些这样那样的精神问题。你如果需要进行咨询或者治疗,都可以联系她。我和她是明仁医大的同期,我主修外科,她主修精神科,当然,成绩都很优秀。” 严弘植对姜暮烟表示了感谢。 他原本就打算要去看精神科的,不过并不是因为百货大楼垮塌的事故,而是为了别的。 姜暮烟又说:“那个,我原本不想说的,因为显得很小气,但我实在忍不住了。严弘植先生,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严弘植疑惑的说:“我们……以前认识吗?” 姜暮烟有些无语的笑了笑,说:“哇,真是……严弘植先生是韩亚银行的职员,对不对?” 严弘植点点头,说:“没错。” 姜暮烟说:“大概半年前,我去韩亚银行办贷款,你以我只是一个具有医师资格的创业梦想者的理由,无情的拒绝了我的贷款申请,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但严弘植依旧记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抱歉,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姜暮烟说:“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要是下次我再找你贷款,你可一定要盖章同意喔。” 严弘植说:“如果你符合贷款条件,我一定会通过你的贷款申请的。” 言下之意,如果她不符合条件,依旧会被无情拒绝喽? 姜暮烟顿时一阵无语,真是个不懂得变通的家伙,好想把那张名片要回来。 *** 严弘植和金哲秀打车回家。 路过之前给金哲秀买手机的那家卖场时,两个人下了车,买了一部银色的6splus,又办了个和之前一样的手机号,然后顺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最后一起走路回家。 回到家,严弘植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又让金哲秀帮他搓了背,换上舒适的居家衣服,才总算觉得活了过来。 严弘植给柳时镇发了条信息:“下班后直接来我家,给你做好吃的。” 柳时镇很快回复:“遵命!” 严弘植笑了笑,拿过姜暮烟给他的那张名片,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打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喂?” “你好,请问是池海秀医生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叫严弘植,我是从姜暮烟医生那里拿到您的名片的,我想要预约治疗。” “稍等,我看下时间表。”过了一会儿,池海秀说:“明天上午十一点怎么样?” “好的,我会准时过去。” 挂了电话,严弘植长出了一口气。 逃避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要直面那件藏在内心深处最阴暗角落的事情了。 严弘植想要摆脱那件事情给他留下的浓重阴影,他想要过正常的生活,谈谈情,做做-爱,像其他人一样。 现在,他有了一个软件硬件都很优秀的男朋友,严弘植可不想暴殄天物,他必须得把柳时镇吃干抹净。 只要克服了那件事,他就可以和柳时镇过上没羞没臊的性福生活了。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热呢。 严弘植拍拍自己的脸,从羞耻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哲秀,我教你做饭吧。”严弘植站起来,走进厨房,金哲秀应声跟进来。 严弘植从择菜洗菜开始教起,边教边做,用了两个小时才做好晚饭。 刚摆好碗筷,门铃就响了。 金哲秀正要去开门,被严弘植拦住了,“我去我去!” 严弘植脱下围裙,整理了下衣服,这才兴冲冲的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柳时镇。 严弘植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说:“你不是知道密码吗?直接进来就好了,还按什么门铃啊?” 柳时镇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感觉不一样,你不知道当门后出现你的脸时我的心有多悸动。” 严弘植帮他拿拖鞋,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柳时镇换鞋的时候,严弘植帮他脱掉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走进客厅,柳时镇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忍不住感叹:“哇,谈恋爱真是太幸福了,不对,和你谈恋爱真是太幸福了。现在这幅场景不是经常在电视里出现吗?在外忙碌了一天的丈夫回到家,妻子早做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他。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我的男朋友真是太贤惠了,感动。” 严弘植忍不住打击他,笑着说:“这些都是诱饵,等你彻底上了钩,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柳时镇笑着说:“狐狸精。” 严弘植说:“别贫嘴了,快坐吧,等会汤该凉了。” 三个人一起在饭桌前坐下。 柳时镇刚拿起筷子,又忍不住说:“我们这样真的很像一个三口之家,完美!” 严弘植说:“别感叹了,快吃饭吧。” 柳时镇便夹了一筷子糖醋肉放进嘴里,咀嚼两下,立即伸出大拇指赞叹:“好吃!” 他又喝了一口大酱汤,再次称赞:“好喝!” 一顿饭下来,严弘植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吃过饭,两个人一起洗碗,金哲秀在客厅画画。 厨房明明很宽敞,柳时镇非要紧挨严弘植站着,严弘植嫌弃他碍事,却又赶不走他,心里却不觉得烦,只觉得甜。 平日里让人觉得疲惫的琐事,现在和柳时镇一起做,就莫名变得有趣起来。 这真是没有道理。 收拾妥当,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咖啡。 柳时镇看着趴在旁边的桌子上专心作画的金哲秀,说:“哲秀似乎很喜欢画画。” “嗯。”严弘植说:“所以我打算送哲秀去上学,进行专业教育,说不定哲秀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呢。” 柳时镇点头表示支持,稍稍压低了声音,说:“dna鉴定的事情,你应该没忘吧?” “没忘。”严弘植说:“再等几天吧,我这两天有许多事要做,暂时顾不上。” “你要忙什么?”柳时镇问。 “工作啊,我虽然只是个挂名职员,但两个多月没有上班,总要给公司一个交代。”严弘植没有说实话,他不想让柳时镇知道他去看精神医生的事。 柳时镇奇怪的问:“挂名职员?那是什么意思?” 严弘植说:“就是挂个名而已,去不去上班都无所谓。” 柳时镇惊讶的说:“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严弘植笑了笑,说:“我父亲是韩亚银行的理事长,特意把我安排在基层历练……” “等一下!”柳时镇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你刚才说……韩亚银行?应该不是我知道的那个韩亚银行吧?应该只是发音相似,对吧?” 严弘植被他的反应逗乐,笑着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韩亚银行。” 柳时镇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才表情夸张的说:“哇,完全大发!我的男朋友竟然是财阀二世,天啊。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工作了?你养我好不好?” 严弘植笑着说:“好啊,我养你。” 第30章 骸骨与砂糖-30 喝完咖啡,已经快九点了。 柳时镇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严弘植渐渐开始紧张起来。 他和柳时镇现在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如果柳时镇提出留宿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一旦柳时镇留宿,就不可能盖着棉被纯聊天的。 虽然柳时镇说过不会强迫自己和他做-爱,他也相信柳时镇会信守诺言,但严弘植不相信他自己啊! 只要一想到和柳时镇裸裎相对的躺在同一张床上,严弘植就脸红心跳,气血翻涌,浑身发热,竟连那处也忍不住微微发硬,令人羞臊难当。 严弘植暗骂自己真是骚断腿。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骚到底。 当可怕的记忆浮上来,他一定会像个神经病一样哭叫着推开柳时镇。 他不想让柳时镇看到那样不堪的自己。 严弘植瞄了柳时镇一眼,说:“那个,时候不早了,你……” 不等他说完,柳时镇忙接口道:“的确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严弘植暗暗松了一口气,说:“我送你。” 两个人一齐起身,严弘植把柳时镇送到电梯口,陪他一起等电梯。 柳时镇说:“你刚才是不是特别担心我会留宿?” “没有啊。”严弘植睁着眼睛说瞎话:“留宿就留宿呗,有什么好担心的。” 柳时镇也不戳穿他,转而说道:“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严弘植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说:“二月十四。” 柳时镇忍不住笑起来,说:“正确答案应该是情人节,而不是一个干巴巴的日期。” 情人节? 严弘植从来没有谈过一场长久到可以过情人节的恋爱。 没想到,才刚和柳时镇在一起没几天,就赶上了情人节。 柳时镇似乎有特异功能,一眼就看穿了严弘植的心思,脸上带了点儿促狭笑意,俯身靠近他,双眸晶亮的看着他的脸,低声说:“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过过情人节吧?” 严弘植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用十分不屑的口吻说:“情人节有什么好过的?不就是送花吃饭上床嘛,都是套路,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也不见得会有多爽,说不定第二天就分手了呢。” 柳时镇低笑两声,说:“你现在就是那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小狐狸。”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柳时镇走进去,转过身,笑看着站在电梯外的严弘植。 严弘植冲他摆摆手,说:“慢点开车。” 柳时镇点点头,说:“到家给你打电话。” 电梯门缓缓合上,把两个人胶着的视线切断。 严弘植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家,刚转过半边身子,却忽然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还没等他回身去看,手腕猛地被攥住,一股大力倏然将他扯进电梯里,踉跄着撞进了柳时镇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柳时镇顺势搂住他的腰,将他抱离地面,一个转身,把他抵在了电梯壁上。 “你……你要做什么?”严弘植受到了惊吓,忐忑不安的望着柳时镇。 柳时镇微微一笑,既十足温柔,又十足恣肆,令人目眩神迷。 柳时镇伸手按下关门键,用惑人的低沉嗓音说:“我要非礼你。” 话音刚落,柳时镇低下头,噙住了严弘植柔软的双唇。 严弘植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唇上的碾压、磨蹭、吮吸、轻咬、舔舐。 严弘植喜欢接吻。 他一直觉得,嘴唇是人身上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当唇与唇相接,所有的感官瞬间张开,身体慢慢变得火热,*迅速聚拢起来,令人头昏脑涨,腰膝酸软,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正在吻着他的那个人吸走,让他只能像树懒一样攀附在那个人身上。 电梯叮的一声响,柳时镇立即放开严弘植,闪身站到他身边。 身体瞬间失去支撑,严弘植差点顺着电梯壁滑坐到地上,幸亏他反应快,急忙抓住了扶手,才堪堪站稳。 电梯门打开,却没有人进来。 电梯门自动合上,柳时镇再次贴上来,温柔而强势的吻他,一直到电梯下到最底层,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最后还不忘伸出舌尖在他嘴角舔一舔,哑声说:“美味。” 严弘植被他吻得脸红气喘,伸手推了他一把,说:“你这是恃帅行凶。” “喜欢吗?”柳时镇笑问。 严弘植笑起来,十分坦荡的承认道:“喜欢。” 柳时镇最爱严弘植这幅不矫揉造作的模样,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不故作矜持,也不故作高雅,让他心里十分熨帖。 柳时镇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上楼去吧,我走了。” “嗯。”严弘植说:“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电话。” 柳时镇应了声好,走出电梯,站在门口冲严弘植挥手。 电梯门关上,严弘植靠在电梯壁上大口呼吸。 他按住胸口,心脏依旧在失控的狂跳。 只是接个吻,他就快高-潮了,以后要是真枪实弹的上,那还得了? 是他太嫩了,还是柳时镇太厉害了?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严弘植忽然就有点儿郁闷了。 柳时镇的吻技如此高超,自然不是天生就会的,一定是一点儿一点儿磨炼出来的。 严弘植忍不住想,他是柳时镇吻过的第几个嘴唇?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严弘植又忍不住发笑。 谁还没有谈过几场恋爱呢?掰扯以前的事没什么意义,还是往后看吧。 至少现在,甚至在未来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里,柳时镇是属于他的,这就够了。 第31章 骸骨与砂糖-31 第二天,因为不放心把金哲秀一个人放在家里,严弘植带着他一起来到了池海秀所在的明仁大学附属医院。 严弘植嘱咐金哲秀乖乖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等他,然后敲响池海秀办公室的门,在得到应允之后,推门进去。 池海秀正坐在办公桌后写着什么,头也不抬的说:“请坐。” 严弘植坐进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主动说道:“你好,池医生,我是昨天打电话预约看诊的严弘植。” 池海秀停下笔,抬头看向严弘植,说:“啊,你是姜暮烟介绍过来的,对吗?” “对。”严弘植说:“姜医生给了我你的名片。” “你和姜暮烟是什么关系?”池海秀猜测道:“男女朋友?” 严弘植说:“不是的,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喔。”池海秀点点头,又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不是八卦,我只是想理清关系,才好决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你。” 严弘植无所谓的笑笑,没有说话。 池海秀理了理散落下来的长发,说:“好了,我们就直入主题,说说你有什么问题吧。” 严弘植实在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斟酌半晌,才鼓起勇气,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办法……和人……做-爱……” “你没办法和人做-爱,是吗?”池海秀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严弘植极轻的点了点头。 和以前的她一样呢,只不过她已经被张宰烈治愈了。 池海秀说:“我是医生,你是患者,我们今天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你不必觉得羞耻,只管大胆的说出来就是。” 严弘植深吸几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事出必有因。”池海秀继续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可以。” 在这间雪白的办公室里,在这个陌生的女医生面前,严弘植终于把深埋在心底的那件事情缓缓吐露出来。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时至今日,严弘植却依旧清楚记得每一个细节,以及那种挥之不去的、灭顶的恐惧,每每想起,便怕得浑身发抖,冷汗涔涔。 那一年,严弘植八岁。 自打他记事起就在他们家干活的保姆因为生病辞职了,于是他的继母便重新聘请了一个。 新保姆名叫梁美京,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很和气,家务做得极好,待人也很温厚,而且对严弘植尤其照顾。 母亲去世,父亲冷漠,继母苛待,严弘植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如此和煦的对待,所以很快便对梁美京生出好感和依赖,直以为她是母亲送到他身边保护他、爱惜他的天使。 可严弘植万万没有想到,在梁美京天使般的外表下,隐匿着的却是一个恶魔。 在那个炎热的午后,恶魔终于向他伸出了魔爪。 严弘植正在午睡,模糊觉得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 他揉着眼睛醒过来,就看到梁美京正对他上下其手,而他原本穿在身上的短袖短裤早已不翼而飞,正赤-裸着幼小的身躯躺在床上。 “阿……阿姨,你在做什么?”严弘植一边往床里边躲一边问。 身子却被梁美京一把捞了回来。 梁美京把他塞进怀里,带着薄茧的双手不住在他背上、臀上、腿上揉搓,或轻或重,时痒时痛。 “阿姨,你别这样,我不喜欢。” 严弘植挣扎起来,可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哪里抵抗得了一个成年人?梁美京只用一只手便把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植,阿姨喜欢你,让阿姨摸摸你,小植乖,不要乱动。”梁美京语声慈蔼,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粗鲁,在严弘植幼嫩的肌肤上留下青紫的痕迹。 严弘植痛得眼泪盈眶,颤声哀求:“阿姨,好痛,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梁美京不为所动,伸手握住严弘植的小手,探进她的衣服里,诱哄道:“小植乖,摸摸阿姨,快,用你的手摸摸阿姨。” 严弘植不肯,将小手紧握成拳,死死攥着。 梁美京便拉扯着他的小拳头,在她的胸脯上磨蹭,嘴里还不时溢出两声呻-吟。 严弘植怕得浑身发抖。 这里是他的家,却没有人能救他。 母亲死了,父亲把他当作透明人,继母声色俱厉的打骂他,原本待他极好的保姆也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做着奇怪的事。 别人的家都是温馨和睦的,而他的家却是地狱,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苦痛和折磨。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严弘植几乎昏厥过去。 梁美京把他丢回到床上,先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才来替他穿衣服。 “刚才的事情,你要是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掐死你,听到了吗?”梁美京语气凶狠地说道。 严弘植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泪流不止,惊恐地点了点头。 梁美京便温柔的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小植真乖,阿姨喜欢你。” 梁美京出去了。 幼小的严弘植蜷缩在床上,哽咽着呢喃:“妈妈,我好痛,我好害怕,你快来救救我,妈妈,妈妈……” 严弘植在呢喃中缓缓睡去。 等他睡醒了,便可以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噩梦。 然而,这场噩梦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梁美京对他做的事情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变态,亲他,舔他,掐他,咬他,甚至让他用手给她做那种事。 一切的一切,都给严弘植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开始惧怕女人,开始惧怕和人肢体接触,即使是最轻微的触碰,也会让我发抖、出汗、恶心,严重的话还可能昏厥……” 池海秀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严弘植,说:“擦擦汗吧。” 严弘植接过来,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池海秀沉吟片刻,问:“这位保姆对你的猥-亵持续了多久?又是到什么时候结束的?” 严弘植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等我出院回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池海秀说:“那你也没有问过其他人吗?” “没有。”严弘植说:“我巴不得她离开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池海秀顿了两秒,说:“这就有些奇怪了,一个工作表现十分出色的保姆,不可能突然间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严弘植默然无语。 他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些,只要一想到梁美京的脸,他就忍不住想要作呕。 池海秀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儿,说:“你的病情我已经大概了解了,接下来我会制定治疗方案,可能需要你住院配合治疗,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严弘植说。 “那好,你就等我联系吧。” 走出池海秀的办公室,严弘植莫名觉得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副背了一辈子的重担。 金哲秀见他出来,急忙迎上来,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严弘植握了握他的手,笑着说。 金哲秀说:“那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我们今天在外面吃,吃完一起去看奶奶。”严弘植拉着他往外走,“吃炸鸡好不好?” 金哲秀说:“好。” 第32章 骸骨与砂糖-32 严弘植带金哲秀去吃了麦当劳,点了一份麦趣鸡盒加两个巨无霸汉堡,还买了一只漩涡鸣人的公仔。 吃过饭,两个人一起去往严弘植的大伯严浩燮的家,金顺子和他生活在一起。 金顺子见到金哲秀的时候,情绪激动,潸然泪下,语无伦次的诉说着歉意。 金哲秀一直微笑着说没关系。 待平复下来,金顺子说起分别之后的人生,事业家庭,悲欢离合,金哲秀和严弘植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说到后来,金顺子的眼眶再次湿润,感叹道:“姐姐已经逝去,而我也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哲秀哥哥你却依旧是原来的青葱模样,既让人羡慕,又让人心疼。你虽然能够长生,却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孤独寂寞,也要经历比常人多得多的生离死别,其中辛酸滋味,也只有你自己最是清楚。” “我没关系的。”金哲秀微笑着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严浩燮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严弘植一边开车,一边问金哲秀:“哲秀,你对自己的身世,以及你原来的家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金哲秀摇摇头,说:“没有。从我记事起,便被锁在铁笼子里。我的世界里,只有狼和那个饲养我的男人。” 严弘植心中一痛,说:“那你想不想找到自己原来的家人?” 金哲秀沉默片刻,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而且,像我这样半人半狼的怪物,是不配拥有家人的。” “谁说的!”严弘植稍微有些激动地说:“我就是你的家人啊,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金哲秀笑起来,说:“对,我们是彼此的家人。” 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严弘植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情人节,得给柳时镇准备一份礼物才行,便把车开进停车场,带着哲秀一起逛商场。 逛了一大圈之后,严弘植却犯起了难,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买什么好。 从小到大,严弘植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买礼物。 于是,严弘植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情人节送什么礼物给男朋友比较好”。 网上的答案很多,甚至还列出了送什么礼物代表什么含义,比如送打火机代表彼此的感情一触即燃,送手链代表想绑住他一辈子,送手表代表时时刻刻的想念,等等。 严弘植觉得都挺有意义的,又拿不准柳时镇喜欢什么,便把觉得靠谱的东西全买了下来,打算一起送给柳时镇。 虽然买的东西多,但都很零碎,一个手提袋就装下了。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 依旧是严弘植做饭,金哲秀打下手,顺便学习做饭的方法。 “等哲秀学会做饭,一定要第一个做给我吃,好吗?” “好。” 柳时镇今天有事,不能过来吃晚饭。 严弘植和金哲秀吃过饭,一起洗了碗,之后又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 金哲秀就像一个天然暖炉,坐在他身边暖和极了,一集电视还没看完,严弘植便靠在金哲秀肩膀上睡着了。 金哲秀便把他抱起来,走进卧室,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又蹑手蹑脚的出去,关上门,回到沙发上坐好,把电视的声音调小,继续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 严弘植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 自从和柳时镇在一起后,他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生怕错过了柳时镇的电话和信息。 果不其然,有一条“准男友柳时镇”发过来的短信:乖乖在家等我,下午五点去接你。 严弘植立即回过去:好的。 发完短信,严弘植打开通讯录,进入编辑界面,把“准男友”删掉,点击保存。 他想了想,再次进入编辑界面,在“柳时镇”的后面加了个心形符号,却又觉得这样太少女太羞耻,立即连带着“柳时镇”一起删掉了,迅速输了一串字母进去——novio,然后点击保存,这才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金哲秀起得早,已经洗漱完毕,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等严弘植从洗手间出来,金哲秀已经把早餐摆上桌。 烤面包,热牛奶,煎鸡蛋,全是严弘植以前教他做过的。 “哇,我们哲秀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学会做早餐了,简直就是天才嘛。”严弘植在餐桌前坐下来,咬了一口面包,又香又脆,忍不住赞叹:“真是太好吃了!” 金哲秀在他对面坐下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严弘植边吃边说:“我之前和你说过要送你去上学的,对吧?我这几天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先请一位家庭教师到家里来授课比较合适,先把每个学科的基础打牢,再去学校上课,也能跟上进度。你这么聪明,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去读高中了。你觉得怎么样?” 金哲秀说:“全听你的。” 吃过早饭,严弘植给自己曾经的大学同学、现在的成均馆大学教授尹钧镐打电话。 “钧镐啊,是我,弘植。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我想聘请一位家庭教师,你的学生中有没有成绩优秀又想做家教挣点零花钱的啊?帮我推荐一位吧。只要他教得好,报酬不是问题。好,那我就等你消息了。拜托你了,谢谢。” 刚刚结束通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池海秀医生。 严弘植急忙接听,“你好,池医生。” 池海秀说:“严弘植先生,你明天上午到医院来吧,直接办理住院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再见。” “再……”不等严弘植说完,通话已经结束了。 严弘植笑了笑,又检查了一遍短信和line,见没有柳时镇的信息,才放下手机。 距离下午五点还有七小时二十六分,这么漫长的时间,做点儿什么好呢? 对了,好像很久没有大扫除了。 