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29》
第一章 火车上认识的朋友
“如今这世道,没有一个可以过安生日子的地儿啊,”
“唉,何尝不是,去年年底国虽一统,但这社会依旧不太平啊,”
“刚统一不久,中山先生入土为安还不到半年,近些日子中央军和西北军又闹起来,剑拔弩张的,指不定哪天就又要开战了。”
火车车厢内,类似的言论不绝于耳,陈乐道闭眼坐在软包长椅上,靠着靠背,似在养神,实则凝神听着众人交谈,从中获取他需要的信息。
火车从天津出发,一路向南而下,终点是南京浦口,也就是著名的津浦线,津浦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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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浦铁路作为清政府借款建成的最长的一条铁路,历时四年,一气呵成,可以说是旧中国铁路最为华美的篇章。
陈乐道所在的车厢是二等车厢,坐在这里的人,不是商人官员,就是学者律师医生这类社会精英人士。
这些人所谈,多为时下国家时局、社会民生,对陈乐道了解这个时代很有帮助。
“中央军和西北军要开战?”他脑中闪过刚刚听到的话,却是没能从记忆中搜索到后世与之有关的信息。
“要么是虚张声势没打成,要么就是后世教科书没怎么提。”脑中刚闪过这样的想法,旁边又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先生,请你出示一下车票。”睁眼瞧去,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查票员。
查票员声音放地很轻很轻,态度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这让陈乐道感到有些诧异。这跟他想象的民国多少有些不太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查票员这种态度,仅限于头等车厢与二等车厢。能乘坐这两个车厢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三等车厢的人,是享受不到这种清风拂面似的服务的。
拿出车票递过去,那人检查后微笑点头,还给了他,又去看其他人的车票。面对每个人,态度都很好。
“小兄弟,你这是到南京么?”收起车票,陈乐道正要闭眼,对面却是传来一个浑厚中带着些许儒雅的声音。
男人身穿西装,约莫三四十岁,带着一副金色细杆圆框眼镜,见陈乐道看过来,脸上露出笑容。
虽不认识,但对方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确定他不是坏人。
“不是,我去上海。”仔细看了看对方,陈乐道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摇头直言。
火车虽然是去南京,但并不代表车上的人就是去南京。1929年的交通不比后世,如今出远门是很麻烦的。
时间上是麻烦,经济上是麻烦,安全上也是麻烦。
“那真是巧了,我也是去上海,”对面之人笑了笑。
火车出行,速度相对已经很快,但从天津到南京,仍旧需要不短的时间,车上很多人都在互相聊天,干坐着实在无聊。
中年人和陈乐道聊了起来,其实更多是中年人在说,陈乐道在旁边应和。
他才来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很多东西都不够了解,无从说起。中年人却不然,他对这个时代有很深的见解。
事实上陈乐道能坐在这里,都是一个意外。
现在的火车站是不提前售票的,顶多也就提前一两个小时售票。
火车票很贵,大多数人都坐不起,没有提前售票的必要。
普通百姓一个月也就能挣到几个大洋,而坐一次火车,最少也得两三个大洋。坐火车对底层人民来说,是奢侈的。
他买票之时,见其中一个售票窗口人头儿太多,人挤人堪比春运,便跑去一个人不多的窗口。结果一张票,愣是花了他几十个大洋。
事后他才知道,火车分头等车厢、二等车厢、三等车厢,他买的,正是二等车厢的票。
而现在的车票分一二三或者一二四制,二等车厢车票是三等车厢车票的两倍,头等车厢是三等车厢的三倍甚至四倍。
票价恐怖!
从这儿看,似乎能窥见欧美列强巧取豪夺中国铁路权的原因之一二。
“你刚从法国回来?”听陈乐道说他刚回国,中年人露出恍然表情,“难怪你对国内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
陈乐道脸上却是露出苦笑,他岂止是刚从法国回来这么简单。
“茶房,来两杯茶水。”中年人挥手喊道,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短褂的人提着个茶壶,手中拿着茶杯快步走了过来。神色中泛起笑容。
说了这么一阵,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
倒上茶,中年人掏出几文钱递了过去,这是给茶房的“小费”。
火车上想喝水,也是需要给钱的,陈乐道看得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这个时代的火车。至于茶房,他也只在《背影》中见到过这个名词。
“一会儿到了德州,还劳烦你去帮我们买一只扒鸡,到时候钱另算。”茶房正要离开,中年人叫住他又道。
“记住不要在那些小贩那里买,去车站外买。”中年人着重嘱咐。
茶房主要是负责火车上的茶水服务,但平时也会负责一些跑腿的活,常年在火车上,他们远比乘客更加熟悉一些事。
如此可以挣些外快,乘客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两全其美。
“你刚从法国回来,算是归乡人,今天我这个老乡就请你吃一吃家乡菜。”中年人笑着道。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周明先,是一名医生。这次去上海就是准备开一家自己的诊所。”
“周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陈乐道,安贫乐道的乐道。”陈乐道自我介绍,两人互道姓名,关系算是从陌生人更进一步,以后逢人说起,也可以说是曾与某某有过一面之缘,浅聊过几句。
交情,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来的。
两人继续聊着,从民生小事到国家大事,从法国到欧洲,什么都聊得起来。聊着聊着,就连附近之人都时不时看向两人。
这年头在国外待过的人,对大多数国人而言天然便带有光环。属于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谓之海归。
周明先曾在国外留学过,不过他是在日本,没去过欧洲。
这一聊,两人就遗忘了时间,直到茶房拿着一只扒鸡找到两人。
“好久没遇到过如此对胃口的年轻人了,这一聊着连时间都给忘了。”周明先笑道,声音爽朗,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不小,但性格却很是投机。
陈乐道也笑了,半个月前一觉醒来,他就出现在这具身体中,从二十一世纪到了一九二九年。
当时这具身体的主人正从法国回来,在一艘法国到中国的客轮上。他在海上飘了半个多月,轮船到了天津。
半个月时间,他接受了自己回到一九二九的事实。这是个热血男儿渴望回来的时代。
周明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可以好好聊天的人。
“周先生,你之前为什么要特意叮嘱茶房去车站外面买这扒鸡。”
打开裹着扒鸡的油纸,香味不再受限制,溢散开去,引来不少人目光。
“呵呵,这德州扒鸡啊,一定要去外面买才正宗。虽然车站也有小贩叫卖,但那容易买到假货。”
“当初我第一次买扒鸡就是在小贩手里买的,结果打开后才知道其实是一只鹌鹑。甚至我听说还有人买到过兔肉的,哈,你说这把人给气得。”
周明先一边拾掇着鸡肉,一边笑着说起自己曾经的糗事。
“来,别客气,动手吃啊。”周明先安坐时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息,但此时,却又展现出不拘一格的气质。
“火车上虽然也有餐车,但里面的‘大餐’太贵,不实惠,而且你刚从欧洲回来,当然要吃点咱们自己的东西。”
“大餐?”陈乐道疑惑。
“就是西餐。”周明先解释。
这个时代火车上有餐车,但里面的东西几乎全都是西餐,根本没有中餐的影子。
中餐出现在餐车里面,还得等几年。
“我们国家的火车有很多特别的地方,以后你坐多了就了解了。”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向南,两人聊了很多,从周明先口中,陈乐道终于对这个时代有了初步印象。
军阀混战,派系林立,这两年随着北伐结束,东北易帜,全国实现名义上的统一,情况稍稍好转。但私底下依旧是暗流汹涌。
之前众人口中所言中央军和西北军之事,就是一个例子。
对执掌权柄的人来说,这是大争之世;对热血男儿来说,这是报国之世;但对普通民众来说,这就是个吃人的时代。
“鲁迅先生所言不差啊!”陈乐道感慨。
“哦,你也认识鲁迅先生?”周明先诧异看着陈乐道。
“听闻过他说的一些话,也读过一些文章,十分向往。”
“的确,那是个有思想的人。”周明先一边点头,一边感慨鲁迅作品传播之远。
......
“北伐结束了,不知道我党现在情况怎么样。”夜晚,周明先靠在座位靠背上睡了个过去。
两人都没去找床睡,想睡床,是要加钱的,至少两个大洋一晚起步。其实不止。
没钱,寸步难行。
陈乐道看着车窗外温柔的夜色,繁星点点,银河高悬,这在后世属实难见,看着神秘浩瀚的星空神思散发。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个月,关于自己的未来,他这半个月里思考了很多。
最后发现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直接去寻找党组织,加入进去,跟着革命前辈们轰轰烈烈干大事。
二就是先不去寻党组织,前身家里在法国有些产业,这次卖了回国身上有些钱,他可以拿着这些钱做生意,搞点自己的事业,然后慢慢和组织接触,为革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思来想去,他选择了后者。
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他即使现在就去寻找组织,也改变不了什么。真和那些革命前辈比起来,他说不定还差了不止一筹。
与其如此,不如借助自己对未来的一些了解,去搞点事做,多弄点钱。既能让自己过得舒坦,又能对革命贡献一份力量。
据前世了解,组织在经济上一直都是很拮据的。
此去上海,他就是为了从那里开始自己的生意之路。
上海如今是全国的经济中心,被称为冒险者的天堂,在那里,他或许能闯出一片浩荡天地来。
第二章 车站的军队
浦口火车站位于南京长江北岸,建于民国三年,也就是1914年。是津浦铁路的终起点,历来为南北交通要冲和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留给后世的故事很多,朱自清《背影》的故事发生在这里,朱父买橘子的故事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能在网络上看到蛛丝马迹。传闻伟大领袖曾在这里丢过一只布鞋,苦寻不得,最后还是遇到老乡才解决了问题。未来的渡江战役也会在这里发生,留下无数血洒长江的英烈战魂。
这里从来都不缺少历史底蕴。
就在前不久,中山先生的灵柩也曾在这里停留过,即使到21世纪,也能在这里看到一些遗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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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口车站作为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即使火车不是什么人都坐得起,这里平日也依旧是人流奔涌,叫卖声络绎不绝。车站周围各种建筑配置齐全,邮局、医院、学校、饭店等一应俱全。
但今天这里却有些许不同,周围喧嚣不再,整个火车站静得有些怪异,没有一个闲人存在。
一队身穿灰色军装,头戴着青天白日徽章帽子的士兵手持步枪,如标枪一般站在铁路两侧,火车站被他们接管,正静静等待火车进站。
士兵手里散着硝烟味的步枪,让车站凭生一股紧张肃杀之气。
“呜呜,”汽笛响鸣如马嘶牛吼,火车哐当哐当似一头铁兽奔来,缓缓进站。
陈乐道所在车厢处在火车中部,随着火车进站,两人透过车窗都看见了站在铁路两侧的士兵。
士兵每隔两三米便站有一人,手中步枪立在腿边,表情严肃,寂静无声。车上之人都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皆是面露忧色,不知发生了什么。
“走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先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周明先起身,拿上行李,陈乐道紧跟在后。
这应该就是国党的军队了吧?看着外面着装整齐的士兵,他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国军在后世留下的名声不算好,骤然见到,他心中难掩好奇。
“火车站现在被我们接管,所有人排队下车,接受检查,无事便可以离开。”人还在车内,车外便是传来声音。听到这话,不少人都舒了口气。紧张气氛消散不少。
有人言或许是因为南京中央军和西北军要开战了,接管火车站就是一个信号。
不管如何,只要不是找他们麻烦的便好。
两人很快下了车,车厢出口左右各站有一个士兵,手持步枪挺立在那里,目不斜视。陈乐道目光从两人身上移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二等车厢人不多,很快轮到两人。
“把箱子打开,”一个士兵指着两人手中箱子,两人依言而行。
周明先箱子中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两本书。旁边一个穿着军官装的人拿起书翻开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是医生?”
“对,这次是去上海。”周明先点头,既老实又主动。
军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过去,没有继续盘问。
陈乐道箱子打开,其中除了衣物外,还有一袋大洋在其中。士兵打开一看,没敢妄动,将其递给了旁边的军官。
陈乐道到天津后,身上只有法朗,但法郎在天津基本不流通,无奈下,他最终在汇丰银行将法朗全部兑换成时下流通的银元,又取出小部分随身携带。
此刻在年轻军官手中的,就是他取出的那一部分银元。
见其落在军官手中,他只感觉心里在滴血,在天津待了两天,他已经知道大洋的购买力如何。
民国一个大洋相当于后世两三百人民币,他那钱袋中足足有两百个银元,相当于后世三四万人民币。穿越前他不是什么大户,这些钱已经是他当时一小半财产。
钱落在国军手中,几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就算不愿,也要敌得过对方手中的枪杆子才行。
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让他再次大跌眼镜。
只见年轻军官直接把钱袋子丢给了他,“钱放在箱子里不安全,还是放在身上更好。”
说完后,那人往后指了指,示意他可以离开。
他竟是没昧下那钱。
和周明先走出一段距离,陈乐道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军官的背影,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是说国军的人都是些豺狼虎豹吗,我怎么感觉...”陈乐道向周明先表达出疑惑,他能询问的也只有周明先。
周明先如今三十好几,临近四十岁,陈乐道才刚二十出头,两人年龄几乎差了一轮,但在火车的聊天,让两人跨越年龄差距,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交。
“任何事都是不能以偏概全的,国军的确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中也有几只出色的部队。”
两人声音都放得很低,虽然他们说的不是什么禁忌之事,但让人听去,也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没有谁喜欢麻烦。
“刚才那股国军应该是南京卫戍部队,警卫师的人。”
南京现在是中国首都,早在前年,就已经有了卫戍部队。能戍卫国都的部队,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警卫师是直属于常委员长的中央军嫡系,里面的骨干都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该有的水平还是有的,肯定和那些地方军阀手下的部队有所区别。”周明先对陈乐道解释。
陈乐道听了点头,若有所思,虽然他对国军不了解,但在后世的确听说国军有几只能打硬仗的部队。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这只卫戍南京的警卫师,就是未来88师和87师的前身。这两个师都是中央军的王牌部队,未来的德械师。
都说军人当马革裹尸还,这两个师差不多都做到了这一点。在未来的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中,两师以血会战,保卫国土,立下赫赫功勋,同时伤亡惨重,战后几乎全军覆没。是名副其实的可以打硬仗的部队。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陈乐道心中稍稍刷新对国军的认知。刚才那个军官给他留下了还不错的观感。
中国自古以来从不缺少铁血军人与敢战之师,希望这只部队将来能成为一只让人尊敬的部队。
前世他也曾当过兵,接受过正规的军事化管理与训练。那时的军人,真正向世界诠释了什么叫做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这些暂表不提,两人随着人流穿过和车站月台相连的拱形雨廊,前往浦口码头。有着英式风格的火车站大楼被两人甩在身后。
津浦线到浦口便到了终点,要想前往上海,还需要从浦口码头坐轮船到下关。也就是为了纪念中山先生而刚刚改名不久的中山码头。然后再从那里乘坐京沪线的火车前往上海。
若非有周明先带路,陈乐道还真不一定找得着路。遇上周明先,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碰上的第一件好事。
轮船并不豪华,上面摆着众多长条木椅,这就是为了运送过江之人而存在的船,因此也无过多装饰。
两人买票上了船,有周明先领着,陈乐道终于没再走什么弯路。
整个轮船空间没有多少空余,挤满了人。好在这里的轮船不止一艘,眼看严重超载,终于停止上客。
汽笛长鸣,轮船驶向对岸。
陈乐道坐在长椅上,箱子放在脚边,周明先和他隔着两个位置。
在他前面,是一个身穿粗布袄裙,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搭在旁边男人身上的中年女人,看着或许有四十岁左右,挺着大肚子,是个孕妇。
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女人,双脚错开,站稳了自己,也给女人撑出一小片空间,生怕对方被磕了碰了。
不过他这行为让本就不宽裕的地方显得更加狭窄,因此惹来不少人不满的目光。
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陈乐道眉头微皱,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将箱子提起。
“大嫂,你来这里坐。”说着,他站起身,将座位给女人让了出来。
女人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发自本能的礼貌让她想开口谢绝。
“没事,坐吧,孩子重要。”女子最终坐下,两人对陈乐道连连感谢。
陈乐道的行为让不少刚才对男人怒目的人羞惭地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向这里。
许多人心中都有善良的一面,只是善良偶尔也需要一些东西来激发。
不到两刻钟,轮船再次靠岸,中山码头到了,所有人下船。
“乐道,你刚才的行为让我自愧不如啊!”两人下船,周明先突然张口说话,脸上露出惭色。
他比陈乐道大了将近二十岁,但陈乐道刚才的行为却是给他深深上了一课。
“这没什么,换了其他人在我那个位置,都会那样做的,你刚才隔得远,想让位都让不了。”陈乐道摇头,他没有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了不起。中国一直都是个充满人情的社会。
他叹气不是因为其他人的反应,而是因为中国的落后。
中国现在人口大不比后世,若是足够发达,或许就不会有刚才那种事。
周明先听了却是摇头:“有些事情,是不应该被些许困难阻碍的。只要真心想做,没有什么能成为阻碍。”
两人各怀心事,正要离开,却是再生变故。
“你站住!”清脆的女声在两人旁边不远处响起。
注:南京浦口到下关的火车轮渡是1933年开通,在这之前需要轮船转运乘客,我查了资料才知道火车轮渡这种东西的存在,至于轮船转运乘客,这里描述如有错漏,请以小说为准。另1968年12月29日,南京长江大桥建成通车,火车过江不再需要火车轮渡,新南京站也同时启用,津浦铁路和沪宁铁路(文中京沪线)接轨,并改名为京沪铁路。沪宁铁路改名为京沪铁路沪宁段,俗称仍为沪宁铁路。
第三章 人非圣贤
声音清脆中夹杂着些许恼怒。
出声之人是个年轻女孩,似乎有点生气,应该长得还不错,说不定正用眼瞪着谁。
陈乐道还没转身,脑海中已是闪过这些判断和画面。
他曾经是军人,后来受伤离开军队转入警察队伍,最后发现那种环境不适合自己便主动辞职。但军人和警察的技能,却是都被印在了脑子里。
这些判断来源于前辈教导,不过最后两句,毫无依据。
“请你把钱还给我!”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穿学生装的女孩拦住一男一女,其中相貌更为清秀出色的女孩伸出青葱白皙的手指,手掌摊开,对男人说道,面含愠怒。
看着这一幕,周围行人有不少都停下脚步看起热闹,男人见此,脸上露出一抹慌张,却强自镇定。
陈乐道看着一男一女,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两人正是他刚才让座之人。
女人挺着大肚子,男人在旁边扶着。本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过去看看。”两人迈动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陈乐道曾经的职业本能冒了出来。
两个女学生闻声看向两人,都穿着西装,长相正派,应该不是坏人。
习惯性的相貌鉴定法。
“这不是刚才让座给那个孕妇的年轻人么。”有人认出了陈乐道,在旁边窃窃私语,声音谁都能听见。
两个女学生一听这话,看向两人的目光顿时一变,带着狐疑,难道他们认识不成?心中闪过类似的想法。
“他们拿了我的钱包。”女孩虽然有些恼怒,却也没有用偷的字眼。因为对方是捡的。
陈乐道看向一男一女,男人见他看来,面色变得涨红起来,目光躲闪,手足无措。
当一个人犯了错,在面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时,先怯三分,会自觉无颜面对。
见此,陈乐道心中已是有了判断。心中莫名有些恼怒,脸色变得严峻下来。
“你们真拿了她钱包?”看着一男一女,陈乐道目光没有让座时的柔和。心中虽有判断,但也不能盲目行事,这都是曾经在那些前辈手上学到的经验。
女人面带茫然,转头看着身旁男人,眼露疑惑。
男人见此,脸色却是更加涨红。一个是刚才帮助他们的人,一个是他老婆。
“把你身上的钱包钱袋什么的都拿出来吧,如果钱是你的,她冤枉不了你。”陈乐道说道。
男人的表现其实已经说明一切。
面对陈乐道的目光,这个面色黝黑的男人眼睛都红了,双唇嗫嚅,脸皮都在颤抖。
这人是个老实人,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心中闪过这样的猜测。
“钱,是,是我拿的!”男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来,脑袋深埋着,没有去辩解。
年纪看着不比周明先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句话,能想象他现在心中是什么样的。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拿别人的钱呢,咱们不是把钱都借够了吗!”
旁边女人闻言面露不敢相信之色,伸手拍打男人,打着打着双目微红,垂泪而下,哭声渐泣。
“钱在火车上被偷了,刚才坐船,已经是身上最后的钱。”
男人依旧垂着头,音中带颤,活像一个犯错被抓住的孩子。孤弱无助。
这事听着似乎还有隐情,陈乐道沉下的脸色稍缓。
周明先在一旁看着不出声,似乎是想看看陈乐道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两个女学生脸上不忿的神色稍稍淡去,但小脸依旧绷着。
“到底怎么回事!”陈乐道沉声问,不是失主,不是警察,但他说话,却比两者更让男人有压力。
见男人低头不言,旁边女人止住泣声,擦了擦微红的眼眶,准备说话。
陈乐道却是摆了摆手,踢了低头的男人一脚,上辈子踢萌新踢习惯了,这一脚力道刚好。
“你个大男人,低着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错了就要认,还要让你老婆帮你说不成!”他声音中带着微怒。
男人可以犯错,甚至可以哭,但要勇于承认错误,不能当个缩头乌龟,让女人顶在前面。
被陈乐道一番训斥,男人终于把恨不得埋进长江里的脑袋抬了起来。双眼通红。
他是个老实男人,家在小县城,没什么见识,只会埋头干活。
这次和媳妇来南京还是他第一次到这种大城市,来这里,是为了给怀孕的媳妇检查身体。
媳妇前几次怀孕都流产了,现在已经接近四十岁,因之前的流产,两人不放心,找医生看了看。结果医生就让他们来大城市找洋医生瞧瞧。
两人四十了,一个孩子都没有,对他们来说,孩子比什么事都大。
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筹了些路费和医药费来南京。结果人还没到,身上的钱已经让人在火车上给摸了去。
钱丢了的事男人没敢给自己媳妇说,一个人闷在心里。结果刚才下船见到女学生钱包掉在了地上,一翻犹豫,最终媳妇和孩子战胜了还钱的想法。把钱包给揣进了兜里。
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就让女学生给瞧见了。
听完,陈乐道最先的恼怒消失,新的烦闷却是重新升起。
把钱包还给女学生,让他道了歉,带着男人和女人走到人少之地。
“我这里有些钱,你拿去吧,”陈乐道取出自己那个钱袋,从里面倒出一大半大洋,剩下的连着钱袋一起丢给男人,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个,这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
“以后记着,再怎么着也不能干这种破事,你把人家钱拿走,人一个女学生,你让她怎么办!”
男人又被陈乐道说得低下头,明明他比陈乐道大,但却被陈乐道教育得像个儿子。
这男人太老实了,陈乐道说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别老低着个头,把头抬起来。你们走吧,记住把钱放好,别再让人给摸走了。”
“用不着这么多,”男人把钱袋递了回来,倒也没憨憨地全部拒绝。
“那些外国佬看病贵得吓人,遇到好人还好,要是遇到个心黑的,非得狠狠宰你一顿。”
“行了,拿着吧,我不缺这点。剩的钱就拿着给你老婆好好补补身子。”
两人最终还是拿着钱走了,走之前对陈乐道千恩万谢,要不是他拦着,男人就差点跪下去磕头了。
对他俩,陈乐道就是真正的贵人。
见两人走远,陈乐道才心疼起自己的钱来。疼得滴血,恨不得躺在地上狠狠地打滚。
“叫你充大款,叫你假大方!”左手狠狠给了右手两巴掌,嘴巴狠狠地谴责右手。
“下次绝对不能这么干了!!”
“你把你的钱给了他们?”陈乐道回去,周明先问道。
“嗯,谁还没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陈乐道无奈点头,退伍前他是个愣头青,只会以理服人,不通人情事故。这些是他退伍后跟着局里带他的师傅学的。人名警察为人民,这是他师傅给他贯彻的理念。
只是通了人情世故,他反倒不想懂那些东西,愣头青有时挺好。
“你这倒是不像第一次从法国回来的样子。”周明先笑道,对陈乐道的态度却是更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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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先生,刚才的事,谢谢你们。”
两个女学生竟然一直没走,见着陈乐道回来,主动上来道谢。
“哈哈,不用谢我,我什么事都没做,谢他就行。”周明先摆手笑道,这随和的样子,跟大叔这身份,却是有点不沾边,反倒像在跟同年龄的人说话。
不过这也是他能和陈乐道成为朋友的原因,他不端着。至于陈乐道,也不是个多么一本正经的人。
“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陈乐道摆手。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冯程程,家在上海,之前在北平读书。”相貌清秀姿丽,端庄中带着点活泼,比旁边女孩更胜一筹的女生说道。
“这是我同学,汪月琪,她跟我一样,都是在北平读书。”
刚才的不高兴淡去,两个女孩皆露出甜美的笑容。
陈乐道看得怔了怔,穿越前接触的都是女神和婊婊以及那些殊途同归的脸,这甜美洁净的笑容让他有点不适应。
“你们好,我叫陈乐道,安贫乐道的乐道。”
“周明先。”周医生笑着对两个女学生点头示意,表现出的样子和在车上时对陈乐道的态度又有些不同。
陈乐道不由看了他几眼,年纪虽然大,但气质成熟温和,五官端正立体,眼眸深处藏着一抹用岁月养成的深邃。
和前世他教育过的那些专骗美少女的精英温暖大叔有点像,这种人,他习惯称之为渣叔。
“两位同学这是要回上海么?”颇具渣叔潜质的周明先微笑询问。
两个女孩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夸张了,其实两人的身上的气质让陈乐道想到一个词。
大家闺秀。
主要是冯程程让他有这种感觉,举止大方优雅,放未来,要么是女神,要么是婊婊。
至于汪月琪,这女孩显得活泼些,更容易亲近,倒是让陈乐道有种遇到穿越前那些女孩的感觉,一个单纯爱玩的女孩。
“相识一场,那要不一起走吧,我们也是去上海,”周明先发出邀请,这让陈乐道不由又看了他两眼。
刚认识就这么大胆的邀请,放在未来,这大叔肯定是个射交达人。
让他意外的是,两个女学生竟然答应了。
四人一起前往车站买票,三等车售票口拥挤不堪,没有排队买票的意识,谁先挤上去算谁的。二等车售票口稀稀散散几个人,要么穿西装打领带,要么身着长袍西裤,要么身穿中山装,都是文化人打扮。头等车售票口门可罗雀,却是没什么人。
两个女学生家境都不错,二话不说跟着两人去了二等车售票口。
......
“冯程程、汪月琪,这两个名字有点特殊啊......难道真是上海滩?”
火车上,陈乐道靠窗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脑中后知后觉地想着。
第四章 冯氏商会
“陈先生刚从法国回来?”冯程程明亮的眼睛看着陈乐道,眸中露出一丝惊讶。
汪月琪也是如此,看向陈乐道的目光中充满好奇。
她们两人在北平读书,教她们的老师许多都在国外留过学,其中甚至还有外教。
老师们讲课时经常会以欧洲诸国来举例,学生们没去过国外,久而久之,不少人都对欧洲各国心生好奇和向往。她们两人也是一样。
骤闻陈乐道从法国归来,一时间,两人谈性大增。
“对,我父亲年轻时就去了法国,后来一直定居在那里,我母亲是法国人,他们在法国认识后才有了我。”陈乐道给三人说着这具身体以前的故事。
他占了这具身体,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说起父母来,也是真情流露,恍若亲身经历一般。
前身之所以回国,就是因为他父亲临终前让他回国看一看,作为炎黄血脉,故土永远是最难舍离的存在。
听陈乐道说自己父母刚去世不久,他是秉承父亲遗言回国,三人脸上都是露出歉色,为提起陈乐道伤心事而抱歉。
“没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陈乐道轻轻摆手,闭眼换了换情绪。
“这次回来,见祖国现状如此水深火热,我不打算回法国了。作为炎黄子孙,生在这个时代,总应该做些什么。”
陈乐道转头看向车窗之外,飞速变幻的景色中,仿佛看见了穿越前的世界。
城市里行人穿梭如织,车水马龙,大人赶时间挤公交挤地铁去上班,小孩背着书包带着没睡完的觉前往学校,走在路上眼睛半开半合。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上班的上学的都空闲下来,茶馆麻将哗哗声,网吧键盘哒哒声,小吃排挡吹牛打屁声,全都响彻耳边。
忙碌却也幸福。
“享受过了和平盛世,那就让我来见见这个黑暗的时代吧。既然来了,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见陈乐道看着外面,三人以为他想起了父母,都没打扰。
不一会回过神来,收拾一下情绪,再次看向两个女孩。
“冯小姐、汪小姐,你们都在上海长大,能给我讲讲上海的情况么。”陈乐道目光希冀地看着两人,他得确认一些事。
“当然可以了,”两人轻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上海可以说的事太多了,陈先生想听哪方面的?”冯程程清澈的双眸看着陈乐道,露出浅浅的酒窝。恬静气质下展露出一丝二十岁女孩不经意间的青春可爱。
虽然是个女孩,但要说上海的事,她还真知道不少,大都是从她爸爸那里耳濡目染来的。
“之前我听说上海众多帮派商会林立,虽然很繁华,但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次前往上海我多半会在那里经商,你们就给我说说这方面的事吧。”陈乐道语言诚恳,想了想直接道。
二三十年年代的上海滩,除去国家层面的争斗外,要说什么最有名,那就属商会帮派之间的事。
“嘻嘻,你要问其他的我们还真不一定说得上来,但是关于商会的事你还真问对人了,程程家可就是上海滩......”汪月琪这姑娘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和两人一熟络,神经立马变得大条起来。
冯程程见她就要脱口而出,眼疾脚快,桌子下的脚赶紧踢了她一脚,让她惊醒。
话音一愣,汪月琪随后反应过来,小手一抬,赶紧捂住嘴巴,细黑眼镜框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冯程程、陈乐道和周明先。
傻乎乎的样子不像个在读大学生。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就差在脖子上挂个牌子。
......冯程程膝盖上的小手用力抓了抓,银牙紧咬,悄悄瞪了她一眼。
汪月琪双手捂着的嘴巴嘟了嘟,委屈。
陈乐道和周明先都是好笑地看着两人,这俩小姑娘还挺有趣。
两个女学生私底下的小动作,自然没瞒过两人的眼睛。
看破不说破。
虽然陈乐道两人目前看来人还不错,但他们认识也不过短短一会儿而已,冯程程还不想把自己家的情况说出去。
笑了笑掩盖刚才的事故,冯程程让茶房给他们上了茶水,润了润口才道
“我爸爸也在上海做一些生意,这方面确实了解一些事,不过生意上的事我没接触过,很多事也就只是耳濡目染听过一些。”冯程程接过汪月琪的话,不给这姑娘大嘴巴的机会。
“上海滩现在分为法租界,公共租界,以及华界,另外特殊的就是虹口一带,那里虽然不是租界,但是日本人聚集的地方。”
“法租界最繁华,目前地产业最为发达,很多富商显贵都喜欢在法租界买一栋别墅或者小洋房之类的居所,其中还有霞飞路那种商业氛围浓重的商业街。其次是公共租界,公共租界是前英租界和美租界和并成的,虽然不比法租界,但也很不错。最后就是华界,相对前两者而言华界要落后许多,很多地方都还是以前留下来的老建筑。不比前两者华美。”
冯程程口齿清晰,讲解起来条理分明。她在冯家虽然是个小公主,被自己老爸呵护地很好。但并不代表她是个美丽的花瓶。若如此,她也不会去北平读书。
在上海,凭她爸爸的地位,没有她读不了的学校。去北平读书,主要还是为了不让老爸处处管着她。
听冯程程讲解,陈乐道对现在的上海滩很快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但他没有听见他想听的。
“乐道,如今的上海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各大商会帮派林立,每个行业都有人涉及,你想在那里经商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周明先突然开口。
“老周,你对上海也很了解?”陈乐道诧异地看向周明先,虽然知道周医生见识广博,但他人不在上海,对上海难道也很了解么?
“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海,对那里的一些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周明先摇头失笑,很快又严肃起来。
“你想在上海经商,可得做好准备,如今的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地痞流氓,你一个人初到上海经商,保不准会有什么人找你麻烦。”
“上海有个冯氏商会你知道么?”周明先越说越认真,脸色越来越严肃。
“冯氏商会?”陈乐道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冯程程脸上扫过。
“嗯,冯氏商会。”周明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上海滩商会多入牛毛,冯氏商会就是其中之一,当年我还在上海滩时,冯氏商会就已经是那里最大的几个商会之一,如今形势变化,我听说冯氏商会已经是上海滩华人商会中的龙头老大了。”
说起冯氏商会,陈乐道从周明先脸上看到了少有的郑重之色。
“很多人都说,如今的上海滩,一半是外国人的天下,一半是冯氏商会的天下。”
“冯小姐家里也是经商的,这方面她可能比我更加了解。”周明先说到一半,又把话题转到两个女孩身上。
不过虽然冯程程家里经商,也姓冯,但周明先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冯家的人可不需要舍近求远,到北平去读书。
“啊......家里的生意我爸爸从来都不让我过问的,我也只是了解一下大方向,这种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冯程程赶紧摇了摇脑袋,脸色怪怪地。她不擅长说谎,此刻脸蛋有点发烫,淡淡的睫毛不停眨动。
她竭力去淡化她爸爸,结果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
她朋友不多,现在陈乐道勉强算是一个有点陌生的朋友。至于周明先,年纪大了点。
她不是很想让人知道她爸爸是谁,从以前的经验来看,朋友知道她爸爸是谁后,友情就会慢慢变质。
只有汪月琪,这个神经有点粗大的女孩,一直都不是很在乎她爸爸,和她保持着朋友关系。
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或是觉得这样不好,冯程程又道。
“不过听我爸爸说上海滩的生意场上确实有很多规矩,你要在上海滩做生意,最好先多了解一下那里的一些规矩,不然可能容易吃亏。”
说完这个,冯程程就不说话了,捧起茶杯泯起茶来,一小口,一小口,明眸顾盼。
见此,周明先只能又把话接过来,至于汪月琪,见着好友的窘迫的样子,却是使劲憋着笑,小脸一颤一颤的。
“冯氏商会会长是谁?”陈乐道略带一丝兴奋问道。
民国历史他不是很了解,想在这个时代的上海滩混起来,即使知道大势,他也没有十足把握。但如果这不是单纯的民国世界,而是他猜想的那个世界,那就不一样了。
“冯敬尧。”周明先答道。
“冯敬尧?!!”陈乐道声音略微放大了几分。
虽然在听到冯程程和汪月琪这两个名字后就已经有所猜测,但此刻真正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他有点激动。多年的行业经验都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如果只是冯程程这个名字那没什么,即使加上汪月琪这个名字,也有可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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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在这两个名字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上海滩大佬冯敬尧的话,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上海滩!这是上海滩的世界!
他现在终于能肯定,他不仅仅是来到了1929年的民国,更是来到了上海滩电视剧世界中的民国。
“居然真有这么神奇的事,”陈乐道心头巨震,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没把震惊表现在脸上,但心中的震惊却是一点不少。
单单是穿越回民国,虽然他解释不了,但还能接受,但这穿越到电视剧中的世界,就让他有大脑有点死机,理解不了了。
“嘿,想什么呢?”见陈乐道发愣,周明先拍了他一下。
“啊?!没,没什么,想到点事,走神了。”惊醒过来,陈乐道赶紧把震惊压在心底,脸上不露一点异色。
同时,目光在冯程程脸上扫过,眼中多了一丝好奇。
这位如果没错的话,可是个真正的电视女主角,和前世那些明星可不一样。这是活生生的女主角,不是演的。
......
从南京到上海的铁路,叫京沪线,之前叫沪宁线,南京成为首都后改名京沪线,和后世的京沪线明显不是同一回事。
这里还发生过一件趣事,因为名字的重叠,后世有不少人戏言中国的轨道交通早在民国就已领先世界。
从首都到上海,京沪线,坐火车只需要七八个小时!
这话既是戏言又是实话,放在未来是戏言,北京到上海,坐火车七八个小时可到不了。
但现在是实话,南京到上海,坐火车还真就只需要七八个小时,或者再多一点点。
火车哐当哐当朝上海而去,确定这是上海滩世界后。陈乐道有意和冯程程拉好关系。
且不论他爸爸德行如何,至少有一点是什么都该改变不了的。
在上海滩,除去外国人,冯敬尧说话绝对能顶半边天。
和冯程程保持好关系,就等于他已经在上海滩站稳了一只脚。
这种好事,他可不会傻乎乎的拒之门外。
火车驶向上海,几人聊了一会儿都有些累了,纷纷靠着座位休息。
陈乐道不然,一是知道这是上海滩世界后心中兴奋,睡不着觉。二是这半个月以来他的身体素质一直在默默增强。
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过他前世当兵时的巅峰,身体前所未有的健壮有力。
这时代坐火车不是件享受的事,但对他而言,这点程度的奔波还算不了什么。
上海滩、冯敬尧、许文强、丁力、冯程程.........还有方艳云!
想到这一个个名字,陈乐道对那个未知的上海滩突然期待起来。
“冯程程我已经见到了,”目光扫过冯程程白皙红润的脸颊,这女孩的美不仅是体现在脸蛋上,更体现在气质上,青春纯洁干净。
一言一语,给人初恋般的感觉。
难怪许文强和丁力都被她迷得走不动道,这是真正的白富美。目光又一次扫过冯程程精致白皙的脸庞。
这种气质美在后世那些女孩身上很少见。是做老婆的人选,脑中闪过这样的思绪。
“冯程程尚且如此,那被称为上海滩第一交际花的方艳云呢?”
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陈乐道思绪渐渐翻飞。
第五章 卖水果的大佬
“我记得冯程程在火车站遭遇过一次绑架,什么时候来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陈乐道靠着椅背,脑中努力回忆着。
很多剧情记不清了,一部电视能在多年以后仍旧让人记得剧中人物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堪称经典。
“如果能在冯程程遭遇绑架时救下她,那就能和冯家牵上线,收获冯敬尧一个人情。”
目光落在冯程程脸上,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双眸微闭时睫毛偶尔颤动。
“这样的女孩被绑架那就是小绵羊掉入狼窝,太可惜了。”
莫说有冯敬尧这层关系,即使没有,他也见不得这么一个女孩被人绑架。不论是从对方颜值出发,还是从自身良心出发。
九年义务教育,他收获的不仅是初中毕业证,军人和警察的经历,更让他有了底气和实力去干一些拔刀相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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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遇上绑架事件,怎么也得掺上一手。
......
如何在上海滩立足,这是一个难题,莫说如今这混乱年代,就是未来的和平之世,一个人想在上海滩混下去都不容易。
“以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只要能和他搭上线,那我接下来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干点其他的,都会容易很多!”陈乐道眸中目光深邃,心中计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上海滩是什么样的,如果只是静静地当个升斗小民,凭他存在汇丰银行里的钱应该已经足以做到。
但做生意,就涉及了利益、地盘一系列问题,这些东西在后世尚且讲个规矩,更别说如今的上海滩。
“想什么呢,一直盯着人姑娘看,”陈乐道正思量间,周明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推了他一下,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没,刚才在想一些事情。”陈乐道摇头,刚才看着冯程程,看着看着就忘了移开目光。但心中想着事情,他注意力并没在冯程程身上。
“呵呵,少来这些,谁还不是你这年纪走过来的。”周医生脸上一副你少忽悠的表情,嘴角带着揶揄笑意。
我收回第一章说的话,这家伙只是外边看着斯文儒雅,内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龌龊心思。
陈乐道对周医生的认识又刷新一层,本以为这医生是个正经人,结果一遇上漂亮姑娘,人设就开始崩了。
不过想到季羡林先生流传后世的日记,陈乐道恍然,是他把民国人看得太正经古板了,指不定“古人”更会玩呢!
“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周明先压低声音,此刻的他,打破了陈乐道对这时代知识分子的幻想。
“别瞎说,认识一天都还不到,哪就看上了。”陈乐道白了眼周医生,四十不惑了,还这么八卦,竟然跟他一个小年轻讨论这些。
这还真就是一个觉醒年代,连中年荷尔蒙都觉醒了。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看上了就得抓住机会。我看这姑娘家境应该很不错,是个有涵养的,你之前帮了她,她对你观感应该还可以,得趁热打铁啊!”周明先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语重心长。
陈乐道瞟了他一眼,“老周,你结婚了么?”
“呵呵,女儿都两岁了。”周明先脸上带着幸福且自豪的笑容,不知自己这算不算老来得子。
“我也就比你女儿大十八岁而已,不算大,以后你叫我兄弟,我叫你岳父大人。”
周明先笑容瞬间僵硬。
......
“呜~~~”汽笛长鸣,火车进站,上海北站到了。
从南京下关站到上海北站,全长三百多公里,途经三十七个车站,历时将近十小时,比之前那个趣闻中的七八个小时多了些许。
上海北站位于闸北,属于华界,东接虹口,南接公共租界,公共租界再往南,才是法租界。两个租界都与黄浦江接壤。
火车站月台很宽很长,人流奔涌,甚至还有小贩在这里叫卖,方言和国语夹杂着,热闹喧天。
南来别往的人,有的提着行李箱,有的拖着举着大大的包裹,在人流中挤着往前走去。
人们大都穿着粗布短褂短衫,脚踩自家老娘或媳妇缝制的黑布鞋,头上或许带有毡帽,这是大多数人的着装。此外,也会有一些穿长袍的文人学者,穿西装的洋派知识分子,或者穿丝绸马褂的富贵豪商,当然偶尔也能看见穿长裙或者旗袍的丽人。
从穿着上,基本就能看出对方是那一类人。除这些外,还有一类人比较显眼,那就是穿着黑色短褂的人。
这类人比较显眼,他们衣服上大多没有补丁,比普通人好,但好得有限,脸上表情很拽,好似大写的“别惹我”。
对前世尚未从警局辞职的陈乐道来说,这类人就是重点整治对象。
当下的人们对这类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地痞流氓,若要文化点,那就是乌合之众,就这都还有点侮辱乌合之众这词。
四人一起下了车,上海到了,即将分道扬镳。
“乐道,有没有去处,没有就跟我走,先去我那里住下。”周明先对陈乐道发出邀请,陈乐道人生地不熟的,把他放这里,周明先还真有点不放心。
“不用,你自己都是去朋友那里住,我去算什么事,我随便去找个旅店住下就行。”陈乐道拒绝,他不是小孩,虽然是第一次来上海,但找个住的地方总是不成问题的。
见陈乐道坚定,周明先不再邀请,从这两天接触来看,他知道陈乐道是个有主意的。
“那行吧,地址我给你了,安顿下来后记得来找我。”周明先嘱咐。
“行,我安顿下来再说。”
“你们呢,自己离开,还是有人来接?”陈乐道看向旁边两个女学生,两人正踮起脚尖双眼四处张望,应该是在寻人。
“我家里有人来接我们,你们先走吧,我们再等会儿,人应该马上就来了。”冯程程左右看看,没瞧见人,回头对两人道。
陈乐道点头,想了想转头看向周明先:“你不是说你朋友在外面等你么,你先走吧。这车站鱼龙混杂的,她们两个自己在这里等人不安全,我等接她们的人来了再走。”
冯程程家里有人来接她,陈乐道并不意外。但他让周明先先走却是有另外的原因,若是冯程程真是这次遭遇绑架,那周明先一会儿留在这里就危险了。
单是冯程程和汪月琪两个人,他还顾得过来,但若是再加一个周明先,那就有点麻烦了。他没指望身为医生的周明先还有身存拳脚之能。
只是周明先却是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趁两个女生不注意,朝陈乐道眨了眨眼。
中年老不正经!
“冯小姐、汪小姐,那我就先走了。”跟两人笑着道别。
“周先生再见。”两个女生脸上露出甜美微笑,挥了挥手。
“乐道,照顾好两位女士啊!”周明先拍了下陈乐道肩膀,又冲两人一点头,转身离开,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陈先生,你还得去找住的地方,我们自己在这儿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们。”
周明先离开,冯程程对陈乐道说道,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他。
“没事,左右不差这一会儿,”陈乐道摇了摇头。他也要学元载当个机会收割者。
“咦,那里有个卖梨的,我们这里有点挡人路了,去那儿等吧,顺便照顾下人家生意。”陈乐道带着两人朝水果摊走去。
他当然不是想照顾人家生意,只是突然想起丁力在遇见许文强,自己还没崛起之前,好像就是个火车站卖梨的小贩。
即使对方不是丁力,跟他聊聊,也能让他了解底层的上海滩是什么样。
“老板,梨怎么卖?”陈乐道走上前,抓起一个梨瞧了起来。
“哎哟,这位先生,我可不敢称老板,”丁力闻言赶紧嘿嘿一笑,生意上门,他脸上笑容之灿烂让人看着都舒服。
“先生,十个铜板一斤,你看看,这鸭梨有甜又脆,好吃的很呢。”丁力热情洋溢的推销自己的梨。
陈乐道这西装革履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差钱的,问都问了,多半会买。他有自己的经验。
目光从陈乐道旁边的女孩身上扫过,瞧见冯程程时,目光呆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没敢停留,赶紧移开。
女孩是很漂亮,但卖梨更重要,他还想卖了梨给老娘买肉吃呢。有些东西不能乱看。尤其身边站着陈乐道这种一看就身份不差的人。
“确实不错,那就给我称上一......”
“走开走开!!”陈乐道话音未落,旁边传来喝骂声,转头看去,几个身穿黑色短褂,走路跟个螃蟹似的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衣服是丝绸材质,和其他人明显不同,只是配合他走路时鼻孔朝天的样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一个黑衣小弟走了上来,语气不善。丝绸短褂的人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来。
丁力见着几人,脸上笑容消失殆尽,只余半脸郁愁,半脸强笑。
“昆,昆哥!”丁力喊得勉强,从声音中能听出来他有点紧张。
未来虽然是大佬,但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卖水果的推车小贩。
陈乐道看着几人,脸上表情渐渐有了变化,这一幕,似乎在那里见过。
第六章 绑架
昆哥上下打量陈乐道,目中带着审视,穿西装打领带,还这么年轻,多半是个富家公子哥。
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目光顿时收敛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海滩这地方,不缺有钱人,有钱人不可怕,但怕就怕惹到有钱又有背景的人。
忽略陈乐道,目光转到丁力身上,一下变得凌厉起来。这个小瘪三,不交保护费就敢在这儿卖梨,这是没把他阿昆放在眼里。
目光玩味地看着丁力,昆哥不慌着说话,他喜欢看别人露出这种担心惶恐的样子。
在大人物面前装孙子装久了,他就喜欢来这些人面前当一回爷。
“昆,昆哥,吃梨。”丁力将手中的梨递过去,嘴角强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遇到这几个小赤佬,今天这关不好过。丁力心中千思百转,想着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
旁边跟着他来卖梨的常贵更是不堪,整个人缩在那里埋着头,跟个鸵鸟似的,脸上满是惶恐,若不是有丁力在前面顶着,说不定已经开始求饶了。
小书亭
昆哥这伙人在闸北一带横行霸道,见人就欺,见狗就撵,身上除了恶名还是恶名,常贵对他们是害怕的紧。
陈乐道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激起了他的记忆,他已经确定,这就是冯程程遭遇绑架那次。
面前这个卖梨的小贩就是未来的大亨丁力,只是现在的丁力,面对强过自己的人,很聪明地收敛了自己的锐气。
他想看看,丁力会怎么应对现在这个麻烦,同时,也在疑惑强哥这个主角怎么还不登场?
“小子,懂这儿的规矩么?不交钱就敢在这卖东西,我看你是不想在这混了!”昆哥面露凶色,说变就变。
“给我全砸了,让他长点记性!”昆哥一挥手,后面几人顿时嘴角一咧,撸起袖子就要打砸。
“等等!!”陈乐道终于是看不下去,这个叫昆哥的家伙太不讲究,话没说两句,就开始动手。
只会动手的凶狠莽夫,这辈子也出息不到哪里去。
“这位先生,不知道是哪家的,”见陈乐道出头,昆哥眼睛眯了起来。我给你面子,你不给我面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什么哪家的,百姓家的!”陈乐道一咧嘴,这种小角色,上辈子他没抓十个,也抓了八个,很有经验。只有狠狠收拾他几次,他才会知道收敛,一味地讲道理是没用的。
“阿昆是吧!”陈乐道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长吸一口。他会抽烟,还是小时候看电视跟强哥学的,强哥抽烟的姿势那叫一个帅。
之前在车上因为两个女生没好抽烟,现在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可惜这个时候的香烟还没有滤嘴,这让他抽起来颇为不习惯。
长吸一口,烟雾在口腔内回转,他没吞进肺里,白色烟雾从口鼻中浮出,飘散在脸上。
“你跟金大中的?”看着昆哥,陈乐道轻飘飘问出一句,听起来有些懒散。
阿昆眉头不由轻皱,知道金爷,还是这种态度,看来他猜对了。
“先生也认识金爷?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少爷?还请先生说清楚些,别自家人冲撞了自家人。”阿昆语气松软了些,真要惹到不该惹的,金爷可不会管他,只会把他甩出去息事宁人。
“呵,还真是跟金大中的,”陈乐道眉头一挑,弹了弹烟灰,他对这个阿昆隐约有点印象,原来还真是跟着那个金胖子混的。
金胖子在上海滩也有些势力,跟冯敬尧相比虽不算什么,但他初来乍到,本不应该结仇。
可惜,那胖子不怕死,未来会跟冯敬尧还有许文强和丁力对着干,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既然已经决定跟冯敬尧搭关系,那这胖子的人得罪不得罪就都没关系了。
“我不是什么少爷,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小人行径。”陈乐道面色淡然,丝毫不将几人摆出的阵势放在眼里。说着又吸了一口,短短两口,烟已经燃了大半。
这话他没乱说,有些事不发生在他面前也就算了,他不是拯救世界的蜘蛛侠,帮不了每一个人。
但发生在他面前的,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不然对不起前世那些经历。
即使面前这人不是丁力,不是未来的大佬,他一样要管。而且,大佬在没成长起来之前,也不比普通人好到哪里去,还不值得他区别对待。
不是少爷?不是少爷还敢这么嚣张!
昆哥心头瞬间怒了起来,他没考虑面前这人有没有骗他,一是没骗他的必要,二是上海最不缺这种热血上头的年轻知识分子,他就遇见过不少这种喜欢替别人出头的年轻学生。
“小子,赶紧滚,现在离开,我就当这事没有发生!”昆哥目光沉了下来,声音变得阴沉,同时,手从衣服下面一撩,露出腰间黑色的枪柄。
冯程程两人站在旁边看得清楚,刚才没说话,是因为她们也不喜欢对方欺压弱小的样子。但现在露出枪来,就不同了。
“别胡来,他们真敢开枪的。”冯程程拉了拉陈乐道衣角,担心陈乐道认为对方不敢开枪而逞能。
“放心,你们退后一点,一会儿别误伤到你们。”对两人安慰一笑,让两人退后。
“昆哥,三爷的人!”陈乐道对两个女生说话时,昆哥旁边一个眼尖的小弟突然凑到阿昆旁边上悄声说道。
陈乐道听到,心头一动,转头瞧去。
这半个月的体质增强,带来的不仅是力量速度的提升,他的耳力眼力等感官同样变得敏锐异常,远超常人,好在还在正常人范围内,不然他就要考虑内裤外穿了。
人群中,只见两个穿着和昆哥小弟一样衣着的人走出,径直来到冯程程跟前:“小姐,冯先生让我们来接你回家。”
两人的到来打断了几人的冲突升级。
“冯先生?!”昆哥闻言,忍不住眉头一挑。
上海滩只有一个冯先生,那就是冯敬尧。传闻冯敬尧有个女儿,难道这个女孩就是?
看着身穿学生装的冯程程,一瞬间,昆哥心中闪过许多东西。听说冯敬尧可是很疼爱他那个宝贝女儿的。
同时,他心头浮现一个疑问,三爷的人为什么会说自己冯敬尧派来的?他查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横三虽然是冯敬尧手下的人,但他的手下可不等于就是冯敬尧的手下,而且横三最近和金爷走得近,金爷和冯敬尧可不对付。
昆哥虽然行事嚣张,但不代表他没脑子,一瞬间,脑中就是闪过无数东西,猜到这事或许有猫腻在其中,最终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他是跟金爷混的,和冯敬尧没关系,金爷事先没说什么,那这事就跟他没关系。
置身事外,冯敬尧不好惹,横三也不是他能得罪的。绝对不能掺和进去。
“我爸呢?”冯程程看了看两人身后,确认没其他人才问道。
“冯先生在家应酬呢,来的客人太多了。”冯敬尧今天六十大寿,上海滩各界名流全都前往冯公馆祝寿,冯敬尧走不开很正常。
冯程程嘴巴轻轻一撇,却也只能理解。
“那祥叔呢?”
以往爸爸不能亲自来接她,也会派祥叔来,这次连祥叔都没来,这才是她不高兴的地方。
“祥叔帮着冯先生招呼客人呢,走不开。”两人微弯着腰,脸上陪着笑,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冯程程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敛去。
“小姐,我们走吧,冯先生让我们接到你后就赶紧送你回去。”两人继续道。
冯程程点头,转头看向阿昆几人:“你让他们几个离开,别找这三位先生的麻烦,这三位先生都是我朋友。”
两人朝昆哥几人看去,见着几人,脸色稍稍有些许变化。不止对方认得他们,他们也认得昆哥几人。好在这段时间三爷和金胖子走的近,这些人应该不会坏事。
想到这里,两人中一人眼珠一转,上前两步,挡住冯程程几人视线,一边说,一边对几人猛地眨眼示意。
“你们几个,没听见吗,赶紧走开,我们小姐是冯先生的女儿,小姐说了,这几位先生是她朋友。”
这人装腔作势,演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陈乐道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如果不出意外,就是绑架冯程程的人了,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遇见了他。
不过即使没有他,也会遇上强哥。
对了,强哥呢?怎么还没出场?陈乐道一边看着几人演戏,一边四下打量,强哥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几个小弟见对方挤眉弄眼,皆是面面相觑,最终看向老大阿昆。
昆哥心中念头转了又转,最终拿了主意,冲小弟挥了挥手:“小子,算你们运气好,我们走。”昆哥冷冷地看了眼陈乐道,带着几人退开。
这事跟他无关,他可不想掺和进去,不然就是自找麻烦。
“小姐,好了,我们可以走了。”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乐道一眼。
“接我们的人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冯程程没怀疑两人身份,见麻烦解决了,便准备和陈乐道告别。
“等等,别慌。”陈乐道拉住冯程程,走到那两人和冯程程与汪月琪中间。
“你能确定他是你爸爸派来接你的人么?”将冯程程和汪月琪护在身后,看着面前两人,陈乐道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我......”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她不能确定,“以前都是我爸爸或者家里的管家祥叔来接我。”
“所以,你爸爸没来,管家祥叔也没来,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是你爸爸派来的呢?”
“没猜错的话,你爸爸就是冯氏商会的会长吧,堂堂冯氏商会会长,派人接女儿会只派两个人来么?!”
陈乐道一番话,让冯程程陷入思考,看着那两人的目光中多出一丝怀疑。
她不傻,只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你们之前不是跟我说上海滩很乱么,你们两个女生,可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得多长个心眼。”
教育完两个女生,陈乐道才对面前这俩人道。
“你说你们是冯先生派来的?有什么证据!”他知道面前这两人的底细,但冯程程两人不知道,偏偏他还解释不了。
“我们是冯先生的人,需要什么证据,整个上海滩,谁敢冒充冯先生的人。”
丁力在一旁看着几人,昆哥几人离开,麻烦被解决,他现在不慌了。听到两人这话,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在他眼中,冯先生在上海滩就代表着权力和财富,没人敢冒充冯先生的人行事。
只是没想到,那个漂亮的女孩竟然是冯先生的女儿。丁力下意识又看了几眼冯程程,眼中有光芒闪动。
女孩他见过很多,但如此漂亮的,还是第一次见。
“呵,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要带人走,就拿出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出来。”陈乐道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才刚到上海,他就遇见这么多事。上海滩的混乱倒是名副其实。
以前看电视,看强哥装逼很爽,但这事让自己遇上,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眼神蓦然一沉,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小子,找死是吧,连冯先生的事都敢拦!”到了现在,两人还在演,倒是挺敬业的。
说着,一把枪从背后掏出,眼看就要顶在陈乐道脑袋上。
身后两个女孩脸色都是一变,丁力同样如此,他此刻也觉察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枪还没抬起来,陈乐道当先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对方一个趔趄,陈乐道见机快速上前,双手抓住握枪的手反手一拧,对方吃痛,伴随着惨叫声,手指松开,驳壳枪落入他的手中。
旁边之人见状不妙,掏出砍刀就朝陈乐道脑袋狠狠劈来。却是不料身后突然窜出一个身穿青年学生装的男人,虽然胡子拉碴,有些邋遢,但动手却是毫不含糊。一脚就猛踹在他后背上,将他踢得倒飞在地,哀嚎不止。
强哥终于出来!
两个人,电光火石间,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乐道和许文强一人一个,轻松拿下。
冯程程两个女孩全程愣愣看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第七章 认识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远处,横三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见两人这般轻易便被人打到,气得肝火直冒,面色铁青,怒将手中甘蔗猛地甩在地上发泄。
打狗尚要看主人,他派出的人这般轻松就被人拿下,显得无能至极,让他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心头愤怒。同时,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发生意外也让他格外恼火。这种不受掌握的事最让人不喜。
他绑的是冯敬尧的女儿,不是什么不重要的小人物。若是成功,他自可以用冯程程来对付冯敬尧,可若是失败,偌大一个上海滩,再难有他横三立足之地。上海滩谁人不知冯先生威名,行事之果决狠辣。
“妈的,赶紧给我追,谁抓住那个女的,赏大洋五十!”横三满脸横肉,皮肤黑黝,发起怒来一脸凶相,如一头凶虎,让身旁小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横三能在闸北横行,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怒起来自是凶气缠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赏五十个大洋这话一出,原本目光还有些游离的小弟,眼神骤然一凝,看向陈乐道几人的目光宛若是在看行走的金条。
没什么金钱更具诱惑力,他们跟着横三拼死拼活,为得不就是个荣华富贵么!
五十个大洋对他们来说,已算是一场小富贵。
原本因老大发火而小心翼翼的小弟也垂下眼皮,眼睛眯了起来,伸手摸向腰间的刀柄,气息逐渐粗重。
......
“兄弟,谢了!”陈乐道对方才出手相助的人表示谢意。
这人身穿学生装,面相却显得有些成熟,下巴胡子拉碴,乍一看有些不修边幅,但若仔细瞧去,又会觉得此人眸眼深邃,举手抬足间不乏自信,应当是个内秀于心藏拙其外之人。
若不出意外,这人应当就是许文强,强哥!陈乐道心里笃定。
“你们两个,怎么样?”没有时间过多关注强哥,陈乐道转头看向冯程程两人。
两个女孩从呆愣中清醒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疼得不停扭动身体的两人不由捂着小嘴,眼露惊讶。
这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斯文作相,跟他们一路从南京坐车过来,还有点乐于助人的男人,动起手来竟是如此凌厉吓人。实在出乎他们意料。
两人心中本还担心陈乐道太过善良绅士,可能适应不了上海滩的生活,但现在看来,却是她们想差了。
“没,没事。”两人赶紧摇了摇脑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冯程程问。
“还能是什么人,多半是你爸爸生意场上的敌人!想绑架你去威胁他。”陈乐道没有过多解释,说多错多,有些事情是他现在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说出来解释不了。
说话间,横三的人已经挥舞着明晃晃的砍刀,一个个红着眼睛大吼着冲了出来。
说实话,陈乐道还是第一见到这种十几号人挥舞着大砍刀要来砍他的阵仗,多少有点动人心魄。
这可不是“系兄弟,就来砍我”的游戏,而是真正的刀子往身上招呼,抹去一把冷汗。
干不过,不能力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句话记了那么多年,这下终于可以运用到实战当中。
“别看了,赶紧跑啊!”将夺来的驳壳枪插在腰间皮带上,一把抓起冯程程的手,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箱子,开始夺命狂奔。
另几人见状,同是脸露惊色,来不及惊讶陈乐道的识时务,更是顾不上其他,拿起行李就跟着开跑。没人想被剁成肉酱。
丁力边跑边面露痛惜之色,他的梨还没卖出几个,本都还没回呢。今天又得打水漂,更别说给妈买大烧鸡了。
“赶紧跑啊,还傻愣着干什么!”跑出两步,丁力回头一看,发现常贵那个憨锤居然还在憋红了脸使劲推梨车,当即怒从心来,恨不得狠狠踢他两脚。
“梨车还在这呢!”常贵喊道。
“要梨还是要命,赶紧跑!!”丁力大声怒喝,常贵终于恋恋不舍地丢下梨车,见后面之人越来越近,惊惶着赶紧追了上来。
“给我追,要活的,谁抓住,五十个大洋就是谁的。”横三在后面愤怒大吼,唾沫四溅,颇有些无能狂怒之相。今天要是让冯程程跑了,他麻烦就大了,能不能留个全尸下来都得看人心情。
......
“祥叔,出事了!!”
车站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的祥叔刚下车的还没走出两步,就见一人慌慌张张地从车站冲出,大喊着朝他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小姐呢?”见这人仓皇失错的模样,祥叔脸色一沉,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这是他提前派到车站来的人。今天事情繁多,他担心冯程程提前到车站便让人早早来这里候着。
“有人绑架小姐,小姐现在被人救走了,横三正带人在追他们。”来人来不及喘气,快速说道,神色中带着惊慌,今天这是处理不好,没他好果子吃。
闻言,祥叔眼睛一眯,一颗心径直垂到谷底,没什么事比这更加糟糕了。双手下意识握紧,绷着脸低声沉吟几息,没有慌张,多年的经验让他心中很快有了应对。对身旁几人快速吩咐道。
“你们几个,赶紧去追,一定要找到小姐保护好她。”说完又看向车中司机。
“你赶紧回去通知冯先生,告诉他小姐被人绑架了!”祥叔临危不乱,快速吩咐众人。作为冯家大管家,成为冯敬尧手下第一号人物,他依靠的不仅是冯敬尧的信任,还有他自身的能力。
......
车站另一边,陈乐道几人提着行李,还带着两个女孩,速度快不起来。
身后横三的人拎着砍刀,跟疯狗一般快速扑来,一个个被五十块大洋的许诺给冲昏了头脑,眼中只有跟金元宝长一个样的冯程程。
“草!”见后面之人紧追不舍,陈乐道顾不及形象,破口大骂出声。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得被追上了。
松开拉着冯程程的手,一把抓出腰间驳壳枪。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穷寇莫追。
“砰砰砰......”
陈乐道没有手下留情,转身冲着追得最狠的几人当头就是几枪,枪枪命中要害。凶性终究还是被逼了出来。
在这样一个看不顺眼就砍你的地方,不凶点,还真没办法活得舒坦。
虽然有段时间没摸枪了,但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当头几人直接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鲜血染红了地面。
之前火车站人太多,他不好开枪,现在后面只有追来的敌人,他不再手下留情。
对想砍自己的人,大可不必手软。
“快躲开!!”
见追来的人中有人掏出枪来,陈乐道赶紧将旁边傻站着没跑的冯程程拉到旁边石柱后躲起来。这傻妞好像光是长得好看。
“你傻啊,不跑站哪儿干什么呢!”一声呵斥后,侧身朝刚才开枪之人啪就是一枪。他完全可以跟李广吕布薛仁贵比枪法。
枪械是军火,这玩意不是人人都有的,横三手下,也只有小头目及其以上的人才有,更多人都只有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真到要用到大量军火的时候,上面老大才会发给下面的人。
眼见自己这边被干掉五六人,其中还有拿枪的头目,剩下的人瞬间中从疯狂中清醒过来,一下子踌躇不前。
五十个大洋虽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在小命丢失的威胁下,他们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
“走,”追来的人被打停下,陈乐道一把拿过冯程程的行李,带着她赶紧朝许文强几人追去。
丁力就是闸北人,这地方他熟得很,在他带领下,几人在弄巷里七转八绕,很快就跑到另一条街上,身后追来的人终于被他们甩掉。几人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行了,歇会吧,他们追不上来了。”丁力倚着墙壁,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
刚才他把汪月琪的行李拿到了自己手中,那箱子看着小,但这姑娘不知道在里面装了些什么,差点没把他给累瘫。经常扛包的体力都差点没坚持下来。
“都怎么样,没事吧?”几人中,只有陈乐道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路拖着冯程程跑,依旧没半点累的感觉。
几人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累。累得不想说话,嗓子又干又涩
“这位先生,刚才多谢了。”等几人都缓过来后,陈乐道掏出烟盒,给许文强和丁力递上两支烟。顺手给自己也点了一支。他们需要抽支烟压压惊。
三个男人吞云吐雾。至于常贵,他倒是想抽,但还没接过去就被丁力给拍掉了手。
“你抽个屁抽,刀子都要砍到身上了,还去推车,给你长个记性!”一把拿过常贵的烟,反手给夹到耳朵上。
陈乐道见此,摇了摇头,直接把整包烟都给递了过去。
丁力见此,也不客气,冲着陈乐道咧嘴嘿嘿一笑,直接给揣到兜里。
“先生,见你这么穿得这么斯文,我还以为你跟上海滩那些公子少爷一样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打,枪法还那么准!”丁力满脸都是钦佩的神情,冲陈乐道竖起大拇指,同时,眼睛止不住往陈乐道腰间的驳壳枪瞄去。
枪永远都是男人最爱的物品之一,更何况是这种时代。
“呵呵,你也不错,是个有胆量的。”陈乐道拍了下丁力肩旁,笑道。
“你们好,刚才的事谢谢你们,我叫冯程程,”冯程程和汪月琪走过来,面带笑容,两人脸上酡红现在还未退去,看起来格外娇艳。
看着娇艳得跟花儿一样的冯程程,丁力眼睛瞪直,都快挪不开了。
“许文强,不用谢。”强哥微微颔首,冲几人微微一笑。
他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冯程程确实好看,但也没像丁力那样一副猪哥样。
“嘿嘿,不用客气。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丁力,姓丁的丁,权力的力。”
丁力没许文强那么含蓄,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始终不变的是脸上一直带着的灿烂笑容。
“你们好,我叫汪月琪,我和程程是同学。”汪月琪也站出来说到。
刚才的阵仗将这姑娘吓得不清,但现在一转头,又被她给抛到脑后,嘴角笑嘻嘻的,露出两个小酒窝。
她这一笑,让众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丁力和许文强看向陈乐道,现在就差他不知道名字。
“陈乐道,安贫乐道的乐道。”陈乐道冲两人微微一笑,自我介绍。
就这么跟《上海滩》三大主角相遇,陈乐道心里略微有点感慨。
强哥啊,年少时期的一代男神偶像!
那个年代,哪个男孩不会哼上两句“浪奔,浪流......”,就连他爸,曾经也一个人悄悄在被窝里独自悄声哼唱过这首歌。
想必也曾畅想过自己若是如强哥一般生活在上海滩,定要如何如何......
不过此刻,陈乐道却是不像年少时畅想那般爽快,他很清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电视剧中的人物。
“陈先生,许先生,冯小姐,汪小姐,咱们现在差不多安全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们坏了那些人的事,接下来在上海滩可得小心点,要是被那伙人遇见,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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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力对陈乐道和许文强说道,冯程程是冯敬尧的女儿,用不着他去操心,但陈、许两人就不一样了。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陈乐道吐出一口烟雾,挥了挥手。“你就别担心担心我们了,上海滩这么大,哪有那么容易遇见,真要遇见了那到时候再说吧。”他根本不担心横三那伙人,敢对冯敬尧的女儿下手,那些人就已经被判了死刑,能不能看见上海滩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
许文强笑了笑没说话,同样不在意。不过他和陈乐道不一样。他想的是上海滩必然有上海滩的规矩,那伙人虽然有刀有枪,但肯定也不敢随意动手。
刚到上海的强哥还没认识到这里的残酷,把很多人和事都想的太过简单。
“倒是你,今天连累你损失了那一车梨....”陈乐道话未说完,就被丁力挥手打断。
“陈先生,梨的事就别说了,今天的事,我还要谢谢你,昆哥那伙人找麻烦,多谢你出手帮忙。不然我今天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丁力神色郑重起来:“陈先生,你仗义出手,我丁力佩服你,你要是瞧得起我,以后就叫我一声阿力,我叫你大哥!”
三个男人说话,两个女孩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嘴,冯程程见丁力对陈乐道郑重抱拳的样子,目光不由落到陈乐道身上。
这个男人之前就帮了她一次,这次更是救了她。
最初见到他时,彬彬有礼,跟绅士一般,她亲眼见到他给孕妇让座,那时觉得这人很绅士
第二次见面,她钱包被那个男人捡走,他走出来仗义执言,把钱包给她拿了回来,知道那人处境,又把自己的钱拿给那个男人。那时她觉得这人有正义感,且富有同情心,很善良。
第三次,主动留下来陪她们等人,见小贩被欺负又主动出手,最后保护她们,让她免于被绑架的危险,逃跑时更是一路护着她。
说实话,她现在对他充满了好感,想到他夺枪时的干脆利落,开枪时的犀利眼神,又对他的过往感到好奇。
尤其是丁力此刻叫他大哥的郑重样子,更是让她为陈乐道感到几分高兴自豪。
这高兴自豪来自何处,她自己都不知晓。
第八章 分头
见着丁力这郑重的样子,陈乐道看了看许文强,他心中有点心虚,这难道不应该是丁力和强哥之间的戏码?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他了?
难道我有看不见的王霸之气,甫一出面,四方小弟纳头就拜?脑中闪过这无厘头的想法,颇感怪异。
“行了行了,搞这么严肃干嘛,那我以后就叫你阿力,至于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陈乐道拍了下丁力肩膀,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
他这算是收小弟么?
“嘿嘿,大哥,”丁力大为高兴,咧嘴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愣着干嘛,还不叫大哥!没点眼力见儿,”丁力踢了站一旁的常贵一脚,口口囔囔着。常贵在一旁看着丁力报大腿,看得正兴起,遭遇无妄之灾。
“嘿嘿,大哥,”常贵脸上同样露出笑容。
陈乐道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证的,他想的是,认了个这么厉害的大哥,以后就没人敢像以前那样欺负他了,这声大哥叫得是心甘情愿。
“行了,不说这些。”他摆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是现在该说的。
“先离开这里,别一会那些人又找上来了,”陈乐道一说,几人当即又走了段路。走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行了,就到这里吧,”几人走到另一条大街尽头,这里行人相对稀少,显得没那么繁华热闹。
“阿力,你是住在闸北么?家里还有什么人吗?”陈乐道问,他虽然知道丁力情况,但那些没办法解释。丁力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妈在家里。”
“那你现在赶紧回去,别跟着我们了,”陈乐道认真说道。
“你不是说那些人都是这一带的吗,指不定他们当中就有人认识你。”说着,陈乐道掏出几个大洋来。
“这些钱你拿着,赶紧回去把你妈接出来,这些天先别住家里,换个地方,防着他们找上门去。”
“大哥,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把我妈接出来,但这钱我不能要。”丁力一听知道这话在理,听进了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家老妈更重要。但陈乐道递过来的钱却是推了回去,他也是个有骨气的,烟可以要,但钱不能随便拿。
“行了,给你你就拿着,你不当我是大哥么,这是大哥给你的。”陈乐道脸色严肃,他给这钱,不是钱太多了想做个散财童子。
丁力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他要在上海滩立足,这人绝对是他很好的帮手。而且真要说起来今天这事和丁力关系不大,他真要不想掺和,大不了被昆哥那群人揍一顿就没事了。
现在要是因为他而牵连丁力的母亲,他是绝对过意不去的。身处乱世,他可以狠一些,可以不择手段一些,但必须要留有原则,在心底保留一片清明。
否则,即使是穿越者,最终他也会被这个时代淘汰。
“大哥!”丁力眼角有些红润,他现在还不是以后那个开枪干掉强哥的丁力,现在不过是个卖梨小贩,陈乐道如此为他着想,把他感动了。这声大哥,叫得情深意切。
“行了,别墨迹了,赶紧去吧!”陈乐道推了一把,面对丁力,他心底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收买人心还是真是为他着想。
“那大哥,我以后去哪里找你?”丁力问道。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钱,没有什么比老妈重要,他现在确实缺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同时心中也对陈乐道更是感激。
“这....”陈乐道沉吟,一时犯了难,这确实是个问题。他还没固定住处,丁力现在也要搬走,将来如何联系,这事有点不好解决。
“你要找他就打这个电话吧,这是我家的电话。”一旁冯程程见状,想也不想,赶紧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了个号码撕下递了过去,总算是找到一个插嘴的机会。
陈乐道看了看她,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做法。
“行了,赶紧回去,别磨叽了。”陈乐道将两人赶走。未来的上海滩大佬在陈乐道面前很是没有排面。
“许先生,你去哪里?”丁力和常贵离开,陈乐道转头看向许文强。
“我有个朋友在上海,我要去找她。”许文强看着三人,想了想道。
“陈先生、冯小姐、汪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就此别过吧。”许文强话语间既不刻意亲近,也不故意疏远。刚到上海滩的他,还没见过上海滩真正的残酷,此刻的强哥,心里清高且有傲气。
无论是冯程程遭遇绑架,还是陈乐道之前开枪时的果决,以及那精准的枪法,都让他知道两人身份并不简单。
而他,初到上海,目前并不是很想和这种人接触。
现在的许文强,还不是未来叱咤上海滩风云的强哥,他要蜕变,还缺少一点社会的毒打。
“那行,我们以后有缘再见。”陈乐道不在意地笑了笑,对此不感意外。强哥若是和丁力一样,那他就不是强哥了。
许文强和三人告辞离开,只剩下冯程程和汪月琪以及陈乐道三人。
“两位小姐,你们怎么办?我给你们招一辆车吧?”陈乐道虽然想借冯程程和冯敬尧搭上线,但他不想表现得太过特意。
俗话说的好,上赶着的不是人情。
“陈先生,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吧,你忍心就这么把我们丢到一辆车上么?”汪月琪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刚才的事还是给她上了一课的。虽然没心没肺,但真让她现在一个人走,还是有点害怕。陈乐道刚才的英勇表现,让她很有安全感。
冯程程听到后脑袋同样是小鸡啄米,表示认同。她现在也很没安全感,看到谁都像坏人。
“行了,哪有那么多坏人,而且你爸爸应该已经知道你出事,肯定已经派人在四处找你了。”陈乐道对两人的反应,摇头失笑。
陈乐道说得不错,另一边,冯公馆,冯敬尧此刻眉头紧蹙,沉静的目光下蕴藏着滔天怒火。六十大寿之日,竟有人干出这种事,这不是瞧不起他冯敬尧,而是在用鞋底子扇他的脸。
他在等消息,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将人都给派了出去。就是把上海翻个地朝天,也得把冯程程找出来。很多年了,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如此撩他的虎须。
屋内气氛凝固,门外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种时候,除了祥叔,没人敢去打扰冯敬尧。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冯敬尧微眯的眼皮动了动,看着震动的电话,几秒过去,才是拿起手柄。
“喂,“低沉的声音响起,其中蕴含着尚未爆发的潜藏已久的怒气,如那隐藏在火山底下的岩浆,一朝爆发,便是惊天动地。
“爸,是我。”
电话里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如清风拂面,吹得冯敬尧阴郁尽去,眉头舒展,嘴角轻放,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程程,你怎么样?你在哪儿?有没有受伤?”冯敬尧阴沉尽去,所有的暗怒全化为对女儿的关心,着急问道,大佬也是有感情的。
“爸,我没事,我现在在....,你让人来接我吧。”
“好,你就在那儿等着别动,我马上让人去接你。”
挂断电话,冯敬尧对外面吩咐一声,很快,一辆汽车从冯公馆驶出,同时,祥叔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冯先生让他把横三的家人找出来。
......
三人打完电话从店里出来,陈乐道手中拎着冯程程的箱子,至于汪月琪,则是自个拎着他那不知多重的箱子。
“一会我们走了你去哪里?”三人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等待,冯程程对陈乐道问道。
“先去找个旅店住下,好好休息一晚,然后明天去找个房子。”陈乐道将箱子放在脚边,看着民国上海滩的街道。
闸北是属于国民政府管辖,走在路上的基本上都是国人,有穿旗袍的女士,有穿长袍的学者文人,但更多的,还是穿普通棉布衣服的底层居民。
陈乐道一眼看去,入眼的有成衣铺子,旁边还有一家当铺,这两家都稍显冷清,出入的人影稀少,倒是一家卖小百货的铺子,里面有几个人。陈乐道瞧了瞧,让两人稍等一下。
从铺子里出来时,他手上多了包香烟。老刀牌的。
这个时期香烟牌子已经多了起来,老刀牌香烟是英国货,十九世纪末期就已经出现在中国,是外商最早在中国经营的香烟牌子。
因为烟味纯正,且不用烟民自己卷烟丝买烟卷,而受到市场欢迎。
除去老刀牌,还有仙女牌、骆驼牌、三炮台等等。
仙女牌香烟是女士香烟,不像男士香烟那般,仙女牌香烟抽完后不会留下异味,依旧是气息宜人,因此在上海受到很多舞女甚至一些豪门阔太太的青睐。
不过很明显,陈乐道面前这两位年轻小姐并不喜欢香烟,见陈乐道进去竟然只拿了盒香烟出来。汪月琪脸蛋鼓了鼓,小嘴巴嘟起,这与她所期盼的不一样。
不知道现在是午饭时间,她们两个女孩子都还没吃饭吗!
陈乐道没发现这个问题,给自己点了根烟,见汪月琪盯着自己,愣了愣后将烟盒迟疑地递了过去。
“.......哼!”汪月琪移开自己的小脑袋。
......
“你一会儿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吧,你都帮我两次了,我得好好感谢你。”冯程程站在一旁,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看向陈乐道的目光中带着希冀。
邀请男孩子去自己家,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干。刚说完她心里就后悔了,脸上腾起一朵红云,娇艳明媚。
看着冯程程这样子,陈乐道忍不住想逗逗她,差点就来一句“大恩不以言谢,以身相许吧!”
好在及时想起这是1929,不是2021,现在的风气还没到那种骚话都可以随便说的地步。
摇摇头,陈乐道还是拒绝,“刚出了这样的事,你爸爸肯定很担心你,我就不去了。”
冯程程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自己没察觉,但旁边的汪月琪却是全看在了眼里,嘟起的小嘴慢慢变成O型,眉眼间浮现一抹惊讶,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丁力找你怎么办?到时他打电话来找不到你。”她突然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几分小庆幸。
“嗯.....确实是个问题,”陈乐道点头思考,“这样吧,你把电话也给我留一个,等我安顿好后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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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公馆他现在肯定是不会去的,冯敬尧的人情不好得,若是上赶着去冯家,平白让人看轻三分,认为是挟恩图报。
他现在没有去见冯敬尧的需求,这个上海滩的大亨,还是等他主动请自己的时候再说吧。陈乐道心里打定主意。
再三邀请被拒,冯程程也不邀请了,虽然是个大学生,在这时代属于先进知识分子,但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她也是有几分公主气的。心里有点小气馁,第一次邀请男生竟然就被拒绝了。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安静下来。
没让他们等太久,一辆黑色汽车出现在几人面前,这种车陈乐道曾经在电视里见过很多次。
祥叔从车上走下,见到几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冯程程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冯叔一上来便上下看着冯程程,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担心。
“祥叔,我没事。”冯程程脸上露出笑容,她家里没什么亲人,除了爸爸,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祥叔,就是她的亲人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快回家吧,冯先生在家里都等急了。”祥叔道。
“等等祥叔,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冯程程侧身,将旁边的陈乐道让出来。
“他叫陈乐道,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次就是他救了我。”冯程程脸上带着笑容,给祥叔介绍。
陈乐道冲祥叔微微一颔首,微笑道:“祥叔好。”
祥叔点头,同样露出笑容,“多谢陈先生援手,让小姐平安无事。”
“我和程程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陈乐道微微一笑,既不刻意邀功,也不虚伪客气。
祥叔对陈乐道再三感谢后,最终几人上车。
“你真不去么?”离开前,冯程程忍不住再次问道。
“不用了,赶紧回家吧。”陈乐道微笑。
“那你找到住处后给我打电话,改天我带你在上海好好逛逛。”
陈乐道听完点头,表示一定,挥了挥手后,车子启动离开。
第九章 石库门
冯家,冯程程和冯敬尧坐在一起。冯程程平安归来,这是冯家最大的喜事。让冯敬尧的愤怒都暂时散去,恢复和风细雨之态,笼罩在冯公馆上方的浓重乌云也随之散开。祥叔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笑容,一生无儿无女,他心中也是拿冯程程当女儿对待的。
到了如今,他已没有更多追求,他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冯家,对这里他有很深的感情,冯程程这个冯家唯一继承人安然无恙,他也跟着高兴。
冯敬尧那边,和最亲近的女儿在一起,这个上海滩大亨没有平日间的严肃,脸虽然依旧板着,却总是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笑容。让外面的人看见,那就是人设崩了。
冯程程给冯敬尧讲着这一路回来的遭遇,说得绘声绘色,其中着重讲了在南京陈乐道帮她要回钱包以及在车站救她的过程,讲到精彩之处时,手都忍不住抬了起来。面对父亲,冯程程展现出女儿独有的娇俏,冯敬尧对此颇为受用。
冯程程是他心中最后的柔软,也是唯一的软肋。否者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安静听着冯程程的讲述,和蔼安静地趴在皱纹上浅浅微笑,本应锐利的眉毛向下微弯,消去慑人的锋芒。冯敬尧静静地看着女儿,一如她小时候时两人间的相处。
这一刻,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房间,带来一室温馨。
“爸,你有没有在听呢?”见冯敬尧一直不说话,冯程程走上前去,抓着胳膊撒娇般推了两下。
“在听,在听,你说那小子在轮船上给孕妇让座,又给你把钱要了回来,还把自己的钱给那个男人,在车站又救了你,一路护着你跑。”冯敬尧笑着复述一遍,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对啊,他帮了您女儿这么多,咱们是不是应该要好好感谢感谢他。”聪明的女孩,就得学会顺杆子往上爬。在冯敬尧面前,冯程程就像一个小女孩,在跟父亲撒娇,可爱得让人无法拒绝。谁让在上海滩说一不二的冯先生,偏偏就喜欢这种父女天伦之间的感觉。
“呵呵,是应该好好谢谢他,他救了我冯敬尧的女儿,要是不好好谢谢他,别人该说我们冯家不懂礼数了。”冯敬尧笑呵呵说道,男人对女人总是很难拒绝,更何况面前这是自己的小棉袄。
“这样,我让祥叔给你支一笔钱,你不是说他想在上海做生意么,这正好给他做资金怎么样?”冯敬尧看向女儿,询问她的意见。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千万不要欠下人情。若是花一笔钱就能还掉陈乐道的人情,又能让女儿高兴,那他是颇为愿意的。
“爸,这怎么行,人家可是救了我,我们怎么也得邀请人家来家里做做客,亲自请他吃顿饭吧。”冯程程不依。她是白富美,可不是傻白甜。而且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呵呵,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依你,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爸爸我亲自谢谢他救了我宝贝女儿。”在冯程程面前,冯敬尧将自己温柔的一面全部展现了出来。这是全上海女人都羡慕不来的。
“嘿嘿,谢谢爸。”冯程程高兴地从后面环住老爸的脖子,脑袋靠在老爸肩膀上。
爸爸的肩膀,果然是女儿最靠得住的地方。
冯程程蹦蹦跳跳高兴地离开,完全不像个二十岁的民国大学生。她走后不一会儿,祥叔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横三的父亲找到了,”祥叔走到冯敬尧面前,轻声说道。老冯靠着椅背闭着眼,不知是在假寐思考,还是在休憩。
听到祥叔的话,老冯眼睛睁开。这事是他比较关注的,他比较好奇,横三到底是吃了谁的熊心豹子胆,才敢跟他扯破脸。
“横三呢?”脸上笑容消失,冯敬尧脸色变得平常起来,沉声问道。
祥叔跟着冯敬尧多年,要说对冯敬尧的了解,绝对无人能说超过他。听到老冯这不带情绪的语气,瞬间便知道冯敬尧想做什么了。
“横三躲在家里,周围全安排了他的心腹守着。我们要想拿下他,可能得闹出不小的动静。”祥叔低声说道,或是觉得不够,说完又加了一句,“老爷你最近要竞争华董,这段时间闹出大事可能会授人以柄啊!”
“华董……”冯敬尧轻轻念叨一声,脸上神色微沉,心中权衡着利弊。越想却越是不痛快,他讨厌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祥叔所说的华董之事,说到了他心坎上。
“呵呵,敢对程程动手,他居然还知道怕。那就先让他活几天吧。
今天早上有人给我打电话,给横三说情,居然说这是一场误会,是横三的手下不懂事,认错了人。”
“呵呵,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他们是当我老了好糊弄啊!”冯敬尧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笑怒不明的神色。眼中泛着冷厉。
“我办六十的寿宴,本想让这上海滩安静几天,可是别人他偏偏不让,他们这是欺我老了啊!”冯敬尧说着不禁摇起了头,脸上明明带着笑容,但却让看见的人笑不出来。
“阿祥啊,你说这上海滩是不是太平静,以至于都让人忘了还有我冯氏商会,有我冯敬尧这个人存在。”冯敬尧轻声说着,既是在问,也是在自语。
“怎么会呢,只是您不喜出风头,低调而已,以至于让一些宵小之辈高估了自己。”祥叔轻笑道,他心中对那些闹事之人的脑子也颇为无言。挑这个时间跟老冯作对,不知道该说他们聪明还是说他愚蠢。
动什么不好非要打小姐的主意,这简直根本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冯敬尧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本来也没想听什么,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横三让他再多活几天吧,让他给他老爸戴戴孝,那么大一把年纪,还掉河里淹死,实在太不应该了。”
祥叔闻言,眸中目光闪动,“是,阿祥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口有点渴了,冯敬尧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口才继续道。
“那个救了小姐的陈乐道呢,查到些什么没有?”
“哦,那人现在住在凤祥旅店,手下人说他在找房子住,没有和什么人接触。”
“嗯,继续查,程程说他从法国回来,在天津下的船。派人去天津,我要知道他接触程程到底是偶然还是有预谋的。”冯敬尧淡淡说道。
他在上海滩虽然地位显赫,但盯着他位置的人也很多,事关女儿,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混了几十年,曾崛起过,也曾跌倒过,最终打下这一片基业,当年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老婆却是走了。
冯程程作为他和她唯一的孩子,是冯家真正的掌上明珠,是他最为在意的存在。
如今冯敬尧厌倦了打打杀杀,他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冯氏商会由黑转白,让自己成为工董局华董,成为一个正经的商人。
若非如此,横三现在就不是躲在家里,而是横尸街头了。横三那点人,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冯家这边暂且放下,另一边,凤祥旅店,这家旅店规模还算不错,当可以评上中等,陈乐道在这里休息一晚,整个人疲劳尽去。
旅店终究不是长住之地,在向附近之人打听一番哪里可以租房子后,他便有了目标。
招一辆黄包车,说了个地名后,车夫脚上好似踩了风火轮,蹭蹭蹭地往前跑去,很快便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开始陈乐道还有心情记一下路,到后面就放弃了。
上海滩的黄包车夫,和未来的重庆出租车司机有得一比,脑子里都放了张地图。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就没他们找不到的。
这是陈乐道第一次坐黄包车,感觉没想象中那么好,有些颠簸,车夫拉着车七拐八绕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路痴。
“先生,到了。”
一栋栋由红色砖与青色砖混合砌成的房子出现在陈乐道面前,每栋楼差不多都是三层高,这对习惯了高楼大厦的他来说没什么新奇。
只是这一排连一排的规整紧凑得样子,还是不多见。至少他以前是没怎么见过。
楼房主体呈法式风格,偶尔能从中瞧见一些中国元素,比如此刻他面前这牌楼。就是标准的中国风格,符合国人的审美。
仔细打量几眼,满足心中好奇后回头给了车夫钱,这才走进里弄,也就是小巷中去。
这里的房子有一个统一的称呼,石库门,石库门如四合院一般是围合而成。不过这里的是新式石库门,与老式石库门不同。
老式石库门的门头是由一圈石料箍成,本叫石箍门,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石库门。而这里的门头是由清水砖砌出来的,且门楣的装饰也更加繁复,多呈三角形、半圆形等花饰。门左右两旁还各挂有一个壁灯。比老式相比更具美感。
乍一看,规规整整的,还挺好看。若是后世能在这里拥有栋房子,那一辈子吃喝也就不愁了。
这种新式石库门里弄在前几年还挺受有钱人喜欢,只要有钱,大都会在这些里弄中买下一栋房子,但近两年花园洋房和新式里弄兴起,石库门里弄已经不受欢迎。
这对陈乐道来说是好消息,不受欢迎,租金就低一些。
仰着头,看着门牌,陈乐道一个一个找过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门是关着的,陈乐道瞅了瞅没有犹豫,上前敲响房门。
“谁啊,来了。”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门打开,看清里面的人后,陈乐道心中稍稍哑然,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如今这房子虽然不受有钱人欢迎,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给他开门这人面相忠厚,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普普通通,虽不寒酸,却也不像住在这个地方的人该有的穿着。
压下心中诧异,陈乐道问:“大叔,我听说这里有房子出租,我没找错吧?”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疑惑散去,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没找错,没找错,我们是有房子要租出去。”
让出路来,陈乐道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打扫的很干净,一楼应该是有人住的,但他没看见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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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就你一个人在家呢?”
“哎,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这里,我家那口子还没回来,小的那个还在学校呢。”
大叔很热情,给陈乐道倒了一杯水。
“先生,来,喝口水,”
“谢谢,”陈乐道笑着接过茶杯。
“大叔,你们是哪间房要租出去,先带我看看房吧。”陈乐道直奔主题。
从进来到现在,他对这里还挺满意的,住在这里的这家人很讲究,处处都打扫地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行,就在楼上,我带你看看,”
要出租的是房子的第二层,陈乐道上去看了,干净宽敞,采光也好,符合他的要求。
另外他还知道了不少消息,这大叔叫张有全,这个房子并不是他的。张叔是一个汽车司机,这房子是他上一个老板的。
那老板带着全家人都出国了,说是要去赚洋人的钱,但房子他并没有变卖。张叔之前是那个老板的私人司机,老板见他做事踏实,是个靠谱的。便在走之前把这房子托付给张叔,让张叔免费住着,只需要把这房子照料好就行。
老板是个心善的人,这房子他大可以租出去,或者找个钟点工每天打扫就行。但他没这么做,而是免费给张叔一家住着,算是照顾张叔一家。
张叔一家一直都住在一楼,二楼空着,三楼则是放着一些老板留下的东西。张叔想着二楼空着太浪费,便想着给他租出去。
“陈先生,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要真想租那每个月十个大洋。”说这话时,张叔脸上颇为不好意思,让一个只会开车的老实人做这些,着实有些为难他。
其实张叔要得租金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像这样的房子,他就是要价十五个大洋,都不算高。
“行,没问题,我租了。”陈乐道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同样的房子,这个价位,全上海都找不到第二家。
“不过,陈先生,你必须得保正房子的干净,而且不能破坏房子原有的布局,这房子以后还要还给老板的。”见陈乐道答应下来,张叔赶紧补充了一句,这也是租金为什么低的原因。
他们租房子出去不是为了赚钱,只是看不得房子空在那里浪费而已。
第十章 奉先诊所
租好房,当前最紧急的事便解决,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不过陈乐道并没有如此,事情还是有很多的。带着钱,准备出去置办生活用品。家里虽然有前老板留下的棉被等其他东西,但他不习惯使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张叔知道陈乐道要出去置办生活用品,当即跟着他一起去帮帮忙,有了张叔这个本地人带道,免了陈乐道不知多少麻烦。
张叔表现出来的热情,让陈乐道更加庆幸自己租下了这个房子。他在上海举目无亲,有张叔这样的房东绝对是件好事。
张叔作为一个司机,对上海大部分地方都很很熟悉,在细微之处,仅次于黄包车夫们。有这样一个人带路,陈乐道终于不再是一个没头苍蝇,一个人在大街小巷里乱窜。
等一切安排妥当,陈乐道终于空出手来,这下他在上海总算是暂时有了个落脚点,不用去哪儿都拎着箱子跑了。这实在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房子的事告一段落,陈乐道想起了周明先。这个外表儒雅,内里却有点不正经的中年医生在分开之前给他留了个地址,让他安顿下来后去找他。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好不容易认识个医生朋友,可不能就这么让他溜了,这是个非常实用的朋友。
翻了翻西装口袋,找到一张褶皱的纸条,正是周明先之前留下的。
“字写的倒是不错,”看着纸条上赏心悦目的钢笔字,陈乐道实名羡慕。他那一手烂字,在这年代的知识分子当中根本就拿不出来。至于毛笔什么,他连怎么握都不知道。完全处于所有读书人都可以鄙视的金字塔底层。
“去看看他说的诊所怎么样,熟悉了路,以后有个头疼感冒什么的,就不用花钱了。”陈乐道心中想着,曾经的梦想在这里得到实现。
从里弄中出来,招了辆停在旁处不远处的黄包车。几个黄包车夫坐在那里,应该是专门在这儿等生意的,或许还是轮着顺序来的。陈乐道一招手,其中一个车夫高兴地将一张毛巾似的东西往肩上一撘,拉着车就跑了过来。其他几个人丁点没有抢生意的意思,还挺有秩序。
“师傅,知道奉先诊所么?”陈乐道对到跟前的车夫问道。
起初看到这个名,陈乐道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诊所是吕布开的”。他实在是不知道好好一个诊所为什么是这名字。
实在不行,整个下沟诊所也比这好,说不定别人还会以为是日本人开的诊所。这都比奉先诊所要好。
车夫听后点头,表示没问题,知道在哪儿,陈乐道也就上了车。
黄包车噔噔蹬地一路急行,尽在小巷子里七拐八绕,不给陈乐道记路的机会。是个人都得被绕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乐道屁股都快坐穿后,一个挂着“奉先诊所”牌子的药店终于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他视线中。
......
“老太婆,没钱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不知道这一片都归金爷管吗!”
诊所不远处,几个身穿黑色短衫的人围住一个馄饨小摊。这种小摊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都很常见,味道也很地道,当然前提是你遇到的不是黑心小贩。
小摊旁边的小方桌边上着一个身穿丝绸短衫的人,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天在车站和陈乐道有过“一面之缘”的昆哥,他又出来混吃混喝来了。
被人围住老太太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腰上系着一条粗布围裙,面对凶神恶煞的众人,老人面色惊惶,颇有些手足无措。
“几位大爷,你们行行好,今天还一碗馄饨都没卖出去呢。”老太太声音颤抖,看样子应该不下六十了,此刻却是央求着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口口声声喊着大爷。陈乐道老远就看见了,见着老人卑躬屈膝面露惊恐的样子忍不住皱眉,心中有点不痛快。
昆哥手里拿着勺子,吃着热乎乎的混沌,对老人的央求置若未闻。那几个穿短衫的小弟脸上更是带着戏弄般的笑容,丝毫不以为耻。
奉先诊所内,周明先和诊所的其他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平常儒雅带笑的周明先此刻紧皱着眉头,看着外面几人的地痞行径,脸色低沉,那一丝文人的温和儒雅消失不见。
“我看不下去了!”店内一个伙计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猛地将手中扫帚一甩,操起一根棍子就要冲出去。
“站住,”周明先一声沉喝,拉住那人,对其呵斥道,“胡闹。”
伙计脸露不服,红着眼,“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干?”
这种事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见着,心中都不舒服,只是有人只会不舒服,而有人会采取行动,这伙计显然属于后面一种。
“小刘,干什么呢!!”听着这里的动静,里间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人撩开布帘子走了出来,先是瞪了眼愤怒的年轻伙计,才看向外面。
“老周,说说,你怎么想的。”身穿灰布长袍的人看清外面的情况,侧头对周明先问道。
周明先看着外面的情形,脸色不是很好看,听到这人的话,更是不由叹了口气。
“这事发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就这样看着。让人从后面出去,隐藏身份去教训那几人一顿吧。”周明先皱着眉头道。
这种事报警没用,巡捕房根本不会管这种小事。法租界的巡捕房,要么为法国人办事,要么为有钱人办事,没钱没势的人报警,对巡捕房而言,只会浪费他们的警力。
穿长袍的人看了看外面,这种事在上海滩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可能每件事都管,却也不能看着这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却什么都不做,那有为他们的理念。
“愣着干嘛,刚才你不是要动手么,没听见老周说的吗!”长袍人对叫小刘的年轻伙计瞪了一眼。这年轻人,老是沉不住气,一遇着事就冲动。
“记着把脸蒙上,别让人给认出来,惹来麻烦。”见小刘兴冲冲地就要从后面跑出去,长袍中年赶紧提醒一句。这年头,好人不是谁都能做得。
“等等!先别去!”小刘已经冲出几步,周明先突然叫住了他,让小刘硬生生停了下来。
“怎么了?”两人都疑惑地看来。不知道周明先想干什么。
“看见那人没?那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年轻人,我想不用我们出手了。”周明先此刻脸上阴沉尽去,露出轻松之色,笑着说了句。表情同刚才乃是云泥之别,
......