大扫除最能消磨时间了,就做这个! 严弘植打开音响,听着时下最流行的k-pop,和金哲秀一起大扫除。 整理杂物,清理冰箱,抹桌拖地,洗碗刷盘,换洗床单被罩,洗衣服刷鞋……简直忙得不亦乐乎,间或还跟着音乐唱两句歌,跳一段舞,自得其乐。 大扫除结束时,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轮流洗了澡,然后一起做午饭。 吃完饭,严弘植看了看表,距离下午五点还有两小时四十五分。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也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期待着和另一个人见面。 直到现在,严弘植才恍惚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恋爱的感觉吧?就连等待也是美丽的,令人心动的。 两个多小时,正好可以看部电影,而且还能剩余充足的时间去做约会准备。 严弘植选了一部老电影,张东健和元斌主演的《太极旗飘扬》。 《太极旗飘扬》讲的是朝鲜战争时的故事,正是哲秀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年代。 电影无疑是相当精彩的,但实在不适合在到处都冒着粉红泡泡的情人节观看。 看完电影,严弘植原本雀跃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不仅因为电影,更因为哲秀。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哲秀一定也可以平安喜乐的过一生吧? 严弘植叹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四点四十了,距离约会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了! 看电影看得太投入,竟然忘了时间! 严弘植蹭的站起来,把坐在他旁边的金哲秀吓了一跳。 严弘植冲进洗手间,火速洗脸刷牙吹头发,又冲进卧室换衣服,刚穿戴整齐,金哲秀拿着他的手机进来了。 “来电话了。”金哲秀说。 严弘植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忙说:“你帮我接吧,就说我马上下去。” 金哲秀听话的接通电话。 “他说他马上就下去。”金哲秀转述道。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金哲秀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严弘植问:“他说什么?” 金哲秀说:“他说在楼下等你,让你不要着急,慢慢打扮。” 严弘植已经收拾妥当,面对金哲秀站好,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问:“我帅吗?” 金哲秀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说:“帅。” 严弘植满意一笑,说:“我要出去和柳大尉吃饭,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你自己吃完饭就乖乖上床睡觉,不用等我,知道了吗?” 金哲秀说:“知道了。” 严弘植拿起那个装满礼物的手提袋,兴高采烈的往外走,走到金哲秀身边的时候,还伸手抱了他一把。 金哲秀跟着他来到玄关,看着他换鞋,看着他开门出去,又站在门口目送他进了电梯,才转身回家去了。 从严弘植在他视线里消失的那一刻起,金哲秀就开始担心起来。 很久以前,金顺颐给他留了一张纸条,让他等她,说她会回来的,却让他足足等了四十七年。 上回,严弘植也只说是出门一趟,却被埋在了废墟里,差点儿丧命。 人们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每一次分离都可能会成为永别。 严弘植每次都说不用等他,可金哲秀却不能不等。 等待,这个词汇早已镌刻在他的生命里,他的骨血里。 只要能等到重逢的那一刻,那么所有的等待便是值得的。 第33章 骸骨与砂糖-33 严弘植一走出公寓大门,就看到柳时镇正坐在汽车的引擎盖上,双腿悬空,来回晃荡着,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严弘植管理好表情,快步走过去,打量他几眼,笑着说:“这位帅哥,是在等人吗?” “对啊。”柳时镇双手撑在引擎盖上,身体微微后仰,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看着严弘植说:“我在等我的男朋友,你看到他了吗?” 严弘植说:“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啊?” “我男朋友长得特别特别帅,能够让人一见钟情的那种帅。”柳时镇靠近他,说:“咦,我突然发现你和我男朋友长得有点儿像啊,但你似乎比他稍微帅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我还是最爱我的男朋友。”柳时镇故意伸头向公寓的方向张望几眼,说:“他怎么还不来呢?我等得花都谢了,真想立刻见到他呀,我们已经分开四十三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了,我全身百万亿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他。” 太肉麻了,严弘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铛铛铛铛!”严弘植蹦到柳时镇跟前,偏头面对柳时镇,“你的男朋友出现了!” 柳时镇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摩挲着下巴,说:“看来今天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严弘植好奇地问。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么帅气的你。”柳时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我要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严弘植推了他一把,说:“别贫嘴了,你肚子不饿吗?” “饿。”柳时镇从引擎盖上跳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严弘植额头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打开车门,“上车!” 严弘植脸红心跳地坐到副驾的位置,柳时镇关上车门,从车前绕过去,坐进驾驶席,发动汽车。 柳时镇一手扶着副驾驶座的头枕,一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的向后望着,动作利落的倒车。 严弘植偏头看他,正对上他英俊的侧脸,以及性感的颈部线条,让人移不开视线。 严弘植不记得在哪儿看过一个统计,说的是男人最帅气的五个瞬间,分别是解领带的瞬间、双手脱上衣露出腹肌的瞬间、温柔摸头的瞬间以及早上一头乱发哑声问好的瞬间,而排在第一位的帅气瞬间,就是柳时镇此刻正在做的——单手倒车的瞬间。 这样的柳时镇,是真的很帅气啊,无与伦比的帅气。 柳时镇倒好车,回过头的时候正对上严弘植炙热的视线,不禁勾唇一笑,语带调侃地说:“我就那么帅吗?就那么喜欢我吗?你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才没有流口水。”嘴上这么说着,严弘植却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擦了擦唇角。 严弘植的小动作落进柳时镇的眼里,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严弘植的头,笑着说:“哎哟,可爱的家伙。” 转眼之间,五个最帅气的瞬间就发生了两个,严弘植简直要被柳时镇迷晕了。 严弘植又羞又窘,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保密。”柳时镇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严弘植便也不再多问,一边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和身边的美男,一边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把他去医院的事略去不提,说得最多的就是哲秀,比如哲秀如何如何聪明,比如对哲秀未来的安排,等等。 柳时镇便摆出一副不大高兴的表情,说:“你在和我约会,说的却全是其他男人的事情,我很不开心。” 严弘植不以为然的说:“哲秀的醋你就别吃了吧?他极有可能是你的二爷爷呢。” 柳时镇撇撇嘴,一脸傲娇的说:“我就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其他男性生物的名字。” “好好好。”严弘植笑着说:“我今天晚上就只叫你的名字行了吧?柳大尉,柳时镇先生,时镇前辈,时镇哥,满意了吗?” 柳时镇嘴角上扬,笑着说:“如果你能非礼我一下,那就再满意不过了。” 严弘植便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迅速吻了一下,“这下满意了?” 柳时镇点点头,说:“嗯,满意极了。” 说说笑笑间,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位于京畿道盆唐区的栗洞公园。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严弘植问。 柳时镇莞尔一笑,说:“实现你高中时代的愿望。” 严弘植心中触动。 他早就不记得高中时代有过什么愿望,而被他遗忘的那些过往,却统统被柳时镇记在心上。 “这样就感动了可不行啊,我还有许多大招没使出来呢。”柳时镇笑着说:“走,下车吧。” 严弘植正要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忙说:“等一下!” 柳时镇把开了一半的车门关上,回身坐好,问:“怎么了?” 严弘植把一直抱在怀里的手提袋递给柳时镇,说:“喏,情人节礼物。” 他不知道送礼物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他只是觉得两个大男人在公众场合互送礼物有些怪怪的,还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把礼物送出去比较好,而且也不用再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柳时镇把手提袋接过来,说:“我可以现在拆开来看看吗?” “可以呀。”严弘植点头说。 柳时镇打开手提袋,瞬间被里面种类繁多的礼物给惊呆了。 巧克力、手表、打火机、手链、围巾、钱包、电动剃须刀、皮带甚至还有内裤…… 严弘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多买了几样。” “你是土豪吗?没错,你的确是土豪。那……土豪请和我做朋友吧,哦不,你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柳时镇哭笑不得的说:“第一个情人节你就把能送的礼物都送了个遍,那第二个、第三个以及后面的更多个情人节你打算送我什么?” 严弘植羞赧一笑,说:“我……我没有想那么多啊。” “我真是败给你了。”柳时镇说:“和你一比,我的礼物实在太拿不出手了。” 严弘植急忙说:“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柳时镇把装满礼物的手提袋放到后座去,顺手把另外一个手提袋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塞到严弘植手里,说:“换上。” 严弘植仔细一看,柳时镇塞过来的竟然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校服,上面甚至还别着他的名牌,南原高中一年六班严弘植。 柳时镇取出另一套校服,把空了的手提袋扔回到后座去,说:“既然是要实现高中时代的愿望,自然要穿着高中时代的校服才会有真实感。” “时镇哥……”严弘植愣愣的没有动作。 柳时镇一边换衣服一边笑着说:“你也太容易感动了吧?后面你可能会感动到哭喔。” “我不会哭的。”严弘植十分笃定地说。 柳时镇笑了笑,没有说话。 校服意外的很合身。 换好校服,因为天气还很冷,两个人依旧把大衣套在外面。 开门下车,两个人看着身穿高中校服的彼此,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时光的长河逆流而上,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早已经逝去的却又难以忘怀的纯真年代,他们依旧是最好的自己,他们珍而重之的把彼此放在心上,他们是彼此生命中最瑰丽多姿的存在。 “我是一年六班的严弘植,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是二年三班的柳时镇,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人伸出手,交握在一起,笑得像个孩子。 第34章 骸骨与砂糖-34 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溢彩流光。 因为是位于首尔郊区的偏僻公园,并不是情侣约会的上佳选择,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严弘植跟着柳时镇走在稍显冷清的栗洞公园里。 柳时镇突然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 严弘植吓了一跳,挣了挣,没挣开。 严弘植转念一想,怕什么呢,被人看到就看到吧,反正大家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会再见,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 严弘植迅速凑过去,在柳时镇脸上亲了一口,说:“你的手真暖和。” 柳时镇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手握得愈发紧了。 当柳时镇牵着他站上高达百米的跳台时,严弘植很不争气的怂了。 严弘植站在凛冽的夜风里,抖抖索索地朝高台下望了一眼,是黑魆魆的水面,仿佛随时都会从水下蹿出一个巨兽,一口把他们吞下肚去。 “你说要实现我高中时代的愿望,就是蹦极吗?” “对呀。”风太大,柳时镇怕他听不见,便附到严弘植耳边,提高声音说:“你以前对我说过,最想尝试的极限运动就是蹦极。” 严弘植不记得了。 他想尝试的东西很多,但敢于实践的却很少。 就好比他向往刺激的生活,却一直活得平淡无味。 于他而言,所谓愿望,大多只是用来憧憬的,真正能够实现的却寥寥无几。 并不是他不想实现,而是缺乏实现的勇气。 可一旦实现了,那种幸福和满足也是不言而喻的。 虽然严弘植怕得双腿发软、呼吸困难,但他还是强自扯出一个笑来,说:“好,蹦吧!” “别怕,有我陪着你呢。”柳时镇看着他,说:“我会保护好你,相信我。” 严弘植用力点头,说:“我相信你。” 柳时镇喊来工作人员给他们绑定绳索。 严弘植和柳时镇面对面站着,待绳索绑好,柳时镇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说:“抱紧我。” 严弘植便伸出手,回抱住柳时镇的腰,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他们一起走到跳台边缘。 夜风猎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严弘植索性把头埋在柳时镇颈间,紧紧闭上了眼。 柳时镇在他耳边说:“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往下倒。” 严弘植说:“好。” 柳时镇深吸一口气,开始倒数:“三、二、一,倒!” 两个人相拥着从跳台边缘倒下去,极速下落。 在璀璨星空下,在如墨夜色中,在呼啸风声里,他们化身成两只鹰隼,时而俯冲,时而旋转,时而攀升,心跳交缠,呼吸相闻。 这一刻,严弘植忽然明白了高中时代的自己为什么想要蹦极。 虽然脚上绑着绳索,但严弘植却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自由,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所有的不幸与伤痛似乎都在上升和下落的过程中随风而逝,他终于挣脱了多年桎梏,成为了一个干净的、崭新的人,宛如新生。 而将这一切带给他的,是柳时镇。 “弘植,睁开眼睛!”柳时镇的声音裹狭着风声钻进严弘植的耳朵里。 严弘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场百紫千红的绚烂烟花! 烟花不停炸响,四散,铺满天空,仿佛下了一场五颜六色的雨,美丽,震撼。 严弘植想,这一幕,他一定会铭记一辈子的。 他突然感觉不到害怕了,仿佛穿上了一副无敌铠甲,有了睥睨一切的勇气。 严弘植从柳时镇怀里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短暂的对视过后,严弘植凑过去,吻上了柳时镇的双唇,温柔缱绻,缠绵无尽。 柳时镇热烈的回吻着他,胸腔中既热烈如火,又柔情似水,萦绕其间的却是灭顶的幸福和愉悦。 他忍不住想,就在这一刻死去也是值得的。 平生第一次,柳时镇真切的感受到了为爱疯魔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那三个字,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绳索的弹性渐渐消失,两个人倒挂着,缓缓下降,随风轻轻飘荡。 两个人的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一点儿也不英俊潇洒了,惹人发笑。 两个人被下放到接应船里,自然有工作人员为他们解开绳索,带他们上岸。 上了岸,柳时镇一边给严弘植整理衣服头发,一边问:“好玩吗?” “好玩。”严弘植也伸手替柳时镇整理,说:“以后我们每年情人节都来这里蹦极好不好?” 柳时镇笑着说:“只要你喜欢,我们便每年都来。现在,我们该去下个地方了。” 严弘植也不问去哪儿了,他只需要跟着柳时镇就好。 第35章 骸骨与砂糖-35 柳时镇带严弘植来到的地方,是他们的母校——南原高中。 虽然脑海中已经拼凑不出昔日的景象,但是当身临其境时,还是勾起了些许的回忆。 严弘植仿佛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穿着稍显肥大的校服,背着书包,孤独的迎面走来。 他多想叫住曾经的自己,告诉他:弘植啊,一切都会变好的。 “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去学校里转一转。” 柳时镇领着严弘植走进了校门对面的一家炒年糕店。 店面虽然小,但明亮又干净,而且很温暖。 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 老板娘拿着菜单走过来,见他们两个虽然穿着南原高中的校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却绝不是高中生的模样。 “两位吃点儿什么?”老板娘把菜单放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一脸和气的问。 柳时镇并不看菜单,直接点道:“三人份的芝士炒年糕,中辣,追加两块拉面和一份苏子叶,再要两瓶烧酒。” 老板娘看他点菜如此熟练,便问:“先生以前是南原高中的学生吧?” “我们两个上学时是这家店的常客,今天穿着高中校服故地重游,想要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柳时镇笑着说:“不过,姨母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漂亮。”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眼角堆起细纹,但的确是风韵犹存。 “既然是常客,自然要有优惠,姨母免费送你们一份蔬菜拼盘,怎么样?” “谢谢姨母!” 老板娘拿着菜单婀娜多姿的走了。 严弘植四处打量,同时在记忆中搜索,却搜索不到相似的场景。 柳时镇说:“我们两个以前经常到这家店吃炒年糕,芝士味是你的最爱。” 严弘植有点儿惆怅的说:“我们两个之间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我却都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的。”柳时镇笑着说:“我们可以制造回忆啊,就好比现在,等我们以后想起来,便也是美好的回忆,是不是?” 严弘植点点头,笑着说:“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制造更多的回忆,去填补那些被遗忘的时光。” 很快,热气腾腾的年糕锅就端上来了,香气四溢,让人食欲大盛。 严弘植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柳时镇从他的表情就知道来这家店来对了,虽然严弘植大脑里的记忆消失了,但舌尖上的记忆却还在,他依旧还是那个爱吃芝士味辣炒年糕的严弘植。 吃完饭,结了账,从年糕店里出来,穿过马路,两个人站到了南原高中的校门前。 校门已经落了锁,校园里黑魆魆一片,隐约可以看到教学楼的巨大轮廓矗立在暗夜里。 严弘植问:“校门已经锁了,我们怎么进去?” “我有办法。”柳时镇拉着严弘植跑到一堵矮墙下面,说:“从这儿翻进去,正好是学校的足球场。” “翻墙啊?”严弘植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我从来没翻过墙……” 柳时镇笑着说:“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严弘植失笑,说:“特种兵为了保卫国家所受的训练就用在这些地方吗?完全假公济私,国家会流泪的。” 柳时镇莞尔一笑,扒着墙头纵身一跃便翻了上去,稳稳当当的立在墙头,然后俯下身,向严弘植伸出了手,“来,我拉你上来。” 同样是男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严弘植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躲开柳时镇的手,闷声说:“我自己也可以的。” “喔,那好吧。”柳时镇收回手,好整以暇的蹲在墙头,俯视着严弘植。 严弘植找了一个地势稍微高点的地方,学着柳时镇方才的样子,两只手扒着墙头,两只脚蹬着墙面,用力向上爬。 “加油!”柳时镇压低声音为他打气助威,“加油!” 严弘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半边身子挂到了墙头,然后抬起一条腿使劲往墙头上搭,好在他的柔韧性还过得去,只用了几秒钟便成功骑到了墙头上。 严弘植双手扶着墙头坐好,冲柳时镇扬起一个胜利的微笑。 柳时镇点点头,说:“虽然爬墙的姿势丑了一点儿,没有我那么利落潇洒,但好在成功了。” 说完,柳时镇便十分轻巧的从墙头跳了下去,站在塑胶跑道上冲严弘植招手,“下来吧。” 严弘植探头向下看了看,和地面的距离似乎比外面高了不少,心里便有些惴惴。 他抓着墙头,小心翼翼的把悬在墙外的那条腿移到墙内来,由骑坐改为横坐。 柳时镇站在墙底下,向他张开怀抱,笑着说:“别怕,我会接住你。” 严弘植深吸几口气,然后咬紧牙关,双手往墙上一撑,不管不顾的跳了下去。 柳时镇稳稳的接住了他。 他顺势在严弘植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的弘植真厉害。” 严弘植有些窘迫地说:“放我下来……” 柳时镇把他放到地上,然后牵住他的手,径直来到足球场旁边的看台,拾阶而上,在最高层宽阔的水泥台子上坐下。 这个地方实在有太多的回忆了。 柳时镇踢球时严弘植为他加油呐喊,柳时镇在看台上午睡时严弘植偷亲他,严弘植陪着柳时镇夜跑,严弘植在足球场的草地上向柳时镇告白…… 虽然严弘植忘了,但柳时镇都记得,桩桩件件,清清楚楚。 严弘植向他告白的那个晚上,在严弘植离开之后,柳时镇沿着跑道不停地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直到将近虚脱才停下来。 他满身是汗,好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瘫软在草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夏日的夜空,繁星满天,璀璨夺目。 星空中陡然映出严弘植的脸。 他对他笑着,灿烂极了,令漫天繁星都黯然失色。 柳时镇闭上眼,可脑海里萦绕着的也全是严弘植的脸。 他一定是疯了! 他明明一直把严弘植当作弟弟看的,可为什么在严弘植向他表白之后,他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觉得愤怒,却只觉得无比的惊慌失措?而在这份惊慌失措里,还似乎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不该这样的。 就算是为了严弘植好,他也不能接受告白。 一定是严弘植搞错了,把友情错当成了爱情,才会向他告白的,他必须纠正严弘植,他必须告诉严弘植什么是对的,他必须把严弘植引导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 于是,第二天,柳时镇态度温和但言辞明确的拒绝了严弘植的告白,并对他进行了一通说教,关于友情,关于爱情,关于人生。 柳时镇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的样子。 可事实证明,他实在太天真了。 从那以后,严弘植再没有表现出任何逾越的举动,就像那场告白不存在一样,依旧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一起上下学,一起踢球,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 但柳时镇却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严弘植了。 柳时镇动心了。 每一次短暂的对视,每一次不经意的肢体触碰,每一声清脆的“时镇哥”,甚至严弘植周身弥漫着的那种清甜的奶香味,都让柳时镇悸动不已。 青春期的少年,对心动最直接的体现,是身体的冲动。 那股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却又无处释放的躁动几乎要把柳时镇逼疯了,和严弘植每一刻的相处都成了身心的双重煎熬。 最终,柳时镇选择了逃跑。 他逃到了一个没有严弘植的地方——大韩民国陆军士官学校。 没日没夜的训练把柳时镇从躁动中解救出来,只除了午夜梦回时的想念。 那时候,柳时镇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他拯救了严弘植,也拯救了自己的人生。 而多年以后,当他再次无可救药的爱上严弘植时,柳时镇才幡然醒悟,他是真的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如果不是他当年的自以为是,他和严弘植就不会在兜兜转转中蹉跎了那许多的大好时光。 虽然现在开始也不算太迟,但一想到中间那些被错过的、原本可以互相陪伴着幸福度过的五千多个日日夜夜,柳时镇便惋惜得痛心疾首。 所以,在多年后的今天,柳时镇才会和严弘植穿着校服,在情人节的夜晚,潜进这所学校里,这个他和严弘植相遇的地方。 他要弥补遗憾,他要在起点重新开始。 柳时镇转头看向严弘植,目光里全是爱恋缱绻。 “弘植,我们玩个游戏吧。”柳时镇突然说。 “什么游戏?” 柳时镇看着他笑起来,柔声说:“告白游戏。” 第36章 骸骨与砂糖-36 “告白游戏?”严弘植疑惑的问:“那是什么?” 柳时镇却没有回答他,“你乖乖坐在这儿。” 说完,柳时镇忽然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下看台,跑到了足球场上。 严弘植坐在看台上望着他,只见柳时镇拿出手机,手机屏幕的白光亮映在他脸上,在暗夜里显得十分诡异。 过了一会儿,柳时镇冲他扬扬手机,紧接着,严弘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 严弘植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novio发过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弘植啊,来向我告白吧!走到我面前来,对我说出这句话——时镇哥,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请和我交往吧! 柳时镇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已经告白过了吗?为什么还要他再告白一次? 算了,如果柳时镇喜欢听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严弘植站起来,一边默背着短信里的那段话一边走下看台,走到柳时镇跟前。 “喔,弘植啊,有什么事吗?”柳时镇一本正经的问。 这怎么还演起戏来了?严弘植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严弘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看向柳时镇,饱含深情地说:“时镇哥,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请和我交往吧!” 这一刻,柳时镇恍惚回到了少年时代。 那一年的夏天,就在这个地方,严弘植对他说着同样的话。 那时的严弘植一向腼腆羞涩,可说起方才那段话时,却是少有的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他一定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吧?他一定是在心里默默练习了无数遍吧?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自己的吧? 可柳时镇却狠心地拒绝了他。 那之后,严弘植又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若无其事的继续留在他身边?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心痛得无法呼吸。 好在,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柳时镇开口,声音竟带了轻颤和微哽:“你喜欢我?