“师傅,就这里吧,不用往前了。”还没到药店,陈乐道便叫停黄包车,馄饨小摊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那几个人依旧还在刁难那个老妇人。
陈乐道看着那几人,下了车。
“来师傅,这是车钱。”车夫接过钱,见着陈乐道那脸色,顿时猜到这年轻后生想干嘛。赶紧一把拉住陈乐道,压低声音,“先生,你不会想要过去管那事吧,可不行啊!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车夫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那几人听见,事实上这声音若不是陈乐道五感增强了,连他都不一定听得清。
“呵呵,放心,我认识那几个人,他们会给我个面子的。”陈乐道让车夫这话说得心底一暖,这不还是有很多好人嘛。
“行了,你快离开吧。这事我有把握。”说完,陈乐道径直走向几人。见陈乐道不听,车夫拉扯不及,懊恼得急叹气,却也也不敢过多停留。
“他能行么?”奉先药店内,穿长袍的吕奉对走周明先问道,看向陈乐道的目光中满是怀疑。
“你别看他瘦,衣服里全是肉。”
......吕奉闻言一愣,不由转头看了眼周明先,怔怔无言,不知道这老伙计在发哪门子疯。
“我觉他会以理服人,”周明先见着他这样子,又多说了一句。似乎是想增强说服力。
“为什么?”
“直觉!”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吕奉看着周明先,脑中不知为何冒出这句诗来,这诗和此刻的情形牛头不对马嘴,正如此刻的周明先说话的逻辑,狗屁不通。
周明先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对陈乐道充满了自信。
或许来自于火车上两人的交谈,在陈乐道身上,他看到了时下国人最缺少的东西——自信!
二十年后,中国会面貌一新,七八十年后,中华民族将会再次立于世界之巅。
这是陈乐道在火车上对他说的,当时他有一种错觉,似乎从陈乐道眼中看到了一百年后的世界。
那时候的中国,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好吧,这其实都是陈乐道对他说的。说的斩铁截铁。
时下的国人,尤其是文人知识分子等,对国家的未来大都是迷茫的。但陈乐道给他的感觉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未来的中国充满了自信。
从那次交谈以后,他就对陈乐道充满欣赏与信任。
“咚咚咚。”
“嘿,吃得很香嘛!”陈乐道走上前去,坐在桌边,用手敲了敲桌子。
昆哥吃得正爽,兴致被打断,当即就要发火。猛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却是映入眼中。
“小子,又是你!”看着陈乐道,昆哥眼睛眯了起来,他记得这个不甩他面子的人。目光扫了扫附近,没看见冯程程的存在。
也对,听说那小妞被绑架了,怎么可能才一天就跑出来。昆哥心里顿时放心了许多。
“你是不是心理变态,不欺负人就活不下去,”陈乐道径直说道。那边围着老太太的人都走了过来,改围着陈乐道。这小子和那老太婆相比,还是前者更具威胁,更需要收拾。几个小弟都是这样的心思。
“小子,今天没人帮你了吧!”
“啪!”
“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要你小命,说吧,断右手还是断左手。”
一把将驳壳枪被拍在桌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装了个华丽的逼,昆哥又开始吃起混沌,勺子舀了一勺汤送进嘴中,美味极了。都不带正眼瞧陈乐道一眼。
“呵呵,毛瑟C96式半自动手枪,口径7.63cm,初速427m/s,全枪长311cm,容弹量十发,家伙倒是不错。”
陈乐道飞速将手枪一把从桌上拿起,昆哥还没反应的过来,枪已经落在陈乐道手中。
昆哥傻了,跟着昆哥的小弟也傻了,他们就没见过如此不讲究,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混了上海滩这么久,他们还没见过谁有过这种操作。
以往他们掏出枪,对面的人不是跪了就是哭了,谁特么还敢抢枪?
听到陈乐道口中那一连串专业术语,昆哥更是不明觉厉,这家伙到底什么人??
“你说这么近,我会打偏么?”右手拿着枪,眯眼瞄起昆哥的脑袋。
“是打右眼还是打左眼,或是打眉心?”陈乐道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昆哥却是听得快吓尿了。
“大,大哥,不,爷,这位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它拿开呗。”昆哥声音变得颤栗,再不复之前的嚣张。陈乐道刚才那一连串专业术语,以及此刻脸上那跃跃欲试的神色,着实把他吓到了。
陈乐道这轻松写意的样子,一看就是沾过人命的主,不然多少也应该有点紧张才对。
他这个猪脑子,能跟冯敬尧的掌上明珠走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他早该想到才对。
昆哥此刻神经高速运转起来,面对生命威胁,有的没的,他都瞬间想到了很多。
“你叫什么来着?”陈乐道枪口晃啊晃的,就是不移开,看得昆哥胆颤心惊。
“昆哥,啊不,您叫我阿昆,叫我阿昆就行。”
昆哥此刻顾不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天大的面子也没有小命重要。陈乐道脸上那表情,可不像不敢开枪杀人的主。他自认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你刚才问那位阿婆要什么来着?”
“要,要钱......”昆哥小心翼翼说道。眼神时刻注意着陈乐道的脸色变化以及他手中那把枪,生怕陈乐道一个不爽扣了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陈乐道眼睛眯了起来,左手掏了掏耳朵,食指轻轻搁在了扳机上。
不就是装逼么,谁还不会?
“啊,我,我,我是来给送钱,送钱的。”昆哥见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虽然是混黑社会的,但他没经过专业培训啊!
“送钱?钱呢?”
“这,这儿,”听到这话,昆哥赶紧掏衣兜,摸了半天掏出两块大洋来。
“就这点?”陈乐道面色一沉。
“啊,还有还有,”昆哥此刻被吓破了胆,不全是因为陈乐道手中拿着枪,更是因为陈乐道刚才那一连串让他不明觉厉的话。
昆哥这人,说他傻吧,他不傻。不然也不能成为金大中手下的头号小弟,但说他聪明,却也着实算不上,此刻他已经在心里给陈乐道脑补了很多身份。
每一个都让他胆战心惊。
“你们,钱呢,快拿出来啊!”昆哥对旁边的人大吼,都快哭出来了。
“给阿婆送过去。”昆哥将钱递上,陈乐道不接。
那摊主老太太此刻已经看呆了,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糊里糊涂地将钱接到手里。愣愣地看着他们。
“听着,以后再让我见到你欺负人,我就把这几颗子弹全送给你。”手轻轻一按,驳壳枪弹夹掉了下来,左手一把接住,拿着在阿昆面前晃了晃。
这种人杀是杀不完的,陈乐道没打算真动手。真干掉这家伙。只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骚,同时这也会给这老太太招来麻烦。教训一番,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不敢报仇才是该干的事。看昆哥现在这差点快吓尿的样子,效果应该是达到了。
“记住了吗?”
“咕”昆哥咽了口口水,后背冷汗嗖嗖直冒,使劲点头。
“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要你左右手了,赶紧滚蛋!”弹夹留下,手枪被丢了回去。
昆哥手忙脚乱地接住,如蒙大赦般急退而去。走远,一个小弟回头准备说几句狠话,被昆哥喘了个狗吃屎。
“想死啊你,赶紧走。”
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陈乐道所在方向,由此可见,他是真让陈乐道吓破胆了。
陈乐道自己心中也迷,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把那个昆哥给吓成那样,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其归为自己或许真有王霸之气。
霸气侧漏之下,四方小弟纳头就拜。
“谁,谁敢欺负我娘!!”陈乐道正要起身,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一个身形魁梧如山,高大如柱的人拎着一把大刀横冲直撞而来,那气势活像一头出笼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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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一看,心头暗暗一惊。好一条猛汉,便是倒拔垂柳的花和尚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
“那个狗日的敢欺负我娘,我活劈了他!”一声暴喝,来人将目光锁定在陈乐道身上,只因馄饨摊周围只有陈乐道一人。
“死来!!”这壮汉此刻的气势真就和古代大将冲阵一般,如猛虎出笼,蛟龙出海,力劈华山,一刀下来,带起凌厉劲风,陈乐道身后桌子,座下板凳以及地上青石都被劈了个粉碎。
甫一跳开,陈乐道便快速后退,和这莽汉拉出距离,从刚才莽汉吼出的话中,他知道自己这次替阿昆那王八犊子背黑锅了。
“小六,住手,”那阿婆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眼见莽汉又要冲出,立时吓得亡魂皆冒,这可别把恩人给劈成两半。
那她娘俩还怎么报恩,难道给恩人打一口上好的棺材不成?
“娘,你别怕,今天我非弄死他不可!”一刀拔出,莽汉一脚将劈成两半的桌子朝陈乐道踢去,同时举刀飞身而上。
“砰啪嗙篷.....”霹雳啪啦一阵打响,陈乐道与壮汉交手了几招,便再不敢跟他相碰,连连躲闪。这家伙力气大的吓人。
药店内,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周明先、吕奉几人,此刻张大了嘴巴,看着外面跟蛮牛冲撞一样的莽汉,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究竟是谁的部将?!
“王六,你给停下,那是恩人,那是救我的恩人,快停下!!!”阿婆在旁边急得差点手舞足蹈,其实用不知所措更合适一些?
“嗯?”王六凶狠地表情一滞,眼看大刀就要劈在陈乐道脑门上,却是收不住了。
“妈的,怪胎!”陈乐道心头郁闷至极,灵魂深处那股子军人血勇激发,直冲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双手一翻,抓住莽汉握刀的手,身体一转一靠,一声大喝,天惊地动,莽汉被陈乐道借力猛地给背摔到了地上。
轰隆一声闷响,药店内的周明先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莽汉一声痛呼,不再还手,握刀的手也松开。他明白误会了什么。
“小伙子,你怎样,没受伤吧?”阿婆赶紧小跑过来,拉着陈乐道上下打量。疼得陈乐道龇牙咧嘴。
“没,没事,阿婆。”陈乐道赶紧挥手,“这是你儿子吧,挺,嗯,挺孝顺的,你快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陈乐道有苦说不出,身上忍着痛,心头憋着苦。
“没事,他皮糙肉厚的,没人伤得了他,”
话虽这么说,但阿婆还是赶紧将儿子给搀了起来,上下看了看,没受伤。
紧接着便是“啪”一巴掌拍在莽汉脑门上,“你疯了是吧,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乱来。”阿婆厉声呵斥。
莽汉此刻像变了个人,上一刻还是猛虎,这一刻就成了奶猫。
这莽汉显然也弄清情况了。
“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进去我给你看看,”周明先几人跑了出来,搀扶着陈乐道。
陈乐道没受伤,但刚才和莽汉有所接触的地方,此刻却是碰一下都疼。
刚才那阵势,周明先看着都胆战心惊。至于那伙计小刘,此刻不知道把他那根棍子给藏到哪儿去了。
“这位小....大兄弟,你也进来我给你瞧瞧,刚才那一下别给摔坏了。”周明先招呼道。
莽汉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被老娘一巴掌拍下来,被老娘一瞪,顿时老老实实跟着进去了。
第十一章 巡捕房
“乐道,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外表看着如此斯文,没想到竟有如此身手。”周明先露出惊喜之色,笑着在陈乐道胳膊上拍了两下。
陈乐道能和莽汉王六打成平手...有水分...这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吕奉几个店内老人之前就见过王六。阿婆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卖混沌,每到晚上,王六就会来这里帮着他娘收摊。他们对其并不陌生。
他们药店的几个人,偶尔也会去照顾照顾阿婆生意,不得不说,馄饨味道是真不错。
以前见到王六时,他们就曾探讨过王六到底有多大力气。王六一身腱子肉,身材魁梧高大,他们站在其旁就像个孩子。对大多数人都很具威慑力。
今天这下,他们是确确实实见识到了真正的勇士。王六拎着大刀挥舞的样子直到现在都没有从他们脑袋中消去,有够震撼。
不过比起王六,陈乐道这个显得瘦小了许多的年轻人却是更让他们吃惊。
“嘶~!”周医生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陈乐道歪着嘴角倒抽一口冷气,眉眼跳动。这医生不当人子!!
“抱歉抱歉,”医生见着他着样子才赶紧反应过来,露出一脸歉意。他好像拍在了陈乐道淤青的地方,刚才还是他亲自为其涂的药。
“哎,你不是说‘别看他瘦,衣服下全是肉’么!”吕奉看向周明先,语气里满是揶揄。但陈乐道刚才的身手倒确实是征服了他,很厉害。
“随便说的,这你也信?”周明先一脸惊讶,挑眉看着吕奉。
吕奉便是他之前说的那个好朋友,也是个医生,这奉先诊所便是取了他们名字的各一字。有周明先的一半。
...我特么想砍死你...“没,”吕奉僵硬地笑了笑,这老周是越活越不正经了。
“陈先生是我遇到的除了我师傅和霍大侠外,最能打的人。”几人正说着,王六端着一碗馄饨从旁走了过来,咧着嘴嘿嘿笑道。不复之前凶状,反倒显得憨厚十足。
“哦,王兄弟,你师傅是?”周明先好奇问道,药店几个人中,只有他是第一次见到王六。今天王六那霸气十足的出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陈乐道也是好奇地看向王六,这家伙猛地不像话,他就没遇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从之前交手来看,这人明显是练家子,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人,多半也是个大高手。
“大刀王五。”说出师傅的名字,王六脸上满是崇敬之色,这种神色出现在他这么一个大个子身上,几人看着总觉有些违和。
“大刀王五?!”几人都是闻言一惊,这个人的名字,几乎没有几个人没听过。名气实在颇大,他的故事经过这么些年的传播润色,更是具有几分传奇色彩。成了很多小孩心中的盖世大侠。
“王大侠不是在光绪二十六年就去世了么?王兄弟你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啊?”周明先疑惑出声。光绪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900年,这时间不对头,王大侠死的时候,应该都还没有王六。
“我都已经三十六了,”王六摸了摸脑袋,脸上憨憨地笑着。几人闻言却是颇为无语,王六这动作神态怎么看也不像三十六之人该有的样子。
原来只是长得年轻,陈乐道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我很小的时候就拜师傅为师,当初师傅反抗清庭,惹恼了清廷和洋人。清廷派兵对付师傅,清兵将镖局团团围住,师傅因寡不敌众被捕,最后更是被八国联军枪杀。”
王六将馄饨放到陈乐道前面,就在旁边坐了下来。给几人讲起了王五的故事。
“其实师傅当时是可以逃走的,但因为镖局中人的家小都在,师傅就没走,结果后来....”
说起这事,这个自称已经三十六的大汉眼角微红,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当初他和他娘,也在那些人当中。
“师傅被杀后,头被人砍下挂在城门上,无人敢取。后来还是霍大侠听说后从天津赶过去,趁着夜色将头取下安葬。”王六声音有些沉闷,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沉默。
大刀王五的事在各地广为流传,但其中一些细节却鲜为人知。可惜如今王大侠没了,霍元甲霍大侠也早已去世多年。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这年代,无论是文人还是武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救国。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啊!”陈乐道目光沉练,低声喃喃道。
“好,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陈先生这句话说得甚好!!”旁边吕奉闻言,一下子拍掌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
这位穿着长袍,全身透露出一股子文人儒雅之气的男人,此刻脸都激动地红了。
王六也是如此,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让他听了高兴。
他最孝敬的是他娘,最尊敬的则是他师傅。
一翻兴奋激动后,几人再次平复下来。
陈乐道吃了一口混沌,烫得上嘴不敢挨下嘴。
“那些地痞流氓在法租界这么猖狂,巡捕房的人就不管么?”陈乐道对吕奉问道。吕奉在这里待了多年,对这里很了解。
“唉,怎么会管。”吕奉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上海滩最繁华的地方是法租界不错,但最混乱的地方也是法租界,这里的水,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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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周明先也放下手中勺子,安静听起来。
唯一一个还在吃的,就只有王六。王六虽然已经三十六,但他的脑筋好像有点不对劲,思维和常人不同。
“上海滩最大的流氓,基本上都聚集在法租界,法租界当局对这些人持纵容态度,只要这些人不闹出大事,当局都是不会管的。”
“你一路过来,注意到那些烟馆和赌档了么?”说这话时,吕奉话中带着一丝嘲讽,按陈乐道的理解,应当是对法租界当局的嘲讽。
他点了点头,这一路过来,确实看看到不少烟馆和赌档,而且生意还异常的好,开得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甚至他还在一些烟馆附近看到了巡捕的身影。
“那些都是租界默许的,”吕奉沉声道。
“租界所有的烟馆和赌档,都是受到巡捕房保护的,只要他们交够足够的例钱,巡捕房就会维护他们的‘正当利益’。”
吕奉这话,让陈乐道听得震惊,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巡捕房如此做,难道公董局那些人就不管么?”来了这么些天,他知道公董局是法租界的一个重要权利机构。
“公董局?”吕奉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太年轻啊。
“公董局那些人都是一群黑心商人,只要能赚钱,他们哪会管那么多,一群短视之人。”吕奉言语中的嘲讽根本就毫不掩饰。
“而且公董局现在管不到巡捕房头上,很多年前,巡捕房就从公董局独立出来,直接听命于领事。”
“巡捕房在法租界,地位超然啊!”吕奉语气感慨,言语中充满无奈。
陈乐道听了沉默,难怪那些人如此猖狂,原来原因出在这里。巡捕房这个暴力机构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指望那些帮会分子安分守己么。
上海滩被称为有权有势之人的天堂,在这里,有钱你就能享受你想象不到的东西,有权,你甚至能当个土皇帝。
这,就是上海滩么?
陈乐道目光散发,口中喃喃自语。他对上海滩的认知被一遍又一遍刷新,当他以为看清了这里时,很快就又会冒出一些刷新他三观的事。
“是啊,这就是让很多人向往的十里洋场,向往的东方巴黎上海滩,”吕奉言语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在这里待了很多年,对这里的生活,看得再清楚不过。
“乐道,你想在这里做生意,可能没那么容易啊。”周明先目光沉重,对陈乐道提醒。
这样一个地方,有钱而无权,恐怕会让人吃得渣子都不剩。
“嗯,我知道,”陈乐道点头,虽然之前已经将上海滩的局势想得足够复杂,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别说这还是个混乱年代,看来得换换思路了。”
陈乐道心中琢磨,他有点庆幸,自己救了冯程程,和冯家算是有了点因果。
否则这偌大一个上海滩,他还真不好起步。万事开头难,有冯程程这层关系在,若是实在没办法,他可以找冯敬尧拉拉关系,至少不用担心退路。
接下来几天,陈乐道大都往奉先药店这边跑,一是没有别处可去,他在上海只有周明先这一个朋友。二是想和吕奉聊聊,从这个医生口中多了解了解上海滩。
吕奉和周明先一样,都是医生,不过周明先是西医,吕奉是中医,奉先药店,如今也是中西医结合。
他和这俩人,都还挺投缘的,吕奉虽然穿着对陈乐道闻言颇为古朴的长袍,但他并不是个老古板。两人聊得还算起兴。
“乐道,你和那冯小姐怎么样啊?怎么天天就往我们这里跑,去找冯小姐一起玩玩嘛。你们两个年轻人多聊聊,那姑娘我看着不错,知书达理,家境还好。”
见陈乐道在那边干坐着,周明先笑着打趣。他对冯程程印象挺深刻的,觉得不错。
“嗨,你懂什么。”陈乐道摆了摆手,他这几天一个电话都没给冯程程打,有些事情,可不能太主动。
他在等冯敬尧主动找他,他救了冯程程,冯敬尧不可能毫无动静。他猜测对方多半是在调查他,等调查清楚,冯家的人也就该上门了。
他是一点不慌,以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要想找他太简单了,他只需要安静地等着。
“呵,你小子,冯小姐那模样肯定不缺喜欢她的人,你小子不主动点,就等着以后后悔吧。”周明先对他这钓鱼的行为很是不认同,一点都懂得抓住机会,趁热打铁。
想当年他岳丈瞧不上他一个穷学生,他是怎么成为人家女婿的?靠得还不是趁热打铁,生米煮成熟饭。
“老周,你家里都是嫂子说了算吧,”陈乐道看向周明先,脸上满是揶揄。一副我已我看穿一切的目光。
周明先被他看得老脸一红,强自硬扯道:“小事她说了算,大事我做主。”男性尊严是绝对不能丢的。
“呵呵,每个怕老婆的人都这么说。”陈乐道呵呵回应。
“你小子又没结婚,尽瞎扯,”周明先恼羞成怒,不和他聊了,撩起帘子走到里面去。这小混蛋可恶的紧,根本不会聊天。
见他这样,陈乐道哈哈一笑,“老周,好好给自己检查检查,看是不是得了气管炎。”
不等周明先出来,又道“我就先走了啊,改天再来。”
“赶紧滚蛋!!”话从里间传出。
......
“都几天了,怎么还不打电话,号码不会丢了吧......”另一边,冯程程趴在桌子上,双眸盯着面前毫无动静的电话。
她已经盯着这个电话好几天了。
“老爷,查清楚了,陈乐道确实是刚从法国回来,在天津下的轮船,和小姐坐同一列火车到南京,两人在南京的中山码头遇到。”祥叔在冯敬尧旁边说道,他派去调查陈乐道的人传回了消息。
“这么说,他们真就是意外相遇,不是有预谋的。”冯敬尧听完轻声问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从他们调查的东西来看,确实是这样,没有哪里不对劲。”祥叔道。
“只是有一点有些说不通,他坐轮船到天津后,没去其他地方,又直接来了上海,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来上海,要去天津转上那么一圈。”祥叔说出自己的疑惑,这一点他想来想去都没想通的地方。
“嗯,这一点确实可疑。”冯敬尧沉思一会儿才道。
“不过既然没调查出什么异常,那或许的确是我多虑了。调查先别停,回头我找找公董局那几个老黄毛,让他们在法国查一查陈乐道。”考虑一翻后,冯敬尧道。
“是,阿祥明白。”
“咚咚咚,”冯敬尧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
“爸,我进来了。”
话刚落,冯程程已经推开了门。
第十二章 初见方艳云
“程程,你确定他住在那里么?”大街上,汪月琪一手挽着冯程程,一手拎着小手包前后晃悠,说话走路时眼神时不时瞄一眼小吃摊上卖的吃的,再咽一口口水。
“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应该没错。”冯程程没察觉到闺蜜的心不在焉,老实说出消息来处,心中对接下来的见面满怀期待,脸上浮着笑容。昨天她去找老爸,再次提到请陈乐道吃饭的事,老冯很爽快地给看了她陈乐道的地址,这就是她今天会拉着汪月琪一起出来的原因。
汪月琪一听,瞬间移来目光看着冯程程,小嘴微张,小脸上满是惊讶,大眼睛里八卦快速流转。
冯程程是不愿什么事都依靠她爸爸的,她要做的是新时代独立女性,但这次居然反过来了。
“程程,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陈乐道了吧?!”虽然带着眼镜,但丝毫不影响她有一双卡姿兰大眼睛。
“说什么呢!”冯程程白了汪月琪一眼,双手拿着小包边走边说,“上次他帮了我,我都还没感谢他,不得邀请他去家里吃顿饭啊!”
汪月琪明显不信,拉着冯程程纠缠个不停,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笑声连连,引得路人目光不时向她俩投来。
走了没多远,两人来到一条稍显冷清的街道,路两旁都是梧桐树,此值秋季,叶落满地,整条街弥漫着盎然秋意。
“哎,程程,你看那儿,那人是不是他呢?”汪月琪忽然拉住冯程程,指着前边,有点小兴奋。
在她们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西装的人靠在路旁一颗大树上,手里夹着根烟,吞云吐雾着。
她们和陈乐道在一起时,对方穿的都是西装,此刻那人吞云吐雾的样子和他像极了。
“好像是他,我们过去看看,”那人背对着她们,两人不能分辨。
陈乐道这两天在思索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或者说该从事什么。毫无疑问,真正认识到上海滩的混乱域黑暗后,他其实对于做什么都没底。
他脑子里想法很多,能赚钱的东西也有很多,但手里没有让人忌惮的东西,做什么都会招来一群饿狼。
到时候他只能把自己辛苦经营出来的东西都给交出去。这可不是他愿意干的事。
这两天他见的越多,脑子里想法也越多。本来想着扯虎皮做大旗,借冯敬尧的势在上海滩立足,然后开始自己的上海滩大亨养成自己计划。
现在还没见到冯敬尧,但他的想法已经有了些许变化。冯敬尧能在上海滩有这等地位,心智、手段必然都是一等一的。
他若是栖息在冯敬尧手下,哪怕有着冯程程这层关系做缓冲,冯敬尧也肯定不会让他肆意白嫖。
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海滩》的一些事,最终醒悟自己和冯敬尧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他和许文强有相似之处,或许他做事的手段没许文强那么讲究,但有一点是不变的,两人心底都有一条底线。但冯敬尧没有,他是真正的枭雄,只要对自己有利,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栖息在冯敬尧手下,最后两人说不定会反目成仇,兵戈相向。
长吸一口,烟已燃到尽头,陡觉有些烫手,赶紧甩手扔掉。
“想什么呢?烟燃完了都不知道,”烟刚甩掉,旁边便传来悦耳的笑声,如黄鹂鸣啼般清脆。
两个俏生生的女孩站在他旁边,脸上带着笑容,皮肤白皙,脸蛋红润。
“你笑起来真好看,跟春天的花一样……”陈乐道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这熟悉的旋律。
“是你们啊,你们怎么在这里,”陈乐道面露讶然之色,心头却是有了猜测,他可不觉得偌大一个上海滩三人会这么巧的相遇。
“嘻嘻,程程.....啊!”话还没说出来,在陈乐道视线不及的地方,汪月琪被冯程程掐了一下。
汪不满地看向冯程程,双手叉腰,小嘴一扁,脸蛋鼓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大有“信不信我哭给你看”的架势,但冯程程眼中已然没有了她的存在。
整段垮掉,表情白给。
“我们打算去看电影,正好路过这里。”冯程程眉眼弯成月牙,俏脸红扑扑的,脸上笑容温柔了大路两旁的梧桐。
小汪小嘴张成O形,这女人居然无视她!!!
......理由充分,但.........信你才有鬼......“准备去看什么?”陈乐道没看汪月琪,这一点上两人很默契。
“卓别林的《马戏团》,据说是他最新的电影,去年才在美国上映,今天美华戏院在放映,我们打算去看看。”
冯程程一口气说道,她确实打算去看电影的,不过本来是打算找到陈乐道之后,让小汪回去,然后她和陈乐道去看,结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旁边汪月琪嘟起小嘴,很是不满这个女人见色忘友的行为。可恶!可恶可恶!!忍不住跺了跺脚。
“哦,卓别林么!”陈乐道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卓别林他当然知道。但他只知道卓别林是世界级喜剧大师,非常出名,至于他是哪个时代的人,却是不怎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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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欢他的电影么?”冯程程惊喜地问,这一刻,陈乐道似乎看到了未来的饭圈女孩。
“当然,我想可能没人会不喜欢他的电影。”他看过卓别林的《摩登时代》,明明是个悲剧,但却让人开怀大笑。
大师无愧大师之名。
冯程程更加惊喜,“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看吧,”她对陈乐道发出邀请,清澈双眼中满怀期待。
汪月琪嘟着嘴,眼镜之后的卡姿兰大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好吧,索性现在无事。”陈乐道做一番思考状,才在冯程程期待的目光中答应下来。
三人没叫黄包车,就这么慢慢的走过去。
汪月琪跟在两人身后,气呼呼地瞪着两人后背,银牙紧咬,走几步就跺几下脚。
她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圈,什么叫狗粮,若是有这些东西,必然会拍一张照片下来,在朋友圈诉诸冯程程的“暴行”。
生活不易,粮食难得,且行且珍惜。
“到了,”
不知道是卓别林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今天美华戏院生意格外的好,戏院进出者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走吧,我们赶紧进去,不知道还有座位没有,”
冯小姐要在美华看电影自然毫无问题,只要事先说一声,想看哪个看哪个,想在哪里看在哪里看。
“咦,那是不是许先生啊?”汪月琪瞪着漂亮的卡姿兰,看着前面的人惊讶道。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头戴黑色宽檐礼帽,身着黑色风衣的人正在迎接客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和进出的客人谈笑着。
“还真是他!”陈乐道惊讶,之前他听冯程程说美华戏院就感觉有些熟悉,现在他知道熟悉在哪里了。
想必这里,就是那位号称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许文强的前女友方艳云给强哥找的工作所在了。
强哥如今已经换上他的经典服装,和当初火车站的许文强一个天一个地,此刻的强哥,即使用陈乐道挑剔的眼光来看,也就只比他略逊三分。
帅的让女人发狂,男人嫉妒。美中不足的是手中没有叼着烟。
叼着烟的强哥处于颜值巅峰。除了他,没一个能与其在脸上针锋相对,一决雌雄。
许文强也瞧见了几人,和面前的客人说了两句,便朝三人走来,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淡而不隐的笑容。
陈乐道看得牙疼,也有点酸,这一点他学不来。
“陈先生,冯小姐,汪小姐,”陈乐道离他最近,两人握了握手,至于冯和汪,则是互相笑了笑。
“许先生,你这是?”陈乐道问,知道归知道,该问的还是得问。
“哦,我在这里工作,担任这里的项目经理。”许文强解释,陈乐道几人都身份不一般,他说这话也不会有炫耀之嫌。
“许先生厉害,我们同时到上海,我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呢。”陈乐道笑着说。
“许先生自谦了,”两人寒暄几句,许文强问。
“三位来这里是要看电影么?”陈乐道现在知道为什么这里生意好了,一半是强哥的原因,一半是大师作品的原因。
“对,我们来看.....”
“喂,你们干什么,想闹事么!!”几人正说话间,另一边突然传来争吵声。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伙人提着刀堵在门口闹事。许文强看得皱眉。
“许先生先去处理那事吧,不用招呼我们。”陈乐道善解人意。
许文强面露歉意:“先失陪一下。”
“不会出事吧?”冯程程有些担忧,她现在对这些人有点阴影。
“放心吧,他可不是一般人。”陈乐道微笑。
笑容中有点心虚,他好像抢了强哥不少东西,但强哥麻烦却是依旧一个不少。
几人只见许文强同几人中的流氓代表说了几句,就要转身离开,身后之人一脸不服,一刀挥到他头顶,嘴中说着狠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强哥转身,笑容隐去,语气变得冷了起来。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根火柴点燃,丝毫不把眼前之人放在眼里。
论装逼,除却双鹰哥,陈乐道只服强哥。
对面那人被激怒,挥刀朝许文强砍去,只见强哥一拿一捏,三下五除二,空手夺白刃,砍刀便是搁在那人脖子上。
一套装逼套餐下来,行云流水。陈乐道看得羡慕,为什么他遇到的就是拎着大砍刀的莽汉王六,还特么是大刀王五的徒弟。
“干什么呢!”许文强一套流程吓住对方,便把刀丢还给那人。这时,一个身穿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了过来。
“马总探长,”见到来人,许文强赶紧上前招呼。他这两天把上海滩一些主要人物的脸都记住了,为得便是这种时候不出篓子。
“嗯,”马总探长冲他点了点头,询问起来。
知道情况后的马总探长呵斥几人,他和冯敬尧关系不一般,美华可是属于冯氏商会的地盘。
最终许文强掏钱让几人去买包烟抽,算是给了个台阶下,给几人解了围。
事情结束,原本站在陈乐道旁边的冯程程突然上前去。
“马叔叔,”冯程程上来打了个招呼,她和马总探长是认识的。
陈乐道观察着他,探长,看来是巡捕房的人。
那天和吕奉谈过后,他对巡捕房还挺好奇的。
“哦,程程,”马总探长见是冯程程,脸上露出笑容,“你也来看电影么?”
“嗯,”冯程程点头,“冯叔叔,这是我同学,汪月琪,这是我朋友,陈乐道。”
冯程程给马总探长介绍两人,其中着重介绍了陈乐道,陈乐道要在上海做生意,马总探长肯定能帮忙。她心中这样想着。
冯程程,知道些人情事故,却又不精于此,只想着给陈乐道拉拉关系。
她这明显的用意没人看不出来,马总探长笑呵呵应对着,他重视冯程程是因为冯敬尧。至于陈乐道嘛,若是不涉及什么大事,看在冯程程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照佛一二。
陈乐道却是真有点感动了,举目无亲的世界,冯程程的行为让他感到温暖。这一刻,他终于不把冯程程当成电视剧人物了。
“马总探长,冯小姐,”几人说话间,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穿旗袍搭着披肩,纤细的腰身在旗袍包裹下凹凸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一颦一笑间,勾人心魂。
朝声音传来方向瞧去,陈乐道都不由愣了一下,他见过的美女自认不少,但面前这种艳丽下透着端庄的女子却是着实从未见过。
端庄的少妇好找,艳丽的狐媚子也好找,但这种端庄的狐媚子却是着实不多见。
冯程程是青涩如初恋般的美,面前这女人却是“阿姨,我不想努力了”那种类型,通杀老中少各种年龄段的男人。
但很明显,这种女人往往是女性公敌。至少冯程程脸上就大写着“我不喜欢她”这几个字,见到陈乐道为其失神,就更加不满了。
“方小姐,”陈乐道不认识对方,听马总探长招呼道。
和对他们几人态度不一样,对这位方小姐,马总探长就是肉眼可见的热情了,眼睛都恨不得掏出来塞到对方衣服里去。
“方小姐......”陈乐道心中琢磨,目光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方艳云么?”
第十三章 冯敬尧
冯公馆,冯程程一大早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亲自收拾房子,每一个角落都弄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更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昨天看完电影后她告诉陈乐道,她爸爸请他到家里吃饭,想要亲自见见他,陈乐道连番拒绝说不用,最后盛情难却,还是答应了。
冯敬尧在一旁看着冯程程忙前忙后,乐在其中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他还没见自家女儿手脚这般勤快过。想到一会儿要来的陈乐道,心底不由好奇起来。
他到要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能让他的女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而且还有这样的转变。
冯程程收拾着桌上餐盘,每一个都抹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老爷,”冯敬尧正满脸好笑地看着冯程程收拾这收拾那,对女儿家那点事,他还是很开明的。这时祥叔走到他身旁,冯敬尧回头瞧了一眼,知道有事,道:“去书房。”
说罢,走在前面。
“美华那边传消息来,说昨天戏院有人闹事,”祥叔道。
“闹事?”冯敬尧脸色依旧,声音稍沉,“李望琪怎么解决的?”
“李望琪没出面,是他手下一个新来的伙计解决的,”
“新来的伙计?”冯敬尧稍稍来了几分兴趣,一个新来的伙计竟然能解决这种事?
见冯敬尧感兴趣,祥叔才又详细说道。
“那人叫许文强,是方小姐托李望琪安排进美华的,听说是她表弟。”祥叔没有多说,只将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
“表弟??”冯敬尧喃喃一句,眼眸深邃,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连出事,看来李望琪有些镇不住那个场子了啊......”他没在“表弟”一事上多说,只是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祥叔没说话,只是笑笑。
“那批枪呢?李望琪找到了么?”冯敬尧换了个话题。
先是枪出事,再是有人在美华闹事,他对李望琪有些不满意了,一个人总是不能连续犯错的。
“他说正在找,已经有些眉目了,另外他话里想让您多宽限几天。”祥叔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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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有眉目了......”冯敬尧低笑几声,不知在笑些什么。
“阿炳那里怎么样,查到他跟什么人接触了么?”
“昨晚他跟许文强在大三元酒楼吃饭,李望琪和金胖子就在他们隔壁包厢,听说中途金胖子去找他麻烦,但在许文强手上吃了亏,最后不欢而散,”
“许文强,呵呵,居然又是他,看来倒是个有能力的。”见冯敬尧似乎对许文强有些兴趣,祥叔想了想道。
“小姐之前说救他的人除了陈乐道外,还有这个许文强,另外还有一个卖梨的。”
“嗯,我知道了。”冯敬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祥叔见此也不再多说。
......
没等到中午,陈乐道就到了冯公馆,冯程程亲自出去接的他,走进别墅,终于见到好奇已久的冯敬尧。
光从面相上看,冯敬尧威严中不乏亲近,但威严居多,对得起他一代大亨的身份。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亨都这样,长着一副大人物才有的脸。
虽然是个唯物主义的人,但陈乐道在这里更加相信相由心生,一个人地位到了,威严自然也就到了。
“陈先生年轻有为,之前程程的事,我在这里多谢陈先生。”冯敬尧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配着他那张不失威严的脸,让人下意识敬畏的同时,又升起一抹亲近。
或许这种感觉,便是他能成为大亨的一个原因。
光从目前的接触来看,陈乐道觉得他是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长者。
“冯先生言重了,我和程程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说过这些,两人话题扯到生意上来。
“听程程说陈先生打算在上海做生意?”冯敬尧问。
“是有这个想法,但目前还没有想好具体要做些什么。”陈乐道说,这话他是真没说谎。
“这样......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兴趣做做电影,”冯敬尧问
......电影......陈乐道心思一转,想到美华戏院,他心中有了些猜测。
他记得未来强哥会成为美华的掌舵人,但那或许有他救了冯程程的原因,是冯敬尧投桃报李的结果。
现在是他救了冯程程,难道冯敬尧要对他投桃报李?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露丝毫异色,他并不想在冯敬尧手下做事。
他和许文强不一样,强哥是因为在上海吃饭都困难,才不得不去接受方艳云的帮助去美华上班,后来又稀里糊涂的成为美华的掌舵人。
他现在有资金,汇丰银行里他还存着一大笔钱呢。他可不想在自己有资本的情况下还屈居人下。
能当大佬,谁想当小弟。
这点他和强哥是一致的,都不愿意受制于人。
况且冯敬尧欠他一个大人情,他可不能去当人小弟,成小弟了,你还好意思提人情么?
“我对电影也就是一知半解,”心里有了主意,陈乐道便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呵呵,年轻人嘛,就应该充满闯劲,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冯敬尧笑了笑。
“我手下有个美华戏院,陈先生感不感兴趣,我可以把他交给陈先生去打理。”
美华戏院是他的,将美华交给陈乐道,那陈乐道就得帮他赚钱,同时他还还了陈乐道人情,这小老头心里打着个好算盘。
.....糟老头子尽想美事......陈乐道可不是丁力,对冯敬尧没那般狂热崇拜。
想清楚利害关系,心中吐槽。
“以前我父亲初到法国,便是白手起家,后来才娶了我母亲有了我。”陈乐道说道。
“实不相瞒,这次来上海我是想着效仿我父亲,我父亲能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攒下一片家业,我到了国内,总是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的。”
陈乐道搬出前身的父亲,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别说冯敬尧,就是冯程程都听明白了。
老子谁也不靠,不走裙带关系,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开局一个碗,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自己当老板。
冯敬尧笑容稍稍一滞,好多年没有年轻人能在他面前这般谈笑风生,更好多年没有哪个年轻人敢这般拒绝他。
不过若是从女婿角度看,他对陈乐道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一见到他就低头,是个有底气的人。
从谈吐来看,也是个有见识的。不是个空口白话的书呆子。
“看来令尊当年也是风云人物,能只身在法国打下一片基业,确实不容易。”冯敬尧道,这话他倒是说得真心实意,他也是白手起家,知道其中难度,更别说还是在异国他乡。
如此一来,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一时间,他倒是对陈乐道更加满意,连刚才被拒绝的不快都消散些许。
“那我就不强求了,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找我。”冯敬尧笑道,在跟他没有利益牵扯的时候,这人似乎还挺好相处,陈乐道升起一种错觉。
他没在冯家待太久,从冯公馆出来,径直回了家,上海滩了解的差不多,冯敬尧也见了,接下来他就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从这次见面来看,冯敬尧这人似乎还不错,陈乐道也不知这是不是一种错觉。但他也没想去过多依靠冯敬尧,这人到底怎么样,目前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没到一定地步,有些事根本轮不到你去考虑。
“阿祥,”两人走进书房,下人给冯敬尧端了杯茶上来。
“横三那边,最近怎么样?”冯敬尧问。
“我一直派人给盯着呢,您没发话,他们都没敢妄动。”祥叔道,冯敬尧闻言点了点头。
“横三那里先放一放,不要去管他。这陈乐道年轻气盛,需要磨一磨,他救程程算是坏了横三的事,让横三去磨磨他。”冯敬尧端起茶泯了一口。
“老爷这招,高啊,”祥叔面露笑意,作为从最初就跟着冯敬尧出生入死的人,在冯敬尧面前,也就只有他敢这样说话。
“呵呵,年轻人嘛,多少有点心高气傲,多遇到点挫折,磨一磨锐气是好事,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啊,”两个老男人在这里一唱一和,陈乐道还不知道,他觉得这老头似乎还不错,结果这糟老头子反手就将他一军。
“那要不要注意点分寸,横三那些人心狠手辣,别真伤了他。”祥叔问道。
冯敬尧摆了摆手,对祥叔笑道。
“当初我们年轻时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在刀尖上添血?既然他要效仿他父亲,那就随他去吧,要是连个横三都解决不了,谈何效仿他父亲,更别说当我冯敬尧的女婿。”
听到这话,祥叔笑了笑,心里有了个数,“老爷说得在理。”
“对了,那批枪的事,你让下面的人盯紧点,李望琪那边,多半是指望不上了。倒是那个许文强,可以多关注关注。”
李望琪那边接连出事,冯敬尧心中对他已然有些不满,有意换人。
他本想用美华来检验检验陈乐道的能力,却是没想陈乐道竟然没看上。
李望琪不行,他手下的阿炳是个二五仔,倒是这新冒出来的许文强,引起他几分注意。
只是方艳云表弟身份这个说法,让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有些事,可不是一个表弟就说得清的。
第十四章 萨尔礼
“陈大哥,饭好了,快下来一起吃饭吧,”
晚饭时间,楼梯处传来清脆种带着点活泼的女孩声音,是张小妹,张叔的女儿,已经十五岁。正青春洋溢。
张小妹在上海一所学校读书,张叔一家没有其他孩子,只有一个小妹。小妹在张家的待遇,跟冯程程在冯家的待遇是一样的,都是个小公主举。
陈乐道回应一句,收拾好后下楼来,张叔的老婆刘桂凤刘婶在厨房里忙碌着,小妹钻里面帮忙去了。张叔则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份报纸细看着。
张叔是识字的,文化虽不高,但在他这一辈中已属不错。张小妹能去学校读书还是他一力促成,这是个思想解放的年代,张叔的思想解放的很不错。
小妹喜欢读书,张叔也就一力支持,对他而言,没有儿子确实遗憾,但小妹这个女儿也不见得比别人家的儿子差。
至于刘婶,大事上她都听张叔的,小妹喜欢,张叔支持,她也没有反对的想法。这是个处得十分和谐的家庭。
“张叔,看报呢?”陈乐道笑着招呼一声。
“哦,陈先生,”张叔抬头看见陈乐道,放下手中报纸。
“张叔,不都说了吗,别这么客气,叫我小陈就行。”陈乐道对张叔对他的称呼感到无奈。每次说这个张叔都是笑着应下,然后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
他此刻上身一件白衬衫外套一件西装马甲,下边则是西裤皮鞋,和张叔一家显得格格不入,也难怪张叔改不过来称呼。
陈乐道以前是没怎么穿过西装的,但前身喜欢西装,也只有西装,穿了几天下来,他也有点喜欢这种精英人士的穿法。索性也就一直穿着了。
“申报上说连山纱厂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出工资,可能也要倒闭了。”张叔将申报递给陈乐道,叹息一声。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也在连山纱厂,听他说他们老板是个很不错的人,但现在看来,这连山纱厂可能也开不长久了。”张叔叹气,此刻的样子就跟后世那些大叔大妈一样,总是喜欢看看新闻,聊聊那些各自感兴趣的事。说起连山沙厂,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子可惜。
“连山纱厂?”听到这个名字,陈乐道心底升起一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拿着报纸看了看,上面果然有一篇关于连山纱厂的报道,言纱厂已经有段时间没开出工资,但工人却一直都在为纱厂卖心卖力地干活,纱厂老板陈连山正在四处寻求贷款的事。
通篇读完,陈乐道知道为什么张叔话里有股子可惜了。能在开不出工资的情况下,仍旧让工人勤勤恳恳干活,且无怨言的老板,绝对是个颇为不错的人,至少是个良心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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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历史不精,但也知道实业兴国这些词,这连山纱厂的老板应当就是这么个人。不过他记得这段时间民族工业的发展一直都曲折坎坷的。
连山纱厂这个名字有些熟,但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陈乐道就将报纸放到一旁不去想了。刘婶和张小妹已经将菜端上桌了。
今天有点丰盛,红烧鱼加一些小菜,鼻翼抽动,他已经闻到了香味。
“陈大哥,法国到底什么样啊?”小妹明亮的双眼炯炯有神,齐腰黑发披在身后,别着一个发卡,她已经有追求美的意识。
“其实也就那样,跟咱们法租界差不多,确实比目前的中国好,但以后中国会比她好的。”陈乐道笑了笑。他挺喜欢张叔一家,虽然是小市民,但并没有所谓小市民的市侩。更别说张叔一家对他这个租客很不错,他这饭,可是白吃。
“好好读书,以后有机会就出去留学,多学点东西回来,未来会有大用处。”陈乐道对张小妹言。
......
丽都歌舞厅,吃完饭陈乐道就来了这里。打量几眼舞厅灯光闪烁的门头后走进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那个金胖子的地盘,也就是昆哥老大的地盘。
来上海滩这么久,他还没见识过所谓的夜上海,今天来这里见识见识。
舞厅,绝对是这个时代上海的一大特色。
舞厅内部已经很热闹,一楼四周是卡座和吧台,中央是供客人跳舞的地方。不是酒吧那种刺耳的音乐,舒缓的音乐在大厅内放着,陈乐道感受到浓浓的时代感,看着中央,已经有不少穿西装旗袍的男女在里面跳着轻快的舞步。
瞧了瞧,移开目光。他对跳舞没多大兴趣,径直走上楼梯,到了二楼。
这时候的舞厅都不是什么正经的舞厅,或者说现在的舞厅和未来的舞厅都不一样,二楼是供人赌博娱乐的地方。气氛比起一楼,明显热闹许多。人声鼎沸,不少人扯着嗓子吼得脸红脖子粗,大吼着“开开开”之类的字眼。
瞧了瞧,有二十一点,有轮盘,有百家乐,有牌九等等,也有些他不认识的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
站在这里,身上透露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在,一个穿着丝绸短褂的熟悉面孔进入他视线之中,瞧见这熟悉的着装,陈乐道好似看见了老朋友,嘴角弧度翘起。
昆哥在堵桌边四处走动,他平时主要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个赌场,防止有人闹事,也负责处理那些出老千的人。
看着看着有点手痒,心中琢磨着要不要亲自下手赌两把。这时,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回头一看,心跳瞬间慢了一拍。
怎么又是这个煞星!
这虽然是自己地盘,但面对陈乐道,他还是下意识心虚。
“爷,爷你怎么在这里?”昆哥脸色苍白,嘴皮有点打颤。
陈乐道心中诧异,他也没怎么着这家伙,这人怎么被吓成这样,不知道这家伙都瞎脑补了些什么。
“呵呵,来看看,走给我介绍介绍,都有些什么好玩的。”陈乐道一点不可气,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昆哥心里一百个不愿,又不得不跟着,他记得自己上次那个弹夹还在陈乐道这里呢。他可不想惹上这种煞星。
人家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由头儿就可以把他当成乱党分子给弄死,金爷可不会为他而得罪那些人。
他把陈乐道想成那些人了,那些人确实不是他一个帮派分子能惹的。
想通这些,再看陈乐道似乎也没啥恶意,渐渐放心下来,老老实实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给陈乐道介绍。
每次走过一个堵桌,陈乐道都驻足观看一会儿,这里的人大都穿着不错,家里应该多少都比较富裕,不属于社会底层。
每结束一场,都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有人抱头而哭或是愤怒掀桌,这时候就会有哪些黑马褂小弟站出来让他们清醒清醒。
“你们开这赌场每天能有多少利益?”陈乐道好奇问道。
“嘿嘿,爷,我就是帮金爷看场子的,这些东西我哪知道。”昆哥赔笑。
陈乐道闻言摇了摇头,不管真假,也不继续问。
将这里都逛得差不多,陈乐道摆手,“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儿看看。”
闻言,昆哥面露喜色,对他一点儿不留恋,“那,您要兑换筹码么?我去给你兑换点筹码?”他试探着问。
他这是想一次***周到,免得一会儿陈乐道又找他。
“不用,你去忙吧,”陈乐道摆了摆手,这人做事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昆哥顿时如蒙大赦,很快消失。
“看到那个穿西装的人没,把他伺候好了,他做什么都别管他。”昆哥拉住一个小弟,吩咐道。
“先生,这是您的酒?”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
“我没叫酒?”陈乐道皱眉。
“这是昆哥吩咐的,他让我们招待好您。”服务员低眉微笑。
……不要钱不早说……盛情难却,陈乐道不客气了。
端着酒品了一口,“虽然脑子有点蠢,但眼力见还是有的,”陈乐道表示满意,对小昆子也喜欢了点。
“八嘎!”一个后世中国人都会的词突然从另一边飘了过来,传进陈乐道耳朵。听到这词,他顿时来了兴趣。
是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小鬼子!
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个堵桌上,一个西装黄毛,三个日本浪人分列而坐。
刚才那声“八嘎”就是其中一个日本浪人吼出来的。这厮面色涨红,说话露酒气,站起来脚步略显晃悠。
该是喝大了,然后又输了,结果恼羞成怒了。
见着这一幕,陈乐道兴趣满满,只可惜兜里没两把瓜子。
“#¥%……&*##%”一大堆法语冒了出来,陈乐道听懂了,这是说那个黄毛出老千,不诚实,不是好朋友。
别管这日本人为什么会法语。
旁边两个日本浪人同样大怒,他俩和同伴一样,钱都输光了,怒火中烧,或许是想借此赖账。
对面法国人同样怒了,叽里咕噜一阵大骂,骂得脸红脖子粗,但两人都还维持着能吵吵尽量别动手原则。
另外两个小鬼子就没那么讲究了,酒壮怂人胆,一摸腰间,武士刀没带出门。索性抄起椅子就开干。
昆哥带着小弟站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两边他都不敢惹,眼看着桌椅被砸,又急又气,原地直跺脚。
那个黄毛看着不简单,拳脚之间透着军人风气,应该当过兵。但双拳难敌六手六脚,很快就躺地上了。被三浪人围在中间拳脚相加,这仨小日本子下手是真不客气。
等他们揍了一会儿,陈乐道估摸着差不多了。这双方一面日本人,一面法国人,该帮谁这很明显,他可不是昆哥那二逼货。
一个箭步冲上,脑中想着西装暴徒揍人的画面,一脚一个,三个日本浪人被陈乐道轻松放倒在地。场面瞬间反转,周围的吃瓜群众一个个惊呼这瓜好吃,了不得。
“嗨,你怎么样??”陈乐道用纯正的法兰西语言问道,并伸手扶起这法国人。
这人罕见的壮实,虽然被揍得不轻,但还挺得住。
“我没事,谢谢你,先生。”这人起身,揉着身上痛处,对陈乐道道谢。
“你的法语很标准!”这人不知道是神经太粗,还是怎的,这种时候不赶紧上去补两脚,居然跟陈乐道聊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住在法国,我母亲是法国人,从小说法语。你真的没事么?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陈乐道问,一副很关心对方的样子。
他帮这人是有自己打算的,这是法租界,法国人在这里就是爷。更何况刚才打这人的是日本人。
在法租界揍法国人,哪怕对方是日本人,也是很麻烦的。法国人的军舰可离这儿不远呢。
“还有他们,需要我帮你报警么?”陈乐道指了指地上扭动的三人。第一次揍小日本,他可是全力输出,这三个日本两人不疼一阵子,是别想爬起来了。
“不用,”那人摇头,“一会儿我亲自送他们去巡捕房。”
这法国人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瞪着地上三人,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听他这语气,多半是要去巡捕房跟他老乡们唠唠嗑,在这事上添点油加点醋的。
“先生,多谢你的帮助,我叫萨尔礼。”法国人整理了下衣服,朝陈乐道伸出右手。
刚才陈乐道到说自己母亲是法国人,自己更是从小在法国长大,果然让这法国人对他亲近了很多。
“我叫陈乐道,”和对方握手,陈乐道说出自己名字。
看对方这态度,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事算是没白忙活,接下来就到收获的季节了。在法租界,认识个法国人,可是好事。
“陈,谢谢你救了我,不过请原谅我的失礼,我现在得先把这事处理了。”萨尔礼指着地上的三个浪人道。
“当然,这是应该的,”陈乐道笑笑,表示不在意。
萨尔礼在舞厅打了个电话,此刻二楼的赌场因为这事已经停了下来,不少人驻足围观。昆哥对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在除他之外,还有个专门的经理负责处理这种事。
没等多久,几辆巡捕房的警车就到了丽都门口,在一个法国人带领下,一批头戴红冒的印度巡警和华人巡警走了上来。
法国巡警一上来,看见坐在一旁的萨尔礼后,赶紧上前,挺身立正敬了一礼。紧接着嘘寒问暖。至于华人巡警和印度巡警,则是将三个日本浪人给架了起来。
陈乐道瞧见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眯,看来这次还有意外收获,这法国人身份似乎不低。
或许他不用去巡捕房添油加醋,而是要自己动手。
第十五章 好朋友
萨尔礼让巡捕们带着三个日本浪人一起回了巡捕房,走之前,萨尔礼找了过来。
“陈,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不然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但很抱歉,你看见了,我需要先去处理这三个混蛋,”萨尔礼满脸歉意,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如果可以,他应该陪陈乐道喝两杯表示感谢的。
“没关系,你先去解决这事吧,还有,你最好去医院看看。”陈乐道摇头表示没关系,同时看着萨尔礼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恳切劝到。
萨尔礼肯定是他好朋友,对朋友需要真挚的关怀。
一番交谈后萨尔礼离开,闹事者也被带走。
经理出来一番暖场后示意大家继续,赌场因刚才之事赌场为表歉意,给每人送上一些筹码。
看着萨尔礼背影,陈乐道抬手摸了摸鼻子,嘴角微抿。
这法国人挺有礼貌,对他很客气,没有因为他中国人的身份而倨傲。
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陈乐道心里不由反省,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一直在心里称呼别人为黄毛。
“还挺有礼貌,不过多半是这具身体是中法混血,有个法国母亲的原因,他才会这般对我。”陈乐道手指敲打着裤缝,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心里需要忏悔,但下次遇到这种事得力求做到更好,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同时,心里对那不知有没有消逝的灵魂到了一句感谢。
你的身体很棒!
那些人走后,陈乐道从丽都那个经理那里得知了萨尔礼的身份——巡捕房督察长!
“竟然是督察长,”摩擦着下巴,陈乐道想到了什么,眼中若有所思。同时心中也有些庆幸,这次这事他是真干对了。
正愁不知该如何在上海站稳脚跟,这次救了萨尔礼,或许可以在他身上实现这件事。
出了丽都,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亮夜空,羞隐繁星青月。黄包车和汽车在街上来来往往,行人如蚂蚁般比白天还多。初具未来大上海之势。
在霓虹灯映照的街道上慢腾腾踱步,深神思散发开来,心底盘算着借助萨尔礼进入巡捕房的可行性,越想越是觉得可行。前两天在吕奉那里,他已经知道上海滩大概局势。
上海滩虽然混乱,但也自有属于她的规则,这里排在第一等的是洋人,哪怕是冯敬尧,想杀一个洋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除非是悄无痕迹的暗杀。
洋人除去,最有权势的当数政府,毕竟这代表着一个国家,洋人哪怕心里瞧不起,但也得郑重以待。
除去这些,便是社会名流,当然是冯敬尧这种手里有自己势力的名流,还有便是巡捕房了。
其中巡捕房最为特殊,因为他属于洋人管辖,有洋人在背后背书,巡捕房的权力是不可小觑的。之前在听吕奉说过巡捕房的一些事后,他就对这个机构有了些想法。
要想在上海赚大钱干大事,还不被人吞掉,那就得背靠一方势力,而在法租界,没什么比巡捕房更具他需要的那种权力。
“萨尔礼是巡捕房督察长,我若是借着他,踏入巡捕房中......”陈乐道眉毛紧绷,目光凝而不动,他心里在思考进入巡捕房的可行性以及利弊。
上海滩有黑有白,巡捕房自然是属于白,冯敬尧曾经是黑,但也在谋求华董的位置,渴求彻底转白。历史早已说明,黑的永远都上不了台面,黑白之中,他自是选择白。
“法租界巡捕房真正的法籍巡警很少,更多是印度巡警和华人巡警,其中华人巡警尤多。这具身体是吃法国饭长大,更是中法混血,我若是进入巡捕房,大有可为啊!”
陈乐道越想脑子里越清明,最后高兴得忍不住拍了下掌。
笼罩着他几天的迷雾终被拨开显现光明,他此刻才想清楚,上海滩真正适合他的地方,是巡捕房。
穿越前从警局辞职,是因为不喜约束,有些事让他忍得憋屈,但规矩就是规矩。
“定不了这乱世的规矩,难道还定不了我自己的规矩?”嘴角带起一抹笑容
“就这么定了,必须得进巡捕房!”陈乐道目光坚定。
一个人只要位于合适的位置上,哪怕他是个傻子,也能迸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翌日,张叔和刘婶一大早就去工作。张叔是那老板的司机,刘婶则是在那老板家充当保姆的角色,负责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两人都是拿同一个老板的工资,干得也都是尽心尽力。
至于张小妹,这两天时不时就被陈乐道给画大饼,心中更具充满读书的动力,早早就去学校了。
还有什么能比学习更让人快乐呢?
陈乐道给出的答案是明晰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决定进入巡捕房后,他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小老弟。别说丁力,就连冯程程都让他给忘了。本来冯程程和他约好今天一起去看电影吃饭轧马路的,但陈乐道显然忘了还有这事。
换上一身帅气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他要让萨尔礼知道他很重视两人之间的友谊。法国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知道萨尔礼是巡捕房督察长后,他就在心里认定这人必须是他好朋友。
......
“老大,这么多天了,冯敬尧也没来寻麻烦,是不是你请去说和的人说服他了?”
一座大宅子里,里三层外三层不时有人巡逻而过,这些人无一例外,手中都握有枪械,大多为手枪,也有小部分MP18冲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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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三在闸北当了这么多年老大,这些都是攒出来的家底,为防冯敬尧报复,他这次把这些家底一下子全搬了出来。
能搞到MP18冲锋枪,足以说明他这几年老大不是白干的。
堂内,横三高坐主位,旁边一个小弟上前说道。
上次绑架之事失败后,横三就一直龟缩在这里,将自己的人全都集中起来,唯恐冯敬尧事后派人打上门来。
但几天过去,冯敬尧却是毫无动静,横三心里对此也是捉摸不定。
此刻听闻这言,眼中闪过一抹犹疑。冯敬尧必然已经知晓是他对冯程程出手的,但为何没对他采取任何报复,他却也想不通。
手掌摩挲着桌椅扶手,眉心紧蹙,心里思考着冯敬尧会怎么报复他。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怎么也不像冯敬尧的风格。
冷静了这么些天,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当时就是头脑一时发热,才会干出那种蠢事。
“冯敬尧这个人过于阴险,做事滴水不漏,不能小觑!”摇摇头,横三声音沉重。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冯敬尧的可怕。
那人有虎的凶狠,也有狼的阴滑。
他横三长得是糙了点,但还是有点脑子的。没脑子的人都被扔进黄浦江喂鱼了,当不了老大。
“老九和金胖子那边有消息么?”横三沉默一阵,又对手下问道。
“没消息,九叔那边只让你提高警惕,最近不要外出。”手下道。
“这些个混蛋,没事的时候吃我的喝我的,一出事跑得比谁都快!”横三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气得厉害,心里明白那两人是指望不上了。
一番怒骂,再次冷静下来,横三再问:“那几个救走冯程程的人呢?都查清楚了么?”
若不是那几个人坏事,有冯程程在他手中,他现在处境也不至于此。他真是恨不得活剐了那几人。
“查清了,一个叫陈乐道,刚来上海,昨天冯敬尧亲自在家见了他一面。另一个叫许文强,也是刚到上海,听说和方艳云有些关系,现在是美华戏院的经理。还有一个叫丁力,是个卖水果的,就住在闸北,经常在火车站卖梨。”小弟将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横三听完,眉头一皱,脸上横肉颤了颤,“去把那个叫丁力的给找过来,一个卖水果的小赤佬也敢跟我作对,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横三语气中透着一股狠劲。
“那陈乐道和许文强,怎么处理?”小弟问道。
横三听到,却是转头瞪了他一眼,这狗日的是嫌他死得慢,着急上位吗!
“陈乐道救了冯程程,冯敬尧现在正想对付我呢,你是想给他动手的借口么!特么猪脑子!”横三大怒,一巴掌拍掉小弟的帽子。
小弟赶紧赔笑,又将帽子给捡了起来。
“那个许文强也不要动,美华是李望琪的场子,李望琪虽然是个废物,但他手下那个烂口柄做事狠辣,现在不要去惹他们。”横三对手下吩咐,这个时间点陈乐道和许文强他都不好动,不然就是找死。目前而言,只能找那卖水果的小赤佬出口心中恶气。
“老大,老大,不好了!!!”
堂内正在说话,堂外却是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随着声音接近,一个黑衣小弟从外面冲进来。
“老大,老太爷出事了,冯敬尧的人把老太爷的尸体送了过来。”
人未站稳,便是大喊起来,横三起身正要呵斥,猛一听到这话,面色陡然一变,一把抓住来人胳膊。
“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他在哪里?”横三面色惊狂,厉声喝问。
“老太爷死了,送尸体过来的人说是被淹死的。”
横三不敢置信,双眼瞬间充血,瞪眼欲裂,踉跄退了几步。
“冯敬尧,我跟你势不两立!!”
......
第十六章 工作
“陈,我终于找到你家了!”陈乐道打开门,萨尔礼和一个女人站在门外。见着陈乐道,萨尔礼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陈乐道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两人,搞不清萨尔礼这是在闹哪样。不算前身,他这还是第一次跟外国人打交道,有些不熟悉外国人的套路,有点懵圈。
“我们两人一路找过来,你知道的,你这里不是很好找。”见陈乐道疑惑的样子,穿着旗袍的女人微笑解释道,仿佛和陈乐道认识多年一般。
她是个中国人,穿着得体的旗袍,头发盘着,亭亭玉立。现在的旗袍流行垫肩双襟短袖旗袍,这人穿的就是这种。
东方女性相比西方女性身材更显纤细,得体的旗袍穿在身上,既能展现女性优美的曲线,又能衬托出女性的柔美气质。
端庄得体,大方优雅。这身旗袍穿在她身上恰得其分。
陈乐道见着女子有些疑惑,不知道她和萨尔礼是什么关系,只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萨尔礼。
这家伙见陈乐道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脸上满是得意,似乎在问“是不是很漂亮”,这家伙脑回路怎么回事?陈乐道觉得越来越迷糊。
女子和萨尔礼显然不会是兄妹关系,多半是其女伴,这家伙就站在这里不介绍?
好在这家伙虽然得意,但没有忘形,“这是我妻子,温曼如。她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萨尔礼笑着说道。
“哦,萨尔礼太太,你好。”陈乐道面露恍然。
“你好,陈先生,罗朗昨天说你帮了他大忙,今天我们特意前来拜访。”女子伸出双手,温声细语道,给人陈乐道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法国男性和女性见面时的礼仪多是吻面礼,但他们两人都是中国人,显然没这个必要。轻轻一握后松开。
将两人迎进屋内,萨尔礼还给陈乐道带了个小礼物,一瓶红酒。这是法国人去别人家作客时的普遍礼仪,都会带些小礼物。
陈乐道从前身留下的记忆中清楚这些,接过红酒表达喜爱之意,他对红酒没什么研究,好在有前身记忆,不然连两句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你家打扫的很干净,这简直不像一个男人的住所。”这萨尔礼似乎有些大咧咧的,和陈乐道从记忆中得知的法国人稍稍有些许不同。
“这是我租的房子,这些都是房东打扫的,和我可没有关系,”陈乐道笑着说,将两人带上了二楼。
法国人很健谈,一个个都是社交达人,萨尔礼自然也是如此,三人坐在那里聊得很是愉快。
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更忘了到了饭点。
别指望陈乐道会做饭,不然他也不会厚颜无耻的在张叔锅里吃饭。
法国人招待客人喜欢在家里吃饭,对此陈乐道只能对萨尔礼一顿忽悠,说什么中国人对待最好的朋友都会带去外面吃饭。萨尔礼对此不是很了解,最终被忽悠瘸了。
陈乐道带着两人去了一家西餐馆,好在萨尔礼老婆善解人意没有拆穿他。
或许她也是看穿陈乐道不会做饭了。
“陈,你才从国内来这里,不知道国内现在什么情况?我听说似乎不太好。”萨尔礼对陈乐道问。他是个热爱自己祖国的人,虽然在上海待了很多年,但对祖国的热爱没有减少一分。
“情况不太好,”陈乐道摇摇头。
“我离开的时候,经济状况很不好,很多公司都破产了,或许很快就要面临经济危机了。”
前不久美国爆发经济危机,席卷范围之广,影响之大,让人瞠目结舌。谁都没有想到,经济处于巅峰期的美国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惊呆了世界,也坑惨了追求自由与和平的美利坚人民。
美国金融界崩溃,股票一夜之间从顶巅跌入深渊,银行破产,公司倒闭,华尔街飘起血雨,无数老板从高楼一跃而下,体验了一把没有安全绳的蹦极。
密西西比河里流淌的不再是河水,而是洁白的牛奶,河里的鱼儿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直呼上帝终于开眼。
经济危机的影响席卷全世界,欧洲遭遇的冲击前所未有,法国还在苦苦坚持着,但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前身变卖家产离开法国也不是崽卖爷田心不疼,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虽然算是贱卖,但总比后面贱卖都卖不出去的好,也算是及时止损。
萨尔礼听了沉默良久,或许是对祖国的情况担忧,陈乐道心里虽然啥感觉都没有,但也陪着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这个法国人的大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
最轻松的反而是萨尔礼的老婆,伸手握住萨尔礼的手,表示安慰。老萨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你呢,来上海打算做什么?”萨尔礼转而问起陈乐道。他虽然爱国,在上海也是一个人物,但在法国,也就只是一个小卒子而已,这些事轮不到他去忧虑。
正题来了,陈乐道心里一禀,知道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
“不知道,心里迷茫,”陈乐道摇头,面露忧色。
“上海商会太多,帮派林立,原有的蛋糕都被别人切走了,我想加入进去要一块过来太难。这几天我在上海四处走动了解,我想可能在上海滩经商并不是我最好的选择。”说道这里,陈乐道自嘲起来。
“昨天能在舞厅遇见你还是一个巧合,我本来是去买醉解愁的,却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你。”陈乐道摇头轻语,一副失意落魄的样子。
萨尔礼听完沉默起来,眉毛紧蹙,或许是真将陈乐道当成朋友了,心里在思考解决办法。
倒是萨尔礼的老婆,温曼如眉眼带笑地看着陈乐道,嘴角露出一丝弧度。却也没有插嘴,安静地品着红酒。
明明是萨尔礼老婆,但她和萨尔礼之间少了一丝夫妻之间应有的亲昵,萨尔礼对她始终相待如宾,没有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
这让陈乐道看得疑惑,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温曼如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女人的温润气质,和有过一面之缘的方艳茹不同,方艳茹能勾起男人心中的欲望,艳媚胜过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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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温曼如却是只有端庄和优雅,容貌不输方艳云,但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陈乐道让温曼如那一眼看得莫名心虚,这女人身上充满知性美,让人下意识心生好感。但陈乐道却与此相反,感觉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避之不及。
这女人,真是奇怪。
“陈,你有没有兴趣来巡捕房工作?“萨尔礼深思一番,说出这句话来。
“我在巡捕房主要负责政治部,政治部成立不久,正在招聘翻译,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应聘当翻译。”
萨尔礼认真说道,他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非和陈乐道投缘,他也未必会如此,翻译乍一听虽然是个闲散活,也没多大职权。但其中真正的好处却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翻译?你能给我具体说说吗?”陈乐道不知道这个翻译具体有什么讲究,听起来似乎不像个美差。但他面上仍旧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陈,你可别小看这个职位。”萨尔礼也不是傻子,似乎看出陈乐道有些敷衍。摆正了脸色。
“翻译平时主要负责翻译文件,比如你们中国政府和我们当局的一些文件往来,这些文件需要翻译成法文,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们法国人喜欢社交,没有社交的生活简直无法想象。”萨尔礼夸张道,但这确实符合陈乐道记忆中对法国人的印象。
“我们经常会参加各种舞会,但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法语和汉语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翻译的存在。上海精通汉语和法语的人并不多,因此合适的翻译也很少。”
“陈,你明白的,那些参加舞会的都是些大人物。你刚回国,没有朋友,没有人脉,如果暂时去当翻译,你肯定能借此认识很多人,结交到很多朋友。”萨尔礼一脸真挚,听他说完这番话,陈乐道有点不好意思。
萨尔礼似乎真的在为他设身处地的着想,但他好像一心只想利用这个外国佬。他真是“人心险恶”。
内心不好意思,但行动依旧很诚实。听完萨尔礼这番解释,陈乐道明白这翻译好像确实挺适合他,至少目前而言是这样的。
萨尔礼负责的那个政治部他暂时不明白具体是什么部门,对于巡捕房他只知道巡捕相当于警察,至于巡捕房政治部是干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谢谢你,萨尔礼,我想没有什么比当翻译更适合现在的我了。”陈乐道一脸真挚。
翻译不是他的目标,但他可以借此进入巡捕房体系中。
而且相比当一个巡街天天接触小混混的小巡警,可以接触社会名流的翻译这个职位怎么看都更有奔头。
见陈乐道答应下来,萨尔礼也很是高兴,为帮助到朋友而高兴。他在上海真正你朋友并不多,昨日救了他的陈乐道算是一个。
至于温曼如,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轻笑不说话,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优雅而独立。
......
第十七集 被追杀的丁力
与萨尔礼两人分别后,陈乐道带着笑容高兴地回到家中。
今天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心中盘算有了着落,这让他心情很不错。他本还在想该怎么对萨尔礼开口,这才刚帮了对方,立马就向其提出想进巡捕房的事,颇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但他却是着实没想到萨尔礼这个好朋友比他想象的还好,还要主动。
只是自身之事虽然顺利,但张叔一家突然遭遇的意外之事却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家中,本应在工作的张叔和刘婶提前回到了家中。两人坐在一张桌旁,张叔手中夹着一支烟,面色沉闷,刘婶则安静坐着,两人情况都有些不对,气氛颇为沉闷。
“张叔,刘婶,回来啦。”进门看见两人,陈乐道惊讶,随即笑着招呼一声。两人情绪明显不高,漫不经心的回应。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从两人反应中察觉到不对,陈乐道收起笑容,上前关心问道。
张叔一家对他很不错,若是真遇上了什么困难,他又怎好袖手旁观。
“哎,我们被老板辞退了,”张叔夹着烟却没心情抽,看了眼关切的陈乐道,叹息一声道。
在上海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不是什么容易事,两人原来工作得好好的,这突然被辞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衣食住行什么都需要花钱,更别说小妹在读书。原本一家生活虽不富裕,却也过得去。但现在突然丢失工作,这让他们措手不及,对接下来的生活一时没了方向。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辞退了?”陈乐道疑惑,张叔是个踏实的人,做事勤勤恳恳,怎么看也不应当会被辞退才对。
至于刘婶,做事细致周到,人也很好,怎么看也不应当是被辞退的对象。
“不是我们的原因,是老板遇到难处了。”张叔摇了摇头,烟头燃尽,手指感受到温度后赶紧将其熄灭,然后才道、
“昨天我还在可惜连山纱厂,却是不想我们老板也遇到了和连山纱厂一样的难处。老板说上海滩的生意不好做,干不下去了。”张叔摇头摆脑,满脸唏嘘,简单说了大概的情况。
原来他们老板不知遇到什么难处,将自己的产业直接打包卖了出去,准备离开上海。今天他们两人去上班,老板跟他们说明情况后,将工资发给他们,就让他们回来了。
两人同时失去工作,别说现在,即使是那个时代,对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问题,这也难怪两人都坐在这里一愁莫展。
“算了,不说这个了,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先去拉黄包车吧。”张叔无奈说道。
跟开汽车相比,拉黄包车无疑要没档次许多,又苦又累,还赚不着几个钱。但生活得继续过下去,张叔对法租界大多数地方都很熟悉,能快速上手的工作,黄包车无疑是其中一个。而且这工作最好找,相对而言,也是最快捷的。
陈乐道没在家里久待,张叔两人失去工作心情都很低落,他在那里看着心里也不是个事,索性出来逛逛。确定了进入巡捕房的事,他心情很好,但让张叔家的事一冲,也就渐渐平复了。
.......
“砰砰砰......”陈乐道也不知道自己逛到了那里,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几道枪声。
下意识反应,一下子躲到旁边的遮挡物后。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针对他的。
“什么人,竟然在租界大白天搞枪战,”心里疑惑着,仔细听了一会,从枪声来看是两拨人在互殴。
他记得吕奉说过,若非必要,一般人都是不会在法租界动枪的。法租界内住的人大都不是普通人,一旦出现伤亡,很容易引起巨大的舆论。
这种舆论,即使是法租界当局也不得不谨慎以待。
就在陈乐道犹豫要不要去瞧瞧热闹时,一个人影朝他这边冲了过来。
“那是,丁力!!!”仔细看清那人面貌,陈乐道心底一惊。
丁力身后,几个人朝他追来,个个都是面带厉色,张牙舞爪,每人手中都拿着把枪,霹雳啪啦地胡乱射击着。只是这些人都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夏姬霸乱打一通,那子弹都差点飘到他这里来了。
陈乐道赶紧缩头,当起课乌龟。心底更是不由暗骂,不知道是那个混蛋乱开枪,一颗子弹插着他头皮飞过,差点没把他天灵盖给掀开。
能不能瞄准点!!
手伸向后腰,取出之前那把驳壳枪,也就是常说的盒子炮。
前几天见识到上海滩的彪悍风气后,他就一直带着这把枪,没把枪在身上,走在街上都没安全感。
眼看丁力就要挺不住了,陈乐道翻身杀了出去。丁力那枪法也不比对面打鸟的枪法好到哪里去,纯粹就是浪费子弹。
陈乐道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出手,局势立转。永远别试图用自己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职业,开枪,曾经便是陈乐道的职业基本素养之一。
不说百发百中,但至少是指哪打哪。啪啪几枪,对面发现情况不对纷纷变了脸色,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别指望他们像士兵一样冲锋陷阵。
风紧,扯呼!!!
当然,他们不是这么喊的,这是土匪山贼的黑话,他们不是土匪山贼。
“怎么样,没事吧?”确定安全后,陈乐道才朝丁力走去。
丁力不知道被追了几条街,此刻满头大汗,见安全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汗水滴落,地都被浸湿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脱离了危险,又见到陈乐道,丁力此刻就像是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高兴极了。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你怎么回事,不是在闸北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被人追杀。要不是遇见我,你小命就没了。”陈乐道有些无语,这丁力神经有点粗。刚才还被追得跟个热狗似的,现在刚脱离危险,居然笑得出来。
同时,瞟了眼丁力手中的枪。这枪和他的一样,但明显比他的要新上许多,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搞来的。
“大哥,你之前不是让我带着我妈出去躲躲么,闸北是横三的地盘,我担心不安全,索性就带着我妈到法租界来了。”丁力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道。
“昨天我寻思过了这么几天可能差不多了,就回去看了看,结果发现横三把我家给烧了。这我哪能忍,就准备去干掉他,索性绝了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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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那孙子家里全是人,各个手里都拿着枪,我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就被干掉了。我一路跑到法租界,横三的人也一路追到了这里。”丁力抹了把汗诉起苦来,要说他的遭遇,这些天可没有他和许文强来的舒服,东躲西藏跟个老鼠似的。
听完丁力的话,陈乐道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怀疑自己遇见了个假的丁力。这家伙哪有点未来大佬的手段跟气质,简直比那个王六还要莽。一个人就敢打上横三家里去,这不是提着灯笼进茅厕么!
“行了行了,先别说了,这里不安全,离开这里再说。还有,把你那枪藏好点,别给人看见了,大街上都是巡捕,小心一会把你给抓进去。”陈乐道左右瞧瞧,搞不清楚这里是哪里,随便找了个方向,带着丁力离开。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队拿着枪的巡捕就找到了那里,搜寻一番没结果,又骂骂咧咧地离开。
若是抓到手中有枪的歹徒,他们多半都能捞到点油水。但现在一无所获,回去就只能挨一顿臭骂了。
......
“你仔细给我说说,横三到底怎么回事?”两人坐在一个馄饨摊的桌子上,面前各自放着一碗馄饨。陈乐道压低了声音,严肃问道。
上次事后,他没有去关注横三,他本以为敢对冯敬尧的女儿出手,横三已经死了才对。但丁力遭遇的事,无疑说明横三还活得好好的。
推断出现了失误,冯老头怎么回事,居然让横三还活蹦乱跳着。
“横三知道那天是我们坏了他的事,所以就派人去抓我,没找着我人,就把我房子给烧了。”丁力说道,他以为陈乐道问的是这事。
“大哥,这次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丁力没别的,就这条烂命值点钱,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丁力吞下一个馄饨,把勺子放下,郑重抱拳说道。
陈乐道不仅救了他,更是救了他妈,若不是陈乐道拿钱让他带着他妈离开家出去住。那他们母子俩现在说不定都没了。因此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行了,吃馄饨吧,”陈乐道摇头没有多说,他心中在想横三的事。
以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有人敢于如此挑衅他,怎么也不应该还能活到现在才对。这其中必然有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那天救冯程程的人是我,也就是说我才应该是横三最恨的人。难道他留着横三,是因为我?”想到丁力被追杀的事,陈乐道直接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冯敬尧面对他虽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他可不觉得对方真就那么好说话。那天他拒绝了冯敬尧的邀请,天知道冯敬尧心里是怎么想的。
上海滩电视剧过去那么多年,冯敬尧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最深的。连许文强的妻儿都不放过,这种人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人。所有的慈眉善目,都是伪装。
“如果真是这样......”陈乐道皱起眉头,冯敬尧在上海滩是大佬级人物,说说话整个上海滩都要抖一抖的人。
“还是得防着点,不能因为救了冯程程就对他放心,强哥本来可也是救过冯程程的......”陈乐道心中飘过这样的思绪,直到这一刻,所谓的上海滩大佬,似乎才在他面前展露了那么冰山一小角。
第十八章 想起来的剧情
看电视时也就图一乐,通过电视中强哥穿着风衣各种抽烟砍人帅气装逼,冯敬尧霸气侧漏尽显上海大亨的气派,以此来满足自己那该死的代入感。但现在真正面对这些人,陈乐道却是不能像看电视时那样手握遥控板,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笑,满脑子幻想了。
此刻陈乐道眉头紧蹙着,想到这事很可能是冯敬尧故意给自己留下的雷,他就高兴不起来。虽然这两天他在上海似乎如鱼得水,小日子过得惬意无比。又是看电影,又是交朋友的。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在上海就是无根浮萍,稍微来个大点的浪花,就能把他给掀翻了。
在知道是他坏了事的情况下,若非因为忌惮冯敬尧的缘故,那横三现在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找丁力的麻烦。虽然横三的地盘在闸北,但却不代表他就不能在法租界里搞事情。只要冯敬尧一直不动横三,等时间一长,横三心中忌惮减轻,那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
“大哥,你可得小心点,横三既然在找我,那肯定也知道那天是你坏了他们的事,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丁力边说边吃,跑这一路,可是将他给累惨了。一口将碗中的汤喝完,袖子从嘴上抹过,肚子总算是好受了点。
“我知道,”陈乐道点了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若是之前,这事确实是个大麻烦。但现在他和萨尔礼有了关系,而且马上就要进入巡捕房。横三再想对付他,可就得掂量掂量了。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个人在暗里记恨着自己,陈乐道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得想办法把这麻烦解决掉,”心中闪过这样的思绪,老是有人在暗里惦记着自己,他只怕睡觉都睡不安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他还是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件事先别着急,你吃完先回去,这几天别出来乱跑。至于横三,等我在巡捕房站稳脚跟,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陈乐道想了想对丁力说道,这事不能乱来,虽然他现在也很想立刻就把横三干掉,这种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不稳定因素,他是一点不想让对方存在。
但横三对冯敬尧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对他这个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还没什么班底势力的人而言,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固然他可以出手悄无声息地干掉横三,但这样他和那些只会玩暴力手段的杀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且上海滩有上海滩的规矩,要想在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光凭暴力手段可行不通。
“巡捕房?”丁力愣愣地看着陈乐道,面露惊讶,或许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他认知中,巡捕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哪怕只是一个巡街的小巡捕,也是很多人打破了脑袋都挤不进去的。
不是他看不起陈乐道,而是陈乐道怎么会和巡捕房扯上关系呢?心中不由生出几个小问号。同时升起一抹佩服,不愧是我大哥,才来上海几天,就跟巡捕房都搭上关系了。
“嗯,我在巡捕房找了个活。”陈乐道简单说了一句,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适当保留一点神秘,往往能让人更加敬畏自己。毕竟丁力,这家伙在电视里后期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且他也不喜欢让人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
“横三现在多半不会找我麻烦,但你不一样,接下来这段时间委屈一下,先别出来走动。等我在巡捕房站稳脚跟,到时候就不需要怕横三了。”陈乐道对丁力嘱咐。
既然决定不抱冯敬尧大腿,那现在他就得筹建自己的班底了。丁力未来能混出头,肯定是有潜力的,这种优质人力资源可不能浪费。在解决横三这个麻烦之前,先让丁力猫起来。毕竟横三这种人疯起来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他们都是讲究三刀六洞的。
丁力闻言点了点头,心知这样对自己而言是最安全的。对横三他没有办法,而且今天要不是遇到陈乐道,他现在说不定都凉了,知道陈乐道的厉害,他对陈乐道是言听计从。
之前仗着手里有家伙,壮着胆子想着去干掉横三。但见识到了横三院里的人和那些人手里的家伙后,他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么天真,横三这种人不是拿着把枪就能干掉的。他还是稳着点好。
而且他也早明白了,论脑子,再来两个自己应该也赶不上面前这个看上去可能比自己还年轻的大哥。这种事,还是听大哥的好。
两人吃完说完,陈乐道付了钱,就要与丁力分开。走之前,丁力面容稍加犹豫后眼神变得坚定,在背后又叫住陈乐道。
“还有什么事?”丁力上前拉着陈乐道走到偏僻的地方,陈乐道不知道他这是搞什么。疑惑道。
“大哥,还有件事。前两天我去码头扛包,结果一不小心一个箱子从船上掉进了水里,后来我晚上去把它打捞了起来,结果发现里面有枪。”说着,前后小心翼翼瞧了瞧,见没人后丁力才把插在腰间的那把驳壳枪拿了出来。
上海每个码头都有各自的势力盘踞,丁力去的不是横三的地盘,自然也不担心被横三知晓。可谁知道会出那么一档子事。丁力枪的将来龙去脉都给细细说了一遍,陈乐道听着听着,却是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事,越听越熟悉,而且脑子里还有画面感。好像是上海滩开头的一个什么剧情来着。大脑中隐隐约约的记忆提醒着陈乐道。
拿过驳壳枪,陈乐道凑近闻了闻,浓厚的枪油味飘进鼻中。翻转着仔细瞧了瞧,确认了这是一把新枪。之前他还在疑惑丁力从哪儿搞来的枪,没想到这竟然是“捡来”的。
“你说这种枪有一箱?”陈乐道问,心中各种心思快速转了起来。
“嗯,和一些牛肉罐头装在一起的,本来想着捞起来可以吃罐头,结果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个。但里面不止是这种枪,还有几把不一样的。”丁力道。
“大概有多少把?”陈乐道沉声细问,他想起了些什么,如果他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没错的话,这枪应该是.......冯敬尧的货。
“没数,发现里面是枪后,我害怕惹来麻烦,就全都藏了起来。要不是这次想着去干掉横三,我都没去拿这把枪。”丁力道。他有时做事虽然冲动,但他不傻。
当时发现里面是枪后,他又喜又惊。手里有枪,那你在上海滩这个地方就有说话的权利,惹急了,大不了拼个玉石俱焚。这是他心中最朴素的想法,有了这玩意,就没人敢欺负他。但这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还是一整箱。要是让这批枪的货主知道枪在他这里,那他就是不死多半也得脱层皮。
虽然不知道货主是谁,但他可不认为,能弄到这么多枪的人,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只是还回去是不可能还回去的,捡的买的,都是我的,说什么都是不可能还的。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些枪的事?”陈乐道问。这批枪八九不离十多半都是冯敬尧的货,该怎么处理,他一时还真没个好主意。就这么还给冯敬尧他心里肯定不愿。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尤其是可能在被冯敬尧那老家伙摆了一道的情况下。就更不愿意还冯敬尧了。
枪在这世道是好玩意,就算一时放在那里不用,也不用担心放坏了。
但真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一回事,得将其发挥最大的效果才好,否则这枪一直藏着不用,那和一堆烧火棍也没太大区别。
“就常贵还有我另一个兄弟知道,这枪是他们和我一起藏起来的,我妈我都没说。”丁力道。
丁力这人其他方面怎么样且不说,但对他妈绝对是孝顺的。这次也没敢把枪的事告诉他妈,让她担心。
“常贵他们两人呢,和你住在一起么?”陈乐道略微皱了皱眉。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丁力显然没这方面的意识。勇是有了,但脑子,现在的他明显还有些不够。若是可以,陈乐道真想掏几个大洋替他充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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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但我们分开之前我让他俩也别待在家里,现在应该躲到乡下去了。”丁力道。若非因为他妈年纪大了不方便,那他也跟着去乡下了。在乡下,明显比在上海安全。
陈乐道闻言,点了点头,好在丁力这脑子还有救,没让两人待在家里。否则不管是横三的人找上门去,还是冯敬尧的人找上门去,两人多半都得凉凉。
“这事牵扯的事情可能有点大,从现在起,这把枪藏好,别让任何人看见。还有你那两个兄弟,最好赶紧找到他们,让他们也别把这是说出去,不然说不得会给你们惹来大麻烦。”知道丁力这家伙不是什么安生的主,陈乐道说得语焉不详,尽量往严重了说,让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这段时间你们先躲一躲,从今天的事看,横三多半不会轻易放过你。等我在巡捕房站稳了脚跟,到时候你们跟着我做事,横三也就不敢为难你了。”陈乐道嘱咐道。
“好勒,明白了。”丁力点了点头,有了陈乐道这话,他心里就有底了。
“记住,枪的事谁也别说,也别让任何人看见这把枪,丢枪的人肯定已经在找这批枪了,要是被发现了,到时候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见陈乐道脸色严肃,丁力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后就把这枪藏起来,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看到这把枪。
第十九章 警务处
遇见丁力是个意外,但丁力的事也给了陈乐道警醒,自己虽空有一身实力,但在这卧虎藏龙的上海滩,个人实力可算不上什么,比他厉害的人,也不见得没有。可不能小看这个时代的人,国术这个词,可就是这个时代起来的的,更别说还有精武门的存在。
横三这个潜在的威胁给了他好久没有过的紧迫感,横三在上海滩算不上什么牌面人物,但对方若真要不顾冯敬尧的面子对付他这个孤家寡人。那只需找几个靠谱的枪手,出其不意不易之下,他就算是个穿越者,那也得交代在这里。
“什么时候我也得靠别人的面子生活了,”自嘲般摇摇头,心中想法越发坚定,巡捕房这边得尽快了。靠着巡捕房这座大山,还有萨尔礼这杆大旗,到时候不管得罪了谁,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逆来顺受。
陈乐带回到租房中时已是夜晚,上学的小妹已经在家。张叔和刘婶脸上愁容都收了起来,看来没有把失业的事告诉小妹。见陈乐道回来,几人坐着简单聊了几句,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现如今的上海虽然已经有了夜生活这一说,但还仅限于社会上层。和张叔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没啥关系。陈乐道也没兴趣体验上海的夜生活。一家人都早早入睡。
翌日一早,陈乐道便拾掇好了自己,穿着一声得体的西装,出门后径直朝法租界中央捕房而去。
巡捕房又称警务处,最早是由几名外籍巡捕组成,后来逐渐发展壮大。因为租界华人越来越多的原因,华人巡捕也开始渐渐出现。早先巡捕房属公董局管辖,但随着巡捕房的权力日益扩大,便独立出公董局,直属领事署管辖。
法租界巡捕房现有中央、小东门、麦兰、霞飞、贝当、福煦六个分区捕房,陈乐道要去的是位于薛立华路的中央捕房,也就是法租界巡捕房总部警务处。萨尔礼所管理的政治部便在那里办公。
随着黄包车夫一路飞奔,路边各种建筑不断从两边闪过,一栋红色建筑出现在陈乐道眼中,那是一个四层小楼,其实不小,说是大楼更合适。建筑楼分为主楼,东楼,以及西楼,其中主楼又分为北部和南部,占地面积不小。
此刻已经有不少穿着巡捕制服和一些身穿西装的人来打卡上班。中央捕房在这里,但这里却不全是中央捕房,称这里为法租界警务处办公大楼或许更为合适。
给了车夫车钱,陈乐道驻足在外看着这栋四层高的红色大楼,若是不出意外,他在上海滩的真正生活便要从这里开始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陈乐道朝大楼走去。
大楼入口处站着两个巡捕,一人背着一杆步枪,这玩意在现在,便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东西,观音菩萨的护身符都没这玩意好用。虽然第一次来,但没有人拦下陈乐道,像他这样穿西装进这里的人人很多,两个站岗的显然不可能全部认识他们。而且也没人认为有人敢来这里闹事。陈乐道直接走进了大楼。
此刻在这里的大都是来打卡上班的人,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直奔自己工作所在地。虽然现在还不像以后那样丧心病狂到迟到一分钟就扣你半天工钱。但点卯制度在中国流转这么些年,显然是有其特殊之处的,没人敢迟到。
陈乐道独自一人站在大堂中间,也没人来搭理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该去哪找萨尔礼,正在他为此头疼,想着找个人问问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位先生,你是来找人的么?”或许是他站在这里太不正常,一个男人问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去,男人身穿西装,手中拿着一个皮质公文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更是整理地一丝不苟。看上去跟未来的精英白领一模一样,更是具有成为金领的潜质。
这人给陈乐道的第一感觉就是很舒服,没什么来由,就是给他一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年轻的面孔,成熟的气质两相衬托从而给人一种靠谱舒服的感觉。
“你好,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不过这是第一次来,有些不熟悉。”对面这人给他的感觉很不错,因此陈乐道态度也很好。他还不知道对方找他干什么。
“哦,这样么,这里确实有点复杂。你好,我叫薛良英,同样刚来这里不久。”听陈乐道是来这工作的,薛良英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整栋大楼都属于警务处,既然是来这里工作,那以后也算是同事了。
“你是去哪里,我带你去吧,你第一次来这里可没那么容易找对地方。”知道是同事了,薛良英变得更加热情。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陈乐道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可不想拒绝对方。真要一个人在这里乱窜,一会让人给误会了,那可没那么美妙。毕竟这里是个相当于警察局的地方,乱闯说不定就被人给抓起来了。
“我是政治部新来的翻译,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陈乐道说。
这下轮到薛良英惊讶了,这是什么缘分,居然还真让他在这里遇见一个正儿八经的同事?
“那巧了,我也是政治部的翻译,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那我们一起吧。”薛良英笑着道。
“对了,你办理入职手续了吗?”薛良英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要是没办理,那一会儿还得去秘书处那里办理入职手续,秘书处管理着咱们警务处所有的人事呢。”
陈乐道闻言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他现在哪知道,一会儿还得去问萨尔礼才行。也不知道那家伙靠不靠谱,他这次可是来光明真大走后门的。
由于不知道薛良英这个同事是怎么入职的,陈乐道也没打算把自己走后门的事给说出来。毕竟那也不是什么长面子的事。
“你先带我去见萨尔礼吧,他让我来这里后先去找他,其他的我都还不是很清楚。”
听到他这话,薛良英不由回头看了眼陈乐道,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这个翻译所在的编写组可是直属政治部的,萨尔礼这个政治部的老大可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没想到陈乐道刚来竟然就要找萨尔礼,看来多半也是个背景不俗的人。
心中闪过这些想法,却是没露出什么异色。试问能进入这栋大楼工作的人,又怎么可能没点背景呢?只是这位新同事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和萨尔礼这个部长很熟的样子。
“罗朗部长现在不知道来了没,不过我先带你去他的办公室看看吧,就算没到应该也快了。”薛良英说完,径直带着陈乐道走向这栋主楼的北部。
政治部在主楼北部的二楼,薛良英带着陈乐道径直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外,门上方有个牌子,写着部长办公室几个字。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看来部长大人并没有翘班。
“薛,找我有什么事吗?”看着推门而进的薛良英,罗朗.萨尔礼问,直到看见后面走进来的陈乐道,才是恍然大悟。
“噢,陈,你怎么今天就来了,我以为你会过些天才来呢?”见到陈乐道,萨尔礼惊讶地走出办公桌,他是真没想到陈乐道今天就来这里了。他本还想着等陈乐道在上海玩几天后才亲自带他来上班呢。
“既然确定了要来这里工作,那当然是越早越好。”陈乐道说道。
见到俩人这熟悉的样子,薛良英心中诧异,却也没在这里久待,现在这情况,他怎么看自己都不适合待在这里。
“陈,我没想到你会今天就来,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我太惊讶了。”面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下属的人,萨尔礼没摆出自己部长的架子,而是惊讶说道。
“既然是来工作,自然要积极一些,”陈乐道笑着说,也没有因为即将成为萨尔礼下属而感到什么拘谨,虽然以后少不了要抱这家伙的大腿,但也不能像个舔狗一样吧。这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行吧,不过既然今天就工作,那我先带你去秘书处登记。”
政治部的职位是个香馍馍,打破头都想挤进这里的人有很多。本是需要参加警务处的招聘考试,通过后才能进来的,不过陈乐道有萨尔礼这个后门,显然不需要去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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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萨尔礼带着,办理入职手续不过只是个过程,一路绿灯下,很快就办好了。
而通过萨尔礼给他的讲解,陈乐道也很快弄清了这个政治部的职能,以及他所要任职的翻译所要干的事。
政治部顾名思义,是警务处下属处理各种政治案件的部门。下设有一个编辑组,负责审查租界内的出版物。另有一个编写组,负责汇编各种政治情报。还有一个查缉组,负责侦查政治案件。另还有专管政治案件档案的档案室。这些机构主要设在主楼北部的二楼。
他所要任职的翻译属于编写组,负责翻译各种文件,其中主要是中文和法文的翻译。而之前带陈乐道过来的薛良英,也和陈乐道一样,都是翻译。不过他这个翻译可不简单,即使在警务处,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薛良英精通英法德俄日中六国语言,是个真正的有才华的人物。
政治部之前是政治科,最近才扩充为政治部,很多部门的人都需要扩招,薛良英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出现在这里。他虽然才来不久,但却已经受到警务总监费奥里的看重。在这整栋大楼里,也算是一个人物。
从萨尔礼口中知道这些后,陈乐道心中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刚才那个气质温和成熟,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竟然还是这么一个人物。
精通英法德俄日中六国语言,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陈乐道想想就不由咂舌。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只会英法中三国语言。而这,还都是前身的功劳。他前世,除了普通话,也就会个重庆话。硬要说,倒也能说是会两门语言。但即使这样,比起薛良英这个精通六国语言的人,还是有些摆不上牌面。
第二十章 着急上火
所有手续全部弄好,陈乐道正式成为警务处一员。看着手中的档案陈乐道笑了笑,他总算是在这个世界有了第一个工作了。
或许是前世的习惯使然,在没有固定工作之前,他心中总是没什么着落,总感觉和这个世界有着一层隔膜,处处都透着不靠谱。
现在确定下来一个稳定的工作,他才是感觉自己是真正在这世界扎下了根,有了真正的社会关系、身份。这种感觉在租下房子时也曾有过,只是不像现在这么强烈。或许是因国人都有买房情节吧,租的房子,始终不是自己的。
陈乐道在银行的存款虽然足以让他在上海买下一栋豪宅,但他一直没有行动。在买房之前,他更希望能有一个稳定的事业。若是不能在上海滩站稳脚跟,买了豪宅又有何用?
说来说去,他虽空负一身本领,但在这偌大的上海滩依旧是一个无根浮萍。尤其是在这三十年代的大背景下,只需一个小小的浪花,就可以将他掀翻,使他一无所有。他一直努力让自己融入这方世界,但越融入,心中便越有一种紧迫感。
30年已近在咫尺,那个真正血乱的年代又岂会久远?
所有麻烦的事情弄完,陈乐道在这栋大楼里总算有了一个自己的工位。政治部编写组正式的翻译人员并不多,除了刚入职的他,便是比他入职早不了多久的薛良英。
在他来之前,薛良英自己独坐一个办公室,但现在他显然不会有这种待遇。萨尔礼在把入职手续给他办好后,剩下的便是薛良英在带着他。两人的办公地也在一起,好在比起其他拥挤的办公室而言。翻译小组只有他们两人,因此办公室依旧空阔。
“老薛,咱们这平时忙么,”坐在椅子上,上上下下将办公室打量个遍,陈乐道对薛良英问。
他现在虽然身具英语、法语、普通话、重庆话四门语言,但这搞翻译还是第一次,能不能干好,他还真没底。虽然他来这志不在当好一个翻译,但在做其他事之前,本职工作总得先做好再说。翻译几句对话他或许还行,但这让他将书面公文给翻译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没真本事压底,哪怕是个穿越者,也是会心虚的。
“呵呵,咱们这翻译小组可以说是编写组里最清闲的,真正需要我们翻译的文件很少。我来这差不多半个月了,做得最多的,反而是在帮咱们编写组的其他人整理一些资料。编写组人不多,除去咱俩,其他人都比较忙,见他们忙得脚不着地的,我也就去帮帮忙。”薛良英手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看他这样子,对此显然已经颇为熟练,积累了不少心得。
陈乐道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想起萨尔礼之前对他说的“政治部处理的是各种政治案件,同时也负责监管租界内的各界政治工作者”的话。
“编写组负责的是处理各种情报,那是否包括红党地下工作者的情报呢?”心中想着这事,陈乐道眉头不由绷了起来。虽然是个历史白痴,但他也知道这两年红党的情况很不好,只是不知道法租界对红党是个什么态度。
两人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中午,陈乐道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没注意时间的流逝,直到薛良英叫他。
“想什么呢?饭点都到了。”薛良英拍了下他肩膀,陈乐道回过神。
“走吧,今天我请客,咱们出去吃,算是给你举行个欢迎宴了。”薛良英招呼着他。
“这怎么行,今天当然是我请,”陈乐道摇头,从之前萨尔礼给他说的话来看,薛良英也不是简单人物,陈乐道是很愿意把他也变成自己朋友的。
“咚咚咚...”说话间,门口处突然传来敲门声。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敲门显然是为了提醒他们。两人看去,瞧见来人,陈乐道眉头挑了挑。
“薛翻译,怎么还在忙么?”门口之人说道,说完才注意到转过身去的陈乐道。看见陈乐道,那人显然也有点惊讶,对方同样认出他了。
“陈先生,你怎么......”话到嘴边,马总探长又改了话,“你和薛翻译认识么?”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那天他和冯程程与汪月琪去看电影时遇到的马总探长,此刻马总探长一身巡捕着装,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屋内的陈乐道,想不通陈乐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和薛良英还是朋友不成?马总探长心中闪过这样的心思。之前对陈乐道的看法却是悄然间变了几分。若是真如此,那他说不得还真得对陈乐道照顾几分了。
“噢,马中探长,”见着来人,薛良英不由拍了拍脑袋,脸上露出歉色。
“你看我这记性,忘了之前说的一起吃饭的事了。这是位今天翻译小组新来的同事,我正算和他一起出去呢。”说完这话,薛良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马总探长的反应,好像两人是认识的。
“你们?认识?”薛良英看着两人。他心中为自己今天的失误感到有点尴尬,本约好了马总探长,结果刚才又叫陈乐道一起出去,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好在看这情况,陈乐道和马总探长好像也是认识的,或许这事还有所挽救。
“哦,之前和陈先生见过一次,却是没想到陈先生居然也来咱们这工作了,那咱们这以后也算是同事了啊!”马总探长笑着说道,压着心中的惊异。陈乐道居然成了警务处的人,这比陈乐道是薛良英的朋友还要让他惊讶。
马总探长可不是陈乐道,陈乐道或许不知道政治部在警务处意味着什么,但他对此很清楚。
政治部这两年飞速发展,不仅人员编制在扩张,权利同样在在扩张。不客气的说,政治部现在已经是警务处真正的特权部门。而政治部的部长萨尔礼,现在更是隐隐有成为警务处三号人物的趋势,权力直逼警务副总监,在这栋警务大楼内是真正的声名赫赫。
马总探长虽然挂着总探长的名号,听起来挺吓人。但也不过只是中央捕房中的华人总捕而已,和萨尔礼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别说他,就是他的的顶头上司阿道夫.洛林,在职权上比也萨尔礼低上一筹。这段时间政治部扩张,警务处内部个部门的人都在想方设法进入政治部,却是没想到陈乐道竟然挤了进去。这在他看来着实有点不可思议,没点本事关系,可进不了警务处,哪怕是当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权力的翻译。
一时间,陈乐道在马总探长心中的形象变得神秘起来。之前或许想得太简单了,若陈乐道只是个普通人,那又怎么可能和冯敬尧的女儿走的那么近呢。马总探长心中各种想法迅速闪过,最终转化为灿烂的笑容。
“既然以后大家都是同事,那就不必客气了,这次我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但今天晚上,大三元我做东,两位翻译还请务必赏光。”马总探长笑呵呵说道,陈乐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今天的老马和那天的老马好像有些许不同。
“你和马总探长很熟么?”走出大楼,陈乐道问薛良英。
“呵呵,还行,马总探长是中央捕房的华人总巡捕,在这栋大楼内,算是华人中位置比较高的了。前两天他们捕房找我帮忙,一来二往的也就认识了。”薛良英笑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对你很热情啊?”薛良英转问道。
陈乐道摇了摇头,“我们之前也就见过一面,他跟我朋友的父亲认识,所以那天说了几句话,说不上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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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说的含糊不清,也都默契的没有追问。只是陈乐道心中对薛良英却是越发好奇了。从这两次接触来看,老马可不像是那种无利会起早的人。从他对薛良英的态度来看,这个同事好像还真挺不一般的。
就在陈乐道这么想的同时,殊不知,他旁边的薛良英的想法却也和他差不了多少。先是和萨尔礼关系不一般,紧接着又和马总探长很熟悉。这个新来的同事,似乎还挺有趣的。
陈乐道这边因工作简单轻松而高兴,但另一边,美华戏院的李望琪此刻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乱转。
冯先生的货在他这里出了事故,找了这么些天依旧毫无头绪,这两天急得他差点把头发都薅秃了。要是再找不到货,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个什么死法。
“妈的,全他妈都是混蛋!!”在办公室来回走来走去,李望琪火冒三丈,手下是废物,方艳茹也是个收钱不办事的婊子。他让许文强当上了美华的经理。但拜托方艳茹去求情的事却是到现在都没点着落。
再他特么等下去,他脑袋都得搬家了。全特么都是些不靠的废物东西。
“叮铃铃.....”就在他火冒三丈之时,桌上电话又响了起来。
接电话.....挂电话。
李望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最后三天,当他妈是福尔摩斯,三天时间他找个鬼啊!!
“阿炳,阿炳!!”
“阿炳呢,赶紧叫他过来!!”
屋内,李望琪一巴掌拍在桌上,手掌颤抖,无能狂怒。
第二十一章 三更
大三元饭店,进出之人络绎不绝,穿着打扮皆是不凡,来来往往,热闹异常。在内部一包厢中,金胖子和朱润九两人坐在桌边。桌上一桌山珍海味,但两人没一个人在乎。
九叔穿着一身丝绸唐装,手里握着一个烟斗,灰白色的烟雾不时从烟斗中徐徐飘出,缭绕在包厢内。朱润九貌相约莫四五十岁,留着个光头,脸上虽然一直带着笑,但却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感觉不舒服的笑。他的笑容下,似乎伏隐着一把藏着锋的刀子。
至于金胖子,就跟他的名字一般,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暴发富的金条气,长得又肥又圆。若说九叔是那种让人看着心悸的不舒服,这金胖子就是那种肥得流油,看着就有够油腻。而且那条又小又窄的眼缝里,乍一看似乎蕴含着一股子精明,但若细看,却又感觉那应该是一种深层次的愚蠢,常人可望而不可及。
金胖子手中捏着一条手帕,明明是个胖男人,却又偏偏捏着娇弱女子才有的兰花指,完全就是一愚蠢的异端。九叔坐在旁边,看着他这做作的样子直皱眉头。饶是他这种老江湖,也实在是看不过金胖子这模样。
跟这种蠢货合作一起对付冯敬尧,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九叔拿着烟斗的手不由来回摩挲,眼睛眯了又眯,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悔意。
“丢的那箱军火找到了吗?”皱着眉头,忍着厌恶,九叔朝金胖子问。这是他真正关心的事,与这相比,金胖子这恶心人的模样,他也只能忍着了。
“还在找,烂口柄说在交给我们之前,他清数过,有六箱。但阿昆从船上搬回来的只有五箱,剩下那箱始终没找到。”金胖子道,说完,藏在那窄狭眼缝中的厚黑眼珠转了转,闪过一道似精明又愚蠢的目光。
两个词不相容,但在金胖子身上却是完美融合。
“九叔,你说是不是烂口柄把那箱货给黑了,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丝毫消息。”金胖子道。
九叔上上下下看了看金胖子那张肥得流油的胖脸,一时如鲠在喉,难受至极。心中悔意越发浓郁。
“不是他,六箱军火是他告诉我们的,如果他想黑下一箱,当初没必要告诉我们有六箱。”九叔忍着骂人的冲动。这胖子虽然蠢货一个,但蠢货更好掌控。
金胖子挥了挥手帕,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当初烂口柄告诉他有六箱,那是在他逼迫拷打下说的,不敢说谎。但现在能跟当初一样么?
这老九就是当探长当糊涂了,整天一幅自以为任何事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军火的事他查了这么些天,什么线索都没查到,如果不是烂口柄给黑下了,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烂口柄能在小命的威胁下背叛冯敬尧,难道就不会在利益的诱惑下黑下一箱军火么!金胖子心中如是想道。心中对朱润久有些不满。这老九什么事都没干,就知道打嘴炮。
看着朱老九那个锃光瓦亮找不到一根发碴的光头,尤其脸上还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金胖子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合作对象。当个探长,查些个鸡毛案子就让他头发都掉成这样子了,算计冯敬尧这种大事找他真的合适么?
朱润久不知道金胖子心中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在想着怎么才能尽快将那箱军火找到。他们动得是冯敬尧的货,李望琪这些天也一直在寻找。若是真让冯氏商会的人找到什么线索,知道是他们动了冯敬尧的货。那他这个副总探长的位置可不一定保得住他的脑袋。
他朱润九的靠山是洋人,但冯敬尧的认识的洋人却不比他少。若是冯敬尧要想动他,也不一定就得费多大的事。
朱瑞九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虽敢于跟冯敬尧作对,但那些手段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是绝不能泄露的。
两人在内间商量,其外,陈乐道却是在包厢门口驻足不前。他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得益于那异常发达的听觉,该听的不该听的他都听见了。
“李望琪......”陈乐道露出思索之色,脑中那模糊不清的记忆又变得清晰了些。只是现在即使不清晰也没事了,刚才听到的对话,足以让他将前后所有之事全都连接起来。
嘴角翘起,他没想到参加马总探长的晚宴,竟然还会有这种意外之喜。回到自己包厢,马总探长跟薛良英相谈正欢。马总探长在职权上虽然不是薛良英一个翻译能比的,但身在政治部这个特权部门,薛良英的价值地位却是不能这么论。
席上,马总探长不时和陈乐道两人推杯换盏。薛良英是警务总监费奥里看重之人,在警务处前途远大。刚才他从薛良英口中已经知道,陈乐道是通过萨尔礼进入警务处的。能和萨尔礼走上关系,必然也有背景深厚。
虽然还没摸清陈乐道底细,但他心中已经认定,陈乐道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冯小姐朋友那么简单。更何况换一个方向想,能和冯敬尧的女儿走的如此近,岂会是普通人。
借着喝酒的由头,马总探长卖力拉近着两人之间的关系,“陈翻译,以后就别叫什么马总探长,太生分,咱们都是同事,以后就叫我老马。”
马总探长红着脸,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搭在陈乐道肩膀上,醉意朦胧,跟陈乐道称兄道弟。他是靠着冯敬尧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但也到头了。要想再往上走,即使有冯敬尧帮他铺路,也没那么容易,还得他自己在巡捕房有门路才行。
巡捕房真正的高层都是法国人,说了算的也是法国人。冯敬尧虽说在上海滩是大亨,但那是针对华人而言。在洋人眼中,他也就只是个比较厉害的中国人而已。
不管是政治部长萨尔礼,还是警务总监费奥里,他们愿意,冯敬尧可以是他们好朋友,若是不愿意,那冯敬尧对他们而言也就只是一个中国人而已,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一个人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是坚船利炮的对手。
薛良英和陈乐道,一个受费奥里看重,一个跟萨尔礼有关系,不管交好谁,对他老马都是有益无害。
三人走出包厢,路过金胖子两人所在包厢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看来已经离开。薛良英和陈乐道没车,马总探长让司机将两人一一送到家门口。车上只剩下他一人时,原本昏睡痴迷的醉态消失的一干二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今天的相处,似乎挺成功的。两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又怎会是他老马的对手呢?哼着欢乐的小曲,司机将他送到了他养的外室家中。
家中的黄脸婆脾气越发大了,他得来这里重振男人雄风。
......
回到自己的二楼,陈乐道站在窗前,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增加几许神秘色彩,眼中深沉的目光流转,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今天在包厢外听到金胖子和九叔的谈话,当时他就萌生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现在,他需要把这不成熟的想法完善。
“自从那天遇到丁力,知道横三还活着后,陈乐道就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掉横三。因为关系到冯程程,想必那次事后上海滩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他。或许不关心,但多半听过他的名字。
“虽然能悄无声息的就干掉横三,但这样的手段终上不得台面。冯敬尧将横三这个麻烦留给我,换个思路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陈乐道自言自语,振振有词。
“我早晚会和上海滩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年轻、初来乍到,还没有背景。这不就是绝佳的软柿子么!与其以后被人找麻烦,不如现在先杀鸡儆猴,让他们在找麻烦之前想想横三这个前车之鉴。”
陈乐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出人头地的,现在他没有阻人钱途,所以没人找他麻烦。但他要想在上海滩打下一片基业,这一天是早晚避不开的。冯程程对他的态度,冯敬尧不可能看不出什么来。将横三留给她,其中未必没有考较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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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漂漂亮亮的将横三这事解决,那些有心人想必就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以后若是遇上,至少会知道他不是轻易可欺的人。他可不想如前世那些狗血小说一样,净干些扮猪吃老虎的事。让那些没长眼的人挨个来招惹他。
没有办法,谁让中国自古流转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样的理念,这对年轻人实在有些不够友好。
“李望琪现在急着找枪,这一次丁力和许文强没有那么深的关系,许文强自然也就没有了枪的线索。要想找到那些枪,对李望琪必然是件难事。”陈乐道眸光深邃,和外面幽深旷远的夜空好似融合在了一起。
“我要是告诉他枪在横三那里,他应该会相信吧......”犹记得电视剧中的李望琪就是个草包,只是为了衬托许文强的英武果决而存在的工具人。虽然不知道现实中如何。但这连续接触这么多剧情任务,或许有些小异,但总体依旧大同。
想到这里,陈乐道心中思绪快速流转开来,很快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天还不够黑,再等等,”抬头看了看夜空,陈乐道坐在椅子上闭幕养神,心中不断完善着明天去见李望琪时的说辞。
......
三更,又称子时,俗称半夜,是今天的23:00到明天的01:00。陈乐道曾经不知在什么书上见过一句诗:三更开门去,始知子夜变。他对诗词没什么研究,但对这句诗中的那个“变”字尤其喜欢。
半月高悬,当世城市中的霓虹灯光虽还不及后世那般交相辉映,足以照亮夜空。但上海这座东亚不夜城已经有了些许后世的风采。时间迈过十二点,陈乐道到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出门去,前往丁力住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月亮下的行动
路灯昏暗,微黄的灯光映照在街道上,给了陈乐道一点未来的感觉。街上行人几近于无,偶尔会有一个黄包车夫踏着沉重的“嗒嗒”脚步声从远处而来,行色匆匆,只顾着拉车快速赶路。车斗里坐着的人要么是穿着旗袍的艳丽女子,要么是身穿西装,人模狗样的男人。
陈乐道虽然不熟悉上海的街道,但好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他也渐渐在适应,大概摸得清附近的道路。丁力所在之地,恰好就是一个他找得着路的地方。
时间在夜色中似乎无法计算,不知过了多久,陈乐道走进了一个房子。
“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响起,在屋内打着地铺的丁力双眼瞬间睁开。那么一瞬间,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冷厉而又警惕的寒光,即使在暗中,也清晰可见。他注定便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伸手拿住放在枕头下的手枪,手枪冰冷的触感传入手中,这让他心中多了丝底气。转身看了看依旧安睡的母亲,敲门声很轻,没有吵醒她。丁力再次转头看向门外,安静地可怕的黑暗下,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正在慢慢变得急促。
那天刺杀横三未遂后,丁力的内心就一直紧绷着,周边人或事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触动他那绷紧的敏感的神经。
这样的深夜,丁力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来造访。他看着门口的眼神中透露着狼一般的凶狠。如果是敌人找来了,那就是拼了命,他都要保护好妈。
“这里我只告诉了大哥,难道是大哥么?”丁力警惕的同时脑中也快速思考着,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他却没有轻举妄动。
陈乐道站在门外,丁力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那变异的五感如今已经强得离谱,里面变得紧促的呼吸声他能清晰地听见。
“还挺谨慎,”陈乐道听到里面轻微的动静轻轻点了点头,丁力将来能崛起不是没有理由的。与许文强相比虽然少了一份冷静与大义,但摒除这些,他身上的一些优点却是连许文强都没有。
“是我,”陈乐道轻声道,丁力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说也奇怪,听到陈乐道的声音,他那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丁力收起枪,快速上前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陈乐道。
“外面讲话,别把老人家吵醒了。”陈乐道看了看里面,示意丁力出来。
“大哥,说吧,找我什么事?”他面色有点兴奋,陈乐道现在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办。这两天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他都快闷死了。不管去干什么事,都总比在这里憋死好。
“知道横三有什么常去的地方,但防备力量相对松懈的地方吗?”陈乐道对丁力问,外面朦胧昏暗的光洒落在陈乐道侧脸上,凭添一丝神秘。
丁力闻言有些兴奋,脑中记忆快速闪过,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横三有个姘头,他隔三差五就会去她那里一次。前段时间横三一直猫在他自己家没出去里,但这些天又开始去了。”
“大哥,咱们是要对横三出手了么?”丁力语气带着丝丝兴奋,期盼的事终于要来了么!他甚至巴不得横三现在就横尸街头,那样他就不用天天待在这里,遭这份罪了。
“嗯,你现在带我去你藏枪的那个地方,我们得把枪弄到横三那个姘头家里去。这批枪是个麻烦,我们不能留着,正好用来对付横三。”陈乐道心中知道丁力这家伙对那批枪看重的紧,因此多说了两句。
他也想过将这箱枪留下,但枪是冯敬尧的,在这上海滩,冯敬尧的东西没那么好拿。与其冒着将来砸在手里的风险,不如将其还回去。而且短时间内,他对枪也没那么高的需求。
听到要把枪送出去,丁力脸上明显有点不愿,只是大哥的话也不能拒绝,这太为难了。丁力虽然不知道这枪到底是谁的,但他一直以来都秉承着一个想法。
他凭本事捡来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谁想要,自己想办法捡去。
“行了,这批枪不是你能留的住的,这是冯敬尧的货,他们早晚能找着。”看着丁力那踌躇别扭的神色,就知道这家伙要枪不要命。想到丁力是冯敬尧的粉丝,陈乐道直接将冯敬尧给搬了出来。
“冯先生!!”果然,听到枪是冯敬尧的,丁力面色一变,眼神紧缩,目光变得惊慌了些。他可是听着冯敬尧血战上海滩的故事长大了。在上海滩他谁都可以不怕,唯独冯敬尧是例外。
“这,这怎么办,这真是冯先生的货?要是他知道是我......”丁力语无伦次,神色变得慌乱。他是冯敬尧的粉丝,因此他更清楚冯敬尧对坏自己事的人会用多么可怕的手段。
丁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捡了冯先生的货。他中发苦至极,这要是事先知道是冯先生的货,就是再借他三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动这箱枪的。
“行了,怕什么,我们把这箱枪送到横三姘头家去,这枪就是横三弄走的,跟你没关系。”陈乐道没想到冯敬尧一个名字就把丁力给吓成这样,这还哪像那个敢闯进横三家里要干横三的丁力。或许他还是小看了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影响力,他一个外来人,还是没能见识到冯敬尧真正心狠手辣的一面。
“大哥,要不在咱们直接把这枪给冯先生送回去,我跟他老实交代,负荆请罪。冯先生他大人有大量,说不定不会跟我计较。”丁力说道,他可没忘记陈乐道跟冯程程是认识的,而且那天冯小姐出事时,他也一直跟在旁边。说不定看着冯小姐和大哥的面子上,冯先生不会跟他计较。
丁力思路清晰,作为冯敬尧粉丝,他会有这种想法实在不足为奇。而且陈乐道知道,丁力真要这么干,以冯敬尧笼络人的功夫,说不定他还真不会追究。就算处理了丁力,对他冯敬尧也不会走丝毫好处,连杀鸡儆猴的效果都起不到。相反收了丁力,能将冯敬尧大度的名声传出去。
这对一心想拜在冯敬尧码头下的丁力而言或许会是好事,不过陈乐道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丁力虽然有点二五仔的嫌疑,但他做事心狠手辣,效率极高。只要不反,那就会是个不错的帮手。这种人才他可不想给冯敬尧送过去。
“放心吧,这事处理妥当,你不会有事,到时候横三这个威胁也会被解决。”陈乐道说道,他对丁力此刻的样子也有点无语。果然大佬没成长起来前,也不会比普通人好多少么。面对其他人丁力都是一副悍勇的样子,谁知道一说到冯敬尧,这家伙就变了个人。
说服了丁力,丁力带着他跑到藏枪的地方,废了老大力气才将箱子搬到丁力所说的横三的那个姘头家外。
“大哥,真要将枪全部弄走么?我们要不一人留一支也行啊!”过了这一阵,冯敬尧对丁力的影响好像也消散了不少。只要胆子大,冯小姐也得放产假。丁力胆大包天的性子渐渐回归,明知这是冯敬尧的货,但他现在还是有点舍不得。
闻言,陈乐道转头上上下下看了看他,对他是真有点佩服了,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不怕冯敬尧了?不怕你就拿出一把来收藏吧,”陈乐道揶揄道。不过这话也不是吓唬丁力,这一箱有多少支枪,老冯那里肯定是知道的。虽然真拿一两把起来,也无关大碍,到时候冯敬尧也只会以为是横三弄的。但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闹出意外,即使出意外的可能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那我这还有一把,”枪和小命那个更重要,丁力还是拎得清的。听到陈乐道这话,他没再提枪的事,反倒是把身上的都拿了出来,这是他之前为了杀横三从里面的拿走的。
“这把留着,后面有用,”陈乐道让他先收起来。丁力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他们面前的是一栋小洋楼,并不是一栋一户那种。横三虽然也买得起那种,但给姘头买那种房子,明显不在横三考虑范围内。
丁力在前面带路,陈乐道直接将箱子扛了起来,很重,即使是力量增大后的他也扛得有些吃力。
横三那姘头不在家中,多半是去给他找绿帽子了。陈乐道低头看了看门上的锁,开锁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掏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铁丝,伸进锁眼里搅动,很快,门被打开。丁力见门如此轻松就被打开,不由惊奇地看着陈乐道。他没找想到自家这西装革履,气质不俗的大哥竟然还会这种绝活。
在陈乐道招呼下,两人将箱子放在屋内一张床下,又悄悄退了出去。事情竟是出奇的顺利。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这样就能将横三扳倒么?”丁力疑惑问道,这事在他看来似乎太简单了点。
“你能确定明天横三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么?”陈乐道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不能。”
“......”
“明天中午你到中央捕房外面等我,到时候跟我一起去见个人。”陈乐道说。
“见谁?”丁力好奇地问,难道是冯先生不成?他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点惶恐。
“丢了这批枪的人。”陈乐道说完,又着重嘱咐,“到时候记得把那把枪带上。”
两人返回,丁力回了他那住处,他老妈依旧没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刚才出去一趟,干了件大事。
雅文吧
出去这一趟干的事让丁力紧张又兴奋,躺在地铺上滚来滚去,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才睡了过去。
翌日,陈乐道照常去打卡上班,在办公室内坐了一上午,薛良英也是如此,抱着一本书看了一上午,两人都坐的有点屁股疼。他们办公室的清闲和其他办公室忙碌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无聊时间一直持续到了午饭时间。
第二十三章 饭店内的谈话
和薛良英分开,陈乐道找到在大楼外等待已久的丁力。丁力蹲在一处墙角,穿着身麻布衣服,上面有好几个补丁,头上带着个黑色毡帽。陈乐道第一次在火车站遇见他时,他就带着这帽子。
如今横三活得好好的,丁力担心遇到横三手下的人,带个帽子,能最大程度上遮挡一下他的容貌。
他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见到陈乐道后,径直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期待。
“大哥,你可算是出来了,咱们是取见冯先生么?”丁力上前就快速说道。昨天陈乐道说带他去见枪的主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冯敬尧。因为这事,他昨天回去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想了多久才睡着。
陈乐道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给了丁力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们去见美华戏院的老板。”陈乐道说。早在今天早上,他就已经约了李望琪。李望琪这两天急得脚不着地,本不打算答应,直到陈乐道说知道一些关于枪的线索后他才改变了态度,一口答应下来。
丁力闻言脸上有明显的失望。他以为是去见冯敬尧,早就在心里准备了很多套见到冯敬尧后的自我介绍,结果竟然不是去见冯敬尧。
“大哥,你不是说那些枪是冯先生的,我们要去见枪的主人吗?怎么是去见那美华戏院的老板?”丁力有点不甘心,本来对于见冯敬尧他心中还有点惶恐。但现在知道不是去见他后,心中却是反而更想去见见传说中的冯先生。
“怎么,这么想见冯敬尧?”陈乐道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丁力这个尧粉,竟然还想去参加老冯的粉丝见面会。
丁力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没反对。上海滩哪个像他这样的人不想在冯先生手下做事,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哪里不对。
“放心,以后你有机会见到他的。好好干,以后甚至还有机会跟他合作做生意。”陈乐道拍了拍丁力肩旁。说完不等他说话,又问道:“那把枪,你带在身上没?”
“带着呢,”丁力撩起外套衣摆,露出腰间的枪柄。
陈乐道点了点头,“带着就行,一会儿我们要见的人叫李望琪,他是帮冯敬尧管理美华戏院的。”
陈乐道给丁力简单说了说李望琪,又将一会儿需要注意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一会儿他要是问你,你就说前天晚上你恰好撞见横三的人在往房子里搬箱子,被你撞见后横三的人就要杀你。”陈乐道教丁力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那这枪呢?”丁力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就说你逃走后对那箱子里的东西感到好奇,后面又找机会溜进房子里找到了箱子,枪就是从里面找到的。你发现不对劲后,就来找到了我。”陈乐道说道。
“就这样么?”丁力表示自己记住后又问道,这点事对他来说不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从小就学会的技能。不然凭他妈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把他拉扯到长大。
“剩下的你不用管,全都交给我。”陈乐道说道。
其实他这个计划并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十分完美,像是冯敬尧那样的人想查的话并不困难。但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这事藏着掖着。
要想杀鸡儆猴,但别人要是不知杀鸡的人是谁,那又有什么用呢?
两人到大三元时,李望琪早已等在门口。若是平时,李望琪自然不需要对陈乐道这么客气,但谁让陈乐道说他知道枪的线索呢。
现在只要能找到枪,就是让他叫陈乐道爷,他都愿意。
“陈先生,快里面请,酒菜早已经备好了。”李望琪之前在美华戏院见过陈乐道,此刻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李老板不比客气,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陈乐道客气说道,随后两人走进大厅。
丁力跟在陈乐道身后,在他旁边,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同样跟着李望琪。那人最初打量了几眼丁力,便没在看他,注意力一直放在陈乐道身上。
“阿炳,去让他们把最后几道菜都上上来。”走到包厢门口,李望琪对穿灰色西装的人吩咐,那人应了一声朝另一边走去。
“阿炳......”陈乐道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目光不由再次看了看李望琪,对自己这一次计划的把握更大。
落座后,李望琪先是跟陈乐道以冯程程为话题聊了几句,他知道陈乐道跟冯程程关系不一般。约莫十分钟过去,见陈乐道丝毫没有说枪的事的打算,才不得不主动提到。
“陈先生,实不相瞒,这些天我让枪的事给弄得焦头烂额。冯先生那边给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我这里还没有丁点头绪,兄弟我急啊!”李望琪一脸苦色,说完直接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说完这些,他以为陈乐道会主动说了,哪知道陈乐道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那里一个劲点头,露出一副我理解,我很同情你的脸色。
李望琪见此不由心底暗气,这小子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兄弟啊,你在电话里说知道些枪的线索,你要真知道些什么可一定得告诉哥哥我啊,我现在真是....”说着李望琪就摆了摆手,一副忧愁哀苦的神色。拿起酒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唉,兄弟,客气的话哥哥就不说了这次我要是能度过这一劫,以后必有厚报。”陈乐道一直不说,李望琪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开门见山。口中的称呼更是无形中变成了“哥哥”、“兄弟”,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虽然李望琪话中有些东西不能尽信,但确实大部分都是真的,他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冯敬尧给的期限就剩明天一天了。到时候这事要是还没办妥,他说不得就得去黄埔江中陪伴那些冤魂怨鬼了。
冯敬尧的手段,但凡跟他打过的交道的人,就绝对不会怀疑。
“李老板,你放心,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应该互帮互助。”陈乐道对李望琪对他的称呼转变之快感到有些无语,他还是小看这些上海滩的老油条了。
他并没打算为难李望琪,只是这些事,他更喜欢自己能掌控主动权而已。
阿炳一直在旁边看着陈乐道跟李望琪说话,脸上带着笑容。不过他那时不时跳动的眼角,闪烁的目光,却是无一不在说明他内心的情况跟他表现出的样子并不一样。
枪的事没谁比阿炳更清楚,陈乐道说自己知道枪的一些事,这让阿炳不得不担心会不会涉及到他做的那些事。
没人在乎阿炳内心在想什么,只见李望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兄弟,客气的话都不说了,哥哥我先干为敬,不管你今天的消息有没有用,哥哥我都感激不尽。”说完,他又是一饮而尽。
看着李望琪这样子,陈乐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啥都还没说,李望琪就先干了三杯,口中还一直“兄弟”“哥哥”的,搞得陈乐道都有些怀疑自己和他是不是真是兄弟了。
陈乐道还真有些佩服李望琪,虽然记忆中这人应该很草包,但就目前接触来看,李望琪多少还是有点能力的。他这一番话加上几杯酒。至少让人很难不对他生出好感。
“李老板,我们就直接说正事吧,”李望琪都如此了,陈乐道也不打算兜弯子。
丁力坐在旁边,眼睛稍微瞪大了些,李望刚才那一番操作让他眼界大开。
他从小混迹在底层,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说话的艺术早已深深镌刻在他一言一行中。但李望琪刚才的表现,还是让他自愧不如。没见连自己大哥都有点招架不住么!
“我和程程是朋友,李先生为冯先生做事,我们这也算是自己人,所以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前两天我听说冯先生丢了一批军火,又听闻李老板在四处搜寻枪的下落,所以就留了个心眼。恰巧我这个兄弟在昨天找到了我。”说着,陈乐道拍了拍旁边的丁力。见李望琪自己看来,丁力对他点头示意。
“我这位兄弟前天晚上在夜里回家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一件事。”说着,陈乐道将自己之前编造好的故事说了出来。
丁力夜晚撞见横三带人往房子里搬东西,被发现后,横三派人追杀他,似乎想要灭口。丁力见势不妙逃脱了,事后觉得不对又摸了回去。结果在房子里找到了箱子,里面全是枪。
事情很简单,陈乐道没在其中添加太多的细节,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
“兄弟,那里面都是些什么枪,你还记得么?”听陈乐道说完,李望琪一脸兴奋,朝丁力问道。
丁力看了看陈乐道,见陈乐道点头后才道:“里面最多的是手枪,另外的枪我不认识,”说完,丁力直接从腰间将手枪拿了出来。
“这枪就是我从箱子里面拿出来的,里面最多的就是这种手枪,”丁力将枪递给了李望琪,这些都是陈乐道之前教他的,他应对起来毫不费力。
李望琪接过枪细细打量,眼中露出一种兴奋之色,“没错,就是这个,这个就是我们丢的那批军火。”
李望琪越说越兴奋,拿着枪的手都不禁在颤抖,这么多天,他终于找到枪的线索了。
李望琪没注意到的是,在听他们说完这些后,阿炳却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疑惑,从丁力的话来看,那批枪确实就是他们那批。但那批枪怎么会跑到横三手里去?
阿炳心中生出疑惑,一时确实想不出任何答案。
“难道是丢的那箱?”阿炳想到了金胖子之前找他说的,枪少了一箱的事。
“这位兄弟,那些枪一共有几箱你知道么?”李望琪兴奋问道。
丁力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有几箱,我看见的只有一箱,我后面准备继续找时,有人回来了,没能再找下去。”
李望琪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对此有点小小的失望,但这并不影响他高兴的心情。不管军火是不是都在那里,甚至哪怕那批军火不是他们那批都不要紧。只要能把军火的缺口堵上,到时候冯先生那边他就能给出一个交代。至少能保住他的小命。
“兄弟,你看能不能让这位兄弟给我带带路,带我们去那栋房子那里。”压下兴奋,李望琪看向陈乐道,此刻他是真对陈乐道充满了感激。
“这没问题,”陈乐道点了点头,却是又说道:“李老板,还有一个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陈乐道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兄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咱们兄弟间哪还讲这些,”李望琪朗声道,此刻他的心情很不错。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程程之前被绑架的事,”陈乐道轻声说道。
“冯小姐被绑架?”李望琪不由惊讶出声,他完全不知道这事。
冯敬尧的女儿被绑架,这在上海自然是一件大事,就算闹得人尽皆知也不奇怪。
但因为陈乐道的原因,那事很快就被解决,因此这事被控制在一个范围内。知道这事的除了那天被冯敬尧派出去的人外,就只有当事人,以及上海滩的那些大佬了。
李望琪明显还没达到大佬那个等级,加上这事后来被冯敬尧下了封口令,所以他根本不知道。
见李望琪吃惊的样子,陈乐道点头道:“不错,前段时间冯小姐险些被绑架,当时对他出手的人,就是横三。”
李望琪明显被这事给惊到了,李望琪不仅敢动冯先生的货,竟然还敢绑冯先生的女儿。他可是知道冯敬尧对自己女儿有多疼爱的,敢绑冯敬尧的女儿,他只能说横三那家伙是疯了。
“这次冯先生的货丢了,就算你及时找了回来,到时候只怕还是会在冯先生心中留下点不好的印象。”陈乐道继续道,李望琪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他之前想的也只是把货找回来,保住性命而已。
“冯先生不动横三,是因为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事情都不能再那么随意行事,不然就会给他对手留下把柄,”见李望琪露出思考之色,陈乐道继续说道。
“这种时候,可就得李先生你们这些人为冯先生分分忧了。冯先生事情太多,不能一一亲力而为,但难道这就只能让横三那些人猖狂下去么?
先是对冯小姐出手,又是对冯先生的货出手,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冯先生。而如果李老板你能将这件事处理漂亮。事后再汇报给冯先生。
那即使不说立功,也绝对是将功赎罪,到时候也会在冯先生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陈乐道将自己准备好的话全说了出来,说完也不再说其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让李望琪自己在那想想。他这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不怕李望琪不相信。
更别说李望琪如今急着想在冯敬尧面面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以改变之前的无能形象。哪怕他知道其中一些事不对劲,但只要横三真的绑架过冯程程,那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乐道好整以暇地吃了几口饭菜,李望琪还在消化陈乐道刚才说的话。阿炳目光饱含深意地看了陈乐道几眼,他不知道陈乐道为什么要对李望琪说这些,但他知道的事比望琪多,自觉告诉他陈乐道肯定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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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阿炳的目光,陈乐道对他笑了笑,自顾自吃自己的。丁力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对陈乐道钦佩更甚。
看了看脸上时而兴奋时而微笑的李望琪,摸了摸自己开始咕咕叫的肚子。丁力不再客气,跟着陈乐道吃起来。只是他的吃相,就比陈乐道粗狂多了。
第二十四章 不脱裤子不认人
闸北,横三家的大院里。院里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长时间聚集那么多小弟在家里,横三也是有些吃不消的。这么多天过去冯敬尧都没有要收拾他的迹象,再加上从朱老九那边得到一些消息,让横三已经慢慢放松警惕。
院里一些角落依稀还能看见白色纸钱的痕迹,那是给他老爸办丧事后留下的。丧事结束后虽然打扫了一遍,但还是留有一些痕迹。
横三穿着一身丝绸唐装从院里走出。虽然和朱润久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但两人呈现出的气质却不一样。横三没扣扣子,衣领散开,颇显一种草莽气息。虽衣着华贵,但横三骨子里那种市井气息依旧掩盖不了。
这是横三和冯敬尧、朱润久这些人最大的区别。别说和冯敬尧这等人物相比,即使是李望琪,光外表看上去,也比横三更具有气质。
“老大,你又要去红姐那里?”见横三走出大院,后面一个人赶紧追了出来,脸上带着为难之色,不过横三根本不理他。
“老四,你就留在大院看家,”横三拍了拍老四肩膀,很快,一辆汽车开到了他面前。
“老大,你还是小心些,冯敬尧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老四满脸不愿,却是不得不替横三打开车门。
“放心,我问过朱老九了,冯老头正忙着竞选华董呢,这段时间他不敢对我们动手。等以后,他也没机会对我们动手了。”横三咧嘴大笑,对老四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就一个优点,胆大心也大。
目送横三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老四忧心忡忡的走进院里。横三心大,但他不敢,他总觉得老大太乐观了些。
冯敬尧是谁?人尽皆知的上海滩大亨!他的女儿被绑架,凶手却依旧在上海滩逍遥肆意,那不是打他冯敬尧的脸么?
老四没当过老大,虽然不知道冯敬尧为什么没对他们动手,但他心里始终有一股不安。这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多年混迹上海滩,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养成的直觉。
横三在车上哼着欢快的小曲,心中想着小红那双雪白的大长腿,水蛇般的腰肢,心情不由摇曳。脸上更是露出期待和心急的神色,憋了两天,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小红了。
横三这边前往他姘头家里,另一边,李望琪同样在召集自己的人。李望琪和横三之前虽然都算是冯敬尧的手下,但两人有本质的不同。
冯敬尧在上海滩被人尊为冯先生,绝大多数商会帮派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否则就无法让自己的生意好好做下去。
各大商会的人无论干什么,都会知会冯敬尧,得到冯敬尧的支持,相应的给冯氏商会缴纳一份份子钱。横三就是如此,他管着闸北一部分地方,得到冯敬尧认同,每个月给冯敬尧一万大洋。跟冯敬尧勉强可以说是合作者。
至于李望琪,则纯粹是在冯氏商会下,为冯敬尧做事。美华戏院属于冯氏商会,李望琪这个老板更像是戏院的总经理。他此刻召集的人,也是在冯氏商会工作,虽然听命于李望琪,但实则却是冯氏商会的人。
李望琪在召集人手,陈乐道却是带着丁力找到了许文强。因为许文强这次没有插手到军火当中,因此阿炳并没有格外针对他。许文强目前在这里工作得还算顺意。
“陈先生,丁先生,你们怎么有空来美华了,”许文强办公室,见着走进来的陈乐道和丁力,他比以前表现得热情许多。看样子他也在慢慢让自己适应这里。
“许先生,你这办公室不错,看来你在美华的工作很不错啊。”陈乐道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环境,笑着说道。他来找许文强没什么事,单纯只是上来看看而已。
“呵呵,还行吧,”许文强谦虚地笑了笑,给两人一人冲了一杯咖啡。丁力有些局促地接过,他对许文强这种有文化又能打的人是比较尊敬的。更何况他和许文强还算是朋友。当然也不排除强哥对阿力前期的主角光环压制。
“我们这次是来帮李老板忙,顺带上来看看你工作怎么样。”陈乐道说道。
许文强闻言心中稍微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些什么,不过并没有问出来。李望琪作为他老板,他自然知道李望琪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许文强曾经在学生时代就在北平搅动风云,这种事他见过不少,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好奇的是,陈乐道怎么还能在这件事中帮李望琪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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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李望琪问,陈乐道便先将事情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以后多半会和冯敬尧有所碰撞,只是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许文强的性格以后必然是和冯敬尧走不到一起的,现在和强哥把关系搞好,以后肯定是有好处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根深蒂固,不管他们将来是敌是友,都不影响他交几个许文强这样的朋友。
听到陈乐道在巡捕房工作,许文强明显有些惊讶。实际上因为北平的经历,他早就对那些所谓的巡捕房不抱希望了。
“许先生是我在上海滩认识的少数几个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巡捕房找我。”陈乐道说完,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许文强。这是他这两天抽时间定制的。
名片并不是西方特有的东西,在中国秦汉时期就早已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不叫名片,而叫做“谒”、“刺”,用于拜访之前的沟通。民国建立后,中西结合,名片才开始以一种硬卡片的形式出现。
没在许文强这里多待,美华现在有李望琪和阿炳在,强哥目前也就仅仅只是这里单纯的经理,管理这里的日常事务。
两人从许文强办公室出来后,李望琪已经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陈乐道见到那些人手中的家伙,眼角不由跳了跳。
拿手枪就算了,一些人手中的冲锋枪是怎么回事?而且看他们这架势,明显没有遮掩一下的打算,直接就那么明晃晃地拿在手里。
李望琪害怕在那里遭遇顽强抵抗,所有人全员出动,这次要是失败,那他也就完了,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
“兄弟,人都来了。你看......让丁兄弟带带路。”李望琪对陈乐道客气说道,陈乐道现在可是他的救星。必须客气相待。
“这没问题,只是你们就这么出去,兄弟们手里的东西,不需要遮掩一下么?”陈乐道指了指那些人手中的枪支,他感觉自己似乎还是小瞧了法租界的混乱。
这些东西大量出现在外面,巡捕房难道都不管么?他似乎还是低估了巡捕房的内部存在的问题。
“呵呵,没关系,美华作为冯先生的产业,我们又是为冯先生办事,这点面子,冯先生还是有的。”李望琪笑着说道,看着陈乐道吃惊的样子,李望琪很高兴。
“额,那行吧,阿力,你给李老板带路,完事后来巡捕房找我就行。”陈乐道对丁力说道。
“兄弟,你不去么?”李望琪听到陈乐道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
“呵呵,我就不去了,我在巡捕房工作,这些事我不适合出手,”陈乐道摆了摆手。
见陈乐道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李望琪没有强求。他今天打定主意要出其不意,将横三给一锅端掉,为了这个,他甚至还去其他人那里借了些人手。
本来想着将横三解决掉后,从横三那里搜刮点东西好好感谢感谢陈乐道的,却是没想到陈乐道根本不打算去。李望琪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回来后,一定要给陈乐道备份大礼。
他李望琪别的不说,但绝对是讲义气的。当然,也有些陈乐道跟冯程程关系不一般的原因。
经此一事,他已经知道方艳云办事不靠谱了,从这次跟陈乐道接触来看,他这位兄弟似乎还挺不错的。
丁力带着李望琪离开,所有人走后,陈乐道招了辆黄包车,同样离开美华戏院。
许文强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旁,这里正对着大街。他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看着离开的李望琪众人和陈乐道,吸了一口烟。烟雾吐出,风一吹,弥漫在他脸上。眸眼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深邃,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乐道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回巡捕房,黄包车在反方向走了一段后调转方向,朝着跟李望琪相同的方向跑去。
横三家中,横三到了这里后就被他的小红拉到了卧室里,就在他火急火燎地要脱衣服时,小红却是叫住了他,将他拉倒床前,自己趴了下去。
横三以为她是要玩什么新花样,期待地看着,却是不料小红直接从床下拉出一个长条木箱。
“这是什么,”横三疑惑问道,这箱子他见过很多,但都是在码头火车站那些地方,这是用来装货的箱子。
“我哪儿知道,昨天晚上我东西掉到了床下,捡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我还以为是你放在这里的呢?”小红娇声道。
“不是你的?你打开看了没,里面是什么?”听到小红那话,横三皱眉问道。常年在刀口上添血的经历让他察觉到了问题。
“我哪打得开啊,这上面都钉着钉子。”小红美好气地娇嗔一声。她还以为是横三给她准备的什么礼物,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想到自己昨晚白高兴一晚上,她就想狠狠地撒娇,怎么也得要点补偿才行。
横三脸色却是严肃了很多,对小红道:“去厨房拿把刀过来。”
见横三不理自己,小红不情不愿不高兴的拿了把菜刀出来,她很会为自己加戏。
撬开箱子,翻开上面盖着的一层杂草,看清下面的东西,横三心中猛地一沉。
“枪,哪来的枪?谁放在这里的!?”横三脸色沉了下来,这玩意是好东西,但来历不明,那就不一定是好东西了。
这些天在被冯敬尧吓得胆战心惊后,他已经学会开始动自己那个生锈的脑子,做事不敢再那么冲动。他绑架冯程程,就是因为冯敬尧把他以前的那份份子钱从一万大洋涨到了两万,一气之下,就干出了那事。
“这些天,都有谁来过你这里?”
“还能有谁,除了你,这里谁都没来过,”没有得到礼物,小红很不高兴,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生日了,居然没有礼物!!!!
“好好想想!!”横三低喝一声,很显然,还没脱裤子,他就有点不认人了。事情好像有点严肃,小红让他给吓着了。
“都说了没......”她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
听到街上传来的动静,横三面色一沉,快速走到窗边朝外面看去。
几辆汽车停在外面,车后面跟着很多黑衣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枪。车上更是走下手中端着冲锋枪的人。
横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根本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冲他这里来的。
看见中间车上走下的人,他心底更是一沉。
“李望琪,还有那个小子!“看到李望琪和丁力,横三终于冷静不了了,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不听老四的话。
冯敬尧那种人,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还好没脱衣服裤子,横三现在很庆幸。转身就要溜,却是不料小红拉住了他,“三哥,外面那些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啊!”小红被外面的阵仗吓到了,花容失色地拉着横三。
“还能是什么,不想死就赶紧跑,”横三好像比那种负心渣男要好一点,虽然没有带小红一起跑的打算,但也提醒了一句。
横三冲出房门,趁着下面的人没有冲上来,赶紧朝后门跑去。他很庆幸,自己的车停在后门。当初选这个房子时考虑到这种情况,他选了个有前后门的房子。
前面李望琪让人快速冲上了楼,横三狗屎运很好,先一步跑出了后门,没被堵在楼道上。
“快走!回闸北!!”横三着急忙慌地上了车,冲司机大吼道。慌慌张张的他,却是没注意到车上的司机已经有了些变化,脑袋上比来时多了个帽子。
第二十五章 终是解脱
“老板,后门是开着的,有兄弟说刚才看见横三从那里跑了出去。”横三家中,李望琪站在装着枪的箱子前,看着整整一箱的枪,终于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听到小弟的话后,李望琪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横三现在不是最重要的,赶紧给我搜,把其他几箱军火找出来。”。看见这箱子枪后,他再不怀疑陈乐道的话。这箱枪确实是他们丢的那批货。
他此刻甚至有点佩服横三,连冯先生的货都敢劫,那脑子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丁力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翻箱倒柜,心中对陈乐道越发佩服。没想到这事真的这么简单就做成了,只可惜让横三跑了。不过他心中倒是没有丝毫担忧,看李望琪那样子,明显是不会放过横三的。
“老板,没找到,”没等李望琪高兴多久,在房间中翻箱倒柜的小弟很快回来汇报。李望琪听到后眉头再次皱起。
“其他人呢,都没有吗?”否定的回答传来,李望琪刚刚翘起的嘴角再次沉了下去,心情如波涛一般,大起之后再次大落。
“仔细给我搜,东西肯定在这里,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搜出来!!”李望琪有点急了,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愤怒。
丁力就在旁边看着,他当然知道这里只有一箱,可惜他不能说。
“丁兄弟,你那天看到了几箱?”李望琪问丁力。
丁力一副仔细回忆的模样,少顷才道:“那天灯光比较暗,我看到时已经只有一箱,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搬到只剩下一箱了。”丁力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李望琪自己猜去。
手搭在旁边椅子靠背,手上青筋鼓起,用力的捏着靠背,李望琪心中此刻很是愤怒。
好不容易找到了枪,却是只有一箱,这大喜大悲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横三这个王八蛋!!”口中怒骂出声,“全都给我追,今天必须把横三抓到,把剩下那几箱军火给我找出来!!”
李望琪在那里无能狂怒,站在他身后的阿炳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这里只有一箱。”
他现在已经确定,这箱军火就是他们丢的那一箱,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只要不是另外几箱就是好事。否则他和金胖子之间的事只怕也隐藏不了多久。
李望琪带着人直接朝闸北横三老巢而去,他带的人手家伙都足够,不怕遭遇横三抵抗。今天说什么,都得把剩下那几箱枪给找回来!!
......
“你开快点,往家里去,你他妈在往哪开呢!!”车上,眼看走的不是回去的路,横三急了,气急怒骂。
驾驶位上陈乐道嘴角不由翘起,露出一抹弧度,“放心,这就是送你回家的路。”
听到声音,横三终于反应过来,这人不是他的司机,抬手就要将枪抵在陈乐道头上,不料陈乐道却是先他一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乱动,干扰司机开车,是会出事的。”陈乐道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却是拿着手枪从右手腋下伸出,指着后面的横三。
“你是谁?不知道我哪得罪了你!”被枪指着,横三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倒也没有那么草包。此刻的他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狂躁。
眯着双眼看着前排的陈乐道,脑子疯狂转动,想着脱身的方法。
陈乐道来时坐的虽然是黄包车,没有汽车跑得快。但好在黄包车夫对那些七拐八拐的小巷很熟悉。一路过来换了好几辆好包车,硬是让他跟李望琪等人几乎同一时间赶到。
至于原本的司机,直接让他给打晕扔到后备箱了。
脑中闪过各种脱身的方法,陈乐道腋下那黑黝黝的枪口让他不敢妄动。
“把手枪放到旁边座位上,别动歪脑筋。我这手拿枪可不稳。”带着威胁的话语从陈乐道口中传出,听着陈乐道轻飘飘像开玩笑的话,横三依言照做。陈乐道那轻飘飘的话语,怎么听都感觉没有威慑力。
“砰砰!!”手枪刚刚放在座位上,陈乐道枪声突然响起。
“都说了别动歪脑筋,你怎么就不听呢!”轻飘飘的话再次传来。原来横三左手在放枪的同时,右手却是悄然摸向了腰间,那里还有另一把枪。
横三双手颤抖,鲜血如泉眼一般从伤口冒出,哪只手都捂不住。极致的剧痛让他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但这家伙却是出乎陈乐道意料的硬气,都这样了竟然都一声不吭。
“啧啧,不疼么,我看着都疼。”说话时,陈乐道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冷颤,好像被这场面给吓到了。
横三疼得咬牙切齿,双眼充满愤怒地盯着陈乐道。现在他知道了,这开车的家伙很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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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下,前后都没有人,不知道是刚才的枪声把人吓得不敢出来,还是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人。
陈乐道摘下帽子,转过头看着横三,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是你!!”横三认出陈乐道,他脸色越发苍白,双手还在大量流血,要是再不止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失血过多而亡。
“呵呵,是我!”
“你想干什么!”横三声音没有刚才那么硬气了,不知道是失血的原因还是其他。
“你在上海滩混了这么久,家产应该不少吧?反正你就要死了,你老爹也没了,不如考虑把那些东西给我怎么样。”陈乐道轻声说道,他倒是没用言语威胁横三。
横三目光怨恨而又轻蔑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就说明了一切。
“砰!”陈乐道手枪又毫无征兆地响了一声。
“呵呵,抱歉,这枪可能有点老了,老是走火,”横三低头看着距离大腿根部不是很远的冒着鲜血的枪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乐道的话。
“你在好好考.....砰!”话还说完,枪又响了一声。
横三这次没忍住,终于是闷哼了一声,夹杂着痛苦和委屈的情绪。
陈乐道惊讶地看向手枪,“我发誓,这次是真走.....”
“砰!”
“....火!”看着横三腿上多出来的第三个枪口,陈乐道最后一个字愣了一会儿才说了出来。
低头看了看手中有了些年份的驳壳枪,陈乐道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到底是不是走火,但他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双鹰哥为什么最讨厌别人用枪顶着他脑袋了。
横三看着大腿上的三个枪眼,一个比一个离腿根近。他紧咬着牙,脸色苍白至极,靠着莫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没晕过去。
“你把枪拿开,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极致的疼痛让横三声音变得很是虚弱。他硬挺着一口气不敢泄,似乎过多的呼吸都会让伤口变得更疼。
“呵呵,说吧,你的钱都藏在哪呢?别说什么在家里的话啊。”陈乐道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免得一会儿自己的枪一不高兴又走火,他的子弹可不多了。
陈乐道脸上明明带着轻快的笑容,但落在横三手中,这却是恶魔的微笑。他横三在街头拼杀多年,还没怕过谁,但现在他确实有点怵陈乐道了。
这个司机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
横三不敢犹豫,想都没有直接说出一个地名,他是真有点怕陈乐道这个神经刀。这家伙心现在在他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骗我吧!”陈乐道看着横三,眼中带着怀疑,这家伙招的也太快了点。
“没有,真没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横三见陈乐道将信将疑的眼神,他声音中不由带起一丝颤音。这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都差点哭出来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行,勉强信你一回。”陈乐道转过身,发动车子。
突然又想起什么,黑黝黝的枪口再次从腋下伸出,抬头看了看车内后视镜,“砰砰!!”
“啊!!!”横三终于再忍不住,大声嚎了出来,涕泗横流。
“呵呵,这反应就对了嘛,你刚才那硬汉的样子搞得我也太没存在感了。”陈乐道叹息一声,摇头晃脑地轻声说道。
横三在后面坐着却是快要疯了,他现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自己为什么会遇见这种疯子。
看着横三那恨不得立刻去死的样子,陈乐道却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对自己这次实验的结果很满意。这种神经刀审讯方法果然严刑拷打更加有用。
对这种狠人,就不能跟他跟他客气,狠人怕愣子,愣子和狠人又都怕疯子。
开着车,有横三指路,陈乐道很快就到了横三说的地方。他不怕横三骗他,此刻横三另一条腿上又多了两个枪口。这是他因为刚才指路时犹豫了。
横三此刻一共挨了九枪,双手各挨了两枪。因为开车时陈乐道觉得有些不保险,又在横三手上各补了一枪,确保他拿不起枪来。
陈乐道手中的枪已经换成了横三的,他那枪子弹用完了。此刻的横三,何止一个凄凄惨惨戚戚。整个人倒在车后排,脸色白得不能再白,座位都被染红,要是再不止血,就是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他。
“在这等一等啊,你要是没有骗我,那就可以死了。”横三躺在座位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去世不久的老父亲。
下车关门,这里已经是法租界霞飞路,他面前的是一栋小别墅,看上去还挺豪华。这是横三给自己用来养老的地方,陈乐道没想到横三还买得起霞飞路的房子,有点佩服那家伙,不过他以后多半用不上了。
径直走向地下一层,按横三所说,这房子是他悄悄给自己准备的,他大部分财产都在这里,谁都不知道。要是出了事,这里可以作为他的临时据点,要是平平安安的,那以后就可以用来养老。
想得倒是挺周到,只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人冯敬尧都没能安享晚年,他横三却是想得太美了点。
找到保险柜,按照横三主动给的密码去开门,“嗒”,轻轻一声响,保险柜被打开。
那家伙还挺讲信用,竟然没有骗他。陈乐道点了点头。而且这里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本来都已经做好被横三坑的准备。
看着保险柜里堆的整整齐齐的金条和美金,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对横三好感大增。
保险柜有三层,最上面那层放着两把手枪,一把冲锋枪和几枚手雷,陈乐道拿起看了看,不由咂舌,竟然全是美国货和德国货。
两把黑色的M1911手枪,散发着浓浓的枪油味,竟然是崭新的。陈乐道不由心喜,习惯了后世手枪的他,并不是很喜欢盒子炮,作为手枪大了些,带着它有点影响着装。
手枪旁边还两盒子弹,几个装满了子弹的弹夹,陈乐道直接拿起放到了衣兜里,这下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枪的问题了。
冲锋枪是德国生产的伯格曼,弹夹里压满了子弹,陈乐道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这大家伙太显眼。至于另外几枚手雷,陈乐道更不可能带走,他还用不着这种杀伤性武器。
又看了看下面的美金和金条,陈乐道大嘴咧开了花,保守估计,这里的钱说不定都不比他银行的少。横三那家伙不知道哪搞来这么多钱。
除了钱,里面还有两张文件,一张是这房子的地契,另一张却是一个歌舞厅的股权证。
“这家伙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竟然还懂得搞投资。”陈乐道拿着两张纸连连点头,以后这些都是他的了。
再次走出别墅时,陈乐道脸上笑容变得更加灿烂,打开后车门,横三倒在那里还没晕过去,血倒是挺厚。
“嘿,你确定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没骗我吧。”陈乐道将横三脑袋转过来看着自己,拍了拍他的脸,让他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了些。
横三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满是惊恐,他在上海滩混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陈乐道这么不讲究的人。
上海滩不管是大哥小弟,做事都讲个规矩,尤其是在冯敬尧在成为冯先生之后,道上的人种事更加有了规矩。但陈乐道不一样,他给横三的感觉就是疯狂,一个笑里藏刀的疯子。做事完全随心。
他之前都还没说什么狠话,陈乐道就给了他七八枪,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做事风格让横三这个狠人都内心发憷。
他知道自己多半活不过去了,现在他只期望陈乐道给他一个痛快。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和陈乐道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以至于陈乐道要这么对他。明明是陈乐道坏了他的事,他都没有派人收拾陈乐道。
陈乐道盯着横三眼睛,横三恨不得对天发誓,他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真诚过。
“行吧,看在你没有骗我的份上,我给你找个墓地。”
听到陈乐道这话,横三出奇的没有害怕,反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解脱了。
第二十六章 阿炳
吹着欢快的口哨,陈乐道步入警务大楼,愉快的工作再次开始。他这两天心情很不错,不仅解决了横三这个潜在的敌人,还收获了一笔意外之财,没什么比这更能让人高兴。
薛良英坐在对面,手中捧着一本书,自陈乐道来后,办公室热闹许多,他也懒得去给同事帮忙了,每天就坐在椅子上看看书,养养情。让得一众编写组同事对他俩是又羡又爱。
两人每天清闲得让众人羡慕,因为他俩在这警务大楼内地位特殊,也没人敢白话什么。加上陈乐道和薛良英都颇会处事,时常邀请众人去乐呵乐呵,这也让人对他们嫉妒不起来。
工作轻松,同事关系友好,大家说话又好听,陈乐道觉得民国的生活也挺不错的。除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空调等,其他都能接受。
“乐道,你这两天心情不错啊,高兴什么呢,说来我听听。”薛良英坐在对面,看着陈乐道的笑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乐道这两天一反往常的高兴,让薛良英好奇得心里痒痒。
“呵呵,有人请吃饭,当然高兴了。”陈乐道笑呵呵糊弄过去,在别人家捡钱这事,能胡乱说么。
前两天在离开横三家,不对,在离开他家别墅后,陈乐道把横三送到郊外,给他找了块桑梓地。本想丢进黄浦江省事,但考虑到污染环境,他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
横三没了,陈乐道自然高兴,但李望麒却是急得团团转。他在横三姘头家只找到一箱军火,另外五箱不知去向。李望麒带人横扫了横三所有场子,其手下死的死,逃的逃。翻遍了横三所有地方,最终却是除了钱,一无所获。
六箱军火只找到一箱,李望麒知道这样交不了差。让所有小弟发了疯的满上海找横三,却始终没有丝毫踪迹。
靠着那箱军火,他在冯敬尧那里多讨到了三天期限,但这眼看时间又要到了,却是依旧毫无头绪。
李望麒这两天再次急了起来,一箱军火保不住他的命,他必须得找到其他几箱才行。迫不得已之下,他再次想到了陈乐道。
陈乐道在巡捕房工作,说不定会从巡捕房知道点什么消息,就是不知道,哪怕能让他在冯敬尧面前为其说几句好话,说不定也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打着这样的主意,李望麒再次在大三元饭店宴请陈乐道和丁力,美名曰感谢前两天陈乐道两人的仗义援手。
到了中午,陈乐道在大楼外找到等他的丁力。两人一起前往大三元饭店。
丁力这两天过得很舒心,陈乐道虽然没把横三死了的事告诉他,却也告诉他不用再担心横三找麻烦。他虽不知陈乐道为何如此笃定不用担心横三,但他选择相信陈乐道。
没了威胁,丁力本性开始展露,曾经自己需要对其低头哈腰的大人物,就这样因为他倒下了,多少有点膨胀。
闸北的房子没了,加上陈乐道后面又给了他一百大洋,丁力索性直接在法租界租了个房子,让他老娘享起了清福。
“大哥,李老板又找我们干什么,不会是他知道了是我们把枪弄过去的吧。”丁力此刻颇为忧心忡忡,骤然过上这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有些患得患失。
虽然从小就叫嚣着要给老娘买大别墅,买大汽车,但到底怎么个样,丁力心中还是有数的。若不是运气好碰上了陈乐道,他应该还在车站苦哈哈的卖梨呢。
“放轻松,今天过去多半是好事。我们帮李望琪找到一箱军火,他总得有些表示。”陈乐道拍了拍丁力肩膀,面对这样的丁力,他总有一种自己在玩大佬养成游戏的感觉。
丁力闻言点头,见陈乐道这气定神闲的样子,稍稍放下心去,相比大哥,自己要学习的东西果然还有很多。不过一会儿却又言道:“大哥,横三真的不用担心了么?我听说李老板这两天满上海在找他,始终没有找到。”
横三踪迹全无,丁力心中对此还是有点七上八下,他自己还好,就担心横三报复他妈。毕竟横三落得现在这境地,可是有他一份功劳的。
看着丁力这模样,陈乐道没打算告诉他横三死了的真相。让丁力心中有点忌惮的东西,也挺好。
“别担心那么多,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两人到了大三元,远远就看见在大门外左顾右盼的李望麒。说起李望麒,还真给陈乐道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看看对方这样子,永远都是这么热情客气。
“李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你这实在太客气了。”陈乐道大步上前,表现的很高兴,笑容灿烂。
“来来来,两位请,今天就是为了专门感谢你们,都别客气。”
还是那个包厢,三人落座。今天比上次少了个阿炳。
闲话说罢,李望麒拿出两张支票。分别推到陈乐道和丁力身前。
“两位兄弟,些许薄礼,切勿推辞。”李望麒情深意切,一番话说下来,让本就没想拒绝的两人更加不会拒绝。
给陈乐道的是两千大洋,丁力则是五百大洋。因为横三失踪,他手下一群乌合之众没了首领,李望麒很是轻松就将横三的势力连根拔起,从中获得不少好处。两千多大洋与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给丁力五百大洋其实用不着,但因他和陈乐道的关系,李望麒一心结交陈乐道,再加上这次有求于人,所以很爽快的拿了出来。
“两位兄弟,这次之事,李某实在感激不尽,所以这点谢礼,一定收下。另外实不相瞒,这次我也有问题想请教一下乐道兄。”
李望麒看向陈乐道的目光真挚,富有诚意,让他生不起丝毫恶感。这人在酒桌上的天赋远比他做事的能力高。
“李老板请说。”陈乐道道。
“兄弟,军火本有六箱,但在横三那里我只找到了一箱,例外五箱依旧没有下落。兄弟你在巡捕房,消息灵通,我想问问你那里有没有听到点什么消息。
阿炳说那天去码头把货拿走的是巡捕房的人,后面我们找到巡捕房却是得知巡捕房根本没有那次行动,不知道巡捕房最近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李望麒心中并不期待陈乐道能给出什么答案,巡捕房是个什么样,他很清楚,那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着能不能请陈乐道去冯敬尧那里说说好话,求求情。
只是李望麒不知道,陈乐道和冯老头的关系却是根本没有好到他想的那个样。
陈乐道闻言摇头,“李老板,巡捕房里我是没听到什么消息。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码头那么多货船,那么多货物。对方能准时准点,并且十分精确的带走那批军火,想必是早有预谋的。要想做到这一点,没有十分准确的消息可做不到。”
“你是说,有人把消息散了出去?”李望麒蹙眉沉思。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朝这方面想。冯敬尧对他心生不满,未尝没有他能力不足的原因。情商不代表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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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管是谁拿走的军火,对方若是没有可靠的消息,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带走货的。更何况对方还伪装成巡捕,这必然是早有预谋。”
“说得有理,”李望麒听完,静静点头,脑中思考着陈乐道的话,同时想着谁最有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货走的是我们自己的渠道,冯先生和祥叔都知道,但消息不可能从他们那里泄露出去。除此外,除了我,就只有阿炳知道!!”
想到阿炳,李望琪双眼眯了眯。此前他从未怀疑过阿炳。阿炳跟随冯先生已有十年,比他跟着冯先生的时间还长。美华戏院虽然是他在管理,但阿炳在这里,未尝没有替冯先生掣肘他的意思。这是他和冯敬尧都明白的道理。
会是阿炳么?李望琪放在桌上的手不由紧握了起来,心中说不出是兴奋还是什么。若真是阿柄,那这事就有解决的希望了。
背叛?阿炳虽然在他手下办事,但却不是他的人,即使背叛也是背叛的冯敬尧。李望麒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尽快把军火这事平下去。若是牺牲一个阿炳就能将这事解决,那他求之不得。
陈乐道见李望麒陷入思考,不再说话,他自己也在想着事。李望琪本来会是什么结果陈乐道想不起来,只知道李望琪在后面好像没再出现。
丁力前两天给他说过阿炳的事,陈乐道知道消息就是阿炳告诉金胖子的,枪早晚会回到冯敬尧手里。他想的是怎么才能从中给自己搞到点好处。
目前而言,即使后面什么都得不到他也不亏,他已经从横三手里得到了不少的东西。
他曾想过用这个把柄让阿炳帮他做事,转念一想,金胖子阿炳这些人和冯敬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冯敬尧现在只怕早已知道他们所有的谋划。不着急动手,只怕是想钓更大的鱼。
丁力见俩人一个个都干坐着不动筷,等得心痒痒,满桌子好吃的,两人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等的急了,终于不再矜持,拿起筷子开吃。他本就不是那种人,这样干坐着简直就是折磨他。
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甚至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菜,他甚至想给妈带点回去。这些东西,妈还从来没尝过。
思考一阵,李望麒眼神一定,终是有了决定。若真如陈乐道所说,这泄露消息之人只能是阿炳。阿炳是冯先生的人,他不能妄动。看来这次得请示一下冯先生了。
吃罢席散,李望麒着急离去处理阿炳之事,虽还不确定,但他心中已是认定阿炳背叛了冯敬尧。
走在路上,丁力掏出支票递给了陈乐道。
“做什么?”看着递过来的支票,陈乐道看向丁力。
“大哥,这钱我不能拿。我拿走了冯先生的货,要不是你,说不定小命都得丢掉,这钱给你。”丁力一脸认真,心中虽然在滴血,但还是将支票递了过来。
“行了,自己拿着吧,这钱是你该得的。”丁力还要说话,陈乐道挥了挥手。
“钱别乱花,好好孝敬孝敬你妈。另外给自己置几身像样的衣服,回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乐道没忘记自己从别墅中找到的那个股权证,那个歌舞厅基本上全部是横三的,找了个人在给他管着。昨天他去那个歌舞厅看了看,生意不好,还没有金胖子那个丽都歌舞厅赚钱,他打算对其做些改变。
巡捕房的工作他没想辞去,歌舞厅那边到时候也需要人去照看,丁力是个不错的选择。
丁力喜滋滋地将支票放进兜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有钱过。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值得期待了。
......
“老爷,李望琪来电,他怀疑枪的事跟阿炳有关,问你有没有什么吩咐。”冯公馆,祥叔对冯敬尧道。
“阿炳?李望琪怎么看出来阿炳有问题的。”冯敬尧有些诧异,李望麒能看出来阿炳有问题,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今天在大三元请陈乐道吃饭,我想可能和陈乐道有关。还有,马总探长说陈乐道是通过萨尔礼进入巡捕房的,他跟萨尔礼的关系貌似不一般。”
“呵呵,能和萨尔礼走上关系,看来这小子还真挺不一般啊!”冯敬尧不由笑了起来,陈乐道能进入巡捕房,这着实让他没有想到。
他本打算让陈乐道在外面碰碰钉子,再老老实实地来冯氏商会做事,却是没想到陈乐道另辟蹊径,直接进了巡捕房。
在巡捕房,而且还是在萨尔礼手下,有些事再想干预,就没那么容易了。
“确实不一般,他借李望麒的手轻松除掉了横三。直到现在,都没人找到横三的踪迹。我想,横三多半已经出事了。陈乐道,在年轻人中的确算是优秀。”祥叔也不由赞叹。
他虽只是冯敬尧的管家,但在上海滩,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很多时候,他的话就代表冯敬尧的意思。
“阿炳的事,让李望麒自己看着办,我只看结果。”冯敬尧挥了挥手,这事前因后果他早已洞悉,李望麒的表现虽然让人失望,但好在多少还有点脑子。
“是。”
第二十七章 再遇
安静的小别墅内,只有陈乐道一人在此。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和横三一起,第二次是将横三处理后回到这里转移金条和那些美金,今天是第三次。
横三告诉他这里只有他一人知道,但陈乐道更习惯相信自己。上次走之前他在这里留了些手段,目的是看横三失踪后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进门时,夹在门缝中的头发还在,屋内留的其他手段同样没被人破坏。陈乐道心中满意,这下他可以放心将这里收下了。
“陈先生?”陈乐道刚走出大门,旁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对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回头看去,方艳云拎着一个小包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看着他。
“方小姐,”见是方艳云,陈乐道眼前一亮,有点惊喜。
“陈先生,没想到还真是你。你是来这儿看房子么?”方艳云问道。
第一次见面后,方艳云从许文强那里得知陈乐道刚来上海,加上陈乐道西装革履,带着一种难言的气质,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人,不怪方艳云会这么问。
只有陈乐道自己知晓,他并没什么华贵气质,他的心态跟这个时代之人普遍不同,加上军人那种独特气质,才让他看起来比较出众而已。
“额,对,来看看房子。”陈乐道稍微一愣后答道,后知后觉的想起这里是霞飞路,方艳云也住在这里。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方小姐,方小姐这事有事要出去么?”陈乐道问。
“我刚从文强那里回来,我家就在旁边,说起来和这里还勉强算是邻居。陈先生一起去坐坐吧。”方艳云说起许文强时眼神有些闪烁。她对许文强依然有情,但她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回不去了。
见方艳云邀请自己,陈乐道有些惊讶,他可是知道这姐姐一心都扑在许文强身上,除了许文强和冯敬尧,对其他男人都是不假以颜色的。
美人相邀,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快对方还是上海滩第一交际花。陈乐道自问不是什么德行高尚的人,高兴地跟着走进方艳云家。
见识到了方艳云的别墅,陈乐道刚刚为自己那小别墅升起的喜悦顿时消散如烟。步入大铁门后,是一片绿色草坪,前边是一栋白墙红瓦的大别墅,比陈乐道那个大了不是一点半点。在别墅旁边,还有一个花园,房子后面有什么,陈乐道还不知道。
就看到的这些东西,已经足以让他那栋小别墅感到自卑。这别墅虽比不上冯公馆,但在霞飞路这条著名的商业街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不怕房不好,就怕房比房。
“小荷,给陈先生倒茶,”走进屋里,方艳云朝里面的人喊道。
“陈先生,你先坐,我上去换一件衣服。”方艳云又对陈乐道说完后,走上楼梯。
陈乐道面上虽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心中着实有些感慨。民国的贵太太们,都这么讲究的么?
方艳云虽然不是太太,但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她和冯敬尧关系不一般。哪怕丁力那样的市井小贩,说起方艳云时也能说出长篇大论。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两个人的绯闻能闹到这个样子,着实有够传奇的。
上海滩许多女人都渴望着能像方艳云这般,一朝攀上高枝变凤凰。不过也只有方艳云自己知道,这样的生活并不美好。
陈乐道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子的装潢,富丽而不显俗气。这年代大多数别墅都搞得富丽堂皇,以各种形而上的装饰品来彰显自己的品位、地位。方艳云这栋别墅不然,其给陈乐道的感觉和方艳云给陈乐道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方艳云平常穿的几乎都是艳丽旗袍,脸上画着浓妆,给人如水蜜桃般成熟性感的感觉。但这别墅的装修却是颇为淡雅,其中隐隐还带有一丝书卷气。
看着屋内的装修,即使陈乐道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也颇觉不错。只是不知出自那位设计师之手。
他那个小别墅让横三装修的富丽堂皇,跟个酒店大堂似的,陈乐道有心换掉。想着一会儿跟方艳云打听一下这事。
没多久,方艳云从楼梯上下来。换了一身素雅些的旗袍。或许她并不喜欢那些艳丽的衣服,只是迫于身份,不得不如此。
“方小姐,你这房子装修的颇为雅致,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设计的。旁边那房子我打算买下,里面的装修我不喜欢,方小姐可不可以给我引荐一下这位设计师。”
方艳云在对面坐下,陈乐道问道。他俩也说不上熟悉,自然没多少话题可谈。很有可能方艳云邀请陈乐道只是出于客气,只是没想到陈乐道还真就不客气。
方艳云还是第一次遇到和她聊天时聊装修的男人,听完愣了愣,回过神来后,不由莞尔。
“陈先生说笑了,这不是设计师设计的,是我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弄的。”不管怎么说,被人夸奖有品位总是让人高兴的。尤其夸奖她的还是陈乐道这种法国海龟,方艳云不由掩嘴轻笑。
这下轮到陈乐道囧了,他发誓,刚才那话绝对不是他故意的。
想到方艳云似乎是毕业于北平大学后,他才回过神来。作为后来无数小孩思考的难题中的主角之一。方艳云能从那里毕业,绝对是足够优秀的。她能自己搞出这种装修在陈乐道看来是正常的。
曾经他也考虑过是去清华还是北大,最终他选择了“家里蹲”大学读本科,然后去“部队蹲”大学考研,最终在“社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
他的一生堪称精彩,方艳云读的大学不比他差,能搞出这种设计太正常了。毕竟在后世这就是妥妥的北大女神。
同时,这也给他解释了为什么这房子的装修总给他一种书卷气的感觉。这时候的大学生可是真正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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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姐,你这真的太让我惊讶了,刚才我还在想这是哪位设计师专门为你设计的。”说着,陈乐道又看了看房子,脸上是一副陶醉的神色。
且不管他这幅样子是装的还是真的,坐他对面的方艳云笑了就说明他这么做是对的。
方艳云此刻也感觉奇怪,陈乐道比她还要小一些,但不知为何,和陈乐道聊天,她总感觉很轻松自由。没有那种拘束感。
“方小姐,你能给我说说北大么?听说鲁迅先生也在北大教书?”聊着聊着,陈乐道突然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有一说一,除开许文强和冯程程几个路人甲,方艳云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北大学生。
说起这个,陈乐道突然有点羡慕许文强,若不是他横插了一脚,那北大两代校花可都是强哥的红颜知己。
北大是方艳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和陈乐道聊起这个,她更加放松,露出了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读书的时候周先生确实在北大教书,非常受同学们的爱戴,只是听说周先生现在已离开了北大。”
说起周树人,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说鲁迅,那这名声可就不得了。只要是个看报纸的人,几乎就没有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陈乐道有些不好意思说,但不得不说,他也是鲁迅先生的一名“卤粉”,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个名字是他记得的少数几个课本上的名字。
作为活在课本上的人物,鲁迅先生在陈乐道的想象中应该是个严肃、高风亮节的人,不过从方艳云这里,陈乐道却是听到了不少“黑料”。
原来鲁迅先生急了也会骂人,他还喜欢抽烟喝酒,可惜他的头发不支持烫头。另外还特喜欢吃甜食。和学生相处时很和气,方艳云用了“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
原来后世让不少学生咬牙切齿的鲁迅先生,还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陈乐道心向往之,想着以后要是有幸见到,一定得让他多写点小说散文,给未来的学子多留点文化财富。
两人坐在花园内聊着,方艳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那里的老师都是大神,几乎没几个是陈乐道叫不出名字的。或许是出于中国人看重文化知识的原因,陈乐道对这些文人都颇为敬仰。和方艳云一聊就忘了时间。
花园内时不时传出两人的谈笑声,方艳云的小丫鬟小荷在一边都快看傻了,她还从没见自家小姐这么高兴过。
在方艳云家里用了晚餐,方艳云特地让司机开车送陈乐道。路过自家那别墅时,陈乐道回头看了看方艳云别墅方向。
“好像住别墅的感觉还挺不错的,我要不要考虑赶紧搬过来呢?!!”
看着外面已经亮起的路灯,陈乐道思想渐渐偏飞。这年代在一个女人家里待这么久正不正常陈乐道不知道。
但他知道今天的相处让他改变了不少对方艳云的看法,这哪是什么交际花,这分明就是个宝藏女孩吗!
方艳云在上海滩众多人中只是一个作为赏玩的花瓶,陈乐道此前虽然没有看不起她。但也确实只注意到了她的外表。
但今天一番谈话,刷新了陈乐道看法。
就如她曾经对许文强说过的一番话,她一个女学生毕业后独自在上海求生存,没人知道其中到底有多难。
虽然“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这个名头包含更多的是贬义,但即使这样,也不是谁都能成为第一交际花的。
若她能有一个冯程程那般的出生,她的成就或许会让很多男人都感到汗颜。
坐在方艳云的专座上,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夜空,再想到那个自己想改造改造的歌舞厅,陈乐道突然萌生了一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第二十八章 我其实是小姐
接到陈乐道电话,冯程程脸上立马绽放出轻快的笑容,一扫这几日的烦闷状态。她很清楚,他喜欢上了陈乐道。这些天没见到陈乐道,陈乐道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约她出去的意思,这让冯程程有些闷闷不乐。
她每天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陈乐道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他帮了我那么多次,还陪我一起看电影,应该对我是有好感的吧?”
“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来找我,也不打电话,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在这反复循环的思想中,冯程程近些天有些神思不属,本大小姐不高兴不快乐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很少对家里佣人发脾气的冯大小姐,这些天也偶尔会闹一闹小性子。不过最遭罪的不是佣人们,而是冯老头子。
冯老头有点被迫害妄想症,自从六十大寿后,他总感觉上海滩有些玩意想背刺他。在没确定安全之前,他不想冯程程出去瞎溜达。
这样的结果便是单方面恋爱的冯小姐时不时就去骚扰冯老头,因为她想去找陈乐道,冯老头却不让她出去。
再次从冯老头办公室走出,不理会背后揉着脑仁的冯老头和嘴角憋着笑的祥叔,冯小姐将她的不高兴写在脸上。瞧见她这模样,从旁路过的小婢悄悄低下头。生怕触了小姐的眉头。
“小姐,小姐,陈先生来电话,他说找你。”冯程程正嘟着嘴,用力跺地之时,楼下突然跑上来一个小丫鬟,隔着老远就朝冯程程喊道。
冯程程闻言,脚步一停,屋子内瞬间春暖花开,脸上被花一样的笑容充满。也不管背后看着她的冯老头和祥老头,冯程程两手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一溜烟跑下楼梯,直奔电话所在。
“老爷,看来小姐对陈乐道不是一般的在乎啊。”看着冯程程兴冲冲地跑下去,祥叔看向坐着的冯老头,轻声说道。
冯程程对陈乐道的态度,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祥叔作为冯家的大管家,里里外外的事差不多都要过他的手,这些事他不得不提醒冯老头。
因为冯程程的原因,冯敬尧一直让人关注着陈乐道在上海的一举一动。陈乐道的消息自然也就源源不断的送到了祥叔的手里。
对陈乐道,祥老头蛮看好的。就拿美华的许文强做对比,许文强做事冷静,有大局观,这是他喜欢的地方。但许文强也有缺点。就跟上海滩大多数青年学生一般,他太有原则。
这一点,从许文强处理连山纱厂一事的过程中他已经看了出来。
这里插一句题外话,因为许文强上次在处理美华戏院一事中冒头,他成功引起冯敬尧这个大BOSS的兴趣,加上在冯程程被绑架一事上他出了力。因此冯敬尧拿连山纱厂一事去考验许文强,若是办得好,冯敬尧便打算好好培养一下许文强。
话题再拐回来,对比许文强,陈乐道做事在祥叔眼中,要更果断凌厉。横三一事除去些许细节,他差不多已经调查清楚,知道陈乐道在其中作用。
横三尚未对陈乐道出手,陈小子不过感到些许威胁。便先下手为强,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这让祥老头很喜欢。
虽然人人都叫他祥叔,但他做事可不祥和。
“女大不中留啊,陈乐道那小子有什么好,让她心心念念成这样。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冯敬尧咂吧了下嘴,无奈地摇了摇头,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子酸味。
“老爷,你认为陈乐道怎么样?”
冯敬尧只有冯程程一个女儿,冯程程未来的丈夫,必然是冯敬尧的接班人。冯程程现在这样子,让他们不得不现在就开始考虑起这事。
“呵呵,那小子,能力还是有的。其他的嘛,来日方长,还得再看看。”老冯摆了摆手,他知道祥叔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态度对待陈乐道。
祥叔了解冯敬尧,冯敬尧同样也了解祥老头。祥老头虽然长得敦厚老实,但其实这就是个老滑头。
冯敬尧笑着摇手,不给个准话,但祥叔还是看出了些端倪。看来老爷对陈乐道还是比较满意的。
“喂,你找我有事吗?”上一刻还很激动的冯大小姐,一拿到手柄,却是立刻变得矜持起来。
“程程,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去买点东西。”陈乐道声音传来。冯程程闻言脸上却是笑出了一朵小红花,娇艳明媚。
“啊,有点不巧啊,月琪还让我今天陪她去看电影呢。”
“这样啊,那算了吧,我自己去就是。”陈乐道声音再次传来,冯程程却是不由急了。这怎么就放弃了,不知道多说两句吗!冯程程急得差点眉毛上扬。
“啊!不用,还是我陪你去吧,陪月琪看电影晚一点也是一样的。”冯程程一急,汪月琪就不重要了。
不再给陈乐道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冯程程先是皱着琼鼻跺了跺脚,随后却又是跳着欢快的脚步,蹦蹦跳跳的跑到楼上。小丫鬟在旁边看到冯程程这样,小脸上满是问号,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的世界丫鬟不懂。听到上面冯程程的呼喊声,小丫鬟无奈地搓了搓自己的小脸又摇了摇头,才赶紧迈着步子跑了上去。真是长不大的小姐啊。
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冯程程终于满意,再次迈步跑向冯老头办公室,这一次,本大小姐绝不妥协。
笔趣阁
一番谈判,双方各有退步,最终冯小姐像个赢得胜利的小孔雀成功走出了冯公馆,身后跟了四个身穿黑色褂衣的保镖。像四个没有黑眼圈的大熊猫。
“你想要买什么?”两人走在一起,身后跟着四个大熊猫。冯程程对陈乐道问道。
会不会是要送我礼物呢?冯程程心里猜测,她有点期待。
“我需要买一块男士手表,然后再买一幅字画,都是用来送人的。”陈乐道回答。
他今天买这些东西是给萨尔礼准备的,老萨很可能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能抱的大腿,他得把对方抱舒服了。不然总有一天,对方不会让他抱的。
冯程程红润的小嘴抿了抿,明艳的笑容稍稍有所收敛。但依旧高兴。
“我想想,表的话,可以买欧米茄,或者浪琴,或者买百达翡丽。这些都是进口的名表,在国内很受欢迎。
至于字画,我知道一家字画店,那里的字画很少会有赝品,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冯程程小脑瓜想了想不是很自信地说道。
手表这些还好,他接触的比较多,至于字画,她并不是很了解。她所说的字画店,还是从祥叔那里听来的,因为冯老头欧喜欢收集字画。当然,其实更多的是附庸风雅。
“你买这些送给谁?你在上海不是没什么朋友么?”冯程程好奇问道。
“前几天新认识一个朋友,是法国人,他帮我在巡捕房找了份工作,这是买来专门感谢他的。”陈乐道稍稍解释了一句。
“巡捕房,那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天天穿警服了?”冯程程对他那个新认识的朋友没什么兴趣,她现在更想看一看陈乐道穿警服的样子。
“谁告诉你在巡捕房工作就一定得穿警服了,我是担任的翻译。”陈乐道好笑的解释。
巡捕房和警务处是有区别的,不过很多人都搞不清其中的区别,习惯于将其统称为巡捕房。
两人一边聊,一边逛,陈乐道脚都酸了,冯程程依旧乐在其中。
“程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晚上你还得陪汪小姐看电影。”手表和字画买好,陈乐道想溜了。他现在懂得了两个人生至理。
不要和兄弟一起开公司,不要和女生一起逛街。
哪怕是民国的小姐姐,依旧能把你腿逛断。
“啊!”冯程程疑惑地看向陈乐道,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陪汪小姐一起去看电影么?”陈乐道说。
“啊,噢,是,我是要和月琪一起去看电影。”冯程程笑得有点僵硬,之前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说陪汪月琪去看电影。自己撒的谎含着血也得圆过来。
“你明天有空么?”冯程程看着陈乐道,目光中带着期待。
“什么事?”陈乐道那工作说不上什么时候有空,反正几乎都用空。
“明天有一个同学回上海,月琪非要拉上我一起去接他,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同学回上海?陈乐道脑中转了转了,不会是陈翰林吧?那他这是去当挡箭牌?
“行,没问题。”爽快答应下来。
回到家,陈乐道还在想冯程程同学的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冯程程说的那人应该就是陈翰林。
“到底有什么事会发生来着?”陈乐道揉着脑袋,却是始终想不起来。
就好像学生考试时知道老师讲过这种题该怎么做,但他脑袋薅秃了都想不起来,实在痛苦。
晚上,陈乐道准时到了萨尔礼家。
法国人很有时间观念,不是很喜欢别人迟到,当然他们还有个怪癖,他们自己很喜欢迟到。
陈乐道到老萨家时,面前的一幕让他有点费解。客厅内,温曼如跟一个客人一般坐在沙发上,手中抱着一本书看着。萨尔礼却是在厨房忙活着。
这是什么情况?萨尔礼还会做饭?
不对!温曼如不会做饭?
好像也不对。
怎么是萨尔礼在做饭!!!
陈乐道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适合了这个时代的三观又有点动摇。
看着奇怪的两人,他没能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萨尔礼太太,这是给你的礼物。”老萨在厨房忙活,身为下属的陈乐道没有去帮忙的想法,反而在客厅撩起了他老婆。
当真是色胆包天。
“其实你叫我温小姐更合适。”听到陈乐道的称呼,温曼如笑了笑,放下书说道。
“啊?”陈乐道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我和罗朗并不会真正的夫妻。”见到陈乐道惊讶的样子,温曼如解释了一句。她知道陈乐道在因为什么而惊讶。
第二十九章 老陈和小陈
陈乐道没有回温曼如的话,傻傻地用左手用力一掐右手,“嘶~!”牙关瞬间咬住,。
有点痛,看来这不是在做梦!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温曼如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人特会给自己加戏,不过倒也有趣,和她以前接触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那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陈乐道说话有点带着点吞吐,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又不是未来,应该不存在用假结婚来应付父母摧毁这种事吧?!
不知为何,看着陈乐道这样子,温曼如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好笑。
“这事情说来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警务处的总监费奥里纠缠我,我和罗朗是朋友,为了少些麻烦,所以就这么假扮成夫妻。”温曼如细声解释。
陈乐道听完却是更觉奇葩,居然还有这种事。总感觉很梦幻。
转头看了看厨房,他有些好奇萨尔礼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该不会是想假戏真做吧!陈乐道不无恶意的想到,他这也是以己度人。
温曼如的模样,完全符合国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价值观。
“我得缓缓,你们这也太会玩了。”陈乐道摆了摆手,心里却是有点不知为何有点高兴。不是他对温曼如有什么想法,只是一个无主的美女,会更让男人喜欢,孟德兄除外。
“噢,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吧。”两个人这么沉默相对有点尴尬,陈乐道将自己买的字画拿了出来。
上次见面,陈乐道知道了温曼如喜欢字画,不是像冯老头那样附庸风雅,而是真的就喜欢字画。她给陈乐道的感觉,就像是以前那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腹有诗书气自华,温曼如就是这般人儿。甚至之前他还一度觉得萨尔礼走了狗屎运,能娶到温曼如这样的老婆。
果然,见到字画,温曼如顿时来了几分兴趣,曼妙身姿都坐正了几分。接过去打开一看,双眸越加明澈动人。这是在见到喜欢的事物后才会有的变化。
陈乐道在见到漂亮女人时,就经常露出这种表情。
“这是板桥先生的画!”看到落款和钤印,温曼如明眸更亮,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郑板桥历经康雍乾三朝,经历过清朝的最繁华的时期。巧的是,与这康雍乾三朝一般,郑板桥也被称为诗书画三绝。郑板桥一生只画兰、竹、石三物,有“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的美誉。
陈乐道带来的这幅画,正是其中的“四时不谢之兰”,加上其上有郑板桥的落款和钤印,这幅画要放到未来,那就是足以当作传家宝的东西,可以让隔壁老王都心动。
也就是在这战乱年代,若放在和平盛世,想要买这东西。可以让你疼的心脏衰竭。
“这太珍贵了,”欣赏一阵,温曼如目光不舍的从上面移开。不用说,她对这幅画的喜欢已经超越陈乐道的预料。
只是她清楚,陈乐道这幅画送的是萨尔礼太太,可不是送她的。
陈乐道看出了温曼如的意思,笑着说道:“曼如小姐喜欢就拿着吧,这种珍贵的东西就该放在识货的人手中,放在我那里就是暴殄天物。更何况这幅画本来就是送给曼如小姐的。四时不谢之兰,这幅画与温小姐正好天作之合。”
在一个女人本身并不丑的情况下,夸她漂亮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即使是温曼如,此刻也让陈乐道这话说的喜笑颜开。
“这就是中国的水墨画么?每一次见到,都给我不一样的视觉享受,和油画完全是两种感觉。”
萨尔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旁边,他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听懂了两人的交谈。虽然知道了两人并不是真夫妻,但陈乐道还是莫名感觉有点心虚。他刚才可是在撩人家“老婆”。
萨尔礼根本没意识到这事,站在沙发后面看着温曼如手中的画,他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但好在真正的艺术品即使没多少艺术细胞,你也会觉得这东西还不错。抽象派的画除外,那玩意没点真材实学的人,或许多半都是欣赏不来的。
“我给你也带了礼物,打开看看吧。”陈乐道没有拿萨尔礼当上司的想法,两人的之间的相处完全是朋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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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给萨尔礼的是浪琴手表,这礼物不至于豪到没朋友,也不会显得太过普通平凡。
“噢,我很喜欢,谢谢你,陈。”外国人就没有中国人这么含蓄了,老萨很是高兴的将手表接了过去。并且直接带在了手上。
法国人到别人家做客时都喜欢带些小礼物,并且对客人带来的礼物不管喜不喜欢都会表达出高兴喜欢的样子。以致于看着老萨这模样,陈乐道也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温曼如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出来后,也就没在陈乐道面前继续表演了,三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到最后陈乐道和温曼如一起离开了萨尔礼的家。
欢乐时间度过,有点惹人头疼问题再次摆到陈乐道面前。
或许是担心被陈乐道放鸽子,冯程程早早就给陈乐道来了电话,让他别忘了今天一起去车站的事。
电话挂断,陈乐道开始思考之前没想起来的事,这次去车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来着?
不管从模糊的记忆,还是主角定理来判断,冯程程这次去车站百分之八十都会发生什么事,但陈乐道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就不来个系统呢,真是麻烦,”下午,陈乐道嘀嘀咕咕的从座位站了起来,作为这栋大楼里最为划水的员工之一,陈乐道已经习惯了早退。
冯程程和他约的时间是下午,他走出办公大楼时,一辆汽车已经停在外面。冯程程和汪月琪坐在后排朝他招手。
看见两个青春洋溢的姑娘,陈乐道在办公室枯坐一上午的烦闷得到了有效缓解。
“陈先生,你在巡捕房工作怎么不穿警服呢?”刚一上车,陈乐道就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问题。
他坐在前排,冯程程两人坐在后面。陈乐道无奈的转过头去解释了一遍。这姑娘哪都好,就是这脑子,说好听点就是太单纯了些。
“嘿嘿嘿,我这不是不了解吗。之前还以为在巡捕房工作的人都是穿警服的呢。”汪月琪小手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着缓解尴尬。
“你们这次接的人叫什么名字啊,还非要拉我一起。”陈乐道在前面问道,虽然他差不多已经确定是陈翰林。但还是得确认一下,避免剧本杀。
“她叫陈翰林,和你还是本家呢,他是我们的同学。”冯程程还没说话,汪月琪已经学会抢答。这丫头说起有关陈翰林的事时,总是显得有些兴奋
只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了,她没说陈翰林喜欢冯程程的事。
还真是陈翰林。陈乐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着一会儿到了车站后得提点神,多加注意点。想不起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事,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汽车很快就到了车站,这里依旧是人流匆匆。南来北往的人川流不息,车站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异常。若只看车站这一角,再忽略那些穿着短打,脸上表情羁傲,跟街溜子一般四处抱着手溜达的人,那即使说这是一个盛世都有人信。
可惜,再过些年,这车站也不会这么热闹,即使有这么热闹,也不是这种充满喜气的热闹了。
这次陈乐道第二次来这里,热闹依旧,看着这车站,陈乐道脑中就不由浮现出上海滩开头的一幕。
人流奔涌,强哥穿着一身学生装拎着个箱子挤在其中,默默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看着远处冯程程正四处张望的背影。耳边则是响起了“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车还没到呢,”汪月琪的声音将陈乐道的思绪唤了回来,这丫头垫着脚朝列车驶来的方向张望,似乎这样就能让火车快一点到。
“咦,伯父伯母也在那呢!”看着看着汪月琪突然轻“咦”一声,然后拉着两人就朝那边跑去。
陈乐道知道这丫头对陈翰林生有情愫,只是你这么着急去见家长,真的没问题么?就算是未来那开放的年代,女孩子见男方家长都还有点扭捏呢!
这姑娘生在这年代,简直就是屈才。放在未来,那绝对又是一只锦鲤啊!
陈乐道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认出来陈翰林父母的,但胆子大的女孩,要想提前看到公公婆婆的的照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人太多,实在拥挤,三人还没挤到两人跟前,火车已经鸣着汽笛进了站。
“哎,翰林,这边,翰林!!”陈翰林刚下车就看到了来接他的父母,脸上满是笑容。汪月琪见着陈翰林瞬间兴奋起来,隔着老远就大叫着朝他那边挥手。
很可惜,陈翰林听到声音看过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冯程程,第二眼看到是冯程程旁边的男人陈乐道,再然后才是汪月琪这傻丫头。
“程程,月琪,”陈翰林高兴地带着父母朝三人走来,不过他高兴的太早了。
身穿一身黑色丝绸马褂,头发梳成背头的陈连山在听到程程二字后脸色立马拉了下来,这可爱的倔老头不高兴了。
或许是他已经看出来这姑娘未来不会是他的儿媳妇了吧。
“你就是冯敬尧的女儿。”陈连山审视的目光看着冯程程,他到没有要和冯程程掰扯掰扯的意思。只是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冯敬尧那种流氓怎么可能生得出冯程程这种有灵气的女儿,该不会是隔壁老王帮的忙吧!
冯程程还不知道她家冯老头正在打人家厂子地皮的主意,听到陈连山这话,笑得有点勉强,不知道这老爷子怎么回事。
陈翰林也让自个老爸弄得莫名其妙,这可是您未来的儿媳妇,您这态度怎么行!赶紧伸手拉了拉老爸,让他好好所花,老头不理他,他又赶紧推了推旁边的老妈。
他在老爸那里的面子可没有老妈在老头那里的面子大。
“陈叔叔你好,我叫汪月琪,她叫冯程程,我们是翰林的同学。他叫陈乐道,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是来接翰林的。”
关键时刻,还是汪月琪这丫头站了出来,这丫头虽然有点傻,但用在这种插科打诨、缓和氛围的地方却是正好合适。
“陈老先生,你好,我叫陈乐道。”汪月琪介绍后,陈乐道也站出来说道。对陈连山这种人,他是尊敬的。
陈连山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乐道,心中想着这年轻人卖相倒是不错,不输给年轻的他。不过见他和冯程程站在一起,陈连山实在给不出什么温和的表情,有点生硬的对陈乐道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过了,心情虽然因冯程程而遭到破坏,但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
和老陈不同,陈翰林这个愣头青看着站在冯程程旁边的陈乐道,眼神却是有点闪烁,心中猜测着两人是个什么关系。
要不是因为老陈还站在旁边,小陈的醋坛子可能就要翻了。
第三十章 杀手现
翻阅史书,能发现一个有趣而又让人骄傲的事,每当国家民族处于危难之时,这个国家总会涌现出无数能人志士去做常人想做却做不到或不敢做的事。
或许对方是个质子,或许对方是个亭长,甚至是一个一清二白的乞丐。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在任何时期,任何困难,任何敌人面前都能充满顽强生命力的民族。
二十世纪,是个黑暗的世纪,这年代或许在史书上也只有五胡乱华的时期可以与其一较高下。但同样,这也是个爱国意识觉醒,民族空前团结的一个年代。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法去帮助中国,陈连山也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方法是实业救国。
这是百废待兴的年代,任何一件事干好了,都能极大的提升民族自信。搞实业这种事更不用说。
看着脸上带着点小倔犟的陈厂长,陈乐道心中感觉有点好笑,同时佩服这小老头。毕竟这可是个敢在上海滩和冯老头那流氓头子正面刚的存在,虽然没刚赢让人有点遗憾。
陈乐道心中虽然一口一个老头的叫着,但有一说一,他对陈老头这些人都是很尊敬的。
对比可爱又倔犟的陈老头,陈翰林现在却是差了些,满脑子想的都是让人头疼爱情。比如现在,他就一个劲盯着情敌陈乐道。心中指不定想着要怎么把陈乐道大卸八块才能痛快。此刻当着陈翰林的面,冯程程对陈乐道的举动比之前亲密了许多。这让陈翰林看得嘴角抽搐,脸色颇为不自然,看向陈乐道的双眼中更是有一道火焰蓄势待发。
“翰林,欢迎回来。”冯程程脸上露出甜甜的酒窝,只是因为她双手抱着陈乐道手臂,陈翰林有点高兴不起来。
看了眼冯程程抱着的手臂,又看了眼微笑看着他的陈乐道,陈翰林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点速效救心药。呼吸都是变得絮乱了起来。
这小伙子抗压能力明显不够。
陈乐道对冯程程这小把戏看得不能再清了,只是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当别人的挡箭牌,没点好处不说,还会吸引仇恨。对着陈翰林轻轻一笑,就想要挣脱冯程程抱着手臂的双手,却是发现这丫头的劲比平时不知大了不知多少,死死抱着不松开。就跟个抱着香蕉就不肯撒手的母猴子一样。
见陈乐道对自己挤眉弄眼,陈翰林理所应当的将这当成了挑衅与炫耀。
“啊!!这斯文禽兽怎么配得上程程!!”陈翰林眼皮急跳,双手忍不住捏成拳头,血管青筋全都膨胀了。恨不得在陈乐道丑陋的面目上狠狠来一顿王八拳。
刚下火车就见到这一幕,这他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更没有程程的拥抱与香吻,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虾仁猪心!