真的吗?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严弘植便顺着问下去:“是谁啊?” 柳时镇笑起来,顿了两秒,说:“你啊。” 严弘植便也跟着笑起来,十分入戏的问:“那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要,当然要。”柳时镇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说:“为了纪念这一刻,我们来接个吻吧。” “好啊。”严弘植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然后轻轻闭上眼睛,等待着柳时镇的吻。 柳时镇低下头,吻过严弘植的眉心、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才停留在唇上,极尽温柔的吮吻,缓缓深入,强势侵占。严弘植被他吻得目眩神迷心旌荡漾,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脑海里无数烟花炸响,他甚至听到了爱情的钟声,震耳欲聋。 严弘植想,他是真的爱上柳时镇了。 不知吻了多久,柳时镇终于放开了严弘植。 再这么吻下去,天就该亮了。 柳时镇抬手擦了擦严弘植的唇角,说:“我们回家吧。” 严弘植说:“好。” 他们照旧翻墙出去。 这回,严弘植欣然接受了柳时镇的帮助,十分顺利的翻了出去。 当车在严弘植家楼下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严弘植主动邀请道:“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不了,我怕一上去就不想下来了。”柳时镇说:“而且我明天要出任务,预计要离开一个星期。” 严弘植心中暗喜,正好他明天要去住院,这下省得再绞尽脑汁向柳时镇扯谎了。 “那好吧。”严弘植说:“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条件允许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也行,让我知道你好好的。” 柳时镇轻抚他的脸,笑着说:“放心吧,你男朋友是个非常能干的男人,这份能干包括让自己活下来。” 严弘植握住他的手,说:“那你开车小心,我走了。” “等一下。”严弘植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递给严弘植,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粉色不是我的取向,但为了配合情人节的氛围,所以才硬着头皮用了粉色。” 严弘植接过信封,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情书吗?还是支票?” 柳时镇故意卖关子,说:“情人节礼物。” 严弘植作势要拆,柳时镇忙拦住他,说:“回家再拆吧,你一个人的时候。” 看来里面装了什么让人难为情的东西。 严弘植便把信封收进口袋里,又忽然想起什么,说:“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吧。” “要我的头发做什么?”柳时镇问。 “做dna鉴定啊。”严弘植说:“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鉴定报告就出来了。” “喔,对,我都快把这件事情忘掉了。”柳时镇把头凑过来,说:“拔吧。” 严弘植挑了一根稍微长点儿的头发拔下来,捏在手里,“那我走了,拜拜。” 柳时镇俯身过去亲了他一下,说:“拜拜。” 严弘植推门下车,目送柳时镇开车走远了,才转身上楼去。 走进家门,灯火通明。 金哲秀听到声响,急忙丢下手中的画笔跑到玄关处,看到严弘植的脸,悬了许久的心才放下来。 “你怎么还没睡?”严弘植一边换鞋一边说:“不是说过别等我了吗?” 金哲秀说:“我睡不着。” 严弘植叹了口气,问:“晚饭吃的什么?” 金哲秀一五一十地说:“米饭,土豆汤,杂菜,五花肉。” 严弘植又问:“洗漱了吗?” 金哲秀摇摇头,说:“还没。” “那我们一起洗漱吧。” 严弘植换好了鞋,走进客厅,找了一个密封袋,把柳时镇的头发装进去,封好口,装进衣服口袋里,然后转身向卧室走去,“我先换衣服。” 金哲秀便率先走进洗手间,挤好牙膏等着严弘植。 当严弘植进来的时候,金哲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严弘植接过来,笑着说:“谢谢哲秀。” 金哲秀说:“不客气。” 洗漱完毕,严弘植送金哲秀回房间,看他上床躺好,又替他盖好被子,说:“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去医院做什么?”金哲秀问。 “我生病了,需要住院治疗。” 金哲秀猛地坐起来,一脸紧张的问:“你……会死吗?” “不会的。”严弘植安抚性的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只是很普通的病,很快就能治好的。” 金哲秀却还是放不下心来,“真的吗?” “真的,我不会骗你的。”严弘植顿了顿,转而说道:“我的耳道有点儿痒,可以拔一根哲秀的头发搔一搔吗?” 金哲秀便十分乖巧的把头凑过来。 严弘植拔下一根头发,说:“好了,你快躺下来乖乖睡觉吧,我回房了。” “嗯。”金哲秀躺下来,目送严弘植走出去,关上门。 严弘植把金哲秀的头发用密封袋装好,然后和装着柳时镇头发的密封袋放到一起。 严弘植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个粉红色的信封,上到床上去,靠在床头坐好,这才拆开信封。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粉色的信纸,严弘植展开来,就见信纸最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工整的大字:柳时镇使用说明书(1.0初行版)。 第37章 骸骨与砂糖-37 柳时镇使用说明书(1.0初行版) 叮!恭喜你拥有了一名长得帅身材好体力棒的极品男友。 特此赠送使用说明书一份,这是初行版,解释权及修订权归你的男友柳时镇所有。 (1)你的男友柳时镇偶尔会消失几天,但请你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完好无损的回到你身边。 (2)你的男友柳时镇长得实在太帅,追求者大概有一个大队那么多,但他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搞外遇的概率为零,所以请放心使用。 (3)你的男友柳时镇是个肢体接触狂魔,喜欢拥抱和亲吻,如果让你感到不适,一定要告诉他,他会立即停下来。 (4)你的男友柳时镇是个非常小心眼的男人,特别容易吃错,一吃醋就会闹别扭,所以请你和其他男性生物保持适当的距离。当然,柳时镇也是一个非常好哄的男人,一个拥抱或亲吻就够了。 (5)你的男友柳时镇有一些小缺点,比如爱开玩笑、喜欢喝酒、不会做饭等,如果你不喜欢,他会努力改正的。 (6)你的男友柳时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7)事实上,你是柳时镇的初恋。 (8)我爱你,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9)凑够九条。 五年之内,此说明书将会发行2.0修订版,敬请期待。 这世上最爱你的柳时镇。 2015-02-14 第38章 骸骨与砂糖-38 严弘植觉得这辈子再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 他把说明书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好,装回信封里,然后端端正正的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严弘植拿起手机,给柳时镇发了条短信。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如此难忘的情人节。等你回来,我们试着做-爱吧。” 不管池海秀的治疗会不会有效果,严弘植都想试着和柳时镇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严弘植心想,如果做-爱对象是柳时镇的话,他一定可以的。 更何况,要是不勇敢跨出这一步,他或许永远都不能摆脱童年的阴影,到死都只能做一个可悲的撸sir。 很快,柳时镇的短信便回过来了。 “!!!!!!!!” “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开车回去了!” “……我硬了……” 接连三条短信,让严弘植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时镇先生,你也太不经撩了吧?请淡定。我只是说试着做-爱,并不一定会成功。” “试着试着总会成功的,等着我把你吃干抹净吧,哈哈!” “好啊,我等着你。” 放下手机,严弘植关灯睡觉。 但他心潮澎湃,实在睡不着,不自觉的就会发笑,笑得脸都僵了。 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多,严弘植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严弘植被金哲秀叫醒。 “不是说今天要去医院吗?”金哲秀穿着围裙站在床头,“早饭马上就做好了,快起来吧,吃完饭我们就去医院。” 严弘植含混应了声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往外走。 眼看严弘植就要撞到门上了,金哲秀急忙冲过去,用身体挡在他前面,让严弘植撞进了他怀里。 金哲秀二话不说,单手揽在严弘植腰上,轻而易举的把他抱起来,径自往洗手间走,在洗漱台前把他放下来。 严弘植冲他笑了笑,说:“谢谢哲秀。” 金哲秀又帮他挤牙膏,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他手里,“洗漱好就出来吃饭吧。” 严弘植无力的点点头,说:“嗯。” 金哲秀出去了。 严弘植拍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严弘植,振作起来,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呢。” 严弘植刷完牙洗完脸,想到住院之后洗澡可能会不方便,于是又简单冲了个澡。 收拾停当,严弘植从洗手间出来,金哲秀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了。 严弘植既感激又抱歉。 拉开椅子坐下来,严弘植真挚地说:“哲秀,谢谢你。” 金哲秀笑了笑,说:“我们是家人啊,不用说谢谢的。” 严弘植用力点了点头,说:“对,我们是家人。” 金哲秀说:“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刚吃了几口,严弘植的手机在卧室里响了起来。 严弘植正要起身,金哲秀已经站了起来,“你吃吧,我去帮你拿。” 金哲秀快步走进卧室,拿了手机出来,递给严弘植。 是严弘植前两天委托给金哲秀找家教的那位成均馆大学教授尹钧镐。 “喂,钧镐啊,是家教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对,是我的一个男学生,名叫高南舜,成绩很优秀,但家境有点儿困难,平时也会在教务处做些零碎的工作挣点儿工资。我把家教的工作介绍给他的时候,他很高兴呢。” “这可怎么办呢?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恐怕最近都不方便和他见面。你可不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让我和他电话联系?” “好啊,我等会儿用短信发给你。” “钧镐,真的太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但吃饭还是可以的,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才结束通话。 严弘植放下手机,对金哲秀说:“哲秀,你的老师找到了,或许等我出院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给你上课了。” 金哲秀嗯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期待。 吃过饭,严弘植回房间收拾住院期间要用的东西,装了满满一手提包。 十点半,他和金哲秀一起出发前往明仁大学附属医院。 到了医院,办好住院手续,住进病房,换上病号服,已经十二点多了。 趁着金哲秀去买午饭的当口,严弘植拿上装着柳时镇和金哲秀头发的两个密封袋往六楼的鉴定中心去了。 等金哲秀回来的时候,严弘植已经又回到病房躺好了。 吃过午饭,池海秀带着几个实习医生来病房巡视,并告诉他已经预约了下午三点的催眠治疗。 下午两点四十五,便有护士带着他来到一个摆设极其简单的房间,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床,房间里还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护士让严弘植在床上躺下来,然后就出去了。 几分钟后,进来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医生,“你好,我是今天负责对你进行催眠治疗的催眠师。” 严弘植莫名紧张起来,坐起身,说:“你好。” 紧接着,催眠师按照流程,向严弘植宣讲了催眠的性质、要求、目的以及步骤等,然后对严弘植进行了受暗示性程度的测试。 结果显示,严弘植的暗示性低,于是催眠师选择了药物催眠。 静脉注射药物后,严弘植进入半睡眠状态,之后被催眠师导入浅度催眠状态。 催眠师根据池海秀向他提供的资料,一步一步的诱导严弘植回到童年时代的记忆里,让他宣泄,并用温柔的言语抚慰着他的创伤。 可是,当治疗进行到一半时,严弘植突然表现出强烈的不安,开始痛苦的呓语和疯狂的挣扎。 然而,不等催眠师唤醒他,严弘植竟直接从催眠状态惊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一脸惊恐。 在睡梦里,严弘植看到了一些不曾存在于记忆里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血腥画面。 那么画面是如此真实,浓烈的血腥味直到现在还萦绕在鼻端。 严弘植抬手抹了一把脸,凑到眼前一看,手上并没有血迹。 催眠师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可严弘植双耳轰鸣,根本听不见。 严弘植精神恍惚地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金哲秀一直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急忙走过来。 走到跟前,才发现严弘植脸色不对,苍白得吓人,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你……怎么了?”金哲秀握住他的肩,担心地问。 严弘植抬头看向金哲秀,眼泪却突然涌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柳时镇……”严弘植痛苦的呢喃一声,伸手死死抱住金哲秀,将脸埋在他颈间,眼泪肆意流淌下来。 金哲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惊慌失措,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抱住严弘植,不停地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我在这里,不要怕……” 第39章 骸骨与砂糖-39 严弘植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他没有对催眠师和金哲秀多说什么,径自回了病房,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带着金哲秀离开了医院。 严弘植把金哲秀送到公寓楼下,嘱咐他回家等着自己,然后开车走了。 金哲秀望着疾驰而去的汽车,脸上写满担忧。 严弘植刚才在医院里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金哲秀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严弘植明显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可是,金哲秀却不能放下心来,他真的很担心严弘植会再出什么事。 在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之前,金哲秀忽然拔腿追了上去。 严弘植开车抵达韩亚银行的办公大楼,然后搭乘电梯径直来到了位于十六层的理事长办公室,直接推门进去。 严浩镇——韩亚银行的理事长,严弘植的父亲,正坐在办公桌后对金秘书交代公事,突然看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闯进来,随即面露不悦,挥手打发金秘书出去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严浩镇凉声说。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严弘植走到严浩镇面前,直视着他的脸,开门见山的说:“我八岁那年,来我们家做事的那位名叫梁美京的保姆,你还记得吗?” 严浩镇的眼中倏忽闪过一抹异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低下头随意的翻阅着面前的文件,语气不耐的说:“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更何况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 严弘植却不相信,继续问:“她……还活着吗?” 严浩镇啪的一声合上文件,疾言厉色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突然跑到我面前来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几个月不露一次面,不打一个电话,哪怕是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吧?立刻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严弘植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唤道:“爸爸……” 闻言,严浩镇陡然怔住了。 怒气还挂在他脸上,没来得及收敛,和蓦然浮上来的一丝哀恸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古怪。 自从严弘植十六岁那年离开家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喊严浩镇爸爸。 就算是他幼年时,也极少如此亲昵的唤他。 在严弘植的母亲死后,父子之间的感情便迅速冷淡下来,甚至比陌生人都不如。 “爸爸,请你告诉我,梁美京还活着吗?”严弘植沉声问:“我有没有……杀死她?” 严浩镇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严弘植站着,良久,才淡淡开口:“你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严弘植走过去,和严浩镇并肩而立,透过玻璃窗望着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 “我看到年幼的自己拿了一把水果刀,发了疯似的的向梁美京刺去,鲜红色的血溅了我满身满脸……她圆睁着双眼倒在我身边,面目狰狞,浑身是血,不停地抽搐……”严弘植向严浩镇复述着在催眠的梦境中看到的情景,虽然他已经极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微微发着抖。 严浩镇想要拍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她没死。”严浩镇平静的说:“你虽然刺了她那么多刀,但没有刺中要害,而且你那时候年纪小,力气不大,造成的伤口也不深,加上发现得早,送医及时,那个女人才侥幸活了下来。” 梁美京没死……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严弘植微微松了口气,问:“是你发现的吗?” “嗯,是我。那天中午,我和客户吃饭时不小心把红酒洒到了衣服上,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路过你的房间,便想着进去看看你。谁知一推开门,就看到浑身是血倒在你床上的梁美京,而且你也已经因为受惊过度昏了过去。我立即找人把梁美京送到了朋友开的私人医院进行抢救,又亲自把你送到另外一家医院,之后折返回家,把你房间里的血迹清理干净,这才又回到医院守着你。”严浩镇顿了顿,接着说:“可是,当你醒过来的时候,似乎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你也完全没有提及梁美京,只问我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拐弯抹角的咨询了几个医生朋友,他们说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自发的把不好的记忆尘封在了潜意识的深处,如果不受到特殊的刺激,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于是,我把有关梁美京的一切全部抹去,不让任何人在你面前提及这个女人,把这段往事彻底埋葬掉了。” 严弘植心里五味杂成。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向对他冷漠无视的父亲竟为他做过这么多事。 严弘植有点儿感动,但这份感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严弘植压下心中的异样情愫,问:“那梁美京后来怎么样了?” 严浩镇说:“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永远离开首尔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严弘植知道,过程应该远没有这么简单。 默然片刻,严弘植淡淡的说:“爸爸,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严浩镇偏头看他一眼,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严弘植丢下一句再见,转身走了。 回到车上,严弘植坐在驾驶席上怔愣出神。 虽然梁美京没死,但他身上却依旧背负着人命。 在记起和梁美京之间种种的同时,严弘植还记起了另一个人:韩善宇。 在漆黑一片的废墟里,韩善宇紧紧掐住他的咽喉,而他用一把叉子刺死了韩善宇。 一如幼年时,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再次启动,把这段记忆抹去,却又在催眠中一同复苏。 “我杀了人……我是杀人犯……” 严弘植痛苦的闭上眼睛,流下了懦弱的眼泪。 他害怕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突逢巨变,他彻底慌了神。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要躲起来。 严弘植发动汽车,猛地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他迫切的想要回家,转动着方向盘在拥挤的公路上左冲右突。 但他忽然想不起回家的路,心里惊慌失措到了极点,只是片刻的失神,差点儿撞上前面的一辆轿车,他急忙转动方向盘躲避,却没有料到,后面正有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 激烈的碰撞声与刺耳的刹车声同时响起。 随着翻滚的车身天旋地转时,严弘植绝望的想,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第40章 骸骨与砂糖-40 金哲秀一直偷偷跟在严弘植后面。 眼见严弘植的车被一辆货车撞飞出去,金哲秀立即飞速狂奔过去,穿过因事故而被拥堵在公路上的车辆,冲向严弘植的汽车。 汽车完全翻倒过来,四轮朝天。 严弘植的身体被卡在座位和安全气囊中间,除了额角被磕破一个小口,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什么伤。 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只是木然的倒挂在座位上,不呼救,也不自救。 金哲秀转瞬便来到了车旁。 他跪坐到车门前,透过车窗望进去,见严弘植睁着眼,忙用力拍打车门,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严弘植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望见金哲秀写满担忧和焦急的脸,心中顿时充满歉意和悔意。 是他把哲秀拉扯进自己的生活,他如果死了,哲秀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为哲秀安顿好一切,哲秀还没有独自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能力,他不能不负责任的撒手不管。 他要活下去。 严弘植挤出一个笑来,对金哲秀说:“我没事,别担心。” 在这样的时刻,金哲秀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满心想着的就是怎么把严弘植救出来。 可他对眼前这个庞大的钢铁怪物知之甚少,全然不知该如何下手,只怕在莽撞之中伤到严弘植。 既然有了求生的*,严弘植便开始自救。 他伸出手,扣住门把手,用力向外推,推了好几次,车门却纹丝不动。 金哲秀领会了他的意图,从外面扣住把手,同时把脚蹬在车身上借力,竟生生把车门整个拽了下来。 站在远处围观的群众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有的人甚至开始拿出手机来拍照、录视频。 金哲秀把手中的车门丢到一边,把身子探进汽车里,摸索着解开严弘植身上的安全带,然后抱住他的身子,把他从汽车里拖了出来。 “我们去医院。”金哲秀打横将他抱起,快步离开事故现场。 严弘植靠在金哲秀怀里,躲开周围围观的视线,说:“我没事,我不想去医院。哲秀,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金哲秀从来没有拒绝过严弘植的任何请求,严弘植说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于是,金哲秀就这样一路抱着严弘植跑回了家。 回到家,金哲秀把他放到床上,然后低下头,像狼一样温柔的舔舐严弘植额头上的伤口。 严弘植今天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他闭着眼睛,轻声说:“哲秀,我累了,你陪我一起睡觉好不好?” “好。” 金哲秀上到床上,躺到严弘植身边。 严弘植挪动身子,紧挨着金哲秀。 金哲秀便学着严弘植以前对他做的那样,伸手把严弘植搂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无声安慰。 严弘植终于觉得安全。 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金哲秀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切都是那么不对劲。 每当这个时候,金哲秀就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严弘植在他怀里睡着,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金哲秀真想把他的眉头抚平,又怕打扰他,只得安静的躺着,定定的望着他。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当房间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严弘植终于醒了。 金哲秀片刻也没有合眼,见他醒了,忙问:“你觉得怎么样?” 严弘植扯出一个笑来,说:“我饿了,你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好。”金哲秀连忙起身下床,“想吃什么?” 严弘植想了想,说:“把你会做的全部做给我吃。” “好,我现在就去做。”说完,金哲秀就出去了。 严弘植独自枯坐在房间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起身向外走去,穿过客厅,走进了洗手间。 严弘植穿着衣服站在莲蓬头下面,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兜头浇下来。 他似乎感觉不到冷,兀自站在那儿,双手撑在墙上,半弯着腰,任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所有的暖意。 当寒意一直钻到心里去的时候,严弘植停了下来。 他关掉水龙头,脱掉黏在身上的湿衣服,用浴巾擦干身体,回到房间换上暖和的衣服,然后来到了厨房。 严弘植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咖啡,坐在餐桌前,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咖啡,一边凝望着金哲秀忙碌的背影。 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如常,好像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哇,好香啊,我今天有口福了。”严弘植笑着说:“要我帮你吗?” “不用。”金哲秀头也不回的说:“等着吃就行。”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金哲秀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 只一会儿工夫,餐桌上就摆满了碗盘,里面盛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只是看着便觉得生活真是美好。 等最后一道汤上了桌,金哲秀终于停止了忙碌,在严弘植对面坐下来,“吃饭吧。” “嗯!” 