冯程程自然注意到了陈翰林的不对劲,只是对陈翰林此刻的样子,她却是乐于如此。她不想伤害陈翰林,但也不想陈翰林继续纠缠他。
只是这姑娘或许不知道往往这种善意的伤害比故意的伤害还要伤人。
“各位,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人太多了,堵在这里不是回事,”摆脱不了冯程程的手,陈乐道只能放弃,转而说道。
这里人多眼杂,在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堵在这里明显不是什么好选择。
几人正要往外走,突然又有一个人走到了几人面前。
戴着一顶宽檐礼貌,身穿黑色大风衣,蹬着一双高光油亮的皮靴,相貌逼人。即使一向以外貌自豪的陈乐道也不得不承认,强哥在颜值上已经可以与他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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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许文强,陈乐道还没说话,梳着背头的陈厂长先厉声喊了起来。
“又是你,竟然都追这儿来了!”倔犟的陈老头语气不善,拉着脸、绷着眉、瞪大了眼睛,老拳紧紧攥在一起。”我说了,我的厂子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卖的,想要厂子,除非我死了!”。
陈连山对许文强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唾沫星子都溅到许文强脸上,似乎这样他就能赚到点什么东西。
他和许文强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且不说许文强到底想干什么。反正在陈厂长眼里这年轻人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摆出什么好脸色。
“陈厂长,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劝你卖厂子的。”面对陈连山这倔老头,强哥感到颇为无奈。他尊重陈连山这样的实业家,也有心帮助对方。但你不能老是这样甩脸子啊。
他学生时代参加过学生运动,知道什么叫做实业就国。但他知道不代表他老板知道,更何况冯敬尧即使知道也不会在乎。陈连山不可能斗得过冯敬尧,许文强想劝陈连山放弃纱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仗还有战略性后退的时候呢。但他拿这倔老头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这老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说两句就急眼。
汪月琪和冯程程都吃瓜地看着许文强和陈连山,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陈乐道也不可能给冯程程说“你家老头子逼着人老头卖地皮”这种话。更何况他根本没看两人,注意力一直在四周。在见到许文强后,他更加确定这里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事了。
主角都是事逼体质,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就在许文强和陈连山还在掰扯之时,陈乐道眼睛眯了起来,目光盯着远处一人。
那人带着个毡帽压着脸,低头弯腰努力不让人看清他的样貌。右手一直放在外衣下,不知那藏着什么。这人行为可疑,正一个劲朝他们这里靠近。只是人太多,他挤得有点困难。
陈乐道正想着先下手为强,冲过去将对方拿下之时,那人却是突然停下,跳上身旁一张长条木椅,顿时鹤立鸡群,视野变得开阔。只见他右手掏出一把驳壳枪,对准了他们所在方向。
见事要遭,陈乐道只来得及大吼一声。
“小心!!”
千均一发之刻,陈乐道也做不了其他之事,他不是双鹰哥,做不到让敌人的子弹永远留在枪膛里。
枪响之前,陈乐道只能快速推了离他最近的陈连山一把,同时将冯程程拉过来压在身下。
“砰!”
一声枪响,本就拥挤不堪的车站瞬间乱成一团。尖叫高喝声不绝于耳,有人直接抱头蹲下,也有人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经验丰富与否,一眼可知。
有些人那熟练的样子让人看得心疼,但心疼总比丢了命强。
拉着冯程程趴下之时,陈乐道右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枪。他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那人目标是陈连山,枪法挺准,但因陈乐道及时推了陈连山一把,子弹落在了陈连山身后的陈翰林身上。算是子替父受,挨的不冤。
“砰砰砰!!”
对面那人不像是普通人,陈乐道接连几枪都让对方躲了过去,再想开枪那人自己冲到了身前。
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这人或许也是让猪油蒙了心,才会干出这般蠢事。
陈乐道见此,收了枪,避免误伤旁人。空手挡住那人。
想必是对自己身手十分自信,那人径直朝陈乐道扑来,手里握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但这算不上什么,陈乐道面对刺来的尖刀,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同时一脚猛踹出去。
挨普通人一脚或许你只是痛,但挨了陈乐道一脚,那人却是咯噔一声躺在地上哀嚎不止。这不是你踹我一脚我躺地上就能吓得你喊爸爸的和平年代。
陈乐道现在一脚能踹死一头小牛犊,那人现在只觉自己腰子都被踢爆了。他不知道陈乐道竟如此变态,一脚就将他堂堂一个逃兵给踹的差点就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啊!!!”凄惨的声音响彻在车站之中,有陈翰林的,也有这杀手的。
“翰林,翰林!!”陈母看着陈翰林脸色苍白的样子慌了神。自个儿子手臂中了一枪,血流不止,这换任何一位母亲都会着急。
倒是陈连山,这老头表现的很冷静,不愧是许文强都拿其没办法的老头。看着陈翰林苍白无血的脸色,立刻说道:“慌什么,又死不了了,赶紧送医院。”说着,赶紧上前搀扶着陈翰林。
小老头虽然很冷静,但瞧他脸上的神色也是心疼的紧。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疼坏了还得再练小号,他现在对练小号实在是有心无力。
陈乐道一手将躺地上装无赖的杀手提溜了起来,没去管陈翰林那边的事。目光警惕着周围,他担心还有同伙。冯程程站在他后面,想靠近又有点不敢。
这丫头也挺倒霉的,连续两次在车站都遭遇这种事,只怕以后对车站都会有阴影了。只是她不知道的事,因为多了个陈乐道,她现在的遭遇却是原版本好了许多。
“跟我来,我车在外面,得赶紧送他去医院。”许文强见陈翰林受伤,没计较陈老头之前给他甩脸色,立马带着几人朝外面走去。
“走,我们也出去,小心点,说不定还有同伙。”见冯程程似乎有些害怕,陈乐道直接一把将冯程程的小手拽在了手中,一手拉着她,一手提溜着杀手朝外面走去。
小手被大手拉着,冯程程立马回了神,紧紧跟着陈乐道,活像一个小媳妇。
第三十一章 帮忙
车站外,人来人往。许多人在看到留着血的陈翰林后都自觉靠边走,在几人周围留出一圈真空地带。对于几人,所有人都是瞧上一眼后就各干各的。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也没有想要留下来当吃瓜群众的。
这是他们早已司空见惯,没什么好新奇的。
扶着流血的儿子,陈连山本还想硬气一下,不用许文强的车。但在老婆的怒瞪之下,老头不得不妥协。
在自个儿子受伤需要去医院的情况下,陈母可不管陈连山那些糟心事。直接就将陈翰林塞进了车子里。平时什么都听陈连山的,但这事,明显没得商量。陈连山也只得悻悻的跟了上去。
“许先生,麻烦你送他们去医院了,我得把这家伙送到巡捕房去。”车外,陈乐道对还未上车的许文强说道。两人现在关系比之前已经好上了太多。
只是陈乐道不想喊许文强强哥,文强又太亲热了些,许文强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两人都是以先生相称。
许文强对陈乐道点了点头,道:“应该的,这事交给我。”他之前就已经猜到陈连山若是一直不退步,那早晚会遇上这种事,只是他没想到冯敬尧会这么快动手。说完他看了看冯程程,眼神稍稍有点变化,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冯程程是冯敬尧女儿,本想给冯程程说一下此事,看能不能让冯敬尧有所退步。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冯敬尧这种人是不可能因冯程程而改变自己决定的。而且,这话似乎也轮不到他来说。
陈翰林和冯程程是同学,这话要说是也陈翰林说。
见陈翰林流血严重,许文强没再多留,在汪月琪的指引下,开车朝最近的医院而去。
见陈翰林受伤,重情重义的汪小姐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陈乐道和冯程程,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心中的着急就只差写在脸上。
“汪小姐是不是对陈翰林有意思?”走在路上,陈乐道一手抓着杀手阿杰,一面对旁边的冯程程问道。虽然这事几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两人这么走路总得有个话题聊着。
陈乐道抓着杀手负在背后的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丁点儿掩饰都没有。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来得怪异。两人回头率不是一般的高。
好在很快就碰到了两个巡街的巡警,陈乐道直接将两人抓了壮丁。
警务处政治部的名头在这群巡捕面前出奇的好使,两人屁颠屁颠的压着杀手跟在后面。似乎还挺高兴。
政治部这种部门不管在什么组织机构当中,似乎都特别好使。陈乐道之前还没察觉出自己所在部门的特殊。但在看到两个巡捕对他点头哈腰的样子时,却是悟了。
负责巡街的巡捕在巡捕房地位并不高,待遇也就一般。平日在街头上呼来喝去看着很威风,但在巡捕房却是处于底层。
尤其在这帮派商会横行的上海滩,巡捕更是危险。一些不怕死的帮派分子,可不会因为你穿着一身巡捕房的黑皮就给你面子。即使你手中拿着几条破枪,他照样敢跟你干。
丁力就是个典型,把他惹急了,管你是巡捕还是探长,他都敢给你掀翻了。老九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面对丁力那种一言不合就是干的家伙,要不是有许文强拦着,早就被丁力给干翻了。任你有千般谋算,在丁力那种不喜欢动脑子的人面前都没用,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枪。
没有什么敌人是用枪解决不了的。
冯程程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事,脸上带着点蠢蠢的傻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陈乐道说第二遍时才回过了神。
“啊,你看出来了?”冯程程小脸有点发红,似乎在想什么坏事被人给发现一般,佯装镇定。
陈乐道仔细打量了一会,又摇头,少女情怀总是春啊!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冯程程说的是那个杀手。
“关进巡捕房,这家伙会打枪,还会点拳脚功夫,放在外面只会危害社会治安。”陈乐道说道,杀手听到后似乎有点不同的意见,举了举手想要说什么,但那要爆炸的腰子让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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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点了点头,她只是单纯的问一问,对杀手这种凶悍的人,她还没傻到说什么同情的话。
“他的目标是我吗?”冯程程问,上次遭遇绑架的事她还记得很清楚。
“应该不是,多半是冲着陈连山来的。”陈乐道说。
“陈翰林的父亲?他为什么要杀他。”冯程程有点疑惑,她对那个凶巴巴的老头印象蛮深刻的。
面对冯程程这个问题,陈乐道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在车站听到许文强和陈连山的对话,后面又遭遇杀手后,他就已经知道杀手为什么要杀陈连山了。
陈连山挡了冯敬尧的路却不愿意让开,那他在上海滩就只会有一个下场。冯老头从来都不是吃草的绵羊。
冯敬尧能在上海滩被所有人都敬称为冯先生,绝对不是没原因的,他做事的凌厉凶狠程度,丝毫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
或许正是因为老了,知道有许多人都盯着他那个位置,因此他做事更加冷酷。
陈连山刚对许文强说出想要买厂子除非他死的话,这边杀手就来了。看来冯敬尧虽然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做事原则,但他也喜欢能动手尽量就别吵吵的做事风格。
在上海滩死个把人,对冯敬尧这个级别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在上海滩腥风血雨几十年,他杀过的人,破过的家,早以不胜枚数。
陈乐道转头看了看冯程程,这姑娘从小锦衣玉食,养的金贵,没遭遇过苦难。虽然学的是新学,身上也有几分当代新青年的味道。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带着几分天真。对这社会真正黑暗的一面还没真正见识到。
冯程程知道自己爸爸在上海滩地位不一般,也知道自己爸爸做的生意带着些许灰色。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爸爸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者说想过,只是悄悄又丢到了一边不想去面对。
陈乐道没说冯敬尧和陈连山之间的事,说了也没用,只会徒增冯程程的烦恼。
到了巡捕房,陈乐道亲自找到马总探长,拜托老马将杀手给关了起来。
“老马,这事麻烦你了,把他关着就行,也不用特意去针对,先关他个把月再说。”陈乐道也不是啥好人,直接就给杀手规划好了短暂的未来。若不是他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说不定就直接给崩了扔黄埔江喂鱼省事。
反正是个杀手,就是直接枪毙了也不冤枉。巡捕房的关押室虽然不是什么锦衣卫的诏狱,但进了这里,要是没什么背景,要想出去也没那么简单。
至于一个犯事被当场抓获的杀手,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关到老死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没事,这种家伙想关多久就关多久,你就是想把他关到监狱去都没事。”老马热情地说道,对于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他很愿意帮助陈乐道。
一来一去的,都是交情。
法租界的监狱和警务大楼隔得很近,都在一条街上,除此外,还有会审公廨也在这里。这整一条街,几乎就是法租界当局的公家用地。
“呵呵,监狱就不用了,就这样关着就行。”政治部自己的关押和审讯室还没弄出来,不然他完全可以拜托政治部的同僚直接将其关押起来。
陈乐道没什么好审讯杀手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虽然没人跟他说,但凭借那么一丁点信息加上自己的记忆,他差不多都已经弄清楚。
第二日,陈乐道和冯程程一起到医院看望陈翰林。陈乐道和陈翰林没什么关系,他这趟完全就是陪冯程程。
见到冯程程时陈翰林还一脸笑容,很是高兴,只是看到后面拎着水果篮走进来的陈乐道,他笑容就有点僵硬了。笑不出来,骂也不行。
昨天他已经知道了自家厂子目前面临的难题,知道昨天那杀手多半是冲着自己父亲去的,陈乐道现在算是他家的恩人。
救父之恩,这是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恩情。
只是当恩人和情敌变成一个人时,小伙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同样,过了最初的欣喜后,再面对冯程程时陈翰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那未来岳父可是在想着弄死他的亲家公呢!这事换谁来都得懵。
陈翰林在没经历真正的毒打之前,不会有所改变,现在的他有点骄傲,也有点傲娇,陈乐道暂时没兴趣跟这个满脑子理想主义的家伙多聊,很快离开了医院。
跟陈翰林聊天,还不如跟陈连山这倔犟的老头聊聊。
“陈先生,你跟陈厂长一家关系似乎很不错,可以的话,劝一劝陈老先生,把厂子卖掉吧。”
陈乐道没找到陈老头,却是遇到了来医院的许文强。只听许文强对陈乐道说道。强哥虽然意气风发,但他同样也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许文强曾经在北平也是热血青年,干过很多大事,也遭遇过不少事,甚至还在监狱待了三年。三年光影让很多东西都变了,他的心态同样也变了。
若是以前,他会全力支持陈连山。但现在,他知道了有些事不能蛮干。眼前这事闹到最后,最大的可能就是陈连山家破人亡,冯敬尧拿到自己要的东西。留下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这次要连山纱厂地皮的人不是冯敬尧,而是公董局的杜邦。陈老先生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许文强吸了一口烟,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劝告陈连山,奈何那老爷子一身铮铮铁骨,根本不愿向冯敬尧、向洋人低头。
“我挺敬佩陈老先生这样的人,但他这样和洋人硬来,只怕最后洋人也不会退步的。”
洋人不会退步,自然就是陈老爷子退,不退,那就只能是惹祸上身。现在的洋人可不会坐下来跟你讲道理。
“这事我会和陈厂长提一提的,只是那老爷子会不会听劝,就说不好了。”面对陈连山这个倔犟的老头,陈乐道也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陈连山这样的实业家,若是如原来的轨迹一般自尽而亡,那实在可惜。如今的中国,最缺的就是陈连山这样有能力、有经验、还有一颗坚定的爱国之心的人。
这种人遇到麻烦,于情于理,陈乐道觉得自己都不能视而不见。
而且帮助陈老爷子,对他以后计划也有帮助,毕竟实业,不是每个人都能搞得。
第三十二章 岂有此理
前往陈家的路上,陈乐道心中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劝说陈连山。陈连山主意正,脾气又硬,陈乐道觉得此行有得头疼。
连山纱厂曾也辉煌过,在一战期间,欧美列强忙着打自己的后花园战争,顾不上东亚这边的情况。使得中国的民族工业获得短暂的春天,在那段时间有过短暂的辉煌。陈连山当时带领着连山纱厂努力发展,一度成为上海的明星企业。
只是好景不长,战争结束后,欧美列强鹰视狼顾的目光再度移到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民族工业在经历短暂的春天后,很快遭遇滑铁卢,春天没了,直接换成了秋天,而且还是临近严冬的晚秋。
连山纱厂属于轻工业,轻工业当时面临的情况稍稍比重工业好那么一点,但实际上也是面临着关停倒闭的危机。
连山纱厂能在老外的技术与资金双重压制下依旧坚持到现在,这很大程度上都是陈连山的功劳,若不是他这根主心骨撑着,纱厂早就倒下,根本等不到杜邦和冯敬尧来找麻烦。
连山纱厂是陈连山一手办起来的,能在这年代搞起这么大一个厂子,他的能力绝对毋庸置疑。陈乐道原本打算是从商,如今虽然进了巡捕房,但从商这事他没想过放弃。
要从商,搞实业便是他绕不过去的坎,陈连山这么好的压榨...工作对象,他可不希望老陈出什么意外。
“陈连山能将一个纱厂从无到有搞到这么大,这放在未来,就是二马一刘那般的人物。前世只听杰克将人忽悠的团团转,还没听过谁能忽悠杰克的。这时有点难弄啊!”
想到陈连山那含金量颇高的履历,陈乐道觉得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忽....劝说的了成老头。
“陈老头年岁比我两辈子加起来都大,经历的事也比我经历的事更多更残酷,而且还是个白手起家的企业老总,这怎么才能说服他。”用力搔了搔了头发,陈乐道深感强哥给自己塞了个大麻烦过来。
“比起老头,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见多识广’了,要想说服他,看来只能从时下的艰难和未来的美好蓝图着手。”陈乐道心思转动,各种念头快速冒出。他只恨自己没有杰克那张嘴,否则哪还需要如此麻烦。
对陈连山这样的,最不需要怀疑的便是他的一腔拳拳爱国之心,他们这种老辈人物或许会迂腐,但他们对国家民族的忠诚却是许多后来人也比不上的。
“连山纱厂这事有杜邦和冯敬尧插手,现在我没能力让他们改变想法,暂时只能先退一步。但该争的利益绝对不能少。”
这是在法租界,他们不可能斗得赢杜邦。即使是冯敬尧,面对杜邦也不敢采取强硬手段,只能使阴招将其赶走。
陈乐道虽然在巡捕房有了点地位,但这来自于萨尔礼。他和杜邦还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老萨也不可能帮助他去对付杜邦。陈乐道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也没打算去找萨尔礼帮忙。
“让冯敬尧拿出钱来买纱厂,这事不难。但陈连山这倔老头怎么办?”绕来绕去,问题又回到原点,原来这件事有且只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怎么搞定陈连山。
“怎么说都姓陈,同姓不同宗这事放在以前那也多少还有点情分可讲,我就不信一个穿越者还搞不定一个老头。”陈乐道暗暗给自己打气。
老头要实在不同意,那就只能从陈翰林身上入手了。
“你来做什么?”连山纱厂,陈连山看着纱厂现状心中正愁着,结果就见陈乐道走跟个自己人似的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现在对跟冯敬尧有关系的所有人都抱着一种敌视态度,若不是因陈乐道昨天才救了他一把,说不定他直接让人将陈乐道给轰了出去。
陈乐道打量着纱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年代的厂子。
人不多,都各忙着各的,不时有人抬着东西从陈乐道身旁走过。这些工人见到西装革履的陈乐道,都没个好脸色。
或许也是将陈乐道当成冯敬尧的走狗,当成来逼迫陈连山卖厂子的人了。
“厂长,”陈乐道正观察着纱厂的情况,突然有一个工人跑到了陈连山面前。
“厂长,小山让我转告你一声,他.....他以后就不来了。”工人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不敢去看陈连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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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说你对他不错,他不好意思亲自来跟你说,就让我帮忙转告一声。说厂子有困难,这两个月的工资他不要了。但是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两张嘴巴都得吃饭,所以他不得不另外找个活干。”工人为难地说道。觉得有些对不起陈连山,毕竟陈连山对他们一直都很不错。
连山纱厂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能发出工资,陈连山将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生产,但现在根本没人要他的货。纱厂以前的货款也被别人积压着,任他怎么催,对方就一句话,暂时拿不出来。
面临这种窘境,纱厂的工人近一两个月几乎都是用爱发电。这种情况别说现在,就是未来都长久不下去。
“唉,走就走吧,人之常情,怪不得他。”陈连山面露苦涩,长叹一声。这些工人能坚持到现在,他已经很感激很满足。
小山这个工人他记得,是连山纱厂的第一批工人,在连山纱厂已经干了将近二十年。想到连这种老工人都要离开纱厂了,陈连山便目噙晶莹,声音有些哽咽,心中不是滋味。
连山纱厂在他心中跟陈翰林这个儿子是同样的地位,甚至比陈翰林还重要几分。谁能想到,却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看着纱厂现状,想到在车站遭遇的杀手,陈连山知道纱厂是真的已经走到末路尽头了。心中陡生一股悲戚绝望之情。
“我办公室还剩有一些钱,你去拿出来发给大家吧,不够的,我再想办法。记得把小山那份给他带回去。”陈连山的声音饱含落寞,就连陈乐道看着陈连山此刻的样子,都颇感心酸。
连山纱厂是陈连山一生的心血,就这么没了,换谁都不会好受。
工人小山的离开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连山此刻竟是连最后一股的心气都没了。刚才他还能对陈乐道说一说气话,但现在,却是哀莫大于心死。
看着陈连山,陈乐道甚至觉得他此刻看到了那自刎乌江的项羽,两者的人生虽然截然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何其相似。
“不会是想自杀吧。”看着陈连山,陈乐道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随后便庆幸不已。
他记得陈连山最终确实自杀了的,因为这事还让陈翰林跟许文强和丁力杠上了。而且那次,似乎还是丁力第一次有不听许文强话的趋势。
“还好遇上了,怎么也不能这老头自杀。”陈乐道径直走到陈连山跟前。
“陈厂长,你把工人的工资都发了,该不会是想就此放弃,向外国人低头,然后把厂子丢给陈翰林,自己寻个清净地方就此解放吧。”
陈乐道语气中带着点嘲讽的意思,似乎是在说陈连山你之前不还叫嚣着死都不向冯敬尧低头,怎么这就要放弃了么?!
陈乐道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劝说陈连山,他不是邹忌,三言两语就能让齐王纳谏,索性选择最简单的激将法。
只要是内心骄傲的,对自己自信的人,那激将法必然会有所作用。陈连山搞出连山纱厂,说他不骄傲,不自信,这绝对是不可能的。陈乐道就瞧中了这一点。
果然,陈连山立马就有了反应,怒目看向陈乐道。不过他不是让陈乐道激着了,而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有点羞怒。
他在生意场上打了半辈子仗,怎么连上吊都不能安安静静的上吊,还要被人嘲讽几句么!
“看我做什么,陈老头,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遇到难题不敢上,只知道逃避,逃避不了,干脆就自杀,这都是你们这种内心懦弱的人惯用的套路,我早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对了,你是想投井?服毒?撞死?吞枪?还是上吊?我见得多,你说出来我还能给你参考参考。”
陈乐道此刻像极了一个泼皮无奈,市井流氓,陈连山瞪着眼睛怒目而视。死都不让人好好死是吧!
陈乐道这话他还真没乱说,这种事他确实见得多,电视上也好,现实中也好,他都见过不少。不过那些人多选择跳楼,脑浆子溅了一地,红的白的都有。事后还麻烦别人清扫,没有一点公德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连山老手撩起自己的长袍一甩,别头看向其他地方,后脑勺对着陈乐道。
“我能想说什么,我就想趁着你自杀的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人死亡时的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大小便失禁。”
陈连山面色一黑,这种事对他这种平时一脸严肃,颇为在乎形象的人是绝对不能忍的。
“谁说我要自杀了!”陈连山再次甩袍,脑袋再次别开。
“噢,你不打算自杀啊,那你早说啊,害的我白在这儿期待这么久!”陈乐道一脸可惜,语气中还带着点埋怨。
陈连山瞪着眼睛,眼中血丝隐现,口中不知何时喘上了粗气。陈乐道正一脸埋怨地看着他,似乎在抱怨他为什么不自杀不早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陈连山心中连连怒吼,恨不得骂上几句“狗日的小畜生”来解气。看也不看陈乐道,直接转身朝办公室走去。他一刻也不想看到眼前这穿西装的地痞混球。
陈乐道见他离开,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跟在他屁股后头走进了办公室。
他这是在挽救中国良心企业家,也算是为民族的伟大复兴之路添砖加瓦。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连山瞪着陈乐道,他实在搞不清这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有这么熟么?陈乐道这一见面就又是嘲讽又是想让他赶紧死,杀熟也不是这么杀的。
“我能干什么,就来看看你老爷子呗。”陈乐道自顾自坐在一张椅子上,轻飘飘说道。
陈连山如今差不多已有六十,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老,陈乐道称呼他老爷子让他心情更加不愉快。脸色黑得跟锅灰一般。
“其实我来是找你取取经,跟你了解一下生意上的事。”陈乐道见陈老头气得够呛,觉得他或许已经不想自杀,便是转了话题。
“我父亲也跟你差不多,都是生意人,不过你比他老人家差点。他年轻时一个人去了法国打拼,在那里娶了我妈,哦,对了,我妈是法国人。”陈乐道特意强调了一句,中国人在这时代被称为东亚病夫,他爸能在法国娶一个法国姑娘,这事连陈乐道都觉得自己老爸挺厉害。
毕竟他老妈可是一等一的漂亮,不然也生不出他这种帅哥。
陈连山撇了撇嘴,却是认真听着,刚才让陈乐道怼得半死,他打算从陈乐道的话中找点漏洞,给陈乐道怼回去。他好久没遇见过这么嚣张的年轻人。
“我爸初到法国时一穷二白,吃饭都成问题,语言也不通。但经过他自己的打拼,却是在法国弄出一片家业,真正的成家立业。我是很佩服他的。”陈乐道说到这话音一转。
“你在上海做了几十年生意,我本来是想来跟你学习学习,毕竟上海跟法国不一样,你虽然比我爸差点,但也肯定有自己的生意经。不过我看你现在这样,还是算了吧,就不瞎耽误时间了。”
他前半句话还有点人样,但这后面半句却是让陈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陈乐道那语气,就差直接说你不行了。
陈老头脸色被气得白里透红,红里还透着黑,甚至还有点紫不溜秋的。
你说你老子厉害就算了,为什么老是要带上我!还我比你爸差点,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陈连山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心脏,他气得心抽抽。
第三十三章 该珍惜的
办公室,陈连山靠坐在椅子上,脸色被气得涨红,他不知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被这么气过。
岂有此理四字,他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遍。若把陈乐道换成陈翰林,他现在必然已经搬出陈家家法,要给这个陈家不孝子狠狠上一课。
陈乐道却是不顾他脸色,做事首抓主要矛盾,现在怎么把陈连山这头老倔驴给拉回来,便是他现在要抓的主要矛盾。
“你还不知道吧?这次要你厂子的人不是冯敬尧,而是公董局的杜邦。他需要你厂子这块地皮来搞房产,冯敬尧只是个中间人而已。”陈乐道说道。
气得不行的陈连山默默看着他,对他来说,谁想要他的厂子并不重要,反正对方目的都是一样的。
陈乐道看出陈连山心中所想,不再一个劲刺激人老人家。转而说道。
“如果是冯敬尧,那或许还能借助舆论让他有所忌惮,说不定就放弃了。但洋人不一样,你在上海滩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更清楚,他们可不会顾忌这些,即使能让杜邦放弃,也会有另一个洋人来拿下这块地皮。”陈乐道认真给陈连山说着。
杜邦不是一个人,表面上他是公董局董事,在法租界是最顶尖的一批人。但法租界背后是法国,杜邦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杜邦,也不过是帮别人做事。
“连山纱厂这块地皮保不住了,洋人已经将这里视为其禁脔,周围之地都被他们拿下,这块地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弃的。
你现在怎么坚持都只是无用功,当和平手段拿不到的时候,他们就会采取暴力手段。而且已经采取了。”
陈乐道看着陈连山,脸色认真。陈连山让他刚才一气,也忘记了上吊的事。皱着眉头思考着陈乐道这些话。
他何尝不知道洋人的手段,本以为靠着坚持能让冯敬尧放弃打他厂子的主意,却不料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洋人。
“行了,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故意激我么。”陈连山摇头叹气,复又仔细打量自己的这间办公室。
“洋人以坚船利炮开我国门,又凭借先进的机械生产,大肆生产各种商品,冲击我们的商贸市场,毁我之经济。如今洋人插手各行各业,我们在各个行业都得仰人鼻息。
连山纱厂是我一手建立,这里凝聚了我半生的心血。我本想凭借连山纱厂与洋人在商贸实业上抗衡,但最终,却依旧输给了他们。”陈连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还带着一丝心酸。
曾经连山纱厂处于巅峰之时,他看到了实业救国的希望。但却是万万没想到,十年不到,连山纱厂便走到了如今这地步。
如今连山纱厂别说与洋货抗衡,实则连生存下去都难以做到。他内心之悲痛,无人可以理解。
陈乐道见陈连山如此,也不由沉默下来。国情如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知道未来中国会再度崛起,但陈连山不知道。或许面前这位老厂长并不是舍不得他的纱厂,而是不忍见国家民族的工业商贸就这么衰败下去。
陈连山这一代人正值年富力强,处于巅峰之时,国家民族却是处于最危难之刻。当年正值壮年,人人都是一腔热血,面对国家民族倾覆的危机,自然都想着精忠报国。
然而几十年奋斗,蹉跎到老,却是发现自己的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甚至即将烟消云散。换谁来,或许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看着陈连山落寞之样,陈乐道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陈连山这种人,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陈厂长,现在的退步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前进。”陈乐道摆正脸色,神色认真道。对陈连山称呼悄然改变,对与陈连山,或许没有什么称呼比“陈厂长”三字更让他喜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行为或许会很悲壮,但若理智来看,这是愚蠢的。你想与连山纱厂共存亡,如此固然振奋人心,但为何就不能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看着陈连山,陈乐道如是说道。
“我奋斗了二十余年,方才让连山纱厂有了如今之规模。却依旧面临如此结果。哪还有什么将来?即使有,又能如何呢?”陈连山言语中充满失落绝望,沉寂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的空地上到处散落着货物,竟是有一种落魄凄凉之感。
他早已经过了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拼搏奋斗的年纪,孔圣人言六十而耳顺。但陈连山的耳顺却是:各种言语建议落到他耳中,便顺风飘过。他已经过了被轻易忽悠的上头的年纪。
“陈厂长,我的看法却是和你相反。
遍观历史,中国的王朝更迭自有顺序,自秦始皇一统华夏,建立中央集权,此后便一直延续至今。
盛唐有二百八十多年,赵宋有三百多年,满清亦有将近三百年。每一个王朝都会由兴而衰,但下一个王朝延续的依旧是华夏衣冠。”陈乐道睁大眼睛朗声道,展开自己的大键盘术。
“华夏至今已有几千年,始终犹如一只雄狮卧在世界东方,无人可以撼动。四大古国去其三,唯有中国依旧。
满清以来,中国确陷入虚弱之期,但人尚且会生病,何况国家。久病而愈之后必是新的蓬勃发展。中国如今已经度过最羸弱之期,民智已开,思想解放,人人追求民主,这不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吗!”
陈乐道目光看向窗外,极目远眺,他看到的不是散乱的货物,而是爆地而出的蘑菇云,飞速奔驰的复兴号,穿越云霄的神舟十二号,看到的是未来蓬勃发展的新中国。
单论对国家民族的自信,陈乐道觉得这个时代或许无人能超过他。当然要除却那几个惊艳了时代的伟人,因为他们的目光应该是能穿越时空看到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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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连山费解地看着陈乐道,凭借几十年的看人经验,他能看出陈乐道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言语能骗人,那种刻入基因里的自信却是做不得假。
这个从小在法国长大,回国尚无月余的小子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信?!陈连山心中满是疑惑。
同时他还在想,为什么同样年轻,同样姓陈,陈翰林和面前这小子的差距却如此大?都言虎父无犬子,难道眼前这人才是他儿子??
看着陈乐道年轻的面孔,陈连山心中突然闪过一道无法捕捉的灵馨。
他老了,但更多人的人却还年轻着。
“你想让我卖掉厂子?”
“对。”
“卖掉后呢?”
“等待。”
陈连山深深看着陈乐道没有言语,陈乐道同样坚定不移地看着他。长久过去,陈连山皱了几年的眉头渐渐舒展。
“好,卖!”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他选择相信陈乐道,或许是让陈乐道身上的磅礴自信感染了。
陈乐道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尚且有如此信心,他这个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有什么好言放弃的。
陈连山承认,虽然已经年近六十,但他的拳拳爱国之心从未改变,老朽的血液,也让陈乐道的热血带得再次热了起来。
见着陈连山这严肃的样子,陈乐道绷着的心终于松开。老头不好忽悠,成功的老头更不好忽悠。不过他也并没有忽悠陈连山,他说的都是事实。
两人刚才的对话在陈乐道看来有点中二。但人不中二枉少年,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
“搞定了,陈老先生同意卖厂子。”在外人面前,陈乐道对陈连山还是很尊敬的。此刻面对许文强,陈乐道便将陈老头改为了陈老先生。
陈老头是一种亲切的称呼,饱含了他对陈连山的亲近与尊敬。但在对其他人言时,并不适用。
“你真说服他了?”许文强惊讶地看着陈乐道,饶是一向冷静睿智的他,此时心境也有点波动。
“你怎么说服他的?”强哥一向寡言少语,但陈乐道说服陈连山一事,让他不得不有了些改变。
陈连山值得尊敬,但对他的倔犟,许文强也有深刻体会。那是一个宁愿撞南墙也不回头的老头。
“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乐道笑道,不是他不愿告诉许文强,而是那种方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许文强无语,却也没有再问,只要说服了陈连山就好。
“厂子可以卖,但是冯氏商会得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才行。这次的交易是冯氏商会提出,是求购,而不是贱卖。”
私事说完,就得说公事了。
虽然未来冯家的一切多半都会让他白嫖走,但现在还不是他的,那就得亲兄弟明算账。
“这是自然,冯氏商会会以超出市价的价格收购。”许文强说道。
早在当初冯敬尧派他来解决这事时,就说过可以正常买下,甚至溢价买下。不管买下厂子花多少钱,冯老头都会从杜邦那里得到更多。
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冯敬尧还是愿意帮助同胞,坑一坑外国人的。毕竟他老冯也看不惯那群他想动又不能动的黄毛老外。
......
“你让我爸把厂子卖了!!!”
医院病房,只有陈乐道和陈翰林。陈乐道将自己说服陈连山卖厂子的事告诉陈翰林后,陈翰林立马露出愤怒的神色,死瞪着陈乐道。好像陈乐道是个要侵吞他家家产的人。
“行了,别装了,这事都两三天了,我不信你现在才知道。”
见陈翰林暴怒,陈乐道不为所动,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决定今天和这个愣头青好好谈谈心。
冯程程虽然和他没啥关系,但老让其他人惦记,他感觉这样也挺不好。
“你这么不爽我,是因为程程吧。”陈乐道开门见山。
陈翰林却是沉默下来,让陈乐道说中了,确实是因为冯程程。
陈乐道劝他爸把厂子卖掉,这事他非但不恨陈乐道甚至还有点感激。厂子这几年早就没了什么利润,是陈连山靠老本在撑着。陈家也因为纱厂再度变得清贫起来。
这几年,因为纱厂,陈翰林就没见自己父亲眉头松开过,一直紧皱着。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厂子还没倒,他父亲就先倒了。
他不怨陈乐道劝陈连山卖厂,只是因为冯程程,他心里对陈乐道一直有点疙瘩,本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发泄一番,没想到竟让陈乐道一眼就看出来了。
见陈翰林沉默,陈乐道笑了笑,拿出一个梨削了起来。
“其实我和程程只是普通朋友,我看得出你喜欢她,但你跟她不合适。更别说有了这次的事后,你们就更不合适了。”将削好的梨递给陈翰林,他不接,陈乐道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不惯他这臭毛病。
在他看来,陈翰林还是因为家境太好,没吃过苦头,所以太过天真了。
生在这年代,你不想着精忠报国,天天想着情情爱爱,这简直成何体统!
列强不驱,何以家为!
陈乐道觉得自己改变了陈翰林父亲,那就有义务改变一下陈翰林。这一家子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强扭的瓜不甜,程程对你什么态度,我想你自己很清楚。舔狗舔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我觉得你该好好想想了。”
陈翰林眉头一皱;“田狗?什么田狗?”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
“这不重要!”
“你在读大学,应该很清楚,国家民族的现状。”
“霍去病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现在国家民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却天天想着儿女私情,这简直就是给你父亲丢脸!
都说虎父无犬子,你父亲如今这年纪依旧想着为国家民族尽自己的力,你现在却沉迷于情爱之中。不觉得这样很给你父亲丢脸吗!”
陈乐道义正言辞,决口不提自己和冯程程的关系。只用霍去病的名言和陈连山的所作所为来给陈翰林洗脑。
陈翰林不比陈连山,这个愣头青好忽悠多了。
陈乐道一番话说下来,陈翰林恨不得抱头痛哭,虽然依旧舍不得就此放下冯程程,但却觉得自己枉为青年大学生,枉为陈家子。
见陈翰林头颅低垂,恨不得塞进自己裤裆里,陈乐道都有点不忍心了。他这是不是过了火?
见好即收,陈乐道换言道。
“与其追逐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不如好好想一想那些真正对你好的女人。”
陈乐道正要继续说,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汪月琪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哦,说曹操曹操到!”见汪月琪进来,陈乐道不由笑道。
“什么曹操?”汪月琪懵懵地走进来,说了一句后又笑道。
“我煲了鸡汤,陈先生也正好尝尝我的手艺吧。”汪月琪打开食盒,鸡汤的浓厚香味瞬间飘散了出来。
“哈哈,不用了,这是你专门给病人煲的汤,我可不能喝。”陈乐道起身说道,“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离开前,陈乐道拍了下陈翰林肩旁,“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想想什么才是你真正应该珍惜和追求的。”说完,陈乐道便走了出去。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汪月琪好奇问道。
陈翰林认真看了看汪月琪,面色有些复杂,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陈乐道说的是谁,他心底很清楚。
第三十四章 最大的不同
搞定陈连山,确保他不会搞事情后,陈乐道难得松了口气。在这之前,他就担心哪天这老爷子一个想不开直接赏赐自己三尺白绫。真要那样,那就真的唧唧复唧唧了。
要说固执,陈连山绝对是陈乐道遇到过的最固执的一人。只是他的固执让人敬佩,生不出厌感。
现在陈连山的事对陈乐道而言,算是暂告一段落。不用再去操心老陈一家,陈乐道心情放松之下,直接邀请方艳云一起出来玩玩。
至从上次花园畅聊后,两人关系突飞猛进,陈乐道感觉这姐姐现在似乎把他当男闺蜜了。当然这年代不流行这说法。或许用蓝颜知己更加合适。
不管开心事还是不开心的事,方艳云都喜欢找他聊聊。用方艳云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和他相处,很轻松。
陈乐道对此到是丝毫不已为奇。毕竟他是后来人,和当世人的处事观念还是有些不同。对待女人,他确实没有这个年代男人固有的看法。
陈乐道虽然有点馋方艳云的颜,但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有这种想法,他并不以为耻。知道方艳云心里装着强哥,陈乐道对方艳云一直都是当成朋友对待,没有过任何逾越。
陈乐道不像其他男人,见着她后眼中都在冒绿光,全都馋她的身子。或许正是如此,方艳云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尊重,才让她对陈乐道的态度与对常人不同。
陈乐道初到上海滩时,对闻名久矣的百乐门抱着极大的好奇。百乐门这个招牌直到他来这里之前,都还存在,可以说是真正的百年老字号。
更别说在各大民国影视剧中,百乐门的身影始终存在。不过直到打听过之后,陈乐道才知道百乐门竟然还不存在。这让他想去参观一下的愿望顿时落空。
陈乐道和方艳云去的地方是夜未央歌舞厅,原名丽海歌舞厅,就是陈乐道从横三那里得到的那个歌舞厅。陈乐道接手后改了名,变成了夜未央歌舞厅。
横三的事结束后,陈乐道就将丁力安排在了这里,最近一直在这里帮他看着场子。
“大哥,”见着陈乐道,丁力老远便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常贵和阿彪。
“方小姐,”走近后见到后面站着的方艳云,几人又招呼道。心中却是有点好奇,不知道他们大哥跟方艳云是什么关系。
同时有点佩服自家大哥,竟然能方艳云这样的人一起玩。上海滩有哪个男人不想和方艳云一起玩?能和她一起玩,那就是成功的象征。
“常贵,去给方小姐安排个位置。”陈乐道对常贵道,随后让方艳云先去坐一会儿。他处理点事情。
方艳云有些好奇陈乐道对这里的熟悉,却是没有多问,跟着阿彪走了过去。
“阿力,最近有没人有来找麻烦?”陈乐道看了看,生意比之前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将这里改变了一些的缘故。
之前这里是横三的产业,但横三在法租界没势力,因此歌舞厅也开得不安生,导致这里的生意很不好。
“最先还有人来找麻烦,但是你让巡捕经常来这里走动,再加上马总探长亲自来过几次,警告过那些人后,就没什么人敢来了。”丁力满脸笑容,他对现在的工作别提有多满意,又体面又赚钱。以前歌舞厅他进都不敢进,现在直接管着一个歌舞厅。这谁敢想?!
陈乐道听后满意点头,老马那家伙虽然油滑,但还是很够意思的。
他在巡捕房虽然每天无所事事,但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对马总探长,他就将两人的关系搞得很好。
早在接过这里后,陈乐道就找到老马,让他手下的人经常来这里晃悠晃悠,免得让人捣乱。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还亲自来了,这家伙处事果然有自己的一套。难怪他能爬到总探长职位,比朱润久还高一级。
陈乐道内心有点佩服老马,这家伙会来事,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就比如像他现在明知道老马这样做是因为他,但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对老马升起丢丢好感。
“嗯,那就好。”陈乐道点头。
“咱们这里现在有多少个弟兄?”丁力在接手这里后,陈乐道就让他招点人,负责这里的安保。
“不多,二十几个,全部按照你的要求选的人。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当着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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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闻言观察起了大厅的服务员。之前他还没注意,这一看才发现舞厅里的服务人员竟然还真都是些男的。不过和他想象中的服务员不同,这里的服务员连统一的服装都没有。
“还行,不过他们的衣服得换换。回头你让人去订些西装马甲和白衬衫,每人两套。以后夜未央的服务人员全都这么穿。咱们是正经商人,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乐道略微思考,直接搬出了他印象中服务员穿的服装。
“嗯~,还给他们一人配一把狗腿刀和一个皮套,就让他们给我绑在大腿上,这个你找人具体设计一下。”沉吟一会儿,陈乐道又补充了一句。
“......”
丁力怔怔地看着陈乐道,不是说正经商人么?怎么又要配把刀了?
丁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见识浅薄,难道那些高级歌舞厅的服务员随身都要配把刀吗?还有,狗腿刀是什么刀?
丁力满脑袋问号,不知道狗腿刀是什么刀,他只能从名字上展开联想。是说配刀的人都是狗腿子么?
就算他文化不高,也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侮辱人的意思,看了看陈乐道。心想大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陈乐道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服务人员身上配把狗腿刀确实有点吓人,但这不是因地制宜么。
上海滩这么乱,他得给来这里的客人前所未有安全感才行,不然怎么和同行竞争。
西装马甲代表着文明、斯文,这说明他们是正经商人。配把尼泊尔军刀,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来夜未央消费的顾客。一切为顾客着想。
“嗯,暂时就这样,你去忙吧。”
大概了解了下夜未央的情况,又给出一些指导,陈乐道觉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只把夜未央当成一个试点的存在,赚不赚钱无所谓,先摸索经验,把他的一些想法实验一下。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搞个百乐门那样的舞厅出来。不过现在无论是资金还是地位实力上,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再次坐到方艳云面前时,她一脸好奇地看着陈乐道,“这个舞厅是你的?”
“对,”陈乐道点头,“一时还没想好做什么,就先开个舞厅试试。”
“舞厅水很深的,你把握得住吗?”方艳云神色认真道,“舞厅生意不好,你会亏钱进去,但是如果开好了,就会有很多人来找你的麻烦。”
方艳云被称为上海滩第一交际花,对舞厅自然不会陌生,其中明明暗暗的很多东西,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心中却是稍稍有点感动,知道方艳云这是在认真替他着想。
“我在巡捕房工作,总不能满足于一个翻译的职位,早晚得挪挪位置的。我想以后等夜未央生意好到让人眼红的时候,应该也没人敢对我的东西伸出爪子了。”
陈乐道摇晃着酒杯,看着大厅中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的人群,轻轻说道。
方艳云见陈乐道这样子,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这段时间和陈乐道接触多了,她发现陈乐道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有时候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自信源于何处。
“你心里有数就好。”方艳云说道。虽然不知道陈乐道为何如此自信,但她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你呢,有什么想法,你好歹也是北平大学的大学生,总不能天天就在家里待着吧?人这样闲久了,可是会堕落的,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找点事做做。”陈乐道以后世的思维给方艳云提着建议。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要是没个正经工作,在别人看来总是别扭的。
“我现在不就在陪你喝酒么?这就是我的工作啊。”方艳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这笑容中却是泛着些许凄凉和自嘲。
她是个交际花,她的工作不就是这样陪人喝酒么?
方艳云这话一下说得陈乐道有些词穷。不过他到没有劝方艳云转行什么的冲动。方艳云背靠着冯敬尧,这行可不是想转就能转的。而且谁说交际花就不是正经工作了!
“挺好的,你这也是靠自己本事吃饭,谁都可以看不起你,但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你能自己养活自己,这就就是一种本事,比那些需要女人养活的男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方艳云听完不由展颜一笑,对陈乐道说:“你知道你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不同么?”
翻着媚意的眸子盯着陈乐道,醉意朦胧。
“什么不同?”这下轮到陈乐道诧异。
“就是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让我感觉你是真诚的。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以前也有其他男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但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要和我上床而已。”方艳云脸蛋酡红,醉意盎然,说话时眼眸中似乎闪过诱人的光芒。
陈乐道不知道他过来之前这姐姐已经喝了多少杯酒,以至于她这样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的的民国女人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语。
他是不敢让方艳云继续喝下去了,方艳云现在这模样已经够勾引人犯罪了。真让她再喝下去,陈乐道不确定一会儿自己送她回去的时候能忍住不犯错误。
“看来这姐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啊,这是借着我约她出来的机会,来这借酒消愁了。”陈乐道有点无奈。
本来他是想和方艳云谈谈工作,看以后能不能请这姐姐来帮他管理歌舞厅的,但看现在这样子,这事是说不了了。
“行了,别喝酒了,吃点东西,别把胃给喝坏了。”陈乐道朝不远处一个服务员招手,让他拿了点吃食过来。
“怎么这些姑娘们隐藏的天性都是喝酒吗!这是被这几千年给压迫惨了不成。”看着抱着酒瓶子不撒手的方艳云,陈乐道很是无奈。
果然,只要喝醉了,不管是女神还是糙汉,都是一个样。
第三十五章 门外的大傻子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窗户跳跃在方艳云脸上,细长的眉毛微微眨动,或许是感受到阳光温柔地呼唤,方艳云喉咙发出微微的呻吟,不是那么情愿地睁开迷蒙的眼睛。
脑袋有些沉闷,淡淡的酒味飘绕在鼻尖,让人不是很舒服。方艳云细眉轻蹙,抬手扶着额头轻轻按摩。昨晚的记忆浮上心头。
转头看向旁边,空无一人,眉头稍稍舒展。这是她的房间,没有男人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方艳云拿起喝了一小口,又在床上坐了一阵,直到脑袋清醒舒爽些后才慢慢起床。
下楼。
“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丫鬟小荷在四处收拾,这丫头年纪虽然小,但手脚很勤快。
“小姐,你醒啦!”见到方艳云,小荷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小跑过来。
“昨晚你喝醉了,是陈先生送你回来的,送到后他就离开了。”小荷一五一十说道。
方艳云轻轻点头,靠在旁边楼梯扶手上,右手再次扶着额头轻按,昨晚喝的有些多了。
“他走的时候有留下什么话么?”方艳云问。
“啊,没有啊。他就告诉我你喝醉了,让我扶你去休息,还让我给你熬醒酒汤喝。”小荷仔细想了想,确定陈乐道没有给方艳云留下什么话。
“嗯。”方艳云点了点表示知道了,心情意外的有些不错。
“对了小姐,昨天你出去后杜邦先生来电话,说想约你一起吃饭。”小荷想起昨天接的电话,赶紧又说道。
方艳云刚刚升起的好心情,在听到“杜邦”二字后,瞬间便是像洪水过境一般,被冲得七零八落。舒展的眉头不由再次皱起,大早上听到这名字实在晦气。
“不用管他,下次他再打电话来,你就说我不在。”方艳云感觉自己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更加不好,转身朝花园走去,去外面换换新鲜空气。
小荷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小荷突然感觉小姐好像挺可怜挺孤独的。就好像她在遇见小姐被收留之前一样。
......
陈乐道在床上睡着懒觉,在巡捕房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然明白他所在岗位的工作原则就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家里只有他一人,张叔出去拉黄包车了。他依旧没寻到汽车司机的活。
上海现在已经有了出租车这个行业,但并不是很景气。坐得起汽车的人不多。张叔去出租车公司试过,但人家没要他。无奈只能继续拉黄包车。
刘婶也出去了,在外面干着散包的活,家里的情况不允许她在家闲着。
小妹也上学去了,在自家爸妈与陈乐道的对比下,她深刻知道了读书有多么重要。
“咚咚咚!!”睡得迷迷糊糊时,楼下突然传来很不客气的敲门声。急促而又刺耳,惹人不爽。
谁这么大早上来敲门?!
陈乐道用被子捂着脑袋,没有下床的打算,打算让那人自己走人。
“咚咚咚!!咚咚咚!!”
“......”
“咚咚咚!!咚咚咚!!”
“没完没了了!!”陈乐道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将枕头下的枪拿了出来。
下楼,走到大门口。看了看门,这会儿他清醒了许多,又将枪给别到腰间。被迫起床的愤怒已经散了不少。
眼见敲门声又要响起,陈乐道忍着不爽上前打开了门。心中想着是哪个混蛋这么早上门搅人清梦。
“你找谁?”门外是个陌生年轻人,穿着一声西装,手上什么礼物都没提。
陈乐道粗声问道,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很礼貌的。除开早上被人吵醒的时候。
年轻人他从没见过,对方脸上的神色也让陈乐道觉得他不是来登门做客的。
“你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里?我找张有全!”年轻人很不客气的问,目光朝陈乐道身后看去。
“不在!”本身就不爽,对方还这么不客气,陈乐道就更加不可能客气。想当年他也曾是个火爆脾气,只不过这些年有了收敛而已。
笔趣阁
“哎,等等!!”年轻人伸手推着门,不让陈乐道关上。
“这是我家的房子,你怎么住在这里?张有全呢,赶紧找他过来,这房子我现在要收回来!”穿着西装梳着背头,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卖相也不错。可惜长着一张嘴巴。
陈乐道知道这是恶客临门了,听对方口中那话,他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当下不再客气。
“赶紧滚蛋,你找的人现在不在!”陈乐道身上穿着的是睡衣,站在外面有些冷飕飕的,没心情跟面前这人在这里扯皮。
年轻人不依不饶,这是他家的房子,要走也是面前这人走才对。
他权把陈乐道当成张有全亲戚,张有全以前也不过是他家一个长工而已,他完全没有客气的必要。
“你是谁啊你,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吗。张有全到底怎么回事!我爸把房子给他住那是可怜他,不是让他用来收留阿猫阿狗的!”年轻人花样作死,可惜此现在没人对他说“瞧你那作死的样子!”
这下陈乐道彻底确定面前这人是反派了,和张叔一家也绝不是什么亲戚朋友的友好关系。当下不再客气!
“找死是吧,不想死就给我滚!!”陈乐道直接把枪掏了出来,顶在年轻人脑袋上。
平常他是不会做出这种通常只有反派才会做的动作的,但昨天憋了一肚子火气,现在大早上又来个大傻子在他门前叫嚣。他有点不耐烦了。
面前这家伙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可干脆利落的滚蛋的。跟有些人,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陈乐道很明白这一点。
终于安静下来,年轻人看着突然指着脑袋的枪,脸上神色一僵,喉咙被卡住了。这事出乎了他的意料。
“再敢给我废一句话,我崩了你!滚!!”说完,陈乐道“啪”一声把门关上。年轻人没敢再拦着。
“对付这种烂人,果然还是流氓的手段更管用。就不能跟他们讲道理,特么听不懂人话。”陈乐道吐槽着回了二楼,钻回自己被窝。睡是睡不着了,但是被窝里面暖和。
门外,见陈乐道关上门,听着里面的脚步声远去,年轻人才长长松了口气,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事出乎了他的意料。陈乐道突然掏出一把枪顶在他脑门上,差点没把他给吓尿。他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阵仗。
“混蛋!给我等着!!”他不敢再敲门,又觉得这么一走了之落了面子,只能恨恨吐出一句狠话,然后远去。
“看来这房子不能继续住了啊!”躺在被窝里,陈乐道心中想着刚才那大傻子。
张叔之前给他说过这房子是他以前的老板让他免费住,顺便给他照看房子的。
当时他觉得张叔那老板应该是个好人。
“刚才那大傻子应该是张叔老板的儿子,但是看来这是虎父犬子啊,这特么生了个什么畸形玩意出来。”
刚才的话他大概也听明白了,张叔那老板的儿子回来了,这房子对方要收回去。
对方的房子陈乐道也不可能说不让对方收回去,看那年轻人的嚣张样,他是不可能继续住下了。别说他,说不定连张叔一家都得搬走。
“我倒是没什么,但这搬出去,对张叔他们就有点雪上加霜了啊!”
张叔一家正是经济困难的时候,现在突然让他们搬走,只怕对他们会是个不小的问题。
“哎,再说吧,这麻烦事怎么一茬接一茬,还没完没了了!”
到上海滩这段时间,陈乐道感觉自己尽处理些糟糕事情,先是横三,又是陈连山,现在麻烦又来了!
“日本人没见着,电视剧中那些各种间谍也没遇到,一腔热血没处释放啊!”
躺在温暖的被窝中,陈乐道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就要保暖思yin yu了。
......
“老爷,杜邦那里一直在催我们把地契给他。”冯公馆,冯敬尧握着一根粗大的毛笔写着字,祥叔在旁边轻声说道。
冯敬尧就是个甩手掌柜,冯氏商会的大事虽然都是他在拿捏,但除了大事,他却是啥都不管,全撂给祥叔。祥叔虽然权利很大,但活得太累。他比冯敬尧还大几岁,早到了退休的年纪,冯老头这么干,颇有点资本家压榨劳动力的感觉。虽然在冯氏商会中不知道有多少渴望取代祥叔的位置。
“呵呵,不慌。这年代做生意不能太相信别人,等他什么时候把该付的帐都付了,地契什么时候再交给他。”
冯敬尧要想成为公董局华董,就必须得到杜邦这几位董事的支持。他帮杜邦把连山纱厂的地契拿到手了,但杜邦可还没有那华董的事给他搞定。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冯敬尧很清楚信任这东西最廉价,筹码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叫筹码。
祥叔听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反正他也就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那方小姐那边怎么处理?杜邦最近一直在约方小姐,但方小姐一直避着他。”
方艳云和冯敬尧关系特殊,祥叔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只能问冯敬尧。
“呵呵,这群外国老黄毛嘴上说着什么浪漫,这不心里还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荒唐事。”冯敬尧笑呵呵说道,语气带着丝嘲讽。却是没有一点不爽的样子。
方艳云本就是他带去认识杜邦的,对杜邦现在的作为,他早就有所预料,丝毫不已为奇。
“不用管他们,女人嘛,一辈子有一个最爱的就够了。女人那么多,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
冯敬尧的太太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就是冯程程已经去世的母亲。冯老头千百般不好,但这一件事,却是没动摇过。
虽然两人只有一个女儿,但冯敬尧从来没想过要续弦生个儿子来传宗接待。老婆死后,他所有的爱,便全都给了冯程程。
这一点,只怕是陈乐道这个后来者都比不上的。
第三十六章 长官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是古人警训。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此警言也自有其道理。
陈乐道还不知,他已经得罪了一个十足的小人。
“戴长官,我在法租界发现了红党之人,行径极其可疑,若戴长官有意,我愿为戴长官领路,捉拿其人。”
一栋住宅内,今早在陈乐道房门外的叫嚣的年轻人颇有些卑躬屈膝的站在一人身前。看样子,对他面前之人颇为敬畏。
年轻人面前之人浓眉大眼,高额宽鼻,面相初看温和,再看却显严肃。上身穿着黑色中山装,袖领整齐,一丝不苟,绝非常人。这人虽然坐在沙发上,却是挺腰直背,毫无常人倚坐之时的疲懒之态,坐卧间带着一丝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军人之英姿。
听到年轻人这话,被叫做戴长官的人仔细看了他一眼,打量一番才道:“仔细说说。”
他对年轻人所言的红党之人却是来了几分兴趣。
“今早我去家父生前的买下的住房处,家父生前将房子暂借给旁人相住,我打算去将其收回。但我今日在那里见到的却不是本该住在那里的人。给我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年轻人,他对我上门之事颇为不耐,一直催我离开,后面甚至掏出枪来威胁我。
我怀疑他之所以躯赶我,就是担心被我察觉什么。若是常人,怎会有他那种表现。这定然是藏有什么秘密怕被人知晓。此人行迹十分可疑,很有可能是隐藏在上海的红党。长官只需带人将其抓捕,一番审问之下,必能得其秘密。”
这年轻人将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后说出。他也知自己这番说辞或许有错漏,但国党之人一直在搜寻红党在上海的人。这些人只要一有红党之人下落,根本不会管那么多,直接施以雷霆手段。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这对要想报复陈乐道的年轻人而言,实在最好的力量。他来这里,是经过深思熟路的。
戴长官一直听他说着,听着听着眉头却是渐渐皱起。直到其说完,才是冷眼看向年轻人。
“你说的消息就是这个?”戴长官声音稍显冷厉,目光变得不耐,看向年轻人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正是,若非红党之......”
“行了,你没脑子当我都没有脑子吗!若真是红党,只会竭力隐藏自己行踪,又岂会如此高调!!”戴长官黑着脸怒声说道。他感觉自己被眼前之人耍了。此刻他哪还不清楚,面前这蠢货必然是想借他的力去报私仇。
“行了,以后别拿这种事来烦我!!”戴长官压着自己的不快,若非眼前之人和他有些不远不近亲戚关系,家中又有些闲财,他早就将这人给轰了出去。
他能忍受一些无能之辈,但实在不喜欢眼前这种纯粹的蠢货。其父亲那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实在不知是如何生出这种蠢货的。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年轻人让他看得有些畏怯,面前这人貌相虽然很是温和,但身上那种无形的气势却是让他承受不来。年轻人在其父未亡前不过一个声色犬马之辈,整日流连于歌舞之所,怎能期待他能有不凡之处。
“长官,说不定他正是反其道行之呢,如你现在的反应,一听我所言就立即断定他不是红党,说不定他们也正是如此想的。”即使被训斥了,年轻人依旧没放弃。此刻的他脑子难得活泛起来。饭可以不吃,被扫了的面子却是不得不找回来。
戴长官已经很是不耐眼前这人,听到他这么说,却是真不知该如何反驳。仔细一想,这蠢货说的似乎还真有几分歪理。
他以前抓的那些人也不是没有这么干的,听这蠢货如此言语,说不定还真让他说中了。
“行了,少找借口,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随你去将房子收回便是。”
面前这人是个什么货色,他心知肚明。这人找到他无非就害怕那住户手中的枪,想去将房子收回却不敢而已。家产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多半长久不下去。他有点同情这年轻人死去的父亲,两人勉强算是朋友。可惜对方生了这么个蠢货儿子。
年轻人听到戴长官这话却是大喜,他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那栋房子值不少钱,他是决计不能放弃的。
陈乐道今早那一言不合便拔枪的行为让年轻人不敢独自上门,以至于对方把主意都打到了这里。
他父亲去世了,这房子就是他的。父亲糊涂把房子免费给别人住,他可不愿。
陈乐道不知道今天早上竟是得罪一小人,他现在又被李望麒请到了大三元。虽然不知道李望麒为何宴请他,但见李望琪眉宇间没有往日的愁郁,心中觉得这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想到这些,陈乐道笑着说道:“看李老板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么!”
“哈哈,还是兄弟你厉害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遇到好事了。”李望琪大笑着说道,带着陈乐道前往包厢。
“要说到这事,还得感谢兄弟你。之前你提醒我说运送军火的消息可能是内部人散出去的,我回去一查,还真让兄弟你说对了。
阿炳那混蛋吃里爬外,不仅把消息泄露了,还联合金胖子来把货给弄走了。从他嘴里把消息翘出来后,我就禀告了冯先生,就在昨天,不仅枪找回来了,金胖子也被弄进监狱了。这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军火的事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个结果,我把枪全部给冯先生送了回去。好在冯先生没有给我计较这事。”
说这些时,李望麒眉飞凤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段日子因为军火一事他承受着来自冯敬尧的巨大压力,直到昨天,才算是彻底摆平这事。让使他不堪重负的压力散去。
不亲身经历,很难理解李望麒此刻的心情。陈乐道也不是很理解李望琪此刻的激动。在他看来,冯敬尧就是一老头,实在不行,跑路就是。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兄弟,别的都不说了,这次我能顺利解决这事多亏了你!我先敬你一杯,不,三杯,我先敬你三杯。”说罢,李望麒连饮三杯酒,每杯都是点滴不剩。尽显豪爽。
且不说李望麒是不是真心如此,至少这表面功夫做得是到位的,很难让人不高兴。
这次之事,几次破局关键都在陈乐道身上,李望麒早已对陈乐道刮目相看。陈乐道不仅与冯家关系不一般,自身能力也很是不俗,李望麒深知自己的斤两,他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和陈乐道搞好关系。
没多久,包厢门再次被敲响。却是许文强推门走了进来。
“文强来了,来来来,快坐!”见许文强进来,李望麒赶紧起身招呼坐下。
金大中被送入监狱一事,多亏了许文强。若非许文强的提前察觉不妥并做出应对,只怕这次李望麒会阴沟里翻船。进监狱的或许就并不是金大中,而是他李望麒。
“文强,你和陈先生都认识,就不必我再介绍了吧。”李望麒只知两人认识,却不知具体如何,此刻笑着说道。
李望麒不是个傻子,从这次事件中他知道许文强已经入了冯敬尧的眼。昨天交枪给祥叔时,祥叔直接拿出一把枪交给了许文强。直言让他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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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这是祥叔奖励许文强的,但若细想,这可不只是一个奖励那么简单。
遍数整个冯氏商会,能得祥叔赠枪的人还没有过。而祥叔的话就代表了冯敬尧的意愿。李望麒知晓,许文强已在冯氏商会中展露头角,崛起之日不远矣。
李望麒自身能力不怎么样,但在揣测人心上却是有几分本事。知道许文强或要崛起,他没有要打压的准备。许文强是从他手下出去的,就算是以后跟他平起平坐,两人之间也会有香火情,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李老板,陈先生,不好意思,文强来晚了。”许文强朝两人笑着表示歉意。
“没事,都是自家兄弟,不需要如此客气,坐坐坐。”
许文强和陈乐道都属于话不多的人,好在有李望麒这个话痨的存在,让得气氛不至于尴尬。
李望琪今天请两人吃饭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拉拢两人,将与两人的关系给处好。
他自身能力不怎么样,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他这处关系的能力。
一顿饭吃下来,陈乐道觉得冯敬尧那李望琪用错了地方。这要是像那些公司有个公关部或者销售部的,李望麒绝对是担当其主管的不二人选。
饭吃得各自尽兴,陈乐道本着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处事原则。对李望麒也是很友好。
别管对方能力怎么样,反正没涉及到他的利益,那两人就可以是朋友。
宴席散去时,李望琪似乎已经喝高,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席上为了变达对两人的谢意,老李是一杯两杯灌下肚,三杯四杯在接上。
男人之间,还有什么比喝酒更适合用来加深感情的呢!
这一点,李望琪经验丰富。
第三十七章 搬家
出租屋内,张叔今天没有外出。陈乐道将昨天那年轻人的事告知了张叔一家,张叔言那年轻人应是其前任老板的儿子。
那人是个纨绔子弟,现在找上门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张叔一家心里都有点忧虑。
虽如此,但想着那人或许今天还会来,张叔并没出门。占着人家房子,总不能避而不见。若真要收回房子,那他们也只能搬家了。
刘婶和张小妹心忧此事,本想和张叔一般留在家中。但留下亦无什么帮助,张叔让两人去做各自之事,只有他一人在家中等待。
想到那人行事说话骄狂,张叔一个老实面对那人不定会吃亏,陈乐道也干脆留在家中,左右去了警务处也无什么事可做。
张叔心情忧虑,搬一张小凳靠着立柱坐下,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紧眉皱脸,心中想着心事。一茬接一茬的坏事发生在自家身上,让他显得比以前疲惫了许多。
陈乐道坐在另一边,手中拿着张申报瞅着。他不像张叔这么忧心,这事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即使那人真要将房收回,他大可以带着张叔一家去那栋别墅居住。
别墅空旷,一个人住着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张叔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对他也不错。一起住正好。
“刘婶以前就是干保姆的,住在那里正好,我也不用找其他人了。至于张叔,我倒是可以配一辆车,让他当司机。”这都是陈乐道躺在床上想好的,这件事对他和张叔一家都是好事。
张叔一家没工作,他到时候若是住进别墅也需找人平日清扫打理着,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百无聊赖之际,外面响起咚咚敲门声,两人朝门方向看去,都知应是那人来了。陈乐道安坐不动,张叔开门去了。
想到自己昨天都掏枪了,这人今天居然还敢上门,陈乐道也有点佩服那人的胆气。
这要把他换成个穷凶极恶之人,那这年轻人今天说不定就得人为“房”死。这次没想到还遇到个不怕死之人。
张叔带头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穿中山装的人,约莫三四十岁。面容无甚出众,只是浓眉大眼。
陈乐道仔细打量这人,只觉这人目光锐利,面容坚毅,迈步心中间气势自显,不落俗流,让人一看便知这人和他身后的年轻人是完全不同的人物。
陈乐道不知这人是谁,只当是年轻人叫来壮胆的帮手,推己及人,若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用枪顶在脑门上,必然也是会害怕的。
陈乐道看着那人时,那人也在看着陈乐道,虽然并不期待,但他还希望这人能是红党之人。若如此,那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
密查组内竞争激烈,核心成员多为黄埔前几期学员,深受校长看重与信任,只有他是黄埔六期的小学弟。与诸位学长相比,他没有优势,要想脱颖而出被校长看重,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
这次虽然是为帮助这蠢货收回房子,但内心未尝没有其他的期待。先是看了看屋内布局,又仔细打量坐在椅子上的陈乐道。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鬼迷心窍了,竟会对那个蠢货的言论有所期待。
“刘少爷,老板还好吧,”只听张叔对那年轻人问道。年轻瞟了他一眼,“我爹已经死了,我这次是来收回房子的。”
刘少爷言语丝毫不客气,话语中对那他亡父亦没有多少敬意,对他而言,或许老爸死了,正好能让他继承家产。免得夜长梦多,说不定哪天他爸就练出来个小号跟他争夺家产。
此等良心浅薄之人,很少有人喜欢,就连跟他同来的那个中年人都是蹙了蹙眉,应当是对他的表现不满。
张叔骤闻老板去世,面容悲戚。他是个念旧情之人,当初老板对他们一家很不错,他亦心怀感恩,却是不想,老板就这么去世。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看着旁边表情嚣张,言语轻佻的刘少爷,张叔脑中某一刹那闪过这样一句俗语。
若能用这蠢儿子的命,去换其父刘老板多活几年,想必是极好的。
“这房子我爸让你们住了一年多,没收取你们一文钱,以经该满足了。我爸现在死了,这栋房子归我,我要把她收回。”刘少爷直言说道,没有与张叔客气的打算。
高高在上久了,这刘少爷眼睛只会往上看,处在下面的人,他是看不见也不在乎的。
张叔还在为刘老板去世感到悲戚,神游天外,没听清刘少爷说什么。陈乐道见张叔的样子,接言道。
“这房子是你家的,要收回自然可以。房子的事我替张叔答应了。三天后,三天后你来接收房子。”陈乐道对那刘少爷道。
“什么三天后,就今天,今天晚上我就要住进来。还有你,你是谁,谁让你住进这房子的。”
对刘少爷而言,房子要收回,他在陈乐道这里丢的面子也得找回。有那中年人撑腰,他现在也不怕陈乐道掏枪。
若是陈乐道刚才没说话,他说不定还会给张叔三天的搬家时间,但他不爽陈乐道,陈乐道一说话,他顿时来气。
陈乐道皱眉看着刘少爷,这家伙知道他有枪还敢这么说话,看来那中年人给了他不小的胆气。看了看中年人,那人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这里,在屋子里左看右看,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家似的。
陈乐道不知道中年人什么来头,看那作风不像帮派分子,应该是有些来头的。不过这是在法租界,再大的来头也得给法租界当局面子。
对方收房,他们还房,这是应该的。但这姓刘的小子在这里胡搅蛮缠,陈乐道就有点不爽了。
“我说了,三天之后你来收房子,到时候房子物归原主。你现在是要跟我胡搅蛮缠么!”陈乐道皱眉看着他,声音沉了下来。
见陈乐道变脸,刘少爷神色一紧,被枪顶住脑门的事再次浮上心头,气势顿时一消,眼神不由自主朝中年人飘去。
中年人在屋内看来看去,知道这不是他要找的人,心中失望。更没心情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的时间很宝贵,不是用来浪费的。
“那就三天之后来交接吧,”中年人没有帮刘少爷教训谁的想法,他是干正事的,没心情在这里做这些令人耻笑的事。
“这位先生气度不凡,不知是做什么的。”中年人看着陈乐道。陈乐道觉得他不一般,他也觉得陈乐道非常人。虽然觉得对方不是自己找的那类人,但还是决定有个了解。
陈乐道从没想过隐藏自己的职业,在警务处工作就是一种威慑。他不清楚这中年人的来历,不想搞什么隐藏身份来个扮猪吃老虎的狗血故事。
“陈乐道,在警务处讨点生活。”陈乐道说道。
“警务处的人!”中年人点了点头,知道为什么感觉陈乐道与常人不一般了。
看陈乐道的穿着打扮,只怕在警务处应该也不是什么小职员。
他们的情报更新看来还是不到位,连巡捕房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人都不清楚。
中年人想到这里,没心思继续待在这里,直接待着年轻人离开。年轻人不愿,却又不敢反对中年人的话,憋屈的跟着离开。走之时还不忘死瞪陈乐道一眼。
“唉,这工作才丢不久,住的地方又没有了,祸不单行啊!”张叔摇头叹息,连旱烟都抽不下去了。
“陈先生,你也重新找个地方,搬出去吧。这里是不能留了,只可惜了老板。”张叔对陈乐道说道,面色愁苦。
“张叔,我在上海买了处房产,房子大了我一个人住着也孤单,你们就跟我一起去那里住吧。正好我打算买个车,以后你就帮我开车。刘婶到时候就在家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房子的卫生。就算作我聘用你们,包吃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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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叔那愁闷的样子,陈乐道将自己打算了说了出来。通过这段时间接触,陈乐道确定张叔一家是值得信赖之人。
他在外面的歌舞厅现在有丁力看着,张叔一家正好可以帮他顾着家里的事。张叔对他前任老板的态度,让陈乐道更加坚定聘用张叔一家的决心。
只有这种知根知底的人,用着才放心。
“啊,陈先生你在外面置了房产?”张叔听到他这话却是一惊。陈乐道住在这里,吃住都是跟他们一起的,虽然一家人都知道陈乐道不一般,却也没想到陈乐道这么快就在上海置了房产。这才来上海多久?
“张叔,你们也都知道,我在上海也没什么亲人。我在霞飞路那边买了个别墅,真要让我自己一个人住那也挺不方便。正好现在你们也搬走,就和我一起去吧。”
“这......”张叔有点心动,他正为搬到哪里去住烦心呢。只是觉得就这么一口答应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好犹豫的,这段时间你跟刘婶待我就跟亲人样,怎么现在还跟我客气么!”陈乐道说。
“这样,等晚上咱们再一起商量商量。明天咱们就搬过去。”
陈乐道直接帮张叔下了决定,与其到时候去找一些不一定靠谱的保姆管家之类的,现在就带着张叔一家一起住不更好么。
住在这里这段时间他都是吃刘婶做的饭,有一说一,刘婶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不比一些厨师做得差。
他对自己的未来的规划甚大,张叔一家这种可以让人放心的人,再多也不愁多。
那些豪门大宅,哪家家里没有几户自己信任的人。
陈乐道没有家族,那就只能找张叔家这种靠谱的外姓。
第三十八章 邻居
知道要搬新家,张小妹出奇的高兴,对现在住的房子竟是没有丝毫舍不得。这让本有些担心的张叔松了好大一口气。
张小妹十五岁,正儿八经的处于少女时代的女孩。民国的大环境下,十五六岁的女孩大都已经很成熟,毕竟在前没多少年,十五六岁的女孩或许都已经为人父为人母。
只是虽成熟,却也免不了一颗少女心,更别说小妹一直都被张叔和刘婶宠着。她比这时代大多的女孩都要幸福许多。长这么大,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是吃得饱穿得暖。心思相对同龄的又要单纯一些。
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对新家这一类的东西都是向往的,更别说这次要搬去的别墅。昨晚把自己卷在铺盖窝里,张小妹兴奋到半夜都没睡着。最终还是隔壁邻居家的猫大半夜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尖叫,小妹被吓得把小脑袋缩进被子里,最后才被憋闷的不知怎么着就睡着了。
翌日,张叔家起了大早,收拾家里那些锅碗瓢盆,什么物什都舍不得丢下。大大小小收拾出来几大包。陈乐道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硬是让他们把那些不重要的东西放下,带点贵重物品就行,那里啥都不缺。
最终张叔一大包,刘婶一大包,张小妹一大包,只有陈乐道就两个箱子。
习惯了轻松的出行方式,陈乐道实在忍受不了现在的大包小包出门,好在他壕无人性。
在张叔和刘婶肉疼的目光,陈乐道叫来两辆汽车,四人带着各自行李上车,将原本的家甩在身后。
这哪是搬家,这不是糟蹋钱吗!
坐在车上,张叔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陈先生哪都好,就是太败家了。没有点斤斤计较的意思。旧棉被没能带出来,锅碗瓢盆也没能带出来。好在他的旱烟杆陈先生没让他也留在那里。
“陈大哥,以后我们真的要住在霞飞路的别墅里吗?”车上,张小妹大眼睛中带着期待,语气却是有点不敢置信。
“当然,”陈乐道笑了笑,张小妹的活泼天真让他很喜欢,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对待。
人在世上除了远大的目标,也得有温暖的亲情,总得有点自己名利之外的东西。有这么一个妹妹,对他而言是挺不错的事。没有亲人,那就处几个亲人。
霞飞路张小妹是知道的,那里都是外国人的开的店。她以前从那里经过,那些店里卖的东西把她看得眼花缭乱,可惜却是一次都没敢进去过。自那次后,霞飞路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十分高大美好的。
只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住进霞飞路的大别墅,梦又怎会如此美好。
张小妹知道房子是陈乐道买的,悄悄抬头瞟了眼陈乐道,怕被发现又赶紧移开。
“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我也要向陈大哥这样。”梦想的种子埋进心里,这个相比同时代绝大多数女孩都要幸运许多的女孩,再一次萌发努力学习的心思。
张小妹穿着一双黑皮靴,这是张叔以前给她买的,是她最好的鞋子。因为搬新家,张小妹特意将其穿上。
皮靴踩在地上发出“蹬蹬”的清脆声音,和她兴奋的心跳声一般无二。在车上兴奋了一路,但到真正站在别墅大门前了,心脏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陈大哥,这里真是你买下的啊!”
走进别墅,张小妹让内部的豪华给震惊到了,小嘴忍不住张成了O型。这金碧辉煌的样子,让她一时找不出该用什么来称赞。
横三装修的“酒店大堂”式豪华别墅很能唬人,至少从豪华这一点来看,肯定是十分到位的。陈乐道之前打算找人来改改装修的,现在既然搬了进来,自然改不成了,将就着住吧。
陈乐道心中飘过这样的心思,他的心态在这段时间内悄悄改变着。他以前也没住过别墅,但现在看着这属于自己的别墅,却是没有了曾经那种期待高兴之情。
隔壁方艳云的别墅超过他这别墅不止一筹,那才是真正的大别墅。更别说还有冯公馆那种住所。冯公馆在陈乐道看来都可以说是一个小公园了。
那么大的房子,放在未来就属于生下来有就有,生下来没有就没有的东西。
眼界被悄摸拓展,要求自然就高了。自己这狭窄的小别墅,住住还行,但要为其骄傲自豪,那就目光短浅了。
“张叔、刘婶、小妹,以后这就当成自己家,别客气,你们自己找个房间吧。”陈乐道对三人说道。
张叔和刘婶以前也见过别墅,但装修的这么富丽堂皇,金碧耀眼的别墅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虽然在很多人眼中这种风格是暴发富才会有的。但不得不说,这种装饰对普通人的视觉冲击,是一等一的。
张叔两人本来还好,但见识到这别墅后,又开始拘谨起来。陈乐道虽然让他们把这当成自己家,但两人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真的。
两口子在一楼选了个稍大点的房间,一楼的房间本就是给管家保姆这些佣人住的,张叔两人觉得住在这房间里,能让他两人安心不少。
陈乐道没说什么,左右也就一个房间,自己住着舒心才是最好的。只是张叔和刘婶的的做法,让他更确定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没等陈乐道自己说,刘婶就已经把家务什么的给全都包揽过去了。真要在这白住着,那是怎么都不可能安心的。
张叔和刘婶都是普通老百姓,不想占别人什么便宜,也没什么大志向,这突然住进别墅里,总感觉别扭。别墅从来都是那人有钱人住,哪有他们这些人住的。
“张叔,刘婶,这样吧。你们就算是我聘请的司机和保姆,我包你们吃住,然后一个月给你们每人五个大洋。你们看怎么样。”看出两人心里的不自在,陈乐道对两人道。
“啊!”两人吃了一惊。
“多了,多了,用不着那么多。”张叔连连摆手。他们一家最主要的支出就是吃住,陈乐道包了他们吃住,一个月还给两人十个大洋。那他们就是净收益十个大洋,这是不敢想的。
现如今,一个巡捕一个月也就才八九个大洋的工资,拉黄包车的车夫一天或许能拉倒一个大洋的钱,但在交了车子的租金以及其他钱后,落到他们手里的也仅能为此他们的生活而已。一个月下来能吃饱就不错,根本不敢想象还能存点这种事。
在包了吃住的情况下,很多人就是白来给陈乐道干都愿意,一个月还给五个大洋的事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张叔,别急着推辞。就算你们不用钱,小妹也得用吧,她还得需要学费呢。而且你们难道就想不给她攒点嫁妆啊。”陈乐道笑着说道。他也不是人傻钱多的土豪,自然不可能乱花钱。
他向来都相信一个道理,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一个月十个大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如果能用十个大洋来换得一家人的真心,那是绝对不亏的。
“刘婶,你做的饭比那些酒店厨师都不差,而且这房子也得你来打理,一个月五元钱我还怕给少了呢。所以就这样,给多了就算我亏,要是给少了,那就算你们亏,我们就都不计较了。”
陈乐道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就这么把这事定了下来。
张叔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把心中对陈乐道的感激埋在心中。他现在甚至感觉自己有点羞愧,陈乐道如此对他们,当初他居然还要收陈乐道十元的房租。实在感觉羞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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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门怎么开了,是陈先生搬进来了吗?”别墅的大铁门外,方艳云和丫鬟小荷路过这里,见大铁门开着,方艳云心里疑惑。
“小荷,我们进去看看。”两人朝里走去。
这栋别墅确实比不上她那栋别墅,不过方艳云却是根本没有注意这些,自己那栋别墅虽然大,但就和霞飞路的那些商铺一样,里面放的不过是货物。她也是其中之一。
冯敬尧将她介绍给杜康,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意愿。她和那些商铺里的商品货物又有什么两样呢,都只是别人手里待价而沽的货物而已。
冯敬尧感觉杜邦出的价到位了,毫不犹豫的把方艳云送了出去。这让方艳云之前还对冯敬尧存在的丝丝感激都没了。
比起自己那栋空旷而不真实的别墅,方艳云觉得陈乐道这栋小别墅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陈乐道说过想换一换别墅的装修,怎么这么快就搬进来了?带着疑惑,方艳云走进别墅。
看到里面金碧辉煌得有些刺眼的装修,方艳云这才明白为什么陈乐道之前为什么要想换装修了。
陈乐道在二楼收拾着自己的屋子,方艳云进来没见着人,也不好四处去看,就站在大门处静静站着,直到刘婶走出来看到她。
方艳云一身丝绸绣花旗袍,将自己凹凸丰润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艳丽却又不失端庄。刘婶不喜那些作妖艳打扮的女人,一个个打扮的跟狐狸精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但此刻艳丽更超那些风尘女子的方艳云却是让刘婶丝毫厌恶不起来。
方艳云眼神干净,笑容温婉却又带着几丝媚意,属于让人一看就让人感到惊艳,随即升起好感的那种女人。
“请问这是陈乐道陈先生的家吗?”方艳云站在门口对刘婶轻声问道。
第三十九章 胖胖与小提琴
看着坐在沙发安静等待着的方艳云,陈乐道为后来的女人暗自悲哀,那些女人到底多不招满天神佛喜欢,才会拥有一张需要动刀的脸,需要硅胶的胸。
真是不怕货不比货,就怕人比人。有一说一,方艳云确实有一张让美颜相机失灵的脸。
大红大紫这词在未来只能用来形容一种状态,那样的颜色几乎很好能看见,也没人会穿那样的衣服。
但这里是个意外,方艳云就穿着一条红色的旗袍,上面还绣着几朵花。这样的衣服,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陈乐道和方艳云已经算熟悉了,看到方艳云这一身后,还是忍不住怔了怔了。最美的风景永远看不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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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婶给她上了一杯茶,陈乐道下来时,方艳云正端着茶杯小口缀饮。茶气氤氲,轻抚在她白皙无暇的脸上,若能静下心来坐在对面欣赏,这对男人而言便是最美的画面。
没有欲望,有的只是对美的欣赏,这是一副醉人的画面。
听到脚步声,方艳云目光微动,见是陈乐道,脸上绽放笑容:“看见门开着,我在想是不是你来了,就进来看一看。”方艳云好像是在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骤然进入别人家中,是不礼貌的。
“茶怎么样?”陈乐道笑着坐在对面,方艳云出现在这里他有些意外,但两人是邻居,这倒也并不是很奇怪。
“很好,可惜我不懂茶,品不出其中滋味。”方艳云看了看茶杯,摇摇头道。
“哈哈哈,你要是品出来才奇怪了,这就是那种普通不过的茶叶,说是重庆那边来的老荫茶。还是我上次在一个小饭店吃饭,那老板见我喜欢,送给我的。我不懂茶,反正感觉喝着挺不错的。”
陈乐道哈哈笑着,他还真怕方艳云说出一大堆赞美的话来,不然这真话他都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确实挺不错的。”方艳云听完也笑了笑,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你怎么突然搬过来了,不是说要改造一下房子吗?”方艳云抬头看了看室内装修,即使适应了一会,也感觉这房子确实挺金碧辉煌的。
茶杯中老荫茶淡红的茶水在其映衬下都显得淡了许多,若不是有氤氲的茶气漂浮,她都快成为小透明了。
茶叶在中国存在了几千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这空着也是空着,改装需要不少时间,索性就不改了,先住着再说吧。”陈乐道说道,说完抬头看着屋内装修。现在他觉得这房子也没那么那眼睛了,这不也挺好的嘛,可以省下不少电费。
“怎么,其实还不错吧?”看久了,陈乐道也就接受了,至少在光亮这方面,这房子很不错。自己的狗窝,怎么也比别人的窝好,鲁迅先生的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看着陈乐道一脸认真的神色,方艳云忍不住抬手捂了捂嘴,轻笑着点头,“确实还行。”
这话是不是摸着良心说的不知道,但方艳云说时确实在笑。她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陈乐道也不管她是不是在敷衍,反正自己逮着别墅一顿吹。自家月亮怎么都比外面的圆。
方艳云忍俊不禁,只能轻笑着点头。
“你们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吗?”方艳云看着房子,陈乐道明显是才搬过来的。别墅空间不小,看着很空旷,却一些装饰物来点缀。
别小看装饰物,即使一些小摆件,有时也能很起到很强的装饰作用。
若是摆一个关公像,在点上三支香,那中国版教父的味道就渐渐出来了。
“应该吧,我感觉什么都弄好了,这里好像支持拎包入住。”陈乐道没怎么想就说道,第一次住别墅,没什么经验,他哪知道应该有些什么。
“陈先生,厨房里没锅,没碗没盘,甚至连菜刀都没看见。”刘婶的话音处厨房传来。
这不关别墅的事,陈乐道感觉这厨房在跟他作对。
好在张小妹这个小可爱及时钻出来给他解了围。
“好漂亮!”刚从自己的小房间出来,张小妹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方艳云。大眼睛里满是惊讶,就跟男孩看到了凹凸曼一样。眼里有光。
这姑娘比他爸妈乐观多了,远没有两人那么拘束,这段时间相处,陈乐道在她眼中是个温和又很有本事的哥哥。妹妹哪有跟哥哥客气的道理。
方艳云看着突然出现的张小妹,不知道陈乐道家里怎么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是找的丫鬟么?方艳云心中猜想。
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里都会有丫鬟,甚至还有古代那种卖身的丫鬟。这是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社会日新月异的改变着,有的东西没了,有的东西依旧还在。
方艳云会这么想,是因为张小妹长得挺可爱。白皙的脸蛋,带着些肉感,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机灵劲,怎么看都是丫鬟中的潜力丫鬟。
张小妹不知道她眼中的漂亮小姐姐把她当成了丫鬟,她依旧看着方艳云,不过眼中神色变了。惊讶变成了好奇,这不会是陈大哥的未婚妻吧!
张小妹心中暗暗想到,选择性忘记了陈乐道刚回国不久的事。
......
傍晚,晚饭时间,陈乐道和张叔一家人都出现在方艳云家中,因为家里没有锅碗瓢盆的关系。这顿饭由好邻居方艳云招待。
张叔一家都在厨房帮衬着,在外面待着,这大别墅总让他们感觉不自在。张小妹本来想找方艳云学化妆的,但也让刘婶给拉进了厨房,闷闷不乐,嘟着嘴在一旁剥着蒜。
没有剥过蒜的童年,那不叫童年。
陈乐道在客厅眯瞪着,一阵舒缓的小提琴声音突然从某个角落钻进了他耳朵里。方艳云还会拉小提琴?陈乐道心中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想多了,因为方艳云就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听着这小提琴声,嘴角甚至还露出一抹无奈。
“不是方艳云拉的是谁拉的?”心中冒出这个疑问,循着声音找去。最终停留在窗户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一个卷黄毛,大腹便便的外国男人落枕似的,脑袋和肩膀夹着小提琴,另一只小胖手拉动着琴杆。脸上是陶醉的表情,身体跟着轻音轻轻晃动着,肚腩跟波浪一样同样晃动。一胖毁所有!
陈乐道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外貌协会的人,但外面的胖胖粉碎了他的幻想。
琴音悠扬婉转,陈乐道本来觉得这音乐拉得挺不错的,但目睹了这一切后,觉得好像也就一般了。跟弹棉花似的。
“他是杜邦,”陈乐道正想着那货姓甚名谁的时候,方艳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旁。看着外面拉琴的胖胖,她声音中带着些许惆怅。
第四十章 以后再说
看着拉着小提琴,并陶醉在其中的杜邦,方艳云面上无奈,心中苦涩。就是这人,让她彻底明白她在冯敬尧那里的地位。
人人都以为她是冯太太,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
如果冯敬尧真拿她当冯太太,方艳云并不是不能接受。虽然她心中有许文强,但在上海滩待了三年,她早已明白很多事。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的。
但可惜,她非但没能成为冯太太,反倒成为冯敬尧一个交易的筹码。这让她原本心中对冯敬尧或多或少还有的一点感激,都彻底没了。
看着外面那胖胖,陈乐道心中了然。方艳云的生活在普通人眼中是让人艳羡的,但面对杜邦、冯敬尧这等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时,凄凉自知之。陈乐道多少能感觉到方艳云心中的几分哀愁和凄苦。
她的容貌既是上天赏赐她的,也是上天惩罚她的。若是容貌普通一些,那她北平大学毕业的履历,或许可能会让她过的比现在更加舒坦。
上海滩虽然乱,但也是有她的秩序在的。并不是完全不让人出头。
“那胖哥儿还挺可爱的。”陈乐道看着外面呵呵一笑。不知道杜邦现在在想什么,和方艳云嘿咻嘿咻?陈乐道有点邪恶地想到。
不是他龌龊,而是他对杜邦这老小子有点记忆。知道杜邦不是真的喜欢方艳云,只是想和方艳云春宵一夜而已。若是换个单纯点的女孩,说不定就真让杜邦这浪漫的手段给骗了。
可惜杜邦虽然是渣男,但方艳云也是在上海滩十里洋场中走出来的。你不知道我的深浅,但我知道你的长短。杜邦这点手段,只能骗骗那些小姑娘。
“他这是在向你示爱啊?你不打算回应一下吗?”陈乐道看着依旧沉浸在小提琴中的杜邦,感觉这胖子还挺会搞浪漫。可惜长得不帅,长得不帅的人搞浪漫通常会被人认为是耍流氓。
方艳云摇摇头,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他是公董局的董事,还是冯先生的朋友,不能得罪。”
冯敬尧把她介绍给杜邦,目的是什么她很清楚,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事她不愿去做。
“冯老头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老流氓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不对,那一大把年纪,脱没脱过都不知道!”陈乐道心中感慨,同时也有点佩服冯敬尧的果决,这么漂亮的女人说送出去就送出去,狠人啊!
“他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不用管他,等一会儿没人理他他自己就会离开的。”方艳云说完朝回走去。杜邦这样的人她是第一次遇到,对方的做事方式和国人完全不同,让方艳云有点招架不住,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搭理杜邦。期待杜邦知难而退。
陈乐道笑了笑,心中不是很赞同方艳云这话,不过没有说出来,他还挺想看看杜邦这外国佬是怎么泡妞的。
“你在警务处的工作怎么样?”方艳云问起陈乐道的事。
警务处翻译这个职位肯定是满足不了陈乐道的,这一点方艳云很有信心,她有点好奇陈乐道未来是怎么打算的。
陈乐道和许文强身上都有一种特质,不甘于平凡。许文强现在只想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生意,虽然方艳云知道他这个想法早晚会改变,但她没打算去提醒许文强。
方艳云了解许文强,有些事,自己不去经历,他是不会改变的。
许文强方艳云了解,甚至比许文强自己还要了解他,但陈乐道,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
“还行吧,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反正就负责领工资吃喝玩乐。”陈乐道往沙发上一靠,乐悠悠说道。
翻译这工作虽然有点咸鱼,但陈乐道目前还能待得下去。政治部在警务处地位很特殊,这一点陈乐道已经看了出来。虽然他没有具体接触到,但他很清楚,政治部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情报往来。
陈乐道猜测应该是萨尔礼特意嘱咐其他过人,因此他从没接触到政治部最真实的一面。毕竟萨尔礼让他进警务处的目的是想着给陈乐道积累点人脉。然后让陈乐道好好去做自己的生意。
萨尔礼没想过让陈乐道一直在警务处干,他只是将陈乐道当成朋友,用自己的能力帮一下陈乐道而已。
不过他不知道陈乐道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有点惦记上他的政治部了。
陈乐道听薛良英说过一次,政治部接下来很可能将要组建一个特务班,专门执行政治部的外勤工作。
特务班,只听前两个字,陈乐道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班”肯定很不简单。
所谓的外勤工作他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但特务做的工作,还是可以想象一下的。对这个时代的特务,陈乐道的了解仅限于中统、军统、红党地下工作者,以及七十二号,还有什么机关,什么特高课之类的。
每一个名字都很简单,但他很清楚每个名字后面隐藏着的都是腥风血雨。至于警务处特务班,他确实从未听过。比不上前几个有名。但能带上特务二字,就绝对不一般。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就是......”抱歉,窜台了,但这两个机构确实有点像。
当翻译肯定是没有前途的,无论是梳中分的鬼子翻译官还是穿西装的老外翻译官都一样。陈乐道一直在等特务班成立,他有一种感觉,那个“班”绝对不一般。
话题拐回来,方艳云还在看着陈乐道。
“你有没有兴趣去舞厅工作?”陈乐道对方艳云说道,他早就想问方艳云这个事,但上次方艳云喝醉了,让他根本没机会说出来。
方艳云脸色瞬间变了变,在舞厅工作对女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很体面的工作,尤其她身上还背着一个上海滩第一交际花的名号。
见方艳云脸色变化,陈乐道知道这姐姐肯定想歪了,赶紧补充道:“不是去当舞女,我想请你去当经理,帮我管歌舞厅。”
听到这话,方艳云脸色才是缓了缓。这些年没有几个男人是真正尊重她的,刚才她以为陈乐道也和那些男人一样。
方艳云摇了摇头,想到了上次去的夜未央歌舞厅,大概知道陈乐道的意思了,说道:“我不合适,如果冯先生知道我在歌舞厅工作.......”
方艳云后面的话没说,但陈乐道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
他忘了冯老头的存在,把方艳云当成了一个自由人,还是那下意识的思想在作怪。方艳云现在可是冯老头的人,虽然从没明言,但这是整个上海滩都公认的事。
若非如此,那方艳云也不会在上海滩变成人尽皆知的人。
方艳云在陈乐道眼中是绝佳的歌舞厅管理者,她不仅对这一行很了解,而且还有着不低的文化,眼界上就要远超很多人。
夜未央现在是丁力和舞厅原来的经理共同管理着,丁力负责舞厅的安保,防止有人闹事,经理则负责舞厅的经营。
陈乐道想的是让方艳云成为舞厅的总经理。她熟悉上海滩的各界名流,算是自带流量,作为上海滩第一交际花,有她在的歌舞厅,注定不会平凡。
而且方艳云还有着一般女人没有的能力,方艳云能有现在的地位,不仅仅是靠冯敬尧的青睐。如果她仅仅是个花瓶,那当初李望琪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把歌舞厅交给方艳云管理,陈乐道觉得夜未央立马就会现在一改不温不火的状态,成为上海滩有名的歌舞厅。如果夜未央歌舞厅能一炮二红,那给他带来的东西将不仅是金钱那么简单。
可惜,忘了冯老头这条地头蛇的存在。方艳云身上还贴着冯敬尧的标签,让冯敬尧的女人给自己打工,不是打冯敬尧的脸吗!他冯敬尧的女人难道还需要出去工作么?
名流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普通家庭经济紧张,女人也得出去工作,挣钱养家。但名流不一样。让自己的老婆出去工作,那就是打他的脸。
别说现在是三十年代,就是未来,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虽然民国女人已经可以工作,可以成为独立女性。但大人物的女人,基本就只能在家当太太,哪怕是养在外面的,也只能老老实实被金屋藏娇。更别说是被贴上冯敬尧女人标签的方艳云。
陈乐道敢让方艳云在夜未央工作,但冯老头可不一定会答应。
方艳云倒是有些意动,她不甘于平凡,但她也很明白自己的情况,即使许文强,在上海滩也只能是她的表弟。她替陈乐道管理夜未央,只能给陈乐道招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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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冯敬尧亲自开口同意,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陈乐道摇了摇头,暂时打消自己这个有点危险的想法,在不能和冯老头平起平坐之前,最好还是别搞这些危险动作。冯老头表面虽然挺和善,但他知道那老家伙是个狠人。
冯敬尧能接受陈乐道做他女婿,但不可能接受陈乐道做他“兄弟”!
“那暂时先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说。”陈乐道有点小郁闷,身份低微,啥都不能放开手去干。
即使是个后来者,但这上海滩也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肆无忌惮没脑子乱搞一通,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自己干到黄浦江中去。
计划只能搁浅,事前忘了这重要的一环,实在败笔。
听到陈乐道带着些许遗憾的话语,方艳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以后有机会再说”?
而且以后会有机会吗?又要怎么样才能有机会?