严弘植用力的答应一声,立即拿起筷子开吃。 他把每道菜挨个儿都吃了一遍,一边吃一边称赞:“太好吃了,哲秀你可以开饭馆了,生意一定非常红火。” 金哲秀笑了笑,说:“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严弘植差点儿落下泪来。 他急忙哈哈笑着遮掩过去,依旧狼吞虎咽的吃着饭。 严弘植想,就算以后他不在身边,哲秀也能吃上热菜热饭了。 一大桌子菜竟被他们两个吃了个干净。 一起洗了碗,严弘植觉得撑得慌,便提议下楼散步消食。 公寓楼下面就有一个小公园。 两个人在公园里信步走着,见许多人在公园里遛狗,严弘植叫不上来品种,只觉得都十分可爱,便突发奇想的提议道:“哲秀,要不我们也养条狗吧?” 金哲秀说:“你如果喜欢的话就养吧。” 严弘植说风就是雨,立即便拉着金哲秀去宠物店买狗。 在一番精挑细选之后,加上店员的极力推荐,严弘植买了一条通体雪白的萨摩耶,看起来既漂亮又呆萌,十分惹人喜爱。 严弘植又买了狗链、狗房子、狗粮等必需品,让店员帮忙送到家里去。 严弘植当即便牵着它去公园溜了一圈。 “哲秀,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严弘植说。 金哲秀认真思考了几秒,为难的说:“我不会取。” 严弘植说:“随便取个就行,只要你叫着顺口。” 金哲秀便又想了一会儿,说:“雪人,怎么样?” “很好啊,它长得这么白,的确很像雪人。”严弘植说:“狗狗,以后就叫你雪人了。” 雪人汪汪叫了两声,好像听懂了似的。 遛了一圈狗,胃里的积食也消化的差不多了,两个人牵着狗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严弘植翻出尹钧镐早上发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给那位叫高南舜的学生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上午十一点到家里见个面。 到家的时候,宠物店的店员已经拿着东西等在门口了。 严弘植和金哲秀帮着把东西搬进屋里,又在店员的指导下把狗房子组装好,店员这才告辞了。 雪人似乎对自己的新家很满意,钻进去就不愿出来了。 严弘植弯腰在狗房子上敲了两下,说:“雪人,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家人。” 第41章 骸骨与砂糖-41 第二天,严弘植难得的没有赖床,早早就起来了。 洗漱完毕,他先给雪人的碗里加满狗粮,然后去厨房做早饭。 金哲秀被他做饭的动静吵醒,起床要帮忙,却被严弘植赶出了厨房。 严弘植说:“昨天晚上你给我做了一顿那么丰盛的晚饭,今天该我回馈你了。你什么都不用做,洗脸刷牙等着吃饭就好。” 没办法,金哲秀只得去洗漱,洗漱完又和雪人玩了一会儿,严弘植才喊他吃饭。 “吃完饭我们去逛商场吧?”严弘植说。 “好。” “对了,我的车!”严弘植突然愁眉苦脸的说:“昨天我们两个丢下它走了,它一定是被拖到附近的警察局去了。算了,还是等警察联系我吧。” 吃完饭,两个人打车去商场。 他们来得早,商场才刚开始营业不久,人很少。 与其说严弘植是来购物的,还不如说他是来扫荡的更为恰当。 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裤子、鞋子,只要他觉得适合金哲秀的,统统买下来,信用卡狂刷,商场的售货员看他的眼光就跟看移动金库似的。 纵使金哲秀对购物没什么概念,也觉得严弘植这个买法实在太过夸张了。 “是不是买太多了?”金哲秀说:“我这辈子都穿不了这么多衣服。” 严弘植说:“我还怕你不够穿呢。” 扫荡完商场,严弘植又去扫荡超市。 米面油盐酱醋都是成箱成袋的买,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了,活像看神经病。 如果不是商场和超市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严弘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么多东西运回家。 两个人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回,在家坐等东西上门。 他们八点多出的门,到家的时候也才十点半,正好没有耽误和高南舜的见面。 十点五十,门铃响了。 严弘植起身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挺俊男孩时,着实被惊艳到了。 男孩又瘦又高,模特身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相当帅气。 当然,严弘植也只是站在纯粹欣赏的态度。 虽然他是个颜控,但也是个有节操的严控。 男孩向他鞠了个躬,说:“你好,我是高南舜。” “喔,你好,我叫严弘植,是你们尹教授的朋友。”严弘植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让开门口的位置,“快请进吧。” 高南舜走进来,严弘植从鞋架上取下一双客用拖鞋给他换。 严弘植招呼高南舜到客厅坐下,介绍他和金哲秀互相认识,然后问:“你喝点什么吗?饮料、矿泉水、咖啡?” 高南舜说:“矿泉水,谢谢。” 严弘植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然后在金哲秀身边坐下,说:“哲秀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所以需要你从头教起。我已经从网上订购了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所有科目的全部教材,你循序渐进的教给他就可以了。但你不用担心,哲秀他很聪明,一教就会,而且他也自学了很多东西,也算有又微薄的基础。你觉得有什么困难吗?” 高南舜摇摇头,看向金哲秀,说:“我有信心可以教好他。” “那就太好了。”严弘植笑着说:“报酬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付给你高出市场价一倍的价钱,车费、餐费另算,我甚至可以提供住宿。” 他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过优渥,令高南舜有些受宠若惊,但他并没有拒绝,因为他确实需要这样的报酬。 “我们可以配合你的课程制定上课时间,尽量不影响你正常的学习和生活。”严弘植继续说:“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也请直接提出来,我一定会尽量满足。” 他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高南舜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便摇了摇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严弘植说:“回头你把每个星期的上课时间表发给我,我会计算好每周需要支付的工资,然后每周一定时打到你的银-行-卡上。” 高南舜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呢?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会面简短而又愉快的结束了。 严弘植把高南舜送进电梯,正巧碰到超市送货员从另一部电梯上来,便帮着他们一起把东西搬回家。 超市送货员刚走,商场的送货员又来了。 严弘植看着几乎将金哲秀的房间堆满的购物袋,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后就是有条不紊的整理,把所有的东西放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金哲秀的衣柜被塞满,便塞到严弘植的衣柜里;厨房的柜子被装满,便装到客厅的柜子里。 把买来的东西全部归置好之后,整座房子里的所有家具几乎都盛满了东西,给了严弘植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严弘植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事情可做,便安心的等。 等dna鉴定结果出来,等柳时镇回来。 dna鉴定得出结果一般需要一个星期,而柳时镇也说要离开一个星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也就是说严弘植还需要等六天。 这六天时间可以做点儿什么呢? 到现在为止,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为金哲秀考虑,却没有为柳时镇做过什么。 这样看来,他还真是一个糟糕的男朋友啊。 从交往之前,到交往之后,一直都是柳时镇在付出,而他又为柳时镇付出过什么呢? 做过几顿饭,送过几件礼物,说过几句贴心的情话,仅此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左思右想,严弘植却想不出到底可以为柳时镇做点儿什么。 归根结底,是他对柳时镇的了解太少。 柳时镇拥有他们高中时代的全部记忆,而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那些黑暗的记忆能够被唤醒,美好的记忆却依旧在沉睡? 这实在没有道理。 啊,有了。 严弘植终于想到一件可以为柳时镇做的事。 他却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脸上甚至浮起痛苦的神色。 第42章 骸骨与砂糖-42 严弘植连续接到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池海秀打来的。 “严弘植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打算继续治疗了吗?” “对不起,池医生,因为某些原因,我要放弃治疗了。下午我会去医院办理出院手续,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决定权在你,我无权干涉,但如果你以后想继续治疗,我依旧十分愿意做你的主治医生。” “谢谢。” 第二个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通知严弘植去领车。 金哲秀要跟着去,严弘植没让,让他留在家里和雪人玩。 事故全因严弘植而起,他要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 好在货车司机也是一个性格敦厚的老实人,只向严弘植收取了基本的修理费便作罢了。 警察又教育了严弘植一番,才让他把车开走了。 严弘植直接开着少了一扇门的车来到了汽修厂,交给他们维修,留下联系方式便走了。 严弘植去医院办了出院手续,取回遗落在病房里的东西,又当面向池海秀致了歉,回家的时候又顺路去看了金顺子。 她依旧是老样子,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金顺子问起哲秀,严弘植说他过得很好,已经学会了做饭,还把请家教的事情告诉了她,金顺子便一个劲儿称赞严弘植做得好,算是替她们一家人补偿了哲秀。 从金顺子家出来,严弘植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了坐公交。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第一次认真观察起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以及城市里的人。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奔波着,用尽全力生活着。 有的人过得幸福,有的人过得悲苦。 有的人在阳光下结伴行走,有的人在暗夜里踽踽独行。 他们或快或慢的向前走着,偶尔停下来谈笑风生,偶尔停下来大哭一场。 笑过哭过,爱过恨过,还是要一往无前。 严弘植的身边坐了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一直打打闹闹,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和柳时镇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像这样肆无忌惮的挥霍着青春,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严弘植突然就发疯般的思念起柳时镇。 他拿出手机,给柳时镇打电话。 通话毫无疑问的被转接进语音信箱。 严弘植没有挂断。 默然片刻,严弘植笑着开口:“时镇哥,你……还好吗?我想你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特别想你……” 眼眶毫无预兆地酸涩起来,严弘植慌忙结束了通话,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 日子在等待中一天一天过去。 严弘植没有收到柳时镇的回电,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 他开始每天给柳时镇发短信,或长或短的说些琐碎小事。 “时镇哥,我已经给哲秀找好家庭教师了,明天就开始上课。哲秀的老师是一个叫高南舜的男孩,长得又高又帅,像明星一样。当然,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帅的,没人能比得上你。” “我买了条狗,品种是萨摩耶,哲秀给它取名叫雪人,长得特别漂亮,也很乖巧,你一定会喜欢的。不过我还不知道它是男是女,哈哈。话说要怎么让它过上性-生-活呢?要不要再买条狗来陪它啊?我得认真考虑考虑。” “我已经去做了dna鉴定,你回来的那天正好出结果。” “针对那份《柳时镇使用说明书(1.0初行版)》,我有话说。 (1)我不会担心你,因为我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2)虽然我知道你只喜欢我一个啦,但你实在太帅太优秀了,我还是很担心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来撬我墙角,所以我必须把你看牢一点儿。 (3)我也是肢体接触狂魔,而且极有可能进化成性-爱狂魔,你要做好精-尽-人-亡的心理准备喔,嘿嘿嘿。 (4)我也很小心眼,也特别容易吃醋,所以也请你和其他男性及女性生物保持适当的距离。 (5)你有缺点,我也有缺点,但你不需要为此改变什么。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6)后面的话,我要当面对你说。” “柳时镇,柳时镇,柳时镇,柳时镇,柳时镇,柳时镇……” “我好想你。” 望眼欲穿的等到第七天,严弘植终于等到了柳时镇的电话。 当看到来电显示上的novio时,严弘植激动地叫出声来。 高南舜和金哲秀正在客厅上课,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 “怎么了?”金哲秀忙问:“出什么事了?” “柳时镇回来了!柳时镇回来了!”严弘植也不接电话,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径自冲出了家门。 高南舜好奇地问:“柳时镇是谁?弘植先生怎么会兴奋成这个样子?” 金哲秀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柳时镇,想了想,说:“一个对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第43章 骸骨与砂糖-43 严弘植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和拖鞋就一路冲下了楼。 跑出公寓大门的时候,果然看见柳时镇正站在路边,眉头紧锁的打着电话。 严弘植也不喊他,径直朝着他狂奔过去,就连拖鞋跑掉了也顾不上回头去捡,像颗子弹一样射-进了柳时镇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 柳时镇正奇怪严弘植为什么不接电话,突然感到一阵风迎面袭来,蓦地抬头看去,就见严弘植正向自己飞扑过来,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他怀里。 严弘植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默不作声。 柳时镇打开大衣,把严弘植单薄的身子裹进去,紧紧抱住,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天还没黑呢。” 严弘植却依旧紧紧抱着他不撒手,脸在他温厚的胸膛上蹭了蹭。 柳时镇看不到他的脸,不确定的问:“哭了?” 半晌,严弘植才瓮声瓮气的说:“没哭。” “怎么没穿件大衣就跑下来了?”柳时镇责怪又心疼,“虽然春天到了,天气还是挺冷的,上车吧。” “嗯。”严弘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拖鞋跑掉了,转身要去捡,却被柳时镇直接抱起来塞到了汽车后座上。 柳时镇关上车门,回身捡了严弘植的拖鞋,这才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坐到严弘植身边,“把脚给我。” 严弘植抬起右脚,搁到柳时镇腿上。 柳时镇用手扫干净他脚底板沾的灰尘,又用双手包住他的脚暖了暖,才给他穿上鞋。 在这个过程里,严弘植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当柳时镇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时,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两个人同时倾身上前,拥吻在一起。 这是一个激烈到失控的吻。 严弘植甚至分开双腿骑坐到了柳时镇身上,近乎撕咬的吻着柳时镇。 柳时镇也是情动到了极点,那个地方硬得几乎要爆炸,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对严弘植上下其手。他体贴的把主导权交给严弘植,卖力的配合着,愉悦的享受着,同时也痛苦的煎熬着。 严弘植几乎在接吻中达到高-潮。 他缓缓平静下来,由激吻改为轻柔的吮吻,间或用牙齿轻咬柳时镇的嘴唇,甚至还含住柳时镇的耳垂极具挑逗意味的舔-弄。 耳垂是柳时镇的敏感点,严弘植的含弄让他发疯,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两声压抑的呻-吟。 严弘植似乎得到了鼓励,愈发卖力,伸出舌尖沿着柳时镇的耳廓细致描绘。 柳时镇微微颤栗起来,情-欲翻江倒海,几乎将他吞噬,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丧失理智。 “停下来,弘植,快停下来……”柳时镇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 严弘植意犹未尽的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直起身来,俯视着柳时镇,疑惑的说:“你不喜欢?” 柳时镇仰靠在座椅上,眼中全是克制隐忍,“喜欢,可是,我怕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你的事。” “没关系的。”严弘植矮下身,伏在柳时镇肩头,柔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回来就试着做-爱的。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你没准备好。”柳时镇环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说:“你骗不了我的,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我依旧能感觉到你的紧张和颤抖。弘植,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的,不要强迫自己,好吗?等你真正变身性-爱狂魔的那一天,我为你精-尽-人-亡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只是像这样拥抱和亲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严弘植直起身来,望着柳时镇的眼睛,说:“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 柳时镇抬手覆上他的脸,温柔的摩挲,“急什么呢?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拥有彼此,慢慢来,不着急。” 严弘植想,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像柳时镇这样爱他了。 但严弘植不想让柳时镇为了他而委屈自己,他就坐在柳时镇腿上,他感觉得到柳时镇蓬勃的*。 严弘植说:“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不等柳时镇答应,严弘植已经动手去解柳时镇的皮带,“当初送你皮带的时候,我就幻想着什么时候能亲手解开。” 柳时镇急忙去握住他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弘植,乖,别闹了。” 严弘植却不由分说的低头封住柳时镇的嘴唇,然后挣开柳时镇的桎梏,把手伸进柳时镇的内裤里,直接握住了他滚烫的*。 第44章 骸骨与砂糖-44 虽然只是用手,对感官的刺激依旧是无与伦比的。 只用了几分钟,柳时镇便释放了出来。 严弘植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上的黏稠液体,一边坏笑着调侃柳时镇,“唔,时镇哥,很快嘛。” “第一次都很快的。”柳时镇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低头躲开严弘植的目光,提上褪到大腿根的裤子,手忙脚乱的系皮带。 “是吗?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太懂。”严弘植随口问道:“时镇哥真正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柳时镇觑了他一眼,含糊其辞的说:“记不清了。” 严弘植暗骂自己自讨苦吃,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呢,怪没意思的。 柳时镇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笑着问:“怎么?吃醋了?” 严弘植小声说:“没有……” 柳时镇吻上他的唇,说:“从今往后,我的每一次都是你的。” 严弘植想了想说:“也不许你自己用手,只能我来。” “好。”柳时镇闷笑出声,“全都依你。” 严弘植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膛上无意识的画着圈,有些担忧地说:“你下面那么大,如果进到我后面,会不会很疼啊?” 柳时镇说:“一开始肯定会很疼的,只要忍过去就好了,会让你舒服得上天。” 严弘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画面,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见他没接话,柳时镇随口猜测:“你是不是已经在幻想了?” 心事被戳破,严弘植也不否认,只嘿嘿笑了两声。 柳时镇哭笑不得,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看来我要从现在开始吃补药了。” 严弘植吃惊,问:“为什么?你已经这么强壮了,还需要补吗?” 柳时镇用无奈的语气说:“你吃了三十年的素,一旦开荤,那还不得如狼似虎啊?想要喂饱你,我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啦。” “这样啊。”严弘植开玩笑说:“那我明天做王八汤给你喝好不好?” 柳时镇哈哈一笑,说:“好啊,以前补了也没处使,现在可不一样了。”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柳时镇突然一本正经的问:“说正经的,你对第一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比如场所什么的。” 严弘植认真想了想,说:“第一次的时候,我们来个制服诱惑怎么样?穿着军装做-爱,想想就觉得很带感呢。” “原来你还是个制服控。”柳时镇笑了笑,说:“好吧,满足你。” 严弘植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你真好!” 柳时镇揉揉他的头,笑着说:“我好的地方多着呢,你以后慢慢挖掘吧。你手机呢?看看现在几点了。” 严弘植拿过手机,摁下home键,屏幕亮起来,“十七点二十了。” 柳时镇凑过来瞟了一眼,却被锁屏图片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张宋承宪的写真照,上身赤-裸,胸肌健硕,八块腹肌呼之欲出,充满阳刚之美。 柳时镇默默收回了目光。 他心里虽然有点儿吃味,嘴上却没说什么。 严弘植收起手机,说:“晚饭时间到了,走吧,回家去,我做饭给你吃。” 柳时镇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吃晚饭了。我太想你了,一回国就迫不及待的跑来找你,其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没什么对不起的,工作重要。”严弘植说:“我虽然很想二十四小时和你黏在一起,但我立志要做一个深明大义的男朋友,纵使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还是要放你走。” 柳时镇凑过来亲了他一口,说:“我的弘植真乖。” 严弘植便又抱着他亲热了一会儿,才和柳时镇一起下车。 柳时镇把他送到公寓楼门口,“快上去吧,你穿得薄,别着凉了。” 严弘植说:“可我想看着你走。” 柳时镇说:“看你上楼了我再走。” 严弘植想起电视剧里你侬我侬的桥段,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好吧,那我上楼去了,你开车小心一点儿,拜拜。” 柳时镇迅速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又迅速放开,说:“拜拜。” 严弘植转身走进旋转门,一步三回头的穿过大厅,在等电梯的时候目光还黏在柳时镇身上,进电梯之前还不忘和柳时镇笑着挥挥手。 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严弘植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去。 每见一次面,他对柳时镇的爱便加深几分。 以前,越爱越甜蜜;现在,却越爱越痛苦。 一想到以后,严弘植的心便针扎似的疼。 电梯到达二十六楼。 严弘植对着电梯里的镜子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这才走出电梯。 走进家门,看见高南舜正在换鞋,严弘植忙说:“高老师,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高南舜推辞说:“那怎么好意思……” 严弘植却直接把他拽了回去,“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哲秀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麻烦你教导,我们要尽快熟悉起来才好,没有什么比在一起吃饭更能联络感情的了。” 他已经这么说了,高南舜也不好再推辞,只好半推半就的留了下来。 高南舜原本并没有对这顿饭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严弘植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饭菜可口极了,如果不是顾及餐桌礼仪,高南舜说不定就狼吞虎咽起来了。 吃完饭,高南舜要帮忙洗碗,严弘植当然不让,正好高南舜的手机响起来,他也就没有再坚持。 高南舜走到一旁接电话:“喂,兴秀啊,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在家等着我吧,拜拜。” 严弘植忙说:“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走吧。哲秀,你去送送高老师。” 高南舜表达了谢意,收拾东西离开。 金哲秀把他送到电梯口,回来帮严弘植洗碗。 收拾妥当后,两个人牵着雪人去公园散步,这已经成了他们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雪人很乖巧,不像别的狗那样疯跑,虽然也爱玩闹,但始终不会离开他们身边太远。 在公园遛了几圈之后,一起回家。 金哲秀开始温习白天的功课,严弘植便坐在一旁看村上春树,偶尔还会指导指导金哲秀。 雪人卧在他们脚边打瞌睡,严弘植赶它回狗屋,它不愿意,严弘植也只好由着它。 这真是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却又让严弘植打从心底觉得幸福。 他多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幸福得久一点,可时间却依旧一分一秒的向前流走,绝不停留。 十点,严弘植和金哲秀一起洗漱,各自上床睡觉。 严弘植习惯睡前玩一会儿手机,刚解锁,就收到了一条line信息。 是柳时镇发过来的。 是一张照片,柳时镇的照片。 似乎是在浴室拍的,柳时镇赤-裸着上身,皮肤上还附着着水珠。暖色的灯光打下来,勾勒出美好的肌肉线条,胸肌、腹肌、人鱼线尽显。 关键是柳时镇的表情。 他一手插-进湿发里,视线低垂,嘴巴微微张开,下颌上扬,简直攻气十足。 严弘植正点开大图欣赏着呢,柳时镇的信息又来了。 “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你的手机锁屏。” 严弘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柳时镇是在吃醋,心里既好笑又甜蜜。 “给你拍照的人是谁?羡慕嫉妒恨!” “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属于你的,不用羡慕嫉妒恨。” “啊呜,我要把你吞进肚子里去。” “来吧,我已经洗干净了。” “你存心的,大半夜发裸-照勾引我,这下我睡不着了。” “要不要体验一下电话做-爱?” “……要。” 下一秒,柳时镇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第45章 骸骨与砂糖-45 第二天,严弘植接到了明仁大学附属医院鉴定中心打来的电话,说是dna鉴定结果出来了,让他去取。 