脑中细想一番后,方艳云感觉自己似乎窥见了陈乐道的一丝野心。
第四十一章 登门
待在方艳云家中,陈乐道一直以为杜邦会做些什么,特意在等他表演。但他猜错了,杜邦在外面拉了不知多久曲子,方艳云一直不为所动,最终老小子终于坚持不去。
看着安静地没有一点动静的别墅,杜邦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手腕处一阵酸软感传来。细长的红木琴弓好像吊了个水袋一般,拿着废力。
他心中有点小不爽,他这么做已经给足了方艳云面子,但方艳云依旧不为所动。
方艳云说好听点是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说难听点那就是三陪。他杜邦愿意为一个三陪小姐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绅士。但方艳云却是一点不赏脸。
阴郁的心情下,小提琴这种优雅的乐器,一时也优雅不起来。
甩了甩手腕,杜邦瞅了瞅不早的天色,打算收工。方艳云冷淡的态度让他深感这个女人不好搞。但越是这样,他心中反而越有兴趣。他想得到的女人,还从没失手过。
“泡妞如治国,不可贪一日之功,非得循序渐进不可,且明日再来。”杜邦在中国待了这么多年,华夏文化的精髓没学到。倒是学会了说几句半文半白的中国话。
月光清明,繁星点点,平静的一夜就这么过去,搬入别墅的第一天,陈乐道并没有失眠。
翌日,好几天没见到的冯程程出现在了警务大楼内,常人进不了警务大楼,但这明显对冯程程无用。知道冯程程找陈乐道,老马直接将她带到了陈乐道办公室门口。
“你怎么来了?”看着嘴角带着轻轻笑容的冯程程,陈乐道有点小无奈。这姑娘虽然养眼,但好像挺闲的。
薛良英见冯程程找陈乐道,便将办公室留给了两人。出门前,老薛冲陈乐道挤眉弄眼,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陈乐道回他一个白眼。
刚接触时,薛良英彬彬有礼,一幅谦谦君子样。熟悉后,薛良英本性显露,略带点逗的便属性展露出来。不过两人的关系却是更进了一步,相处的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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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家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冯程程睁大眼睛看着陈乐道,想借此给陈乐道一点压力。不过无甚作用。她眼睛本来就不小,再一瞪,只能显得娇俏可爱。
“冯先生好,”陈乐道没看冯程程,目光径直看着她身后,冯程程闻言赶紧转身,想着老爸怎么跟踪自己。
空空如也!
上当了!
“你骗我!!”
冯程程眼睛瞪得更大。想到汪月琪说的生气时就双手叉腰,这样更有气势。她有点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没等她做出决定,陈乐道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冯程程今天有点怪怪的,一改往日的闺秀作风,变得有点憨。陈乐道感觉她这样子似曾相识。
他想到了汪月琪,好像很多闺蜜之间都喜欢给对方出些馊主意。不知道这俩姑娘之间都说了些什么。但冯程程现在明显“汪化”了。
“昨天才刚搬了房子,哪有时间给你说。”陈乐道呵呵笑着。
冯程程张了张嘴,却是没想到该怎么反驳,小脑袋转不过来,索性直接跳过。
“你为什么突然搬家?”冯程程问,这是她没想明白的。
今日一早她去敲陈乐道租房处的门,无人开门,最终还是旁边一家住户告诉她住这里的人好像搬走了。
想到陈乐道无声无息搬家,她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心里就总不是滋味,似乎哪里不对劲。
“你来找我什么事呢?”陈乐道又一次问,这姑娘都找到警务大楼来了,应该不是又找她去看电影的,心中想着会是什么事。却是没啥头绪。
冯程程这边却是扭捏犹豫起来,似乎在琢磨着说辞,陈乐道也不催她,让她想好了再说。
“我想再去看看陈翰林,他伤好了么?”冯程程脸上带着些许复杂的神色。
“他那是枪伤,又不是小刀划破个口子,哪有这么快。”陈乐道失笑。不过瞧冯程程那复杂的神色,心中大概猜到她这次来找他是为什么了。
大概是冯敬尧逼迫陈连山卖厂的事让冯程程知道了,这姑娘虽然偶尔也会有大小姐脾气,虽然她并不喜欢陈翰林。但基本的是非观念还是有的。
陈连山遭遇枪手一事,估计她联想到了冯敬尧身上,心中正复杂着。
自家老爸杀同学的老爸,多少还是有点要不得的。
陈乐道撇了撇嘴,冯老头子干得好事,却得他来帮忙擦屁股,这算哪门子事?那老头心里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坏来坑他呢。对冯敬尧,陈乐道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冯程程大眼睛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明明啥都没说,却又好像啥都说了。
“行,我陪你去看他就是了。”陈乐道还是没能拒绝的了。
“听说你开了个歌舞厅?”坐在车上,冯程程好奇看向陈乐道。
陈乐道闻言眉毛不由上扬,他好像没给冯程程说过这事吧?!
又是冯老头干的好事!
只一瞬间,陈乐道心中有了判断。这事冯敬尧干的出来!
冯程程知道他开歌舞厅的事,不是从冯敬尧那里知道的就是从祥叔那里知道的。那俩老头看来还在让人盯着他!
“这俩老家伙一天闲得没事干还是怎的,老把我盯着干啥!”陈乐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感觉自己冯敬尧眼中都快没秘密了。
“嗯,夜未央。”陈乐道心不在焉地说道。
“夜未央,”冯程程仰着脑袋咀嚼了一会这名字才点点头,“这名字不错。”
夜未央是长夜漫漫无穷尽,还没有到达的高峰的意思。这听起来感觉和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还挺契合的。
“能带我去看看么?”冯程程突然又对歌舞厅感兴趣起来,说起来在上海滩长到这么大,她还一次都没去过歌舞厅这些地方。
没有兴趣,同时也感觉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自然就不会踏入。
“没问题,那你现在是想去歌舞厅,还是去陈家?”
“还是先去陈家吧。”冯程程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道。
她对歌舞厅没兴趣,只是对陈乐道的歌舞厅感兴趣而已,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
车子停在陈家门外,陈家以前也是住的别墅,只是在连山纱厂一日不如一日后,陈连山就将别墅给卖了,将钱全都投进了厂子里。
现在一家人住的是石库门,这是陈连山早先买的房子,后来住进了别墅后这里也没卖。卖了厂子后,陈连山现在虽然有钱了,但并没有想着去把别墅买回来。
这老爷子好像还不愿服输,心里还憋着把大的。
陈乐道登门,老爷子说不上欢迎或者不欢迎,他还等着陈乐道兑现承诺呢。陈乐道说过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但现在他连个鬼影子都还没看到。
见到陈乐道时,陈连山只是傲娇的点头示意了一下,在陈乐道说的大话兑现以前,他这个态度想必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看到陈乐道背后站着的冯程程时,老爷子脸色就是直接板起来了,虽然没有直接“啪”一声关上大门,但也没有搭理冯程程的意思。
这老头也不是个是好脾气的主,只是虽然不爽冯敬尧,却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小姑娘撒气。
好在陈母还好说话,也没对冯程程表现出什么不欢迎的神色,这让冯程程松了口气。
冯程程对陈翰林一家有点愧疚,虽然这一切跟她都没关系,但还是觉得对不起陈翰林一家,这事她老爸确实不占理。
只是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不好意思,对不起”之类的话,说这种低声下气的话有点为难她。看着冯程程尴尬的脸色,陈乐道及时给她解了围。
陈翰林母亲姓张,陈乐道直接喊了声“张阿姨”,他的年纪这么喊是毫无问题的。只是陈连山听了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也不知道他又咋了。这老头有点小气。
张阿姨对陈乐道的上门很欢迎,她是一家人中唯一喜欢陈乐道的。她早就想劝陈连山把厂子卖掉,只是陈连山是头老倔驴,根本不听劝。陈乐道让陈连山把厂子卖掉,这让陈乐道在她眼中格外顺眼。
“张阿姨,我们是来看望陈翰林的,他怎么样了,伤好了吗。”
陈翰林在卧室,两人上门的第一时间他就听到了两人的声音。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冯程程,陈翰林一直没出来。现在却是不出来都不行了。
在老妈的几声呼唤之下,陈翰林犹抱琵琶半遮面,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手吊在绷带上,尴尬地冲两人笑了笑。
“程程,陈...陈先生,你们来啦。”
陈翰林有些不太适应的叫了句陈先生,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这么叫好像低了陈乐道一头。
心中虽然承陈乐道的情,但面子总是有点放不下。尤其还是在新欢的女孩面前,这是男人的通病。
“翰林,伤好点了吗?”冯程程看着他吊着绷带的手,关心问道。
“好多了,伤口在愈合,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陈翰林道。
“这边坐吧。”老头不想招呼两人,陈翰林只能接过这个重任。
第四十二章 帮你爷爷抽他
陈家是标准的男人当家做主的家庭。大事陈连山说了算,小事陈连山说了也算。没挨过拳拳的毒打。
陈母以前什么事都不用管,只需过好生活便可。这些年随着纱厂日趋衰落,陈连山力不从心下,才渐渐接过了家中的一些事。
借着陈乐道在这里的机会,陈母好好抱怨了一下陈连山,让陈连山这倔老头很是尴尬了一阵。面对陈乐道鄙视的眼神,老头忍不了,小袖一甩,跑到书房去了。
陈母虽然性格温柔,但憋久了也总得释放一次,对陈连山的一通抱怨,让她心情舒畅了许多。笑呵呵地给每人舔了一杯茶后,将时间留给了三人。
陈翰林虽然吊着绷带,但气色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陈母每天不是鸡汤就是鸭汤的给他养着,仔细看之下甚至能发现他胖了一圈。
有了这段时间做缓冲,陈翰林心态渐渐平复下来。
这几天他仔细考虑过陈乐道之前对他说的话,陈乐道说的那些道理他早就明晓,只是一直不愿面对。
没有真正失败之前,总觉得自己只要坚持下去,便能用真心打动对方。但事实却是她根本不在乎你真不真心,更不在乎你会坚持多久。
被陈乐道强自把事实摆在他面前,又发生冯敬尧强买纱厂一事后,陈翰林已经明白他和冯程程之间什么都不可能发生了。
实际上在医院那几天,汪月琪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要说他心底没有丁点触动是不可能的。
把这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他面前,还扒开他眼睛强迫他看得明明白白的陈乐道。虽然有点点混蛋。但陈翰林心底对他又不得不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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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面对陈乐道时有点手中无措。两人年纪差不多,但陈乐道思考的东西和他却好像不在一个层面上。这也让他内心有点挫败感。
“以后有什么打算?”陈乐道对陈翰林问。陈翰林已经从北平大学毕业,接下来是想继续求学,还是想找点事做,得有一个计划。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些转变,陈连山还活着,陈翰林跟冯许丁之间也没结下杀父之仇。陈翰林现在想怎么做,陈乐道也不确定。
陈翰林思想上有点天真,身上还存留着学生特有的理想主义。但不可否认,等他思想转变过来,他也算是个人才。
真正从人品上来说,陈翰林反倒比丁力更让人放心一些。
看了冯程程一眼,又沉默一阵,陈翰林才说道:“我想进巡捕房工作。”
陈乐道闻言不由诧异地看向陈翰林。
陈翰林说出的话让他有点意外。陈连山没自杀,陈翰林也就不需要报仇。既然如此,陈翰林为何依旧想进巡捕房?
或是看出他的诧异,没等陈乐道问,陈翰林便说道:“上海滩黑暗混乱,我父亲只是想单纯的做自己的生意,却引来杀手暗杀。”
陈翰林说这话时没看冯程程,但冯程程脸色还是不由稍有变化。对她而言,这就差把冯敬尧的身份证给念出来了。
陈翰林没去管冯程程的脸色变化,继续道。
“在学校时,学得最多的便是爱国,我曾口口声声的说爱国,但真正做过的事却是还没有几件。伤好后我想投身巡捕房,不为别的,只希望能让上海滩的街道上变得更加和平些。让像我父亲这样的实业商人能安心的做生意,不受到威胁。”
陈翰林说话时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只是淡淡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正是这种没有丝毫夸张的语言,反倒让陈乐道感受到了一丝他的决心。
冯程程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有点黯淡。陈翰林的话中虽然有一丝丝对她父亲的嘲讽,但陈翰林确实没有说错什么。
这上海滩有人尊称她父亲为冯先生,也有人说她父亲是上海滩最大的流氓,更有人恨她父亲入骨。这些事情他内心清楚,只是不愿去理会。
因为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确定想进巡捕房?巡捕房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陈乐道说,陈翰林是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学生,巡捕房在他心中或许是个主持正义,打击黑恶的存在,但陈乐道很清楚巡捕房现在是个什么样。
他没想着要劝说陈翰林,只是确定一下陈翰林的想法、如果陈翰林真想进巡捕房,那说不定以后还能对他有所帮住。
“我确定,”陈翰林重重点头,“我想改变上海滩的治安情况,至少是法租界的治安情况,”
话说得斩钉截铁,脸色也异常坚定。
“行,如果你真想进巡捕房,我可以帮你。巡捕房内部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贸然一头栽进去,对你没有丝毫好处。这事等你伤好后我们再具体说吧。”
......
从陈家出来后,冯程程有些闷闷不乐,没有了来时的精气神,这还是陈乐道第一次见到冯程程情绪低沉的样子。
“怎么了?踩小狗屎了?”陈乐道碰了碰她肩膀。
“你讨厌!!”
冯程程瞬间破功,挥手就要拍打陈乐道,脸上羞怒的表情中又带着几分忍不住的笑意。
躲、躲、躲。
陈乐道知道冯程程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现在这样子好像并不严重。
打闹一阵,冯程程情绪又低落下来,脑袋低垂看着地面,脚踢着路面上的一个小石头。
在两人后面,两辆冯家的车慢慢跟着,一辆是冯程程的,一辆是保护冯程程的。
“那天被你抓住的枪手应该是我爸爸派出去的,他可能想要杀陈叔叔。”冯程程声音低落,其中还带着些许迷茫。
她以为陈乐道不知道这事,这是说给他听的。
“哦,这事啊,我早就猜到了。陈厂长他们应该也是一样。”陈乐道说道。
冯程程要不说,他都快忘记了他抓的那个杀手,好像现在还关在巡捕房来着。
“你们都知道?”冯程程猛然抬起头。
“这事不难猜,你爸想要收购陈家的厂子,陈厂长不肯卖,就遭到枪杀,你爸自然是嫌疑最大的。”
冯程程怔了怔,所以其他人都早就猜到了,只有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
一时间,冯程程感觉有点没脸见人。
沉默半许。
“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陈翰林是我同学,我爸爸却......”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你爸。”
“可是,他是我爸爸。”冯程程声音越发低落,以前那些事她还能装作不知道,但现在受害者是她同学。
“你想得太多了,这事是你爸和陈厂长之间的事,你根本插不上手,所以这事不怪你。”
这事到底怪不怪冯程程陈乐道不是那么不在乎,中国历史这么悠久,其中有大意灭亲的,也有帮亲不帮理的。
陈乐道觉得这两方都算不上错,尤其是在作为子女的时候。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走吧,我带你去歌舞厅看看。你爸的事还有我呢,要是哪天他干出什么混账事,我就替你爷爷狠狠抽他。”
“说什么呢!”冯程程白了陈乐道一眼,只是让陈乐道这句话一搅合,她心情倒是真好了不少。
陈乐道刚才那句话没有避着谁,跟在他们身后的车中的人也听到了陈乐道这话。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那跟小姐走得这么近的家伙到底是谁?竟然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话要跟冯先生转达吗?几人有点犹豫。
第四十三章 韦正云
夜未央歌舞厅自上次陈乐道来过后,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原因自然是陈乐道对服务人员的制服改装。
陈乐道一通临时起意的瞎几把改动,让原本没有多少竞争力的夜未央在法租界顿时变得独树一帜。相应的,也因此吸引来不少心怀好奇的顾客。
服务员人手一把狗腿刀,这成了原本毫无特点的夜未央歌舞厅中最亮丽的风景线。这风格固然有些彪悍,但胜在足够新奇,再加上歌舞厅经理韦正云的一些细节处理。让夜未央这奇葩的风格变得受欢迎起来。
法租界虽然繁华,但其治安环境也是一大问题,有时你甚至会看见有人拿着砍刀追着人从一条街砍到另一条街。
砍红了眼,就是巡警都照砍不误。也就是没有街砍王的认证颁奖,不然想必会有很多人拿到这一荣誉。
治安不好,做生意自然就是问题,尤其像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更是事故多发地带。
夜未央服务员人手一把狗腿刀别在大腿上,这威慑力杠杠的。给顾客们的安全感也是杠杠的,这让夜未央一时变得受欢迎起来,即使在法租界也小具名气。
不少歌女名媛都开始喜欢出入夜未央,而且因为夜未央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存在,让得不少自诩清流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坐坐。这是环境改善后带来的意外之喜。
夜未央的成功引来不少人的试探,小角色被丁力用狗腿刀打发了。丁力敢打敢拼的狠人名气借此传播出去,成了一个拥有些许名气的人物。陈乐道选择让丁力来坐镇歌舞厅的作用开始体现出来。
至于那些大人物,要么就是夜未央还入不了他们的眼,要么就是因为知道夜未央背后老板是陈乐道,而陈乐道背后站着警务处萨尔礼。因此不敢妄动。
陈乐道和冯程程到夜未央时,这里已经渐渐热闹起来。出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穿着艳丽旗袍的女人或者身着西装的男人。旗袍和西装,这年代便是身份的基本象征。能穿的人至少都是中产阶级,不大差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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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穿着丝绸马褂的人,这些人基本上至少都是已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手上多半会带着玉扳指之类的东西,以此彰显自己的身份。这类人要么就是权贵人物,要么就是老派豪商。
话说好像陈连山也是这种穿着,只不过他没什么玉扳指这些东西。相对那些豪商而言,陈连山更加简朴,穿着得体,更具正派人物气质。
踏入歌舞厅,冯程程小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你这里生意很不错啊!”
冯程程赞道,她明明听人跟祥叔汇报时说这里生意一般的,那些人也太不靠谱了。现在都还没到黄金高峰期,这里人就已经这么多,怎么看都不是生意不好的样子。
即使第一次来,冯程程也不难得出这个判断。这里的人可比她平时和父亲一起参加酒会时的人还要多。
陈乐道也有点小惊讶,他上次之后就没来过,没想到现在居然有如此变化。
“还行!”陈乐道呵呵一笑,转身看向身后跟进来的冯程程的那些保镖。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来夜未央,看到那些大腿上别着砍刀的服务员后,身体都稍稍紧绷了些。
歌舞厅这些寻乐子的地方他们不是没去过,但这家夜未央歌舞厅路子好像有点野。
纵然他们身上都有枪,但人就那么几个,更何况还得保护冯程程,这要出点事,可不好弄。
在他们踏进这里的第一时间,这几个穿着短褂的大汉就让众多服务人员给盯上了。短褂这种服装是上海滩标准的打手制服,而且能穿上这种制服的还多半都是有“编制”的。不得不注意。
好在这里的服务员都认得陈乐道,在陈乐道进门的时候,几个看门的又都恭敬地喊了声老板,才让得那几个大汉没有拉着冯程程跑出去。
看着几人紧绷的身体,陈乐道冲几人笑了笑。
“兄弟们别紧张,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跟你们小姐在这里坐坐,兄弟几个都去玩玩吧,费用记我账上。”
说完,陈乐道朝一个服务员招了招手,让他给几人安排一下。这种随手一为便可以收买点人心的小操作,是陈乐道最喜欢的。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李老师这句台词是陈乐道记得最清楚的台词之一。还有一句是鹰哥的。
盛情难却,也不想却,确定冯程程不会出事后,几人都乐呵呵高兴地接受了陈乐道的安排。
他们这些人工资不高,福利也一般,随时还有丢掉小命的威险。歌舞厅这些地方不是他们能常去的,能享受一回为什么不享受呢?
就这一下,陈乐道在几人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不愧是小姐的朋友,讲究!
陈乐道到这里的消息,小弟早就去给保安队长丁大佬和歌舞厅经理韦正云禀报了。两人纷纷赶来。
“老板。”
“大哥!”
两人上前招呼,陈乐道冲两人笑着点头。
“丁力你认识,就不用介绍了。给你说这一下这位。”陈乐道拍着韦正云的肩膀对冯程程道。
“韦正云,一个海龟,夜未央歌舞厅的经理,很有能力。”给冯程程介绍的同时,陈乐道也没有忘记夸奖一下韦正云。
“海龟?”冯程程有点懵。
“就是国外回来的,海外归来,不就是海龟么。”
冯程程听到这解释不由眨了眨狭长的眉毛,大眼睛泛着光亮,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
韦正云之前就是歌舞厅的经理,帮横三管理着歌舞厅。不过他是被横三逼的。韦正云虽然是个海龟,但家里并不是什么豪商权贵,没什么背景。横三发现这个难得的人才后,就给威逼利诱着帮他管着歌舞厅。陈乐道接手歌舞厅后,把他给留了下来。
“正云,这位是我朋友,冯小姐。”知道冯程程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提她爸爸的名字,陈乐道就没说更多的。
“冯小姐好。”韦正云对冯程程点头微笑。心中却是念叨着冯程程的名字若有所思,他这几年歌舞厅经理也不是白干的。
上海滩冯氏商会会长冯敬尧的千金叫什么名字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不太确定面前这位是不是就是那位。
他知道自己老板在巡捕房工作,但和冯敬尧这种上海滩大佬还是有点距离的,韦正云也不太敢往那边想。人冯小姐可是上海滩顶级名媛。
他老板这样,接触得到吗??
“你好,韦经理。”冯程程同样笑道。
“这变化有点大啊,怎么突然间生意变好了这么多?”陈乐道看着舞厅内场景对两人问道。
丁力有点兴奋,尤其是在看到冯小姐后就更兴奋了,不过这事不是他的强项,还得由韦正云来说。
“多亏了老板你上次的建议,上次你走后,我就在所有兄弟中挑选了相貌周正的人出来,又给他们培训了一下礼仪。最后让他们换上你指定的服装后,咱们这里的生意突然就开始慢慢好起来了。这事我现在都还感觉挺不可思议的。”韦正云笑呵呵道,脸上满是笑容,眉毛都是弯的。
事实上陈乐道上次提出那个建议时,韦正云是反对的,西装马甲他还能接受,但一人一把狗腿刀是什么东西?这路子太野,他一个海龟都没听过。
但陈乐道坚持,丁力又无脑支持陈乐道,韦正云也就只能听之任之。老板发话了还能怎么办,照办呗。
事实证明,王境泽是一代伟人。真香定律是比万有引力定律更加通行的客观定理,它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
“老板,你还有没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呗。”韦正云舔着脸笑道,陈乐道不是横三那种喜欢强迫人的流氓,韦正云心甘情愿留下来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因为陈乐道散发着王八之气。
在盈利达到一定程度后,韦正云是拿提成的。陈乐道本打算给他分红,但想了想,还得先看看韦正云的能力。毕竟丽海歌舞厅在他接手之前,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虽然其中有不少是横三的锅,但陈乐道也得检验一下韦正云的成色,万一只是个镀金的产品呢。
如果韦正云真有能力,陈乐道不介意那么一点小钱钱。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关系到自己的小钱钱,韦正云浑身都是动力,尤其是在看到陈乐道给出的点子有效之后,他更觉得自己前途和钱途都光明。
“哪有那么多点子,正云,你才是经理,这些是你该考虑的东西。要相信你自己,夜未央,就是你最大的舞台。”陈乐道拍了拍韦正云,语重心长。
他要是有那么多点子,就用不着韦正云来当经理了。
按理说歌舞厅应该跟迪厅和酒吧夜场会这些地方有些像,但陈乐道对那些地方并不熟悉,也就偶尔去过一两次。
真要什么具体的经营点子,陈乐道确实拿不出来。
歪主意倒是有,赚不赚钱另说,404是一定的。
不写不说不提倡。
第四十四章 绝对是个人才
冯程程没在歌舞厅待太久,满足好奇心后,便由那几个保镖护送着回冯公馆。
歌舞厅热闹依旧,没因为冯小姐的离开而冷清下来,人反到越来越多。
送走冯程程,陈乐道也没继续待在歌舞厅。在嘱咐丁力和韦正云几句后离开。
夜未央有丁力在,陈乐道不担心有人来闹事。经营方面的事有韦正云,陈乐道同样不用操太多的心。只需当一个幸福的甩手掌柜。
从歌舞厅出来,天色还没暗下来,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想到好久没去过奉先药店,陈乐道索性招一辆黄包车,朝奉先药店而去。
老周和吕奉经营着奉先诊所,陈乐道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经常来诊所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过。药店生意怎么样,他也不太清楚。
药店要想经营下去,就得盼望着别人多生病,只是这样的想法,好像又有些不太好。
依陈乐道对周明先和吕奉感官来看,他觉得两人都不是那样的人。颇有几分大医的气度。至于医术,不谈也罢,陈乐道也不清楚两人医术怎么样。
奉先药店所在街道不是法租界的繁华地段,这里相对要偏安静冷清一些,人流也没那么多。
陈乐道到时,卖混沌的王婆依旧在诊所不远处摆摊,摊位上有两三个人在吃着混沌。
“陈先生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来了,来吃碗混沌吧。”见到陈乐道,王婆很是高兴地招呼道,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王婆双颊已经爬满了皱纹,微笑时脸上沟壑纵横,但依然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热情。
颜色暗淡的灰白色头发中夹杂着几根稀疏的黑发和刺眼的银丝,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容颜,只留下一具临近枯萎的身躯。但即使这样,依然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对生活的希望。
“阿婆,馄饨就不吃了。王六又去码头啦?”想到上次那个抡着大刀往他头上劈的莽汉,陈乐道就不由对王婆问道,他对王六的莽勇记忆犹深。
提到王六,王婆脸上笑容更甚,那小子就是她生活希望的寄托。能一个人将那臭小子拉扯到现在这么健壮,这可一直都是她的骄傲。就是以后下去了,也对得起王家的老祖宗们。她这个媳妇没让老王家绝后。
“小六子啊,在码头呢,他也没其他本事,就一身笨力气,能在埋头做点苦力活。”王婆笑着道,虽然这么说,但谁都能感觉到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对自己儿子的自豪。
“好勒,阿婆,一会儿王六来了你们先别急着走,我给你王六介绍个好工作。”
进诊所前,陈乐道又对王婆说道。王六那一身勇力非常人可敌。往前个一两百年,说不定可以担任冲锋陷阵的猛将。陈乐道觉得这样的人不拿去看大门有点可惜了。
王婆听到他这话,果然更高兴了。王六虽然能卖苦力,但要能换个更好的工作谁又不想呢。不过王婆还是说道:“小六子就那一身子力气比别人强点,别的什么都不会,可别坏了陈先生你的事。”
“哈哈,简单的很,比在码头扛包要轻松,您就放心吧。”陈乐道笑着说。
“阿婆你先忙,我去药店看看。”说完,陈乐道朝药店走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他的声音来到了门口。周明先站在药店门槛处,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双手托在腹部,笑看着他。
“乐道,最近都不见你人影,忙什么呢?现在想见你一面不容易啊!”人还未到,周明先爽朗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周医生还是那个味,跟陈乐道第一次见到他时相差无几,依旧是西装皮鞋外加金丝眼镜,看外表就知道是个精英人士。
“找了个工作,没事也不好四处溜达,今天我不来了么,现在可是我上班时间呢。”陈乐道跟周医生走进药店。
吕奉也在店中,正在给人把脉,相对西医,大多数平民都还是更能接受中医。尤其是西医药还贵,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这让中医依旧还是中国的医药界的扛把子,只是已经日薄西山。
见吕奉在忙,陈乐道没上前打扰,跟着周明先走到他的西医诊室中。
这里比吕奉中医那里要亮堂许多,陈乐道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周,你这业务不行啊,我每次来看到的病人都是找吕医生的,你这有点白嫖的意思啊。”陈乐道对周明先取笑道。
周明先不知道白嫖是什么意思,但带了个嫖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冲陈乐道翻了几个白眼。
只是毕竟年纪到那去了,他的眼白有些泛黄。
这个话题直接晃过,陈乐道在屋内打量了几眼,又道:“嫂子呢?你都在上海待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把嫂子接来,不会是想偷吃吧?还有上次你说嫂子包的饺子好吃,我可是惦记好久了。”
“什么偷吃不偷吃的?这些年这些大城市太乱了,还是让她带着孩子待在乡下老家安全。”周医生没听懂陈乐道说的偷吃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不是什么好话,鼓起眼睛瞪了陈乐道一眼。
没再说他家人的事,周明先换了个话题,“你说你找了个工作?什么工作?你不是想自己做生意吗?”
周明先还记得陈乐道说过想要自己做生意的,怎么这一转身又找了个工作。他疑惑地看着陈乐道。
“做生意和找个工作不冲突嘛!”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和周明先相处,陈乐道感觉轻松多了。
“我在巡捕房找了个翻译的活,在上海滩做生意,没点背景做不下去啊!”陈乐道有点感叹。
这段时间他借助警务处的便利查了上海滩一些大商会和一些大公司的背景,得出来的结果只让他觉得上海滩这巴掌的地方,其隐藏在水下看不见的东西实在有点深不可测。
没点了不起的本事或者通天的背景,想在上海滩把生意做大还真就有点做不到。
像连山纱厂那种普通民营产业,上海滩破产倒闭了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其背后牵扯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甚至以陈乐道目前的能力,就是想拨开云雾见见其后的天色都有些难办到,有些东西,都还不是他能接触的。
周明先看着陈乐道那样感觉有点好笑,明明年纪轻轻的,说话却是总给他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你在巡捕房当翻译?巡捕房可没那么好进,你这运气不错啊。”周明先道。
周明先对巡捕房虽然谈不上有多了解,但上次听吕奉书说过巡捕房的一些事。在有钱可捞的情况下,巡捕房的岗位必然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说不好进的确没有错。
若非陈乐道踩到小狗屎结识了萨尔礼,他想进巡捕房还真就没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给病人看完病的吕奉也走了进来,抓药的事交给了伙计小刘。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吕奉自然是乐得轻松。得给年轻人多一些锻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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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奉一身灰色长袍,脚踩一双黑色布鞋,留着短发。和周明先的造型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似两人所擅长的医术上的差别。一人是中医,带表着传统,一人是西医,象征着新兴。
两人这个小诊所的请况,便好似现在的中国简化缩小了无数倍的样子。
吕奉得知陈乐道进入了巡捕房,反应和周明先相差无几,稍稍要更加认真一些。
“乐道,巡捕房水深,贪污腐败成风,你在里面可得小心处事啊。”吕奉对陈乐道语重心长地说道。既是担心陈乐道在里面待久了被那些人腐化,同时又担心陈乐道不能和光同尘,被同僚排斥针对。实在是一个矛盾的事情。
吕奉人不错,跟周医生相比,脾气稍微硬一些,有那么点嫉恶如仇的意思。但对朋友,同样也是尽仁尽义,不虚伪做作。
陈乐道喜欢这样的朋友,相处起来不费力。
两人不知道陈乐道是警务处三把手萨尔礼带进警务处的,不然或许就不会担心陈乐道了。就跟薛良英受警务总监费奥里看中而地位特殊一般。和萨尔礼关系友好的陈乐道在警务处同样不是谁都敢招惹针对的。
警务处内,真正说了算的永远是法国人,陈乐道和薛良英在里面,便相当于古代皇帝面前的红人宠臣,那是随时都可以打人小报告的。
当然不是太监。
陈乐道不愿意接触碰触的事,警务处的人都会懂事的不展现在他面前。你清廉你的,我贪污我的,互不干涉。
“呵呵,放心吧。依我看法租界当局是不会一直任由巡捕房这么糜烂下去的,早晚得从上到下大清洗一番。巡捕房糜烂,影响的可不只是那些普通市民啊。”陈乐道对两人说道。
他在巡捕房干了也有段时间,身边还有薛良英那个学霸时刻影响着,对巡捕房现状他并不是一点认知和看法都没有。
薛良英能得到警务总监费奥里的看重,绝不是凭借他那几门外语就能做到的。和薛良英相处这么久,陈乐道可以肯定的说,薛良英他娘的绝对是人才。
只是老薛好像有些不太看好现在的警务处,因此每天只待在办公室看看书喝喝茶,和陈乐道聊一聊上海滩的风花雪月。对警务处的事都是出人不出力。
虽然吕奉和周明先只是开诊所给人看病抓药的医生,关心这些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嫌疑,但陈乐道还是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
他很清楚,小看谁,都不要小看医生这个群体。
医生当中,有时总是一不小心就会钻出一些其他行业的大佬来。
第四十五章 工作
吕奉和周明先给陈乐道分析着巡捕房的险恶,说了一阵后,见陈乐道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说。陈乐道给他们印象一直都是做事稳妥的年轻人,陈乐道自信,他们也只能选择相信。
只是眉目间依旧有些化不开的愁绪,多少还是有些担心陈乐道在巡捕房中迷失自己。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要是让巡捕房那些人带坏就可惜了。
学好难,但学坏却很容易。陈乐道年纪轻轻,两人都有点担心他把持不住自己。
聊了一阵后,吕奉又出去了,有病人来看病。西医药贵,普通人用不起洋人看病的法子,老老实实看着中医。周明先还真就跟陈乐道说的那般,基本上是在白嫖。一天下来也没几个找周明先看病的病人。
西医在这时代是一种稀缺资源,但凡会点西医的,基本上都会自己开个诊所,医术好的就去大医院待着。相当于是贵族医生。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话用来描述西医的病人颇有妙处。让西医瞧病的,大都是些高收入人士。
社会上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一种逐富的风气,商人的地位比之古代不可想象。很多豪商的行为,在底层平民看来便是对的。
人家能赚那么多钱,见识会比不上你几个泥腿子?你看不懂人家的操作,那是你蠢,你要是看懂了,那你就是有钱人了。
在这种思想下,有钱人做的都是对的,底层人民纷纷效仿。或许这也是未来为什么中医势微、西医崛起的原因之一。
见周明先躺着就把钱赚了,陈乐道在一旁实名羡慕。一时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
羡慕不来!
巡捕房的事说完,陈乐道又给周明先说了他现在新的住址,以及夜未央的事。
若说巡捕房的事走周医生还能接受,那霞飞路大别墅和歌舞厅这事就真有些超纲了。之前你还啥都没有,结果现在你不仅在巡捕房工作,还有了别墅,更是有了一家歌舞厅作为产业。
这完全相当于一个打了五十年光棍的穷光蛋,有了个富豪老爸,还有了个白富美老婆。除了穿越基本上本无他法,因此可以想象周医生心中的不可思议。
这已经不是踩小狗屎就能做到的。
周明先都听愣了,硬是拉着陈乐道连续说了三遍才敢相信。
晃了一会儿神,周明先收起那不可思议的神色,嘴角动了动,感慨道:“这就是上海滩的十里洋场啊,一夜之间,可能什么东西就都有了。”
不过话毕,周明先脸色却是立刻摆正,认真看着陈乐道:“你是个稳重的人,别的话也不用我说。但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成功而大意。这里能让你一夜之间什么都拥有,也能让你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周明先瞪着双眼,一脸严肃的看着陈乐道,好像陈乐道犯事了一样。他没问陈乐道怎么有的这些东西,只是认真警醒他。
气氛让周医生搞得有点严肃,陈乐道心中虽然感觉温暖,但还是不大习惯两个大男人在这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总有一种感情在发酵的感觉。
“哈哈哈,放心放心,失去所有我也不会失去嫂子和侄女的。”一句乱入的伦理梗,让周明先皱着眉头思考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臭小子是在占他便宜。
饶是不知道杀破狼,周明先一时也有点化身西装暴徒的冲动。
“你和吕医生有时间可以去夜未央看看,顺便给我提提意见。”陈乐道笑着说道。
他也不清楚周明先和吕奉喜不喜欢去歌舞厅,但如果周医生真去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抓到一个不小的把柄。
正经医生去什么歌舞厅啊!
“刚才你和阿婆说的给王六找的工作就是去你们歌舞厅?”周明先问道。
“嗯,我那歌舞厅生意还不错,反正都是用人,王六人老实,那么大的个头往那一站也有威慑力。”陈乐道说。
王六那一身腱子肉以及那么高的个头,往歌舞厅一站那就是镇厅之宝。谁想捣乱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周明先听了点头,王六那一身健壮的肌肉确实适合干这种活。
“你把王六带去可得注意点,歌舞厅不是什么安生地方。王六性子直,用好了自然好,也别让他惹祸。”周明先说道,他更想说的是别让王六在歌舞厅出事。
上海滩这些歌舞厅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王六是王家的独苗,陈乐道出于好心让王六去歌舞厅工作,但要是出了事,那就是好心办坏事。
只是周医生或许忘了,上海滩的码头可是比舞厅环境更彪悍的存在。
陈乐道在诊所内坐着,直到吕奉忙完后,才跟周明先、吕奉以及伙计小刘一起出去照顾阿婆生意。
天色渐暗,四人围坐着一张小桌子,正吃得起兴时王六也来了。高大的个子隔着老远就已经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即使在码头忙活了一天,王六依旧不见多少疲态。只是脸上带着颗粒大的汗水,粗布衣服上飘着浓重的汗味。隔着老远,便咧着张大嘴喊着“妈”,一路跑了过来。
见到陈乐道几人后,又高兴地笑着一一招呼。
“妈,给,这是今天的工钱。”一上来,王六就高兴地将刚发不久工钱递了过去,大手里抓着一大把钱。看着多,实际上却是连一元钱都没有。一元就是一个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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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工人工资都是遭遇了层层剥削,又给交了各种“例钱分子”后,剩下的才是工人自己的。一天挣的钱也就将将养活自己,要想存点是万万不允许的。
别看码头上都是些粗人,但数学一个个都是无师自通,怎么才能将工人苦力压榨到极致,又给他们点饱肚的生活费。这一点上没人比得上他们。
王六因为个头彪悍,干的活又是最多的,因此勉强得到“工头”的“青睐”,工资比其他工人要多那么几个子。
见王六把钱全递过来,阿婆也没去接,赶紧拿出一张帕子给王六擦着汗。
阿婆身子有些佝偻,王六长得高壮,阿婆垫着脚,也就只能擦着王六点下巴。等妈擦了几下,王六才接过帕子自己擦起汗来,脸上是憨厚的笑容。
陈乐道就在两人旁边坐着,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鼻头微微一酸,脸上却是不自觉浮现微微笑容。
“这钱你自己拿着吧,陈先生说要给你介绍工作,回头你去买套新衣裳。”阿婆将钱给推了回去。
“啊,工作?”擦着脸上大汗的王六神色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给他介绍工作的。
不过他对陈乐道印象深刻,自陈乐道上次说他师父是民族英雄后,王六就一直觉得陈乐道是个好人。微微一愣后,脸上便露出惊喜之色。
第四十六章 老板
长这么大,三十郎当岁,说到工作,王六还从未有过一个正经工作。
在码头扛包叫工作么?那叫下苦力,那叫干活儿!
人去码头扛包都是说去干活儿,没有人说去工作的。两者意义相近,却又相差甚远。
当老师是工作,干巡捕是工作,在银行数钱是工作,进报社当编辑也是工作,唯独就是这种下苦力,耗力气的累活没人说是工作。
王六一直不缺活儿干,但真正的工作却是没有一个。
尽管还不知道陈乐道说的“工作”是怎么回事,但王六心中已经期待起来。他也期待能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可以干。扛包的苦力,在这上海滩的地位也就比乞丐好上那么一些。
纠结了一会儿,王六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他很想立刻知道陈乐道说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见王六那猴急的双手无处安放的模样,陈乐道笑了笑。他并不是很理解一个工作为什么能让王六高兴成这样,但高兴是能传递的,陈乐道心情也因王六的表情更加舒畅。
“我有一家歌舞厅,生意还不错,我打算让你去那里工作,你觉得怎么样。”陈乐道问。
虽然上海滩歌舞厅很多,但还是有许多人都接受不了歌舞厅的氛围。歌舞厅在一些人眼中是不正经的地方。陈乐道不太确定王六是不是也这样想,但王六的憨厚样,让陈乐道觉得他应该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王六拿不中主意,在码头扛包时他听其他人说过歌舞厅。那是很多苦力做梦都想去耍一耍的地方,每次听他们说那些话时,他这个三十的老光棍都会脸红。现在有机会去歌舞厅工作,王六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答应。
目光看向年迈的母亲,以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妈妈都会帮他。
不过这一次王婆并没有帮助他,而是对他笑了笑让他自己拿主意。儿子这么大了,总是不能陪着他一起到老的。王婆知道自己儿子脑子没有正常人好使,但总得学会以后自己一个人生活,自己拿主意。
“那,我,我去。”王六嗫嚅,面色颇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陈先生是个好人,总不会坑他的。他心中的想法促使他做出“去”的决定。甚至都没有问他具体做什么。
不是他不想问,或者忘了,而是他凶悍的外表下,有一颗憨厚的心。相信了陈乐道,他便给出所有信任。
陈乐道微笑,被信任的感觉还挺不错。
“那你明天去夜未央找我,我要是不在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会有人给你安排的。”说完,又想起些什么,跳起来拍了拍王六结实的肱二头肌,满意地微笑道:“衣服就不用买了,那里有专门给员工定制的衣服,到时候不会缺衣服。”
王六听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陈乐道,脸色些许变化,嘴角无力地动了动,他感觉面前这陈先生也没那么好了。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第二轮,第一轮是他爸爸穿的。
刚才还在想可以有一件新衣服了呢!孝顺节俭和想有一件新衣服并不冲突。
说服王六的过程异常顺利,都没让陈乐道多费口舌,这是意外之喜。等他从奉先诊所回到别墅时,天色已暗,好在这里这里早就有了路灯。道上虽然昏黄不定,但依旧看得见。
翌日,陈乐道白天在警务处划水。坐得屁股疼之后,陈乐道带着好奇翻开了薛良英最近一直在看的书,打算用书打发打发时间。
哪知道却是越看越精神,看着书中动辄几万字的鞭辟入里的细节讲解,陈乐道拉动椅子,让自己往里面做了些。
他本以为薛良英看的是学术类书籍,可能又在自学什么东西,哪知道他会看这种书。不过这种书在昏昏欲睡时用来提神,效果到真是不错。
既然没干什么正事,陈乐道不打算继续让老薛这么荒废时间。薛良英精通多国语言,而陈乐道很清楚掌握一门外语在这时代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帮助。
英语他会,陈乐道便跟薛良英学日语。这门语言,在接下来十多年内能给他带来很多帮助。
今天陈乐道破天荒的在警务处待到下班时间,编写组的同事在下班看到陈乐道时纷纷瞪大了眼睛。这是太阳打东边落下了?
平日“朝九晚五”的陈翻译,今天居然没提前下班!不少人都想看核对一下时间,确认一下是不是表上的时间错了。
......
想着王六的事,陈乐道准备去夜未央看看。
看王六昨天那兴奋的样子,他今天应该一大早就去夜未央了,去看看那大个儿适不适应夜未央的工作。
“老板,”
门口站着的四个人见到陈乐道,原本背在背后跨立的双手立马贴到裤缝处,微微弯腰低头,口呼老板,声音整齐洪亮。加上几人同一的着装,还真具有一点别样的气势。
这套规矩是韦正云和丁力鼓捣出来的,说是为了增加夜未央在外人眼中的神秘性。陈乐道不知道这神秘在哪里,但这种感觉让他很爽,他没有反对。
走进歌舞厅,凡是和他相遇的服务员都会驻足问好,这引来一些舞厅内的客人的好奇。
思路客
这人就是这个风格怪异的歌舞厅的老板么?不少人心中都冒出这样的想法。
没让陈乐道多等,丁力很快就寻了过来,后面跟着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王六。丁力本就没有多高,和他站在一起,王六就像是一个小巨人。丁力身高才到王六脖子处。
“大哥!”丁力上来就叫到,他的声音让王六有点无措,他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不能也叫大哥吧,叫陈先生好像也不合适。
“叫我老板吧。”陈乐道看出王六的窘迫,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王六人高马大,穿上一身西装后给人的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若是带上个墨镜遮掩住他眼神中的憨厚,便是一个活生生的金牌保镖。
“老板!”王六当即解放似的喊道,脸上是憨憨的笑容。身体不自觉的扭着。
第一次穿西装这种衣服,他总感觉很别扭,心理上别扭,身体上也别扭。王六没有丁力骚包,却是不能立马适应西装。
“不错,看着精神。”陈乐道笑道,“阿力,你再给......就叫老六吧,你给老六多置几身衣服,以后就这么穿。”
随口定下对王六的称呼,陈乐道又对丁力说道,丁力欣然应下。通过今天和王六的相处,他知道王六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这种人只要有点本事,就很难让人讨厌。丁力很喜欢王六。
王六有本事,他的性格也注定他不会争丁力在夜未央的权力,加上是陈乐道让他来的,丁力就是想不喜欢都不行。
王六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是露出一张苦瓜脸,“老板,我能不能不穿这衣服,穿着别扭。”王六可怜巴巴道。
他这委屈样把陈乐道给逗笑了,实在有点憨憨。止住笑,陈乐道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西装。
“没事,多穿穿就习惯了,现在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下班后穿回去给阿婆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想到老妈,王六顿时就不反对了,他能想象到妈在看到现在的他后的反应,肯定会高兴哭的。
“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吧。”西装话题结束,陈乐道另问。
王六点头,其实来了这里一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这一天他尽在这里坐着耗时间了。
王六来这里找到韦正云,韦正云知道是陈乐道让他来的后,很重视,但又有点费解。不知道该怎么安排王六。直到知道王六很能打后,才猜到了陈乐道的意思。
当即告诉王六平时不用做什么,只要有人来舞厅捣乱搅乱舞厅生意时,阻止那些人,不让人在舞厅捣乱就行。
这业务王六很熟,明白了韦正云的意思。就是有人来捣乱时,就把那些人打一顿,丢出去。这种事他以前在码头扛包时经常遇见。
不过码头没让他负责那些,只让他扛包。要让他负责这事,他觉得早就没人敢去码头捣乱。码头那些人揍人就跟挠痒痒一样,轻手轻脚的。
王六很憨厚,但憨厚不是傻,只是有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憨厚也不代表好欺负,在上海滩长这么大,很多小混混都曾想欺负王六,但最后都让王六揍怕了。
陈乐道对王六好,还救过他妈,王六是拿陈乐道当恩人的。知道可能会有人来陈先生的舞厅捣乱,王六当时就向韦正云下了保证。
有人来捣乱,他就绝对会狠狠揍那些人一顿。
现在陈乐道问起他适不适应这里,他颇觉不好意思,因为在他看来,他在这里好像什么事都不用干。
看到那些服务员身上的别着的狗腿刀,王六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也觉得应该没多人敢来这里捣乱。老板给他这份工作,应该就是故意帮助他。
想到这些,王六心中暖暖的,老板对他太好,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第四十七章 心事
又是一天日语学习结束,放下薛良英给自己特制的日语教材,陈乐道慵懒地抻懒腰,双手大开,惬意地往椅背上一趟,长舒一口气。感觉找回了自我。
“学习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啊!”一口气出完,陈乐道忍不住感慨。以前最讨厌的是学习,现在最怀念的还是学习。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对所有老师说一句,我爱学习!”
陈乐道一副终于解放了的模样,口中却说着和其模样相违的话,怎么看不像是热爱学习的样子。薛良英忍俊不禁,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知这到底是口不对心,还是心不对口。
“你怎么突然对日语感兴趣了,还非要学,这不是损我而不利你吗!”薛林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水在喉咙打转,重新浸润干涸的喉咙。教陈乐道这种语言天赋一般的学生,实在太费口舌。
陈乐道能熟练地说汉语、法语、英语,薛良英觉得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这得耗死多少个老师,陈乐道才能做到现在这地步。
摇了摇头,陈乐道不理这个不合格的老师,若是薛良英教学水平能高一些,他也不至于学得这么辛苦。要是让薛良英去教学生,不知道多少学生得跳楼寻求解脱。
“局势如此。上次的世界大战只是第一次而已,我想第二次世界大战不会远了,多学点东西,技多不压身嘛。”陈乐道倚躺在椅子上,双手揉着脑仁说道。
“第二次世界大战?”薛良英听到他这话神色不由一愣,陈乐道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大概能理解,但怎么还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
牵连整个世界的战争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发生。薛良英轻轻摇头,不是很赞同陈乐道这话。
“美国爆发的经济危机波及整个世界,这是世界级的经济危机,没有那个国家避的开。现在很多国家的经济都面临着巨大的难题,经济危机更是引发国家的内部矛盾。要想解决这些危机和矛盾,还有什么比战争更有用呢。”陈乐道自顾自说着,不仅是对薛良说,也是对他自己说。
1930年近在眼前,三十年代的大序幕没有多久就要拉开,时不我待啊!!没人比他更清楚中国即将迎来什么时代,偏偏这些话他没法对人说,只能憋在心里。
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人预测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但这种言论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事情没发生之前,终究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人更多。
陈乐道现在就是跑到常校长面前告诉他该准备战争了,对方也只会当他是个热血青年,或者其他。
“你学习日语,是觉得中日之间会有一战?”薛良英显然知道这个言论的,只以为陈乐道是支持这个言论的人。
陈乐道闻言叹了口气,和薛良英接触日久,他越发觉得薛良英是个有智慧的人。在他来到这里接触的人当中,薛良英的智慧和能力或许只有冯敬尧那个老狐狸能胜过一筹。薛良英虽然从未做过什么大事,但他认为薛良英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尤其是他在和薛良英谈过警务处现状以及将来之后。他更是如此认为。
连薛良英这样的人都对这个言论将信将疑,付之一笑,其他普通人就更是如此了。陈乐道内心有点对国家和时代的悲哀。有些东西憋在心里始终不吐不快,陈乐道决定和薛良英好好辩一辩这事。
“日本从明治维新起,国力逐渐增强,时至今日,从国家发展程度与军事力量而言,当称亚洲第一强国。”
听到陈乐道这话,薛良英嘴唇动了动,有心反驳,但想到世纪前清朝签过的那些不平等条约以及几年前外交使团在巴黎遭遇的一切,实在说不出话来。
几千年养成的国民自信,早已在清末被摧毁的七零八落。
见薛良英不说话,陈乐道无奈摇头,他挺希望薛良英能说赢他的。那样心里还能有点安慰,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呢!
“想想日不落帝国吧,当他们的军事实力日益强大,但国土面积却一成不变时,他们就会滋生野心。不是所有国家都如同我们一般爱好和平的。”
陈乐道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说,但担心那些东西引来神秘的404,说到这便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薛良英沉默下来,他很聪明,有些东西他一听就能分辨其真假对错。陈乐道说的或许片面,但有其道理。两人的话题说到这就结束了,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外面日头已经跑到西边,渐渐临暮,陈乐道拿起外套和礼帽朝外面走去,没打扰站在窗户处看窗外斜阳欲落的薛良英。薛良英需要好好思考。
方艳云上午给他来电话,约他晚上去夜未央。现在差不多是时间了。
千百年前杜牧曾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如今,陈乐道感觉这上海滩已经有了这诗中的一二韵味。他也不能免俗。
坐上昨天从夜未央开来的车,陈乐道朝夜未央而去。车是陈乐道让韦正云给他准备的,除了自己这辆,夜未央还备有两辆车,算是舞厅公用,平时则作为韦正云和丁力两人的车。
沿着脑中的路线,陈乐道开着车朝夜未央而去,法租界的路他现在基本上以经熟悉。至于再远点的,则靠车上准备的地图。
虽然说是让张叔当他的司机,但没有特别需要之时,陈乐道依旧是自己开车。他在巡捕房还只是一个翻译,配个司机有些高调了。
陈乐道到时,方艳云已经在里面等着,走进大门,齐整的“老板”称呼让陈乐道脚步有点飘飘然。这种感觉虽然以经有过很多次,但每次听到时陈乐道都感觉心底一震。
思路客
这种代表着权力的称呼,确实容易让男人迷醉。项羽当年说出彼可取而代之,想必也是如那些阅读小说时的可爱读者一般,将自己代入了秦始皇的视角,净做些异想天开的美梦@*=*@!
霸王虽猛,但永远都不可能代替始皇。其他皇帝用千古一帝的称号或许有争议,但始皇没有。
振长策而于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
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始皇一生,只有一个遗憾,忘了向天再借五百年。
“不好意思,来晚了。”陈乐道在方艳云对面坐下,方艳云轻轻一笑,熄灭手中的仙女香烟,“没事,我也刚刚到。”
这一次,韦正云和丁力都识趣的没有过来打扰两人,王六看到陈乐道后本想过来,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丁力给抓住。
“阿力,你拉我干什么,老板来了!”王六自然不可能同其他人一般叫丁力力哥,而是和陈乐道一样叫他阿力。
“你傻啊,没看见方小姐在那里么,不要去打扰大哥。”丁力拉着王六往另一边去,免得这家伙去破坏陈乐道的好事。
王六忍不住摸了摸脑袋,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今天怎么想着来这里?”陈乐道看着方艳云,感觉这姐姐好像每天都多愁善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强在冯氏商会里得到重视,现在他是美华戏院和丽都歌舞厅的总经理。”方艳云摇晃着酒杯,眼神随着晃荡的酒液而动,迷离不定。
“是吗,好事啊,你不应该和他一起庆祝庆祝吗,怎么还约我到这里来。”陈乐道听完笑着说道,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许文强竟然还是接管了美华和丽都。不过许文强的能力摆在那里,陈乐道对此倒是没感到太过意外。
只是不知道李望琪去了哪里,许文强顶替李望琪成为美华总经理,李望琪总不可能待在那里给许文强做副手。
方艳云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好事。我了解文强,他看似不争,实则内心极有原则,做事更是很有主见。
冯氏商会的一些行事手段和他的行事准则相冲,之前只是一个业务经理,上面有李望琪顶着,很多事都轮不到他。但现在他主掌美华和丽都,成了冯氏商会新贵,只怕以后很多事都会让他去做。到时候只怕会好事变坏事。”
方艳云还有一句话没说,之前她让许文强去美华工作,想的是若真有什么事,她也能在冯敬尧那里说说话照应一下。但现在她已经明白,她的话在冯敬尧那里根本毫无作用。
让许文强进入冯氏商会下面的美华戏院,她只怕不是帮了许文强,而是害了他。
听到方艳云这多愁善感的话,陈乐道不由笑了笑。这姐姐要是要是有个弟弟什么的,绝对是个扶弟魔。
“你操心的太多了,许先生又不是个孩子,相反他很有能力。不管他做什么,我想他都很清楚做了之后会面临什么。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想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既然没有拒绝成为美华和丽都的总经理,那他就已经做好了面临那些事的准备。
我觉得你与其在这里为他担心,不如好好支持他。我自认对许先生也有几分了解,他是个有能力有见识也有自己的坚持的人。他做出的决定我想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你是他在上海滩最好的朋友,与其劝告他让他有压力,不如支持他做他想做的事情。”陈乐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方艳云抬头有些惊异地看着陈乐道,他没想到陈乐道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这番话和许文强对她说的话有几分异曲同工。
“看来文强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知交。”方艳云默默看了他几秒,突然一笑,嘴里吐出这句话来。
陈乐道笑了笑,知道她说的是自己。
“你这话和他说的很像,他也对我说过相似的话。文强朋友不多,你和他能成为朋友果然不是偶然。”方艳云轻声说道,配合舞厅此刻舒缓的音乐,颇有几分忧郁的美意。
自己和许文强算朋友么?陈乐道也有些不太确定,大概是吧。
曾经他最喜欢行走于黑白交隐处,但内心坚持正义的强个,最讨厌忘恩负义,有几分虚伪,又有几分敢爱敢恨的丁力。
不过来到这里后,他和许文强反倒是没有那么熟,丁力和他反而关系更近。
都说人生无常,这还真有点意思。陈乐道摇头笑了笑。
方艳云心里有很多事,他心里的事又何尝少呢!
第四十八章 舞厅相遇
陈乐道和方艳云坐在位置上聊着,灯光在两人头上照下,不同于舞厅的五颜六色,这里的的灯光微明而温暖。陈乐道知道这姐姐今天为什么叫他出来了。无非心有愁绪,却找不到可倾诉谈心之人。
陈乐道自认不渣,但在这方面他确实受女人青睐,也颇有经验。这不是他能控制的,方艳云也不是第一个拿他当男闺蜜的女人。
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你终将会自己最讨厌的人。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埋在自己记忆深处的女人。陈乐道也不例外。他现在也记得当初那个女孩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你能接受自己女朋友有男闺蜜么?
所谓男闺蜜就是对你别有居心的异性。陈乐道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他不相信男女之间真有单纯的友情。总有一方是对另一方别有居心的。
陈乐道现在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他和方艳云的关系完全可以用“闺蜜”来形容。同时他也不确定自己对方艳云是不是别有居心。反正挺漂亮的不是么。
夜未央外面,两辆汽车停下,两个从未来过这里的人从车上走下,他俩慕名前来最近声名崛起的夜未央歌舞厅看看。
“走,文强,以后美华就交给你了,今天就当庆祝你升职,欢送我调任。”李望麒拍着许文强后背,脸上是爽快的笑容,两人朝歌舞厅走去。
李望麒被冯敬尧从美华调离,许文强将顶替他的位置。李望麒的调任不算升也不算降,加上他认为许文强在商会中前途远大,因此李望麒没有怨恨许文强把他顶开的想法。
他很聪明,怨恨没有任何作用。许文强有前途,两人完全可以成为朋友。
这段时间夜未央歌舞厅名气不小,两人都有所耳闻。因为金大中进了局子,按规矩,丽都也被冯氏上接手。现在由许文强掌握。
许文强抱着参观学习的态度,李望麒抱着玩一玩的想法,两人便一起来了这里。
夜未央究竟凭借什么做到一夜显名于上海滩,两人都有些好奇。
大门处,四个说不出是门卫还是服务员的西装马甲男双手背跨站在那里,就如传闻中一般,每人大腿上都有一个皮套,上面别着一把狗腿刀。
静立在门口处如同门神,看其没什么表情的脸,其实还挺唬人。若不是这里门庭若市,时刻都有进进出出之人,一般人或许是不敢顶着这四个人进入歌舞厅的。
有些奇怪,但还在理解当中。这是两人的第一想法。上海滩凡是掌握在帮派手中的娱乐场所,一般都会有或多或少几个小弟看门。只是不会这般明晃晃地将砍刀别在大腿上。
两人好奇地打量几眼,那四人也不搭理他们,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哈哈哈,有点意思,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李望麒看着歌舞厅大门和站着的人,口中畅声笑道。
这话不是挑衅与嘲讽,自然不用担心被夜未央的人认为是来找茬的。两人站在那里也没人搭理。里面的人没有要出来揽客的打算。
真要出现什么“大爷,进来看看嘛”之类的东西,反倒违和。
带着好奇,两人往里内走去,走进大门。门内有同样穿着的人双手低垂,贴抱在腹部站着。都是女服务员,每一个都长得很标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头发梳成单马尾垂在脑后。从头发到鞋子,几乎都是同样的穿着,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说马尾不好看的,或许是其本身驾驭不了。
女性穿着男装,夜未央给两人的感觉更加奇怪了。这里的风格有些标新立异。
上海滩歌舞厅的女服务员大都会穿一些略显暴露或者显露女性美的衣服。像夜未央这般,穿着男性的西装马甲,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服务员,两人都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穿着也别有一番美意,验证了漂亮的女人穿什么衣服都漂亮这话。李望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些女孩乍一看给人英姿飒爽的观感,少了些风月之地常有的阴柔脂粉气。让见惯了传统歌舞厅风格的李望麒眼前一亮。
“欢迎光临,”
两人一进门,就有女服务员迎了上来。韦正云和丁力虽然让手下的小弟也充当服务员。但一家歌舞厅,服务员全都是男的总会显得有些怪异。
“两位先生,请问有什么物品要寄存吗?”一个女服务员对两人问道,如今秋意渐浓,气温回落,大多数人都会穿着大衣之类的衣服。进入歌舞厅气温回升,若是要跳舞就更加燥热。因此很多人都会选择大衣将寄存在这里。
强哥现在就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听到服务员这话很快反应过来,将礼帽和大衣一块递了过去。
进入这里后,歌舞厅就一直给两人新奇的感觉。李望麒是从享受玩耍的角度去看,强哥则是从一个经营者角度去看。他接手美华和丽都,是真的想着好好经营的。
美华和丽都每个月的利润大头都归冯氏商会,但他这个总经理也能分到一部分。现在看到夜未央的种种新奇,他的第一想法是如何将其中好的东西借鉴到丽都去。
走进大厅,许文强走上二楼。正准备仔细瞧瞧,却在一处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艳云!!”许文强一眼认出了方艳云,继而看到方艳云对面的陈乐道。陈乐道笑着对方艳云说着什么。
驻足站在原地,看着方艳云和陈乐道详谈甚欢的样子,强哥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看什么呢?!”许文强驻足不动,身后走上来的李望麒有点纳闷。顺着许文强视线看去,瞧见了陈乐道和方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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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陈兄弟和方小姐吗!哈哈,没想到他们也在这里,还真是巧了,走,咱们上去打个招呼。”李望麒没察觉许文强的异样,拉着许文强就朝两人走了过去。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人,陈乐道的感觉有点奇妙。当你的女...前女友和她的男闺蜜单独在一起被你撞见时你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点陈乐道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那个男闺蜜肯定是有点尴尬的。尤其是在那男闺蜜和女人的前男友认识的情况下。
看着许文强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的表情,陈乐道总觉得那表情有了点变化。他莫名有点心虚,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强哥的事一般。
其实不是好像,他已经抢了原本太多属于强哥的东西。那些东西会给许文强带去麻烦,他接手这些东西也就接手了麻烦。陈乐道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想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原则。陈乐道脸上霎时露出热情的笑容。
“李老板,许先生,你们也来这里玩?真是巧啊!”陈乐道起身,脸上一副讶异而又惊喜的样子,个中真实看不出具体有多少分。
李望麒的笑容很热情,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至于许文强,脸上肌肉微微动了动,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
“文强,李老板!”方艳云有些惊讶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天听了不少夜未央的名字,我们来这里看一看。”许文强说道,他似乎知道方艳云在想什么。
“是啊,没来之前就听说这夜未央很不一般,今天一看才发现确实挺特别的。”
“哦,对了,兄弟,听说丁力也在这儿干呢!你知不知道这夜未央老板是谁呢?”李望麒对陈乐道问,丁力这些天借着夜未央的名头,也算是成了一个人小有名气的人物。可以说是正式“出道”了。
夜未央的前身丽海歌舞厅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没引来太多人的注意,李望麒以前不知道丽海歌舞厅的存在,只以为这夜未央歌舞厅是凭空冒出来的。
陈乐道没有特意隐藏自己老板的身份,但也没去刻意宣扬,对没有真正查过夜未央背景的人而言,老板的身份确实有些神秘。
歌舞厅在上海滩大都是挣钱的,丽海不挣钱,多半有韦正云不想给横三的做事的原因。夜未央怎么样和李望麒关系都不大,但对这个一夜之间出现的歌舞厅,李望麒也有点好奇。尤其是丁力这个熟人还在这里做事,就更让他好奇了。他心中其实有些想法,只是不太确定。
陈乐道笑了笑,李望麒这试探差不多就是直接问他是不是这歌舞厅老板了。
“这歌舞厅我有一些股份,我算是老板之一吧。”陈乐道笑着说道。歌舞厅就是他的,但这事没必要说出来。
李望琪听完露出一幅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谁不知道陈乐道和冯家关系不一般。陈乐道有一些股份,那剩下的股份是谁的,不言而喻。
倒是许文强,不由深看了几眼陈乐道。虽然有些猜测,但真正确定的时候他还是太惊讶。尤其是在亲眼看到这歌舞厅的情况后。
这里处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前接触的那些服务员在面对他们时全都不卑不亢,做事有规有矩,很有条理。夜未央的服务员和这里的歌女舞女都有着明确的划分,更是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一切在许文强看来都很不错。他对这里的评价很高。
值得一说的是,歌舞厅的歌女舞女并不是歌舞厅的员工,她们和歌舞厅是合作关系。歌舞厅相当于是一个平台,她们在这里展示才艺,凭本事挣钱。和歌舞厅按一定比例分成。不知道酒吧驻唱歌手是不是就是打这儿来的。
这段时间随着夜未央的名头打出去,加上夜未央宣传出去的且真实的口碑。来这里的歌女和舞女的质量在不断升高。韦正云近期已经有些烦恼,开始时因为没有舞女而烦,现在则因舞女太多而烦。
或许是她们都没什么安全感,夜未央这里另类的服务员给她们带来了安全感。这话是方艳云告诉陈乐道的,她曾经也做过舞女,对这些舞女的心态,感同身受。
第四十九章 闹事
四人坐在一起,各有心事。当中若说心思最“单纯”的,许是李望麒。他一心想着和在座三位拉好关系。
方艳云或许是接受了陈乐道之前的建议,笑容不再忧郁,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几分。这样的她更添几分美艳,喜欢痴男怨妇的,终究是少数。
李望麒和许文强坐在一起,在陈乐道对面,他竭力不去看陈乐道旁边的方艳云,但眼睛像不受主观意识掌控的雀雀,总是躁动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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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对此见怪不怪,只当做没有看见。
许文强还是那般,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是他一惯挂在脸上的表情。方艳云之前是坐在陈乐道对面的,两人来后,她和陈乐道坐在一起。许文强目光时不时在两人身上转动一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艳云许是敏锐的感觉到几分不对,笑容下总是有几分不顺畅的微表情。她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没来由的心虚出现在心底,不知这心虚来自何处,更不知为何而起。
陈乐道没有方艳云这般坐卧不安,招呼两人坐下后,热情地给两人倒上一杯红酒。许文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在四人之间。陈乐道很想提醒他一句公共场合,尤其有女士在场,最好不要吸烟。但又觉得让强哥这时候抽支烟挺好的,算是对他的补偿。
陈乐道拿走太多原属于许文强的东西,让许文强在禁烟区吸一支烟,这是他可以做到的补偿。昔日偶像心情复杂,他是可以理解的。
不远处的服务员见许文强抽烟,欲过来制止。得陈乐道示意后停下脚步。默默的给附近的几桌客人送上几瓶不错的红酒,低头附耳几句后,周围之人不愉之色渐消。
禁烟区:夜未央歌舞厅特有,专为不吸烟者准备。陈乐道与方艳云本在吸烟区坐着,许李二人来后换到禁烟区四人桌。
“许兄,恭喜,听方小姐说你现在成了美华戏院总经理,还接管了丽都歌舞厅。”陈乐道举起酒杯,恭喜许文强,碰杯庆祝。
“同喜,夜未央歌舞厅在租界声名崛起,名誉上海滩只怕不远了,这是丽都歌舞厅远远比不上的。”许文强压下心中复杂心绪,让自己轻笑着和陈乐道轻碰一下酒杯。
“哈哈,兄弟,你这可是厚此薄彼啊!文强升任总经理是好事,但我可就不是总经理了。”李望麒大笑着,虽然卸任总经理,但看他神色就知他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
“呵呵,以李哥的本事,只怕是有更好的位置给李哥腾了出来,冯先生怎么可能会委屈有功之人呢!”陈乐道呵呵笑道,终于是将客气的“李老板”改成假亲近的“李哥”。
察觉到陈乐道称呼的改变,李望琪大喜,笑容更甚,直感觉之前那几千大洋和几顿饭终是没有白费。
“哈哈哈,兄弟,我自家事自己最清楚,这次能有惊无险,多亏了你和文强还有方小姐,要不是你们三位,我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李望麒说完便是端起酒杯,“我敬三位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当初在办公室大骂方艳云收钱不办事的事让李望麒忘到了脑后,脸上神色真诚地让人无法挑剔。
“这次冯先生把我调到十六铺码头做事,说起来还算是略有上升,以后两位兄弟和方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李望琪笑着说道,带着大方豪爽之气。
十六铺码头在外滩,与法租界接壤,连着黄浦江,是上海,同时也是远东最大的码头,客运货运皆集中在此。十六铺码头并不是一个码头,而是一块区域,其中码头林立,可以说是上海的水上门户。
冯敬尧早年就是十六铺码头的一个扛包苦力,他的传奇生涯便是从这里开始的。最早跟着他的是码头上一同扛包的苦力。冯敬尧从苦力做起,一步一步壮大,最后掌控了十六铺码头。以此辐射上海滩,成就了现在的大亨冯敬尧。
十六铺作为上海滩最大码头,同时又是冯敬尧起家之地,自然意义非凡。李望麒从美华戏院到十六铺码头,真说不好孰好孰坏。
冯氏商会在十六铺码头的直接话事人是大管家祥叔,李望麒到了这儿是在祥叔手下做事。头上顶着个人自然没有在美华戏院自己当老大舒服,但进入十六铺做事,便算是进了冯氏商会核心。
这次军火事件李望麒没能展现优秀的办事能力,但能搞社交也是本事之一。李望麒最终将事情漂亮地做好了,才有了今天的调任。
冯敬尧做事,向来只问结果不看过程。
“十六铺码头,那真得恭喜李哥了。”陈乐道再次举杯,李望麒让陈乐道这一声李哥叫得飘飘然,费这么多力气交好陈乐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声李哥么!
看了看一旁的方艳云,他心中羡慕。女人就是好啊,凭借这一身漂亮的皮囊就和陈乐道关系这么亲近。
怎么也没想到,李望麒会去十六铺码头。陈乐道一直在好奇军火事件结束后,李望麒和许文强会是怎么一个情况。李望麒能力赶不上许文强,让许文强一直给他打下手是不现实的。从方艳云口中得知许文强成为美华总经理,陈乐道本以为是李望麒被冯敬尧放弃了。却是没想到居然被调到了十六铺码头。
负责货运交通的码头有多重要,看看那些谍战的电视剧就能知道,没想到李望麒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被调去码头。本打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思想,陈乐道和李望麒相处的还行,却是没想到这一步闲棋还有意外之喜。
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用到码头!李望麒在码头做事,以后真需要码头做什么事,这就会是一个突破口。陈乐道真心为李望麒调到十六铺码头而高兴。
见陈乐道如此热情,李望麒就更高兴了。
时间在歌舞厅的歌舞笙箫中流逝,没能坐多久,丽都歌舞厅来人找到了许文强。丽都歌舞厅那边有人闹事,需要许文强回去处理。
许文强现在管着美华和丽都,再想像以前那样悠闲却是不太可能。对比许文强,陈乐道才发现自己运气是真的好。夜未央有韦正云和丁力,不管是歌舞厅的经营,还是那些来找麻烦闹事的宵小,都不需要陈乐道去操心。
见到许文强的忙碌,陈乐道才认识到他抢走强哥的“阿力”,到底有多么可恶。许文强能和冯程程甜情蜜意,这得有多少丁力在背后的付出。没丁力,许文强可没那么多时间出去“鬼混”。
“还好阿力现在是我的!”他心中庆幸。
不知是想去看热闹还是出于愧疚,陈乐道跟着许文强一起前往丽都,同行的自然还有李望麒和方艳云。
丽都是冯敬尧收回来又交给许文强的,因为丽都就在美华对面,因此便宜了强哥。同时将美华和丽都交给许文强,既是对许文强在上次事件中的奖励,同时也是体现出冯敬尧对许文强的重视。
冯氏商会中现在最缺的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许文强展现出的能力刨除那点假清高外,冯敬尧认为其他都不错。这是一个有长远目光,做事稳重的年轻人,而且还有文化。这一点是冯氏商会中人最缺的,十分重要的一大加分项。
冯敬尧现在还没有见识到强哥强硬原则的一面,对许文强总体上是满意的,加上许文强在当初车站救援冯程程一事上也有出力。自是愿意给许文强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只要能让他满意,以后许文强在冯氏商会中将是一片坦途。
许文强坐的是他来时的车,李望麒却是厚着脸皮和陈乐道与方艳云同坐一车。开车的是陈乐道,李望麒坐在他旁边,方艳云则是坐在后排。
听到“阿昆”这个名字,陈乐道脸色变得有些怪异,除去几个主角,昆哥这个路人甲给他的印象是最深的,这是又要遇到了么?
想到前几次昆哥见到他时的反应,陈乐道心中有些想笑,他和那阿昆之间似乎有些美丽的误会。
许文强的车在前面,开的很快,陈乐道紧紧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丽都到了。几人还在车上就已经瞧见丽都门口的乱象。一些人被人难道丽都大门外,双方对峙着。
许文强不愿意掺和到帮派的事情中,但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丽都刚刚收到手中,担心有人闹事,他离开之前就告诉众人要提高警惕。
得益于此,闹事的人在门口就被认了出来,没能进到舞厅。为舞厅减少了一笔打砸之后的费用支出。
车停下,陈乐道没有第一时间下车,打算看看再说。李望麒同样如此,他现在已经不是美华老板,这时候站出去,或许会给许文强抢权的错觉。
两人坐在车上不动,方艳云更不用说。况且他不担心许文强会吃亏,许文强有多大本事,她是最清楚的。这种小场面还难不住他。
第五十章 我生气了
一身熟悉的丝绸小褂,衣扣散开,头发有点小背,很可能是驾驭不住大背头而如此。看着那熟悉的人物,陈乐道眉头轻舒,嘴角忍不住爬上一抹笑容。
丽都大门前,砍刀陈手握一把砍刀和来人对峙。砍刀陈是当初带人去美华闹事,被许文强折服那人。现在是许文强的手下。
昆哥站在砍刀陈对面,身后站在一群人,都是金胖子的手下。金胖子进去后,昆哥便成了这些人的头脑。丽都以前是他们的,现在被别人收走,心里憋屈,在脸上则转化成不服与愤怒。
丽都是他们靠着吃饭的地儿,丽都没了,就相当于是吃饭的地没了。这没人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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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强上前,看着被砸碎的丽都牌子,脸色沉了下来。这些人有点过分,竟然敢砸招牌。
除去对峙的两拨人,在旁边,还有看热闹的。准备进美华看电影的人都驻足不前,想要看看热闹。
许文强耐着性子上前交涉,不到万一他不想动手,不想因此影响美华和丽都,更不想他手下的人以后遇见事就只知道靠枪和刀来解决问题。任凭许文强怎么说,昆哥都半步不退,没有带人离开的意思。
交涉一阵,局势有些僵持不下。昆哥不是砍刀陈,不像砍刀陈那样容易被打发。
三人在车中看着,外面的两拨人都抱着能吵吵尽量不动手的观念。许文强不想动手,昆哥知道这些是冯敬尧的人,同样不敢动手。陈乐道瞧了瞧时间,不是很早了。
“我下去看看,”打开车门下车,陈乐道朝对峙双方走去。若是其他人闹事,他或许不会如此,但既然是昆哥,那就另当别论了。
走到许文强和昆哥中间,看向挺着脖子,翘着眉毛,抖着腿的昆哥。陈乐道上下打量了几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不为所动。
见着陈乐道,昆哥表情一僵,脖子缩了,眉毛萎了,腿也不抖了。
“阿昆,听说你在这闹事?!”陈乐道看着昆哥,语气一点也不严肃冷厉。只是他这话却是问得昆哥内心一抖。
笑容哭得有些难看,腰杆一曲,脑袋瞬间低了下来,“长、长、长,长官!”昆哥直接喊出了自己心里话。
他这长官叫的不是陈乐道在警务处的身份,而是他心里给陈乐道脑补的身份。
陈乐道也不知道昆哥为什么叫他长官,不过他叫了,陈乐道也就应了。
旁边砍刀陈和许文强看着这场面都有点愣,好像.....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昆哥....有点儿...害怕...陈乐道??
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砍刀陈是认识陈乐道的,知道他是强哥朋友。但平时看着那么温和的陈先生,怎么会让昆哥这么害怕??
就连另一边看着这里的方艳云和李望麒都有些愣愣的,似乎有反转!
陈乐道拍了拍昆哥肩膀,嘴角带着微笑,“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昆哥神色变幻不定,不想走,又有点不敢开罪陈乐道。陈乐道看着犹豫的昆哥神色笑了笑。
“这里是冯先生让人接手的,冯先生的手段,你不会不清楚吧?金胖子就是得罪冯先生进去的,你不想步他的后尘吧?!”陈乐道淡笑着说道,眼睛看着昆哥一动不动。
对视一下,昆哥眼神赶紧挪开,他心中考虑着得失。来这闹事他没想着能把丽都弄回去,只想给许文强一个不痛快,他们都不痛快,别人凭什么痛快。
此刻陈乐道出面,连冯敬尧都搬了出来,他不得不好好考虑下进退了。
“陈长官,你的面子不能不给,阿昆今天听你的,这就带着兄弟们离去。”有了台阶最好还是赶紧下去,阿昆深知什么人在上海滩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冯敬尧是,陈乐道这种“身份特殊”的人也是。
他敢来美华闹事,是因为事不闹大,冯敬尧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大佬有大佬的行事方法,跟他们计较有损冯敬尧颜面。但到了现在这一步,差不多该收手了。
刚才闹得有多大,现在走的就有多快。二三十人,“嗖”一下的功夫,全都没了。丽都门外瞬间清净下来。没热闹看,围观的人都该干啥干啥去了。
“许兄,你这儿这么多事,我就不打扰了。”陈乐道转身对许文强说道。
许文强看着陈乐道离开的背影,眼神逐渐深邃,巡捕房一个翻译,能让阿昆噤若寒蝉么?
“李哥,你接下怎么样?我准备回去了。”回到车子处,陈乐道对倚着车门的李望麒问。
“啊,我,”正要说话,李望麒突然意识到方艳云也在车里,赶紧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还有些事要跟文强说。”
说罢,李望麒对车里的方艳云告罪两句,又对陈乐道点了点头,便朝丽都走去。
“方小姐,你呢,是一起回去,还是有其他事?”陈乐道上车对方艳云问。
方艳云笑了笑,“那就一起回去吧。”
落日余晖洒落在上海滩,这个不夜城渐渐进入不夜状态,喜欢夜生活的人们都从家中走出,前往娱乐开怀之地。
陈乐道开车很稳,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稳稳前行,别墅的轮廓渐渐进入眼帘。路过小别墅时,陈乐道没有停车,径直朝方艳云的别墅而去。
车停在别墅外,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两人刚下车,就见方艳云的小丫鬟小荷跑了出来。
“小姐,杜邦先生在里面等你。他说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说在家里等你,非要进去,我们拦不住。”小荷有点委屈巴巴地说道,担心被方艳云训斥。
“他等多久了?”方艳云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杜邦会这么做,她丝毫不意外。
“有一会儿了,现在还在客厅呢。”小荷低声说道,好似怕被里面的杜邦听到一般。
陈乐道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丫鬟,他总感觉小荷挺可爱的,像个小妹妹一般。
“一起进去看看吧。”方艳云看向陈乐道,虽然一个人进去也不怕,但有个人一起,总是比一个人强。
“好啊。”陈乐道点头。杜邦虽然是个法国人,但他并不忌惮。公董局管不了警务处,有萨尔礼这根粗大腿,他不需要忌惮杜邦公董局董事的身份。
一个法国佬打中国女人的注意,怎么看都有点无法无天。杜邦可能不知道,陈乐道是有点小愤青的。
如今国人面对外国人很缺乏自信,得罪外国人固然有坏处,但好处亦是不少。陈乐道真要是因此和杜邦干起来了,一旦将事情登报,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热血之士会站出来支持他。这时代的嘴炮,可比未来那些网络喷子键盘侠之流厉害多了。惹急了眼,就让你“流芳万古”!
名气这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排在“利”字前边的。若能有,陈乐道也不嫌弃。
“噢,方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见到方艳云,杜邦高兴地站了起来,脸上笑容跟男男过的菊花一般。只是见到站在方艳云身后的陈乐道后,笑容就有些收敛了。
倒是陈乐道,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朝杜邦热情地笑了笑。看得杜邦有点勉强。
“杜邦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方艳云看向杜邦。
杜邦想说我是来睡你的,但一旁咧着一嘴大白牙看着他们的陈乐道有些碍眼。微笑着看了看陈乐道,杜邦道:“方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说完又看向陈乐道。
话说得这么明白,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噢,没事,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我存在感很低的。”陈乐道笑了笑,大声说道,随即翘着二郎腿闭上眼睛,脑袋往后面一躺。却是没半分离开的意思。
“......”
杜邦有点尴尬,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有些话是你一个外人能听的么!
没办法,杜邦打算搬出自己公董局董事的身份,一般人知道他身份后,都会变得很懂事。
“这位先生,我是杜邦,公董局董事,不知道你是?”杜邦没和陈乐道绕弯子,他担心以陈乐道的智商听不太懂。
“哦,董事先生你好,我叫陈乐道,在警务处工作。”陈乐道睁开眼睛热情介绍道。
“哦,警务处?那陈先生认识勒布雷副总监吗?我跟他是好朋友。”杜邦笑眯眯道,听到陈乐道在警务处工作,杜邦就更不担心了。一个中国人,在警务处又能有多大权势呢?
“你说吉尔.勒布雷啊!认识,当然认识了,他的名字起得很好,我只听一次就记得很清楚。”陈乐道笑了,杜邦居然还和吉尔是朋友,这下他就更放心了。萨尔礼和吉尔关系可不是那么好。
“不过,我在政治部工作,和吉尔不是很熟。”陈乐道再次露出两排大白牙,笑呵呵说道。
杜邦脸上笑容一僵,他讨厌极了陈乐道露出大白牙的笑容。他跟吉尔关系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吉尔跟萨尔礼的关系。
陈乐道此刻这笑容,分明是在嘲讽他。一瞬间,杜邦脸色变得铁青。方艳云这个女人对他爱答不理的就算了,就连陈乐道这么一个警务处的小职员都敢嘲讽他!
“陈先生,我跟方小姐有几话想说,你能将这里留给我们吗!”杜邦脸上没有了笑容,他这生硬的语气,说不好是在威胁还是什么。
“杜邦先生,我听方小姐说你小提琴拉得不错,你能拉给我听一听吗?”陈乐道不回答杜邦的话,反而笑眯眯说道。
杜邦闻言脸色阴沉下来,陈乐道这是在羞辱他。他不是乐师,怎么可能别人想听他就拉,更何况陈乐道地位还比他低!
从沙发上站起,杜邦不再看陈乐道,而是看向方艳云,他没忽略陈乐道口中的“听方小姐说”这句话,若是换个场合,听到这话他或许会很高兴,但现在显然不是。
“方小姐,我有些话要单独对你说,请你让他离开。”杜邦看着方艳云,到现在他还没放弃拱白菜的想法。
“杜邦先生,陈先生是我朋友,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不用避讳。”方艳云微笑着,见杜邦被陈乐道气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点畅快。
没人知道她这段时间被杜邦骚扰的有多烦恼,现在她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
杜邦也是有脑子的,就是再想拱白菜,也知道事情不对了。白菜根本不想让他拱!
他脸色阴沉,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将这对狗男女的模样记在心中,恼羞成怒地摔门离去。
......
“你这样得罪他,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呵呵,放心,没事。”
看着杜邦离去的声音,陈乐道呵呵轻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五十一章 恐怕不是运气好
冯公馆,冯敬尧放下电话手柄,嘴角带起一抹弧度,沙哑老道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得意:“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
“老爷,杜邦又催要地契了?”祥叔在旁边笑着轻声问道。
“嗯,那个老杂毛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突然强硬了起来,说什么现在就要地契。我的事他没办成,我能给他地契吗?!”冯敬尧看似在问祥叔,但意思已经很是明了,祥叔只是陪着笑了笑。
自家老爷什么德行,他阿祥还能不清楚吗?见了兔子都不一定会撒鹰的主!现在连兔子影子都没见着,指望他将地契交出去,那外国老黄毛想得倒也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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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祥叔张了张嘴,欲语还休。
冯敬尧看得颇感无奈,祥叔这小把戏每次都一个样,自己不问他就不说,“有什么就说嘛,你这个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嘿嘿,”冯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却是从没想着要改掉这个习惯,有些话听着舒服,却不能照做。
“地契我们握在手里这么久了,杜邦那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公董会那边也没消息传来。我们现在拿捏杜邦,后面会不会....”祥叔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冯敬尧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阿祥啊,你知道当初我们这些兄弟当中为什么拿主意的都是我吗?”冯敬尧问。
祥叔又是熟练一笑,“当然是老爷你英明.......”
话没说话,冯敬尧就不耐地摆了摆手,这些话他这些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其中贡献最多的就是祥叔。祥叔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那是因为我比你们多一分决断力,多一分魄力!你们有的能力不比我差,但是你们做事瞻前顾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儿,必须得有一杆称才行!!”冯敬尧点了点脑袋,加重了语气。
年轻时他爱赌,即使逢赌必输照样热爱。但他喜欢的并不是赢时候的快感,而是享受那种决断时带来的享受。
现在他照样爱赌,不过不是在牌桌上赌,而是在商场上博弈。这次和杜邦的交易也是赌,只是这一次看来他赢不了。杜邦答应帮他进入公董局的事,多半是没着落了。
不过他也没输,筹码现在依旧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借杜邦进入公董局,这时局靠谁都没用,咱们只能靠自己!得另外想想办法了。”说完冯敬尧轻轻往后一趟,闭上眼睛沉思。从他脸上看不到失落。杜邦这里,只是他的一个点而已,他从未想过把筹码全放在杜邦身上。
祥叔听了轻轻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
......
“篷...嗙...”
办公室,杜邦将电话狠狠砸在地上,又怒气满满地狠踢一脚,电话滚出老远,这才消停下来。
“咚咚咚!”见里面没响动了,敲门从门外传来。
“谁!”杜邦不耐问道。
听出他声音中的不爽,外面的人快速说道:“先生,巡捕房的朱润久副总巡捕想见你。”
“不见,我谁都不见,我没时间见他!”杜邦气怒吼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就是法国总统在他面前,他都想狠狠踢他屁股。
外面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说什么。很快,声音再次传来。
“先生,他说他能帮你解决你现在的烦恼。”
杜邦气得正要大骂,突然又停了下来,理智暂时回归,他倒想听听那个朱老九到底想干什么。在上海待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些狡猾的中国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杜邦先生,很高兴你能见我。”穿着黑色巡捕装,脸上眯眯笑,眼睛笑成一条细缝的九叔走了进来。
杜邦打量着他,脸上带着不知是嘲讽还是轻蔑的笑容。杜邦来这里,多半是有什么事要求他。
“朱,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说你能解决我的烦恼,我想知道你能解决什么。”杜邦开门见山,没有和朱润九扯犊子的想法。
九叔笑了笑,不介意杜邦傲慢的态度。
“杜邦先生,我能帮你拿到你想要的地契。”
杜邦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神色稍稍有所收敛,“地契在冯敬尧那里,我都没法拿到,你怎么拿得到?”
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影响力他很清楚,九叔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杜邦不觉得他有能让冯敬尧低头的能力。
“杜邦先生,有些事情只有按照上海滩的方法才做的到做的好。冯敬尧在上海滩确实家大势大,但如果能有你的帮助,我有把握帮你把地契拿过来。”九叔声音低缓起伏,目光幽静深邃,嘴角那一抹若隐若现带着些许凉意的笑容让杜邦心中对他的信任稍稍增了几许。
只见杜邦目光转动复又沉敛,手指轻敲桌面,办公室内很安静,九叔清楚听到敲击桌面的声音,沉稳缓慢,犹如阴谋家的思考。
“我要你先做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好,我便相信你能对付冯敬尧。”没有沉浸在女人事情上的杜邦脑子很清醒,双眼盯着朱润九,让陈乐道觉得好笑的那双桃花眼此刻满是沉静。
“什么事?”
“警务处有个叫陈乐道的人,如果你能让我在上海滩再看不见他,我便相信你有和冯敬尧扳手腕的能力。”杜邦道。
朱润九窄细的眼缝更细了,他没想到杜邦会提出这个要求,那好运小子和杜邦能有什么仇,杜邦竟是要对付他。陈乐道是谁他自是清楚,但让他对付陈乐道,朱润九有些不愿。
“杜邦先生,陈乐道虽不比冯敬尧,但他是政治部的人,和萨尔礼督察长关系莫逆。动了他,可能会惹得督察长先生生气的。”
九叔提醒杜邦陈乐道背景不一般,并不是警务处的普通职员。他虽想借杜邦的力,但并不愿为了杜邦去得罪警务处的实权高官萨尔礼。
杜邦皱眉,没想到陈乐道一个中国人能和萨尔礼关系莫逆。虽然吉尔.勒布雷和萨尔礼之间有间隙,但他和萨尔礼并无隔阂,往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一个陈乐道而和萨尔礼结怨,不是他想要的。只是想到陈乐道对他的羞辱,杜邦气息便有些躁动,不愿顾忌这么多。
他在上海滩多年,还从未有中国人敢得罪他,但最近不仅冯敬尧和他作对,就连陈乐道也敢针对他。长时间的权势滋味让他少了曾经的谨慎和隐忍,变得骄枉起来。
“吉尔副总监是我的朋友,如果萨尔礼寻你麻烦,你可以找吉尔给你帮助。”杜邦想检验朱润九的能力是否能对付冯敬尧,但也不敢奢望他能和萨尔礼正面对抗。
冯敬尧再厉害也是中国人,而这里是法租界,法国人说了算。萨尔礼和冯敬尧不一样,他不仅是法国人,还掌握着警务处政治部。就是他,面对萨尔礼也要稍逊一分。
朱润九走出公董局,面色没有想像中那么好,“简直就是个蠢猪,当务之急是对付冯敬尧,他不想办法就算了,竟然还要冒着得罪萨尔礼的风险去对付陈乐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得罪萨尔礼就是把萨尔礼推向冯敬尧那边,以冯敬尧的狡猾绝对不会放过这一点。朱润九琢磨了冯敬尧这么久,对冯敬尧的老奸巨猾心知肚明。
回到巡捕房,九叔让人去暗地打听陈乐道的消息,陈乐道的消息不难查,翌日中午,有关陈乐道消息的汇总就摆在了九叔桌上。
陈乐道在警务处算是个小名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跟萨尔礼关系不一般,和薛良英一起并称是警务处两大抱腿大哥。朱润九知道陈乐道,但一直没刻意去了解过。
“和老马关系不错,跟冯家小姐关系不一般......”
看到这里,杜邦强加给朱润九的智商伤害减轻了些。陈乐道和冯家与老马关系不错,那就不是无辜的。九叔不仅惦记着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也惦记着老马在巡捕房的总华捕位置。
翻动纸页,朱润九看到了陈乐道的另一些消息:“夜未央歌舞厅也是他的?!”
停下翻页的手指,朱润九仔细看着这一页上的信息,上面将夜未央的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脸色越看越有意思,眸中目光越看越显深邃。
“夜未央之前叫丽都,是横三的产业。陈乐道在火车站救了冯程程,和横三结下粱子,横三的性格,事后肯定会清算。李望麒对付横三,这期间横三失踪,也在这时候,陈乐道和李望麒有了联系,两人关系还不错。”
朱润久合上资料,拿出烟斗点上,烟雾渐渐朦胧了他的脸庞。靠着椅背,脑袋微仰,看着头顶天花板,他脸上慢慢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横三出事后,陈乐道就接掌了丽都改名夜未央。李望麒对付横三时也有陈乐道手下的人带路。这陈乐道,看上去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啊!”
朱润九在这之前只把陈乐道当成一个运气好和萨尔礼攀上关系的小子,但看了陈乐道资料,他心中对陈乐道的看法却是悄然间改变了。
陈乐道的身影在横三和军火一事上时有关联,甚至连让金胖子丢掉丽都又被关进的大牢的主要人物许文强都和陈乐道有关系。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和陈乐道隐隐有些联系,而且陈乐道来上海滩不到两月便有了今天这气势,这不是偶然能解释的。
“这只怕不单是个运气好的毛头小子!”
第五十二章 监牢
将资料放到一旁,朱润九心中对陈乐道评价无形中高了一级,能两月不到便从毫无根基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能过于小觑,需小心对待。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朱润九谨慎行事,走一步看十步的的性格起了莫大作用。
收起资料,想到近些日子听到关于夜未央的传言,朱润九心中有了个粗浅的计划。想到还在大牢中艰难求活的金大中,朱润九嘴角微翘露出笑容,叫来手下一个得力的巡捕。
“你去把金大中手下那个阿昆找来,带他到监牢去等着,就说金大中有事要见他。”
巡捕得令离去,朱润九带上自己副总巡捕的帽子,同样转门而出,准备去看看吃牢饭住公屋的金胖子。
金胖子失势后被送进牢房,朱润九想着或许哪一天还有用到他的时候,便交代狱警看着别让他死了。事先没想到用金胖子的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朱润九为自己的深谋远离感到高兴。
大牢分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下是关押重犯和死刑犯的地方,地上则是罪行轻的。金胖子很幸运,没被关到地下去,但即使地面牢房的生活,仍不是精贵惯了穷奢极欲生活的金胖子能接受的。
进来之初,金胖子想着朱润九很快就会想办法把他弄出去,倒也安生。但过了这么久仍不见任何变动便坐不住了,整天叫嚣着要见老九。狱警不耐烦,直接将他从单人牢房换到了双人牢房中。和他同住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九叔进了监牢,便有狱警给他说着金胖子近况,“他这段日子嚷嚷着要见你,我就把他换到双人监房中了,一起住的是因赌博没钱而去抢劫被抓进来的人。这些天那人狠狠收拾他几顿,已经老实很多,但还是一直说要见你。”
狱警不担心给金大中换监牢的事惹九叔不快,朱润九也没有因此而生气的意思,这本就是他的意思。要让金胖子听话,就得让他先吃点苦头。
九叔淡淡点头表示已经知晓,道:“带我去看看。”
狱警在前边领路,九叔跟在后面。
监牢中味道不怎样,走在两侧牢房中间的廊道上能都能闻见各种混杂在一起的臭味,朱润九不为所动,前边带路的狱警脚步加快了些。
在尽头,朱润九看到了金胖子所在牢房,一个彪肥体胖的大汉躺在床上睡觉,金胖子在床尾给他捶着腿,脸上满是憋屈之色,眉毛耷拉着,不见往日傲骄之气。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金胖子抬头瞧见了穿着巡捕制服走来的朱润九,眉毛一抖,眼中瞬间被激动充满。快步冲到铁栏杆处双手紧抓着细竹竿粗细的冷冰冰的铁栏杆,喉咙震颤,激动地高声喊道:“老九,老九,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鬼地方,我受够了,你快放我出去。”
九叔走到跟前,冷眼看了一眼已经从床上起来立在一边的彪形大汉,才关心地看向金大中:“好了,金胖子,我来就是为了这事。”说罢朝狱警招了招手,身后狱警立马上前。
“把他带到探监室,我有话跟他说。”朱润九公事公办的语气,两人全无之前相识之样。
“九叔,你快把我弄出去吧,我受够这里了。”金大中改了老九的称呼,一脸讨好笑容对朱润九乞求。老九好似没有察觉到金大中的改变,挥了挥手让狱警出去。
“金胖子,不是我不放你出去,老马和冯敬尧穿的是一条裤子,他一直盯着你,我就是想放你都没有办法。”
九叔免为其难的脸色让金胖子心急,他一心要见朱润九,就是为了从这里出去,他再不想和那个大汉住在一起。在外面都是别人伺候他,何曾轮到他伺候过人。
“九叔,你一定得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这鬼地方我是真待不下去了。”金胖子哭丧着脸,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和让他去死没什么两样。
九叔轻笑,安慰道:“放心,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朱润九将冯敬尧和杜邦之间的事给金胖子说了一遍,为其理清其中缘由。金胖子听了却是面露茫然,不知道这和让他从这出去有什么关联。
“对付冯敬尧之前,杜邦要我先收拾一个人,只要收拾了那人,我们就能得到杜邦的帮助。到时候我只需要说对付冯敬尧需要你的加入,杜邦定然会想法子让你从这儿出去。老马虽然是总探长,但也得听洋人的。”朱润九说道。
金胖子弄清其中缘由,脸上露出喜色,赶紧道:“那就赶紧对付那人啊,难道还有什么人是你不敢动的不成。”
朱润九摇头:“你不清楚其中利害,那人不简单,背后同样有洋人靠山,我们不能莽撞得罪。否则最后就是扳倒了冯敬尧,我们也同样捡不到好。”
九叔一副和金胖子站在同一战线的样子,设身处地为金胖子讲清了其中种种缘由,他这模样,让金胖子对他深信不疑。
“我让人找来了你手下的阿昆,一会我让他来见你,你告诉他该怎么做,让他听我安排。到时候我这里能给杜邦一个交代,同时又不用得罪那人。你距离出去就快了。”九叔语重心长对金胖子嘱咐道。金胖子一心想赶紧从这里出去,急急忙忙答应下来,恨不得阿昆立马出现在眼前。
阿昆已经被九叔手下巡捕带到监牢中,知道是金爷要见他,他立马就跟着巡捕来了这里。
阿昆没有多少优点,数遍全身也就两点说得过去,一是虽然会有小心思,但对金大中是忠心的,二是敢打敢拼,真到了亮刀枪的时候,不胆怯。
就是靠着这两点,阿昆成了金大中手下头号小弟。
很快,里面出来一个狱警。
“你就是阿昆?”狱警看向阿昆。
“是,我就是。”阿昆点头。
“跟我来吧,”狱警转身又朝里面走去,阿昆紧跟在后。
阿昆进去,见到了穿着囚服的金胖子,金胖子挺着大肚腩一身细白肥肉,但他还是一眼瞧出自家老大瘦了。
金胖子没有和阿昆叙旧,将他和九叔商议的事说了一遍,让阿昆听九叔安排。金胖子虽然肥头大耳,但没有与他那大脑袋成等比例的脑子,否则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没毛凤凰不如鸡的下场。
他虽然人在大狱,阿昆对他的话却仍旧言听计从,“放心吧,金爷,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事情说完,九叔看着一旁站立的狱警,冷声道“给他换成单人间。”
狱警诚惶诚恐样点头。
从监牢出来,两人坐上车,阿昆坐在九叔旁边,听九叔发问:“该怎么做都清楚了吧?”
阿昆默默点头表示明白,眼中泛着幽幽冷光,“放心吧九叔,金爷都跟我说了。”
救金爷,他是认真的。
“记住,把夜未央的损失弄得越大越好,然后我会出面把你带走。”九叔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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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昆从车上离开,去召集他那些兄弟,按照约定时间,明天晚上他会带人去夜未央闹事。紧接着九叔带巡捕前去平息双方争斗将闹事的人带走。
如此一来,九叔对杜邦那边多少有了个交代,到时候九叔再去见杜邦,说清其中利害,杜邦想必不会再死揪着陈乐道不放。
至于陈乐道,呵呵,得罪他陈乐道的是金胖子的人,跟朱老九可没关系!金胖子着急出来,没去细想这些,或许想了,但他更想出来。
“我说薛先生,你与其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不如去扫听扫听上海滩有哪些待字闺中的小姐,都奔三的人了,也没见你有个女伴什么的。”
陈乐道坐在位置上翻看着日语教材,最初的学习热情冷却下来,他这两天感觉自己想着学日语就是给自己找罪受。看着对面悠哉悠哉的薛良英,忍不住出口刺激,怎么能在他如此难受的时候,薛良英却在一旁无所事事呢。
薛良英好似看穿他的拙劣小计,露出一个杀人诛心的微笑,“我有未婚妻了,她是律师。”
“而且我这怎么能算是无所事事呢,不是在教你学习日语吗?今天的学得怎么样?”
陈乐道自动忽略了他后边那句话,虽然自己记忆力变强了,但语言果然不是只和记忆力有关。
“律师,怎么没听你提过?”他错开学习的话题,他都学一天了,休息休息怎么了。
薛良英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的未婚妻和你提什么?你准备好我们以后结婚的礼钱就行了。”
“嘁,我这不是帮你参谋参谋吗,再说了律师多厉害啊,婚后肯定被管得严严实实的。怎么样,我知道新开的一家舞厅很不错,要不要我带你去转转。”陈乐道发出诱惑,劳逸结合,他只是今天想休息休息而已。
“不用了,我和她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我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可不像你这么喜欢去歌舞厅。”薛良英笑道。
“嘁,”陈乐道对他这翻说辞一个字不信,男人哪有不喜欢歌舞厅的。
“明天再去吧。”
“啊?”
“我说明天再去。”薛良英重复一句,然后拉开袖子看了看他的劳力士手表,朴实无华,平平无奇,坐办公室无所事事的生活是那么的枯燥。
“到点了,该走了。对了,这是她送我的手表,你感觉怎么样?”
最近这段时间陈乐道老是喜欢在薛良英面前拉开袖子看他的浪琴手表,薛良英琢磨了很久才摸到一点儿道道,今天决定自己尝试一下。
陈乐道微微抬起的手在看见薛良英戴着的比自己浪琴要贵的劳力士后,默默放下,同时送上一个白眼。他感觉薛良英慢慢学坏了。
“还行吧!”
“我也觉得还行,她说我要是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再换,我有点苦恼。算了,就这个将就着吧,这是她的心意。”
说完薛良英不再停留,飘飘然离开。独留陈乐道和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浪琴手表在办公室内。
第五十三章 我摊牌了
抬头看了眼偏向西山的日头,天边火红夕阳渐消,几乎已经可以叫做黄昏,天色不早了。
阿昆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三四十号人,这些都是之前跟着金胖子吃饭的人,他只找来这些。其他人在金胖子倒下后便不认阿昆这个二哥了。
“阿龙,你去告诉九叔,让他晚点过来,等我把夜未央砸个稀巴烂。”阿昆对阿龙道,金大中昨天交代他,把夜未央砸的越烂,九叔在那叫杜邦的外国佬那里就越好交代。这话他记得牢牢的。
阿龙得令而去,阿昆起身看向身后众人,“兄弟们,咱们出发,记住了,一会到了那里都给我狠命地砸,等金爷出来,不会亏待咱们的。”
阿昆做着战前动员,响应者寥寥无几,大家都是老油子,这种话对他们作用不大。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夜未央所在方向而去,手中拎着明晃晃的砍刀。路上之人遇见纷纷识趣让路。这种场面在上海滩并不罕见。只要自己识趣,那些帮派分子往往都会遵守职业道德,不对他们出手。
附近的巡警都被九叔调走,阿昆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在街上横冲直撞。即使遇到汽车,里面坐着非富即贵的人,这时候也暂避着锋芒。
除非里面坐的是冯敬尧这个横跨黑白两道的大亨,否则就是来个国党高官此刻都不管用。
“你什么时候开的歌舞厅,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隐藏的也太好了!”薛良英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有点迷离。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众多身影,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回不过神。就好比跟你一起苦逼996的同事,突然来一句,我摊牌了,我不隐藏了,其实我姓马,腾讯马那个马!
昨天两人说好的今天去歌舞厅玩,陈乐道便将薛良英带到夜未央。进大门时,那几个大腿上别着一把大砍刀的西装马甲男齐齐立正,整整齐齐来了一句“老板!”
老薛本不是什么爱逛歌舞厅的男人,事先不知道上海滩出了个夜未央这种别致的歌舞厅,见到那几个随身别着砍刀的马甲男时,就觉得此行有点不妥。更别提那四人突然来那吓人的一出。差点没把他先天没来的心脏病给吓了出来。
直到陈乐道把他带到这里坐下,喝了杯酒压了压惊后,才是缓缓回过了神。
脸色复杂地看着陈乐道,薛良英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虽然一直觉得陈乐道是个不差钱的人,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狗大户。
“怎么样,给点意见,还不错吧!”陈乐道此刻就像一个给小伙伴炫耀自己的玩具的小破孩,一脸得意的样子。看得薛良英恨不得立马掏出日语教材扇他脸上。
你得意个灯儿啊!!
男人再成熟严肃,内心也会有一个小孩的心。只是分在什么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
老薛翻了个白眼,他就见不得陈乐道这炫耀的样子。不就是个歌舞厅吗,我还有女朋友呢!薛良英心里酸溜溜的想着。事业与爱情,男人的毒药啊!
当你成功做成了一件事,如果没有朋友可以炫耀,那就不算成功。——鲁迅!
酸过之后,薛良英正经起来,既然是陈乐道的歌舞厅,那自然得仔细看看。上下左右四处打量着,时不时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出什么来了?”
“生意很好。”
......
特么一个瞎子都不一定能看出来的秘密,就让薛良英这么说出来了。
“刚才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风水呢!”陈乐道黑着脸吐槽了一句,
薛良英不理会陈乐道的挖苦,招手叫来一个服务员,“来瓶你们这里最贵的酒!”说完施施然坐下,全无之前的陌生样。
“你这歌舞厅什么时候开的,还有你这些服务员,一个个穿得还挺...嗯....别致的。”
陈乐道翻了个白眼,他其实只打算用啤酒招待薛良英的,这家伙还真不客气。
“有段时间了。让他们这么穿也是为了震慑宵小,保护舞厅的客人。”陈乐道喝了口杯中的啤酒,好酒上桌,薛良英却没有给他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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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赚钱吧?一天能有多少?”薛良英带着点好奇问。
“嗨,一般吧,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喜欢钱,到现在我还没从这里拿过一分钱,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开了它,太麻烦了。”
“......”
薛良英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就连杯中的酒都没那么香了。
陈乐道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小酒入肚,满面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绽放开来,只觉神清气爽,头发丝都舒畅极了。
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舞厅内的服务员突然集体往外跑去,快而不乱。舞厅内的人对这事似乎见怪不怪,依旧各自乐呵各自的。
“怎么回事?”薛良英看着离开的服务员问陈乐道。
陈乐道见楼下丁力和王六都沉着脸往外走去,不由摩梭了下下巴,早晨刮去的胡茬不知什么时候又偷摸儿的冒了出来。实在可恶。
“没什么大事,估计有人来闹事,交给他们去处理就成。”
舞厅的女服务员已经接过了所有活,外面的事没影响到里面的人。这是这段日子丁力弄出来的成果,所有来夜未央闹事的都被他挡在了外面。已经习惯了夜未央的人对这里已经渐渐养成了一种信任。
薛良英奇怪地看着陈乐道,明明这家伙才是老板,有人来闹事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要相信下面伙计的能力,他们应付不了,会上来找我的。”
有王六在,陈乐道觉得应付一些小场面不会有问题,他对那莽汉很有信心。
“道哥,外面来的人有点多,力哥让你下去看看。”常贵一溜烟跑上二楼陈乐道跟前,凑在他耳朵边小声道。刚装了个小b的陈乐道顿觉尴尬。
都是些不成器的,尽让他在别人面前丢人。
“这里坐着也无聊,还是下去看看吧。”陈乐道抻了个懒腰起身,强行忘记自己上一秒说的话。
薛良英看着可乐,却也没有就坐在这里,跟着准备下楼。
“你就待这儿吧,这细胳膊细腿的,别一会出事了以后还得我来照顾你未婚妻。”
薛良英就是一个体弱文人的样子,搞点文化智谋上的事还成,但这种糙活陈乐道还真担心一会儿伤到了他。这年头,他想找个这种可以轻松说话的朋友还是挺费劲的。
不过薛良英送了他个白眼,这种时候他岂能在里面坐着,这可不是朋友该干的事。
“走吧,一起下去看看,这不还有你吗!”
第五十四章 再遇
什么样的麻烦连丁力都搞不定,需要来找自己下去?陈乐道有些好奇。丁力在处理这类事情上的天赋很高,他都搞不定,那说明真有点棘手。
夜未央开这么久,还没遇见过什么大麻烦,至于陈乐道,更是第一次遇见。
常贵和薛良英跟着下楼,室内的气氛没有受到外面情况的影响。
“老板!”
陈乐道一出大门,接近三十个马甲男立马齐声喊道,陈乐道面色平静,薛良英听得面色潮红。他走的是老阴逼路线,但谁又不喜欢这种逼格点满的场面呢!
还没到前面,陈乐道已经看见外面堵着的一大堆人。每个人手中都提刀拎棒,面色冷酷,阵势骇人。这种场面都不需要去做什么,只要一群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能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难怪丁力顶不住!
陈乐道心中有了数。
夜未央的人差不多有三十个,不仅是服务员,只要是男性工作人员,几乎都在这里,统一着装。
两者相比,对面人要稍多一些,估计有四十来个人。
这么多人,难怪丁力叫他出来。
走路时陈乐道扫了那些人一眼,站在最前面是个穿着丝绸小褂的人,衣服很熟悉,人更熟悉。那人此刻也看到了他,脸上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丁力站在前面和阿昆对峙,对这个曾经和自己有渊源的人,丁力丝毫不怵,甚至还想跟对方干一架。这小子当初白吃了他不少的梨。
阿昆在看到丁力的第一时间就感觉不太妙,他知道丁力跟陈乐道有点关系。事先他不知道夜未央都有什么人,金胖子和九叔也没告诉他要对付谁,只让他来这里砸场子。
但丁力在这里,那这里很可能和陈乐道有关系。
自己吓自己,往往是最吓人的。在给陈乐道脑补了很多身份后,阿昆最不想面对的就是陈乐道。
几年前上海滩发生过什么,死过多少人他很清楚。那些人不是他这种混江湖的人能招惹的。
金爷经常说他没脑子,其实他聪明的很,知道什么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见到那些人,他都是绕道走。没点脑子,怎么可能在上海滩活得有滋有味。
果不其然,他猜想成了真,见到陈乐道从大门出来,那些马甲男一个个高呼老板时,阿昆就知道这事坏了。
“妈的,一会儿都别乱说话,咱们惹到惹不起的人了。”趁着陈乐道还没过来,阿昆赶紧对后面的人嘱咐了一句。
“昆哥,咱....”
“别说话,告诉其他人,都别乱动,一会儿看我脸色行事,”昆哥急声喝道,他很担心身后这群人一会口无遮拦招惹祸事。
他此刻在心中将九叔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妈这人的歌舞厅能顺便砸吗!还特么说什么砸狠点!嫌命不够长吗!
阿昆心中很恨,那些王八羔子就知道坑他。
陈乐道还在想到底是谁会来找夜未央麻烦,但在看到阿昆后,他笑了,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次第几次遇到这家伙了?
同时他有点不解,阿昆为什么会带人来这里闹事,这家伙应该没这个胆子才对。
陈乐道上前,眼睛莫得感情的扫了眼站在阿昆后面的人,然后才转到阿昆身上,还不待他说话,阿昆却是先说话了。
“陈先生,这是误会,误会,我不知道您是这里老板。”
见到那些人喊陈乐道老板时,阿昆就已经放弃搞事情的想法。金爷要救,但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误会?只怕不是误会吧!”陈乐道沉着脸,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平静地吓人,
见阿昆这么害怕自己,陈乐道索性将计就计,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给阿昆留下过这么深的阴影。但他知道今天这事很好解决,他现在想知道的是阿昆为什么会来这里闹事。
阿昆身后之人此刻有点懵,搞不清楚昆哥怎么回事,不是说来砸场子吗!这不像是砸场子的节奏啊!
陈乐道瞥了他身后的人一眼,语气平淡:“说说吧,带这些人来想干什么。”
薛良英此刻有点懵,陈乐道这霸气侧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剧本。
丁力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时候阿昆这小瘪三这么害怕自家大哥了?那家伙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那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
阿昆此刻的样子,让陈乐道在丁力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
好像大哥还有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样子,大哥不愧是大哥。丁力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阿昆有点两难,陈乐道他不敢得罪,但金爷也得救啊!
他此刻已经将自己的面子抛到了一边,他顾不得在身后那些小弟心中留下什么面子了。命最重要。
他听说那些干特务的人心都脏,各个都是心狠手辣,动不动就毁家灭门。阿昆此刻将自己小时候听书时听到的锦衣卫的故事和自己了解到的特务的事迹结合了起来。他们这些混江湖的和人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关键时刻脑子的潜力被激发,阿昆想到了很多东西。一直听说九叔那老瘪犊子老奸巨猾,做事阴狠。九叔作为巡捕房副总巡捕,总不可能连陈乐道的身份都不知道吧!!
金胖子之前忽略的东西,此刻在高压之下,阿昆全都想到了。真要按九叔说的那样做,得罪陈乐道的是他们,九叔只是最后来收个场,根本不用得罪谁。
最后九叔用他们闹出来的事去外国佬那里领赏。但他们呢?就算金爷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得罪了那些人,还不如待在牢里安全!
朱润九,你妈了个巴子的,坑老子!!
转瞬之间,阿昆有了决断。
“陈先生,这不关我们事啊,都是巡捕房的九叔让我们这么来这里闹的,事先我不知道这里是您的产业,不然就是再借我个胆子我都不敢来您这里闹事啊!”
阿昆哭丧着脸,转瞬间将九叔卖了个干净,并将所有锅都推到了九叔身上。
金爷要救,但不能这么干,这么干哪是救人,那是直接吃慢性毒药,哪天自己被人悄摸干掉了都不知道。
经历过两年前上海滩的动乱,阿昆很清楚那群人发起狠来有多心狠手辣。人命在那些人眼里就是草芥。别说他们了,就是冯敬尧那样的人物都不敢和那些人明着作对。
而陈乐道,自那次美丽的意外后,他就认定陈乐道是那种人。不然凭什么这么厉害,而且才来上海滩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这份家业。这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事。
陈乐道眯了眯眼,九叔?他什么时候和朱老九结怨了?那老银币不是一直都在跟冯敬尧明争暗斗吗!
猛然,陈乐道想到自己前两天得罪过的杜邦,九叔和杜邦之间,他记得是有什么py交易的。
“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这样做?”陈乐道目光中带着压迫,他要从阿昆这里确定一下。若真是杜邦,那就得提防一下那老家伙。
阿昆犹豫,外国佬不比九叔,他有点不敢得罪。更何况是在这大庭广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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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英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陈乐道霸气侧漏,他不知道陈乐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们现在不是处在下风吗?对面人不是他们多么?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良英表示自己有点想爆粗。
就在阿昆犹豫之时,三个人突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响起,并朝这边走了过来,丝毫不受双方对峙的气氛影响。
陈乐道转头看去,眉头微动,那人他见过,正是之前张叔搬家时的那个叫戴长官的中山装男人。他现在依旧是一身中山装,背后跟着同样着装的两个年轻人,神情冷束
“陈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那人见到陈乐道,笑着走近,显然他也认出陈乐道了。
“这是陈先生的产业吗?真是好巧。”那人笑道,一幅和陈乐道很熟悉的样子。
“戴...戴先生。”陈乐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为好,便叫了声戴先生。
他此刻有点纳闷,他和这人有这么熟悉吗?而且这人到底是谁?看他这样子和气势应该不是一般人才对。
一般人可没有胆量这般闲庭信步的走在两拨手拿砍刀的人中间还能跟别人谈笑风生。
薛良英也好奇打量着来人,他同样察觉到这人的不一般,心中奇怪陈乐道从哪认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陈乐道几人都在纳闷这人是谁,但阿昆不一样,他此刻只觉自己运气是真特么好!
这人他见过,就在两年前,当时他跟在金大中身边去参加一个什么会议,当时很多人齐聚一堂,几乎囊括上海滩所有老大。
当时这人就是发起会议的人之一,那场会议之后,上海滩就发生惊变,无数人永远消失在了上海滩,黄浦江中多了很多陌生的尸体。
这人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当时就连冯敬尧都对他礼让三分。
要知道当时冯敬尧风头正盛,冯氏商会当时也不叫冯氏商会,而是威压上海滩所有帮会的帮会老大,冯先生之名,便是当时上海滩最好的通行证。但在那件事之后,冯敬尧就开始休养生息,帮会转商会,冯先生做事也开始低调起来。
冯氏商会现在虽然依旧是上海滩众多帮派中的龙头老大,但比起前两年,已经低调许多。
见这人和陈乐道一幅很熟悉的样子,阿昆更加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得罪陈乐道,他果然没有猜错,陈乐道肯定是那种人。
戴先生回头看了眼阿昆这帮人,眼神中毫无波动,只是回头对陈乐道笑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说不定能做点什么。”
陈乐道定睛看了看他,笑着摇头拒绝,“不用,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戴先生了。”
陈乐道不太清楚这人什么来路,不过从他身上的中山装隐约猜到些什么。只是不管对方到底什么人,又为什么跟他一幅很熟悉的样子,他都觉得有些人情不能乱欠。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进去观赏观赏陈先生的歌舞厅,这段时间夜未央的名气可不小。”
说罢冲陈乐道笑着点了点头,朝里面走去,不再理会这里的纠纷。
看着那人进入舞厅的背影,陈乐道若有所思,他感觉这人有点莫名奇妙。一般这种人,要么就是对他有所图谋,要么就是神经病。
他相信前者。
薛良英很想问问陈乐道那人是谁,不过见这场面不太合适,只能强忍着。
视线重新回到阿昆身上,此刻阿昆不再犹豫,陈乐道身份实锤了,就算得罪外国佬,都不能得罪陈乐道。
得罪外国佬大不了离开上海,但得罪陈乐道这种人,你能跑哪去?!
第五十五章 老薛有点惊讶
(一直没怎么说,其实还是有点想求票票,月票啊推荐票啥的,还是有点香!!话说回来,到底有多少人在看呢??)
场面很安静,见到各自老大的表现后,长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今天这事闹不起来。两拨人对对方的敌意都在消散。不少人放下刀棍的时候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真想拎着刀棍去为了别人拼死拼活,不过为一口饭吃而已。用小命去拼,纯属无奈。
阿昆很懂得如何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和陈乐道来来回回遇见好几次,也算有经验,知道这大哥还是很好相处的。从车站第一次相遇,陈乐道就处处透露着不凡。在他面前丢面子,阿昆觉得不丢人。
心中安慰自己一番,阿昆便利索地将金胖子给他说的东西全都告诉了陈乐道,包括老九马上就要来收拾烂摊子的事都全交代了。只是在其中,他将自己和金大中摘了出去,他们属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
陈乐道没兴趣拆穿阿昆的小心思,他知道金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他掺和了,就不可能是受害者。只是以那家伙的脑子,确实有可能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数卖了多少。
陈乐道现在在想的是该接下来该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从阿昆的话中不难听出,朱老九不想得罪陈乐道,这次的事情是老九为了给杜邦一个理由,来让杜邦和他合作对付冯敬尧。
杜邦那家伙实在小气,不过被嘲讽一两句,就让人来搞自己。即使这次事情过去想必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怕贼头偷,就怕贼惦记。陈乐道觉得自己得想办让那老家伙赶紧把目光转到冯敬尧那里去。
对付杜邦这种人,冯敬尧想必比他有经验的多。
陈乐道再次看向阿昆,心中有了主意。
“阿昆,朱老九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你们跟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他自己不敢得罪我,让你们来这里闹事,他事后再来做和事佬。这样他就不会得罪我,但你们嘛....呵呵,得罪我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陈乐道笑着拍了拍阿昆肩膀,轻声说道。只是那笑容在阿昆眼中一点也不和善。
“老九一心和冯先生作对,他自以为他做的事谁都不知道,熟不知他做的事情冯先生都看在眼中。他死期不远了。”
陈乐道先说朱老九的处境,借此给阿昆压力,同时也掀起阿昆心中对朱老九的不满,见差不多了,才拍着他肩膀说。
“你这次来这里闹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你需要帮我做件事。”
阿昆听完想都不想径直点头,他心中早将朱润九那坑货咒骂了不知多少遍,恨不得立马跟他划清界线。现在他只想立马离开这里,陈乐道在他心中就跟个大魔王一样,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从哪而掏出把枪来。
陈乐道有这样的能力,阿昆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您说,我一定办到!”阿昆快语道,他内心颤颤的。总觉得陈乐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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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高兴地笑了,阿昆的识趣让他颇为满意,“让你的人和我的人打一架,一会儿老九来了,你就说我被人砍成重伤,送医院去了,知道吧!”
“啊?”阿昆有点没明白陈乐道的意思。
“你不用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照我说的办就行!”
“记住,老九来后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原本该怎样做还怎样做。你不是想救金大中吗?我被你砍成重伤,老九就能给杜邦一个交代,到时候按你们之前说的,你老板也就能出来了。”陈乐道按着阿昆肩膀,嘱咐道。
“事情办好了,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至于金大中的事,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明白吗!”陈乐道眯着眼问。
“明白,放心,这事我阿昆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虽然不明白陈乐道想做什么,但既然能救金爷,又能不得罪面前这位爷,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这些人靠谱吗?这事可不能走漏了消息。”
“他们都是金爷的人,跟九叔...不对,跟朱老九没什么关系,我保证让他们守口如瓶。”昆哥点头哈腰道,事实上他已经在想着一会儿就将那几个嘴巴不严实,不怎么听他话的人给想办法给干掉了。
这位爷不是要让他们打一架么,没点伤亡怎么能演得像呢!
阿昆不傻,他聪明着呢!
阿昆如此识趣,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叫来丁力,附耳低声嘱咐了几句后才大声道:“一会儿让兄弟们给我演像点,谁要是不小心受了伤,医药费歌舞厅出,再奖励十块大洋!”
丁力同样不太清楚大哥这是在闹哪样,但他没问,刚才大哥已经将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告诉了他,他只需要照做就好。点头表示明白,抓紧时间下去安排去了。
安排完毕,陈乐道转身看向一旁有些愣神的薛良英。
“走吧,戏看完了,我们得先离开。”
不知道老九什么时候会出现,为防止撞见,陈乐道拉着薛良英离开。薛良英整个人都是懵懵的状态,陈乐道现在表现出来的形象和之前形象差别有点大,他需要缓缓。
两人还没走远,后面已经“咔咔咔”打了起来,两拨人都很卖力,有些人甚至一不小心打出了真火。
在昆哥和丁力“和谐”的商讨后,昆哥队伍中那几个不听话的,一不下心就把心窝子撞进了马甲男的狗腿刀上。场面一时有点血腥,就是“冯张陈”在这里,也别想看出点演戏的痕迹。
真正的好演员,都生在了这个时代。
“组长,刚才那人有什么特殊么?”
在舞厅内,姓戴的和另外两个人坐在一起,两人正襟危坐,不解地问。他俩不是很明白组长为什么对陈乐道是那种态度。
陈乐道在两人看来顶天也就只是一个有点势力的商人,完全不值得他们如此。
戴长官摇晃着酒杯,目光落在舞池中跳舞的众人身上,语气平淡:“他不只是个商人,他在警务处政治部工作,和萨尔礼关系很不一般。我们的人在法租界很多事不方便做,以后会有很多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这时候结个善缘,方便以后办事。”
当初在知道陈乐道是警务处的人后,戴长官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让人调查了陈乐道,从调查资料来看,他觉得陈乐道并不简单。
他们特殊的身份让他们不能在法租界随意行事,很多事都得依靠租界当局的警务处政治部去做。事实上政治部的成立,就是因为这两年他们经常在法租界内活动而催生出来的。
戴长官微泯了一口杯中酒,目光深邃,他这两年渐渐从边缘人物走到校长跟前,其中过程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晓。
校长日理万机,需操心之事众多,所有和他一样从黄埔毕业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校长跟前凑。但黄埔毕业生众多,校长又能记住几个?要想得到校长重用,他就得在各方面展现出自己的作用。陈乐道这里,不过是他随手而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呢?
这两年校长越发重视情报的作用,以他估计,或许要不了多久,校长就会正式成立一个专事谍报的组织。他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有天赋,就得好好党国做贡献。
密查组身负校长重任,他作为密查组核心十人之一,在其中并没有多大优势。其他九人都是他的学长,比他更受校长重视,他要想脱颖而出,就必须得把这些别人看不上的东西都利用起来。
戴长官看向门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跟在他旁边的两个密查组编外人员也一样。他们跟着戴组长有一段时间,但戴组长行事不拘一格,他们实在看不懂。
事实上他们如果能看懂,那才就真就怪了。
“我说,你这是玩哪出呢?”被陈乐道拉着跑了一阵,薛良英气喘吁吁,赶紧让他停下。
“什么玩哪出?有人想搞我,你没看出来啊?”
“不是,那你拿着我跑干啥!”
薛良英刚才听懂了些什么,又没有完全听懂,他知道的东西太少,支撑不了他搞推论。
“我得罪了一个法国人,他是公董局的董事,现在咱们警务大楼巡捕房的朱老九和那个法国人串联了起来。心里憋着坏呢!”陈乐道拉着薛良英到一旁坐下。
“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杜邦?”
“对,就是他。”陈乐道点头。
薛良英顿觉无语,亏他在这之前还一直觉得陈乐道是个好学单纯的好人,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惹事都惹到公董局董事那里了。今天这事对他冲击实在有点大。
“我说你怎么得罪的他?”薛良英问,在这之前他没看出来陈乐道有惹事的天赋。
“这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杜邦想泡妞,被我给搅合了。那家伙小心眼,就让巡捕房的老九报复我。那个朱老九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肚子坏水。”和薛良英一起时,陈乐道没有自己夜未央老板的威风,更像一个普通人。
他那老板的威风在别人面前耍耍还行,对薛良英而言,没多大作用。薛良英也就只是感到惊讶而已。薛良英在警务处虽然就是个翻译,但人家的朋友,可都是上海滩的名流。
陈乐道能跟薛良英有现在的关系,也是占了工作同事的便宜。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和薛良英成为朋友。想当人老薛的朋友,也是有门槛的。
薛良英没对陈乐道说过太多自己的事,实际上他和陈乐道有点像,都是从法国归来,而且薛良英还是法国国籍。他和费奥里的关系不仅是费奥里看重他,实际上两人是很好的朋友。他在警务处的待遇,也完全是法国人的待遇。
至于薛良英那个未婚妻,的确是个律师,但又没那么简单,更准确的说,其实是个大律师!
不过这些,陈乐道都不知道,他没问过,薛良英也没说过。正如薛良英也一直没问过陈乐道家里的情况一般,两人的交情在这之前,一直都保持在警务大楼内。
“你这......”听完陈乐道那话,薛良英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搅合人家泡妞?这怎么听都感觉有点不太正经。
两人还是情场针锋相对不成?
仔细看了看陈乐道相貌,薛良英觉得陈乐道有这个资本。
“那你打算怎么办?”薛良英问。他虽然交友广阔,但跟杜邦没什么交情,就算想跟两人说和都做不到。
“还能怎么办?杜邦都打上门来了,总得还击吧!”说完,陈乐道笑眯眯道:“其实还有个事没给你说,杜邦想泡那妞,跟冯敬尧也有点关系!”他朝薛良英挤眉弄眼,老薛看得无语。
这家伙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是第一次认识陈乐道。这怎么还和冯敬尧牵扯上了?
薛良英没和冯敬尧打过交道,但对这位上海滩出了名的老流氓,还是有些了解的。
“再告诉你个秘密!”见薛良英那哑口无言的样子,陈乐道感觉有点有趣,有心再刺激一下他。
“还记得上次来办公室找我那女孩不?”
“女孩,什么女孩?”薛良英想不起来。
“就是那天,老马带去找我那个。长得很漂亮,穿着裙子,头发齐肩,当时你见她找我就出去了,还冲我挤眉弄眼来着。”
“哦,她呀,她怎么了?”薛良英想起来了,上次事后他忘了问陈乐道那女孩是谁来着。
“嘿嘿,她叫冯程程,是冯敬尧的女儿。”
......
第五十六章 阴险的人
薛良英定定看着陈乐道,眼睛罕见的发直,拒绝陈乐道的勾肩搭背,两人之间拉出一条距离,宛若一条横跨黄土高原的鸿沟。
“你咋了?”陈乐道疑惑着问。
薛良英摇了摇头,后退一步,“不是我咋了,是你咋了!”
“我咋了?”陈乐道让薛良英这反应搞得有点迷,不就是冯敬尧女儿吗,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跟那姑娘什么关系?”薛良英问。
“她喜欢我吧。”
“......”老薛感觉陈乐道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很自信。
薛良英认为自己有一百个不相信陈乐道这连篇鬼话的理由。这不是才子佳人的小说情节,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就算那姑娘真喜欢陈乐道,多半也是陈乐道用不正当手段勾搭到的。
“那可是冯敬尧女儿,冯敬尧在上海滩什么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和杜邦可不一样。”薛良英语重心长。
薛良英想说陈乐道得罪杜邦还好,杜邦在上海滩地位虽然不低,但在他心中也不是就完全不能得罪。但冯敬尧不同,得罪冯敬尧是真会死人的。
薛良英没往陈乐道跟冯敬尧认识那边去想,陈乐道才来这里多久,冯敬尧那种人物怎么看也不会和陈乐道有牵扯才对。正常人也不会往那边去想。
和冯敬尧女儿搅合到一起,运气好能一步登天,运气不好便只能成为黄浦江中一具浮尸。薛良英深知这一点。
陈乐道这波操作在他看来就是摸老虎屁股,运气好能白嫖,运气不好就给老虎加餐。
他跟陈乐道关系如此,能干看着不管吗?!
冯敬尧的女儿是能随便撩拨的吗?!那比摸老虎屁股还要危险。
薛良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着急,一会儿低沉,一会儿恨铁不成钢。陈乐道看得想笑,也有点欣慰,这个朋友貌似没白交。
“放心吧,我和冯小姐可是正当关系,而且我冯老头见过,可不像你想那样。”陈乐道脸上带着点揶揄,他是真没想到平日冷静睿智的薛良英还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薛良英抬头瞟了陈乐道一眼,觉得陈乐道还是太过乐观。
“见过冯敬尧又怎样?认识冯敬尧又怎样?认识你就能......”
薛良英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陈乐道脸上那微微的笑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乐道好像说他和冯敬尧认识。
“......”
所以,这是已经见过家长了????
薛良英一时不想说话,他感觉自己今天好像一直都在咸吃萝卜淡操心。
......
夜未央门前,九叔带着巡警大吹着警哨将正在持械斗殴的两拨人围了起来。场面看着有点混乱,很多人身上都带着鲜血和伤口。地上更是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脸都是白的。这几人已经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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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混乱的场景,九叔心中就跟给冯敬尧弄了个呼伦贝尔大草原一般畅快,阿昆的执行力竟是比他想象的还好。
一切尽在掌握!
尽管心中高兴,脸上却是阴沉着,一副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架势。沉着脸扫了持械拼斗的众人一眼,道:“搞什么,全都活腻歪了,给我找麻烦是吧!”
九叔警棍一挥,朝所有人指了一圈,沉着脸威慑众人。只是他没料到这里有人根本不鸟他。
只见丁力将身上被划破的带着血迹的西装外套一把扯下甩到地上,红着眼,将手中的狗腿刀抬起来指着他,“滚开,这孙子敢来夜未央闹事,还砍伤了我大哥,今天谁敢拦我,我就砍谁!”
丁力眼中露出厉色,声音嘶哑,一副极端愤怒缺失理智的样子。
他身上的伤都是真的,虽然在陈乐道的指挥下,他和阿昆都在演。但阿昆曾经欺辱他的事他没忘记,他从来不是能一笑泯恩仇的人。两人演着演着,打出了几丝真火,若非九叔及时赶了过来,在没陈乐道压着的情况下,这里说不定真会变成一个大型械斗现场。
九叔眼睛眯了眯,没有表情的脸下隐藏着一颗头疼的心。来这之前他就知道这里有个胆大包天混不吝的丁力,但没想到这家伙连他这个副总巡捕都不放在眼里,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消停。
丁力这一闹腾,让老九彻底没能注意到那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除了倒在地上不动弹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是轻伤,最多也就身上划了几道口子。连一个被捅的人都没有,这明显不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九叔阴沉着脸,盯着丁力双眼,丁力毫不避闪,大哥交代的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本色出演,毫无难度可言。
“老子叫丁力,你想怎么着!”丁力梗着脖子瞪着眼,和老九面对面互瞪。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老九或许会生气,会想办法让面前这小子知道他九叔的厉害。不过现在,听到丁力口中“大哥被砍伤”那句话,他心中除了高兴便再无其他。
老九事先没想过要把陈乐道怎么着,只想着阿昆带人来闹出点动静,让他去杜邦那里能有个托词。但陈乐道被砍伤自然更好,这样他在杜邦那里更有底气。
老杂毛就是屁事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解决主要矛盾!
朱润九心里又骂了一句那肥头大耳,除了脂肪一无是处的东西。
至于得罪陈乐道?呵呵,得罪陈乐道的是金胖子的人,和他九叔可没什么关系。
老九仔细打量几眼丁力,才道:“这里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闹事!”
“怎么回事?这你应该问他们!他们砍伤了我大哥!!今天这事不给我个交代,谁tm都别想走!”丁力挥舞着狗腿刀,将猖狂表演到了极致,就连他身后的小弟此刻都让丁力这样子给同化了几分,愤怒的吼叫起来。
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架势。
遇到这么群不长脑子的东西,朱润九只感觉自己头疼!
tm不知道老子是巡捕是吧,不知道老子穿这身衣服是干什么的是吧!
第一次,老九感觉上海滩这群流氓实在太过无法无天。
“都给我安静!!”老九拔出手枪朝天开了几枪,场面再度静下来。
“我是中央捕房副总巡捕,谁再敢闹事,全都给我抓走!”九叔几声冷喝,见得场面安静下来,才转身看向阿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来这里闹事!”
“九叔,我们......”阿昆脸上露出笑容,上前就要拉着老九走到旁边说话。不料九叔冷眼一瞪,一警棍便挥下来砸在他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少来这套,说,为什么来这闹事。”九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都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配合起来毫无疏漏,不过他下手时没想什么演习什么的。
阿昆心中咒骂着老九八辈祖宗,这一棍老九竟然没一点留力,这更加增加了他对老九的不满。对陈乐道的交代的事干得更是得心应手。
剧本按照所有人期望的方向发展,老九不给阿昆面子,阿昆恼了,要跟巡捕硬干,结果被九叔一顿狠捶。
阿昆按照和九叔事先商量好的流程去挑衅他,结果被老九挥舞着警棍打得浑身是血直接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看着阿昆那惨样,事先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连丁力都有点同情阿昆。
朱老九这老混蛋下手真特么狠,根本没拿阿昆当自己人。亲眼见识到九叔的阴狠,丁力心中对这老家伙的警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在这之前,他一直挺瞧不起这老家伙的。
“带走!”甩了甩警棍的血液,九叔吐出一口唾沫,朝两个巡捕挥手,让他俩将阿昆拖走。阿昆现在站都站不起起来,更别说自己走了。
“妈的,敢在老子管的地盘山找事!”老九骂骂咧咧说完,才将警棍甩给旁边站着的巡捕,那巡捕手忙脚乱的接住警棍,他让九叔刚才凶狠的样子给吓到了。
整了整衣领,九叔转头看向丁力,呵呵一笑,“怎么样?这个交代够了吧。”
看着丁力那阴沉愤怒的眼神,九叔和善一笑,完全没有刚才凶狠暴戾的模样,微笑着上前拍了拍丁力肩膀。
“呵呵,你叫丁力是吧,你们老板跟我同在警务处做事,都是自己人,以后再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九叔对丁力说了一句,也不等丁力说什么,转身一挥手,“收队!”
丁力看着九叔离开的背影,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拍了拍刚才被九叔拍过的肩膀,“呸,晦气!妈的老混蛋!果然跟大哥说的一样阴险。”
明明这一切都是朱老九自导自演,他却偏偏还装作一副自己人的样子,对阿昆下手那么狠且不说,竟然还妄想在他们这里博得好感。
丁力心中刷新了对朱老九的看法,之前他觉得这老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老九最后那句话,却是让他真正认识到了这人的阴险狡诈。和这种人一比,他感觉自己单纯的就像个大鸭梨。
“力哥,现在怎么办?”阿彪凑上前来问道。
丁力回头看了看阿彪和常贵,关心道“都没受伤吧?”
两人齐齐摇头。
丁力抹了把脸上的血液和汗水,看向站着的众多马甲兄弟,“之前大哥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受伤的去包扎伤口,该领赏领赏,该休息休息。没受伤的把这里收拾一下,把地上的血迹都给弄干净了,咱们还要继续做生意呢!”
丁力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大门处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舞厅内部,马甲兄弟们进入大门后就从员工通道去了后边,戴长官和他那俩跟班还在楼上坐着。
见着从大门处往员工通道走去的马甲男们,戴长官的目光在那些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些穿马甲的人都是统一着装,做事也很有章法,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些人与“纪律严明”的士兵相比有所不如,但又和他在上海滩看到的其他那些帮派成员有所不同。
这夜未央,还挺有趣的。
“呵呵,有意思。”戴长官嘴角动了动,他对陈乐道的兴趣,又增加了几分。
第五十七章 谁的电话?
薛良英不是很想搭理陈乐道,他之前竟然还拿自己未婚妻在陈乐道面前炫耀,谁知小丑竟是他自己。
冯敬尧的千金!
呵呵!!
试问上海滩的年轻俊杰谁不想一亲芳泽,结果却让陈乐道这个外来户得了便宜。
气啊!!
最不可容忍的是还来他面前卖乖!
不可容忍!
薛良英一恼起来,俨然忘了他也和陈乐道一般,其实是个外来户。
看着恼羞成怒的薛良英,陈乐道嘿嘿笑了出来。说起来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但对老薛,他总是将其当成了记忆中的那些傻雕损友。在损友面前,哪有顾及形象的想法。
开车将薛良英送回家,这是他第一次来老薛家。标准的西式小洋楼,红色的墙砖看上去风情满满。外面栽种着被赋予浪漫意义的法国梧桐,还附带一个小花园。这般精致的房子,的确挺适合老薛他们这种小情侣,未婚夫妻一起住。
在法国梧桐的映衬下,老薛家的小洋楼别有一番情调。
听薛良英说他未婚妻还没回来,陈乐道便打消了进去参观的想法,直言下次一定。
去朋友家参观如果不是为了看女主人,那将毫无意义。——谁说的自己猜。
夜未央有丁力,相信丁力能将他交代的事处理好,陈乐道不打算回去盯着,直接驱车回家。
“陈大哥,刚才有个叫丁力的人打电话来,说是有事跟你说,我说你不在,他就挂了。”
陈乐道刚进门,在花园内理弄着花草的张小妹一溜烟跑了过来,脆生生说道,声音如黄鹂班清脆。
搬进来后,张小妹就自告奋勇地接过了打理花园的任务,给陈乐道省了请园艺工的钱。不知道她是自己喜欢,还是她老爸老妈让她这么做的。
看她小脸上沾了泥巴还一脸满足的样,喜欢肯定是有的。
“好,我知道了。”陈乐道笑着应道。
“陈先生,吃饭了吗?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吧。”听着陈乐道的声音,刘婶走了出来。
陈乐道对刘婶和张叔对他的称呼有几分无奈,纠正几次改不过来,他也懒得纠正了。
自从搬进这里后,刘婶和张叔反倒跟陈乐道生疏了些,没以前那么亲切,相处之时多了丝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味道。只有张小妹,还是一口一个陈大哥,声音中对亲哥哥一样的亲切,没让陈乐道感到生疏。
这让陈乐道感觉自己这小别墅还是有一丝家的味道,不至于让他产生除了钱一无所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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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偶尔也会看到曾经的生活,看到曾经一起受训时,睡在自己上铺打鼾的兄弟。醒来面对孤寂的黑夜,也会产生一丝孤独。
那一份记忆太过深刻,真要说完全忘记,未免矫情。
“刘婶,不用了,我在外面吃了回来的。你们吃了没?以后我要是到了饭点没回来你们就自己吃,不用等我。”
陈乐道曾经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时代残留在人们心中的阶级观念,在家里时说话做事都很随和。只是张叔和刘婶反倒不适应,依旧遵循着老爷丫鬟保姆那一套。
不过陈乐道这个小别墅也多亏有刘婶在,处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然只怕陈乐道住着不会有那么舒服。
和两人说了几句,陈了道上了楼,给丁力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出所料,丁力将他交代的事办妥了。电话中丁力将阿昆和九叔的事都给陈乐道说了遍。
得知阿昆被九叔打了个半死,陈乐道除了感觉这倒霉阿昆运气不好,就只能感叹九叔不愧是九叔,对自己人下手都那么狠。
“行,我知道了,兄弟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严重的?”
“放心吧大哥,都是些轻伤,上点药就好了。”
“嗯,按照我之前说的,该发的钱都发下去,让韦正云别心疼那些钱。”
夜未央韦正云负责经营赚钱,管钱的自然也是他。丁力虽然管着人,但涉及到钱的事,依旧得找韦正云要。韦正云不抠门,但在钱的事情上,也别指望他能有多大方。
当然,陈乐道放心让他管钱,也和这个因素有关。
让个败家子管钱,陈乐道担心自己禁不起折腾。
另一边,冯公馆,冯敬尧和冯程程一起用完晚餐,两人一起到花园走了走。
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冯敬尧最开心最享受的时候,都说年纪大了就向往着天伦之乐,冯敬尧在这一点上没能区别于其他人。
开心时间结束,祥叔跟冯敬尧走到书房,每天祥叔这个点都要给冯老头说一遍冯氏商会的事。
“最近方艳云在干什么?”冯敬尧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祥叔听到这话一愣,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嘴唇嗫嚅着长时间没吐出几个字。
冯敬尧诧异地回头看向他,祥叔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怎么了?她有哪里不对吗?”
祥叔有心翻个白眼,却察觉自己已经不小了,没翻出来。
方艳云那哪里是不对,那是太不对了!
从下边人给他传来的消息看,方艳云和陈乐道关系不一般,两人一个漂亮,一个俊朗,难免发生点什么事。
陈乐道跟冯程程关系又不一般,此刻面对冯敬尧这个问题,祥叔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对陈乐道,祥叔有几分好感。这关头一个回答不好,说不定就会出点什么事。
祥叔了解冯敬尧,冯老头和方艳云的关系虽然和外面传的有些不同,但这种事情不是除了黑就是白那么简单,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呵呵,你结巴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就得了嘛。”冯敬尧让祥叔这难得一见的模样给弄笑了。
“咳咳,”祥叔干咳了几声,心里筹措着说辞。
“最近方小姐和陈乐道走的比较近,陈乐道名下有家歌舞厅,方小姐最近去的有些频繁。另外前两天杜邦去方小姐家里,当时陈乐道也在,后面杜邦是黑着脸从方小姐家里出来的,很生气。事后就再没去找过方小姐。”
祥叔一口气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说完感觉心里轻松多了,果然,这做人心里就不能藏着事。
冯敬尧脸上笑容渐渐隐去,布满皱纹的脸皱起了几分。
“陈乐道怎么跟她扯上关系了?”冯敬尧皱眉问。
“陈乐道从原先租的房子中搬了出去,现在就住在方小姐家旁边的别墅中,那里以前是横三私下里购置的房产。”
听到横三,冯敬尧心中顿时明了房子怎么到陈乐道手上的。心中稍稍好受了点。
只是沉默一阵心中还是不得劲,朝祥叔问道:“你觉得他俩是怎么回事?”
若把陈乐道换成是其他人,冯敬尧或许还好,但偏偏是陈乐道!那小子未来很有可能是他女婿......
冯敬尧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心中的感觉,若他问陈乐道,那陈乐道或许会告诉他,那是哔了狗的感觉。
祥叔一脸为难,这事怎么能问他呢!
“这......嘿嘿.....”
祥叔一阵尬笑,试图将事情敷衍过去。
冯敬尧紧绷着脸,看着书房的摆设,突然重重一掌拍在红木桌子上。
低沉的嗡嗡声在书房响起。
站着神游天外,思想划水的祥叔被这突然的响声惊得抖了一下,与他以往的逼格大为不同。
“不痛快!!!!”
冯敬尧饱含不爽的声音在书房响起,祥叔心中替陈乐道那小子感到着急。但面上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冯敬尧不重视方艳云,但这不代表别人就能随意对方艳云伸爪子,尤其那小子还顶着他准女婿的头衔!
“叮铃铃~~叮铃铃~~”
书房内气氛压抑,电话铃却是突然蹦了起来,冯敬尧不理不睬。祥叔看了看冯敬尧,见冯敬尧没什么示意,便上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是祥叔吗?”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陈乐道问。
祥叔眉头跳了跳,这小子还真是不挑时候。
出于对陈乐道的好印象,祥叔悄悄瞟了眼冯敬尧。冯老头背对着他,没有要来听电话的动作。祥叔暗自替陈乐道松了口气。
“是我,什么事?”
“祥叔,我这边有个消息知会你一下。”陈乐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触了冯敬尧霉头,在电话里说道。
“前两天我在方小姐那儿得罪了杜邦,今天杜邦让人去我名下一个歌舞厅闹事,带头的是金大中手下那个阿昆,我从他那里得到了些消息。”陈乐道先将起因大致说了下,祥叔一直静静听着。听陈乐道主动说出方艳云,他心中暗暗替陈乐道点了个赞。
“那阿昆告诉我说巡捕房的朱老九和杜邦联系在了一起,两人好像在谋划要针对冯先生做什么事。我听说连山纱厂的地契还在冯先生手里,我想杜邦和朱老九合作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朱老九那人行事阴狠,程程对冯先生来说是最大的弱点,我担心他们会对程程出手,以此威胁冯先生,所以打电提醒你们一下。”
陈乐道在电话里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对付杜邦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冯敬尧这个上海滩最大的流氓出手。杜邦在冯敬尧那里不可能讨到什么好处。
陈乐道知道冯程程在冯敬尧心中的地位,想让冯敬尧出手,再没有什么比冯程程更好的理由。
冯程程是冯老头的心尖尖,任何人敢冯程程产生点不妙的想法,冯老头都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拿着电话的祥叔没有说话,他脸色严肃了起来,将陈乐道和方艳云的花边新闻甩到了一边,心中消化着陈乐道话中透露的信息。
有人要针对冯先生,要对程程出手!
对祥叔而言,再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
朱老九和杜邦联合这一次,陈乐道记得冯程程的确没能置身事外。老九惦记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不是一天两天,他不可能放过这次和杜邦联手的机会。
见对面久久没有回应,陈乐道也不着急。
他的计划便是让杜邦和冯敬尧去撕扯,严格来说这也不是他的计划,这是本就会发生的事,只是他想在其中添一把火,顺带在冯敬尧那里刷刷好感度。
“你确定吗!”祥叔沉声问道。
“我确不确定不重要,总之这段时间你们最好别让程程出来了。万一真出了事到时就说什么都晚了。”陈乐道话语中全是关心冯程程的语气,祥叔听到他这话,心中对陈乐道好感不由又多了一分。
这小子还是怎么什么最重要的。
书房内,听到祥叔那变得严肃的语气,冯敬尧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
“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第五十八章 气死老丈人
冯敬尧眉毛向内紧蹙,眼睛看着祥叔,黑色的瞳孔向外溢散着严肃的目光。年以六十,但他的眼睛依旧不乏威严。
听到冯敬尧问话,祥叔一只手捂住电话,转头回话道:“陈乐道的电话,他说杜邦和老九可能正在筹谋对付我们,让我们提防他们对小姐下手。”
祥叔的声音浑厚沉稳,说话不疾不徐。
听到陈乐道三字,冯敬尧双眉皱的更紧,脸上的皱纹都变得紧致了些。陈乐道这个名字现在无疑是在挑动他敏感的神经。但事关程程,冯敬尧没有第一时间发作。
耐着性子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冯敬尧没有要接过电话的打算,祥叔见此,再次问起相关的事,陈乐道没说太多,也没有多少东西可说,电话很快挂断。
“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冯敬尧坐在椅子上沉默一阵开口问道,心中思量着这事的可能性。
“陈乐道说他在方小姐家的时候遇到杜邦登门,当时得罪了杜邦,后面杜邦让老九去找他麻烦。老九派去的人是金胖子的手下阿昆,阿昆在见到他后就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祥叔筹措了下语言才道,话中透露出陈乐道主动给他说了方艳云的事。这算是祥叔的小心机,陈乐道那小子,祥叔看着还是挺顺眼的。
一生无妻女家小的祥叔,心里是拿冯程程当自己女儿的,对冯程程喜欢的陈乐道,他有几分爱屋及乌的味道。
冯敬尧听了这话,脸上神色果然稍稍好看几分,主动和被动之间,差别是很大的。
不过冯敬尧心中对陈乐道说的话依旧有疑问。
金大中的手下怎么会把消息告诉陈乐道?
冯敬尧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
祥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冯氏商会的眼线虽然遍布整个上海滩,但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知晓。
冯敬尧背靠椅背,脑袋微躺,眼睛看着头顶天花板,手指下意识摩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陈乐道这小子似乎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象中更优秀一些,当他的女婿,以后接替的位置似乎挺合适。不过一想到方艳云,冯敬尧又有点头疼。陈乐道那小子好像不是个可以省心的货。
暂时将方艳云的事撇到一边,女人的事没那么重要,冯敬尧心中琢磨着陈乐道说的杜邦和老九的事。
在这之前冯敬尧没想过杜邦和老九会联手对付他,但现在仔细一想,这事似乎不是不可能。
老九野心不小,杜邦更是一心想要他手中的地契,两人倒不是没可能联手。
看来杜邦多半是在方艳云那里折了面子,现在没耐心跟他玩下去。
要明牌来硬的了!
冯敬尧心中想到。
“阿祥,你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冯敬尧问。
祥叔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冯氏商会的消息情报几乎都是他在管着,现在有人在密谋对付冯敬尧,消息却是别人告诉他的,这是他的失职。
“阿祥惭愧,最近没发现杜邦有什么异常举动,但他和陈乐道生怨的事基本能确定无疑。”祥叔脸上带着自责。不过冯敬尧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陈乐道说担心他们对程程下手,你怎么看这事?”冯敬尧道。刚才若非陈乐道打电话来是为了冯程程,那冯敬尧此刻只怕不会如此心平气和。
“事关小姐,我认为不管真假,接下来这段时间谨慎些都是好的。”
关系到冯程程的安危,这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冯程程的安全不能受到威胁。祥叔很清楚这一点。
“老九那人行事心狠手辣,不讲江湖规矩,如果他和杜邦联手是真,那他们想对程程出手这事只怕不会是假的。”冯敬尧沉声说道,脸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他很清楚,如果真有人绑架了冯程程,用她来换地契,那他是会换的。事后怎样不说,但他当时绝对会换。
女儿的确是他为数不多的缺点。冯敬尧很清楚这一定。
“你让人查查老九,上次的军火被劫就有他的影子。陈乐道这消息只怕不会是空穴来风。”冯敬尧换了个姿势,双手搂在怀里摩挲着玉扳指,眼中瞳孔宛若一个黑色旋涡,深邃可不见底。
关系到自己女儿,冯敬尧决定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还有金大中,我记得他应该在牢里吧?有人把他放出来了么?”
金大中对冯敬尧而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值得他格外关注。虽然上海滩很多人都惦记着冯敬尧的位置,但对冯敬尧而言,有些想做他敌人的人,还真就不配让他认真。
金大中这种人,也就只敢在暗地里蹦跶,嘴上说得再狠,也不敢明着在冯敬尧面前叫嚣。
“我让老马一直盯着的,应该还在牢里,如果出来了,老马会传消息过来。”祥叔道。
“嗯.......”冯敬尧低吟着点了点头,再次说道。
“既然他在牢里都不老实,就让人去送他一程吧。”冯敬尧语气轻描淡写,说话眼也没眨一下。本来他没打算要金大中的命,但金大中在牢里都还想着跟他作对,那就没什么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祥叔点头表示明白,这活儿他熟。
“那老九呢?”
冯敬尧摇了摇头,“老九是副总探长,现在这关口杀一个副总探长不划算。”
说完低声沉吟思考,不杀不代表就这么放过,总得把他的不痛快转移到老九身上才行。
“把金大中的死弄到老九头上,让老马想办法把他的副总探长职位给去了,等风声消停下来后再动他不迟。”冯敬尧对祥叔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冯敬尧附庸风雅,也想做个君子一般的人物。
冯敬尧在上海滩为什么能威名远播?真要说地位,他在上海滩说不上头一个,有很多人都可以和他相提并论。这也是为什么冯敬尧要想成为公董局董事还得和人竞争的原因。
冯敬尧在上海滩做不到一手遮天。
他之所以被人尊称为冯先生,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不想得罪他,就算得罪,那也是暗地里使绊子。
虽做不到一手遮天,但冯敬尧下定决心要对付一个人时,上海滩也没谁顶得住。至少在上海滩这地界,冯敬尧真想让一个人死时,还没谁活着离开过。
这才是冯敬尧真正可怕的地方。
怎么处理老九和金大中祥叔心里已经有了数,祥叔不奇怪冯敬尧的决定,自家老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和善的人。
最近上海滩之所以这么多人都敢跳出来跟冯敬尧作对,是因冯氏商会在向正经商会转型。只要不是故意给冯敬尧使绊子,冯敬尧现在几乎不会用江湖手段去对付人。
老九和金大中这一次,是撞枪口上了,谁让陈乐道搬出了冯程程呢!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冯敬尧向来是把对冯程程有威胁的东西直接扼杀在萌芽中。
“至于杜邦~~”冯敬尧在杜邦二字上拉长了音,祥叔在一旁静静等着他下决定。他知道冯敬尧是会拿个主意出来的。
“杜邦是法国人,他背后还有法国那边的财团,不能随便动。你让人去收集些杜邦的花边新闻,既然杜邦跟我们不是一条心,那我们就把他送回他法国老家去。”
公董局作为法租界的市政机构,其中的董事都是要脸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一旦杜邦的丑事在上海被传的人尽皆知,杜邦就不可能继续在上海待下去,只能回他的法国老家。
杜邦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冯敬尧也不敢真让对方去黄浦江里喂鱼。真惹恼了法国人,他老冯占不了什么便宜。只能后退一步。
祥叔闻言笑了笑,老爷就是老爷,耍起手段来还是那么不讲究。冯敬尧被许多人暗地里称为老流氓,不是没理由的。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冯敬尧朝门口看去,祥叔安静地站立一旁。
“进来。”
一个身穿绸面短襟,皮肤白皙水润,面容精致的丫鬟走了进来。
“老爷,”丫鬟进来没多说什么,只是目光询问的看向冯敬尧。
以往每天这个时候冯敬尧都已经回房修息了,但今天老冯还没什么动静。
冯敬尧见是她,顿时明白她来这里干什么,道:“你去房里等我。”
“是。”
女人轻轻应了一声,小步退了出去并拉上门。
祥叔见此,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老爷,那我先下去了。”
“等等,”冯敬尧叫住他。
“把方艳云别墅周围的人都撤了吧,她以前在商会名下产业的所有特权全部取消,赊欠的帐该结就结,以后不用再特殊照顾她。”冯敬尧想了半天,说出这段话。
祥叔听完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冯敬尧这是什么意思,主要是这有点反常。
冯敬尧没发现祥叔的异常,想了想又说道。
“对外面放出消息去,就说方艳云一直是我认下的干女儿,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该禁就都给我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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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叔目光诧异地看着老冯,一时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敬尧久不得回应,抬头看向祥叔。
“愣着干什么?听清了没?”
“啊,这,老爷,这事就这么.....”
“什么这的那的,程程一直不喜欢方艳云,每次见到她就跟我闹,这事就这样吧。”冯敬尧有些心烦地挥了挥手。
“那陈乐道那里.......”祥叔试探地问道。
冯敬尧现在不想提陈乐道,那小子让他又爱又恨,好在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程程。他很想收拾收拾陈乐道,但一想到到时候女儿会在面前闹成什么样子他就头疼,心中烦恼无解,只能粗暴地挥了挥手说道。
“程程现在心里就只有那小子,我还能不顾程程把他怎么着不成!看在他这次还算有心的份上,你去警告一下那小子,让他给我收着点心,可一不可再!”
冯敬尧枭雄一世,女儿不是他的唯一,但绝大多数事情上,为了女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艳云对冯敬尧没别人想的那么重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方艳云去接触杜邦那个老色鬼,且对杜邦对方艳云的追求与骚扰视若无睹。
陈乐道能在短短两月内,不借助冯敬尧的任何帮助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冯程程和陈乐道的的关系在冯家基本上是所有人都默认的,冯老头现在这份家业未来还得留给他女儿女婿。要想将来冯家在他之后不衰败,冯敬尧就只能对陈乐道多点包容。
毕竟他那宝贝女儿,现在只认陈乐道,冯敬尧要想在不违背自个女儿意愿的情况下换个女婿,实在有点难。
陈乐道这次干出的“好事”,冯敬尧打算看在他这次传递消息的份上,捏着鼻子认了。
一个没多大关系的女人,一个唯一的至亲女儿,哪个重要冯敬尧分得清。
他这辈子什么都缺,唯独女人,从来没缺过。
第五十九章 忘了的事
阳光透光窗户,穿过窗帘轻纱洒落进屋内,斑斑驳驳落在陈乐道身上。外面已经日上三杆,再痞懒的人都该起床了。
看着头戴黑色礼帽,内着银灰色马甲,外套黑色大风衣笔直地站在穿衣镜中的自己,陈乐道点了点头,嘴角露出笑容,他对这身衣裳很满意。美丽的心情一如这阳光娇艳明媚的早晨。
将两把m1911放进两边腋下的定制的皮套,陈乐道试着走动了下,意外的不错,没有一丝不适感。
两把手枪之前他都是插在腰间,因不雅和避免走火,让人定制了两个可以穿戴在身上的皮套,今天第一次使用,效果让他格外满意。
走在上海滩大街上,身上没有防身的东西,陈乐道总是缺乏安全感。
皮套合身,诸事顺利。
“昨晚将消息告诉了祥叔,冯敬尧应该会有所动作,杜邦多半不用我再多操心。”下楼出门,陈乐道心中想着昨天的事,有冯敬尧关注这事,杜邦已经不算什么麻烦。
汽车就停在别墅外面,陈乐道轻车熟路打开车门上车打火准备出发,目光回头看了眼另一边的邻居大别墅,没什么动静。
“应该还没起床吧?”
摇头轻笑,思绪回到正事上。
九叔和杜邦要联手对付冯敬尧之事,现在老冯已尽数知晓,他把两人可能会对冯程程之事都告知冯敬尧,以冯敬尧的手段,查证此事不难,查清后老冯多半不会给他女儿留下什么威胁。
“这次事后,九叔只怕在巡捕房待不了多久了。”手上握着方向盘,汽车朝警务处方向而去,陈乐道的心思飘出了车窗。
想到这里,陈乐道突然想起前不久陈翰林说的要当巡捕一事,当时他还说帮陈翰林把这事办妥来着。
“等老九一走,巡捕房副总巡捕职位可能就得暂时空悬,这倒是个好机会。”陈乐道手指下意识轻点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前方道路,一边想着这事。
巡捕房是股不小的力量,老马是冯老头的人,冯敬尧不是个靠得住的小老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点屁事跟他翻脸,他得安排个自己的人进去才行,陈翰林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想了想现在跟陈翰林一家的关系,陈乐道越想越觉得稳妥。
他对陈翰林一家子有恩情在,这是个不错的交情,以后他和陈翰林老爸说不定也还得有点牵扯,小陈将来注定得站在他这边,他不用担心其他的事,而且陈翰林的确是个干巡捕的人才。
“陈翰林现在那样不适合干副总巡捕,我现在也弄不来副总巡捕的职位,倒是可以先让他进巡捕房熬一下资历。他那天真的三观也得改改,底层的巡街小巡捕现在很适合他。”
陈乐道心中琢磨着成此事的可能性。
陈翰林的臭脾气和典型的学生三观必须得先磨一磨,九叔这次之后在巡捕房就算待不长久也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等陈翰林在大街上磨炼得差不多,老九差不多也该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让陈翰林捡个漏。
陈乐道越想越觉得合适,打定主意一会儿就去找老马谈谈这事。
老马身为总巡捕,安排一个街巡组的小巡捕职位应该不是问题。
汽车加快速度,街上行人还不算多,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警务大楼。
陈乐道没朝政治部去,拐弯进了巡捕房的办公区域,巡捕房是这栋楼里上班最早的,夜里也有人值班。不用担心老马和他一样旷工,陈乐道一路来到总巡捕办公室的门口,敲响了房门。
在与警务大楼隔着些距离的公董局办公大楼内,杜邦很早就到了自己办公室。他一天可以很闲,也能很忙碌。法租界很多事情都是公董局管着,法董在法租界的权利并不算小。只是管不到警务处头上,不然杜邦想对付陈乐道将会很简单。
一大早,杜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对面的人对他没有半点客气,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斥责。即使身为法董,杜邦也只能在电话里一个劲赔笑,那低声下气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酸而又解气。
面对电话对面的人,杜邦没有在朱润九和陈乐道面前的神气。
“地契的事已经给了你足够时间,如果再拿不到地契,那我们将终止合作。最后的十天时间,再办不妥,你就买张船票准备回国吧!!”对面的人没一点好语气,对杜邦发泄完怒火,气冲冲挂断电话,杜邦法董的身份在他那里得不到丝毫优待。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杜邦很是气恼地将手柄“啪嗒”一声按回电话上。电话对面的人他不能得罪,只能低声下气一个劲解释,但对面不拿他当回事的语气让他很不爽。
人前的威风和人后的憋屈,让杜邦心中积满无能狂怒的郁气。若非他这法董的位置得靠对方稳着,他早就不干了。
气恼地坐回皮椅上,杜邦松了松领带,额头上挤满了被气出来的细密汗珠,密密麻麻趴在那里,像是在嘲讽他一把。接电话时的低声下气,让杜邦羞恼愤怒又无可奈何。
窗外阳光照射进来落在桌面,犹如大写的“无能废物”,鲜艳得刺眼。
养尊处优惯了,杜邦哪能忍受这般委屈,一通电话,将他华丽的外表撕扯的支离破碎,竟是丝毫不给留情面。
简直可恨至极!
那帮什么事都不干,只知道催促的家伙,就是一群混蛋,一群愚蠢的蛀虫!
他身为公董局法董,他们竟然如此不尊重他。
这比那些只知道拿着把武士刀四处招摇生事,毫无脑子可言的混蛋浪人武士还要可恨!
羞怒的火焰冲上头顶,杜邦红了双眼,双眼直盯着办公桌,犹如他的仇人一般。
右手啪一声拍在阳光落处的桌面,手掌麻木疼痛得让他憋红了脸。左手使劲地按着右手,这样似乎能让疼痛缓解一些。
疼痛让他清醒,待疼痛消去,杜邦愁闷地躺在椅子上,愤怒过了,还得想怎么把地契拿到手。
这糟糕的生活!
“#¥%#%¥##¥”一通法语痛骂,杜邦再次坐起。
正巧,门外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杜邦阴沉着脸说道。
进来的是九叔,脸上带着笑容。阿昆昨天将事办得漂亮,为了奖励阿昆,他直接将其送到了最好的医院。
计划的顺利执行让九叔脸上的笑容如窗外的阳光一般明媚。
杜邦看着九叔脸上的笑容心底暗怒,那眯眯眼的笑容让他感觉这个朱老九在嘲笑他,这个光着脑门和后脑勺的蠢货!
不过杜邦现在没心情去朝九叔发泄怒火。
比起发泄怒火,地契的事更重要。虽然他这董事在那些人眼中不值一提,但杜邦依旧很珍惜。
“你来有什么事?”杜邦的语气不冷不热,让九叔脸上的笑容一滞。
“这法国佬还真不好伺候。”心中暗骂一句,九叔脸上立马绽放笑容。
“杜邦先生,陈乐道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他现在已经进了医院,生死不知。”九叔不知道陈乐道具体情况,阿昆既然捅了他一刀,那就不妨碍他夸大一些。
九叔心中已经想好怎么说服杜邦暂时先将陈乐道的事放到一边,不过杜邦的反应却是出乎了九叔的意料。
“朱,陈乐道的事现在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对付冯敬尧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杜邦已经尽量平淡着心中的急切,但九叔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迫切的意思。
怎么突然着急了?
九叔有些意外,但眯眯眼掩盖住了他所有的讶异。
杜邦没能从九叔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他盯着朱润九,期待着他接下来将要说出的计划。
以杜邦现在的心情,老九接下来若是说不出个让他满意的计划,很有可能将会面临他狂风暴雨般的唾沫。
将诧异埋在心底,不管是什么让杜邦有了现在的变化,这对老九来说都是好事。
在杜邦对面坐下,九叔摘下他头顶的巡捕高帽,露出象征着实力的水亮光头。
轻轻一笑,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心情在杜邦此刻的模样下烟消云散。
“杜邦先生,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研究冯敬尧已经很久,对他的弱点了若指掌。”九叔语气不紧不慢,就像在跟老友探讨一般。
杜邦没打断他,安静地听着。
在这片土地上待了这么多年,他对九叔这类人的尿性很了解。
跟他们谈事绝对不能心急。
“冯敬尧在上海滩能有今天的地位,跟他的亡妻有非常大的关系,他很爱他那位去世的妻子。
冯敬尧的妻子在他事业即将走到最巅峰的时候,因为救他去世了,因此冯敬尧一直对他的妻子心有愧疚。”
说到这里,老九停了一下,看着杜邦笑了笑。
“方艳云方小姐,跟冯敬尧的亡妻长得很像。”九叔特意提了一句。
在接触杜邦之前,九叔对他有过调查,知晓杜邦纠缠方艳云一事。
听到这里,杜邦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他就知道为什么冯敬尧至今仍旧对他的妻子念念不忘了。
见杜邦面露恍然,九叔不知道这老黄毛想到了什么。但心中不妨碍他对杜邦的鄙视。
身为公董局法董,竟然还得不到区区一个方艳云,换作是他,早就......
“这跟我们对付冯敬尧有什么关系?”杜邦疑惑问道,就算冯敬尧爱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已经去世。至于方艳云,杜邦很清楚冯敬尧对那女人根本没什么感情。
九叔呵呵一笑,声音透出一丝得意。
“冯敬尧和他的妻子有个女儿叫冯程程,这是冯敬尧唯一的孩子。”九叔笑得有些阴沉。
“嗯,这我知道,我见过她,她身上充满了年轻女孩的美丽,像一朵娇艳的玫瑰。”杜邦脸上再次露出陶醉的笑容,就连刚才的愤怒被暂时压制,还有什么能比美丽的少女更让男人心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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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暗暗鄙视杜邦那淫荡的笑容,继续说道。
“就像你说的,冯敬尧的女儿就像一朵娇艳的玫瑰,他很爱他的女儿。如果我们抓了他女儿威胁他,那冯敬尧肯定会把地契交出来。”
九叔笑眯眯地看着杜邦,等着杜邦的反应。
杜邦沉思,思索着杜邦这计划的可能性。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如果只是交换地契,那你将得不到任何好处。”杜邦还是有脑子的,知道世上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呵呵,杜邦先生,一旦我们绑架了冯敬尧的女儿,那他即使跟我们交换了地契,也将会跟我们不死不休,到时候他就会像对付敌人一般对付我们。能应付冯敬尧的只有杜邦先生,到时候我需要您的帮助。至于好处,难道还有比收获杜邦先生的友谊更大的好处吗!”
花花桥子人人抬,九叔虽然心里鄙视杜邦,但不妨碍他拍杜邦的马屁。
至于好处,他不需要什么好处,搞垮冯敬尧,对他就是最大的好处。
一旦他们绑架了冯敬尧的女儿,杜邦和冯敬尧就不可能善了,到时候就是他收获果实的时候。
杜邦脸上绽放笑容,虽然知道朱老九这话不真实,但他不在乎。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要好处的。
至于冯敬尧,呵呵,到时他把绑架冯程程的事全推到朱老九身上就是了。冯敬尧是个聪明人,不会干出愚蠢的事情。
杜邦心中颇有些得意。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各自露出笑容,伸手一握,达成合作意向。
警务处,陈乐道此刻却是意外的出现在了巡捕房的关押室内,来巡捕房前,他行程表上是没这个计划的。
陈乐道进到老马办公室后,还没来得及说陈翰林的事,老马就先说起了一件他已经遗忘的事。
此刻看着面前这个蓬头垢面,脸上没有任何精气神,胡子比他腿毛还长,眼睛怔怔盯着他出神的人,陈乐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第六十章 新伙计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事实上前几天老马和陈乐道说过这事,关于被关押的阿杰,不过陈乐道转头就给忘了。
在这里被关了将近月余,没人审讯,没人理睬,除了每天按点给他送饭,没人搭理他。
阿杰精神有点绷不住了,这下场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
一月时间不算长,但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没头没脑的待上一个月,阿杰感觉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偶尔被看见,也被无视。
抓他的那个男人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这里的巡捕同样没有要如何他的意思,阿杰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至少对阿杰而言是。因为他被提审了。看着审讯室内各种泛着冷艳幽光或是沾着斑驳血迹的刑具,阿杰竟是隐隐有些兴奋,终于有人审讯他了吗!
相比无视,刑讯逼问或许更让他好受。
成为逃兵之前,阿杰见过跟他一起扛枪的人被关禁闭,短短几天时间出来,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他曾对此嗤之以鼻。
关禁闭有吃有喝,什么不用干,睡了吃,吃了睡,这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种想法直到这次被关押之前都没改变。
阿杰在巡捕房关押室的生活比被关禁闭稍好,但照样不是人待的地。
吃不好睡不好,房间处处都充满异味,每天跟个被圈养的猪一般。
这种体验不是糟糕说得过去的。
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看着他的陈乐道,阿杰知道这是一个狠人,并且对方很有耐心,就跟一条被饿成一根棍的毒蛇一般,为了猎物,他们能挨着饿受着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猎物上钩。
阿杰不想当猎物,但他别无选择。
将近一个月,没有审问,没有拷打,这不是普通人的手段。
对面这人就跟当兵时特训队训练他们的教官一样,深谙人的心理,会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陈乐道问什么,他都老实交代。只希望是死是活,陈乐道能给个准话。
这种不知所谓的生活,他受够了!
审讯室内只有他们两人,老马让人将阿杰带过来后,就将这里交给了陈乐道。
看着对面那双目露渴求的双眼,陈乐道感觉此事有点麻烦。这段时间忙这忙那,他都忘了这人,自然也就没想过如何处置对方。
此刻面对这双渴求他做点什么的眼睛,陈乐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中没有任何想法,便只能绷着脸来掩饰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
“宋杰,人们都叫我阿杰。”
阿杰声音略显嘶哑,说话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
陈乐道再次沉默,这人挺另类的,这种被审讯的人不都应该表现得桀骜不驯,彰显自己一身傲骨,甚至对审讯官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吗?更何况这阿杰还有一身本事!
这人怎么回事?
陈乐道没能想出点所以然来。
审讯室内再次安静下来,陈乐道脑子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脸上古井无波,严肃的表情一成不变,眼睛直盯着阿杰,心思却不在这里。
审讯室内光影暗淡,头顶灯泡不知道用了多久,发出的光把陈乐道的脸照的模模糊糊,头上带着礼帽,帽檐阴影遮住陈乐道双眼。
阿杰看不清陈乐道眼神,只知道对面之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心中忐忑又憋屈,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在羞辱他吗?
他虽一代逃兵,但也是有尊严的!
就在阿杰胡思乱想之际,陈乐道再次说话了。
“为什么要刺杀陈连山?”
陈乐道没什么想问的,答案他都知道,但不问点什么又不太适合审讯室的氛围。
“冯氏商会的祥叔雇佣我去杀他。”阿杰爽快地令人诧异,竟然没有一点要撒谎的打算。
不是干杀手的都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吗??
陈乐道感觉怪怪地。
再次安静。
“哒~哒~哒~”
手表走动的声音隐隐入耳。
这种安静至极的氛围让阿杰不安,忍不住扭动了下身体。
“有兴趣跟着我干吗?”
沉默不言的陈乐道再次说话,阿杰实力不错,玩枪更是一个好手,他手下正好缺这样的人。
丁力敢打敢拼,但技术糙,只是气势吓人。
王六很猛,但不怎么会玩枪,拿把枪手里还不如拿把大刀片子。
真正会玩枪的人,陈乐道手下还一个都没有。
阿杰有点懵,他听清了,但不是很清楚陈乐道什么意思,或者说不是太相信。
见阿杰不说话,陈乐道继续道。
“你枪法很好?”
“还,还不错。”
阿杰对自己枪法一向自信,但想到自己是被陈乐道空手擒下,顿时没了太多底气。
陈乐道点了点头,道:“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挡了他脑后方的灯光,阿杰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我手下缺个会使枪的人,来不来自己考虑,想好了跟这里人的说。”
陈乐道抛出这句话,不再停留,迈步朝门口走去。
这人要是愿意跟着他,那他手下也不缺他的位置,要是不愿,就让老马关到监狱去,免得他再去杀那些无辜之人。
陈乐道心中有了大致的应对,虽然他手下没个会玩枪的人,但现在他并不是很着急找。
“不用考虑了,我跟着你干。”
阿杰觉得自己没什么选择,自己没什么对方好图谋的,不干,多半就是个死了。
爽快的应下。
“嗒嗒,嗒。”
脚步声停下。
陈乐道回头看了眼阿杰,点了点头,“我让他们送东西进来,收拾收拾你的形象。既然要跟着我,以后就得讲究些。”
说完,拉门而出。
审讯室只剩下阿杰。
很快一个狱警走了进来,解开他的手铐镣铐,自由了。
对阿杰的选择,陈乐道觉得理所当然。
他还是不缺人格魅力的。
“怎么样,怎么处理他?”
再次回到老马办公室,老马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什么东西。见陈乐道进来,抬头问道。
见老马认真工作,陈乐道有点诧异他假正经的样子,工作时间竟然没有划水。
这不是老马的作风。
陈乐道多嘴问了句:
“看什么呢?”
不会在看薛乐道看的那些玩意吧?这老马倒是人老心不老。
不过封面有些不像。
陈乐道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户籍,你不知道?这可是你们政治部安排下来的。”老马随口说到。
“哦,”
陈乐道随口答了句,没什么兴趣继续这个话题。
难怪这家伙没划水,原来是老萨交代下来的。陈乐道恍然。
只要上面不催促,老马这些人都是习惯划水摸鱼的。
比起正经工作,巡捕房的人更擅长怎么从小摊小贩那里收例钱。比起户籍,他们更了解辖区内哪家饭馆的菜更下酒。
“放了吧,给他弄身干净衣裳。”话题回到阿杰身上。
“这段时间麻烦了。”陈乐道笑着假装客气。
“这有什么,小事。”老马摆了摆手,这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
“中午大三元,我请客。”陈乐道说。
阿杰这档子事在前,陈乐道有点不好意思让老马继续白干,陈翰林那点事放到饭桌上去可能更合适。
“这点小事,用不着。”老马还以为陈乐道是感谢他阿杰这事。
不过两人都是口不对心,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谁又能比谁清白一点。
中午大三元饭店还是出现了两人身影,饭桌上陈乐道说起陈翰林当巡捕一事,老马才发现原来这顿饭不是白吃的。
好在陈乐道没给他提出难题,知道陈乐道只是想安排一个最底层的巡街巡捕后,老马心中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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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蛋,吃个饭都吃得心惊胆战。
“这事好办,到时候你直接让他来巡捕房找我就行,一定给你安排妥当。”
“咱俩兄弟,这点事算什么!”
老马举着酒杯,红着脸,一手拍着胸口应承下来。
“老马,这情我记着了,来,我敬你一杯。“
陈乐道笑着举起酒杯。
“碰,”
......
夜未央,陈乐道将阿杰带来了这里。
陈乐道两个身份,一个巡捕房翻译,一个夜未央老板。前者不适合有保镖,后者形同虚无。
目前唯一能让阿杰发挥点作用的,就只有夜未央。
丁力虽然叫他大哥,但一码归一码,夜未央的人都让丁力管着有点不合适。陈乐道决定让阿杰来分担分担丁力的压力。
“正云,阿力,老六,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宋杰,跟你们一样,都是自己兄弟。以后他就留在夜未央,他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带带。”
陈乐道将宋杰介绍给三人,听到陈乐道口中“自家兄弟”那话,虽不知真假,但看着陈乐道这不似做作的模样,宋杰心中还是有点小感动。
不管真假,至少陈乐道没有瞧不起他,就算是装的,那至少也是看得起他才会装。
逃兵这身份,多少还是没他说的那么光彩。
夜未央歌舞厅虽然不大,但其中也自有一些规矩。
韦正云和丁力算是除陈乐道之外后地位最高的,王六地位特殊,算是丁力副手,但他是陈乐道带来的,没人认为他不如丁力和韦正云。虽然不管事,但谁见了都得叫声六哥。
再其后,就是丁力的两个兄弟阿彪和常贵。两人在歌舞厅位于第三级,权利不小,帮丁力管着手下的三十多号人。
夜未央的所有男性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用的丁力手下的人,当保安的,当服务员的,当清洁工的,当厨师的等等。
厨师是手艺人,丁力手下的人干不了,但韦正云也让丁力安排了几个人去当学徒,在厨房负责打杂学艺。
这一切,只因当初陈乐道说了句歌舞厅尽量都用自己人,别让手下那些人闲着,闲着就容易出去惹事。
夜未央的钱,除去女***员,当真可以说是一分钱都没让外人赚去。
韦正云在这一点上很好地理解并执行了陈乐道的意思。
三十几号人承包夜未央所有工作,就这样都还有点富余。
陈乐道在这一点上很厚道,他没拿这些人当手下马仔对待,而是当成员工,每个人都是发工资的,偶尔干得好还有奖金。
比如跟着丁力干架什么的,奖金就不少。
(看到了书友催更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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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有人催更,我挺高兴,这说明有人喜欢看我写的东西。
但是今天是七夕,一想到书友们都和自己的男友们双宿双飞,我就没了加更的欲望。
唉,造孽啊,谁让咱没有女朋友呢。
相信大家能理解七夕节单身狗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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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是愿意满足大家加更要求的,不知道有没有哪位书友愿意为大家谋福利?
女装爆照吧!!
爆照加更哟!!)
第六十一章 第一次会议
陈乐道向双方简单介绍对方,几人很快认识,陌生感依旧还在,但最初的紧张从宋杰心中被驱离。
他不擅长和人接触、交谈、相处,即使是曾经的一道接受特训的队友。
训练结束后,其他人之间或多或少都相处的不错,只有他例外。
韦正云看出宋杰的别扭,只是对他点头微笑示意。宋杰同样朝他点了点头。
丁力学着那些文化人的样朝宋杰伸出右手,看着面前长满老茧,皮肤粗糙暗黄的手,宋杰一怔。
他本以为这人跟自己差不多,没什么文化,可能会点拳脚功夫。但现在这模样,似乎有点不太像。
看着丁力大咧咧带着豪爽的笑容,笑容下透着傻气。宋杰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这人。
丁力虽然是个卖梨的,但在歌舞厅待了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有钱人这一套学得很快。
宋杰什么时候见过经历过这玩意,下意识伸出手,被丁力拉着一阵摇晃,两个只会杀人干架的糙汉子别扭地握手后,几人算是正式认识。
“阿力,你去把常贵和阿彪都叫到正云办公室,我跟你们说几个事。”见几人熟悉的差不多,陈乐道对丁力说。
丁力点头转身正要去,韦正云叫住他,对陈乐道说道:
“老板,你的办公室我已经让人装修好了,另外还装修了一个会议室。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陈乐道不常在夜未央,便没让韦正云准备他的办公室。老板不说,但下面的人得学会揣摩,韦正云很有这方面的意识,已经给陈乐道弄了出来。不仅陈乐道,就连丁力和王六都没落下,在三楼都各有一间办公室。
在夜未央,办公室,便是地位的象征。
“喔!”陈乐道没想到韦正云竟然还给他弄了这么一个惊喜。
虽然对办公室没什么需求,但这一刻,他越发觉得自己把韦正云留下来这步棋走对了。
陈乐道对自己的第一间独立办公室挺好奇,但现在不是去看的时候。
“呵呵,行,那就让他们去会议室,咱们开个小会。”
夜未央共有三层楼,一楼是舞厅,二楼则要清静一些,主要是坐着喝酒聊天的地方,不过一层和二层上下连通,清净也是相对的。
三楼是夜未央的办公层。陈乐道几人的办公室和会议室都在这里。
会议室中一张大长桌摆在中间,两侧摆放椅子,陈乐道的位置在对着门的长桌一头。
墙上挂着几幅叫不出名字的画,做装饰用。墙角有几盆绿植,都很普通,点缀着整个空间,平添几分自然气息。窗帘是拉开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采光不错。这里呈现给陈乐道的感觉就是通透,敞亮。
总体还不错。
点了点头,陈乐道对韦正云的办事能力更满意了几分。
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司,怎么能没有一个像样的会议室呢。
所有人落座,陈乐道坐主位,韦正云坐在陈乐道左边,丁力坐在右边,左膀右臂算是齐全了。
不知不觉间,陈乐道身边已经聚起了一批班底。
所有人都干巴巴地看着陈乐道,韦正云大概是猜到了陈乐道要说什么,安静地等着。
丁力见韦正云正儿八经静坐着,同样不说话,安静等待。
这方面韦正云比他有经验。
跟着学总没错。
刚开始时丁力有点瞧不上这个带着金丝眼镜满口洋墨水味的小白脸,但这段时间相处,他确定了这个人是有本事的。
丁力喜欢跟有本事的人交朋友,有本事又有文化他更喜欢。
丁力一直认为自己有能力,只是输在文化上。所以对有文化的人内心是抱着一份敬意的,只是要想享受这份敬意有前提条件。
经过刚开始的过度,两人现在处得不错。很多地方丁力对韦正云更是有样学样,比如这种正式场合。
丁力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很清楚,这时候该怎么做,他不懂。最好的方法,就是跟着韦正云学。
同样的出生,有的人能崛起,有的人平凡一辈子,都是有原因的。
宋杰坐在位置上有点别扭,他还没从巡捕房的状态中转变过来,身体想动一动,脑子却是不准。面上努力维持着平淡冷漠模样。
王六安静地坐着,神游物外,他对开会没兴趣,老板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心中想着该怎么劝说娘不再去摆馄饨摊,风吹日晒,太过辛苦,现在他的工资已经够娘享福了。
至于常贵和阿彪,则是巴巴地看着陈乐道,他俩比较单纯,现在还为自己能坐在这里高兴着。
“咚咚,”
轻敲桌面,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陈乐道环视一眼众人,笑了笑。
“夜未央开业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开会,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就省了,直入主题,今天总结一下这段时间夜未央的成果和以后的安排。”陈乐道朗声说道。
“夜未央的经营我没有插手,一直都是韦经理在管着,对夜未央现在的情况,我很满意,对此韦经理称得上是头号工臣。”
“另外,丁经理也干得很好,上海滩什么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夜未央能顺利走到今天,丁经理的功劳同样不可忽视。”
肯定了下左膀右臂的工作,陈乐道才将话题转到其他事身上。
“夜未央营业不到两个月,能有今天的成绩,大家都有一份功劳。我希望夜未央不要局限在今天的成绩上,上海滩很大,我们的目光也得放长远,我对夜未央的期望是成为上海滩第一歌舞厅,不管是谁,我希望他都以能进入夜未央为荣。咱们的兄弟,也以能在夜未央工作为荣。”
......
吧啦吧啦整了一大推,全是对未来的畅享和灌给众人的鸡汤。
陈乐道一说完,丁力立马带头一通鼓掌,脸上笑容灿烂,刘正云都慢了他一筹。
看着满面灿烂笑容的丁力,韦正云觉得这家伙真的是一点都不傻,看着有点莽,脸上更是时常带着傻笑,实则精明的很。
掌声停下,陈乐道继续。
“我先强调一点,我们夜未央正经从事经商的,而不是跟那些帮派一样。”
刘正云听到这话,眼观鼻鼻观心,嘴角使劲抿着。
服务员人手一把狗腿砍刀,还标榜着正经经商的。
他倒是愿意信,只是不知道上海滩其他人怎么看。
老板高兴就好。
“所以咱们夜未央工作人员的素质很重要,这一点丁经理得带好头。
从明天开始,咱们夜未央的工作人员都开始识字,把素质给我拉起来,别一个个穿西装打领带,出去却是大字不识一个,这会让人笑话咱们歌舞厅。
至少得能写封信,看看报什么的,这对大家自身也有好处。
咱们夜未央的伙计,必须各个都是人才。
还有,什么欺凌弱小,奸淫掳掠这些事,夜未央所有人,自我以下,有一个算一个,谁干出这种事,谁自个给我沉到黄浦江去,别给我丢人现眼。”
陈乐道今天决定给在座的所有人宣扬宣扬夜未央的企业文化,他不懂专业经营上的事,但这种动嘴皮子定规矩的事倒是不难。
“我们夜未央的刀,那是用来保护顾客的利益,保护夜未央的利益的,夜未央的利益就是大家的利益,这一点,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明白。”
几个人人都老老实实点着头,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不懂不明白没关系,记着就行。
韦正云更是干脆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本,记录着陈乐道说的话。
丁力坐在他对面,看着韦正云的动作瞪大了双眼,还能这样?!!
有心照猫画虎,但他没有本子,也不会写字。
见大哥注意到韦正云的行为,还赞许地点了点头,就这一瞬间,丁力突然就坚定了自己要学写字的想法。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学会写字。
有竞争,才有动力,此话不假。
“阿力,现在你手下有多少人?”陈乐道视线突然落到丁力身上。
丁力赶紧收回盯着韦正云的视线,韦正云瞥见丁力的小动作,嘴角不着痕迹的动了下,温柔的弧度勾勒成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嗯,现在有三十六个人,都是按照你说的要求选出来的人。”
陈乐道的要求,不沾毒,有血性,没干过禽兽不如,六亲不认的事。
至于其他的,陈乐道没敢要求,要求太高担心找不着几个人。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歌舞厅工作的,一些老实人宁愿在码头当苦力扛包,也不愿意到歌舞厅这种“不正经”的地方做事。
去歌舞厅玩和去歌舞厅工作是两回事。
陈乐道点了点头:
“你分出十个眼准手稳的人给阿杰,另外让正云支一笔钱,去弄几把手枪回来,全都给他,夜未央光有刀不行,只有握着枪杆子,我们才能在上海滩真正站稳脚跟。”
说完,陈乐道又看向宋杰。
宋杰此刻有点愣神,他没想到刚答应跟着陈乐道做事,陈乐道就会如此信任他。
丁力明显是陈乐道信重之人,手下也才不过三十几人,直接拿出十人给他,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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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杰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能坐在这里的,都是陈乐道手下真正管事的。
能坐在这里,他已觉得不错,感受到了陈乐道对他的看重。结果没想到陈乐道还会让他管人。
这一刻,阿杰忘了自己在巡捕房被关那么久,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阿杰,阿力给你的十个人,你负责教会他们用枪。用枪不是说会开枪就行,枪法也要看得过去。你枪法不错,这事交给你我放心。”
宋杰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这个杀人时眼都不眨一下的汉子,对陈乐道突然表现出来的看重与信任有些不太适应。
他还从没被人这么重视和信任过。
陈乐道看出了阿杰的想法,手轻轻下压示意他坐下。
“我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跟着我做事,那以后就跟在座诸位一样,都是我兄弟。对待兄弟,我向来一视同仁,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的事。”
“教下面伙计练枪的事很重要,我希望你能把这事办好。”陈乐道注视着阿杰,目光很平常,没有什么波动,但阿杰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信任。
没说话,阿杰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有点期待以后在夜未央的生活。
这事他会做好。
宋杰突然不后悔跟着陈乐道了,甚至还有点庆幸。
“夜未央现在虽然在法租界有了些名气,但这还不够,我们要做的更好。我希望你们要清楚,夜未央只是我们的开始,而不是我们的永远。要想走得稳,走得远,就得立下规矩。”
画大饼这招,只有没有和无数次的区别,陈乐道渐渐爱上了这没什么成本的招数。
简单实惠又实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夜未央同样如此。”
“后面我会制定一分夜未央的员工行事准则,到时候人手一份,我希望大家都能牢记上面的每一条准则。”
“对于下面的伙计,要约束好,不该做的,绝对不能做。
我很好说话,有福同享是我所信奉的处事方法,但如果谁不按夜未央的规矩办事,到时候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陈乐道扫视众人,几人面对陈乐道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的语气,全都摆正了脸色,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或许才是今天的正题。
“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之前,夜未央的员工是什么样的我不管,但今天之后,我希望我在这里说的话能在下面的伙计身上体现出来。”
“这一点,我同样希望大家能记清楚。”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张口称是。
常贵他们还不明白陈乐道今天在这里立下规矩意味着什么,但韦正云和几人不同,他感觉自己摸索到了陈乐道的野心。
一个公司也好,一个帮派也罢,不管什么组织,都得拥有自己成熟的规矩体系。
韦正云虽然还没见到陈乐道说的那什么员工行事准则,但他有种预感,那绝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员工行事准则。
哪个公司的员工需要人手一把刀?哪个公司的员工需要练习枪法?又有哪个公司的老板会说什么员工不按规矩办事就自己沉到黄浦江里去?
这不是公司,也不是商会,这分明就是要成立一个纪律严明,以陈乐道意志行事的组织!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大家自己去忙自己的吧。
阿力,你带着阿杰熟悉一下这里,另外你们自己商量一下选人练习枪法的事。”
“好。”
丁力起身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嘿嘿笑道:“大哥,那我能跟着练练枪法不?”
自己枪法怎样,丁力心中有数。
“你自己决定。”
陈乐道挥了挥手。
第六十二章 展望未来
从会议室出来,韦正云带着陈乐道去装修好的办公室。
陈乐道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是三楼最大的房间。将陈乐道带到这里后,韦正云推开门便停住脚步。
陈乐道踏进门内,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走在上面就像踏在云朵上一般,有一种不真实感。陈乐道低头看了看,感觉很奇妙。
这间办公室,不是巡捕房那间办公室能比的。
很快抬起头,陈乐道左右看看,偏西式的室内风格,这是当前最受欢迎的。
一切向西看,洋气能让人高人一等。
这里给陈乐道的第一感觉是这里不便宜。
即使已经习惯老板这个身份,但这种沉稳内敛中透露着奢华的房间依旧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是人从熟悉环境踏进陌生环境中必然会有的过程。
脸上尽量保持着淡然的模样,声音依旧平淡:“我不喜欢太过奢华,以后简单一些。”
陈乐道是侧对着韦正云的。
听到老板这话,韦正云点头答应,表示明白。不过看着老板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韦正云心中却觉得以后只怕还得加大力度。
“奢华但不能落入俗套,老板是有文化的人,需得有一些文化气息,同时还得符合老板的内敛沉稳性格才行。”
韦正云在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忍不住用手摸了下口袋里的小本本。
“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在这里看看。”
陈乐道朝韦正云挥手示意他离开。
韦正云退了出去,并十分懂事地给陈乐道将门给带上。
偌大一个办公室,只剩陈乐道一人独处。
左看看右瞧瞧,低头打量着地毯,连续踏了几下。
甚至有些想坐下去感受一下柔软。
他现在住的别墅豪华是豪华,但起只是体现在亮瞎人的眼睛上,好看,却没那么实用。
又轻踏了几下地面,地毯的温暖柔软透过冷硬鞋底传到脚上,很舒适,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走到一面墙前,墙上挂着几幅画,陈乐道不懂画的艺术所在,但能感觉出这几幅画比会议室那几幅画要好。
意境之美,即使不懂画也能欣赏其味。
再看看另一边的书架,上面放着很多书,有一些难得是前身看过的。
拿出一本书翻开看了看,书的封面很精致,内页纸张也很精良。是全新的,还散发着油墨味。
不知道韦正云弄出这个是准备给他看,还是用来装饰的。
如果是装饰,那就百密一疏,没做到完美了。
把书房每一处都看了看,摸了摸,最后走到办公桌前。
暗红色的办公桌桌面很宽,上面有摆件、笔筒、台灯、电话等一些东西。陈乐道对木头没有什么研究,只知道这应该是红木。
鼻翼动了动,没有通常木制家具会有的那种特殊味道。
向前几步,办公桌后是软皮包裹的座椅。
摘掉礼帽,脱下大衣,陈乐道在椅子上坐下。
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舒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意识,这里,才是他真正立足上海滩的资本。
只有这里,才是他真正说了算的。
身体后仰,双手交叉虚握,看着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陈乐道感觉自己的心态似乎发生了点变化。
......
冯程程在房间精心打扮,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终于挑了套满意的。
看着镜子中美美的自己,忍不住微微一笑,有些期待陈乐道一会儿看见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脑袋里幻想了一下,嘴唇忍不住抿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拿起床上的小包包,冯程程跳着欢快的小碎步下了楼。
走到大门口,充当门卫的伙计见着自家小姐打扮得精致的模样,精神顿时一禀,注意力瞬间集中。
小姐这模样,肯定是要出门,老爷和祥叔都交代过这些天不能让小姐出去。
两个伙计有些松散的身体瞬间绷直,眼神默默交流:
“不能让小姐抓到把柄用来威胁我们放她出去!”
“来福,你去开车,我要出去。”
来福是其中一人名字,听到冯程程这话,脸上瞬间露出苦笑。
“小姐,老爷交代了,这几天您不能出去。”
来福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小姐每次出去都叫自己开车,就不能叫阿威吗!
跟着这位任性的小姐出去,好处不一定有,倒是经常面临为难,若是可以,来福宁愿一直在这里站着看大门。
冯程程脸上笑容在听到这话后滞住,又来了,又来了!
笑容消隐,小脸一抻,柳眉倒竖:
“我爸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小姐,这我哪知道啊,您得去问老爷或者祥叔,他们不准,我们不敢放您出去啊。”
来福一脸难色,语带央求,只希望小姐不要为难他们。
阿威脑袋小鸡啄米一般,使劲点头,小姐要是出去了,他和来福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常威跟来福说了不算,冯程程没去为难两人,小腰一扭,拎着自己的包包,“踏踏踏”走向后花园。
冯老头和祥叔正在凉亭里坐着说事,祥叔在给他冲茶。
见冯程程拎着包包,穿得漂漂亮亮,气汹汹朝自己这边走来,冯敬尧忍不住把眼睛看向别处。
这小祖宗又来找麻烦了!
“爸,你为什么又不让我出去。”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抱怨和怒气,像是被抢了虫子的黄鹂鸟。
“程程来啦,来,坐,你好久没喝过祥叔冲的茶了,今天尝一尝。”冯敬尧试图转移话题。
“爸~!”
她又不是小女孩了,哪有这么容易被忽悠。
“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胳膊拗不过大腿,冯程程气鼓鼓不情不愿地坐下,双眼盯着爸爸。
这都是第几次了,老是不让她出去,今天她必须得要个反驳不了的理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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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吗!陈乐道来信说有人可能要绑架你来威胁我,建议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待着。
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跑出要是遭遇危险怎么办。”
冯敬尧语重心长地劝说,自己的小祖宗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乐道建议我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出去?”
冯程程声音轻了下来,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爸爸,愤怒在渐渐消失。
“对啊,消息就是他传来的,我正在调查这事是不是真的。”冯敬尧一脸诚恳。
原来他这么关心我!
冯程程捧着自己的小包包,半坐在凳子上,想到了美好的事情。
绷着的小脸如春天的小花一般,经春风一吹,绚烂绽放。
“那行吧,这几天我就待在家里陪您。”
冯程程态度转变之快,连变脸演员都追不上。
在家陪我???
真的是在家陪我???
冯敬尧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准备了那么多说辞,结果就这?
“不出去了?”
冯敬尧试探着问。
“不出去了,您不是说有危险吗。”
那是我说的有危险吗?
以前告诉你有危险的时候你怎么不像现在这样听话!
冯敬尧嘴巴动了动,苦涩地说不话来,端起茶杯也不管里面的茶水烫不烫,一口灌了进去。
牙关紧咬,嘴里好像含了只虫子,茶水在口腔里使劲打转,不敢往下吞咽。
祥叔瞧见老爷囧样,熟稔地把目光移到茶壶上,不去多看。
...
冯程程迈着欢快地步伐离开,不再提出门的事。
麻烦没了,但冯敬尧却是没想象中高兴。
看着冯程程的背影,冯敬尧摇了摇头,小棉袄不贴心了。
发现陈乐道在女儿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重,冯敬尧觉得方艳云这件事自己做对了。
他要是对陈乐道做出点什么事,只怕这件小棉袄,就要着火了。
冯程程什么性子,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么。
听话的时候,懂事的让你心疼,真正闹起来的时候,同样让你心疼。
想着想着,冯敬尧突然又笑了起来。
祥叔在旁看得愣愣的,这是咋了?被烫坏了?
“老爷高兴什么呢?”
“想到方艳云和陈乐道的事,方艳云那女人可没那么简单,搞不好以后会是陈乐道的大麻烦。”
冯敬尧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因为冯程程,只要不是陈乐道干出翻天的事,冯敬尧都不打算对陈乐道做什么。
目前来看,那小子虽然有点不像话,但能力还过得去。
冯敬尧也是个男人,知道男人通病。
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别说好色,就是三妻四妾他都不在乎。
有他在,他不担心女儿跟陈乐道在一起会吃亏。
这也是他会在方艳云一事没追究下去的原因。
冯敬尧说不上大度,但在跟女儿有关的事上,他又对很多东西都看得没那么重要。
“可是这样.......小姐以后要是和陈乐道在一起了,会不会......”