等高南舜来了之后,严弘植才动身出门。 严弘植打车到了医院,拿到鉴定报告,只是薄薄的两页纸。 报告里韩文和英文混杂,又多是医学术语,严弘植看不懂,直接问医生:“医生,你就直接告诉我吧,被鉴定的这两个人是否存在亲缘关系?” 医生说:“被鉴定者双方亲缘关系指数大于十的九次方,确定存在亲缘关系。” 原本只是荒诞无稽的猜测,如今得到确凿的肯定,当真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虽然严弘植一直把哲秀看作自己的家人,但是与真正存在血缘羁绊的家人比起来,还是要逊色许多的。 现在好了,哲秀终于有了真正的亲人,终于找到了他的根。 离开医院,严弘植立即给柳时镇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严弘植兴奋地说:“时镇哥,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柳时镇说:“结果怎么样?” 严弘植笑着说:“你要管哲秀叫爷爷了!” 柳时镇笑了两声,说:“哇,我现在心情有点儿微妙啊。” 严弘植问:“怎么了?” 柳时镇说:“看着哲秀比高中生还嫩的脸,爷爷两个字我实在是叫不出口啊。” 严弘植哈哈一笑,说:“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柳时镇说:“那你也要跟着练习才可以。” 严弘植奇怪:“我为什么要练习?” 柳时镇笑着说:“你作为孙媳妇,难道不应该和我一起叫哲秀爷爷吗?” “呀,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严弘植脸一热,说:“下班直接到我家来吧,我们一起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哲秀。” “好的。” 挂了电话,严弘植打车回家,中途接到汽修厂的电话,说是车修好了,让他去取。 严弘植便让司机改了道,去汽修厂取车,然后开车回家。 高南舜下午有课,已经回学校去了。 金哲秀独自坐在客厅里学习。 严弘植走过去,从背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金哲秀放下手中的教科书,偏过头问:“怎么了?” “没事。”严弘植说:“就是想抱抱你。” 他们虽然一向亲密,却很少这样拥抱。 金哲秀心思敏锐,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严弘植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严弘植安静的抱了他一会儿才松开手,说:“好了,不打扰你学习了,我去做饭。” “我和你一起。”金哲秀正要起来,却又被严弘植按了下去。 “从今往后,你只负责学习就行,所有家务都不用你做。”严弘植说:“等你考上了大学,我一定每天让你做饭给我吃。” 金哲秀便听话的坐下来,说:“为了每天给你做饭,我也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额……似乎有哪里不对。 严弘植也懒得纠正他,摇头笑了笑,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吃过午饭,金哲秀依旧刻苦学习,严弘植和雪人玩了一会儿,回房间补眠。 昨晚他被柳时镇那通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搞得筋疲力尽,根本没有休息好,今天又一大早起床出去奔波,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和衣躺到床上,不到五分钟,严弘植便睡熟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四点。 严弘植起床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出门去买菜。 柳时镇今晚要过来吃饭,他得准备的丰盛点儿。 当严弘植拎着两大袋子菜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柳时镇已经在家里辅导金哲秀功课了。 见他回来,柳时镇急忙迎上来,主动接过他手上的袋子往厨房走。 严弘植自认脸皮够厚,可在昨晚那通电话之后再直面柳时镇,他还是有点儿hold不住了,羞耻度直线飙升,连柳时镇的帅脸都不敢看了。 可晚饭还是得做,严弘植一咬牙,跟在柳时镇后面进了厨房。 柳时镇把袋子放到料理台上,转过身时严弘植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严弘植也不同他说话,默默地把塑料袋里的食材一样一样往外拿。 柳时镇朝金哲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正埋头写字,便从后面抱住严弘植的腰,把头搭在他肩上,笑声问:“怎么?曾经满口黄暴的弘植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吗?” “谁……谁害羞了?”严弘植用胳膊肘顶他,压低声音说:“别闹,哲秀在呢。” 柳时镇笑着说:“怕什么,哲秀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我们也没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啊。” “哎呀,我还要做饭呢,你在这儿我施展不开。”严弘植掰开他缠在腰上的手,转身面对他,说:“你去陪哲秀学习吧,我做好饭了叫你。对了,你还没有见过雪人吧?你去和它玩一会儿也行啊。” 柳时镇闭上眼,说:“那你先亲亲我。” 严弘植便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嘴上亲了一下,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他推了出去。 柳时镇便先去逗了一会儿雪人,然后来到金哲秀身边坐下,看他做功课。 看着看着,柳时镇的视线便不自觉得停留在了金哲秀的脸上。 直到现在,柳时镇依旧觉得神奇。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看着金哲秀的脸,就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 血缘真是最奇妙的东西。 柳时镇默默地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一会儿吃完饭要怎么把他们是一家人的事告诉哲秀比较妥当。 * 严弘植摆好餐桌,扬声说:“洗手吃饭啦。” 柳时镇和金哲秀一起去洗了手,然后一起到餐桌前落了座。 柳时镇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低头说:“亲爱的腹肌,我可能要和你说再见了。” 严弘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没关系,就算你没有八块腹肌我也不会嫌弃你的,至少你还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啊。” 柳时镇一本正经的问:“那等我变成一个皱皱巴巴的老头子呢?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傻?”严弘植笑着说:“当你变成一个皱皱巴巴的老头子时,我自然也会变成一个皱皱巴巴的老头子,哪里还有资格嫌弃你啊。” “也是。”柳时镇忽然笑出声来,说:“想到我们两个变成老头子的画面,真是既温情又搞笑呢。” 严弘植跟着笑起来,说:“别胡思乱想了,快吃饭吧。” 吃过饭,金哲秀被赶去学习,严弘植和柳时镇一起洗碗。 严弘植负责洗刷,柳时镇负责擦干和摆放。 两个人手上忙活着,嘴也不闲着。 严弘植问:“你想好和哲秀怎么说了吗?” 柳时镇胸有成竹的说:“想好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 “嗯。”严弘植说:“我相信你。” 柳时镇说:“和哲秀沟通好之后,我还得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 严弘植点点头,说:“应该的。” 柳时镇顿了顿,说:“到时候,我想请你和哲秀一起跟我爸爸碰个面。” 严弘植手上动作一滞,片刻便恢复如常,说:“你们一家人团聚就好,我就不用去了吧?” 柳时镇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更何况你还长得这么好看,我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严弘植沉默两秒,问:“你和爸爸说我们两个的事了吗?” “还没有。”柳时镇说:“我想让你和爸爸先借着哲秀这件事互相认识,等爸爸对你有了好感,再找机会告诉他。” 严弘植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说:“时镇哥,我还没准备好,我们两个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你爸爸吧。” 柳时镇笑了笑,说:“好,听你的。是我太心急了,总想快点儿把所有的事情定下来。” 严弘植低着头,不让柳时镇发现他的异样,“急什么呢,人生还很长。” 柳时镇说:“对,人生还很长,一步一步来吧。” 洗涮完毕,严弘植去泡了三杯咖啡,和柳时镇一起来到金哲秀面前坐下。 严弘植端了一杯咖啡给金哲秀,说:“哲秀,你先停一下,柳时镇先生有话要对你说。” 金哲秀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柳时镇。 柳时镇自己端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小口润润喉,说:“金哲秀先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很荒唐。但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听下去。等你听完了,如果觉得哪里有问题,再一桩一件的问我。” 金哲秀看向严弘植,严弘植朝他点了点头,金哲秀便也朝柳时镇点了点头,说:“好。” 柳时镇早已斟酌好措辞,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出来。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两个长得非常相像。这个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不计其数,可像我们两个这么像的却也不多。在华川别墅的时候,孔下士开玩笑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我听完也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放在心上。离开华川之后,我无意想起这个玩笑,便当作一件有意思的事告诉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听完之后,却告诉我,我爷爷曾经有一个孪生弟弟,也就是我的二爷爷,在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和家里人走失了。那时候,我二爷爷还不满三岁。”柳时镇歇口气,继续说:“你们从美国回来的那天晚上,弘植告诉了我你的身世,推算一下年份,你的出生年代竟和我那位走失的二爷爷十分吻合。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加上你我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实在没有办法不让我怀疑,你和我二爷爷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系。于是,我拜托弘植用我和你的头发做了dna鉴定。就在今天上午,dna鉴定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你和我的确存在着亲缘关系。也就是说,哲秀先生是我的二爷爷,是我爸爸的叔叔。” 听完柳时镇这番话,金哲秀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偏头看向严弘植,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严弘植点点头,说:“都是真的。我担心你多想,所以瞒着你做了dna鉴定。今天上午拿到鉴定结果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哲秀,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你会像这世上所有人一样,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拥有爱你的家人,过上最平凡却也是最幸福的生活。” 金哲秀沉默片刻,再次看向柳时镇,问:“你不介意我是一个怪物吗?” “你不是怪物。”柳时镇无比真挚的说:“你是人,只不过和普通人有点儿不一样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 金哲秀脸上这才露出一点儿微末笑意,说:“我能见见你的父亲吗?” “当然能!”柳时镇高兴地说:“不过,我得先把你的事告诉我爸爸,然后再安排你们会面。” 金哲秀说:“好。” 悬在心上几个月的事情终于得到圆满解决,严弘植无比舒心的笑了起来。 人生际遇真是无比奇妙,简直比电视剧还要曲折离奇。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严弘植送柳时镇下楼。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哲秀的事告诉你爸爸?”严弘植问。 “今天晚上。”柳时镇说:“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安排他们见面。” 严弘植点点头,说:“如果不是因为遭遇了百货大楼垮塌那件事,哲秀的身世早就真相大白了,拖了这么久,的确应该尽快有个结果。” 电梯来了。 严弘植还要送他下去,被柳时镇制止了。 “哲秀刚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里一定很乱,你回去陪他吧。” “那好吧。”严弘植说:“你开车小心,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好。”柳时镇见四下无人,倾身过去亲了他一下,说:“我走了,你回去吧。” 严弘植目送他进了电梯,挥手告别:“拜拜。” 柳时镇也向他挥挥手,说:“拜拜。” 电梯门关上,严弘植转身回家。 金哲秀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双手捧着咖啡杯,怔怔出神。 严弘植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在想什么?” 金哲秀转头看向他,沉默半晌,才吞吐着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严弘植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金哲秀说:“你帮我找到了家人,我自然就没有理由再留在你身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严弘植伸手把金哲秀抱在怀里,“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担心你找到家人便会离开我。和你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候了。哲秀,在你主动离开我之前,我永远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金哲秀伸出手,用力回抱住他。 “我也是,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临睡前,严弘植接到了柳时镇的电话。 “我把哲秀的事和我爸爸说了,他特别激动,立刻就要见哲秀,好不容易才被我给拦住了。我订了餐厅,明天中午十一点去接哲秀,你看行吗?” “哲秀明天的上课时间在晚上,可以的,我们在家等你。”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情话,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严弘植把金哲秀打扮得异常体面英俊。 接到柳时镇的电话后,严弘植亲自送金哲秀下楼,把他交给柳时镇。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柳时镇征询道。 严弘植说:“再过段时间吧,等我准备好了,不用你问,我也会上赶着去见你爸爸的。” “那好吧。”柳时镇说:“吃完饭我就送哲秀回来。” “好。”严弘植向坐在副驾的金哲秀挥手,“哲秀再见。” 金哲秀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严弘植笑着说:“嗯,我会在家等你。” 看着汽车开远了,严弘植才转身回了公寓。 回到家,严弘植却也无事可做。 他不想吃饭,把自己丢进沙发里便再也不想动弹。 雪人在他跟前摇着尾巴晃了几圈,却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便悻悻的回到狗屋,枕着爪子发呆去了。 严弘植窝在沙发里发呆,默默计划着未来。 半晌,他拿出手机,在网上订了两张晚上七点的电影票,是河正宇和河智苑主演的《许三观》,又订了一间酒店的情侣套房。 第46章 骸骨与砂糖-46 在沙发上躺着躺着,严弘植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起身下床,走到客厅,看见金哲秀正趴在桌子上学习。 金哲秀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严弘植,微微一笑,说:“你醒了?” “嗯。”严弘植去厨房倒水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点半。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有叫你。” 严弘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三点多了。 他端着两杯水来到金哲秀对面坐下,“会面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金哲秀说:“那个男人一直握着我的手,他还哭了。” 严弘植喝了口水,问:“他没说让你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吗?” “说了,但是被我拒绝了,我要和你住在一起。”金哲秀说:“柳大尉在一旁帮我说话,他便没有再勉强,又说要给我钱,还说要给我申请户籍。” 严弘植说:“旁的都无所谓,申请户籍是正事。有了户籍,你才能正式成为大韩民国的合法公民,才能享有公民应该享有的合法权利。” 金哲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他还说会定期来看我。” 严弘植说:“虽然你是他生物学上的长辈,但从外表来看,你比他要年轻,应该你常常去看望他才对。” 金哲秀点头,说:“好,听你的。” 严弘植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你继续学习吧,我出门买菜去了。” 严弘植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在等电梯的时候给柳时镇发了条短信,“下班之后来我家。” 柳时镇很快回过来:“遵命!” 买完菜回来,严弘植立即开始做饭。 等柳时镇到的时候,已经可以开饭了。 “今天怎么吃这么早?”柳时镇好奇地问。 严弘植冲他眨了眨眼,说:“吃完饭后我还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 “什么都不要问,跟着我就可以了。” 柳时镇笑了笑,说:“好吧,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吃完饭,洗好碗,高南舜正好来上课。 严弘植对金哲秀说:“我和柳时镇先生要出去一趟,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跟着高老师好好学习,十点一定要准时上床睡觉,不许等我,知道了吗?” 金哲秀微微有些黯然的说:“知道了。” 严弘植揉揉他的头发,和柳时镇一起出门去了。 上了车,严弘植指挥柳时镇:“向狎鸥亭洞前进!” 柳时镇也不多问,开车往狎鸥亭洞方向进发。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来到了狎鸥亭洞罗德奥街。 虽然不是周末,人依旧很多。 严弘植带着柳时镇来到了网上订票的那家电影院,电影刚好还有十分钟开场。 严弘植去自动取票机取票,柳时镇去排队买可乐和爆米花,然后一起进场。 严弘植特意买的最后一排,想趁着灯光昏暗时干点儿坏事。 可是坏事儿没干成,却平白哭了一场。 说实话,看电影只是前戏的一部分,所以严弘植并没有仔细挑选,只是随便挑了一个时间点合适的。 而且电影也并不怎么精彩,没想到其中几个桥段却莫名戳了严弘植的泪点,让他忍不住掉了泪,倒把柳时镇吓了一跳,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好久才止住了。 虽然后面还有许多时间,但刚哭过就去*,实在有些古怪,严弘植便不得不放弃了。 电影散场,严弘植和柳时镇随着人流离开电影院。 柳时镇调侃他:“没想到我家弘植竟然是一个如此感性的人。” 严弘植讪讪地说:“我就是看不了亲情类的电影,很容易被感动。” 柳时镇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说不出话来。 走出电影院,严弘植张望了一圈,看到网上订房那家酒店的巨大招牌,径直走了过去。 当柳时镇跟着严弘植走进那家酒店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时,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急忙拽住严弘植的手,压低声音问:“你带我来酒店干什么?” 严弘植挑眉一笑,说:“时镇哥,装什么纯情啊?来酒店当然是为了上床啦。我这么主动,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啊,换作别人可是哄都哄不来呢。” 柳时镇俊脸一红,说:“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只要把*和力气带过来就行。”说完,严弘植径自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手续很快办好,严弘植拿着房卡冲等在不远处的柳时镇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来,然后转身往里走。 柳时镇心说:弘植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如果我再扭扭捏捏的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柳时镇,不要怂,大胆上! 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之后,柳时镇快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坐电梯上楼。 柳时镇立腰直背的站在那儿,面无表情,也不和严弘植说话。 严弘植悄悄去握他的手,看着他的脸,笑着说:“怎么,紧张啦?” “没没没没有!”柳时镇梗着脖子说:“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该紧张的是你才对吧?” “我才不紧张呢。”严弘植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我期待着呢,期待时镇哥用你的十八厘米狠狠贯穿我。” 柳时镇的脸瞬间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甚至连耳朵都红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严弘植拉着柳时镇走出电梯,找到房号,用房卡开了门,推门进去。 柳时镇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严弘植推到了墙上。 严弘植压在他身上,笑吟吟的说:“时镇哥,我们先接个吻吧。” 说着,严弘植便仰头闭眼亲了上去,谁知却被柳时镇握住下巴给制止了。 严弘植疑惑的睁开眼,就见柳时镇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蕴着让人看不分明的神色。 柳时镇沉声说:“老实交代,跟谁学的这么会撩人?” “没跟谁学。”严弘植嬉皮笑脸的说:“天赋而已。” 柳时镇脸上却没有笑意,直视着严弘植的眼睛,问:“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我?” 严弘植收起笑脸,正经回答:“如果是别人,我或许准备一辈子也准备不好。可是和你,我根本不需要准备,我相信我可以。” “弘植,不要想当然。”柳时镇说:“我不想看你害怕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样子,我会心疼。” “时镇哥,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不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严弘植再次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别说话,吻我。” 柳时镇拿他没办法,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头吻下去。 唇间还残留着刚才在电影院喝的可乐的味道,甜甜的。 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没想到却越吻越激烈。 呼吸乱了,心跳乱了,血液翻涌起来,身体越来越烫,欲-望左冲右突,无比急切的寻找着出口。 柳时镇直接搂着严弘植的腰把他抱起来,一边热烈的亲吻一边带着他往里走,然后一起倒进了床里。 严弘植的手开始撕扯柳时镇的衣服,柳时镇便去脱他的,不出片刻两个人便一丝-不挂了,滚烫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再清楚不过的感受到了对方坚硬而蓬勃的欲-望。 第47章 骸骨与砂糖-47 “洗澡……”严弘植趁着换气的间隙咕哝一句。 柳时镇停下来,伏在严弘植颈间喘息片刻,然后把他从床上打横抱起来,起身往浴室走去。 两个人一起站在莲蓬头下,任热水冲刷着彼此的身体。 他们依旧难分难解的吻在一起,双手在彼此光裸水滑的身体上不停地抚摸着。 严弘植站得累了,干脆双手环上柳时镇的脖子,双腿缠在他腰上,整个人挂在了柳时镇的身上。 这个姿势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因为柳时镇的粗硬正抵在严弘植的臀间,只要严弘植的身子再稍微往下沉一点儿,便直抵幽境了。 这简直是对理智最严峻的考验,柳时镇正处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 他的大手正掌在严弘植紧实的双臀上,只要他稍微松一松手,他们便能融为一体。 但他不能这么做,那样一定会伤到严弘植,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他必须压制住翻江倒海的欲-望,循序渐进。 严弘植主动结束了这个惹火的亲吻。 “我们回到床上去吧。”严弘植哑声说。 他依旧挂在柳时镇身上,头发不停往下滴着水,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挂着水珠的白皙肌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格外诱人,让人迫切的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柳时镇把他放到洗手台上,拽过浴巾给他擦拭头发和身体。 严弘植便像一只小奶狗似的,眼巴巴的望着柳时镇,眼睛里水滟滟的,既楚楚可怜又引人犯罪。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又用交缠的眼神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 把严弘植擦干净之后,柳时镇又简单擦了擦自己,还没向严弘植伸手呢,他便自发自觉的伸腿缠上柳时镇的腰,然后贴进结实的胸膛里,伸手环住柳时镇的脖颈。 柳时镇依旧握住他的双臀,抱着他走回房间,回到床上。 “害怕吗?”柳时镇覆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 “不怕。”严弘植轻声说:“开始吧。” 严弘植越是说不怕,柳时镇便越是揪心。 他并不着急,低下头极尽温柔的亲吻着严弘植,生有薄茧的双手在他身上轻缓的爱抚。 严弘植很喜欢这样缱绻的缠绵,两个人的心在这一刻无限贴近,以相同的节奏跳动,让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他不能哭,那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严弘植被柳时镇吻成了一汪春水,柔软又荡漾。 他用手抵住柳时镇的胸膛,稍稍把他推开一点,说:“时镇哥,我真的准备好了,你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你已经硬了快一个小时了,再忍下去,你会爆掉的。” 柳时镇拂开他额前的乱发,哑声说:“好,我们开始。” 严弘植伸手把早已准备好的润滑油和安-全-套拿过来,交到柳时镇手上。 但是,刚开始,便结束了。 柳时镇只是用手指插-进-去做润滑,严弘植便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他急忙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却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流下来,映着白皙的肌肤触目惊心。 柳时镇立即停下所有动作,紧紧把严弘植抱在怀里,心疼得无法呼吸,叠声安慰:“别怕,不做了,我们不做了,这辈子都不做了。” “我可以的……”严弘植忍不住在他怀里哭出声来,却还哽咽着说:“我一点儿都不怕,真的,我还可以继续,我们继续……” “不!”柳时镇十分强硬地说:“我不要再继续了,我们回家吧,弘植乖,听我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 “不要!我不要回家!我要在这里,我要和你做-爱,我今天一定要做!” 严弘植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翻身骑到柳时镇身上,握住他的坚硬就要坐下去,却又被柳时镇一个翻身压到身下。 “不要闹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柳时镇红了双眼,看着严弘植被泪水打湿的脸,以及从嘴唇蔓延到下巴的那道血红,又气又怒又心疼,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就算不能做-爱,我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柳时镇一边温柔的擦拭着严弘植脸上的泪,一边柔声说:“我用自己的右手也不安安生生的过了那么多年吗?而且那天在车里,你用手帮我弄的时候,我也舒服得上了天。并不是非要进入你才叫做-爱,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达到高-潮,都是做-爱。更何况,我们也并不是单纯为了做-爱才交往的,我们是为了爱。我爱你,我不想看你为了我而勉强自己,我不想看你痛苦的样子。就好比现在,我恨不得捅自己两刀才解恨……” “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事已至此,严弘植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虽然现实如此惨烈,但他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直面现实。 他闭上眼,眼泪却依旧止不住的流下来,“我是一个胆小鬼,我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这种恐惧支配,我永远克服不了,我简直恨死我自己了。” “我爱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爱。”柳时镇低下头,吻掉他的眼泪,“我会帮你克服恐惧,但是答应我,慢慢来,好吗?” 严弘植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柳时镇,紧紧的。 柳时镇便也不再说话,回抱住严弘植,轻拍着他背,无声的安慰。 等严弘植情绪平静下来,柳时镇轻抚着他泪痕残存的脸,说:“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严弘植在他手里点点头。 两个人穿上衣服,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退房离开。 回去的路上,严弘植坐在副驾的位置,偏头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一言不发。 柳时镇不时看他两眼,却也不说话。 严弘植需要静一静,柳时镇不想打扰他。 当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柳时镇说:“你坐在车上别动,我去买点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严弘植没有应声。 柳时镇推门下车,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管药膏,然后又跑回车上。 “看着我。”柳时镇温柔而又不容抗拒的说。 严弘植转过头来,看向柳时镇。 柳时镇挤出一点药膏到手指上,然后倾身靠近严弘植,把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到他下唇的伤口上。 看着柳时镇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再次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滚烫的泪砸到柳时镇手上,他诧异的抬头看向严弘植。 严弘植忽然扯出一个惨笑,说:“时镇哥,我们分手吧。” 第48章 骸骨与砂糖-48 柳时镇动作猛地僵住。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严弘植握住柳时镇帮他涂药的那只手,无力垂下,然后收起笑意,擦干眼泪,抬起头直视着柳时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们分手吧。” 柳时镇只觉得震惊和荒谬。 半个小时前,他们还是如胶似漆的恩爱情侣,为了发生更亲密的关系进行着努力。 此刻,严弘植却毫无预兆地向他提出分手。 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柳时镇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纵然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柳时镇沉声说:“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等你情绪镇定下来,我们再……” “我很镇定,我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严弘植打断他,说:“我要和你分手,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车厢里的气氛霎时凝固住了。 半晌,柳时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因为刚才的事吗?我说了,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你为什么……” “可是我在乎!”严弘植再次打断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李俊浩说得对,我就是个性无能,注定这一辈子都过不了性生活。你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应该享受正常的性-爱,没有必要和我这样的变态继续纠缠下去,压抑你的*,浪费你的大好时光。”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柳时镇的怒气也上来了,语声渐重,“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和你在一起,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浪费时光,反而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弘植,性-爱不是人生的全部,就算没有它,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减少哪怕一丝一毫。所以,不要为了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和我提分手,我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严弘植扭头看向窗外,再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已变得冷硬。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出绝情的话?为什么不能给彼此留一点儿余地?实话告诉你吧,自始至终,我只是想睡你。你长得帅,身材好,下面又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看你一眼就能把人看硬了。我想,你这样的极品男人或许能治好我的性障碍,所以就花了点儿心思把你勾到手。可是没想到,还是不行。不管是其它男人的阴-茎,还是你的,我都吃不进去,我注定要成为一片开垦不了的荒地。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必要和你在一起了,与其看得到吃不到,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所以,分手吧,这样你就可以去找别人了,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多得是像我这样的骚浪贱愿意为你张开双腿。” 严弘植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却没有如愿换来柳时镇的哪怕一丝鄙夷。 “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柳时镇平淡而缓慢的说:“你不必为了推开我而故意轻贱你自己,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招对我不管用。我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和你分手,除非我死。” 严弘植冷笑一声,说:“你所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你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呢?凭着少年时代的记忆吗?还是凭着这几个月断断续续的相处?人是会变的,我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严弘植了,我早就因为这具性无能的身体而变得扭曲了。柳时镇先生,不要再天真了,不要再用你的主观臆想来美化我。在我展现出更加不堪的样子之前,趁早离开我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也算没有辜负我们这几个月在一起的情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希望你能听进心里去。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看你的短信。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就请尊重我的意愿,我会非常感激你。柳时镇先生,各自珍重吧。” 说完,严弘植推门下车。 柳时镇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不说话也不动作,像个木偶人一样坐在座位上。 严弘植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公寓楼。 他站在电梯前,发疯似的按着上行键。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电梯终于到了。 严弘植踉跄着冲进去,却靠着电梯壁无力的滑坐到地板上。 他用双手捂住脸,蓦地嚎啕大哭。 第49章 骸骨与砂糖-49 严弘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当他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卧室的床上,而且躺在金哲秀怀里。 “哲秀……”严弘植喊了一声,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模糊了金哲秀的脸。 金哲秀温柔的为他拭泪,“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的心好疼,疼得快要死掉了……”严弘植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我原本以为自己并没有多么爱他,就算分手,也会像以前那几次一样,伤心几天就过去了,可是,可是,好像不是那样的,我远比自己想象中爱他,一想到要失去他,我就恨不得立即死掉……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一再地玩弄我?我只是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不公平,不公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像他那么好的人了,再也不可能了,我该怎么办?哲秀,我该怎么办?我好难受,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救救我,哲秀,救救我……” 这样失魂落魄的严弘植让金哲秀感到陌生、手足无措,更多的是心疼。 金哲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一味的把严弘植紧紧抱在怀里,嘴上不住地说:“别哭,别哭,别哭……” 严弘植嘶哑的哭声却没有片刻止歇,似乎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在今夜流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下去,然后变成抽噎,最后终于沉寂下来。 金哲秀擦掉严弘植眼角残存的泪痕,无声叹息,眼神里写满心疼。 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但金哲秀永远不懂严弘植为什么开心雀跃,为什么嚎啕大哭。 他们离得这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人,他依旧懵懂无知,依旧浑浑噩噩。 所以,他刻苦学习,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能够读懂严弘植的喜怒哀乐,至少像今天这样的时刻,面对严弘植的悲伤,他不会束手无策,能够找到安慰他的方法。 金哲秀告诉自己,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 严弘植从噩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他真的已经失去柳时镇了。 严弘植坐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喉咙干哑,难受极了。 他习惯性地拿过手机,想要确认有没有柳时镇的电话或者短信。 屏幕亮起,通知栏显示有一条来自novio的短信,是凌晨五点发过来的。 严弘植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 “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虽然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这句话。我昨天原本要告诉你,我从今天起要开始为期六个月的海外派兵,两个小时后我就要离开韩国。六个月后,当我再次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想通,希望你能热烈的拥抱和亲吻我。我爱你,直到死的那一天。” 严弘植极力忍住眼泪。 他昨天已经哭得够多,不应该再沉溺于悲伤和绝望。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没有资格再哭泣。 更何况,柳时镇的离开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严弘植稳住情绪,起身下床。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金哲秀走了进来。 “你醒了?”金哲秀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担忧的问:“难受吗?” 严弘植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声音沙哑的说:“还好。” 金哲秀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他,“蜂蜜水,润喉。” 严弘植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喉咙果然舒服了很多,“谢谢。” 金哲秀接过空杯子,说:“去洗漱吧,我熬了粥,马上就好了。” 严弘植嗯了一声,刚走到门边,又回过身来,问:“高老师今天几点过来?” 金哲秀说:“下午两点半。” “哦,我知道了。” 下午两点二十,高南舜准时来到严弘植家。 金哲秀已经做好上课的准备,严弘植却说:“哲秀,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高老师说,上课时间推迟半个小时。” 金哲秀点头说好。 严弘植转向高南舜,说:“高老师,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高南舜点头,然后跟着严弘植走进了他的卧室。 高南舜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有点儿拘束的站在卧室当中。 严弘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走到高南舜面前,递给他,“拿着。” 高南舜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严弘植说:“里面是一张两千万的支票。” 高南舜更加迷惑了,“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严弘植说:“这是预付的工资。我马上就要离开,而且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两千万是我预估的直到哲秀考上大学为止所需的家教费用,我现在一次性支付给你,多退少补。” 高南舜沉默三秒,问:“你就不怕我拿着这笔钱逃跑吗?” 严弘植笑了笑,说:“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你的为人也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高南舜迟疑片刻,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严弘植直言不讳,说:“对,我出事了,而且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陪在哲秀身边了。除了在学习上教导哲秀以外,我还希望你能够在生活中多帮帮哲秀。你也知道,哲秀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了解的很少,对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我担心他日后纵使考上大学也不能很好的融入学校生活。因此,我想拜托你能够尽量多帮助他,照顾他。当然,我会提供给你相应的报酬……” “不用了。”高南舜打断他,说:“我早就把哲秀当成了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我所能的照顾哲秀,而且不需要你的报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严弘植向他鞠了个躬,说:“高南舜先生,谢谢你。” 高南舜弯腰回礼,“不客气。” * 上课结束以后,高南舜和严弘植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时间已经将近五点,严弘植问金哲秀:“晚饭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金哲秀坐在桌前,抬头看向他,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倒忘了,你的听力比平常人强几十倍。”严弘植走到他面前坐下,脸上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笑意,说:“我本来想吃过晚饭再告诉你的,既然你提起来,那就现在说吧。” 金哲秀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严弘植正色说:“或许就是明天,我要去做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要问我是什么事,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情会让我离开你一段时间,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或许更久。但是,我一定会回来。虽然我曾说过很多次让你不要等我,但这一回,哲秀,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回到你身边。你相信我吗?” 金哲秀没有片刻犹豫的点头,说:“我相信你。” 虽然曾被狠狠辜负过,但金哲秀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相信他爱的人一定会重新来到他身边。 严弘植心中感动,几欲落泪,但他忍住了。 在这最后的短暂时光里,他想尽可能多的留给金哲秀笑脸。 “这座房子是我买的,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如果你觉得孤单,也可以去找柳时镇的父亲,这是他期望的,也是我期望的。你一个人住,我总是不放心。”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洗衣服,买菜,做饭,打扫,这些我都已经学会了,你不用担心。”金哲秀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要住在这里,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严弘植思考片刻,把可以预想到的问题一一叮嘱:“高南舜是个十分可靠的人,我已经拜托他照顾你,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向他求助。对了,还有你的户籍问题,一定要催促柳时镇的父亲尽快办理。假如日后柳时镇向你问起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他,我和他……已经断绝关系了。还有雪人,要经常带它到楼下公园转转,还要定期带它去宠物店洗澡和打疫苗。我所有的银-行-卡密码都是840625,需要用钱就去银行取,如果不会操作的话就请教工作人员。” 金哲秀什么也不问,只管一一答应下来。 严弘植暂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问题要叮嘱,便笑着说:“我们一起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金哲秀微微一笑,纯真而美好,“我想吃杂菜拌饭,还有泡菜汤。” “好,我们就做杂菜拌饭和泡菜汤,再煎一份西葫芦饼,怎么样?” “好。” 两个人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洗碗,一起遛狗,一起洗漱,一起上床睡觉。 最后一个夜晚,两个人片刻也不想分开。 并肩躺在床上,默然半晌,严弘植笑着问:“也不知道重逢的时候,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金哲秀笑着说:“一定是比现在更好的样子。” “嗯。”严弘植说:“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大学生,或者是大学毕业生,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遇到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我呢,也终于可以摆脱掉过去所有的阴影,洗清掉身上沾染的血污,成为一个崭新的人,轻松的活着。” 金哲秀说:“听起来就很幸福的样子。” 严弘植握住他的手,笑着说:“嗯,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金哲秀用力回握住他,微微笑起来。 * 天刚蒙蒙亮,严弘植就醒了。 金哲秀还在睡着。 严弘植伸手拨开他额前碎发,轻声说:“哲秀,睡吧,不要起来。我不想和你告别,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崩溃大哭的样子。等我离开之后你再醒来,好吗?” 金哲秀依旧睡着,但严弘植知道,他听到了他的话。 严弘植起床,洗澡,刷牙,刮胡子,吹干头发,换上一套显得正式的衣服,最后看一眼尚在睡着的、沐浴在晨光中的金哲秀,轻声说:“哲秀,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离开家,严弘植来到公交车站,搭乘公交车。 时间尚早,车上稀疏坐着几个乘客,全是早起的上班族,坐在座位上没精打采的打着瞌睡。 车窗外的街道上,清洁工正在打扫,卖早点的店铺前也已经排起了长队。 严弘植拿出手机,给孔哲镐发了条短信。 ——不管我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告诉柳时镇一个字。 十五分钟后,严弘植来到了警察局。 他坐在一名中年男警察对面,沉声说:“我是来自首的,我杀了人。” 第50章 骸骨与砂糖-50 在海外驻兵的六个月期间,柳时镇没有收到严弘植的一条短信或者一通电话。 他想严弘植想得发疯,无数次想要主动打电话过去,但始终没有付诸行动,他害怕一听到严弘植的声音就会不管不顾的飞回韩国去。而且,他也有意从严弘植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让严弘植冷静的、从容的看清自己的心。 柳时镇从未有片刻的怀疑,严弘植是爱他的。 离别前的那天夜里,严弘植所说的那些狠毒的话,全是言不由衷,只是为了把他推开,柳时镇还没有傻到去相信。 但是,这并不代表柳时镇不伤心。 严弘植到底痛苦到了什么地步,才能硬逼自己说出那番伤人伤己的话?而这样的痛苦,严弘植又经历过多少次?又是什么样恐怖的经历把严弘植推到了这样的深渊里? 柳时镇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就好像有把刀在心窝里戳刺,痛得他无法呼吸。 柳时镇并不想挖掘严弘植深藏起来的往事。 如果严弘植想让他知道的话早就告诉他了,否则也不会用分手来离开他。 柳时镇只想倾尽自己一生的来疼他、宠他、爱他、护他,让他再不用感到一丝苦痛,用幸福和快乐把曾经所有的不幸埋葬掉,永远不再想起。 柳时镇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等他回国的时候严弘植还是一意孤行要分手,那他就死缠烂打到底,管他什么面子和自尊,统统没有严弘植来得重要。 为了严弘植,他豁出去了。 刚来到海外的时候,柳时镇经常向孔哲镐打探严弘植的消息。 可孔哲镐总是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他,柳时镇便渐渐明白,一定是严弘植事先交代过了,不让孔哲镐向他透露自己的情况,于是柳时镇便很识趣的没有再问。 意外的是,柳时镇却从父亲柳万奎那里得到了一点儿消息。 自从和金哲秀见过一面之后,柳万奎便开始为了给他登记户籍马不停蹄的奔走,偶尔会给柳时镇打电话请他帮忙打通关系。因为柳万奎曾说过要请严弘植吃饭,感谢他照顾了金哲秀那么久,所以柳时镇便同他问起这件事。 柳万奎说:“严弘植先生出远门了,要很久才回来。” 柳时镇说:“哲秀说的吗?有没有说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哲秀?你小子,怎么能这么称呼你二爷爷?没有礼貌的家伙。”柳万奎批评了他一顿,说:“叔叔没说他去哪,也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了?你好像很关心严弘植先生的样子。” 柳时镇随便搪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柳时镇想,严弘植一定是去旅游散心了,而且很快就会回家的,因为他不可能长时间把金哲秀丢在家里不管。 犹豫了许久,柳时镇还是给金哲秀打了个电话。 “哲秀,是我,柳时镇。” “我知道。” “那个,弘植他……还好吗?” 金哲秀想起严弘植临走之前的叮嘱,沉默两秒,说:“他很好。” 柳时镇说:“我听爸爸说弘植出远门了,是去旅游了吗?” 金哲秀直接说:“我不能告诉你,他说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什么都不让我告诉你。” 柳时镇苦笑,说:“好吧。麻烦你帮我转告弘植,我很好,等我一回韩国就去找他。” 金哲秀没有吭声。 柳时镇等了片刻,说:“那……再见。” 挂断电话,金哲秀握着手机出神。 转眼之间,严弘植已经离开三个月了,音讯全无。 虽然是一个人生活,金哲秀却并不觉得孤独寂寞,因为这座房子到处都是严弘植的痕迹,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仿佛他还陪在他身边。 吃饭,睡觉,打扫卫生,上课,购物,生活平静而缓慢的向前推移着。 在这座充满幸福回忆的房子里,金哲秀和雪人一起,等待着严弘植的归来。 * 海外派兵一结束,柳时镇便马不停蹄的回到韩国。 而他回到韩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严弘植。 管理员大叔还记得他,直接放行。 站在严弘植家门外,柳时镇紧张得心如擂鼓。 他原本打算直接按密码,可想了想,还是摁了门铃。 开门的是金哲秀。 “哲秀,好久不见。”柳时镇顺着门缝向室内张望,“弘植……他在吗?” 金哲秀摇摇头,说:“不在。” 柳时镇随即露出失望的表情,问:“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金哲秀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已经离开了六个月。” “什么?!”柳时镇吃了一惊。 金哲秀一脸平静地说:“六个月前,在他和你出去的第二天,他就走了,没告诉我做什么,没告诉我去哪儿,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只说让我等他。” “这怎么可能?”柳时镇依旧难以置信,“弘植他那么在乎你,怎么可能丢下你一走了之?” 金哲秀说:“他没有丢下我,他会回来的。” 柳时镇心慌极了。 六个月的漫长煎熬,唯一支撑他的动力就是期待着今日的相见。 可现在,所有的期望都化为泡影,现实如此残酷而荒谬。 特种兵的职业素养让柳时镇迅速镇定下来。 他没有质疑金哲秀的话,也没有进屋确认,而是选择了离开。 回到车里,柳时镇立即给徐大荣打电话。 “徐上士,你现在在特战司吗?