祥叔想说以后冯程程会不会吃亏。
“哎,程程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会比不上别人吗!”
冯敬尧袖子一甩,脑袋快速摆了摆,否定陈乐道的担心。
他对冯程程尤其自信。
方艳云心智和容貌各方面在女人中都是拔尖的,但程程不比她差!
更何况,在身份上,两人便是天差地别,这一点是方艳云永远都比不过自己女儿的。
“别看程程在我们面前像个小女孩,但我相信,以后嫁人了,他绝对是能当好一个太太的。”
想到以后那小子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为难的样子,冯敬尧心中就畅快。
臭小子,有些东西,你把握不住!!
第六十三章 帮忙数钱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上海滩这座大都市开始从睡梦中醒来,霞飞路别墅区的静谧在晨曦微亮时被打破。
陈乐道的小别墅内,张叔一家早早起床,小妹学习的热情没被时间冷却,每日勤学不辍。吃过刘婶做的早餐,一如往日地跨上自己的书包,带着希望与期待,带着勃发的朝气,高高兴兴地朝学校而去。
张小妹离家不久,小别墅就迎来了一位让人诧异的客人。
谁会这么早来家里?
听到大铁门外响起的门铃声,张叔带着诧异朝大门处走去。
大铁门和别墅之间隔着一小段路,路的左边是花园,连通到别墅后面,右边则是草坪。
花园是张小妹的,草坪则是张叔的,张叔以前是司机。陈乐道现在虽然有了车,但没给张叔安排司机的活。张叔不好什么都不敢,便主动承担下来别墅的一些粗活。
今天早早起来,他本打算修一修草坪的,结果刚拿起工具,他的热情就让响起的门铃声给打断了。
大门外,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吃食,应当是在外面外面买的。年轻人眼睛朝门内张望着,见到张叔,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张叔上前客气询问。
“大叔,这是陈乐道陈先生家吧,我是他的...朋友。”陈翰林在朋友二字上顿了顿,不太确定这么说对不对。
张叔仔细打量陈翰林。
气质不错,身上有读书人那股子儒雅。
长得也挺周正,相貌是温文尔雅那种类型,很容易让人升起好感。
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符合陈先生朋友的特征。
初步判断,张叔觉得陈翰林这话应该是真的,更何况对方说出了陈先生名字。
张叔迟疑,是因陈翰林那一下停顿,连朋友名字都不能一口说出,被怀疑是正常的。
“请进吧,陈先生工作忙碌太累了,还在补觉呢。”
打开门让陈翰林进来,张叔给陈翰林打了个预防针。
不能让陈先生在他朋友面前难堪。
陈翰林进来后只是略微打量一下四周便收回目光,跟在张叔后面朝别墅走去。
进了别墅,陈翰林嘴角抽了抽,他不想四处去看,这样不礼貌。但屋内的装修让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真像酒店大堂啊!
“请稍坐,我去叫醒陈先生。”
陈翰林坐在沙发上,刘婶给他上了杯茶后就又忙活自己的去了。
趁着没人,陈翰林赶紧上下左右让眼睛看了个够,免得一会又胡乱去看。
将买的早食放在茶几上,还有白色的热气从里面冒出。
这其实是他给陈乐道带的,事先没想到陈乐道会住别墅,家里还有佣人。
陈乐道被张叔叫醒,说下面有个叫陈翰林的年轻人找他。
这么早来串门,这不是扰人清梦吗!
忍着让张叔把陈翰林轰出去的打算,陈乐道穿着丝质睡袍下楼。
还在楼梯上就看见了沙发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陈翰林。
听到脚步声,陈翰林也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陈翰林笑了笑。
假正经!
陈乐道在心里腹排一句后,走下楼梯走了过去。
刘婶适时端上来一杯热牛奶。
每天都准备热牛奶,今天终于是用上了。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伤好啦?”陈乐道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牛奶。也没拿陈翰林当外人,举止行为随意。
见他这模样,陈翰林身体都跟着松了松。
“差多痊愈了。”陈翰林言简意赅。
“哟,油条,还有包子!给我买的?”拿起冒着热气的袋子一瞅,陈乐道瞧见了里面的东西。
虽然这么问,但他已经拿起白白胖胖,冒着热腾腾香味的包子吃了一口。
见陈乐道这毫不客气的模样,陈翰林忍着没吐槽,关系还不到位,先忍着。
“味道不错,你吃了没?要不要来一个?”
陈乐道递给陈翰林。
“不用了,吃过了。”
见陈乐道一口就是半个包子,陈翰林识趣地没有说话,先等陈乐道吃完,他不想被陈乐道溅碎渣在身上。
牛奶就着包子油条,好些天没吃过早餐的陈乐道觉得这味道很不错。
风卷残垣,很快将陈翰林买来的东西都给消灭完。
刘婶安静地来将残余物品收拾走,陈乐道吃的时候她悄悄瞥了眼吃的什么,其实她厨房里煮有粥的。
下次换成包子和油条,刘婶心中记下。
等陈乐道吃完收拾好后,陈翰林才端正身体,对陈乐道说出来这里的目的。
“我想现在就去巡捕房入职。”陈翰林看着陈乐道,直言道,他不怎么会拐弯抹角。
陈乐道吃完往身后一躺,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可以啊,没问题,我已经打点好了,你随时都可以入职。”陈乐道懒洋洋说道,甚至打了个哈欠。吃完有点想去补一觉。
“不过你伤好利索了么?你是去当巡捕,说不定一上任就会遇到个蟊贼啥的,伤要是没好利索,倒时可得吃苦头。”
陈乐道瞅了眼他受伤的手臂,觉得陈翰林可能把他的工作想得太简单了,难得好心地提醒了句。
“我伤没事,差不多痊愈了。在家待了这么久,再待下去人就得发霉了。”
陈翰林挥了挥手臂表示已经无事,神色认真刀道,他能相信自己胜任巡捕这份工作。
陈乐道又仔细看了看他。
别说,陈翰林确实胖了不止一圈,养伤期间他妈真就给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呵呵,行,老待着也不是事,正好出来工作减减肥。”
陈乐道笑了笑,打算先给陈翰林介绍介绍他接下来的工作。
“虽然在巡捕房给你找了个活,但职权可不高,你去了得从最底层干起。”陈乐道先给陈翰林敲了敲紧钟。
巡捕房底层的生活怎么样,陈乐道也不是很清楚。但像街巡组这种,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脏活累活多半都是丢给他们。
现在的巡捕房不比以前,法巡捕房刚成立的时候,巡捕都是威风凛凛的,手中权柄不小。
之前和薛良英聊天的时候,他俩说起过这个,那时候的巡捕每人都有一个牌牌,象征巡捕身份。
西捕一号和西捕二号就是巡捕房的头头,手下有十多个华捕和安南捕。
能担任华捕的人要么是在租界有影响力,吃得开,要么是能力很强,要么就是家里有关系。
华捕在当时又被称为包打听,听这名字就知道啥意思,手上没点本事,在租界吃不开的人想当巡捕是有难度的。
华捕手下还有其自己招来为其跑腿干事、侦办案件的伙计,被称为三光码子,码子这词亲切中带点狎昵的意味,是上海人专门的名词,
当时尚别说巡捕,就是在巡捕手下当个三光码子,走在大街上都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百盟书
三光码子不领薪,不拿饷,连巡捕房花名册上都不会有名字,属于三无员工。
但就是这样,三光码字也能顶着上面巡捕的名字,巡街拿人,但凡逮着个人,说上一句“跟我到巡捕房里去”,便能将人吓得魂灵出窍,屁滚尿流。
现在不行了,巡捕在普通平头百姓面前虽然依旧能威风八面,但要是跟帮派成员起了冲突,人家左手刀右手枪,还真就不一定怕你个臭脚巡。
陈翰林入了巡捕房,穿上巡捕制服,巡街时但凡遇到不平事,多半是要管上一管的。
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不平事,陈翰林的锐气性子在大街上磋磨段时间,想必定能把他的天真理想主义给磨掉。让他变得成熟起来。
刚从学校步入社会的人多半都是陈翰林这种愣头青,陈乐道倒是不着急,他现在挺好奇陈翰林在街巡组待上一段时间后会有怎样的改变。
陈翰林脸上带着不怎么明显的笑容,见事情这么容易就搞定,顿时自信满满。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为租界的治安贡献自己的力量。
陈乐道微微笑着,突然感觉陈翰林这种有文化的愣头青也挺不错,一番锻炼后就是个人才。比他歌舞厅那些还要教着从头识字的伙计们更有潜力。
从家里出来,陈翰林坐着陈乐道的车到了警务处。下车后紧跟着陈乐道进了警务大门。
进门时,站岗的两个巡捕笑着招呼“道哥早”“道哥来啦”的话。不仅是巡捕房的人,刑事部、政治部的人同样都是笑着跟他打招呼。陈乐道也是微笑点头示意。
这是他在警务处这段时间的成果。
见着那些人客客气气地跟主动跟陈乐道大招呼。并且言语中中充满客气。陈翰林不由诧异地看着陈乐道,这人有这么好吗?
“你在这里好像......”
“混得不错?是吧!”
陈乐道接过陈翰林的话。
“......”
文化人能说“混”这个糟糕的字眼吗!
我想说的是“人缘好”啊!混蛋!!
陈翰林不知道该说啥了,这人确实挺不错,就是太......太不拘小节了。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在以后在巡捕房的老大。”
这话说地一点也不公家。
陈翰林心中吐槽一句后,乖乖跟在后边,眼睛余光打量着警务大楼的内部,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进入巡捕房地界后,他看到的人就都变成了穿巡捕制服的。
头上带着帽子,帽檐上侧是一圈白色,然后是黑色圆顶。衣服全是黑色,衣领处贴着白色领章,腰间系着腰带。裤子也是黑色,裤脚处绑着白色绑腿,下面则是一双黑皮靴。
总体看上去有些像军服,只是颜色换了换。
一路瞧过来,陈翰林觉得这身制服还不错,能将人的精气神都给衬出来。
“哟,九叔,早啊。”
路过朱润九办公室,正巧老九匆匆从里面出来,两人差点撞着。
“哦,乐道啊,早啊!”见是陈乐道,九叔同样笑着招呼。
“九叔,上次夜未央的事,阿力给我说了,真是多亏你出手相助。”陈乐道一脸感激的笑容。
“害,大家都是自己人,这点小事就不用说了。”九叔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是想拿我当外人啊!!
“对了,听说当时你受伤了,怎么不在医院多待几天?”九叔上上下下打量陈乐道。
他更想问:你不是被捅了一刀吗,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哦,运气好,只是擦破点皮,受了点轻伤。”陈乐道笑着道,脸上适时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
九叔看了也不及多想,他现在还有其他事,刚才吉尔副总监打电话让他赶紧去见他。
“那就好,你是吉人自有天象啊!”九叔笑了笑,一副很亲切的语气。
陈乐道受没受伤现在对他来说不重要了,反正杜邦那里已经成了。若是其他时刻他或许还会多想些东西,但吉尔在上面催命,显然由不得他多耽搁时间。
“我这还有急事,就不多聊了,改天我请客,我们一起坐坐。”九叔微笑说了句,还想着怎么借着这次机会跟陈乐道关系更近一步。
“哪能九叔请客,哪天九叔有空,乐道亲自为九叔摆上一桌,九叔务必赏光。”
两个戏精你一言我一语,浓情蜜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似的。
陈翰林就是其中之一,看着陈乐道这模样,他感觉自己似乎遇见了个假的陈乐道。
九叔快步离开,朝楼上副总监办公室而去。
不知那吉尔在催什么玩意,若非如此,九叔非得借这次机会跟陈乐道好好拉拉关系。
萨尔礼那根大腿,他也想抱。
“你哪里受伤了?”陈翰林后退一步上下看了看陈乐道,没看出他哪里有受伤的样子。
“呵呵,骗他的。”陈乐道凑近陈翰林耳朵低语。
“朱老九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着点他,刚才我们说那事,就是他自导自演的。”
陈翰林现在过于小白,未免他又走上被老九忽悠瘸的老路,陈乐道只好先提醒他一句,打个预防针。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嘴角带着弧度。老九那家伙,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和老九没太大恩怨,但老九太阴险,在巡捕房待着就会有跟他走到对立面的一天,越早凉凉越好。
陈翰林看着陈乐道背影,嘴角动了动,脸上神色很是怪异。
刚才那情真意切的样子,都是假的??
陈翰林突然打了寒颤,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乐道不会哪天把他卖了,他还在帮他数钱吧?
第六十四章 突发事件
“咚咚咚!”
总巡捕门外的走道很安静,走动的巡捕在经过这里都会下意识放低声音,这是隐藏在血脉里的本能。
经验证明,引起上司的注意并不是什么好事。
陈乐道和陈翰林站在门外,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声音从门外传进屋内,有着上班坚决不迟到理念的老马早已经稳稳坐在自己总巡捕的位置上。
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说道:“进!”
“老马,早啊!”
推开门,人未进,陈乐道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老马手上动作一停,诧异地抬头,看见站在门口含笑的陈乐道。
哟,这位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
正疑惑着,随后看到跟在陈乐道身后进来的陈翰林。
瞧着穿西装打领带,精神模样都很抻透的陈翰林,老马立马想起了前两天陈乐道在大三元跟他提过的事,嘴角一熟稔一提,笑着从位置上站起。
“来,坐,喝茶还是喝咖啡。”老马招呼两人坐下,自己走到另一边放着茶具等物品的木桌旁。
“咖啡,”
“不用麻烦,”
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声音的主人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些微尴尬。
......
老马好笑地回头看了眼两人,目光落在陈翰林身上。
“你就是陈翰林吧,不用客气,进了巡捕以后就是自己人,我给你也冲一杯咖啡吧。”
陈乐道安静等着咖啡,陈翰林规规矩矩坐着,目光快速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办公室便收回不动。
“翰林,听说你是北平大学毕业的,怎么想到来巡捕房工作,这可是大财小用啊!”老马一边忙活着,一边聊天似的问道。
陈翰林在来之前对类似的问题早有腹稿,想都没想,张口就来,朗声道:
“做一名巡捕一直是我的愿望,不管是当老师还是当记者或者是当巡捕,都是为社会效力,怎会是大材小用呢。我空在大学读书,做事难免眼高手低,以后在工作上还需马总多多指点。”
陈翰林语气平稳,说到早有腹稿的事情上,紧张的情绪去了不少。到底是北平大学毕业的,说话很有水平,老马听着听着嘴角就扬了起来。
老师,尤其是大学老师,社会地位是很高的。
有水平的大学老师一个月薪水几百大洋,普通人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
想想现在的那些大学老师都是些什么人,在未来不是上历史书就是上语文课本的人。话说谁还不是个人物呢?
巡捕虽然在法租界也还可以,但被陈翰林用来跟老师做对比,老马还是止不住高兴。
有知识有文化的读书人在中国人心中地位是崇高的。
君不见丁力一个职业流氓,心里也重视文化?不见冯敬尧这个老流氓功成名就后,也开始附庸风雅?
陈乐道游离的眼神让陈翰林这番话给吸引过去,看着陈翰林的眼神稍稍瞪大了些。
这家伙是怎么睁着眼睛说出这番漂亮话的?难道有小老弟也跟着过来了?
“yyds!“
“什么?”
陈翰林疑惑地看着陈乐道,没听清陈乐道说的话,这是什么英文单词吗?
“没什么。”陈乐道摇了摇头,心有明悟,
是了,陈连山还健在,有这位在商海兜兜转转几十年的父亲指导,陈翰林能说出这番话就不奇怪了。
陈连山虽然是个倔脾气,但不代表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死脑筋。
接过老马端来的咖啡,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热气,嘴巴凑近瓷杯轻轻抿了一口。
刚刚那一瞬间,他心情还挺奇妙的。
“老马,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你看着安排吧。”
发下瓷杯,陈乐道砸吧了嘴,有些烫,都品不出什么味来。
“呵呵,放心,翰林一表人才,我肯定安排好。”
“翰林,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这位总探长含笑看着陈翰林,态度温和,像极了读书时经常对他嘘寒问暖的老师。
陈翰林觉得这位总探长似乎挺好说话,人也挺不错。
刚想说说自己的想法,但脑中随即又冒出昨晚父亲的耳提面命,妈妈苦心孤诣的唠叨。瞅了眼靠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陈乐道,嘴角动了动。
“我初来乍到,对巡捕房还什么都不了解,马总作主吧。”陈翰林“真诚地”说道。
老马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初来乍到,骤然居上高位下面的人不会服你,我建议你先在底层历练历练,做出成绩后再升职,这样对你是最好的。
我们巡捕房难得出你这么一个大学生,对你肯定是会格外重视的。我现在已经五十多,干不了几年,以你的资质,以后我这个位置你也未尝不能坐一坐啊!”
老马含笑说道,眉眼间尽显和蔼。陈翰林嘴角扬了扬,却是谦虚道:
“马总您太瞧得起我了,我就是再干十年,也不必上您。”
陈翰林牢牢记着妈妈说的到了巡捕房要谦虚,要给上司留下好印象。同时陈乐道和九叔之前交谈的一幕也在脑海里闪现,不由自主便是说出了这话。
刚才这些话,是父亲没有提点过他的。
老马爽朗地笑了,心头只觉陈乐道这朋友很不错,要不是陈乐道早有交代,他还真不想把陈翰林丢到街巡组去。
这么有趣的年轻人,好就没遇见过了。
“那行,你就先去街巡组吧,街巡组每天都需要上街巡逻,是最锻炼人的地方,也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相信你去了街巡组,定能做出一番成绩。”老马含笑鼓励,陈翰林认真点了点头,心中充满期待。
上街巡逻,这和他想改变街道治安的愿望不正好不谋而合吗!
陈乐道看着陈翰林一脸兴奋期待,信心十足的样子,默默端起瓷杯抿了口咖啡,不置可否。
从老马办公室出来,陈翰林没再跟着陈乐道,老马让人带他去街巡组报道了。
陈乐道朝政治部所在走去,今天他或许能比老薛提前到位。
副总监办公室,吉尔.勒布雷铁青着脸,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卷毛都被气得挺直了。老九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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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总监,金大中怎么会出事?我安排人看好他的,他不可能出事!”老九沉声说道。
就在刚刚,他从吉尔.勒布雷这里得到消息:还在监狱中待着的金大中中毒身亡,发现尸体的是早晨巡查监狱的狱警。
金大中虽然是囚犯,但身份不一般,他中毒身亡的消息被第一时间送到警务总监费奥里办公桌上。
吉尔.勒布雷扫了老九一眼,若非这家伙对他还有用,他真想把这家伙直接扭送到刑事处去。
有人在算计他,居然现在都还不知道!实在不知道他这个副总探长的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
“朱,刚才刑事处传来消息,你安排在狱中照看金大中的狱警被总监让刑事处带走突击审讯,他已经招供,下毒的人就是他,而指使他毒杀金大中的人是你!”吉尔.勒布雷眉眼低沉,沉声说道。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毒杀金大中!”
老九怒目而起,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罕见地慌了神,不仅因为被指控他是杀害金大中的凶手,更因为金大中的突然死亡打乱了他的计划。
在他计划中,金大中是对付冯敬尧的重要一环。有金大中在,他就不用处在明面上,和冯敬尧正面接触的事都可以交给金大中。
这样即使事情败露,隐于幕后的他仍然有转圜余地。
但金大中出事,阿昆被他演戏演全套给揍进医院,他现在根本指挥不了金大中的人!
如此,他只能让自己的人上!
虽一心想扳倒冯敬尧,取代冯敬尧的位置,但真要他站出来和冯敬尧明刀明枪的干,老九没自信,他知道自己的斤两。
暗中算计他行,但和冯敬尧正面作对。除去公共租界的那些位,或者是洋人,再或者是政府那边的几位大人物,除此外还有谁有本事能和冯敬尧明刀明枪的干?
不是没有,但这么做的人坟头草都已经有三米高!
一向智珠在握的九叔突然有点惶恐起来,用头发换来的算计此刻也不管用。
吉尔.勒布雷见九叔慌了神,嘴角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这人小心思太多,很不好掌控,要想为他自己所用,就得让他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稻草。
吉尔.勒布雷在巡捕房地位有些尴尬,虽然是副总监,但他真正的职权还比不上督察长罗朗.萨尔礼。
罗朗.萨尔礼掌握着完整的政治部,即使是费奥里,也干涉不了太多政治部的事。
警务处下属的巡捕房被费奥里牢牢把持着,他一直插手不了太多。刑事部本是他所掌握,但近些年已经被费奥里从他手中躲走了一部分话语权。
吉尔.勒布雷一直惦记着费奥里警务总监的位置,但照近些年的趋势,结果恐怕不是他架空费奥里,而是费奥里将他变成警务处的吉祥物。
因此在得到杜邦消息的时候,吉尔和杜邦几乎是一拍即合。
中央捕房作为巡捕房总部,地位自不比说,要想插手巡捕房,朱润九就是他的机会。
“放心,金大中一事我让刑事部压下了,你暂时不会有事。”吉尔沉声说道。
老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着脸点头。
吉尔.勒布雷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操心什么,对方心中那些算计,他九叔岂会不明白,不过互相利用而已。
“吉尔总监,我先下去仔细调查一下此事,我得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金大中。”九叔在房内来回踱步,突然停下对吉尔.勒布雷道。
见朱润九冷静下来,吉尔.勒布雷点了点头,还算可堪一用。
“嗯,金大中一事确需好好调查,我会让刑事部的人继续审讯那个狱警,希望你这边也能查到些线索。”
九叔点头退出办公室,实在没有想到,进入这里会听到这么糟糕的消息。
快步下楼匆匆回到巡捕房,途中碰到熟人跟他打招呼,九叔都没注意到。
他内心有些急迫,心中隐隐有个担忧。
难道冯敬尧知道了他的计划??
ps:后天上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大家帮帮忙,支持个首订啊!!!感谢!!!
第六十五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今天带陈翰林来报道,陈乐道比平日来早了许多。这个时间点,老薛都还没来吧!
心中这样想着,他伸手推开办公室门,这门似乎都轻了几分。
今天之后,老薛再不能说自己上班比他晚!
嘴角轻轻扬起,心情如早起的鸟儿般美妙,大步一迈,同时眼睛朝薛良英办公桌看去,这一看,却是一下愣在原地。
一口“我草”紧紧憋在喉咙,心情似有变化,鸟儿没找着早起的虫子,却是遇见起大早的老鹰。
老鹰不只吃小鸡,小鸟它也不挑剔!
只见桌后椅子上静坐着一人,蓝色衬衫上套着灰色的马甲,领带系在灰色马甲后,头发被用头油梳理得整齐板正,没有一根立在外张牙舞爪。外观上让人挑不出瑕疵。
他手中拿着报纸津津有味地看读着,桌上还有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
这人赫然是薛良英。
听到门开的动静,薛良英视线从报纸上移开,看见愣在门口的陈乐道,脸上立时浮现一抹惊异。
这......难道是看报纸看花了眼?
心里冒出斗大个疑问。
“你怎么来了?”
“不对,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薛良英棕黑色的瞳孔略带诧异地看着陈乐道,眼睫毛都在跳动,他已经习惯陈乐道每天十点左右推门走进这里的节奏。
左手抬起手表看了看,九点不到。
“你什么时候来的?”陈乐道耸塌着眼皮,蹒跚进门,化身霜打的茄子,懒洋洋将门合上,没回答薛良英,反问道。
薛良英心头有些怪异,这话怎么轮到陈乐道来问自己了?不过不要紧,他放下报纸含笑说道:
“我哪天不是来得这么早?倒是你,现在还没到你“上班”时间吧?”他右手指了指手表,九点不到。
陈乐道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摘掉礼帽放好,迈步到薛良英桌旁,大腿靠坐在办公桌上,阿Q般强打起精神,抬起左手,手腕的手表放到薛良英眼前,右手重重点了点:
“记住这个时间,以后我每天都会按时上班。”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发誓。
“没必要对自己这么恶毒。”薛良英忍俊不禁。
这段时间下来他已有经验,每当陈乐道进入这种状态时,不需要去反驳,时间会成为陈乐道最大的敌人。
拿起放到桌上的报纸,折到其中一面,笑着递给陈乐道:
“你还没看今天的报纸吧?上面有个大新闻,看看,以后你可能就要多出一个姐姐了。”
他语气中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陈乐道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接过报纸收回目光朝上看去。
首先看到一个标题:冯敬尧先生喜收义女,方艳云小姐荣拜干爹。
陈乐道眼睛咻一下瞪直,这...什么东西?什么玩意?
薛良英含笑看着他,用下巴示意他看看那篇报道。
但这报道还需要看吗?
陈乐道有点懵,不自觉放下搁在桌上的大腿,拿着报纸带着解不开的疑惑回到自己座位,细读起这篇报道。
冯敬尧怎么收方艳云当义女了,他不记得有这一出啊!
通篇看完,上面也没说清楚冯敬尧为什么收方艳云当义女,只是胡七乱八扯了通废话。
心不在焉地放下报纸,陈乐道心头尽是不解,冯老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薛良英端着咖啡晃悠到陈乐道办公桌旁边,用和陈乐道刚才一样的姿势靠坐在办公桌上,含笑说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以后你就要多出个姐姐了。”
薛良英语气中带着戏谑,端起咖啡用微微上扬的嘴角微抿了一口。
陈乐道放下报纸,冲他翻了个白眼,干姐姐怎么了,多个干姐姐她不香吗!
想不通冯敬尧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像古代皇室和亲一般,皇帝没合适的女儿或者不想嫁自己的女儿,就再封一个公主郡主出来,拿去和亲?
冯敬尧的人品能干出这事来只怕也不用怀疑,陈乐道暂时压下这事,打算回头问一问方艳云怎么回事。
楼上的人惊愕,楼下的人愤怒。
巡捕房副总巡捕办公室外面,滚滚乌云笼罩在巡捕们头顶,气氛犹如冬日寒山老林般幽冷寂静,连着整个巡捕房似乎都陷入了怪异的氛围。
所有人都知道千万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引起屋内之人的注意,否则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而且吃不完还得兜着走。
所有人都老实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东西要拈着手指轻拿轻放,走路都仿佛要垫着脚尖才行。
空气中飘满了压抑。
老九坐在自己位置上,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手掌摩挲着象征着实力的头顶,手皮上的老茧和头皮亲密接触,粗糙的触感能给他絮乱的思维带来些许冷静。
金大中的死不一定是冯敬尧做的,即使是,也不一定是发现他的计划。
金大中进监狱就是因为得罪了冯敬尧,或许冯敬尧只是因此杀了他!
九叔不断宽慰着自己,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但脑袋里的想法们对此不以为然。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脑袋里纷沓冒出,拥挤着,撕扯着,争先恐后,打架般想要挤进他的心里,让他相信自己。
只要在这上海滩混,就不可能没几个得罪过的人,他和金大中得罪过的人都不少。杀金大中的不一定就是冯敬尧,说不定另有其人。
九叔不愿意相信那个让人胆寒的可能,只能竭力宽慰自己。
“不行,不管是谁杀了金大中嫁祸给我,都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尽快动手!”
九叔眼睛眯起,眉毛下垂,手掌离开头顶,身体坐正了些。
“可惜阿昆在医院动弹不了,若是他能召集金大中手下那些人,就不用我亲自冒险了。“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又被否决。
现在让阿昆带人绑架冯敬尧女儿是最好的选项,一旦败露,大可全推到阿昆身上。
为金大中报仇,将会是阿昆最好的动手理由,即使冯敬尧也不可能不相信,可惜天不遂人愿。
九叔心中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得走他最不想走的那条路。
心中升起淡淡的悔意,但转瞬即逝,心志再次坚定下来。
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瞻前顾后。他心中警醒自己。
“养他们这么久,是时候将他们派上用场了!”九叔心中闪过几个人的模样。
“阿飞,进来!!”九叔冲门外高声喊道。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阿飞带着些许紧张情绪从门缝里小心翼翼挤了进来。
“九叔?”
九叔招手,让他靠近一些。
阿飞立即到九叔身旁,九叔低声道:“你去私库里取几把枪,交给横三那几个手下,告诉他们,为横三报仇的时候到了。
让他们去给我把冯敬尧的女儿绑了......”
九叔细细交代着,横三那几个手下都是对横三忠心耿耿之人,横三失踪后一心为其报仇,被他以还不是时候的理由暂时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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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昆那里指望不了,只能动这些人了。
阿飞带着九叔命令离开,九叔在办公室思来想去,始终坐卧不安,干脆带着枪走出警务大楼,驱车前往公董局。
事情太突然,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既然决定提前动手,那有必要去通知杜邦一声。一旦冯程程被绑,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杜邦那里绝对不能掉链子。但他对杜邦那个色胚不是很有信心。
......
当夜,九叔白天在吉尔.勒布雷办公室里的谈话,以及在杜邦办公室他和杜邦两人的密谋,被完完整整地整理成文字,出现在冯敬尧书桌上。
晚饭过后,冯敬尧和祥叔到了书房,在两人等待中,一辆汽车开进冯公馆。车上下来的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冯敬尧书房,将一份整理打包好的文件呈递给祥叔。
文件被祥叔拆开放到冯敬尧面前,足足几页纸,上面写满了朱润久和杜邦最近两天做过的所有事情。
祥叔给冯敬尧递上眼镜,打开台灯,双手垂在身侧立于一旁,安静地等着冯敬尧看完所有纸张上的文字。
直到最后一张看完,冯敬尧轻飘飘将其扔在桌上,取下眼境放在桌面,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揉着发干发酸的鼻梁眼角处。
浓厚的乌云遮盖了月亮,堆积在城市上空,隐隐有黑云压顶之势,窗外北风呼啸的嘶嘶声透过玻璃传进书房,凭空让人皮肤生出几分冷意。冯敬尧揉着眼角久久不说话,书房内静谧的氛围愈发深沉。
“老爷?”
祥叔的声音在冯敬尧身侧响起。
“阿祥啊,你说为什么总是有人跟我作对,为什么他们总是记不住教训呢?”
祥叔沉默着,虽然没看那些纸面上写的东西,但他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今夜,或许又要忙活了。
“金大中一死,什么牛鬼蛇神都蹦跶出来了。陈乐道消息是真的,杜邦跟老九密谋绑架程程来威胁我。”
冯敬尧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愤怒,就像是但简单的叙述吃饭喝水一样的事一般。
“呵呵,我跟他好好做生意他不肯,非要跟老九串联在一起,实在想不清楚他那洋脑子怎么长的。”冯敬尧呵呵笑着摇了摇头,灯光下他的瞳孔显得幽暗深邃。
祥叔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老爷只是在独自感慨罢了,他不需要接言,只要安静地站在这里等着老爷接下来的吩咐便好。
冯敬尧没让祥叔等太久。
“既然事情确定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把对老九的那些调查全都交给老马,毕竟是个巡捕,就让老马这个总巡捕处理吧。”
冯敬尧语气淡淡,祥叔静静听着,心中一字不差地记下。
“杜邦.....”他沉吟着,“就按照之前说的,把东西交给上海滩所有的报社,让他们明天给我刊登出来,头版头条吧。”
他其实不用强调,冯先生要登报的东西,试问谁又敢让她不是头版头条呢?
但几人想动他的女儿,他愤怒了,以至于忘了这点。
说完这个,冯敬尧端起桌上茶杯,拈起杯盖拨动了几下,喝一口茶水润了润喉才继续道:
“安排几个人,去把横三手下那几个漏网之鱼全都处理了,就扔到黄浦江里去吧。”
说到这里,冯敬尧又想起了一个原本跟他没什么牵扯的人,刚才那几页纸上提到了那人。
稍微琢磨了下利弊,对祥叔道:
“警务处那个副总监,吉尔.....吉尔.勒布雷,”他对这很不中华的名字有些别扭。
“收集收集他的消息,他跟警务总监费奥里关系不怎么样,跟陈乐道那个朋友萨尔礼关系也不怎么样。这样的同僚关系,想必他待在那位置上也不开心,帮他挪挪窝。”
祥叔记下冯敬尧的所有安排,静立一会儿见冯敬尧不再说话,才道:
“老爷,我下去安排了。”
冯敬尧闭着眼点了点头,身体后仰,两手搭在椅子两侧扶手上,手指轻敲着。
祥叔推门出去,轻轻拉上门,书房内只剩下冯敬尧。
门外走廊上隔几米便站有一人,所有人都很安静,除去祥叔轻微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上安静下来,一如书房内的静谧。
冯敬尧脑袋枕在椅背上,微微仰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紧闭,只有他那时而微颤一下的眉毛,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本书正式在上架,届时我会上传VIP章节,上架24小时之内的数据挺重要的,还请大家能来起点阅读app多多支持。
上架第一天,我会尽量多更新一些,现在我每章字数在3000~4000之间,偶尔四千多字,明天具体会有多少章,现在我也不能肯定,只能说不会少于四章。至于存稿,实不相瞒,我没有存稿,基本都是今天写明天的,明天写后天的。对比那些时速五六千字的触手怪,我一章三千多字基本要三个多小时,速度是真快不起来。
我正在努力改进中,希望以后我也能一个小时五六千字,进化为触手怪,赶鹰超肘(??_?)?(手动狗头,不要当真!!!)
上架后每天基础章节两章,如果能三章,那就日万了,当然是再好不过。不过我不敢立flag,当初写第一本书时,我一章两千多字,曾说过每天三章,结果很快就自己给了脸巴子一巴掌,那叫一个疼啊。
现在比起第一本书还是有进步嘛,好歹不是每天四千字了。
这是我第二本上架的书,第一本书上架时首订是多少来着记不清了,只记得上架一些天后均订有五百多。这个“多”字是我所剩不多的倔犟!但还不够人家的零头,这何止一个凄凄惨惨戚戚能形容的,╥﹏╥...
由于记不清上本书数据了,就简单定个真正的小目标吧,希望均订能上五百,在这基础上每多一百就加更一章。
实际上我连五百都没有多大的信心,收藏只有五千,均订五百或许有些难。算是给自己一个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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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对我的编辑田七表示诚挚的感谢,写开头时七姐给我了很多指导和建议,我看到有书友评论说后面章节的质量赶不上开头几章,这或许就是编辑大大的魔力所在吧。
最后感谢大家在上架前的打赏支持,第一位打赏的是20171108160100051书友,你对我的支持是显而易见的,有打赏便说明有人认同我写的小说,我这种萌新最需要的显然就是书友们的认同了。感谢你的支持!
另外还有书友沐梦然的打赏,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有你的打赏,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你的打赏或许会迟到,但决不会缺席。感谢你的支持!
另外还要感谢20210801074506567、墨瑞雪、20181102233629710、安能瞒昧我、流年_过客书友的打赏以及众多书友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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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暴风雨下的上海滩 (五千字大章节,求订阅!!)
夜色沉暗,空中浓厚的乌云如黑色幕布般笼罩着偌大的上海滩,闪电时不时推开云层跑出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但只是转瞬间就会被滚滚乌云再次笼罩,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跑出来玩被家长给拉回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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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悠悠的北风带着凉意卷过灯光昏暗的街道,带起路边枯枝梧桐掉落的深秋黄叶,不时有黄包车夫拉着车踏着沉重的脚步快速在街上一闪而过,继而再次恢复黑暗的寂寥。
一只脏兮兮,身上毛发打结的流浪狸花猫从昏暗的巷子里钻出,瘦弱的一手可握的猫脑袋怯生生地左右打量,虚弱可怜的嘶鸣一声,然后再次拖着瘦骨嶙峋的疲惫身躯消失在朦胧黑夜中。
大风卷着乌云在天上翻滚,沉闷的雷声时不时伴随着闪电从天空掉落,暴雨即将倾盆而来,今夜注定无眠。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沉寂在安静中的冯公馆,灯光所及之处,能看见穿着黑衣,双手负背的值夜人,他们脸上表情肃穆,一如此刻的冯公馆。
从冯敬尧书房出来的祥叔找来几人,将冯敬尧刚才的安排分派给几人,几人明白后纷纷点头出门离开,不一会儿,夜色下安静的冯公馆仿佛苏醒了过来。七八辆车打开车灯从大门驶出,行驶一段路各自分开,冯敬尧在书房说的话,将会被他们不折不扣的贯彻下去。
瓢泼大雨很快随着闪电倾盆而来,不一会儿,街道上便是积满了雨水,整座城市奏起一首滴滴答答的旋律,路上不见行人踪影,只有偶尔还能看见一二在暴雨中摇晃着铃铛飞奔的黄包车。
陈乐道被一声惊雷从熟睡中惊醒,听着窗外凄厉刺耳的雷声,拉动床头灯开关,掀开被子坐起,穿上刘婶刚给他换上不久的棉拖鞋,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
看着如天河倾泻般瓢泼而下的大雨,陈乐道在窗户前静站了一会儿,借着昏黄的灯光,能看见雨滴织成了连绵看不到边的雨幕,被狂风吹得飘在空中乱舞。
上海作为沿海城市,一年四季都不缺少雨水的存在,但这么大的雨倒也罕见,更别说还伴随着这种惊雷。都说冬雷震震,秋天的雷,倒是不多见。
许久没听过雷声的陈乐道站在窗前没有动作,静静看着窗外寂静的城市。
楼下传来张叔和刘婶说话的声音,两人也被刚才的惊雷从梦中惊醒,正张罗着检查门窗是否关紧。
小妹似乎也走出了房间,好像是让炸裂的雷声和时而闪烁的闪电吓着了,隐约能听见刘婶对其安慰的声音。这个平日活泼欢快的女孩,竟是害怕打雷,陈乐道嘴角不由扬了扬。
他没有动,依旧站在窗前。
“没有天气预报,果然还是不靠谱啊!”看着黑夜中重重叠叠连绵看不到边的雨幕,陈乐道喃喃自语。
“这么大的雨,城市都要内涝吧,只怕有人要倒霉了。”
轻轻摇晃着脑袋,偶尔一道亮起的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他的身影,这要有人正朝这里看,只怕会被吓个半死。
立在窗前静静听了会儿雨声,直到手脚感觉到冰冷,陈乐道才返回被窝,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沉闷的雷声,伸出手将棉被往上拉了拉,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被窝里。
夜色在雨中渐渐深沉,大雨在深层的夜色中缓缓变小,夜色渐去,雨势愈小。
天微明时,大雨已不见,只有细细朦朦的雨丝还飘洒着,轻轻落在这座城市,然而这雨丝也没能坚持多久,随着天色愈亮,便以渐渐消散。等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推开窗户,打开大门,昨晚的大雨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地面上残积的雨水表示她们存在过。
天空澄澈空明,整个城市被大雨洗去了纤尘,放眼望去,只觉街道上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因昨夜雨声作伴,陈乐道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服,清晨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在花园里活动了下手脚,换了换腹中浊气,吃过刘婶准备的新早餐:包子和油条,陈乐道再次换上正装,驱车朝警务处而去。
他要兑现昨天的承诺,他不是上班会迟到的人!
陈乐道走后,刘婶收拾桌子,看着被陈乐道消灭一空的餐盘,更加坚定以后做包子和油条的决心。
到警务处,站岗执勤的巡捕见到陈乐道,不敢相信地揉了揉了眼睛,却是连“道哥”都忘了喊。
“早啊,吃了没?”陈乐道停住脚步乐呵着朝两人打招呼。
“道,道哥早......吃,吃了。”两人回答出奇一致,脸上神色都是愣愣地。
陈乐道没有进去,就站着门口和两人搭着话。
“今天有多少人来了?薛良英进去没?”陈乐道看了看门内,对两人问道。
两人愣了下,想不清楚道哥问这个做什么,摇了摇头:
“太早了,还没几个人来呢。薛翻译也还没来,现在才七点多,薛翻译大都是八点左右到。”其中一人答道。
陈乐道嘴角轻微上扬,满意点头,拍了下两人肩膀:
“好好干,回头我给你们马总说说,给你们换个好位置!”
留下两个乐呵呵傻笑的巡捕,陈乐道走进大楼。
刚进去,就又碰见个熟人。
陈翰林穿着一身黑色巡捕号服,腰带上挂着警棍,背后挎着一杆步枪,正从巡捕房区域往这里走来。
“你这全副武装的是要去哪?”看着陈翰林精神抖擞兴冲冲的模样,陈乐道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问道。
“巡街啊,昨晚那么大的雨,说不定街上会有什么事。”陈翰林积极说道。
看着他这样子,陈乐道一时说不出话来,就是未来的四有青年,都不一定有你这么积极干活的觉悟。
很多人都还没来,陈翰林却是要开始正经干活了。
原来很多大企业不喜欢老油条,用几年就要换上一茬是有原因的,萌新的积极度永远是最高的。
“我妈说要感谢你帮我进入巡捕房,让我找时间带你回家吃饭,你看看哪天有时间去一趟,不然我妈得一直念叨。”陈翰林说到,经过昨天的事,他和陈乐道之间的那点隔阂消散了许多。
陈乐道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不过哪天去还得另说,话说陈老头欢迎他去么?
嗯,他的意见不重要。
“行了,我先走了啊,你找个时间告诉我.....”说完,陈翰林就背着枪出了大门。
看着他兴奋积极的状态,陈乐道笑着摇了摇头,“祝你好运。”
进入办公室,习惯了雨后新鲜空气的陈乐道赶紧推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将室内浊闷的空气换一换。
做好这一切,他为自己冲泡好咖啡,端到办公桌前坐下,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嘴角上扬,笑容逐渐明显。
想到昨天进入办公室薛良英的淡然姿势,陈乐道赶紧左右看了看,他来时竟忘了买份报纸,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哪怕已经这么久,他依旧没养成买报纸的习惯,办公室有薛良英,他几乎每天都能白嫖到新鲜报纸。
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距离八点已经不远,薛良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现在去买报可能来不及。
他想到了什么,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薛良英给他准备的日语教材静静地摆放在里面。
......
老马昨晚接到祥叔电话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都没能睡得安稳,甚至因为吵醒老婆被奚落了一顿差点给他赶到书房去。
这个电话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没有丝毫准备。祥叔竟然让他对老九开刀,这着实是他没想到的。老九那人时常笑眯眯的,有时候有点不懂事,但似乎还没到让冯先生亲自发话对付他的地步。
老九怎么得罪冯先生了?
在看过半夜冯公馆来人送来的资料后,他顿时换了想法,冯先生果然不愧是冯先生,任何时候都是有先见之明的。
朱老九竟然敢打主意妄想绑架冯小姐,更是被猪油蒙了心打他这个位置的主意,这种人不倒霉,简直天理难容!
于是睡意浅淡的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天还未全亮,他就驱车到了警务大楼。
看着马总快步走进大楼的背影,门口站岗的两个小巡捕不由对视了眼,心里冒出个疑问:今天这是怎么了?道哥是这样,马总也是这样,都来得早早的!
难道昨夜家里漏雨,雨水淋进了脑子?
两个小巡捕小脑瓜里憨戳戳地冒出这危险的想法。
“咚咚咚!!!”
老马没去自己办公室,而是径直到了警务总监费奥里办公室门口。
敲门声响过,里面没有动静,老马又敲了次,情况依旧。
“总监怎么还没来!”老马手里拿着鼓鼓囊囊的纸质文件袋,在门口来回踱步,久久不见总监身影出现,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跳得有点儿快的心脏将速度放慢下来,先休息休息,还没到上班时间。
在两位各怀心思之人迫不及待地等待下,薛良英和费奥里手牵着手......咳咳,不对,是同坐一辆车到了警务大楼。昨晚薛良英在老费家里留宿了。
见着老大的老大来了,两个小巡捕瞬间提臀收腹,身体绷得又紧又直。
没有打招呼,他们是在站岗,不是歌舞厅迎宾小姐。敢跟陈乐道打招呼,纯属因为陈乐道对他们和善,没有架子,而且他们不打招呼,陈乐道就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看着费奥里和薛良英一起进入大楼,两人更加深信薛翻译和总监关系不凡的传闻。
“嗒...嗒...嗒...”
陈乐道眼睛瞟着关着的办公室门,心里正嘀咕老薛怎么还不来时,轻轻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来了!”他眸子一亮,收回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日语教材,“沉溺”在语言的大海中。
“吱呀~”轻轻的声音响起,门被推开。
薛良英拿着报纸进了门,转身时目光不可避免地从陈乐道位置上扫过,“咔哒”,门被关上。薛良英拿着报纸朝自己位置走去。
走过陈乐道位置,继续往前,又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霍然转身,陈乐道手中拿着日语教材,正定定看着他。
“他无视了我???”陈乐道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喊,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不甘,似乎还有点羞怒。
好像哥伦比亚发现新大陆一般,薛良英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眉毛翘上去就没再落下来。
“你.....昨天没回去?”薛良英带着点佩服的语气。
为了兑现昨天的誓言,昨晚上竟然没回去,如今晚秋气温下降,一场秋雨一场寒,他没冻感冒吧!
“......”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士可杀不可辱!薛贼,你到底知不知道!!!陈乐道内心愤怒大吼。
抿了抿嘴,朝薛良英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听说早晨读书记忆力更好,到了有一会了。”
薛良英定定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举起手中报纸,“你还没看今天的报纸吧?”
“......”
陈乐道默默看着他,眼神表达着他内心的情绪。
薛良英笑了笑,决口不提陈乐道到得比他早这事,转移话题道:
“今天的新闻很有趣,你应该看看,和你那位干姐姐也有些关系。”说完,薛良英将报纸放到陈乐道办公桌上,对陈乐道笑笑。
陈乐道怔怔看着他,心里有太多的槽不知该往哪里吐,这和他想象中的剧本根本不一样。
薛良英脱下外套摘下礼帽挂在衣架上,跑去一边给自己冲泡咖啡,眼神余光都收敛着不往陈乐道这边溢散。
见事不可为,陈乐道摇摇头放弃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将手中的教材放到一边,拿起薛良英放在桌上的报纸。
他倒是想看看薛良英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干姐姐的消息。
由于薛良英这次没像昨天那样贴心的替他折到相关报道那一页,陈乐道只好从首页看起。
几个粗大狰狞的黑字凑成头版头条的一个标题:法租界公董局董事杜邦求爱不成,对女方朋友实施报复。
“???”
看着这几个字,陈乐道感觉自己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还没细看,突然又发现另一栏上刊登的几张杜邦和一些女人的**,旁边搭配着一个同样醒目的标题:法租界公董局董事杜邦先生人老心不老,外国曹孟德现身中国。
这标题不比震惊部差!
陈乐道瞅了几眼上面模糊的照片,沉默着摇了摇头,“这老货倒是真不挑.......”
没急着去看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报道,陈乐道将报纸翻到另一面,赫然,上面全都是有关杜邦的报道,并且全是丑闻,还几乎都搭配有照片为证。
这是对杜邦的专栏报道吗?
陈乐道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冯敬尧出手了。对付杜邦这外国佬冯敬尧不敢采取激烈的手段,只好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毕竟有些人表面是冯先生,背地却是老流氓。
看完这些,陈乐道才翻回报纸头版,看起这个有些熟悉的报道。
一行一行细细读完,他眉毛抖了抖,心里感觉怪怪的,冯敬尧竟然把他和杜邦在方艳云别墅里的冲突以及杜邦后续让老九报复他的事登上了报纸。
其中杜邦被笔者给丑化,说成想霸王硬上弓的色胚外国佬,各种瞧不起国人,就差将东亚病夫这四个字画其嘴巴上,而他则变成了那个英雄救美,不为强权,匡扶正义,有着热血爱国主义的勇士。至于老九,当然便是成了甘为洋人走狗的堕落者。
放下报纸,坐在椅子上,陈乐道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原来后世网文那些恶俗情节是来自这些前辈的经验传承吗???
不过这还未过门的老丈人倒是够意思,替他在上海滩塑造了一个这么高大正面的形象。陈乐道嘴角微微上扬。不对,格局小了,上海的报纸可不仅仅局限于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
这时代的人都没遭受过网文的轰炸,而且在这样一个时代,他这英雄似的人物只怕会被冯敬尧这操作给一下捧红吧!!
陈乐道眨了眨眼,心里臆想着,却又下意识觉得冯敬尧应该不会这般好心对他,“那老头该不会是想捧杀我吧!”
他抬手摩挲着下巴被刮过的短浅胡茬,心中对冯敬尧的目的满怀恶意地猜测着。
很多事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今日一早,苦逼的上班族、起早的精致老头、精力旺盛的学生、闲的没事干的豪门太太......
要么在街上叫喊卖报的报童那里买一份报纸边走边看;要么在一些小店报亭里买一份报纸坐在一旁静静阅读;要么拿着一份报纸站在课桌上被众多同学围着,声音抑扬顿挫地高声朗读;要么边坐在餐桌旁喝着牛奶,吃着面包,边看家里订阅的一早送来的报纸。
无论是申报,还是新闻报,或者是时报,甚至是小众的晶报,以及其他找得到的报纸,公董局杜邦先生的大名,都极为醒目地出现在了报纸的头版头条,甚至一些报纸,你将它翻烂,都别想找到一则跟杜邦先生没有关系的报道。
一日之间,人人尽相谈报,在今天,如果你不知道混蛋黄毛杜邦和救美英雄陈乐道,那你都不好意思说你生活在上海滩。
陈乐道曾经想过的名声,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无声无息的,如海啸卷起的波涛一般,朝他蜂拥而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奴家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第六十七章 意外来的如此突然 (3000字章节,求订阅)
杜邦照常从他的大床上起来,一手扶着腰子,一手张开伸了个懒腰,其实有他那需要几张猪皮叠加才赶得上的厚脂肪保护,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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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看向床上另一边躺着的他的不知名情妇,他的眯眯眼笑弯了眉毛,脸上麻子露出满意的神色,伸手拍了下她雪白的屁股蛋子,“亲爱的,你该回家了。”
昨夜大雨洗净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尘埃,今日一早便是阳光明媚,窗外偷偷溜进来的几许阳光爬上他的丝绸大床,惬意地躺在那儿不动弹,霸占下属于他的位置。
顽皮!
雪白的屁股蛋子懒悠悠蠕动了下,杜邦看得心猿意马,可惜昨夜狂风骤雨为伴,现在他是真的鸟无所依。
见“美人”不动弹,杜邦不再催促,提上裤子后起码的绅士风度他杜邦先生还是有的。
穿着自己的丝绸睡袍走出房间下了楼,早起的女佣早已将早餐为他准备好,并在餐桌旁边为他放上一份今早刚送来的报纸。
杜邦没着急坐到餐桌旁,先去盥洗室洗漱了下,整个人变得精神了些,这才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看着散发着醇厚奶香的玉白牛奶,被烤得颜色金黄的酥香柔软的面包,杜邦满意的点了点头,新的一天值得期待。
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杜邦这才拿起旁边等待着“临幸”的申报。
申报做为上海滩,乃至整个中国影响最广泛的报纸,每一期都是他必看的。这也是他锻炼自己中文的一大秘方,这些年下来,他以能看懂全是方块汉字印刷的报纸。
展开报纸看向头版,一瞅标题,原本舒展的额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松散的眉毛渐渐紧绷,本就不大的眼睛逐渐眯起,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起来。
强忍着愤怒看完头版的报道,杜邦脸色迅速变得铁青,整张脸都黑森森的,往外冒着寒气。
玉白的醇香牛奶在他眼中变成穿肠毒药,那金黄色的面包看在眼中更是恶心。
“嗙!!”装着牛奶的玻璃杯,盛着面包的白玉盘,瞬间被他摔得稀碎!
......
总监办公室,将文件中的资料放在费奥里面前后,老马就一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等着费奥里的发问,他已经想好怎么向费奥里解释这份文件的来历。
费奥里坐在自己椅子上静静看着手中的资料,一张又一张,他没有说话,看资料时脸色亦没有什么变化,老马心里甚至有些拿捏不准这位总监现在心中是喜是怒。
看着纸上写得详细如同电影记事般的各种关于中央捕房副总探长朱润九受贿、欺压租界公民、以权谋私的各种黑料,费奥里指肚轻轻摩挲着纸张,没有着急着说话。
他没去想这份详细的资料是从哪来的,而是想到了这段时间朱润九和吉尔.勒布雷之间的勾勾搭搭,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选择,那就得付出代价。
“马总探长,”费奥里放下手中资料,心中有了决定,抬头看向静坐在沙发上的老马。
听到声音,老马立即站了起来,手上拖着自己的帽子,此刻他像极了一位正义的捕房精英。
“马总探长,朱是你的副总探长,我想知道你对他的看法,以及你认为这资料准确可信吗?”费奥里目光幽幽地看着老马。
老马目光坚定,道:“总监先生,朱润九是我同僚,我不愿在背后搬弄他的是非,但在其位谋其政,作为总巡捕,我必须对巡捕房、对警务处负责。据我了解,朱润九在巡捕房的一些行为确实不妥,对外严重损害了巡捕房的名声,以至于租界公民惧巡捕更甚于帮派流氓。您手上的这份资料,我没有一一验证,但上述部分行为,我确系为真。”
老马挺直背脊,义正言辞,像极了一个愿意为巡捕事业奋斗终生的老干部,他这五十多岁的老腰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给力过。
费奥里听完点了点头,对老马说道:“马总探长,我相信你的判断,从现在开始,朱润九暂停一切职务,直到这份资料上的事情调查确证之前,他都不得重返岗位。现在,我需要你去将这个决定传达给朱润九,并且收回他的配枪和号服,让他停职接受调查。”
费奥里言辞坚定不容拒绝,巡捕房作为保护租界公共安全,保护租界公民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的机构,他决不允许有任何害群之马存在其中。
“是!”老马坚定答道。
两人该说的话都已说完,老马得到了他要的东西,昂首阔步从办公室走出。
看着再次关上的总监办公室大门,脸上露出一丝轻笑,费奥里竟然没有问那份资料从何而来,看来老九命中合该有此劫难,与他老马无关啊!
脚步声哒哒远去,很快消失在楼梯处。
......
“合着上次你说得罪了杜邦,就是这么得罪的?”
薛良英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陈乐道跟前,拿起那份报纸又读了一遍,口中啧啧称奇,弄出这份报纸的记者和编辑着实厉害,这文字功夫,那叫一个犀利,那叫一个鞭辟入里。
“什么叫得罪杜邦,我那叫‘向这个麻木的社会伸出敢于劈开这黑暗铁幕的雷霆之手!’,陈乐道接过报纸,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振振有词。报纸都认可的东西,那还能叫得罪,那还能叫鲁莽?至少也得是好市民见义勇为的英勇行为才行!!”
看着陈乐道嘚瑟的样子,薛良英翻了个白眼,终究还是做出了与他精英身份不符合的动作。但跟陈乐道待在一个办公室,这都是早晚的事。
“那你和你那个干姐姐是什么关系?你都跑人家别墅去了,还英雄救美,这岂不得让人以身相许啊!”
薛良英近期有些沉迷于命理学,对太极八卦的研究日益深入,即使生活中,也是八卦不离三尺之外。
“你管这个干什么,你可是精通六国语言的薛翻译,整天尽打听些不该你打听的东西。”陈乐道懒得搭理薛良英,刚才我比你早到的事你绝口不提,对我爱搭不理,现在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薛良英身上各方面都是顶配,唯独那张嘴,一谈起某些事,就是伏羲文王附身,精通先天八卦。
“那九叔呢?你跟九叔怎么回事?
别看九叔平时看着笑眯眯的,暗地里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物,你跟他要真跟报纸上说的那样有交集,那可得注意点。”
薛良英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提醒陈乐道,担心陈乐道被老九那张笑眯眯的脸给欺骗了,按照报纸上所说,老九最后可是还虚伪的跟陈乐道示好来着。
陈乐道回了薛良英一个白眼,笑话,除了你这种乱入上海滩剧情的家伙外,其他人哪个不是被我看得跟那小葱拌豆腐似的,一清二白!
说虽这样说,陈乐道心中却还是流过一道暖流,老薛这是真拿他当朋友。三人同在警务大楼,老九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副总探长,换个人,绝计不会对他说这种得罪人的大实话。
小伙子,紧抱我这个主角的大腿,你这配角的路走宽了啊......陈乐道以一种天命之子的自我良好视角对薛良英这种行为做出评价。
......
事情发生了很多,但刚从家中来到巡捕房的老九还什么都没有察觉,照常进入警务大楼,朝自己副总办公室而去。
路过其他房间,里面一些偶尔会看看报纸的巡捕房职员悄悄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不过这一切,老九都没有察觉。
进入他办公室区域,阿飞匆匆忙忙正要跑过来叫住他,没来得及,老九已经推门进去。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空空如也的存放文件的柜子,九叔眯了眯眼,岂有此理,这是一夜之间都要造反了吗!竟然连平日他一进入办公室就能看见的放在桌面上的咖啡,今天都没有了。
“阿飞!!”九叔沉沉的声音传到外面,今早见证一切的阿飞硬着头皮推门进了办公室。
“九,九叔,”九叔不问,阿飞有点不敢说话。
按照他的猜测,九叔似乎要倒霉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凑上前去触霉头。
这是他的职场经验。
“这是怎么回事!”九叔沉着脸,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室,他的所有东西没了。
“九叔,你还没看报纸吧?”阿飞弱弱地问了一句,见九叔有翘眉的趋势,赶紧手忙脚乱地将手中报纸递了过去。
“九叔,你先看看报纸吧,你办公室的东西都是马总让人搬走的,说你来了后让你去他办公室去见他。”
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阿飞,九叔接过报纸,没着急去看,而是皱眉思考起老马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老马虽然是总探长,但平时很少会对他说这种“让他来办公室见我”这种话,就算是同样的意思,也会是“一会儿你们九叔来了,让他来找我一下,”意思都一样,但明显委婉许多,没那么冲。
九叔心中突然升起一点不妙的感觉,陡然回想起刚才进了警务大楼后,许多人看见他时,表情似乎都有点怪异。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九叔看向立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阿飞,搞不清楚这个自己最器重的属下此刻怎么这么害怕自己。
阿飞他敢直言吗?他不敢,没人比他更清楚九叔生气时有多可怕。
九叔打消向阿飞询问的打算,真要是什么大事,阿飞也不可能知道太多内情。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九叔道。
阿飞抬头看了看九叔,确定了他的意思,才赶紧溜了出去,他可不想等九叔看完报纸后自己在这里承受九叔的怒火。
看着关闭的房门,九叔深深皱了下眉头,再次环视一遍空荡荡的办公室,压下心底立马去找老马的冲动,拉出椅子在桌后坐下,翻开报纸看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肯定是冯敬尧
“喂,”陈乐道拿起电话手柄,对面传来温柔细腻的女声。
“陈先生,今晚有空吗?”方艳云轻声询问,细腻的声音中似乎掩藏着说不清的心事,让闻者心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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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方小姐有什么事吗?”陈乐道也正想见方艳云一面,他昨天在报纸上看到的关于方艳云和冯敬尧的消息,给他留下了满肚子疑惑,正好需要找个当事人来给他解说解说。
方艳云听到他这话语气明显轻松了几分,“那我们今天一起去夜未央舞厅去坐坐吧,有些天没去了。”
听到手柄里传出的话音,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凑过来偷听,已经将他的绅士风度抛到一边的薛良英顿时朝陈乐道挤眉弄眼,眼神好生奇怪。
陈乐道懒得理他,将他脑袋推开,自己转到另一边,继续说道:“好啊,那晚上不见不散。”
电话很快挂断,这两天方艳云心里焦虑,或者准确点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有什么样的心情。
冯敬尧之前一直把她当情人养着,但杜邦之事后,她知道冯敬尧是帮别人把她当情人养着,但那天冯公馆来了一通冷冰冰的电话,让她被配合报纸的报道后,她又有点迷茫了,冯敬尧怎么突然又要收她当干女儿?
方艳云虽然聪慧,但这事毫无根据,又事发突然,她确实有些想不通。
冯敬尧断了她在冯氏商会下属所有产业中的特权,在这之前,她在冯氏商会所有产业中都可以尽情消费,钱都是记账上,会有冯家的人按时去结账。
但她成为干女儿后,这些特权就没了,冯公馆再没跟她有过任何联系,她的房子,她的汽车,她所有的钱,全都是冯敬尧给她的。如今冯公馆却是好像忘了她这个人。她似乎自由了。
自由是她一直想要的,但突然毫无征兆的落到她手上,她又有些患得患失了。
这事情实在不合乎常理,事情变得未知,方艳云再聪慧也是个女人,心里还是不免慌慌的。本来这个电话是打给许文强的,但半途她却改了主意,鬼使神差地将电话打到了陈乐道这里。
方艳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她内心却是始终感觉在陈乐道这里她能获得她真正想知道的答案。
陈乐道坐在位置上琢磨着,手指摩挲着下巴,这两天发生的事有点多,波谲云诡,他得好好捋捋。
薛良英在一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陈乐道,这家伙还不承认,不仅跟人家亲女儿关系暧昧,就是干女儿似乎也不想放过。
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人,薛良英对陈乐道这种吃完了肉还要喝汤的行为尤其鄙视。
他确定自己很爱自己的未婚妻,陈乐道这种不负责的花心萝卜行为他是必须要划清界限的。未婚妻是律师,这种行为他可惹不起。
引以为戒,引以为戒!!
薛良英小心翼翼提醒自己,这种错误可不敢犯,不然他敢当着未婚妻的面把全上海滩的搓衣板跪烂,让她去哪儿都买不着搓衣板让他跪。
陈乐道不知薛良英的内心活动,他想着自己的事,所有事全都凑到了一块,他这个二手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
...
另一边,
老九沉黑着脸,拿着报纸的手紧紧攥成一团,手上青筋隐隐有要显露出来的意思,压抑的怒气使得报纸都被他捏穿。
报纸怎么会登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在乱放屁,胡乱攀咬!
他丝毫没有要承认这上面之事的想法,哪个王八蛋敢将这样的事登报!他恨不得立马带人去抄了这报社。
啪一下将报纸狠狠拍在桌面,狠狠宣泄着内心的愤怒,沉闷的声音让室外的人小心翼翼往这里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他们并不知道马总为什么让人来将九叔的办公室搬空,他们所知道的也不过仅限于报纸上那点事,不过这个瓜已经够他们吃了。只是报纸上的事没人敢评论,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干着自己的活。
不过不约而同的,大多数人都在心里暗暗踩了朱润九一脚:
你平时不是挺威风八面,对我们呼来喝去的吗!竟然连道哥那样的好人都算计,呸!活该你到霉!
墙倒众人推,九叔这面已经在漏风的墙虽然还没倒,但已经有不少人都想上去摸一把。推不推,就看你是不是豆腐渣工程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因愤怒而快速跳动的心脏,九叔闭了闭眼,眉毛时不时跳动,又渐渐安静下来。
气息变得平静,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已经古井无波,愤怒、不安、忧虑等等负面情绪全被他压在了心底。
他的瞳孔变得幽静深邃起来,不能着急,不能乱了阵脚,得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这么告诫着自己。
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处在懵然的状态中。
再次拿起报纸看了一眼,将刚才弄出的褶皱抚平,眉头轻起皱起,“这是有人在对付我,还是有人要对付杜邦?”
报道上虽然将他批成了国人之耻,写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通编报道下来,其侧重点却不在他身上,而在杜邦身上。
再次拿起报纸,压着内心时而冒出来的烦躁,以冷静的状态重新读了一遍,果然发现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问题。
这报道未免将过程写得太过详细,报社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很显然,有人在幕后捣鬼!
因为金胖子意外暴毙,老九瞬间便将怀疑集中到了冯敬尧身上。有一点不用怀疑,如果冯敬尧想这么干,他绝对能做到。
想让报社那些人乖乖听话,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些脾气臭不可闻的知识分子,即使是他九叔想让对方登点东西在报纸上,那些人都不甩他。
你威胁我?
呵呵,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是他吗?”九叔忍不住揉起额头,这大清早就碰上这么糟心的事,大不吉利啊。
难道老马将我办公室搬空,是因为这上面的报道,上面有人要降我的职?
报纸上的事有太多不确定,老九将其暂时放到一边,转而想起现在正面临的麻烦。一则报道,似乎还不足以做到让老马搬空他办公室这一点,而且这报纸是今天才出来的,就算有真因此降职,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来,更别说上面还有吉尔.勒布雷保着他。
思索一番,九叔没找出什么头绪,只是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泥潭,头顶还笼罩着滚滚的乌云。现在这情形对他很不利。
所有让人头疼的麻烦事都挤到一堆来了。
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回踱步几圈,心中一番权衡,做好即将面临各种情况的准备,老九目光再次落到桌面上的报纸上,上前一把抓起报纸,大步推开办公室的门,朝老马办公室走去。
外面的人见九叔出来,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都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九叔,猜测着他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大发怒火。
所有人都猜错了,老九沉着脸,什么都没说,拿着报纸径直往马总那里而去。
他一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办公区瞬间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个不怕死的竟然悄悄讨论起来。若是以往,阿飞此刻立马会上前批头盖脸对其一通教训,但现在阿飞没这想法。
他是巡捕房老人了,心晓今天马总的行为有点反常。
心中小心思一转:
我虽然跟着九叔办事,但我是巡捕房的职员,领的是巡捕房的薪水,得按章程办事。
阿飞心里如此宽慰自己。
没有敲门,老九直接推门而入。
“马总,我办公室怎么回事,我还要办公呢!”他话里夹杂着适当的抱怨,却又不至于显得太过嚣张。
老马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光头,看着这张熟悉的伪善脸,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搁下手中钢笔,双手我放在桌上交叉握在一起。
若不是冯先生提醒他,他还不清楚这朱光头竟然已经起了将他取而代之的心思。
“老九啊,有些事情心里想想还行,但不能表现出来,就是表现出来了,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啊,还是回去休息几天吧。”
“马总,这区区一份不知真假的报纸,还不至于把我办公室搬空吧,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老九将报纸拍到老马面前的桌子上,眼睛死死盯着老马,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
可惜,老马虽没他那么深重的心思,但能在总巡捕位置上干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辈。
不过这一刻,也没有了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九叔将报纸拍在老马面前,让老马那颗有点受伤的心灵受到了刺激。
好啊,还没取代我,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吗!
“报纸.....”老马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忍不住冷笑出声,老九现在这样让他感觉真是报应不爽,他可从没干过背刺老马的事,结果这家伙却是痴心妄想着取他而待之。
“呵呵,这张报纸你还是自己拿回去裱着作纪念吧。”说完这话,老马脸色一正,束声道:
“朱润久,有人举报你涉嫌贪污,背公循私,危害租界公民合法权益,总监让我通知你,从现在开始,你停职接受调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副总的职位暂时空着。”
老九那副嘴脸让老马看着恶心,终究还是忍不住彻底撕破脸皮,本来他还想给双方都留点体面的。
“什么!怎么可能!!”
老马一直压着的负面情绪终究还是全爆了出来。
“呵呵,怎么不可能,你不是还想着坐我这个位置吗?你都这样想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老马冷笑声不止,老九这惊慌、不敢置信的神色让他觉得很爽。
这家伙也是蠢蛋,跟冯先生作对就算了,还去套路人家准女婿,真当谁都是傻子,看不出他朱润九的真实嘴脸吗!
老马没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中的不妥。
九叔怔怔看着老马,心中失神,以至于他忘了掩饰自己的神色。
怎么会是停职接受调查?怎么会有人敢举报他?而且还是什么背公循私,危害别人权益这种荒唐的理由。
他们巡捕房,什么时候有人在乎过这个?上到总监,下到街巡组成员,那个不是这样干的!!?
不对不对,这是故意的,这是有人故意在对付他!!
九叔很快醒悟,脑中再次想到那个永远穿着长袍马褂,见面时嘴角始终挂着笑容的老家伙。
冯敬尧,肯定是冯敬尧!!
第六十九章 救命稻草
冯敬尧的名字犹如一道闪电劈开朱润久内心所有的疑惑,一直心存侥幸的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冯敬尧在知晓了他的计划,并且已经在着手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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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中之死可以是巧合,跟着杜邦上头条蹭流量也可以勉强说是巧合。
但他被人举报,紧接着立马就被停职调查,这些事情一个一个加起来,不可能再是巧合!
九叔脸色有些难看,最担心的事终究是成了真。
能让费奥里和老马不顾吉尔.勒布雷的面子对他出手,只有冯敬尧能做到!老马是冯敬尧养的一条狗,这是他内心早就认定的事。
一个总巡捕,甘愿做别人的狗,这简直就是自甘堕落,这样的人合该被他取代。
心里明悟的事实让老九心里有点慌,冯敬尧既然对他动手了,就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收手,肯定还有后招。那老家伙心狠手辣,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老九深深看了老马一眼,转身就要出办公室,他不能坐以待毙,只要昨天安排的那几人抓住冯敬尧女儿,他就还有希望!
“等等!”
脚刚要踏出办公室,老马冷嘲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
“费奥里先生说了,让你离开时交出你的配枪,脱下你的号服,免得你再次出去败坏巡捕房的名声。”
听到这话,老九气急转身,再好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也没了用。他再没一点伪装,眯着眼,眼神像一条毒蛇般盯着老马。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老马这是完全撕破脸皮,一点没面子都不打算给他留下。
拿掉配枪,脱下号服,这无异于羞辱他。虽然刚才老马已经羞辱了他。
九叔深深看了一眼老马,什么都没说,从枪套中取出手枪放到桌上,又脱下身上的巡捕制服,摘下头上的帽子全都甩在了老马办公桌上。
他更想直接呼老马脸上。
等老九转身正要迈步,老马冷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等等!”
双手使劲捏成拳头,指甲都嵌进掌心,血迹隐现。
“呼~”九叔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住心中怒火。再次转身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老马,千万别给他重来的机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手动狗头)
今日之辱,来日加倍偿还!!
老九这一刻将自己代入了主角的心理状态,没有主角命,得了主角病。
“你办公室的钥匙也交出来吧,你以后应该是没机会再搬回去了。”
老马冷笑地看着他,没错,他现在就是在羞辱他。反正都这样了,做绝一点又能怎样呢?这狗东西可是想着取代他的位置一脚把他踢开来着。
这事老马憋在心中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一个连头发都没有一根的区区副总,竟然也敢胆大包天的想取代他。
不可饶恕!
九叔只是冷冷看着老马,将老马此刻的可恶嘴脸深深记在心中,牢牢刻进记忆深处,还从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九叔。
一言不发,默默掏出办公室的钥匙丢在桌面,最后又看了老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老马在办公室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发笑。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真当老祖宗的话都是用来吹牛皮的么!
九叔径直出了巡捕房,又走出警务大楼,他没有要去找费奥里申辩的想法,要想解决这事,只能解决源头冯敬尧。
阿飞看着九叔从马总办公室出来,身上衣服没了,配枪也没了,眼神顿时一禀。见九叔怒气沉沉地走出巡捕房,他没有跟上去的打算,屁股牢牢坐在位置上,生根发芽一般。
九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把办公室守好,等你回来的。阿飞眼神坚定不移。
要变天了!
巡捕房的人看着九叔走出巡捕房的身影,心中都是不约而同的闪过这样的想法。
“看下面,”陈乐道坐在位置上想着事,薛良英突然说了一声。
见薛良英指着窗户下面,陈乐道起身探头朝窗户下面看去,他们窗户外面就是大街。
“九叔!”
“他怎么回事?好像很愤怒的样子,”薛良英声音继续传过来。
陈乐道摇了摇头,他早上来这里后就一直在办公室待着,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心底大概有个猜测——应该是冯敬尧对老九动手了。
“该不会是看见那篇报道了吧,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薛良英不知道这件事内情,虽然隐约从报纸这件事察觉到有阴谋的存在,但这跟他没关系,用不着去操心什么。安心的幸灾乐祸的当个吃瓜群众就好。
他一直记得自己爷爷能活到九十九的原因,不是因为爷爷喜欢为别人排忧解难,而是因为他老人家从不管闲事。
杜邦别墅,那雪白的屁股蛋子已经被他赶跑,家里佣人更是不敢靠近他是十米范围。在他看完报纸,摔了杯子盘子后,很快就有电话给他打了过来。
第一个是公董局的,通知他避避风头,千万不要去公董局大楼,那里已经被一群义愤填膺的学生给包围了,一个个举着斗大的标语,说什么公董局绝对不能有杜邦这种害群之马,要求必须将他清扫出公董局,废除他的董事席位。
那些愣头青,也不知道怎么集体跑到租界来的,在租界都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闹,真的不怕死吗?
若是平时,公董局这些资本家早就不客气了,但现在一是人实在太多,二是报纸上刚刚刊登了杜邦那个蠢货的丑事,让他们租界的形象严重受损。以至于他们一时不敢采取暴力手段,
此刻在公董局的那些董事们,一个个都感觉脑袋比屁股还大。
这事怎么处理,就连坐在主位上的总董一时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董事们坐在会议室,每个人保持着沉默,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个矮个董事出了声。
“要不,考虑暂时除去杜邦董事席位?”矮个董事试探着说。
董事们不好过,杜邦这个当事自然就更不好过。
除去公董局的,另外还有跟他在连山纱厂地皮上合作的公司代表人来的电话,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说合作破裂。不玩了。
杜邦干出那些事他们并不在意,但登报就不行了,现在全上海几乎都知道有个叫杜邦的人不是个东西。没人愿意在这个关头跟杜邦牵扯上关系。
惹得一身臊不说,还没丁点好处。
“先生,公董局来电话了。”杜邦抱头坐在沙发上,本身就卷的黄毛被他薅的乱七八遭。此时一个女佣跑过来说道。
杜邦没有回应,短短几个小时,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快完蛋蛋了。哪还有什么心情接电话,那些电话都是些责问讨伐他的,没有一个是来关心他。
“先生?”另一边站着的管家比伯提醒了句,电话总是要接的,万一是什么好消息呢。
虽然这或许只有上帝下凡才能做到,而且这里貌似也不是上帝的地盘。
杜邦抬起头,眼眶发红,血丝隐现,跟几个小时前状若两人。
女佣被杜邦吓得没敢说话。
“喂,”杜邦声音嘶哑,跟刚从天鹅群里被撵出来的公鸭子一般。
“杜邦先生,很遗憾地告诉一个不幸的消息,董事会刚才举行了关于是否去除您董事席位的会议,最终决定去除您董事席位。”对面女声说的是法语,但杜邦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个。
对这事他刚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董事会没有这次会议,他的董事席位也保留不了多久。失去了背后公司的支持,他的董事席位会引来很多眼冒绿光的豺狼。
他不可能守住她。
“我知道了,”杜邦声音无精打采,遭遇多重打击下,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东西能让他有情绪波动了。
对面的女人似乎在惊讶杜邦的反应,不过还是很礼貌的挂断了电话。
看着被他扔在客厅茶几上的众多报纸,杜邦长叹了一口气,一夜之间,上海滩所有报纸跟计划好了一般,全都刊登了他的事迹。
“冯,这就是你作为上海滩冯先生的能力吗?虽然手段很恶劣,但不得不说,我确实输了。”杜邦软绵绵地回到沙发上,双眼无神,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现在有些理解这句中国俗语的意思了。
“比伯,帮我订一张回国的船票,要时间最近的,这么多年,我该回归自己的祖国了。”杜邦对自己的管家道。
立在一旁的管家张了张嘴想劝慰两句,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好的,先生。”
......
“咚!”连续敲了几次门,里面都没有什么动静,心情糟乱的九叔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间大门。
定眼一看,房间内空无一人。看着略显杂乱的房间,九叔眼睛眯了眯。
迈步正要进门,脚下却是突然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移开腿,蹲了下去,拾起被自己踩到的弹壳,看着这枚弹壳,九叔怔在原地,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仔细看了看屋内角落,弹壳不止一枚,有些地方更是有血迹。
接连拾起几枚弹壳,最终老九怔怔坐在一张椅子上。
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这是他最后翻盘的希望,但本应该待在这里的人却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弹壳和血迹,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不用怀疑,必然是冯敬尧派人做的。九叔心中了然。
但也有一个疑问从他心中升起,冯敬尧既然派人来过这里,那必然是知晓他的计划,但冯敬尧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这一连串接踵而至的事情,也说明了冯敬尧早就知晓他的计划。这又怎么可能?
坐在椅子沉默一阵,他有些不想动了,感觉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
“这就是冯敬尧手里的力量吗?我已经足够高估他,却还是低估了。”
直到现在,九叔都想不通冯敬尧到底是怎么知道他计划的。他思来想去,每个环节都没出现什么问题才对。
现在翻盘希望彻底没了,九叔反倒没有那么慌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没什么好顾忌的。
“杜邦,借助杜邦的力量或许有机会。”有杜邦在,就算翻不了盘,也能保住他自己。
老九心念急转,再次想到了那个工具人。
想到杜邦,九叔从未感觉那个老黄毛这么可爱过。
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老九掏出一个大洋直接丢了过去。对面手忙脚乱的接着,甚至吹了一下放到耳边听声音,直到美妙的“嗡嗡”声传进耳朵里,才喜滋滋的将其揣到兜里。
但想象中的事情没能发生,对面根本没人接电话。
“怎么回事?”老九正疑惑,突然听到一个卖报的报童拿着张报纸在外面吆喝着。
“卖报了卖报了,公董局杜邦.....”
“小兄弟,你这都有什么报纸?”一个路人叫住报童问。
“先生,这里什么报纸都有,不过今天的报纸都是差不多,主要都是关于那个公董局杜邦的报道.......”
报童后面还在叭啦叭啦说着什么,但老九以及没心情去听。
“今天所有报纸都是关于杜邦的.....”
直接一手夺过电话对面之人刚拿起的一份报纸,老板正要骂街,想到兜里那个大洋,有选择原谅了九叔。
“呵呵.....呵呵......”看着看着,老九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自己竟然还想着依靠杜邦,他比自己还惨。
这么多丑闻,还有配套照片,只怕他自己也够喝一壶的。难怪不接电话,现在只怕也是同自己一般被弄得手忙脚乱吧。
不过救命稻草不是能轻易放弃的,说不定杜邦依靠他背后的人物,能挺过这一波。
老九心里替杜邦向他的上帝祈祷着,希望杜邦的老天爷今天没有给自己放假。
他现在不想搬倒冯敬尧的事了,他只想给自己找条活命的路。
若是不能赶快寻到一个让冯敬尧不敢妄动他的靠山,在这上海滩,他只怕活不了几天。
老九前所未有的具有自知之明起来。
第七十章 绝对不能打 (求订阅)
从打电话的地方出来,九叔步伐没了往日的稳健,头上湛蓝的天空看着美好,却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一如他往日的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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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街上行人,他眼中少了往日的高高在上。
他在上海滩拥有的一切,都源自巡捕房,他一度自命非凡,认为冯敬尧老朽,认为马总探长愚蠢,只有他九叔注定崛起。
谁知自己却是如无根浮萍一般,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将他的体面打得支离破碎,使他惶惶如丧家之犬。
没什么笑话比这更加令人可笑。
深吐一口憋在内心躁动的浮气,重新深呼吸,九叔试图将心头惶恐压下,不过这一次,效果却是没想象中那么好。
回到车上,九叔朝杜邦家的方向而去,杜邦身为法国人,更是法董,面对冯敬尧总应该有还击之力!
双手握着方向盘,脸上看不出怒色,只是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应该有吧?他心中飘着淡淡的疑问。
路上遇到很多吆喝着卖报的报童,每听着那些人口中“杜邦怎样怎样......”的话,九叔的车速就会略快一分。
杜邦别墅外很安静,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吱吱”声。“砰,”车门打开又被关上,九叔快步朝大门走去。
“叮铃叮铃,”大铁门门铃声响起,传进别墅,里内很快出来一人。
“我是巡捕房的朱润久,我来找杜邦先生。”九叔看着来人说道。
从别墅内走出来的正是杜邦的管家比伯,比伯静静看着九叔,在这人身上,他看到些许和自家先生一样的情绪,但相较要显得更加歇斯底里,只是他很好的将其隐藏着。
比伯轻轻摇了摇头,道:“先生,杜邦先生不见客,你请回吧。”
九叔固执地不愿放弃,开什么玩笑,作为救命稻草,这时候岂是你说不见客就能不见客的?他继续道:“我是杜邦先生的朋友,你进去告诉他一声,他一定会见我!”
九叔看着比伯,语气坚定。两个人的密谋,可不能让他一个人扛。
比伯继续摇头,“杜邦先生说了,任何客人他都不见,并且他将要启程回国,先生你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比伯不愿再继续站在这里,转身回了别墅,他心知只要他站在这里,面前这个中国人就不会离开。而他还要去帮先生整理这些年收藏的东西,这都是先生即将带回故乡的财产,他现在很忙。
见比伯离开,九叔在后面放肆大声叫喊着,副总探长的体面在他听到杜邦将要回国后,全都没有了,他怒声喊着杜邦的名字,最后转变成了咒骂,他的救命稻草,就这么没了!
气急的九叔狠狠踹了一脚大铁门,正如比伯心里猜测,他已经歇斯底里,情绪不受控制。
回到车上,双手抱着方向牌将脑袋埋在上面,沉默一阵又突然抬起头用手狠砸了几下。
他完了!
短短几个小时,冯敬尧便摧枯拉朽般将他所有能依靠的东西全都弄没了,就连杜邦这个法国佬,都被吓得要跑路回国。
冯敬尧,算你狠,我九叔小瞧你了!!!
九叔失魂落魄离开,偌大的上海滩,繁华的上海滩,他竟感觉不到一丝亲切。
白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有的人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有的人则又一次度过了平凡无事的一天,对他们而言,今天和昨天唯一的不同,便是空气好了些,天空蓝了些。
九叔停职调查的事已经传遍警务大楼,刑事部、政治部很多人都在讨论,八卦从伏羲始传至今,早已深埋国人血脉,绝非现代人所独有。
陈乐道和薛良英自然也是知道,对陈乐道而言,这消息只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没什么好惊讶的,对薛良英而言,这消息则是一个不小的瓜。
想到那份报纸,想到九叔和陈乐道的恩怨,想到陈乐道和冯敬尧的关系,薛良英看陈乐道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这小子对这消息毫无惊讶,该不会这些都是他暗中操控的吧?!
他心中闪过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
正如陈乐道知道薛良英不平凡,薛良英也很清楚陈乐道不简单。更别说他还亲自见过陈乐道在夜未央歌舞厅时的表现。
这小子,狠啊!
薛良英咂吧了下嘴,很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露出笑容。
再厉害又怎样,再厉害你也是我学生,跟我学日语,那就是学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一想,薛良英再看陈乐道,顿时觉得顺眼起来。
上午...
中午...
下午...
日落西山,那一抹最后的金黄尤其刺眼。
晃悠悠不知前路在何方的九叔转到了夜未央,夜未央门头上的霓虹灯已经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让这里多了丝迷幻。
看了一阵,突然下车。
“砰,”车门一摔,九叔朝大门走去。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挥手让服务生将酒拿了上来,这时候没有比酒更适合他的东西。
九叔来了!这消息被上酒的服务员通知了彪哥,这里的服务员都知道九叔不是一般客人。
阿彪上楼找到丁力,丁力正在他办公室练着字,这些天下来,他已经会写一些简单的字。
“朱老九来了?他来做什么?”丁力搁下笔疑惑问道,九叔上报纸的事他们虽然知道,但具体出了啥事还不知晓。
阿彪摇了摇头,又道:“他在下面坐着喝酒,不知道想干什么。”
阿彪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才上来找丁力的。
“力哥,我们要不要把他赶出去,免得他一会儿搞出什么事来。”
丁力闻言立马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尽出些馊主意!”
阿彪尴尬一笑,不再发言,干脆等着丁力给个不是馊主意的主意。
来回踱步走了两圈,丁力挠了挠后脑勺,眼睛一亮,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走,去找韦经理。”
动脑子的还是交给老韦好了!
“赶出去肯定不行,来者皆是客,将客人赶出去,有损夜未央的名声。”韦正云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中透露着睿智煜疲惫。
夜未央人人配刀这种事外面本就有些流言蜚语,要是再把客人赶走,让那些黑心竞争对手抓住把柄,说不定会落下个店大欺客的名声。
韦正云这总经理当得没想的那么愉快,上面有个只会当甩手掌柜的老板,下面有一群只会动粗不会动脑子的员工,他感觉最近自己头发都稀疏了些。
“让人盯着他点,进门便是客,只要他不捣乱,就不用管它,我这就给老板打电话,看老板什么意思。”
韦正云对阿彪说道。
上次阿昆来这里闹事,其中内情他们都知道,面对九叔这个背后的始作俑者,韦正云不清楚陈乐道是什么态度,一时不敢妄自做出决定。
阿彪得到指示下去,丁力则等着韦正云给陈乐道大电话,想看看大哥是什么意思。
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大哥和朱老九肯定不会跟以前都装作不知道这事一样,只要大哥发话,他丁力现在立马就下去老九给做了。
韦正云将电话打到巡捕房,接电话的却是薛良英,得到的答案是陈乐道已经离开巡捕房,朝他们夜未央来了。
“怎么样,大哥怎么说?”丁力问韦正云。
“老板现在不在巡捕房,已经朝我们这里来了,等他来了再告诉他这事。”
说完韦正云将丁力给追了出去,丁大头一天闲的屁股疼,但他韦经理可忙得很。
因为和方艳云说好在夜未央碰头,陈乐道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翘班了,此刻正开着自己的小汽车朝夜未央而去。
老九坐在位置上,他没想着来这里干点啥,碰巧到了这里就进来了而已,满心愁绪绝望的他,希望能让酒精刺激一下自己的大脑。
一杯,两杯......高浓度的烈酒被他当成白开水一般,一杯一杯灌进口中。酒液滑过喉咙的火辣爽感,让他一时忘却自己的处境。
自从成为副总探长,他似乎已经好久没这么喝过酒。
方艳云的车在夜未央外面停下,旗袍外套着黑色呢子外套的方艳云推开车门朝夜未央里面走去,这里已经渐渐热闹起来。
得知陈乐道还没来,方艳云便在老位置上坐下,朝服务员要了一杯红酒后,看着舞池中已经跳起舞的众多身影静静等待。
犹记得刚到上海时,因为没有任何亲人关系可以依托,她根本找不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若非还有石库门那个老房子,她甚至得流落街头。
面对灯红酒绿,处处充满诱惑的十里洋场上海滩,她不得不放下自己大学生的骄傲和体面,寻了一处歌舞厅当舞女,因为细腻柔美的声音和出色的脸蛋身段,很快从普通舞女中脱颖而出,成了歌舞厅舞女的头面。
有过羞耻,有过委屈,有过后悔,直到最后坦然接受,再然后她被邀请参加一次上海滩众多名流齐聚的舞会,在舞会中她被冯敬尧看重,接着她就成了上海滩众多人眼中攀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一夜间被说成是什么上海滩第一交际花,从那以后,方小姐这个称呼就和冯先生这三个字绑到了一起。
看着舞池中的莺歌燕舞,方艳云渐渐沉入回忆中。
离她不远的地方,九叔红着眼,脸也红着,桌上摆着两个空空的酒瓶,他眯着眼,歌舞厅闪烁的灯光让他不是很舒服。
离他不远处,一个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员时不时看他一眼。
躺在靠背上,九叔脸上是狼狈的笑容,一直被压在心底不让其见人的负面情绪全部涌上心头,他想找人发泄一下。他九叔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不就是冯敬尧吗,区区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码头扛包出身的苦力,他九叔凭什么怕他!
酒精的作用体现了出来,它能让人尽情的发泄心中的负面情绪,九叔现在,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方,方艳云?!”
老九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眼。
“呵呵,冯敬尧的女人...”心头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冯敬尧让他不好过,他也冯敬尧不好过。九叔呵呵一笑,心里邪恶滋生,端起酒杯晃晃悠悠地朝方艳云走去。
“乓,”酒杯与酒杯之间的清脆触碰声响起,老九端着酒杯在方艳云对面坐下。
酒杯相碰的清脆鸣音让方艳云回了神,看着对面浑身酒气的九叔,方艳云细眉微蹙。
“朱探长,这里已经有人了,”方艳云忍着心间对朱润九的厌恶,对这个常常阴阳怪气的光头,她很不喜欢,那色眯眯的眼神里存在着赤裸裸的欲望。
这是最让她厌恶的东西。
“呵呵,方小姐,你坐在这里是在等冯敬尧么?”
方艳云皱眉看着他,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目中带上了警惕。
这些年来,上海滩还有几个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冯敬尧这三个字?哪怕只是虚情假意,也得称呼冯先生才行。更别说她现在可是是冯敬尧干女儿,哪个不长眼的敢说她是冯敬尧的女人?
她厌恶九叔,但也知道九叔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这明显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方艳云心中思考着,但这两天她一直为自己的事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其他事。就连今天白天闹的沸沸扬扬杜邦丑闻,她都不知晓。
更不会知晓她今天又上了一次头条。
“朱探长,如果你喝醉了,那你应该回去休息,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
方艳云毫不畏惧地和九叔对视,语气冷冷地。
“休息,呵呵,那你要跟我一起去休息么?让我也见识见识冯敬尧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九叔满口污言秽语,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充满侵略性。
方艳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已经不是喝醉胡言乱语,而是在找死了。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艳云都没兴趣去管,也没兴趣知道,她自己的烦恼都一大堆,没心情跟这个醉鬼在这里打嘴仗。
九叔这话传到冯敬尧耳中,他的下场会是怎样她根本不用猜。他爱作死,就自己在这里作死好了。
方艳云这些听得污言秽语多了,这点事还不足以让她失态。
冷冷看着九叔,虽然有心给泼九叔一杯水,让他醒醒酒。但想到这是陈乐道的舞厅,他这么做可能会破坏舞厅的生意,又忍了下来,拿上自己的东西起身就要离开。
只是她想得还是简单了些,见天想走,九叔直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人呢?!”
刚转眼看了看其他地方,再回头时,九叔已经消失在座位上。服务员心里顿时急了,赶紧寻找,这要是出了事,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很快,服务员在方艳云那里瞧到了九叔身影,顿时脸色一变。
尼玛,那死光头是存心给他找麻烦啊!
服务员瞪着眼,手忙脚乱。
夜未央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板和方小姐关系很好!
甚至很多人私下里都觉得方小姐是老板的女人,尤其是在冯先生收方小姐当干女儿后,更是这么认定。
这特么是未来的大嫂,未来的老板娘啊!!
要老命了!!
服务员什么都来不及想,三步并做两步赶紧冲了上去。同时,嘴上叼着烟正从楼上下来准备看看九叔在干什么的丁力也瞅见了这一幕。
见九叔拉着方艳云纠缠,丁力顿时怒火丛生。方小姐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他怎么向大哥交代!
“妈的!”别人怕九叔,怕巡捕,他丁力可不怕!
不等服务员上手,丁力冲上前一把扯着九叔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拉了出来。方艳云的手这才被放开。
“九叔,我们夜未央开门做的是正经生意,你这样,有点不够意思吧!”丁力语气生硬至极,脸色异常难看,眼中寒气都快结成了冰。
他丁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只会拎着把枪满大街耍威风的巡捕可吓不了他。
九叔衣领被扯着,也不挣扎,只是呵呵冷笑,“丁力,你一个卖梨的小瘪三也敢跟我这么说话!就是换了陈乐道,他也得老老实实叫我一声九叔!”
九叔嘴里喘着酒气,眯眼冷看着丁力。
他现在似乎忘了他被停职的事,往日的冷酷霸气又一次跑了回来。开什么玩笑,我再落魄也是你九叔!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来附近其他人的注意,不过丁力这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他抬手就要挥拳,两眼聚焦在九叔鼻子上。
老六跟他说过,打脸的时候,打那里最疼。
一旁的服务员见状赶紧拉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让丁力把拳头挥下去。
韦经理交代过,出了什么事,先忍着。穿着夜未央的衣服,代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夜未央。
而且开什么玩笑,这要闹出什么大事,力哥是哥,到时候被老板骂两句可能就算了,最后不还得是他这个小透明来背锅么!
这是身为小弟该有的觉悟。
“力哥,力哥,老板来了!”
服务员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抱着丁力的手不撒开,口中高喊道。
第七十一章 夜未央陈先生 (求订阅,求票票)
老板?
服务员的话让丁力回了神,心中怒气瞬间被理智压制,转头朝背后看去。
只见大哥正朝他们这里而来,身后还跟着他安排去门口等待的阿彪。
刚才陈乐道车一到,阿彪赶紧上去打开车门,将九叔在这里的事告诉了陈乐道。
九叔跟陈乐道的事被登上报纸,他这时候来夜未央,没人觉得他是单纯来玩的。众人还不知道九叔被停职调查,连配枪号服都交了出去。因此面对九叔这个副总探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就只有丁力,真要被惹恼了,敢跟九叔硬刚一波。
两人上了二楼,注意力第一时间便被丁力跟九叔的动静吸引过去,因此有了现在这一幕。
“大哥!”见陈乐道过来,丁力瞬间放手,知道不用自己撑场面了。
刚才他要不动手,根本没人敢对九叔做什么,他的脑子虽然不像韦正云那么全面,但也不是真的就一点运动能力都没有。
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方艳云,又看了眼浑身酒气醉醺醺的九叔,陈乐道才把目光看向丁力,脸上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见周围的人都关注着这里,陈乐道顿时丢掉有事没事先将闹事者打一顿的想法,决定将自己冷静睿智,绝对讲理的正面形象立起来。
现在陈乐道这个名字在上海滩很出名,知道他的人不比知道冯敬尧的人少,但真正认识他这张脸,知道他那些英勇事迹的却是不多。
这对上海滩的市民来说是巨大的损失,他决定给他们补上、
而且老丈人都帮自己蹭了次热搜,自己当然也得争气才行。
“大哥,这王八蛋骚扰方小姐。”既然翻脸了,丁力也懒得叫九叔了,手指指着老九,嘴上不留情面。
陈乐道看了惊魂未定的方艳云一眼,又转头看向九叔,九叔这家伙,死性不改啊!
“九叔,夜未央歌舞厅开门迎客,愿意上门的都是客人,但你这么做,有点不合适吧?”陈乐道皱眉看着九叔。
两人名义上是同事,九叔还是前辈,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收拾对方一顿。这是个人情社会,表面该有的体面还是得有的。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杜邦那混蛋抛弃我自己跑路,冯敬尧也设计陷害我,我玩个他们都喜欢玩的女人怎么了,你告诉我哪里不合适了?“
酒有点上头,九叔摇摇晃晃的,一张嘴,便是一口酒气朝陈乐道喷来,陈乐道忍不住皱起眉头,用手扇了扇。
听到九叔这话,方艳云目光看向陈乐道,见他没有露出异色,心中稍稍一松。
“九叔,你和冯先生的恩怨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进了我夜未央的门,就得守夜未央的规矩,谁敢动夜未央的客人,谁就是跟我整个夜未央过不去!
方小姐是夜未央的客人,夜未央以保护顾客的安全和利益为服务宗旨。你醉了,回去休息吧,你的帐算我请。”
陈乐道看着九叔,沉声说出这话,他这么做算是给九叔留足了面子。虽然对这老家伙不用客气,但他夜未央陈先生的姿态得摆出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李老师那句台词,他可一直记着。
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让夜未央失了名声,也不能让他失了名声。
“夜未央?夜未央算个屁!你九叔我......”
“啪!”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陈乐道眼神一变,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老货有点得寸进尺了。
先礼后兵,这老家伙自找的,可不能怪他!
黄金荣能一巴掌扇出一个三鑫公司,扇出青帮三大亨在上海滩的地位。这个世界没有三鑫公司,没有青帮三大亨,那就让他来!
黄金荣做得,我陈乐道也做得!
他陈乐道此时的目光已然没有刚才温和,看着九叔的眼瞳中满是冰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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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愣愣地捂着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脸,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别说他,就连站在陈乐道身后的丁力、阿彪、方艳云,以及刚刚走过来的韦正云和宋杰都让陈乐道这突然的一巴掌给吓着了。
前后转变实在太快。
他们都没见过陈乐道现在这种模样。
丁力见陈乐道杀过人,但那都是老远一枪,远没有现在这一巴掌来得更加震撼。
普通人之间尚且打人不打脸,更何况这一巴掌打的可不是那些小喽啰,这是巡捕房的副总探长啊!
看着九叔快速红肿起来的脸,陈乐道冷哼一声:
“九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九叔左脸已经快速肿起来,陈乐道刚才那一巴掌,没有丁点手下留情的想法,使出了自己的全力。
这世界,除了不知道美国佬那边有没有乱入的美国队长和咱们国家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核武双鹰哥,能挨他一巴掌没事的,还真就没几个人。
“呜呜呜,系茶从,武干达窝......”九叔瞪着他,口中呜哇大骂,却是说不清楚个字眼来,眼中满是怒火,这小杂种竟然敢打他!
“喝酒误事,不能喝,就少喝点。同事一场,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把他‘送’出去。”
陈乐道挥了挥手,朝旁边站着的几个服务员示意。
丁力几人都还没从陈乐道那一巴掌中反应过来,直到九叔被强行架走,才是回了神。
“诸位,出了点小事故,打扰了大家雅兴,还请见谅,”说着,陈乐道拿起旁边桌上方艳云喝过的那杯红酒举起。
“我敬大家,希望大家玩得愉快。”陈乐道朝所有人微微一笑,举杯示意,随即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见陈乐道如此行为,二楼的人愣了一会儿,随即全都鼓起掌来。
他们不是为这杯酒鼓掌,而是为陈乐道之前那番话——以维护顾客的安全和利益为服务宗旨——这话讲究!
如今这上海滩正是地痞流氓横行无忌的时候,这样的良心歌舞厅,他们还真就从没见过一家。
不少人都是用或好奇或向往或冒星星的眼神看着陈乐道,能来这里玩的基本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而每天看报纸则是这时代体面人必然会做的一件事。
男人向往陈乐道刚才那冷酷霸道的控场,女人则是为他刚才那一瞬间的霸道而心折。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有个那样体面的先生丈夫呢?