太好了,帮我一个忙,查一下严弘植近六个月的出入境记录、乘车记录、消费记录、手机定位……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好,我等你消息,谢了。” 挂了电话,柳时镇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车里,一如六个月前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柳时镇一直坐在车里,直到凌晨五点才离开。 在八个小时的漫长时间里,柳时镇想了很多,最后将千言万语简化成了一条不足百字的短信发给严弘植。 那时候,他满心以为,当他归来时,严弘植会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他。 可现在,严弘植却凭空失踪了。 柳时镇渐渐意识到,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严弘植那天晚上的反常举动和言辞,绝不只是因为不能做-爱这一个原因,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严弘植狠下心和他分手,甚至不惜丢下金哲秀不管,突然离开? 不,不是突然,他一定早就准备好了,否则不会在提出分手的第二天就立即人间蒸发。 柳时镇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他也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严弘植。 严弘植有句话说的很对,他早就不是柳时镇记忆中的那个他了。 不管柳时镇多么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将近十五年的时光,他对这十五年间的严弘植几乎一无所知。 他被重逢后喷薄而出的、浓烈到极点的、甚至有点儿疯狂的爱冲昏了头脑,只知道紧抓当下和憧憬未来,却忘了去了解那些不为他知的旧时光。 现在,严弘植不见了,柳时镇也随之失去了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只得无计可施的守在严弘植家楼下,等待着徐大荣的消息。 黄昏时分,柳时镇的手机终于想起来。 他立即接通:“查到了吗?!” 徐大荣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说:“查是查到了,不过……” 柳时镇急声说:“别吞吞吐吐的,快说,他现在在哪儿?” 徐大荣顿了两秒,说:“他现在在首尔郊区的洪川监狱里。” 第51章 骸骨与砂糖-51 柳时镇怀疑自己听错了。 “监狱?你刚才是说了监狱吗?” “对,监狱。”不等柳时镇开口问,徐大荣直接说道:“六个月前,严弘植去警察局自首,说自己杀了人。案件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审理,最终以过失致人死亡罪结案,严弘植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如今在洪川监狱服刑当中。” 杀人?这怎么可能呢? 柳时镇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问:“他杀了谁?” 徐大荣说:“一个叫韩善宇的男人。你还记得八个月前的paradise百货垮塌事故吗?韩善宇,就是在那起事故中和严弘植困在一起的那个人。被困废墟的第五天,韩善宇在极度的饥饿中丧失了理智,试图杀死严弘植,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活命。严弘植为了自救,在地上摸到一把西餐厅的叉子,慌乱中向韩善宇刺过去,谁知刚好刺中他的颈动脉,就这样要了他的命。更戏剧性的是,严弘植因为过失杀人受了严重的精神刺激,造成局部失忆,把这段记忆抹去了。可就在六个月前,严弘植去明仁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治疗,在被催眠师催眠的过程中,这段记忆又突然被唤醒。于是,严弘植便去警察局自首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柳时镇説不出一个字来。 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可仔细回想那些细枝末节,比如韩善宇被他救出时全身完好偏偏颈动脉被刺穿,比如严弘植刚醒过来时和他那段奇怪的对话,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让柳时镇不得不相信,徐大荣所说的都是真的。 与此同时,严弘植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分手也有了答案,不能做-爱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理由便是严弘植打算自首,不愿意拖累他,所以才会狠心分手。 偏偏,柳时镇在那时被派往海外驻兵,彻底蒙在鼓里。 他不敢想象严弘植在那段时间承受着什么,所有快乐的回忆都被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让柳时镇觉得窒息。 这样看来,他还真是一个差劲到极点的男朋友啊。 挂了电话,柳时镇立即开车向洪川监狱出发。 他知道现在早已过了探视时间,他就是想离严弘植近一点,想明天能够第一时间见到他。 柳时镇打开车窗,盛夏的夜风依旧裹挟着白日的燥热,一股脑灌进来,扑到柳时镇脸上,带来黏腻的触感。 汽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般行驶,披星戴月,一往无前。 * 晚上十点半,汽车停在洪川监狱前。 监狱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狱警。 柳时镇走下车,望着眼前这座漆黑的低矮建筑,想象着严弘植在里面的艰难生活,心脏针扎似的疼。 严弘植并不是强硬的人,在监狱这种充斥着暴力的环境中,会遭受着怎么的折磨可想而知。 但一切早已在柳时镇不知道的时候尘埃落定,无论他多么心疼,都没有办法把严弘植从不幸中拯救出来,这是最令他感到痛苦和无助的。 柳时镇向门口的狱警询问了开放探视的时间,便又重新回到车上。 他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却丝毫不觉得困倦,望着监狱漆黑的大门怔怔出神,就这样睁眼到了天明。 不管你正在经历着多么巨大的痛苦,太阳总是会照常升起。 好不容易捱到探视时间,柳时镇做了来访登记,然后在狱警的带领下来到会面室,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焦灼不安的等待着严弘植的到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严弘植从一扇小门走了进来,一看到柳时镇,转身就往回走。 “站住!”柳时镇大声说。 闻言,严弘植顿住脚步,惶然无措的站在原地。 柳时镇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严弘植身后,却又不敢离他太近,在距他一臂之隔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你今天要是敢走,我……我……”柳时镇却说不出威胁的话来,只觉得眼眶酸涩,随时都可能落下泪来。 从背后看过去,严弘植穿着略显肥大的囚服,衬得人愈发瘦了,脚腕上还戴着镣铐,皮已经被磨破,往外渗着血。 半晌,严弘植转过身来,看着柳时镇的脸,微微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柳时镇强压住汹涌泪意,说:“我一回国,就赶着去见你,可你不在家,我便找来了这里。” 严弘植并不问柳时镇是怎么找来的,他是大韩民国特战司的大尉,想要找到自己实在轻而易举,这件事总归是瞒不住的。好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柳时镇并没有牵涉其中,这就足够了。 柳时镇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却片刻也没有从严弘植身上移开,“过来坐。” 严弘植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双眼,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心中顿时一痛。 “怎么把英俊的脸弄成这幅样子?”严弘植说:“故意的吗?” “对,就是故意的,想让你同情我可怜我。” 严弘植微微一笑,说:“不要这样,我喜欢看你英俊潇洒的样子。” 柳时镇也跟着笑了笑,说:“下回,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超级帅气的柳时镇。” 严弘植笑了笑,没有接话。 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 眼神交缠在一起,所有的想念都写在里面,平静而又浓烈的倾诉着。 来之前,柳时镇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严弘植说,他的自责,他的歉疚,可现在,看着严弘植瘦削而憔悴的脸,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重逢是如此不易而短暂,何必说那些话来制造伤感,还不如用这些时间好好看看严弘植的脸。 严弘植率先打破沉默,说:“你见到哲秀了吗?他还好吗?” 柳时镇说:“见到了,他看起来还不错,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那就好。”严弘植松了口气,说:“我一直很担心他。” 柳时镇顿了顿,说:“要不要我带哲秀来见你?” “不,别带他过来,也不要告诉他我在这儿。”严弘植说:“与其让他知道了为我担心,还不如让他以为我在某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着。哲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尽快融入这个社会。我现在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哲秀已经考上大学,有了同学和朋友,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那我呢?”柳时镇看着他,问:“对于我,你就没有什么期待吗?” 严弘植笑了笑,说:“当然有了。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晋升为少校,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柳时镇打断他,说:“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严弘植低下头,说:“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你还是趁早忘了我吧。” 柳时镇沉声问:“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可能?” 严弘植叹了口气,说:“我不想成为你人生的污点。” “你永远不会成为我人生的污点,正相反,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亮点,没有你,我的人生才真是漆黑一片,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柳时镇饱含深情地说:“所以,不要想着推开我,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 严弘植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六个月里,他没有一天不想柳时镇的,就算是做梦,也全是柳时镇的身影。 可以说,是柳时镇支撑着他走过来的,否则,在这座住满恶魔的、比地狱还要恐怖的牢狱里,他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是,他已经没有拥有柳时镇的资格了。 柳时镇拥有光明无限的前途,如果他留在柳时镇身边,就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终将有一天会把柳时镇彻底毁掉。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严弘植抬起头,看着柳时镇的眼睛,说:“不管你怎么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等我,彻底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来不曾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说完,严弘植站起来,径直向来时的那扇小门走过去。 柳时镇没有阻拦他,依旧坐在那儿,目不转睛的望着严弘植的背影。 转眼之间,严弘植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柳时镇枯坐一会儿,黯然起身,从另一扇门走出了会面室。 * 从那次以后,严弘植再也没有接受过柳时镇的探视。 但柳时镇并不气馁,只要他在韩国,每个星期都会来探视一次,风雨无阻。 可他的坚持并没有让严弘植软下心来,一直到服刑期满,他都没有再见过柳时镇一次。 严弘植原以为这样的冷心冷情会让柳时镇知难而退,可是,当他提着行李走出洪川监狱大门,看见穿着军装站在车前等他的柳时镇时,才知道他前功尽弃了。 正是春末夏初,柳絮漫天飞舞,好似下着一场纷扬的大雪。 柳时镇被柳絮白了头,穿着挺括的军装站在那里,隔着漫天飞絮和严弘植对望。 然后,柳时镇向他张开了怀抱。 那一刻,严弘植所有的坚持全线崩溃,眼泪夺眶而出。 下一秒,他丢掉手中的行李,无所顾忌的向着柳时镇跑去,一头扑进他怀里,用尽全力抱住他。 柳时镇立即回抱住他,力气大得恨不得把严弘植揉进身体里去。 他听到压抑的呜咽,他感觉到扑簌簌落进脖子里的热泪,整颗心就像泡进了海水里,又苦又涩,终于忍不住涌出泪来。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拥抱着,用身体表达着、感受着重逢的巨大喜悦。 良久,柳时镇收住眼泪,松开手,把严弘植从怀里拉出来。 严弘植低着头,不敢看他。 柳时镇捧住他的脸,抬起他的头,迫使他看向自己。 “我等这个拥抱等得实在太久太久,恨不得一辈子不松手。”柳时镇用拇指擦拭着他的泪痕,柔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严弘植的眼泪落得更凶,止也止不住。 “不要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柳时镇顿了顿,神色忐忑的说:“你现在……还要和我分手吗?” 严弘植慌乱摇头,哽咽着说:“不,不要,我不要和你分手。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三年来,柳时镇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他伸手把严弘植紧紧拥进怀里,笑着说:“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第52章 番外-故地重游 快下班的时候,柳时镇收到了严弘植的短信。 “我在xx酒店等你,3041房间,穿着军装来喔。” 柳时镇立即不安起来。 自从三年前那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柳时镇便对酒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一想到就会痿掉的那种阴影。 偏偏,严弘植短信里提到的酒店,正是三年前留下惨痛回忆的那家酒店。 瞧这架势,严弘植是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可柳时镇真怕自己到时候硬不起来。 但不管怎样,男朋友主动约炮,而且还是头炮,柳时镇的身心还是悸动不已的。 所以,下班点儿一到,柳时镇便开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xx酒店。 站在3041房间门前,柳时镇整了整衣领,这才按响门铃。 门很快开了。 柳时镇看到站在门内的严弘植,顿时呼吸一窒,急忙闪身进去,然后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柳时镇看着严弘植只穿了一条白色露臀内裤的身体,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严弘植笑着抱住他,修长的双腿自发缠到他腰上,张嘴含住他的耳垂,一边舔-弄一边说:“反正你来了还要脱,还不如不穿,省得麻烦。” ≡[。。]≡河蟹爬过≡[。。]≡ 第53章 番外-生日礼物 三天后就是柳时镇的生日了。 严弘植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纠结到底要送他什么礼物,可一直纠结到现在还没得出结论。 怪只怪他以前太傻,过个情人节就把所有能送的礼物都送了,搞得现在没礼物可送。 又纠结到柳时镇生日当天,严弘植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当天晚上,在西餐厅吃过晚餐,柳时镇开车送严弘植回家。 当汽车驶上公路,严弘植忽然说:“哥,我想去汉江边吹吹风。” 柳时镇摇摇头,说:“不行,夜里太凉了,江边风大,吹感冒了怎么办?” “我想去嘛。”严弘植忍着恶寒撒娇,“带我去吧,好不好?求你啦,哥~” 柳时镇被这一声哥叫得骨头都酥掉了,一脸无奈的笑着说:“好好好,听你的,去吹风。” 严弘植连忙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你对我真好!” 柳时镇宠溺一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调转方向往汉江方向开去。 到了汉江,两个人下车吹风。 在两岸霓虹的映衬下,夜晚的汉江真的很美,可就像柳时镇所说的,夜凉风大,真的很冷,刚站了五分钟严弘植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柳时镇把他抱在怀里,劝道:“上车去吧,再吹下去真该生病了。” 严弘植忙不迭点头,被柳时镇拥着往停车的地方走。 来到车边,柳时镇正要去开副驾驶的门,严弘植急忙握住他的手,说:“我们去后座待会儿吧,我有礼物要给你。” 柳时镇异常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勾唇一笑,转而去开后座的车门,一起坐了进去。 “快把礼物交出来吧。”柳时镇催促说。 严弘植笑着说好,然后开始动手脱大衣。 柳时镇抱臂看着他,也不吱声,静观其变。 脱完大衣,严弘植弯腰脱鞋、脱裤子,把自己下半身脱了个干净,然后抬腿跨坐到了柳时镇身上。 柳时镇明知故问:“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生日礼物啊。”说着,严弘植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绑在脖子上的红色蝴蝶结,笑着说:“我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柳时镇伸手在他光滑的屁股上摩挲,挑眉说:“虽然礼物很满意,可享用起来太费力,就这点不好。” 严弘植俯身亲他一口,说:“今天晚上不用你出力,让我来伺候你。” 柳时镇向后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严弘植的脸,似笑非笑说:“好啊,那我就坐享其成了。” 严弘植笑着说:“包你满意。” ≡[。。]≡河蟹爬过≡[。。]≡ 第54章 番外-嫁给我吧 严弘植从乌鲁克回来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柳时镇的海外派兵结束,启程回韩国。 因为飞机落地时间在凌晨两点,所以柳时镇事先打电话千叮万嘱,让严弘植不要来接他。 上飞机之前,柳时镇给严弘植发了条短信:还有十五个小时就能见面了,一颗赛艇。 严弘植很快回过来:等你操醒我。 凌晨两点半,柳时镇冒着风雪回到了家。 在去乌鲁克之前,他和严弘植已经正式同居。 把行李放在客厅,柳时镇推开卧室的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床头灯开着,晕黄的光洒了满室。 严弘植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灯光,柳时镇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一只后脑勺。 柳时镇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干净,蹑手蹑脚上床,钻进被子里。 被子里的严弘植也是一丝-不挂。 柳时镇紧贴着他光裸的后背躺下来,以手支头,端详着严弘植的侧颜。 还是那么帅气迷人。 柳时镇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严弘植若有所觉,微微动了动身体,却没有醒。 柳时镇无声的笑了笑,另一只手探到严弘植的后面,只觉得满手滑腻,竟是连润滑都提前做好了。 虽然柳时镇实在不想扰他清梦,但面对这样强有力的邀请,他实在无力抗拒。 柳时镇握住自己的下面随便撸了两把,然后对准那个湿滑的所在,挺腰插了进去。 ≡[。。]≡河蟹爬过≡[。。]≡ 一个小时后,柳时镇抱着几近昏迷的严弘植回到了卧室。 窗外风雪未停,室内温暖如春。 两个人相拥着躺在床上,严弘植枕在柳时镇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幸福极了。 柳时镇搂着他,忽然说:“弘植,你睡着了吗?” 严弘植迷迷糊糊地说:“还没……” 柳时镇沉默片刻,才说:“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严弘植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听到他问好不好,便习惯性的答了声好。 柳时镇笑起来,更紧的把严弘植抱在怀里。 第二天一早,严弘植醒来的时候,抬手揉眼睛,意外地感到金属的触感,睁眼一看,无名指上凭空多了一枚朴素的白金戒指。 严弘植扭头向身边的柳时镇看去,便见他正笑吟吟的瞧着自己。 柳时镇笑着说:“叫声老公来听听。” 第55章 番外-狼与菀得 严弘植离开的第二年,金哲秀考上了成均馆大学。 入学半年后,在高南舜的帮助下,金哲秀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甚至偶尔会去参加一些娱乐活动,比如唱k。 当然,金哲秀是不会唱的,但他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听众。 刚下课,金哲秀就收到了高南舜的短信:今天是兴秀的生日,大家一起去ktv庆祝,你也一起来吧。晚上八点,老地方。 金哲秀简短的回过去:好。 兴秀的全名叫朴兴秀。 金哲秀和朴兴秀第一次见面时,高南舜是这么向他介绍的:这是我的男朋友,朴兴秀。 后来,金哲秀又慢慢了解到,高南舜和朴兴秀是高中同学,从同学变成朋友,又从朋友一步一步变成了男朋友。上大学后,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在两所学校的中间租了一个屋塔房,开始了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金哲秀时常被邀请去他们的屋塔房做客,虽然狭小且杂乱,但是充满了生活气息,让人觉得很温暖。 晚上八点,金哲秀准时抵达他们常去的那家ktv。 他走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 高南舜看见他,急忙招手喊道:“哲秀!这里!” 金哲秀走过去,高南舜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嗨,哲秀。”坐在高南舜另一边的朴兴秀扬手冲他打招呼,然后一把搂住身边一个男孩的肩膀,向金哲秀介绍道:“认识一下,我朋友,陶菀得。” 金哲秀籍着包厢里昏暗的光线看了陶菀得一眼,微微有些愣住。 这个叫陶菀得的少年和严弘植长得太像了。 陶菀得也是一愣,随即笑起来,说:“喔,我认得你。” 朴兴秀大为惊奇,问:“你怎么会认识哲秀?” 陶菀得说:“我每天跑步的时候都会路过一个公园,我经常看到他支着画架在公园里画画,身边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 朴兴秀笑着说:“哲秀是南舜的后辈,成均馆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的大一新生,他们家也的确有一只叫雪人的萨摩耶。哇,这真是太巧了。” 陶菀得向金哲秀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陶菀得,很高兴认识你。” 金哲秀和他短暂的握了握手,说:“我叫金哲秀。” 这便是他们今晚所有的交流。 聚会结束,一群人四散离去。 金哲秀回到家,雪人热烈的冲上来迎接他。 他摸摸雪人毛绒绒的脑袋,说:“老实呆着。” 雪人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一般,立即趴到地上,一脸呆萌的吐着舌头。 * 金哲秀第二次见到陶菀得,是在公寓楼对面的公园里。 他下午没课,便拿着画架、牵着雪人到公园里画画。 金哲秀喜欢这个小公园,因为这里有许多他和严弘植的回忆。 他把雪人拴在公园的长凳上,然后支起画架,固定好素描纸,拿出一应用具,开始聚精会神的作画。 雪人匍匐在他脚边,十分乖巧,只偶尔对着过路的人叫唤两声。 画到一半的时候,雪人却突然开始狂吠起来。 金哲秀停下手中的笔,顺着雪人狂吠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穿着一身运动服的陶菀得。 陶菀得正盯着他的画看,见金哲秀向他看过来,便垂眸与他对视,似笑非笑的说:“你在画我?” 金哲秀回过头,说:“你误会了,这不是你。” 陶菀得绕到前面,在金哲秀旁边的空位坐下来,又盯着画纸上的人像素描看了半晌,说:“这明明就是我,眼睛、鼻子、嘴巴,和我一模一样。” 金哲秀不想和他解释,于是说:“你说是就是吧。” 陶菀得觑他一眼,说:“你画好了能把它送给我吗?或者我付钱买也行。” 金哲秀想也不想,说:“不能,对不起。” 陶菀得也不失落,笑着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金哲秀不再和他说话,继续未完成的画。 陶菀得也不走,坐在那儿逗雪人玩儿,玩儿了一会又拿出手机自拍和拍风景。 镜头不经意就对准了正在作画的金哲秀。 陶菀得注视着镜头里的金哲秀,不觉就有些呆了,心道:他长得可真好看啊,睫毛修长,鼻子英挺,嘴唇红润,看起来就很好亲的样子。 陶菀得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金哲秀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向他看过来。 就在这一刻,陶菀得迅速按下拍摄键,然后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扭头装作看风景。 金哲秀看了他一眼,开始收拾东西。 陶菀得忙问:“你要走了吗?” 金哲秀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个……就是……”陶菀得支吾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们互留一下手机号码吧!” 金哲秀沉默几秒,报出自己的手机号,陶菀得急忙输进自己的手机里,打过去,听到金哲秀的手机响了几声才挂断。 “我打过去了,你存一下。”陶菀得顿了顿,说:“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吧?” 金哲秀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说:“陶菀得。” “对,我叫陶菀得。”陶菀得跟着站起来,笑着说:“你们学画画的不是需要人体模特吗?如果你缺模特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当模特,免费的。” “谢谢。”金哲秀解开雪人的绳子,拿起画架,说:“我要走了,再见。” 陶菀得忙说:“喔,再见。” 金哲秀牵着雪人走了。 陶菀得站在原地望着金哲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跑走了。 * 因为这段时间课多,金哲秀已经很久没去公园画画了。 中午,高南舜约着金哲秀一起到学校食堂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高南舜压低声音问:“听说你暗恋菀得?” 金哲秀问:“暗恋是什么意思?” 高南舜瞬间语塞,愣了三秒,说:“就是偷偷喜欢的意思。” 金哲秀又问:“我为什么要偷偷喜欢他?” 高南舜再次语塞,愣了三秒,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下午,金哲秀有人体写生课。 原本联系好的人体模特突然有事来不了,正当老师和同学发愁之际,金哲秀想到了陶菀得。 金哲秀给陶菀得打电话,“喂,你好,我是金哲秀。” 陶菀得压抑住爆发的喜悦,努力用正常的声调说:“喔,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哲秀说:“你上次不是说可以给我做模特吗?我现在正缺一个模特,你可以过来吗?” 陶菀得已经高兴得眉飞色舞了,却故意说:“你稍等一下,我看看今天的日程。” 金哲秀说:“如果你来不了也没关系……” 陶菀得急忙打断他,说:“我能来!你说去哪儿?” 金哲秀说:“到我们学校来吧,艺术学院,五号教学楼,人体教室。” 陶菀得说:“好,半个小时内一定到。” 半个小时后,当陶菀得看到一屋子拿着画板的学生时,有点儿傻眼了。 当听到中年男老师说“同学,把衣服脱光坐在这把椅子上就可以了”的时候,陶菀得彻底懵逼了。 他是来给金哲秀一个人当模特的啊,他可不想让一屋子人来画他的裸-体啊。 可是,来都来了,如果临阵脱逃的话就太影响他在金哲秀心目中的伟岸形象了。 陶菀得一咬牙一闭眼,一件一件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陶菀得的身材极好。 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自由搏击选手,并为了实现梦想坚持不懈的努力着,训练和参加比赛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所以,他的身材想不好都难。 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在金哲秀的面前,而且还是全-裸,令陶菀得非常难为情。 他用手遮住关键部位坐在椅子上,不时四下偷瞄,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没有好奇和探究,也没有交头接耳的议论,偌大的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也对,这些人一定经常面对各种各样的裸-体,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吧。 陶菀得这才觉得好过一点儿,悄悄把视线放到金哲秀身上。 金哲秀不时看向他。 虽然他的眼神再正常不过,却让陶菀得隐隐觉得悸动。 如果现在教室里只有他和金哲秀两个人的话,说不定陶菀得就硬了。 陶菀得暗骂自己没出息,被人看两眼就能看硬,太丢人了。 就这样赤条条的被围观了一个多小时,陶菀得终于被允许穿上衣服,而且还得到了一笔颇为丰厚的报酬。 陶菀得和金哲秀一起离开教室。 陶菀得说:“刚才的那副画,能送我吗?” 这回,金哲秀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把卷好的画递给他,说:“给你。” 陶菀得喜滋滋的接过来,笑着说:“我请你吃饭去吧,谢谢你让我小挣了一笔。” 金哲秀说:“那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反倒是我该谢谢你肯来帮我。” 陶菀得急忙接口说:“如果你真想谢我的话,那就请我吃饭吧!” 金哲秀顿了顿,说:“好吧,我请你吃饭。” 陶菀得心里已经乐翻了天,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你喜欢吃什么?” 金哲秀说:“我请你,当然要吃你喜欢的。” 陶菀得说:“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金哲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那我们去吃麦当劳,怎么样?” 陶菀得立即夸张地说:“麦当劳好啊,我最喜欢吃麦当劳了!” 两个人刚走出教学楼,恰巧碰见了高南舜。 得知他们两个要一起去吃麦当劳,高南舜笑着说:“我也很久没吃炸鸡了,一起去吧。” 金哲秀说好,陶菀得心里虽然不乐意,嘴上也只能跟着说好。 三个人出了校门口,带上来接高南舜的朴兴秀,四个人一起往学校附近的麦当劳进发。 * 四个人点了四份汉堡套餐,又点了香骨鸡腿、麦辣鸡翅、香芋派和麦旋风,几乎把一个四人桌堆满了。 陶菀得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和金哲秀说的,可现在多了两个没眼力价的电灯泡,只能憋着话闷头吃东西。 高南舜朝朴兴秀使了个眼色,朴兴秀立即心领神会,说:“对了,菀得,你怎么会突然来南舜他们学校的?” 陶菀得神色闪烁,说:“喔,那个,哲秀需要一个模特,我就来帮忙了。” 高南舜吃惊地问:“该不会是裸模吧?!” 陶菀得干笑一声,虽然没有答话,但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朴兴秀大笑两声,冲陶菀得竖起了大拇指:“我靠,哥们你行啊,裸模都敢当,真是佩服!” 陶菀得打开他的手,说:“我身材好,敢露,怎么了?最主要是能帮到哲秀的忙,我开心,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朴兴秀和高南舜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金哲秀听到陶菀得提起自己,再次向他道谢。 陶菀得忙说不客气,顺带在桌子底下踢了朴兴秀两脚。 吃完饭,高南舜和朴兴秀一起回家了,陶菀得和金哲秀的家离得很近,一起去坐公交车。 因为是下班放学高峰,公交车上人满为患,拥挤不堪。 陶菀得本来是和金哲秀并肩站在一起的,挤着挤着,不知怎么的就被挤到金哲秀背后去了。 为了不被挤走,陶菀得紧抓着旁边的座椅,这个姿势,就好像把金哲秀拥在怀里一样,他的鼻端全是金哲秀身上好闻的味道,加上身体在颠簸中不时的碰撞,陶菀得可耻的硬了。 陶菀得想起前不久刚看过的一本漫画里的电车痴汉,暗骂自己猥琐无耻下流。 可是,他控制不住,那里越来越硬,在裤裆里撑起了帐篷。 陶菀得害怕金哲秀发现自己的异样,弓着腰把屁股使劲往后撅,尽量不让自己的下半身碰到金哲秀的身体。 他用这样诡异的姿势站了一路,到站下车时,整个下身都麻了,差点从公交车上摔下来,幸好金哲秀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金哲秀问。 陶菀得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笑着说:“没事,就是站得腿有点儿麻,走两步就好了。” 金哲秀便没说什么,转身往家的方向走,陶菀得跟上去,问:“你是和父母住在一起吗?” 金哲秀说:“我没有父母,目前和我的狗一起住。” 陶菀得又内疚又心疼,一脸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金哲秀说:“这没什么。” 陶菀得顿了顿,说:“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打电话给我。” 金哲秀微不可察的笑了笑,说:“谢谢。” 陶菀得目光犀利的捕捉到了这抹转瞬即逝的笑意,顿时觉得受到了会心一击,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大概走了五分钟,就到了金哲秀家公寓楼下。 金哲秀同他道别:“再见。” 陶菀得扬了扬手中的画,笑着说:“谢谢你的画,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再见。” 金哲秀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公寓大门。 陶菀得在楼下傻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他徒步走了两站地,才回到自己的家。 * 爸妈都不在家。 陶菀得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小心翼翼的展开那副素描,看着宛如复印上去的自己的脸,只觉得心花怒放。 他忍不住想,金哲秀到底画过多少次自己的脸,才能画得这么像呢? 陶菀得愈发笃定,金哲秀一定是暗恋他。 陶菀得又想起第一次在那座小公园里见到金哲秀时的情景。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两年前的冬天,雪后的清晨。 陶菀得早上六点半就起来了,踏雪晨跑。 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别说是下雪,就算是下着瓢泼大雨也照跑不误。 路过公园时,陶菀得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弯腰滚着雪球。 他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天还没大亮呢就跑出来堆雪人,八成不太正常。 陶菀得慢慢跑近他,逐渐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比女孩子还要清秀漂亮的脸,就像雪一样白皙纯净,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陶菀得看得太专注,忘了注意脚下,一不留神滑倒在地,吃了一嘴雪。 他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顾不上疼,拔腿就往回跑,生怕被那人瞧见自己的窘相。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陶菀得停下来,躲到路边的一棵树后,探着头往回看。 那人依旧在心无旁骛的滚着雪球。 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成了雪人的身子。 他又弯腰滚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放到那个大雪球上,成为雪人的头。 一个雪人堆成,他还不满足,又费了好大功夫,紧挨着那个雪人又堆了个一样高的雪人。 他这才满意,就地在雪人的旁边坐下来,什么也不做,就安静的坐着。 陶菀得就站在树后遥遥看着,仿佛入了迷,忘了时间,忘了在哪儿,忘了要做什么,甚至忘了他自己,就那么痴痴地望着。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人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起身走了。 待他走远了,陶菀得才从树后走出来,来到那两个雪人跟前,坐到那人方才坐的地方。 陶菀得莫名感觉到了浓重的孤独,以及淡淡的心疼。 当他渐渐回过神来,陶菀得陡然意识到,他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了。 在这个雪后的清晨,陶菀得的初恋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开始了。 从那以后,他每天早晚两次都会去那座公园跑步,但并不经常能看到他,一个月里大概能有一两次,可以看到他牵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在公园里低头行走。 但陶菀得从来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着,顶多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尾随在他身后慢跑。 尽管如此,陶菀得的心依旧悸动不已,觉得真是幸福。 就这样像个变态狂似的在远处窥视了两年,陶菀得终于在朴兴秀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了他。 当看到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爱情的光束骤然迸射出来,辉煌夺目,爱情的钟声咣咣砸响,震耳欲聋。 陶菀得炸成了烟花,直接上了天。 为了不在初次见面中留下糟糕的印象,陶菀得用尽全身力气镇定下来,几乎把手心抠出了血。 当朴兴秀介绍他们认识时,陶菀得把长达两年的遥望浓缩成简单的一句话,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当双手相握的时候,陶菀得激动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但依旧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之后,陶菀得多想表现的热情一点儿,和金哲秀多说上几句话,可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直到聚会结束,也没能和金哲秀搭上一句话。 聚会后的一个星期,陶菀得再次在公园里见到了金哲秀。 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上前搭讪的理由。 尽管如此,陶菀得还是得鼓足勇气,才敢走上前去。 当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金哲秀的画纸上时,陶菀得惊呆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金哲秀也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暗戳戳觊觎了他很久吗? 陶菀得小心试探,金哲秀不留余地的否认了,而且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但陶菀得一点儿也不灰心。 他依旧坚信着,他和金哲秀是双向暗恋的关系。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陶菀得几乎承受不住,一颗小心脏差点儿爆掉。 虽然早就从高南舜那里要到了金哲秀的手机号码,陶菀得还是厚着脸皮和金哲秀互换了手机号。 金哲秀走了之后,陶菀得给朴兴秀打电话,满心欢喜的告诉他金哲秀暗恋自己的事情。 朴兴秀骂他神经病妄想狂,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 事实上,陶菀得是故意的。 他把金哲秀暗恋自己的事情告诉朴兴秀,朴兴秀一定会告诉高南舜,然后又会从高南舜那儿传到金哲秀耳朵里,这样一来,就算试不出金哲秀的心意,也会在无形中拉近他们的距离。 心机boy陶菀得暗赞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这回人体模特的事,金哲秀能第一时间想到他,让陶菀得愈发笃定,金哲秀暗恋他。 金哲秀一定也像他一样,虽然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奈何找不到正当的理由,直到出现人体模特的契机,才勇敢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陶菀得收回飘远的心神,回到现实。 既然已经知晓了金哲秀的心意,他便不能再畏首畏尾的浪费时间,他要向金哲秀告白,把暗恋转为明恋,然后像朴兴秀和高南舜那样,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狗,他被他们虐了那么久,是时候反虐回去了。 可是,要怎么告白呢? 苦思冥想间,陶菀得不经意看见了贴在墙上的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海报,心里立即有了主意。 陶菀得从床上爬起来,找来双面胶,把自己的裸-体画像贴到那张海报旁边,端详半天,满意地笑起来。 * 第二天,陶菀得感冒了,头昏脑涨,流涕不止。 陶菀得却觉得很高兴,立即拿来手机给金哲秀打电话。 “喂,哲秀,我是菀得。”陶菀得连着咳嗽几声,才接着哑声说:“你有时间和我见个面吗?我有事和你说。” 金哲秀不答反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陶菀得等的就是这句话,把声音又放弱了几分,说:“或许是昨天光着身子在教室里坐了太久的缘故吧,今天早上一起来就觉得特别难受,应该是感冒了,还不知道发烧了没有。” 说完,陶菀得又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 等他咳嗽完了,金哲秀说:“吃药了吗?” 陶菀得说:“家里没有药,我爸妈也不在家。没事,你别担心,小感冒而已,我抗抗就过去了。” 金哲秀顿了顿,说:“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见面吗?我去你家找你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太好了! 诡计得逞的陶菀得捂着手机在床上扑腾一会儿,才又虚弱的说:“那麻烦你了,我现在就把地址用短信发过去。” 金哲秀说:“好,一会儿见。” 陶菀得说:“一会儿见。” 结束通话,陶菀得大叫一声,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他迅速把地址编辑好发给金哲秀,然后起床洗澡洗脸刷牙刮胡子,找出新买的牛仔裤和t恤衫换上,本来还想打点啫喱水弄个发型,后来想想那样看起来就太精神了,不像个病人的样子,就作罢了。 金哲秀家离他家并不远,步行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陶菀得估摸着他快到了,便打开门虚掩着,然后回到床上躺好,装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陶菀得压下心中窃喜,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门没锁,请进。” 透过大开的房门,陶菀得看到金哲秀推开屋门走了进来,穿过客厅,走进他的房间,来到他的床前。 陶菀得拍拍床边,说:“请坐。” 金哲秀犹豫了一下,在床边坐下来,看着陶菀得的脸,说:“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生病。” 陶菀得忙说:“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平时身体特别好,一两年也不会生一次病,也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 金哲秀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到床上,说:“我买了感冒药,你先把药吃了吧。对了,你吃饭了吗?” 陶菀得可怜兮兮的摇了摇头,说:“还没……” 金哲秀说:“空腹吃药对胃不好。我可以用一下你家厨房吗?” 陶菀得忙不迭点头,说:“可以可以!” 金哲秀站起来,说:“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粥。” 陶菀得大为感动,一脸真挚的说:“哲秀,真的太谢谢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完,金哲秀转身出去了。 金哲秀刚出去,陶菀得就兴奋地在床上打滚。 陶菀得几乎百分百确定,哲秀一定也是喜欢他的,不然怎么会又是送药又是给他做饭?这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哲秀心里一定想着:快来跟我表白!快来跟我表白! 陶菀得简直要得意忘形了。 半个小时后,金哲秀端着饭桌进来了。 饭桌上放了一碗白粥和一碟萝卜泡菜,虽然再简单不过,但却比最丰盛的筵席还要让陶菀得食指大动心花怒放。他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虽然被烫得嘶嘶直吸气,还不忘对金哲秀竖起大拇指,笑着称赞:“好次!” 金哲秀微微笑起来,说:“当心烫,慢点吃。” “嗯嗯!”陶菀得点点头,舀了一勺粥,又夹了一块泡菜放到粥上,以龟速往嘴里送,“这样够慢了吗?” 金哲秀脸上的笑意稍稍扩大了一点儿,让陶菀得看得呆住,双眼发直,一勺粥停在圆张的嘴边,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金哲秀奇怪地说:“你吃啊,吃完饭还要吃药呢。” 陶菀得回过神来,急忙把粥送进嘴里,低头咀嚼,慢慢咽下去,小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当然,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金哲秀没有答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他喝粥。 陶菀得很快就把一大碗粥消灭干净,金哲秀端着饭桌出去,顺带着洗了碗,这才端着一杯温水回来。 他把水杯递给陶菀得,拿起感冒药,看了看说明书,抠出两粒胶囊放到陶菀得手里。 陶菀得吃药喝水,仰头咕咚咽下去,又把剩下的水都喝了,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金哲秀说:“你不是有事和我说吗?是什么?” “对,我差点儿忘了。”陶菀得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来一张票券,递给金哲秀,“给你。” 金哲秀接过来,低头一看,见是一张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观众入场券。 陶菀得挠挠头,有些害羞的说:“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自由搏击选手。这场比赛从下周一开始,为期三天,如果能在比赛中进入前四强,就能获得进国家队集训的机会。我是六十公斤级的选手,想请你去做观众。”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我能进四强,还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金哲秀不解,“为什么不现在说呢?” 陶菀得说:“因为是非常重要的话,所以要在非常重要的场合说。” “好吧。”金哲秀说:“我会去的。” “真的吗?太好了!”激动之下,陶菀得一把抱住了金哲秀,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样有些唐突,立即松开金哲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的。”金哲秀站起来,说:“我下午还有课,要先走了。” “喔,好的。”陶菀得起身下床,说:“我送你出去。” 陶菀得把金哲秀送到家门口,互道再见。 陶菀得回身关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估摸着金哲秀已经走到楼下了,便开门出去,扒着楼顶的护栏伸着脑袋往下看,果然看见金哲秀正独自走在楼下的狭窄街道上。 陶菀得支着脑袋,俯视着金哲秀变得渺小的身影,脸上不自觉漾起了浓浓的笑意。 对面屋塔房的高中老师李东洙正站在阳台上抽烟,看到陶菀得荡漾的表情,大声说:“哟,菀得啊,发春啦?” 陶菀得笑着说:“嗯!” * 周一上午十点,陶菀得站在选手准备区的出口,一脸紧张的向观众席张望着。 他没有看到金哲秀的身影。 金哲秀上午有两节课,他说一下课就会赶过来。 陶菀得早上出来的急,手机忘在了家里,也没法打电话问金哲秀到哪儿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该他上场了,陶菀得紧张地不得了,就怕金哲秀赶不上。 距离上场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陶菀得终于看到了金哲秀的身影,悬了许久的心安放下来,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一定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二轮,陶菀得就遇到了一位非常强劲的对手,苦苦挣扎许久之后,还是被无情的k.o了。 陶菀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胜败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输得一败涂地,这让陶菀得难受极了。更要紧的是,他原本打算在取得辉煌胜利之后向金哲秀告白的,这样一来,告白的话还怎么说出口? 陶菀得简直要怄死了。 陶菀得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刚走出比赛场馆,就看到金哲秀正站在门口等他。 他现在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实在没脸面对金哲秀,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金哲秀也看到了他,迎着走过来,说:“比赛很精彩,谢谢你邀请我过来。” 陶菀得强笑一下,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金哲秀说:“脸上的伤要紧吗?是不是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要紧,这点儿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自己擦点儿药就好了。”陶菀得长出一口气,说:“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金哲秀点头说好。 两个人来到路边的一家小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瓶烧酒。 陶菀得却不吃菜,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金哲秀并不劝阻。 他看得出来陶菀得心情不好,喝点酒发泄一下也好。 因为是空腹喝酒,陶菀得又喝的急,两瓶烧酒下肚,他就醉得坐都坐不稳了。 金哲秀叫来老板娘结了账,本想扶着陶菀得走的,可他醉得站不直,金哲秀就在老板娘的帮助下把他背起来,手里还提着他的背包,离开了小饭馆。 金哲秀背着陶菀得走在人行道上。 正午的阳光十分温暖,照得人很舒服。 陶菀得趴在金哲秀背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金哲秀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陶菀得原来在喊他的名字。 “哲秀,哲秀,哲秀……”陶菀得不住地喊着。 “嗯。”金哲秀答应一声。 陶菀得无意识的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金哲秀觉得痒,偏头躲开。 “哲秀,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哲秀,我们恋爱吧……”陶菀得醉声呢喃着。 金哲秀脚步顿住,他回过头,看见陶菀得闭着眼,头枕在他肩膀上,好像睡着了。 应该只是醉话吧?这么想着,金哲秀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举步向公交车站走去。 * 陶菀得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他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坐起来,发现床边的地板上放着饭桌,桌上有饭菜和醒酒汤,还有一张纸条。 陶菀得下床,拿过纸条细看。 好好吃饭。 如果饭菜凉了,记得热一下。 金哲秀。 陶菀得心中温暖,拿起饭勺喝了一口汤,虽然凉了,依旧美味得他直想哭。 他暗赞自己眼光好,看上了一个如此完美的人。 刚喝了两口汤,陶菀得猛地顿住。 他有一个好处,喝醉酒从来不会断片,就算醉成了一滩烂泥,第二天依旧能够清楚地记得醉酒后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啊!!!” 陶菀得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这算什么呀?最最重要的告白就这样被他稀里糊涂的给毁了。 “陶菀得,你这个大笨蛋!”陶菀得照着自己的脑门给了一拳,“一定还有补救的方法,不能就这样过去!” 陶菀得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转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索性拿起手机和外套冲出了家门。 他决定先见到金哲秀再说,见了面把话说清楚。 陶菀得一路跑到那座公园,在金哲秀经常坐着画画的那张长椅上坐下来,待气息平复,拿出手机给金哲秀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陶菀得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音来。 “喂?菀得吗?”金哲秀说。 陶菀得急令自己镇定下来,咳嗽两声清清喉咙,说:“是……是我。” 金哲秀说:“饭吃了吗?” “吃了。”陶菀得说:“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见你。” “我在家。” “我在你家对面的公园里,你出来吧,我们见个面。” “好,我正准备下楼遛狗,你等着我。” 挂了电话,陶菀得攥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 他既迫切的想要见到金哲秀,却又有点儿害怕见到他。 陶菀得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想趁着这会儿组织一下语言,却什么也想不出。 就这样煎熬了十分钟,金哲秀来了。 陶菀得立即站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金哲秀牵着雪人走到他面前,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一刻,和金哲秀面对面站在一起,陶菀得却突然镇定下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金哲秀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哲秀,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我们恋爱吧。” 金哲秀看着陶菀得,没有说话。 他知道恋爱是什么,就像高南舜和朴兴秀那样,就像严弘植和柳时镇那样。 他忽然想起严弘植离开之前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大学生,或者是大学毕业生,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遇到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陶菀得说爱他,但他不清楚自己对陶菀得的感情是什么。 毫无疑问,陶菀得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因为那张和严弘植相似的脸。他也喜欢和陶菀得在一起,他甚至把对严弘植的想念转移到陶菀得身上,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照顾他,关心他。 但是,这是喜欢吗?金哲秀不知道。 陶菀得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金哲秀的答案,打入地狱还是飞上天堂,只在金哲秀的一句话。 似乎等了一万年,金哲秀终于开口了。 陶菀得听到他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 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却让陶菀得喜出望外,说:“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所以,你是答应了,对不对?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恋人了,对不对?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陶菀得一把将金哲秀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完全无视了在周围遛弯儿的路人的目光。 金哲秀有点儿懵。 他答应了什么?他什么都没答应啊。 可是,金哲秀却没有推开陶菀得。 他喜欢被拥抱的感觉,莫名觉得安心。 金哲秀迟疑着抬起手,轻轻搂住了陶菀得的腰。 他想,就这样开始吧。 开始新的关系,开始新的人生。 总有一天,他会认清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