方艳云看着被陈乐道再次放到桌面上的酒杯,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她隐藏的很好,谁也没能看出来。
噢不,有一个人除外,咱们的总经理韦正云先生,在工作时间,他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目光在自家老板和方小姐脸上转了转,韦正云嘴角微翘,露出会心的笑容,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小本本,看到丁力也在一旁后,忍着没有拿出来。
“行了,都去干自己的事吧,”陈乐道朝身边站着的服务员小弟们挥了挥手。
刚才那一巴掌后,这些小弟看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崇敬,更别提那少数几个女服务员了,一个个眼中都冒着小星星,这就是我们的老板吗?欧耶!
陈乐道转身看向方艳云,微微一笑,“没被吓着吧?”
“没事,丁力及时阻止了他,”说这话时,方艳云朝丁力感激一笑。
丁力站在一旁,见两人都朝自己看来,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方小姐是大哥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夜未央的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韦正云看着丁力又露出那种傻笑,嘴角不着痕迹地撇了撇。
“方小姐,还得让你再坐一会儿,我得去安排一些事情。”陈乐道对方艳云道。刚才九叔那些话虽然有点混账,但也让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没事,我不着急,你去吧。”方艳云抿嘴一笑,温声细语说道。
“阿杰,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你们几个都去干自己的吧,替我照顾好方小姐。”见丁力和韦正云要跟来,陈乐道摆了摆手。
韦正云和丁力同时停下脚步,看着陈乐道带着宋杰上了楼,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坐吧,”陈乐道在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阿杰旁边的位置。
“阿力交给你的十个人怎么样,有不错的苗子吗?”陈乐道问。
宋杰摇头,言简意赅道:“普通练练还行,能到一般标准,想培养成玩枪的好手,很难。”
宋杰自己就是个玩枪的高手,不仅枪法好,还能把枪玩出朵花来,虽然仅限于手枪。但想达到他那地步,非得具备点天赋才行。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有失望,神枪手苗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而且他的目的也仅仅是把那些人练到有一定水准就行。
“嗯,你看着办,夜未央剩余的人,以后都要这么练。现在那十个人,只是给你练手,等你觉得差不多了,就换一批继续训练。”
“老板,练枪需要用子弹,一直这么练下去,可能得花很多钱。”阿杰不知道陈乐道枪法怎么样,觉得自己老板可能把练枪这事看得太简单了些。
哪料陈乐道听到他这话后却是直接挥了挥手,“钱的事你不用管,我会交代正云,他会保证你的子弹供给的。”
军火这玩意虽然的确很贵,但他又不是要武装军队,只是供二三十人练练枪法,这对夜未央现在的收入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陈乐道,不差钱!
在这缺乏娱乐,缺乏夜生活的年代,歌舞厅可是能日进斗金的大生意。
宋杰沉默着点了点头,有个这么财大气粗的老板,他能说什么呢?只能默默承受。
“练枪法的事交给你我很放心,你只管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但现在我另外有个任务交给你。”陈乐道看着宋杰,脸色严肃起来。
见陈乐道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宋杰赶紧挺直了背脊,仿佛回到了当初被特训的时候。
“您说。”
第七十二章 不能允许的事
“放轻松些,这件事很简单,”见宋杰身体紧绷,陈乐道和颜悦色道。
听到这话,宋杰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露出笑容,但陈乐道刚才在下面那突然的一巴掌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去调查一下杜邦是不是要离开上海,不管他是要回国还是去哪里,我要知道准确的消息,另外,不能让人发现你在调查杜邦。”陈乐道双手立在桌面,交叉相握,说话时眼中带着思考的神色。
宋杰点头,轻松回答:“没问题。”
他喜欢这种简洁有效的交流。
“行,你去吧。”陈乐道轻轻点头,宋杰起身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陈乐道收手后仰,眼中思考之色更浓。
手下人还是少了些,除去宋杰这个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夜未央其他人都难以完成这种讲究技术的工作。
而且,若是能有个完整的情报系统,有些事做起来应该能轻松许多。对此陈乐道有点无奈,夜未央这点底子还是不太够。
在办公室静坐一会,想了想一时没想出太好的办法,陈乐道干脆暂时将其放到边,起身朝楼下走去。
“久等了。”在二楼找到方艳云,
“没事,正好放松放松,处理好了?”方艳云摇了摇头,温声问道。
“嗯,”陈乐道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陈乐道开门见山。
方艳云闻言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丝愁绪。
“昨天那份报纸你看了吗?”她问。
陈乐道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正好他也想问这事,直接点了点头。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冯先生突然想起收你当义女?”
方艳云苦笑,“实际上这事我也不明白,约你出来就是想说这事。”
方艳云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继续道:
“那天冯公馆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配合报纸上的说法,当时我还疑惑,然后第二天报纸上就出现了冯先生收我做义女的事,事实上根本没这回事。”
陈乐道点头,心中却是越发迷糊,冯敬尧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冯敬尧怎么会搞出这事,记忆中是没这回事的。
方艳云那边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吐露心事的人,她想将心里的疑惑全都说出来。
“那天电话之后,冯公馆就再没联系我,然后我发现冯氏商会下属产业对我的态度全都变了。”
方艳云将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冯氏商会突然的态度转变让她摸不清头脑,往日里的聪慧,在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全失了作用,心中不免恓惶。
直到到了夜未央,见到了陈乐道,她心中才安定些。
这段时间没和陈乐道见面,她一直有到夜未央来的冲动,但都按捺住了自己。
直到现在这次事情发生,直到刚才再次见到陈乐道,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或许爱上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人了。
感情这种事不可捉摸,事实上在这之前,她都一意以为自己真正爱的还是许文强,但不知什么时候,心中的那个人影突然变成了眼前之人。
听完方艳云这话,陈乐道皱着眉头思索着,没察觉到对面人心中的心理变化。
这种突然发生的不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他头一次发现这般让人讨厌。
本想从方艳云这里知道些内情,结果这位当事人和他一般无二,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想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他心里再次闪过搞个情报组织出来的想法,这种睁眼一抹黑的感觉,不是他喜欢的。
“或许这是好事,”想不出个所以然,陈乐道只好先安慰面前之人,他看出方艳云精神有些不对,
“你之前的经济来源依赖冯氏商会,所有的一切都是冯氏商会给的,这样你只是冯氏商会的一个附属品。”陈乐道说着他和方艳云都明白的但又从没说过的事实。
方艳云勉强一笑,这事她心里明白,而且这也是上海滩很多人背地里都看不起她的原因。
再好看,也只是一个花瓶。
没事的时候让你摆在那里做装饰,要是被朋友看上了,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你送人。
看着方艳云嘴唇苍白无力的样子,陈乐道没后悔自己揭了她伤疤。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这话是鲁迅先生说过的,他真正说过的话。
“现在你的状态相当于是冯氏商会主动断了跟你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导致如此,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坏事。”陈乐道声音不疾不徐,冷静分析的样子感染了方艳云。
方艳云努力让自己冷静,随着陈乐道的思路思考起来。
“有些事虽然让人不愿面对,但它一直都存在,在这之前你其实没什么自由。”
这年代没有那种严谨的合同契约,但约定俗成的规矩却是人人都得遵守的。
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办好人家的事。
方艳云之前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来自冯氏商会,若是做出背弃冯氏商会的事,即使冯敬尧不在乎,上海滩的潜规则也容不得方艳云。
但现在,冯氏商会的做法相当于主动断了和方艳云之间的那种关系,相当于主动毁约了,方艳云便是自由了。
冯氏商会再干什么强迫方艳云的事,一旦被摆到明面上,冯氏商会的名声就得受损了。
“你现在相当于自由了。”陈乐道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来。
本来他是想着安慰方艳云,但这捋了捋,感觉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只是不太明白冯敬尧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是收方艳云当义女对冯敬尧有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作用,见方艳云如此配合,所以投桃报李,给方艳云一点好处?还是说冯老头良心发现,不打算再祸害别人?
陈乐道摩挲着下巴,揣测冯敬尧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但想了一阵,始终想不出一个真正靠谱的答案。
方艳云轻轻点了点头,她也想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但结果似乎的确像陈乐道说的这样。
难道,真的这么简单就获得自由了?而她付出的,仅仅是冯敬尧义女这个名义?
义女这名义能有什么用?又不是道德约束更强的义子。
道义上强迫不了她做任何事,顶了天就是当冯敬尧老无所依,她得尽尽干女儿的孝。
但这明显不可能,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跪在冯敬尧面前喊亲爹,都没有机会。
勉强一笑,虽然不靠谱,方艳云却也只能接受陈乐道这个说法。她想不出来别的可能。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陈乐道问,他又想起了方艳云曾经的本职。
不过韦正云现在将夜未央经营的很不错,不可能让韦正云将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
盘子太小,有人才都装不下!
陈乐道又感到了烦恼。
方艳云摇摇头,目光看向一楼舞池,沉默一会儿才道:
“我也不知道,有些迷茫,先等一段时间吧,”
等什么?
自然是等她确定了事情真是像陈乐道说的这样,确定她自由了后再说。
陈乐道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一段时间也好,等一段时间说不定夜未央就可以去公共租界开个分店,到时候又能空出个经理的位置来。
他美美地想着。
“我送你回家吧,”陈乐道提议,想到老九,他担心方艳云自己回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哔嘀阁
方艳云微微颔首,心中淡淡的愁乱,让她并不是很想在热闹的歌舞厅久留。
到了方艳云别墅外,方艳云下车后,陈乐道没有离开。
“朱老九今天被停职调查,这两天他有些倒霉,你最近小心些,今天的事说不定会让他报复你。”陈乐道提醒方艳云。
别墅里的小丫鬟小荷这时推开门走了出来,见此陈乐道打消进别墅检查的打算,小荷既然没事,那朱润九自然不可能在里面。
“嗯,我会注意的,”方艳云拢了拢耳间发丝,笑了笑。
“明天我派两个人来保护你吧,万事小心为上。”陈乐道想了想道。
老九那家伙行事肆无忌惮,真要让他搞出点事,就后悔莫及了。
方艳云没有拒绝,见识过上海滩冷酷一面的她,没有冯程程那么任性。虽然时时有人跟着没有一个人舒服,但总比遭遇危险要好。
“那行,我先走了。”
拒绝了方艳云让他进去坐坐的提议,陈乐道开车离开。
翌日一早,陈乐道照常前往警务处。没有直接去政治部,而是拐向了巡捕房,他打算去看看已经正式在街面跑了一天的陈翰林现在咋样。
没有九叔忽悠,那就只能让他来给陈翰林做心理辅导了。
街巡组有一间公共办公室,虽然几乎大半时间都在街面上跑,但每个人还是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位。
在一声声“道哥”或者“陈翻译”的招呼声中,陈乐道笑呵呵地容易找到了陈翰林的位置。
今天的陈翰林明显没了昨天那股精气神,趴在自己位置上,脸上的丧气隔着老远都能一眼看出来。
陈乐道见状满意地笑了笑,遭受点挫折好,玉不琢不成器。
“咚咚咚,”走到桌对面,陈乐道敲了敲桌子,陈翰林瞄了他一眼,没太大反应。
“怎么了?是钱丢了,还是汪小姐把你甩了?”
见到陈乐道过来,街巡组组长赶紧给陈乐道端了把椅子,见他找陈翰林有事,又立马招呼其他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陈乐道对他的识趣感到满意,这家伙是个人才。
陈翰林没精神跟陈乐道斗嘴,趴在桌上不作反应,他的理想信念在昨天遭受到了无情的打击,以至于让他有点怀疑自己。
陈乐道不在意地笑了笑,拉过椅子坐下。
“说说,昨天遭遇了什么,让你对工作的热情变成了这样。”陈乐道好整以暇地问。
见陈乐道都坐下了,一时半会赶不走,陈翰林只好说道:
“你跟我说巡捕房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原本我还不信,但我现在觉得你说的太轻了。”陈翰林叹了口气。
“没事,说说你的感悟,”
陈翰林感觉陈乐道这态度有些轻浮,这么正经的话题,但陈乐道表现得就像在拉家常一样。
“昨天在街道上,有个斧头帮的人在跟一个摊贩收保护费,我上去阻止,那人不仅不怕,还反过来威胁我。”
陈翰林丧气着脸说着昨天的遭遇,昨天是他第一次正式巡街,结果现实跟他好好上了一课。
“虽然最后我用枪赶走了那人,但最后那个摊贩反倒埋怨我,说我给他找麻烦。”陈翰林语气有些低沉,摊贩最后说的话让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听他说完,陈乐道无良地笑了笑,他想象出了昨天陈翰林的囧样。
只能说陈翰林还是太年轻,他不知道昨天陈翰林是怎么处理那事的,但他知道如果连一个摊贩都敢向一个巡捕发牢骚,那这个巡捕肯定是巡捕房的一股清流。
“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我之前觉得做了巡捕就能帮助一些人,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流氓不怕我,我想帮助别人,但他却认为我是在害他。我觉得当巡捕可能改变不了街道上的治安。”
陈翰有些气馁的说,再高的心气,再大的自信,面对赤裸裸的现实,也不得不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
“那你觉得什么能改善治安,去当流氓就能改善治安了?”陈乐道话里夹枪带棒,带着点讽刺。
“怎么这就打算放弃了,之前你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都是北平大学的学生,你比你学长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陈乐道这一通嘲讽让陈翰林抬起头颅,对他怒目而视。
“别不服,许文强,你见过,他也北平大学毕业,曾经是北平大学风云人物,带着同学搞学生运动,之后被抓进了监狱。
他来北平不到三个月,来时一无所有,但现在他已经是美华戏院和丽都歌舞厅的总经理,被冯敬尧看重,在上海滩年轻人中已经是风云人物。”
陈乐道默默搬出强哥来,给陈翰林立榜样,没人比强哥再合适不过。
“他替冯敬尧做事,就是助纣为虐,有什么好炫耀的,他根本就不配说自己是北平大学毕业的。”陈翰林虽然被昨天的事打击的体无完肤,但一跟许文强对比起来,他立马就来劲了。
虽然跟许文强接触不多,但陈翰林不知道为啥就是对许文强就提不起好感来,更别说许文强还在替冯敬尧做事。
“呵呵,替谁做事不重要。法租界是法兰西当年强行租借的,你现在当巡捕,那岂不也是在为法国人做事?照你的说法,这岂不是违背了国家大义,民族大义。”
“我这是为了改善租界治安,这跟许文强替冯敬尧做事岂能混为一谈。”陈翰林不服,陈乐道这明明是在偷换概念。
“呵呵,那许文强当初不也是帮助过你父亲吗,若非他,或许你家不会是现在这个还算不错的结果。”
陈翰林刚才的丧气在跟陈乐道的争论被冲散,看着陈乐道这强词夺理的样子,陈翰林气急却是毫无办法。
陈乐道这时却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摇了摇头,道:
“替谁做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做的什么事,我觉得你把目光放在这里,不如想想为什么许文强能在美华出头,而你却连个巡捕都干不好。”
虽然都姓陈,但陈乐道打击起陈翰林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如果说这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你都顶不住,那我觉得你或许确实不适合干巡捕,改善治安这种事,可不是一件随口说说就干成的事。”
虽然明知道陈乐道这话是在激将,但陈翰林还是忍不住气恼,他甚至想给面前这家伙两拳,这张嘴实在太毒了。
“好好想想啊,如果实在干不了,直接去跟老马辞职就行,你来之前我就跟老马提前说过你可能干不好巡捕,所以你不用担心丢我的面子。”
陈乐道起身冲陈翰林笑了笑,言语上又捅了他一刀,然后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对陈翰林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还有什么比激将法更好用?即使它已经烂大街。
“呸,马总那么和蔼,怎么可能跟你一样!”陈翰林心中腹排,再次提起气来,人马总可是看好我接他班的!
也就是陈乐道不知道陈翰林这想法,不然他绝对会告诉陈翰林,你九叔之前也想接你们马总的班,所以现在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陈翰林的培养之路任重道远,可惜九叔现在肯定不会搭理他,不然陈乐道还真想跟九叔请教一下该如何调教陈翰林。
没了老九的第一天,警务处没发什么大事。
晚上陈乐道再次到了夜未央,车在夜未央前面停下,几个看大门的小弟见是老板来了,赶紧将身体绷得更紧,站的更直。
陈乐道还不知道,昨天他打了巡捕房副总探长九叔一巴掌的事,已经被当时那些吃瓜群众给传开了,源头便是夜未央。
韦正云从下面的人口中知道这事后,没有去阻止,反倒是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一下,自家老板牌面越大,夜未央生意只会越好。
“阿杰在吗?”
进了歌舞厅,陈乐道找了个服务员问道。因为练枪的事,宋杰白天几乎都不在歌舞厅。但现在天都快黑了,宋杰应该差不多已经回来了。
“杰哥在呢,”被老板拉着说话,服务员非但没有紧张,竟然还有点兴奋。
直到现在,除了力哥他们,还没几个服务员跟老板亲自说过话呢。这可是英明神武的老板,敢扇副总探长九叔巴掌的老板!
我这是要崛起,跟力哥他们肩并肩了吗!服务员有点兴奋。
韦正云在观察分析过陈乐道平时的一些小细节后,就跟丁力一起对这些小弟进行洗脑,搞对陈乐道的个人崇拜。韦正云知道自家老板多半都会喜欢这调调。
一如老板喜欢那间奢华低调的办公室。
“去告诉他,让他来来办公室找我!”陈乐道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对其鼓励一翻后说道。虽然他不知道服务员的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他鼓励他好好干。
在服务员兴奋崇拜的眼神中,陈乐道翩翩然上了楼。
“咚咚咚...”
“进来,”陈乐道声音传出办公室。
阿杰推门而进,身上穿着一声酒红色西装,极其惹眼。
陈乐道刚抬头,就让阿杰这身西装给镇住了。
“你...怎么穿这身?”陈乐道感觉阿杰应该不是个骚包的人,还是说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见到陈乐道这反应,宋杰恨不得赶紧将门给关上。这太丢脸了,这衣服根本不符合他低调的风格。
嘴角扯了扯,他怀着告状的心思说道:
“丁力和韦正云弄的,他俩说我们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特点,然后就给我和王六把衣服给换了。丁力穿黑色西装,韦正云把蓝色西装给占了,给我和老六弄了红色和屎....土黄色。”
宋杰这话中夹带着满满的怨气,他是四个人中最低调的,结果却给他弄了身最高调的酒红色。还有老六,老六不就是朴素了点吗,结果那两人就给老六弄了屎黄色西装!!
偏偏老六那猪脑子,韦正云说什么那颜色以前是皇亲国戚才能用的,把老六忽悠地团团转,立马就欢天喜地的接受了,以至于他一个人反对无效。
宋杰有些期待地看着陈乐道,多么希望陈乐道能让那俩混蛋把这个糟糕透顶的想法给换了,不,停了。
陈乐道嘴角憋着笑,不知道韦正云和丁力俩人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这不错,以后要是有人搞刺杀,他绝对不会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他的容貌不允许他在人群中低调,但有了这几身鲜艳的衣服在,别人就不会一眼看到他了。
陈乐道点了点头,装作没有听出宋杰的怨念:
“嗯,还不错,过来坐吧。”
“......”
宋杰实在没看出这几身衣服哪里不错,别别扭扭地坐在陈乐道对面。
“事情打听清楚了吗?”陈乐道收起脸上的笑容,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宋杰那身辣眼的衣服。
说起正事,宋杰总算是放下对衣服的怨念,正色道:
“查清楚了,杜邦让他的管家比伯给他定了一张船票,回法国的,后天启程。
另外我还去杜邦家查探了一下,他让人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有许多金条,还有不少的古董字画,应该是要把那些全部带回国。”
宋杰把陈乐道交给他的任务当成了他以前干活前的踩点,将目标人物的基本信息全搞清楚了。至于钱,这就是属于职业道德了,杀人不越货,那等于是在侮辱被杀的人。
“果然是要回法国。”陈乐到轻声呢喃。
他得罪了杜邦,怎么让杜邦轻易回国呢!让杜邦回国,这不就是放虎归山吗!虽然杜邦一回国,多半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中国。
“他从哪里上船知道吗,”陈乐道再问。
“十六铺码头,”宋杰依旧言简意赅。
“十六铺码头...”陈乐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思考的神色。
李望琪不就是在十六铺码头吗!
“你那十个人现在枪法怎么样?”陈乐道转而问起。
“还行,比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杜邦一个法国佬,竟然想把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带回去,这肯定是不允许的。你带人去十六铺码头熟悉熟悉,我们得把老祖宗的宝贝留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陈乐道给自己找了个还不错的理由,这下师出有名,心里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记仇的小气鬼了。
“好。”
宋杰对陈乐道的话没感到奇怪,杀人越货,哪还需要那么多理由。
“记住不要让人认出你来,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否则麻烦不小。”陈乐道郑重叮嘱。
杜邦不比别人,虽然现在名声烂了,但要让法租界那群外国佬知道是自己弄死的他,到时候他只怕就只能试一试抱岳父的大腿有没有用了。
“行了,你去安排吧。”
宋杰起身开门正要出去,陈乐道见到他那身衣服,立马提醒了句。
“去的时候记得别穿西装,尤其是你。”
宋杰这身大红西装要是穿到码头去,想不让人认出来都难。
宋杰定在门口,满头黑线,闷声应了句,关门出去。
第七十三章 接班人
“老爷,杜邦定了去法国的船票,明天就走,你看...要不要?”
花园内,冯敬尧还是那一身棕黑色的长袍马褂,双手握着一根手杖,右手大拇指带着深绿色的玉扳指,坐在椅子上。祥叔站在一旁跟他汇报着消息。
听到祥叔这带着询问的话,冯敬尧笑着摇了摇头,侧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祥叔。
“阿祥啊,事不能做绝,既然杜邦知难而退了,就让他走吧。
杜邦和横三那种人不一样,真要让他出了事,人们第一个就得怀疑到我头上。
别看现在人人都觉得陈乐道和杜邦才是恩怨最大的。但杜邦只要一出事,我那些老朋友可不会闲着。”
冯敬尧看着不如春日百花争艳的花园,摇了摇头,目中带着点历经世事的沧桑。对冯氏商会,他心中自有自己的考量。
商会现在虽然依旧是上海滩众多商会的龙头,但龙头蛇尾啊。
他只有程程一个女儿,这对冯氏商会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否则朱润九一个小小的副总巡捕,怎敢觊觎他冯敬尧的地位。
说到九叔,冯敬尧直到现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朱润九勇气和错觉,让他产生了能和自己作对的信心。
“是,阿祥明白。”祥叔轻轻点头,有了冯敬尧这话,他就不需要做其他的安排了。
“老爷,另外还有个事。老九被老马停职,将配枪和衣服都给他拔了,昨天老九去找了杜邦,但没见着人。”
“这些不用跟我说,既然交给老马办这事,那就让他按他自己的想法做,你最后把结果告诉我就行。”
冯敬尧挥了挥手,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管老九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那时间,不如跟程程一起出去逛逛,他现在都六十了。
人人都怕老,他以前以为自己不会,但现在才发现这是避不开的。
祥叔听到冯敬尧这话笑了笑,他想给冯敬尧说的不是这事。
“老爷,老九从杜邦那里离开后,最后晃悠到了夜未央歌舞厅。”不知想到了什么,祥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夜未央?”冯敬尧仰着头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
“是陈乐道开得那个歌舞厅吧?”
他想了起来。
祥叔笑着点头,“对,就是那个歌舞厅,老九进了歌舞厅喝酒,后面喝醉了在舞厅跟方艳云纠缠了起来,后面陈乐道也去了歌舞厅,当时正好撞上。”祥叔笑眯眯的,没说当时九叔说的那些话,免得刺激到冯敬尧。
“哦!”冯敬尧声调高了两分,来了几分兴趣。
他没问方艳云,而是问道:
“事情后面怎么解决的?”
冯敬尧突然竟有些期待祥叔的答案起来,他不知道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陈乐道先礼后兵,但九叔纠缠不休,后面被陈乐道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一耳光。”祥叔笑眯眯说道,似乎对陈乐道的处理方式很是满意。
“当场打了老九一耳光?他还有这魄力!”冯敬尧语气中带着少许波动,很快又平了下来。
“呵呵,看来我还小瞧了他啊!”冯敬尧突然笑了起来,刚才还在感慨商会后继无人,现在突然发现好像也不一定。
打耳光谁都会,但什么时候打,对什么人打,这就有些讲究了。
“上海滩这地面上谁还不讲个面子,陈乐道这一巴掌,有点破坏规矩,可是把老九的面子全都给扇没了,难免让一些老顽固看他不顺。”
这上海滩,现在还没轮到小辈展露头角,搅动风云的时候。
冯敬尧嘴里说着不那么认同的话,但任谁听他这语气都能知道这老货心里高兴着呢。
“年轻人嘛,谁还没个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这么做虽然有点突兀,但也不算坏事。”祥叔笑呵呵说着好话,跟着冯敬尧几十年,他对冯敬尧那些个心思,可是清楚的很。
“呵呵,还是年轻气盛啊,”冯敬尧笑着摇头,又问,“夜未央他现在经营的怎么样?”
祥叔看着冯敬尧的模样,心里有点可乐,年轻气盛,您这是在说您自己年轻的时候吧!
做为最初就跟着冯敬尧的老人儿,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冯先生”以前是什么样?
“经营的很不错,已经开始赚钱了,利润还不小。比当初的丽海歌舞厅好了很多。另外他自己收了一些人,当初我找去对付陈连山那个阿杰,现在也在他手下。”
“陈连山...”冯敬尧嘴里念叨了下这个名字,“当初连山纱厂地契那事,那小子他有参与吧?”冯敬尧突然问。
“嗯,阿杰没杀得了陈连山,就是因为当时撞上了陈乐道,结果被陈乐道给抓住送巡捕房了,后来他让老马把阿杰光了一个月,出来后就跟着他了。
听说陈乐道身手很好,好像枪法也不错。
至于地契,当初就是他劝陈连山卖的。”
祥叔把当初的事大概说了下,冯敬尧听完轻轻点头。
“还不错,他当初说他想白手起家,我当时觉得是在说大话,没想到还真让他做到了。”冯敬尧这话里难得带上了一点欣赏的语气。
听到冯敬尧这话,祥叔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他一直有点犹豫的事情。
见冯敬尧现在对陈乐道态度明显起来,他又犹豫起来了。祥叔很清楚,他们这看似在说笑的话,将来很可能就会成为影响谁会是冯氏商会接班人的因素。
想了想,祥叔还是开了口,:
“老爷,陈乐道身上各方面都是很好的,但有一点可能有些问题。”
听到祥叔变得认真起来的语气,冯敬尧侧头看了看他,见祥叔脸色认真,他也认真了起来。
“什么问题?”
“夜未央歌舞厅很干净,全上海滩这样的歌舞厅就找不出另一家来。陈乐道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可能和许文强有些像。”祥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许文强接手美华和丽都也有一段时间了,根据下面反应上来的情况,祥叔已经渐渐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美华原来的很多无本买卖,都被许文强停了。
祥叔一时不知该怎样形容,实在要说,就只能说是现在的美华和丽都实在太过正规。和上海滩,和冯氏商会都有些格格不入。
而从他得到的那些消息来看,陈乐道的夜未央和许文强经营的美华和丽在这方面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呵呵,你是想说陈乐道跟许文强那小子一样,太过清高?”冯敬尧直接把祥叔想说没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祥叔。
心里的话被一句话说了出来,还被这样看着,祥叔只能尬笑着点头。
说刚才那些话他内心着实矛盾,他觉得陈乐道和小姐挺配的,但又担心陈乐道的性格跟冯氏商会不能完美融合。
祥叔想得有点远了,他这是分明当着管家却操着老爷的心。
“祥叔啊,你还是没看清楚陈乐道啊!”冯敬尧突然说道,语气带着点调侃和感慨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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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强清高,他不愿意做哪些帮派才做的生意,只愿意做正规生意。但陈乐道那小子在我看来和许文强还是有区别的。”
冯敬尧目光幽幽,他这段时间对许文强也有点头疼。
本来看着许文强将丽都和美华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挺高兴,以为商会要出个人才,结果紧接着就传来许文强将那些灰色生意都给叫停了。
但要说陈乐道跟许文强那小子一样,他就有些不赞同了。
祥叔站在旁边没说话,等着老爷的下文。
“你说他陈乐道要真和许文强一样,他会让他夜未央的人都配刀吗?更别说他夜未央还在市面上收了一批枪和子弹。这些事可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合法商人会做的事。”
冯敬尧话中带着点莫名的意味。
祥叔轻轻点了点头,真要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陈乐道在警务处任职,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的好,现在又开始武装他夜未央的那些人,我看他恐怖不是清高,而是看不上那些蝇头小利。”
说完这话冯敬尧嘴角露出了丝丝笑容,他不怕陈乐道野心大,就怕他野心太小。以后那臭小子真要成了他女婿,他可不想将冯氏商会交给一个没什么进取心的人。
“陈乐道那里不用管太多,让他折腾吧,我也想看看他靠着警务处和夜未央,到底能折腾出个什么来。”冯敬尧双手放在手杖上,嘴角勾起,目光深邃,他这话算是在对陈乐道的事上拿出了态度。
祥叔笑着点头,看来老爷对陈乐道也比较满意,这话,应该便算是想真正考验考验陈乐道的能力了吧。若是过得去,只怕这冯氏商会接班人的位置,便得定下来了。
“对了,程程在干什么呢?”冯敬尧突然问道,尽说陈乐道这个外人,他都忘了自己的女儿了。
“在房间跟汪家小姐一起呢,听丫鬟说小姐这两天一直待在房间里织着什么东西,可能是看天气转凉,要给老爷织条围脖手套什么的。”祥叔笑着道。
冯敬尧听到这话嘴角立马扬了扬,要不说女儿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呢!他心头有些得意。
可惜当年祥叔因为救他以致于现在都没娶亲,更没有个孩子,不然他就可以拿这事在祥叔跟前得意一下了。
不能刺激祥叔,冯敬尧只好一个人在心中得意。
“程程,你给你爸织颜色这么鲜艳的围脖,有些不合适吧,你爸爸那么严肃的样子,戴这个像什么样!”
汪月琪拿起织了一半的红色围脖,忍不住吃吃笑道,她实在想不出程程爸爸戴着大红色围脖会是什么样子。
冯程程抢过围脖,白了汪月琪一眼,“谁告诉这是给我爸爸织的。”
“噢!!!”汪月琪顿时嗷嗷怪叫起来,眼中满是打趣。
“你这是给陈乐道织的吧,你都还没给我织过呢,你跟她才认识多长时间啊!!”怪叫一阵,汪月琪又鼓起自己的腮帮子,眼中满是愤愤,想起她竟然被见色忘友了!
冯程程白了这个戏精朋友一眼,怎么织这些东西还是汪月琪教她的呢。
“不过你说的对,我还得给我爸爸也织一条围脖,不然他肯定会吃醋。”
冯程程突然想起了这事,要不是汪月琪在这儿捣蛋,她都差点忘了这事。
可怜的冯先生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自己的小棉袄给遗忘了,他还在想着宝贝女儿给他织的围脖会有多暖和呢。
......
“老板,你说的那个员工工作规章守则拟好了没有呢?”
夜未央,陈乐道坐在二楼喝着小酒,一直在三楼埋头苦干的韦正云突然跑下来坐在陈乐道对面催更。
陈乐道前几天说的那啥员工守则,现在都还没影,韦正云严重怀疑老板是不是搞忘了。自己兢兢业业搞业绩,老板却是各种划水摸鱼,他不得不让自己起到编辑的作用。
“守则我正在拟,这些规章制度很重要,得细细斟酌才行。”陈乐道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不是忘了,而是没想好,总不能整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吧!
他倒是记得,但不能用,用了可能自己得倒霉,而且也不合适。
韦正云小心翼翼地用将信将疑的眼神瞄了两眼老板,心中暗自问了一句,这话能信吗?
“丁力呢,跑哪儿去了,今天怎么没有看见他?”见话题好像卡住了,陈乐道主动问了句。
以往他一来,丁力几乎都会跑到他面前来晃悠两下,但今天他都坐了有一会儿了,却是连丁力的影子都没能看见。
“噢,对了,老板,这事忘了跟您说。”韦正云拍了怕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事太多,让他给忘了。
“今天中午,丁力母亲在家摔伤了,他现在在医院照顾他母亲呢。”
“摔伤了?是自己不下心摔伤的,还是人为的?”陈乐道皱了皱眉,在上海滩待久了,他正在习惯一切阴谋论,人为论。
“自己摔伤的,说是在家里闲不住,自己倒腾着洗衣裳,结果不小心给摔伤了。”韦正云道。
“严重吗?”
“不是很清楚,我打算一会儿去看看呢。”
陈乐道点了点头,丁力在夜未央这段时间揍过的那些来找事的人不在少数,他还真担心是因为这事,现在算是给他提了个醒,这事得想想办法。
想想曾经看过的那些阴谋论谍战剧,好多大人物不都因为自己手下被绑了家人之类,然后就当了叛徒么!
这事一定得提前预防!!陈乐道在心里给自己重重提了几个醒,绝对不能忘了。
“一会儿一起去看看,把阿杰和老六也叫上。”
“好。”韦正云点头。
“那我先去做事了?”
“哎,您等等,还有事没说呢!”见韦正云起身要走,陈乐道叫住了他。
韦正云刚起身,听到这话又坐了下来。
“你们这衣服,怎么回事?”
陈乐道指着他深蓝色的衣服问道。
这货倒是挺聪明,给他自己选了个最正常的深蓝色。
第七十四章 身体太好也是一种遗憾
韦正云坐回椅子,嘴角微微一笑,陈乐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里早有腹稿。
要说对自家老板的了解,夜未央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正了正身子,韦正云道:
“老板,这还是您之前让服务员全员配刀的事给我的灵感,
上海滩大大小小的歌舞厅不计其数,我们夜未央要想独树一帜,必须得有自己的特点,就像您让全员配刀一样,这就是我们歌舞厅与众不同的地方。
现在是样样求新的时代,我们夜未央,必须得保持自己的优势。”
韦正元来了一段让陈乐道不明觉厉的东西,眨了眨眼,“嗯,你继续说。”
他点了点头,正襟危坐,很认真的样子。
咱虽然是个穿越者,但终归只是个高中文凭,除了点“先见之明”,不比这时代的人强。
这年代华夏大地人才可是遍地开花的。
见老板似乎来了兴趣,韦正云嘴角微微上扬,深邃的眼瞳越发自信。
“老板,你对夜未央的期待很高,规划很长远,未来我们夜未央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所以我就想着让我们夜未央处处都得彰显着不同凡响。
现在夜未央的管理体系还不是很成熟,加上您说的有多大能耐就干多大的事,所以我想用一个数字加颜色的体系来弄一套制度。”
韦正云自信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他这些东西,都是在严谨地分析了老板的性格喜好,然后以其为根据弄出来的。老板必然喜欢。
陈乐道现在认真倾听的样子,正好符合他心中预期。
陈乐道没有打断韦正云,经过这段时间检验,这个工具人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他很满意。
“继续说。”
“为了激发兄弟们的工作热情,我打算从数字一开始往下,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一个牌牌,上面写上他们的名字和一个数字,数字越小,代表的荣誉越大。以后夜未央人更多了,甚至还可以工资分级,比如一到九工资最高,十到十九次之,以此往下。这样数高的员工肯定会在工作上发愤图强,努力减小自己的数字。
至于想我和丁力宋杰以及老六,则不用数字,用西装的颜色,没有高低,但又格外分明,下面的人一看就能知道这代表着谁,这样也能增加大家对夜未央的归属。”
说完,韦正云眼巴巴地看着陈老板,等老板夸奖夸奖他的奇思妙想。
夜未央二把手的位置,他可是志在必得,绝对不能让丁力那天天只会叫老板大哥,以此来套近乎的家伙给抢走。
陈乐道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挺像那么回事。
“嗯~”他沉吟一阵,韦正云则是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试试吧,现在夜未央规模不大,试起来方便,即使有错也能及时纠正。以后规模大了,再有这些想法,可以先在夜未央内部小规模试点,确定可以后再全面推行。”
“好的,”韦正云大喜,听到陈乐道这段话,不作他想,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要将老板的金玉良言给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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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韦正云这认真的工作态度,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个数字加颜色的等级制度,还不够完善,下去继续改善,以后夜未央的管理人员不可能只有这些,还会有很多中层管理。另外管理人员和员工,要有所区别,这样下面的人才会有往上爬的干劲。”
陈乐道说着自己看法,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参考未来的公司把夜未央分成各个部门。
想法在脑子来过了过陈乐道又摇头。好像也没用,韦正云倒是什么都能干,丁力也可以负责安保。但人事、财政这些好像没那么简单。
不说没这样的人才,最重要的还是他虽然一直强调夜未央是个正经公司,但很明显,夜未央并不是。
至少有一点就完全不一样,正经公司员工可以辞职,但夜未央,进来容易,出去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行,得入乡随俗,这是三十年代的上海滩,不是未来的大上海。”陈乐道驱散心中不成熟的想法,注意到对面还没离开的韦正云。
“这事你合计着来,我只看结果。”
韦正云高兴点头,有这话就够了。
“行了,你去安排安排,然后叫上老六和阿杰,一起去医院看望看望丁力母亲。”
韦正云离开,陈乐道继续喝起小酒,等韦正云安排好后去医院。
丁力作为手下得力的工具人,这种对工具人简单的人文关怀,以及拉拢人心的手段,他还是干得来的。
“哎,小舞,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些人说的夜未央那个很厉害的老板啊?”
刚端起酒杯要往嘴里送,陈乐道动作突然顿了顿,有人在讨论自己,还是姑娘!
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在不远处,有两个女孩看着他的侧脸,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肯定是,刚才坐他对面的那人是夜未央的总经理韦正云,我之前见过他。能让他那种态度对待的,肯定只有夜未央的老板才行。”另一个女生点了点自己的小脑瓜,满是自信的语气。
“还挺帅的,不像那些人说的是个胳膊比我大腿还粗的壮汉,”女生小声嘀咕着,却没能逃脱陈乐到敏锐的听力。
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上扬,身体微微后仰。
这小姑娘不错!
他正准备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嘱咐给两人免单,这时又听另一人道:
“什么呀,你就是没见过真正英俊的男人,前几天我和小三一起去美华戏院看电影,那个电影院的许经理才是真的帅,笑起来太有魅力了。”
小姑娘花痴地说道,言语带着点兴奋。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陈乐道招手动作僵了僵,忍不住撇了撇嘴。
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哪知道什么叫帅!
放下手端起酒杯一口将酒喝尽,心中愤愤不平。
有点想给两人超级加倍。
不过看来夜未央现在名声确实不错,竟然连这种单纯的小姑娘都敢跑来这里玩。
想到这,陈乐道又满意地笑了。
......
“九叔下手太狠了,真是为昆哥不值,“
“嘘嘘,你小声点,想死啊!九叔下手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昆哥,连他都被打成这样。”
连个穿着短褂的小弟你一言我一语,小地嘀咕着,一起进了医院大门。
陈乐道几人从车上下来,正好听见了两人的嘀咕。
“阿昆?他也在这个医院不成?”陈乐道想起前些天丁力跟他说的阿昆被九叔打伤的事。
“阿杰,跟着去看看,确认一下他们说的那人是不是阿昆。”陈乐道将宋杰叫过来道。
“好,”宋杰点头跟在那两人身后进了医院。
“老板,”韦正云这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俩拎着探病礼品的小弟。
瞅了眼宋杰背影,没去胡乱问。
“走吧,进去,”
韦正云带路走在前面,虽然他也是第一次来。
“力哥,老板和韦经理他们来了。”
一间单人病房内,丁力正给自己老娘削着梨,常贵突然推门跑了进来。
“大哥来了?!”
丁力赶紧起身,陈乐道已经走了进来,韦正云,王六跟在身,再后面则是两个“拎包”小弟。
“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丁力起身招呼,朝后面两人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你母亲自然也是我们长辈,晚辈来看望长辈,理所应当。”
丁妈迷惑地看着几人,有心想要坐起,但老腰不允许,丁力将几人都给她介绍了一遍。
老人家很是客气,对陈乐道更是感激,直言陈乐道是丁力贵人,然后不外乎就是对丁力耳提面命,以后跟着陈乐道一定要好好干活之类的话。
看望病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些话,陈乐道亲切地表示慰问,直言看病的钱由夜未央出,让丁力有什么需要尽管找韦正云,顺带给丁力放了几天假,让他好好照顾老娘。
若是亲戚朋友来看望,不一定会有多感动,但上司老板亲自前来探望,惶恐和感动都是必然的。
丁力心中再次涌起感动,感觉自己这大哥认对了。就是精明的韦正云,也不免感觉自己跟对了老板。
不论陈乐道这是不是面子工程,至少是实际帮忙解决了问题的,这才是要紧处。
“阿力,你就在这里照看母亲吧,常贵这些天也留在这里搭把手,等老太太病好了,再回来。”
临走时,陈乐道对两人说道,两人都是重重点头。虽然他俩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老板开口,又不一样。
像许文强那样为兄弟两肋插刀,陈乐道自认做不到,但这种谈谈感情拉拢人心的事他还是会的。
“阿杰,那人是不是阿昆?”出了病房,陈乐道对宋杰问。
宋杰想了想,没能给出答案,老板说的阿昆是哪个阿昆来着?
陈乐道忘了宋杰没见过阿昆了。
“不知道,那些人都叫他昆哥。”
“......”
“算了,去瞧瞧,提到了九叔,多半就是阿昆。”
想到阿昆对金大中的忠诚,陈乐道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将他收到夜未央来干活。
虽然有欺行霸市的坏毛病,但忠诚这方面干得还不错。陈乐道一边在宋杰带路下往前走去,一边在心中想到。
阿昆敢跟着金大中跟冯敬尧对着干,勇气可嘉,而且他记得阿昆最后好像是跟着金大中一起被许文强和丁力弄死来着。
“有勇气,讲忠诚,身上的其他坏毛病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忍。”陈乐道心中思考着利弊。
阿昆作为金大中手下头号大将,若是能将他收到麾下,自己就能接手金大中的一部分“遗产”。
就是欺行霸市这一点......心中琢磨着,宋杰已经带着几人到了一间病房外。
“就在里面。”
见宋杰要直接推门,陈乐道拦住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礼貌,讲礼貌知不知道,咱们都是正经人!你这搞得像是来寻仇一样。”
“先敲门!“陈乐道示意。
宋杰老老实实敲门。
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还以为谁来寻仇了,赶紧拿出了腰间的砍刀。
听到敲门声,又面面相觑,都看向阿昆:“昆哥?”
阿昆咬了咬牙,自己在这里养伤一直都是悄悄咪咪的,谁会找上门来?
他心知自己得罪的人不少,受伤后就一直悄悄咪咪没敢声张,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不过看模样,好像不是来找事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心里一番挣扎,道:
“开门!”
他没叫几人把刀收起来,心里还是有点虚。
“吱呀~”
见到里面几人手里都明晃晃拿着刀,宋杰和王六赶紧将陈乐道挡在了身后。
里面的人见来人有点面生,但王六那一人顶两人的样子,让几人都识趣的没有妄动。
“别紧张,自己人!”让两人让开,陈乐道才露出了脸。
“干什么呢,都收起来,我们是来探望病人,又不是来寻仇的。”陈乐道直接走了进去。
就这山瓜两枣,真动起手来自己两下就收拾了。
“陈,陈先生!”躺床上的阿昆见是陈乐道,惊讶出声。
“愣着干什么,赶紧都收起来!!”阿昆使劲朝几个小弟挥手。
“听说你被九叔打进医院了,碰巧来看看,”陈乐道朝阿昆轻笑说道。
旁边人听昆哥都在叫陈先生,赶紧识趣地给搬过一张椅子。
“谢谢。”陈乐道朝那人温和一笑,那人却是更加手足无措。
长这么大,好像还没人对他说过这话。更别说还一看就是大人物的人了。
有点窘迫。
“看你这模样,应该没大碍了吧?”陈乐道问。
“额,没,已经没什么事了。”
阿昆还有些没回过来神,陈先生怎么会来看自己?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露着诡异。
陈乐道好似看出了他内心的疑惑,笑了笑:
“你这次受伤和夜未央也有些关系,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所以来看望一下,另外你的医药费夜未央全包了。”
既然考虑让阿昆以后替自己卖命,那大方一些,也就没什么了。
阿昆有点懵,但知道这是好事找上来了,不让自己花钱,那当然是好事。
“额,多谢陈先生。”阿昆没打算客气。
“应该的,”
“金大中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啊?老大出什么事了?”阿昆惊愕问道,这些天在医院待着,他什么都没听说。
陈乐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看来警务处封锁了消息,虽然金大中是个囚犯,但在狱中被毒死,让他这些小弟知道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点事来。
不过,这跟他有啥关系?
“金大中在狱中被毒死了,现在警务处正在调查,看守金大中的狱警招供,说是九叔指使的。”
陈乐道将警务处内流传的官方消息说了出来,虽然感觉这其中有猫腻,但这对他没什么坏处,也就不用在乎了。
“怎么可能?九叔下毒毒死了老大?”阿昆惊呼,旁边几人同样瞪大了眼。
九叔不是说老大没几天就能被放出来吗?九叔怎么可能毒死他?
阿昆瞪大双眼,心情凌乱,满是不敢置信。
九叔毒死金爷,这完全没有任何理由,但陈先生好像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九叔现在已经被停职调查,是不是真的,后面你们应该会知道消息。”
反正九叔被自己打了一耳光后也不可能跟自己成为朋友,给他找点麻烦,陈乐道觉得也不错。
见陈乐道这笃信的样子,阿昆有点动摇,陈乐道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高。这种人犯不着来欺骗自己玩。
难道是因为九叔跟金爷想对付冯敬尧的事被人知道了,九叔杀人灭口?
心情负杂的阿昆胡乱思考起来。
“好好养伤吧,丽都你们不可能再拿回去了,如果以后没地方去,可以来夜未央试试,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夜未央门槛很高,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陈乐道笑着起身。
没在病房内多待,说完那些后陈乐道带着几人离开。
至于阿昆,以后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老板,你想收下金大中手下那些人?”走出医院后,韦正云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陈乐道没有回答,反倒是问起他的看法。
“嗯~金大中手下牛鬼蛇神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贸然招进夜未央,可能会损夜未央现在的名声。”
韦正云不是很看好金大中手下的人,他挺喜欢夜未央现在的氛围。
既不是老板口中的正经商人,又不同于那些帮派商会。
陈乐道转头看了看他,这还是韦正云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展露自己的看法。
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也不能一杆子将所有人打死。夜未央现在人手少,虽然看着前途光明,但如果有人现在对我们出手,那一个浪花打过来,说不定就没了。”
夜未央直到现在平安无事,一直没什么大人物找上门来,无非是他靠着萨尔礼,这点利益还不值得那些人对夜未央出手。
冯敬尧是上海滩的大亨,但并不是说除了冯敬尧,就没其他大亨。
不过冯敬尧都要稳稳压其他人一筹。
要是哪一天他触及到了那些人的利益,只怕到时候萨尔礼这杆大旗就没那么好用了。
陈乐道目光平静的看着窗外,趁着现在还没人重视自己,得赶紧让夜未央自己强大起来!
要是能接手冯氏商会就好了!!
他思维有些散乱的想着。
可惜冯老头身体硬朗,自己就是娶了冯程程,好像也得熬段日子。
说起来,有段日子没见到那丫头了。
第七十五章 铁骨铮铮
想到冯程程,陈乐道又不免想到许文强和方艳云。
想到自己现在跟冯程程和方艳云的纯洁关系,他心头感觉颇为怪异,额,对了,还有丁力。
仔细思索一番,总感觉自己活成了强哥。
咱这是要替强哥遭罪吗?
算了,遭罪就遭罪吧,来都来了,就委屈一下,帮一帮强哥。
免得强哥再走上老路,强哥的一生,太悲惨了。
“不就长得帅点,有点小钱,性格不错,说话风趣了些么,怎么就这么招老天爷嫉妒呢!”
摸了摸鼻子,将烦恼抛到脑后,唉,再说吧。
......
生活再糟糕也不要灰心,总能习惯的。——列夫托尔斯泰.鲁迅
事实证明,鲁大师说的话自有其道理。陈翰林在经过两天的街溜子生活后,渐渐有点麻木了。
若非放不下自己这张帅脸,陈翰林真想跑到陈乐道跟前大吼一句:
我不如许文强怎么了,我不如他很丢人吗!老子乐意!
这些天看着一起巡街的巡捕在小摊贩那里白吃白拿,他心里不舒服,又阻止不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这哪是巡捕,这分明就是官方强盗!
无奈无奈再无奈之下,高贵的头颅终是向生活弯了腰,选择接受眼前的苟且。
陈翰林现在也有点悟了:当小巡捕救不了租界治安,除非是总巡捕。
现在上街,他只能保证自己不强吃强拿,至于其他人,暂时还是撤销脑中那个谴责他们的想法吧。
从其他巡捕那里得知了陈翰林的状态,陈乐道没有亲自去瞧瞧的打算,转身上了自己办公室。
九叔不在,没谁有时间去忽悠陈翰林,自己不用天天将陈翰林给盯着。
让他自生自......自己适应吧。
到了办公室,坐在位置上,照常干着平时做的事情。
今天有点特殊,他决定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好好学学日语,毕竟距离日寇扣关,没几年了。
嗯,不对,高中文凭提醒陈乐道他好像遗漏了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有一首歌:一九三七年哪,鬼子就进了中原,先打开卢沟桥,后打开山海关呐........
一九三七年,肯定没错!
陈乐道将心里的错误感觉驱逐了出去。
另一边,夜未央,一身酒红色西装的宋杰没有像往日一样带人去练习枪法,而是带着自己训练过的那些个人,出了夜未央,到一间偏僻房屋里换了衣服,将众人集中到一起。
所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衣小褂,手中拎着手枪。
“兄弟们,这是老板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咱们就是豁出性命,也得干好!”宋杰手里提着两把手枪,对站在身前的众人神色严肃地说道。
“夜未央的生活怎么样,你们心里都有个数,咱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夜未央。要想以后一直能过像现在这样的舒坦日子,那就都给我豁出命去干!
老板说了,谁要是在任务中出事了,家里父母妻儿夜未央全部养了,不仅给你老父老母养老送终,还送你儿子女儿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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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咱们就是辛苦一辈子,想做到都难。”
所有人都神色认真地看着宋杰,宋杰刚才一句话说进了他们心里。那就是他们在夜未央的生活。
他们中以前有干苦力的,有当车夫的,甚至有搞点小偷小摸混迹街头的。
进了夜未央后,所有人的生活都迎来天翻地覆的改变,不用再干什么脏活苦活,每天要么在夜未央站站大门,要么就干个服务员。工作轻松体面不说,工资之高还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敢想过的。
而且还教认字!
这种幸福生活,以前也就只有梦里才有。虽然认字很难。
谁对自己好,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在夜未央的生活,他们在全上海滩,就别想找出第二个来。
作为底层百姓,所求不过吃饱穿暖,但实质上想做到这点都很难,他们这些人中,有些在进夜未央之前甚至连曾经丁力的生活都不如。
因此心中对现在在夜未央的生活,十分满足,更因为陈乐道待下面的人都很优厚,一个个对夜未央都有很高的归属感。
他们以前吃不饱,现在夜未央让他们一家老小都吃撑,他们穿不暖,夜未央让他们一年四季都能有新衣穿。挨饿受冻的日子一去不返。
更别说老板陈乐道时不时还会给他们搞点小活动,给一些表现不错的员工发点奖金礼品之类的东西。
这种好到没朋友的工作,亲到没亲人的老板,哪还能找第二个??
陈乐道一直都在想着搞点什么手段才能让下面的人对夜未央产生认同感、归属感,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就是叫这些人立马跟着他去送死,这些人都不带犹豫的。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经历过真正底层的生活,很难理解这些人的心思。
毕竟这时代的人,是给个窝窝头,就可以跟着你闹革命的。
“杰哥,你放心吧,老板对我们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就是我们上刀山下火海,咱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宋杰说完后,其中一人挑头说道,
“好,是条汉子。”宋杰看了那人一眼。
“前两天报纸上登的那个法国佬,叫杜邦,今天要带着咱们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宝贝回他老什子法兰西去。老板说了,咱们老祖宗的传下来的宝贝就只能留在咱们自己的土地上。
所以,一会咱们要去干掉那法国佬,把咱老祖宗的宝贝都抢回来!”宋杰将陈乐道之前对他说的话说了一遍,老板说了,杀人前找个理由,这叫师出有名!
虽然他阿杰认为这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老板说的话就是道理,肯定是不会错的。
宋杰大老粗一个,想让他懂什么大义有点困难,毕竟是当过逃兵,干过杀手的人,什么大是大非,在他眼里就是狗屁!
只要是老板说的话,就是对的!
这是韦正云偷偷给他说过的一句话,宋杰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牢记心中。
“干他丫的,那些外国鬼子可恨的很!”宋杰话音刚落,又有人响应。
手往下压了压,宋杰表示自己话还没有说完。
“咱们是要去干外国佬,不能让人认出来给夜未央和老板带去麻烦,所以,一会行动的时候,所有人都给我把面巾戴好。”宋杰拿出一条黑色的三角巾说道。
“都检查检查,不要给拿漏了,今天这事谁要敢闹出点幺蛾子,都不用老板知道,我就先把他收拾了。”
宋杰又是七杂八杂说了一大通,这跟他平日在陈乐道面前寡言少语的形象不太符合。或许是陈乐道事前多次嘱咐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陈乐道对这次的事确实比较看重,这是夜未央成立以来他第一次对人出手,这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若非对付的人是杜邦,他和杜邦之前又有恩怨,担心杜邦出事这天自己不在巡捕房会惹人生疑,他就亲自带队了。
“出发!”见所有人都准备好,宋杰大手一挥,一行十人上了两辆汽车。
这车还是陈乐道刚让韦正云给夜未央新添的,之前那两三辆车,有些不够用了。
车子没去十六铺码头,那里是冯敬尧的地盘,宋杰担心在那里动手会暴露身份,同时也担心到时候冯氏商会的人出手干预他们。
冯氏商会不管干啥,动不动就出动几十个人,几十条枪,不是他们这十个人能去碰上一碰的。
宋杰前面熟悉地形不是白熟悉的,他选的是杜邦家和十六铺码头之间一条必经的街道,走其他地方,就得绕一大段路。
是个人都会走这里。
在这里动手,最保险。
两辆车一前一后分别去了街头和街尾,宋杰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粗暴,前后夹击,先干死杜邦所有人,然后开着他的车快速离开,找个偏僻点的地再把东西换他们车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年代没有监控摄像头,上海滩又没有福尔摩斯,只要跑得够快,就没有谁能追得上你。
毕竟是干杀手的,在杀人越货这事上,宋杰自问还算有经验。
只要不被当场抓到,事后几乎就逮不到人,那些巡捕只能找个倒霉鬼去顶缸。
“行了,你们就在这等着,一会见到杜邦车来了,就把车开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我带人从后面堵住他们退路。”
杜邦之前虽然是董事,但现在职位没了,他这次离开保护他的人也必然有限。
在法租界地盘上,谁又会觉得有人敢对法国人动手呢?!
事实证明宋杰这想法没有错,在离宋杰等人不远的地方,两辆汽车正朝他们这里来。
一辆是杜邦的,一辆是巡捕房的。
因为带着众多财货,杜邦特意去找巡捕房派人护送。毕竟上海滩这地界绝大多数的帮派流氓分子都扎堆在法租界这里。
带着大堆财货上街,杜邦也有点心虚。
宋杰让人将车停在路边,将中间大大的车道留了出来,随后便在车上安静等待。
车上其他几个没经验的人见杜邦半天不来,都有点着急,只有宋杰这个老油条安静等待着。
经验,很重要!
“来了!杰哥,那人是杜邦吧!”
见两辆车开过来,驾驶位上的小弟赶紧推搡了宋杰一下。
“就是他,先别慌,等他们过去我们就跟在后面,前面被堵着,他们跑不了。”
睁眼一瞧,确定是杜邦后,宋杰正了正头上毡帽,拿出三角巾把面蒙上。
“,都把脸蒙上走,跟上去,别跟的太近。”
车子发动,不远不近的跟在前面巡捕房的车屁股后。
车内几人呼吸都稍稍急促了些,这些天虽然一直在练枪,但动真格的,这还是头一次。
“出息,怕个什么劲,子弹又没长眼睛,不会专门往你脑门上钻。就那些巡捕的枪法,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打得中你。”
宋杰这话给了几人几分底气,手中有枪,心头不慌!!
“老板保佑,老板保佑,老板保佑!!!”
坐在后排的一人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个大洋捏在手心,学着那些传教士的样子在眉心以及肩两侧下方点了点,闭着眼,一脸虔诚,口中碎碎念着。
宋杰回头看了一眼,满脸黑线。偏偏那人旁边的两个憨货看了,还跟着掏出一枚大洋有样学样起来!
黑着脸回头,宋杰懒得斥责后面这三孬货,旁边的司机小弟回头看了眼三人,眼中满是羡慕,可惜自己腾不出手来。
十几秒过去,听着后面的碎碎念,阿杰手不自觉摸了摸口袋。
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杰哥!”
后面的小弟递了一枚大洋上来。
“......”
“刘哥,好像不太对劲,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巡捕车上面,一直全神贯注开车的巡捕突然对旁边的人说道。
刘哥看了眼,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这里就这一条路,那车不跟着我们能去哪里?!”
刘哥感觉这小老弟想立功想疯了,升职加薪,哪有那么简单。
司机小老弟仔细一想,刘哥这话好像有道理,索性也不再理睬。
就这时,前面汽车突然猛一下停了下来。
不待巡捕车上几人有反应,噼里啪啦的枪声瞬间响了起来。
同时,在后面小弟几乎瞪直了的眼神中,宋杰将大洋往自己上衣口袋里一放,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被自家老板称为小可爱的黑乎乎金属球。
身体伸出车窗,拉开引信,挥手一甩,在地上咕噜滚了两圈,到了前面警车底下。
同时,宋杰感觉身体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妈的,中枪了。
那个混蛋枪法那么好!
来不及吐槽,宋杰赶紧将身体缩了回去。
“妈的,手雷,敌人火力猛,快跑!!!”
刚从警车上下来的刘哥见多识广,认出了宋杰朝他们丢来的小可爱。满脸骇然,头也不回得朝旁边巷子里钻了进去。
另几个巡捕见状,赶紧一溜烟跟上。
轰隆一声炸响,警车被掀翻在地,几个巡捕练得一手好步法,奇迹般都没怎么受伤,只有一个跑得慢的,被余波掀翻在地,磕掉一颗大板牙。
刚准备从巷子里探头瞧瞧情况的刘哥见状,再没有任何迟疑,朝天上胡乱开了几枪,带着几个巡捕冲进了小巷深处。
那气势,就跟巷子里面有十恶不赦的歹徒藏身一般。
“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去把巷子守着,别让那些巡捕回来坏事!你们两个跟我上!”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杜邦两辆车,只有巡捕身上有枪,跟杜邦同车的,只有他的管家和司机。
司机和管家坐在前排,宋杰上去时,两人已经被前面的人给打死,只剩下趴在后排,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腰带里的杜邦。
宋杰拉开车门,见到里面颤抖成一团的杜邦,忍不住一声嗤笑。
就这怂样,也敢对老板的女人产生歪心思。
活该你倒霉,夜未央上下谁不知道,老板小气又记.....咳咳.......
“你们两个去检查后备箱,看东西在不在里面,后面那辆车也要看!”宋杰快速对身旁两人说道,然后才转头看着杜邦。
“你是杜邦?!“宋杰明知顾问一句,这是该有的程序,绝对不能省,一切得按程序办事。
“好汉,好汉我有钱,我给你钱,你放我一马!!!”
杜邦的汉语瞬间变得无比麻利以及本地化,这短短一瞬的功夫,比得上他学习几年的效果。
“呵呵,有钱?你的钱都都是我们的钱,你哪来的钱?!”宋杰一声嗤笑,有些不屑。
这些洋大爷,面对黑黝黝的枪口不也是屎尿齐流吗!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行了,别废功夫了,老板让我告诉你,下辈子投胎别投在你们法兰西那犄角旮旯的山沟沟,还帝国,都差点被一个小胡子给打灭国了。”
杜邦听得一脸懵逼,伟大的法兰西被打灭国?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战的时候伟大的法兰西可是差点把德国给纳入版图。
不过这时候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伟大的法兰西现在救不了自己的小命。
“等等,等等!!你们老板是谁,他为什么杀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他。”杜邦一口气麻利儿道,从来没把汉语说这么顺溜过。
“我老板?呵呵,去问你们上帝吧!”
宋杰懒得跟着洋鬼子啰嗦,啪啪两枪打在心脏处,想到老板说的杀人得爆头才稳妥,又朝着脑门开了一枪。
这下彻底死顺溜了。
“杰哥,两辆车上都有东西!”两个小弟跑了回来。
“行了,全都开走,抓紧时间!!!”
毕竟自己弄死的是法国佬,而且还是当街袭击巡捕后给宰的,宋杰还是知道其中的几分严重性。
这不仅是杀了个法国人那么简单,更是在向法租界当局挑衅。
事后不闹腾一段时间,法租界安生不下来。
“刘哥,外面好像安静下来了,”巷子深处,几个巡捕紧贴着墙壁,其中一个悄声道。
“再等等!”刘哥觉得自己得稳妥点,自己是不怕死,但他得对这几个小弟的命负责。
又过几分钟,依旧没什么动静。
“你,出去看看!”
刘哥推了下旁边没有巴结过自己的小弟,决定把这种容易立功的机会留给这个正直的小老弟。
“啊,我去?”小弟露出一张苦瓜脸。
“废话,难道我去!”刘哥踢了他一脚。
小弟不情不愿,举着自己的步枪,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动出去,心里使劲感谢着刘哥八辈祖宗。
后面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后背,准备好随时回去替他搬救兵叫增援。
“刘哥,人走了,一个人都没有。”小弟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妈的,杜邦先生怎么样?赶紧追,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刘哥大迈步,举着枪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一马当先。
颇有些关二爷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气势。
“追啊!!!”
后面几个巡捕同样高声大喝着跟着刘哥朝外面冲去,气势一往无前,舍生忘死。
第七十六章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现场一片狼藉,除了被“小可爱”掀翻的警车外,只有一具尸体摆在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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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寂静无声,本来在街上的一些人,此刻都已经被吓跑。
刘哥四周仔细打量,确定没有危险后拿着枪上前打量尸体。
他认得这人,这是为杜邦开车的那位司机,胸口中了两枪,鲜血染红了衣服。
“杜邦先生被刚才那些人绑架了??”
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刘哥额头已经布满细密汗珠。这可怎么回巡捕房交代?
“刘哥,车里面的东西都没了!”正心慌着,一个巡捕跑过来说道。
车里装着杜邦先生的物品,现在什么都没了!
“快快快,快回捕房报告!!”刘哥慌了神,刚才保命时没想那么多。
现在没事了,他才关心起自己的处境。
杜邦先生被绑走,他们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事难搞了。
另一边,几辆车到了偏僻无人处停下。
“快快快,把东西搬到我们自己车上,这车不要了!”宋杰还没下车就快速说着,几个带着面巾的小弟赶紧动手。
“杰哥,这车怎么办?”东西搬完,一人问道。
“就丢在这里,不管了,赶快上车离开。”为了混淆视线,他们刚才没往夜未央方向去,现在得赶紧溜了。
所有人快速上车,再次离开,只剩下装有杜邦和管家比伯尸体的车子留在原地。
车中几人都有些兴奋,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似乎比想象中要简单一些。
“都没受伤吧?”
宋杰问了一句,几人齐齐摇头。
问完众人,宋杰才想起自己刚才好像中弹了。
怎么没流血?宋杰摸了摸左胸位置,有点微痛。
话说这里中枪,不应该挂掉吗!
之前没来得及想那么多,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看着被穿了个洞的上衣口袋,宋杰从中掏出一个大洋,大洋中间被洞穿,弹头镶嵌在大洋正中心。
“杰哥,你受伤了!?”几人见状急忙问。
“没,擦破点皮,”宋杰摆了摆手,看着被洞穿的大洋,语气没之前那么平静。
没这枚大洋,自己只怕尸体都已经凉了。
“呵呵,”看着看着,宋杰不由笑出了声,声音中带着庆幸。
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任务,自己竟然是命悬一线,差点就没了。
“哎,这枚大洋我留着了,回头还你十个。”
宋杰朝给他这枚大洋的小弟扬了扬手中的大洋说道。
宋杰的命就值十个大洋?当然不止。
虽然杰哥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但车中几人都知道,这小子算是把以后的路给走宽了。
宋杰取下面巾将大洋和上面镶嵌着的子弹小心包起,生怕将上面的弹头弄掉。
这玩意他得收藏起来,这是他福大命大的象征。
以后也方便用来吹牛皮,我为老板留过血,我为公司负过伤!这谁能比?
区区丁力,小小韦正云,呵呵,可笑,可笑。
杰哥闷骚的心理活动没人知道,几个小弟看着他手中那枚大洋面面相觑,原来拜老板真的有用!!!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掏出自己之前那枚大洋,紧紧握在手心,眼神渐渐坚定,以后没事就求一求,拜一拜!
因为这枚大洋,陈乐道的形象在几人心中被迫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宋杰几人下手干净利落,跑得更是顺溜。
等巡捕房的人找到杜邦的尸体时,凶手早已杳无踪迹。
杜邦死了,但这事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始。
冯公馆,冯敬尧面无表情坐在花园里,心中生着闷气。
刚刚他去偷瞧女儿给他织的围脖,结果......
不提也罢,简直气煞老夫!!!
丫鬟在后边给冯敬尧捏着肩膀,冯敬尧闭着眼,周围很安静,没人说话,氛围怪怪的。
急促的脚步声于安静中响起,祥叔一手撩着长袍下摆,快步朝冯敬尧走来。
听到声音,冯敬尧睁开了双眼,看向来人。
“老爷,出事了,杜邦死了!”
祥叔站在冯敬尧跟前,沉声说道,语气带着点着急。
“嗯!?”冯敬尧喉咙发出一声沉吟,身体坐正,目光瞬间凝聚。
挥了挥手,丫鬟全都懂事的离开。
“怎么回事,杜邦怎么突然死了?”冯敬尧眉毛紧绷,像极两条横斜长剑,隐含锋锐。
“刚传来消息,杜邦在前往码头坐船的路上,被人袭击,他和他的管家还有司机全都死了。”祥叔沉声道。
“杜邦出发前在麦兰捕房找了几个巡捕护送,杜邦死了,那几个巡捕什么事都没有,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现在麦兰捕房已经乱成了一团,”
“嗯~”冯敬尧点了点头,“谁动的手查清了吗?”
“还没有,动手的人很谨慎,下手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痕迹。杜邦离开带了很多财货古董,现在不清楚是为了劫财,还是仇杀。”
祥叔也是一头雾水,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要是弄不好,说不定会被人栽赃到冯氏商会上来。知道这事后他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打听消息,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杜邦这老家伙,死都不让人消停!
让人查,不管是谁动的手,绝不能让人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来。”冯敬尧沉着脸,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树大招风,这次的事虽跟他没关系,但要是不能弄清楚是谁动的手,到时候只怕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盯着华董位置的不止他一个,冯敬尧担心会有人利用这事泼他脏水。
“阿祥明白,”祥叔点了点头。
“陈乐道今天在干什么?”
冯敬尧突然问道,他想起了横三的下场,杜邦的事,不会也是那小子干的吧!
“老爷你是说,这事可能是陈乐道干得?”祥叔诧异道。
“那小子胆大包天,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冯敬尧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杜邦和横三不可相提并论,真要是那小子干的,自己是该说他有魄力呢,还是说他莽撞呢?
“我马上去问,”祥叔点了点头,想到陈乐道的性格,他心中也有点没底气。
要真是陈乐道干得,那这小子做事也太胡来了。
杀杜邦,别说陈乐道,就是他们冯氏商会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干。
“自从这小子来了后,这上海滩是越来越热闹了。”冯敬尧目光幽幽,语气里听不出来是喜是怒。
“让人赶紧去查,真要是他干的......”冯敬尧说到这顿了一下,心中思考着利弊。
想到在女儿房间看到的那条织得比以前给他织得漂亮许多的红色围脖,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最后叹了口气。
“真要是他干的,就把水搅浑,把他留下的痕迹都给清理干净,别让人知道是他动的手。”
他一时还不确定这事是不是陈乐道做的,但真要是,只怕多少会留下些痕迹。想到程程,冯敬尧心里颇不是滋味。
“阿祥明白,”祥叔轻轻点头,心中更加清楚老爷对陈乐道的满意程度。
看来冯氏商会,以后应该是后继有人了。
各方反应不一,冯敬尧对杜邦的意外感到有些气愤,因为这件事没在他的掌握之中。另一边,麦兰捕房,捕房内此刻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前公董局董事在他们捕房巡捕的护送下被人打死,而护送的巡捕一个个却是屁事没有,就是个傻子都知道,他们这次要遭殃了。
刘哥还没回捕房,消息是让那个从没给他送过礼的巡捕送回去的。想到捕房老大的暴脾气,他就有脱下这身皮,去浪迹天涯的冲动。
“麻蛋,倒霉到家了,”刘哥垂头丧气,这事可咋么回去交代。
看着手枪,又看了看自己健全的胳膊腿,实在下不去手,应该还有其他办法能蒙混...能让上面的上司们理解自己。
相比麦兰捕房,中央捕房这里依旧一片祥和,该摸鱼摸鱼,该划水划水。
陈翰林又背着他那杆大枪上街了,要想生活过得去,心里总得憋点气。
陈翰林觉得自己悟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自己现在这状态分明就是陈乐道所说的三十年河东,被欺少年穷的时候。
等一等,耐心一点,很快就是三十年河西,踏上云岚宗之际!
虽然不知道陈乐道说的云岚宗是什么意思,但陈翰林还是结合语境理会了陈乐道要表达的意思。
至于陈乐道,拿着他那本日语教材,坐在办公桌旁学着学着就趴桌子上去了。
薛良英坐在另一边,手里拿着本西厢记研究着,越是研读这本书著作,他越能理解到以前那些文人的高尚情操,不拘俗雅的一面。
不过安静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有小道消息从总监办公室传到了政治部。
“前任公董局董事杜邦被一伙人当街截杀,不仅脑门上挨了一枪,连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凶手还不知道是谁!!”
“是吗,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骗你你是我儿子!”
薛良英和陈乐道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听到杜邦被人截杀,薛良英下意识便是看向了身旁一起跟出来听八卦的陈乐道。
“那老杂毛死了?!!”陈乐道露出一副莫名惊喜,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这表情七分真三分假,惊是假,喜是真。宋杰那家伙动手还真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沓,竟然这么快就得手,连消息都传到他这来了。
作为和杜邦争风吃醋过的男人,陈乐道直接表现出了自己该有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政治部的几个同事见到他这模样,都是露出会心的笑容,紧接着又冲陈乐道眨了眨眼,让他不要把高兴表现得太过明显,警务处毕竟是法国人的地盘。
薛良英看着陈乐道的表情却是难掩心中疑惑,陈乐道和杜邦之间的仇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不是这家伙动的手,还真不一定。
自从那次在歌舞厅见识到陈乐道另外一面后,薛良英就不再相信陈乐道是个单纯善良又可爱的小绵羊。
“这家伙那个歌舞厅养着那么多服务员,真要是他,倒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薛良英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事和自己有没关系,管他谁干的呢。不过真要是这家伙干的,自己说不得还得费脑筋帮他想想办法。
虽然爷爷长寿的办法是不多管闲事,但这家伙的事不是闲事啊!
薛良英又瞟了陈乐道一眼。
他是一直觉得自己智商高于陈乐道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这个爸爸,或许没那么好当。
陈乐道不知道薛良英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努力锻炼着自己的演技,表现出对杜邦之死该有的反应。
宋杰得手的消息让他心中松了口气,得手就好,希望他们没留下什么痕迹破绽。他心里向伟大的愚者祈祷着。
同为从穿越者,克总演技那么好,可得保佑保佑自己这个小老弟。
“嘿,是不是你干的!”
回了办公室,薛良英看了看门口的位置,压低声音悄咪咪问了陈乐道一句。
“什么?”陈乐道茫然。
“少来!别装,杜邦的事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陈乐道脸色瞬间阴沉,双眼微眯盯着薛良英,声音沙哑,“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
“你当你写小说呢,正经点行不行!”薛良英有些受不了面前这个戏精。
“没趣,能不能配合一些,别视而不见!”
“......”
“别转移话题,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跟杜邦虽然有点间隙,但也犯不着让人干掉他啊,你当我傻呢!而且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小气,这么记仇???”陈乐道白了薛良英一眼,愤愤不满。
“不是你就好,杜邦不仅是法国人,还是前任董事,这次他出事动静肯定小不了。”薛良英松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是陈乐道让人干得。
薛良英的反应让陈乐道心中有点暖和,这家伙还不错,有点良心。
“你明显小说看多了,以为这是水浒传呢!动不动就杀官上梁山!”
陈乐道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
第七十七章 铁林
从警务处离开,陈乐道来了夜未央,见到宋杰若无其事站在一旁后,他那颗跳动不停的心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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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时,他一直担心宋杰动手后留下什么痕迹被人发现,表面再镇静,内心依旧心慌慌。
具体感觉就好像你娶了姐姐,却在洞房时认错人,找上了双胞胎妹妹,第二天醒来后发现真相的那种心慌慌。
好在,在警务处一直待到离开,都没有听到任何有关行凶之人的消息。对他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歌舞厅人多眼杂,陈乐道没有一见面就问,带着宋杰上了三楼。韦正云在二楼遇到两人,跟了上去,今天得知杜邦身死后他心里就憋了太多疑问,自己老板不是个省心的,这点他早就明白。
“把门关上,”进入办公室,陈乐道头也不会的说,径直走向办公桌。
说这种关系到脑袋的事情,他更喜欢在封闭的环境中,这样更具隐秘性。虽然他不需要这么做。
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有专人看守,一般人上不来。即使有飞贼上得来,脚步声要想躲过他的耳朵也没那么简单。
毕竟不是土著,严格来说,陈乐道是个“外星人”。外星人没点非同凡响的能力,又岂能叫外星人。
韦正云没有先说话,弱弱地看着两人,他在等陈乐道把要跟宋杰说的话先说完,他是体面人,知道讲究先来后到。
“事情办得怎么样?”陈乐道没在意韦正云站在一旁,直接问宋杰。
“办好了,过程很顺利,没有人受伤,也没有暴露身份。”宋杰简言道,什么已经办好,自然不言而喻。
陈乐道轻轻点头,宋杰好歹是个让祥叔聘请过的杀手,这点小事对他应该不难。
杜邦并不难杀,特殊的只是他的身份,以及事后的影响。
韦正云在一旁呆呆看着两人,他觉得两人话中隐藏的信息量有点大,让他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眉头轻轻翘起,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事实上在知道杜邦出事,又想到自家老板和他的恩怨后,他心里就有了点点猜测。
而在看到宋杰有别之前,早早就带人回了歌舞厅后,他就更加怀疑。
至于现在,他心中几乎已经确定
“老板?”韦正云小心翼翼喊了一声,他想举手插话。
陈乐道和宋杰齐齐转动视线看着他,目光平静地有些怪异。
“咕噜,”瞧着两人这平静得让人感觉有点压抑的目光,韦正云喉咙动了动。
“老板,杜邦的事不会是你们做的吧,”韦正云小心翼翼问。
明明是一伙的,但两人这目光让他感觉自己有下一秒要被灭口的错觉。
“嗯,”陈乐道点了点头,这事没必要瞒着,何况真要有什么烂摊子,他还打算让这工具人总经理去处理。
韦正云嘴角扯了扯,他心底有很大的波动,但陈乐道和宋杰两人平静的表情让他不知道该不该表现出来。
“我的老板唉,那是公董局前董事,不是我的前任老板啊!!”他内心无能狂吼。
可惜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韦正云没敢表现出来。
“这件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告诉其他人,杜邦身份特殊,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陈乐道轻敲桌面,提醒了一句。
两人点头,不同于宋杰听到这话后的平淡反应,韦正云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不让别人知道,那就是丁力也不能知道!!
想到这,韦正云嘴角再次微微上翘,果然,我在老板心里的地位还是比丁力要高的!
他心里有点乐滋滋,自己那么厚的本本笔记果然还是有用的。
呵呵,任你丁力叫大哥叫的再亲切,还是比不上本经理啊!
韦正云心中正胡思乱想着,陈乐道瞧着他嘴角灿烂的样子,再次敲了敲桌面让他集中注意力。
这么多次下来,陈乐道也发现了,自己这个总经理有时候总是喜欢当着自己的面跑神,这种行为简直就可以跟摸老虎屁股相聘美。
也就自己不是那些无良资本家,不计较他这毛病!
“杜邦这件事你要随时盯着,宋杰虽然做的漂亮,但难免会有遗漏。杜邦的事绝对不能让人联想到夜未央身上。”陈乐道语气严肃起来,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数遍夜未央几个人,他只放心让韦正云来盯着这事,丁力几人都不能让他放心。
察觉到老板的认真,韦正云心里这次没再思量自己那些小九九,认真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事的严肃性,不然他刚才也不会跟进来准备跟老板打听杜邦的事。
“这次杜邦的死,动静应该不会小,从杜邦那里弄来的东西先放着不要去管。接下来这段时间,夜未央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按照以前的样子来。”
毕竟是个法国佬,而且还是个董事,影响不小,法租界就是因此引发一场大地震,陈乐道都不觉得意外。只要这场地震不影响到他就好。
韦正云继续点头,心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虽然这好像是老板在重用自己的节奏,但他又有种老板好像又要甩锅给他的感觉。
难道这种重要的事,不应该老板亲自盯着吗?
韦总经理心中飘荡着淡淡的疑惑,随即又涌上一股安慰,至少老板没有甩锅给丁力那家伙!!
陈乐道不知道韦正云心中的自我鼓励,他心中只为自己高兴。
冯老头有祥叔可以甩锅,自己也有韦正云!这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冯先生=陈先生吗!
警务处,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但警务总监费奥里没有,杜邦的死,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因为杜邦的死亡让租界其他法国人感到了威胁。
他们在租界,甚至在这个国家,向来都是高人一等,什么时候,竟然有人敢威胁他们的生命了?
强如冯敬尧,和杜邦闹翻,想的也只是把杜邦送回法兰西老家,而没想过要杜邦老命。
只有陈乐道,这个后世来的有点小愤青的家伙,才不管杜邦是哪个国家的人,惹恼了,都是照杀不误。
费奥里一手叉腰,一手挤按着自己额头上的皱纹。他今天不知接了多少电话,来电话的人和杜邦并不见得是什么朋友熟人,但每个人却都是督促他必须尽快找出杀害杜邦的凶手。
这让费奥里本就不多的头发刚刚又掉了几根。
真应了中国人那句俗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杜邦在心里怒骂那些恼人精。
一个个平时奢华无度,酒池肉林风花雪月,屁正事不干,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警务总监在法租界拥有很高的地位,但当一个法国人在租界出了事,他所得承担的压力和他总监的地位同样也是成正比的。
租界的法国人不会让一个连杀害他们同胞的凶手都找不出来的人坐在总监位置上,这是对他们生命的不负责。
看着站在对面的人,费奥里心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感。
铁林是他一手提拔成麦兰捕房一把手的,他对这个有点小脾气的巡捕寄予厚望,结果这家伙转手就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这简直就是混账他妈给混账开门,混账到家了!
“这么长的时间,你就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查到?你这个巡长,还想不想干了!!!”
费奥里把自己和蔼上司的面罩给扯下扔到地上,并且狠狠踩了两脚,脸色黑森森的。
那群蠢货给他压力,他就只能给铁林压力。
当初提拔铁林当巡长,是因为铁林办案能力不错,现在他只希望铁林的办案能力不要昙花一现,更不要坑他。
早在之前,就有过小道消息说国内对警务处现状不满,有意整顿,要是这次不能将杜邦的事很好的解决,只怕不需要吉尔那个蠢货和他作对,他就得提前下岗。
费奥里忍不住摩挲了自己沙漠化的头发,谁又知道自己这个总监虽然表面风光,背后却也是压力山大呢?
他现在面临的情况,颇有点内忧外患的意思。
铁林面对总监的口水洗礼,忍不抬手擦了擦,说话归说话,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打水仗!
他很想来一句不就是死了个人吗,上海滩哪天没有死人?用得着这么慌慌张张的吗!
但他不是没脑子,死的是法国人,这话明显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他就得卷铺盖滚蛋了。现在这个好不容易当上的巡长,他觉得还不错。
“总监,这案子也得一点一点查啊!我又不是那福啥子斯,这么点时间找个线索都不够,哪能这么快就把凶手给你找出来。”铁林懒散说道,费奥里这暴怒的样子显然没能给他造成什么压力。
查查查,查你个蛋蛋,老子平时想查的案子你们不让我查,现在老子不想查,一个个倒是火烧眉毛了。
铁林心里也不爽,本来这个破案子就棘手,现在总监还跟着在这里瞎掺和,就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工作吗!
杜邦前两天登报,上面的黑色新闻他当然不可能没看到,这样一个废物人渣死就死了,有啥好查的!铁林对这事嗤之以鼻,内心非常想消极怠工。
“我不想听这些,让你坐巡长的位置,是让你好好查案的,不是让你玩的,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我必须要看到杀害杜邦的凶手出现在我面前!!”
费奥里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个期限,五天时间要是搞不定这事,只怕他的电话都得被打爆。
“哦,”铁林懒洋洋地答了一句。
“麦兰捕房是破案率最高的捕房,这件事你必须尽快给我搞定。”
看着铁林这消极怠工样子,费奥里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知道了,五天时间破案。那我先回去抓紧时间调查了?”他不想继续在这里让费奥里用口水给他洗脸了。
走出警务大楼,铁林回头看了一眼警务大楼,“嘁”了一声。
五天时间......五天时间找头猪都找不到,上哪给你找凶手去!
他白天带人忙活了一天,除了三具尸体和那辆车,其他毫无发现,动手的人明显早有预谋。
他现在连凶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五天时间能找出个屁来!
带着磨洋工拖一天是一天的思想,铁林回了家。
“杜邦死了!”
丽都歌舞厅,九叔坐在卡座举着酒杯一个人喝着闷酒,心里头有点胆寒。冯老头子还是狠啊,连杜邦都说杀就杀!
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皮,好几天没洗,似乎有点油了。
“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九叔让自己从胆寒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冯敬尧杀了杜邦,这肯定会引起租界的愤怒,利用好这个机会,他说不定还有机会!
眼中精光熠熠,九叔一改这两天的颓丧低沉,这次是冯敬尧自己犯错误把机会送到了他手上,这机会一定得把握住!
“呵呵,天不亡我九叔啊!”再次把酒倒上,举着酒杯打量了一下与往日相比焕然一新的丽都,曾经的熟悉感爬上心头。
“冯敬尧,方艳云,陈乐道,九叔的仇,会跟你们一个一个算的。”
搁下酒杯,九叔出了丽都。
九叔一走,立刻就有人去给许文强报消息。
“好,我知道了。”挥挥手,小弟再次将门给许文强拉上。
本以为九叔会闹事,结果没想到就这么离开了。雷声大雨点小,上海滩这些这些争地盘抢生意,动不动就你死我活的环境让他喜欢不起来。
掏出烟给自己点上,办公桌处很快变得烟雾缭绕起来。
许文强这几日有点烦恼,他在美华和丽都虽然干得不错,但这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至少他没有自己干得很开心的感觉。
最初来上海,既是想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同时也是因为方艳云在上海。
但这段时间他经历的所有事都和想的有些不同,上海滩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这里并不适合他,而方艳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方艳云,这里似乎并没有让他想留在这里的东西和牵挂。
很快,一支烟就在各种纷乱思绪中燃尽,许文强想离开这里的心思也是跟烟味一般越来越浓烈。
第七十八章 胆大的年轻人
离开几日,九叔再次踏入巡捕房的大门,和以前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的是一身唐装,而不是巡捕号服。身上颓丧之气全消,锃光瓦亮的光头显得格外精神。
当初离开时满面阴沉,恨不得将这警务处大门都给砸个稀碎。但今天,他是带着笑容走进大门的,眯眯眼笑容再现警务处。
门口站岗的两个巡捕尴尬地看着九叔施施然进入大门,不知该作何反应。九叔虽然停职,但有句话说的好,九叔依然是你九叔!
可不敢胡乱得罪。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偷偷跟在九叔背后往大门里面溜去。
九叔没去巡捕房,直接上了二楼。
两人又对视一眼,眼神无声交流。
“要不要去通知马总?”
“你去吧!”
“要不你去?”
“我不去!”
“那咱俩一起去?”
“我不去!”
“......”
两人最终都老老实实站着自己的岗:道哥说过,要给马总说说,给我们俩换个好岗位,咱们必须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陈乐道:???
途中警务处的人遇到九叔,一番犹豫后都老老实实口称九叔招呼着。
虽然九叔貌似已经日落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说不定哪天又爬起来了呢?
带着微微笑容,九叔径直走到副总监吉尔.勒布雷办公室门外。
“咚咚咚!”
“请进。”
“大新闻大新闻!!!”政治部一名同事敲响陈乐道和薛良英两人的办公室门,推门而入,脸上画着鲜艳的八卦阵图。
一人放下西厢记,一人放下教材,不约而同抬头看着推门之人。
“什么大新闻?”薛良英好奇问。
“九叔回来了,刚才我看他朝上面去了。”同事走进办公室,直接往两人办公桌中间一站。
“你们说九叔不会是要官复原职了吧?他难道是上去找总监?”
这人八卦起来堪比女娲她哥哥,说起来就没完。陈乐道两人都没搭话,他自己就先说了一大通,全是他自己的臆想猜测。
陈乐道和薛良英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嗯,”
“对,”
“应该是这样”......
两人用睿智的眼神看着这位同事,满口赞同。
不能反对,不然他会拉着你聊一天。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上海滩吗?
他能拉着你聊到凌晨四点!
几分钟后,得到满足的同事气色红润地出了办公室大门,这种得到发泄的感觉真爽!
办公室内两人无奈对视,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同事对这些小道消息,怎么这么能侃。
“他回来做什么?”薛良英看着陈乐道疑惑道。
陈乐道强忍着耸一耸肩的冲动,耸肩会让那些口味独特且挑剔的读者老爷们反感。
“不知道,”陈乐道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难道还真找着可以让他官复原职的理由了不成?”薛良英自言自语。
他俩平时的一大乐趣便是足不出办公室,便知警务处所有事。
陈乐道眉头微微蹙起,难道是因为杜邦这事吗?
做了亏心事,便怕鬼敲门,他现在看什么都容易往杜邦死亡的事上联想。
“你来做什么?”
吉尔.勒布雷皱眉看着九叔,本来九叔对他有不小的利用价值,但谁料费奥里下手那么快,直接就把九叔停职调查,以致于他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
九叔轻轻一笑,从容地在吉尔对面坐下,仿佛又恢复了往日九叔副总探长的威风。
“吉尔总监,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九叔神秘一笑,看着吉尔,等待他的追问。
“什么?”吉尔皱眉,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将成为真正的警务总监了。”九叔继续笑着,眯眯眼缝隙中透露着一股子自信。
吉尔眉头皱得更紧,他怀疑九叔这是在晃点他,一个被停职调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神神叨叨地说这种话。
“你想说什么?”
见吉尔这沉不住气的模样,九叔微微一笑,适可而止,他还得依靠吉尔.勒布雷。
“杜邦先生的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他说道。
“当然,”
“我怀疑这件事是冯敬尧做的,他和杜邦先生之间有仇怨,法租界敢明目张胆在大街枪杀杜邦先生的,只怕也只有他冯敬尧。”九叔侃侃而谈,他不怕吉尔不信。
不管这事吉尔信不信,甚至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冯敬尧做的,他都有把握让吉尔相信这事就是冯敬尧做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尔皱眉看着九叔,他很不喜欢九叔面对他时这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样子。
“吉尔先生,我觉得杜邦先生被枪杀这个案子,费奥里总监或许没那么容易将其解决,如果你能在他之前把这个案子破掉,那对你成为总监的事或许很有帮助。”
九叔心里有点感谢杜邦那老黄毛,总算是在见他们的上帝前干了件好事。若没有当初杜邦那层关系,那吉尔或许并不会相信他。
不过即使现在,吉尔也不是很相信九叔这话。
一个被撸掉的副总巡捕,凭什么说出这话?
他静静看着九叔,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大概能猜出九叔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但有些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见吉尔一言不发,九叔心中暗骂了一句,脸上保持着笑容,继续道。
“冯敬尧是有能力也有动机杀害杜邦先生的最大嫌疑人,但如果事情是他做的,那费奥里总监想要找出证据来只怕很难。
而即使找到了证据,想要对付冯敬尧,也会是一个让人十分头疼的问题,你知道的,冯敬尧在上海滩有很大的影响力。
“好了,直说吧,你想做什么。”吉尔皱眉看着他,
“我想帮费奥里总监一把,让他不用去寻找证据也能确认这件事是冯敬尧做的。”九叔微笑说道。
吉尔眉头绷着,他知道九叔这话不是表面说的意思,如果真要帮费奥里,那九叔现在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想让费奥里和冯敬尧爆发冲突?”
“不错,一旦他和冯敬尧形成正面冲突,到时候迫于压力,他必须得拿冯敬尧问罪,但冯敬尧不好惹,如果真把冯敬尧逼急了,或许最后只会是落得杜邦先生一样的结果。
但无论是哪个结果,对吉尔先生都会是好事,如果你能联合一些你的朋友让他们对费奥里施压,那或许你就能取代他的位置了。”
九叔说完就静静等待着,今天的话都是他昨天琢磨好了的,不管对他,还是对吉尔都只有好处,不怕吉尔不答应。
吉尔沉默一阵点了点头,看着九叔,“说吧,你想得到什么?”
吉尔能做官面上的事情,九叔刚才说的,明显不是单单官面上的事就能做到的,他得依靠九叔去做这件事。
九叔微微一笑,想到了当初的杜邦,难道这些法国佬都是一个德性吗!
“吉尔总监,我一直以为我能与你和杜邦先生成为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好处?呵呵,那你就看太小看你九叔了。
吉尔忍不住再次皱了皱眉,深深看了眼九叔,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朋友,而是听话能干的下属。
“离开了?”老马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忍不住眯眼蹙眉。
老九在副总监办公室待了那么久,带着笑容而来,又带着更灿烂的笑容离开,他到底想干什么?
心头琢磨着这事,老马只觉老九这家伙简直阴魂不散,都现在那模样了,还特么瞎折腾。偏偏他还真担心老九折腾些什么东西出来。
想了想,老马起身,准备去总监办公室告知此事。
走到门口,手摸到门把手又放开,拐了回来。这事连他都知道了,总监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费奥里正为杜邦那一烂摊子事头疼,老马打消自己去找他的想法。绝对不能把总监的头疼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总监既然让街巡组帮忙寻找关于杜邦一案的线索,那未必就不会让他这个总巡捕去调查杜邦一案。
这个烂摊子是麦兰捕房搞出来的,那个铁林更是时不时就会跟他唱反调不听招呼。老马可不想让自己去趟那滩浑水。
老马没有猜错,事实上费奥里此刻正愤怒着,刚才一不下小心摸了下头顶,他发现头发又少了一根。
这简直不能忍受!
朱润九和吉尔混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吉尔早就惦记他的位置了,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借这次的机会来打击他。
想到朱润九这个被停职了的家伙跑回警务处搅风搅雨,费奥里就后悔当初没直接把他弄到监狱里去。
“废物,一群废物!!!”
总监办公室传出无能狂怒的声音,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缩了缩头,这工作,简直没法干了!
...
两天后,
“老爷,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动的手,也没有任何证据是指向陈乐道的,这次动手的人,下手很干净。”
祥叔给冯敬尧禀报这两天查到的消息,其实就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让人在杜邦遇袭的地方查了又查,始终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只知道是一伙黑衣蒙面人干的,下手很利索。
“截杀杜邦的那伙人用了美式手雷,这种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即使在上海滩也不多见。
我让人查了查夜未央最近在黑市上购买的军火,他们只买了一些手枪和一些子弹,并没有手雷。
警务处的人说杜邦出事那天陈乐道一直都待在警务处的,后来听说杜邦出事,他的表现也很正常,这事恐怕不是他做的。”
祥叔说出调查的情况和他自己的推断,根据消息来看,杜邦的死和陈乐道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据警务处传回来的消息,在知道杜邦出事后,陈乐道还表现的有些幸灾乐祸。
这不像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会干出来的事。
若这事真是陈乐道干的,那陈乐道那样的表现就只能说明他的城府太深,心思太深沉。
祥叔并不认为陈乐道这样的年轻人能有那样的城府,能做到那一步的,那一个不是老家伙,就比如........祥叔看了眼冯敬尧。
“哼哼,”冯敬尧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祥啊,我的看法正好和你相反,这事越显得跟陈乐道没有关系,就越可能是他干的。
最近要说和杜邦有恩怨的,就只有我和那小子,这事是他做的,基本八九不离十了。”冯敬尧忍不住摇头说道。
他心里已认定这事就是陈乐道干得,只是他想不通那小子怎么有那么大的胆量。
年少轻狂?
从之前陈乐道的表现来看,他觉得陈乐道并不是一个轻狂得脑子都不正常的年轻人。
祥叔笑着点头应和,这些事还不是老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阿祥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当初横三的事我们就应该明白,那小子不是个大度的人。当初是他坏了横三的事,横三还没找他的麻烦,结果他就先把横三弄死了。
呵呵,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狠啊,只要是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他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横三和杜邦,就是鲜明的例子!”说到这,冯敬尧突然转头看了祥叔一眼,摇头笑了笑。
“当初你还担心他和许文强一样自命清高,呵呵,现在看来,许文强或许是真清高,但那小子,只怕是个假清高!”
冯敬尧和祥叔之间的关系有几分主仆也有几分老兄弟的味道,这样的打趣话,冯敬尧和祥叔之间并不少。不过都是冯敬尧打趣祥叔。1
面对自家老爷这话,祥叔只能笑笑,“还是老爷看的准,阿祥还差得远。”
不管面对的是谁,偶尔一个不那么假的马屁拍过去,即使对方知道是在拍他马屁,他还是会感到高兴。
因为他们本身也是这样认为的,就比如此刻的冯敬尧。
听到祥叔这话,明知道是在拍他马屁,但冯敬尧还是笑得很爽朗开心。
“那这事,我们?”祥叔看着冯敬尧,问着他的想法。
“不用去管,既然我们都找不出证据证明是陈乐道干得,其他人也不可能找的到什么证据。”冯敬尧摆了摆手,这事他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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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上海滩,他冯敬尧都找不到的东西,还有谁能找到?
“不过这事那小子干得漂亮,看来他手下也有几个能人啊!”冯敬尧感叹说道,这事一出,他对陈乐道越发满意了。
要能力有能力,要城府有城府,而且胆大心细,做事不留破绽。更重要的是,他女儿还喜欢!
只有这样的人,他才能在自己之后放心将冯氏商会交到对方手里。不担心一辈子的心血在他之后而破败。
“有一点得注意,那小子将这事做得滴水不漏,巡捕房那些人找不到线索,最后只怕会怀疑到我这里来。上海滩从来都不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这件事要警惕,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利用这件事来对付冯氏商会。”
冯敬尧不担心和上海滩其他商会竞争,就担心有人暗地利用这件事让租界那些法国人也来跟他作对。
上海滩看他不爽的人不少,少不了有人用这事来攻击污蔑陷害他。
冯敬尧对那些外国佬的脑子实在不抱自信,杜邦那老黄毛,就是前车之鉴。
好好做生意他不干,偏偏要来跟他玩聊斋。
第七十九章 狗头军师
祥叔静站在一旁,听到冯敬尧这话,他突然一怔,刚才尽说陈乐道的事情,竟然忘了还有件要紧事没有说。
“老爷,这件事恐怕已经有人出手了。”祥叔脸色严肃起来。
“今天下面的人传来消息,上海滩有不少地方都在说杜邦的事是老爷您让人干的,说得有理有据,更是有人在称赞说老爷您这是为国人出了口气。”
冯敬尧在上海滩有威名,有臭名,但这种传他好名的还是第一次。
他眉头一皱,这言论虽是称赞,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正如那颜色鲜艳,花叶曼美的罂粟。
“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冯敬尧沉声问。
“最早传出的地方都不在法租界,我让人查了查,没能找到是谁传出来的。恐怕是背后有人在操控,刻意避开了我们的视线。”
冯氏商会的力量在法租界最为强大,整个法租界,除去冯氏商会,就只有几个像金胖子那样的势力,与冯氏商会不可相提不论。
但出了法租界,冯氏商会的人办事就没有像在法租界那么轻松了。
偌大的上海滩,不是冯上氏商会可以一手掌控的。上海滩一些地方,照样不是冯敬尧说了就算的。
眉头深深皱起,祥叔的话让冯敬尧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
“不能让这些言论继续传播,全得断下来。”冯敬尧微微摇头,声音中听不出喜怒的情绪,只有历经大风大浪后的沉着。
“我明白,”祥叔点头,这事他已经让人去做了。
......
麦兰捕房,巡长办公室,铁林看着刘哥这两天的调查结果,眉头深深皱成一个川字。
“这就是你给我找出来的东西?”铁林声音沉了下去。
刘哥露出张苦瓜脸,杜邦出事有他的责任,能保住现在这个巡捕的位置都是因为铁林把他保了下来。理所当然,调查凶手的苦活累活落在了他身上。
“巡长,不是我没好好调查,实在是那伙人太狡猾,我把遭遇袭击的那条街道和找到车的那条街道附近全都找了,附近住户一个没落,全部走访询问过。但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伙人在杜邦先生死后,将杜邦先生的所有东西全部转移,然后就凭空蒸发了一般,没有了踪影。”
铁林双眼盯着刘哥,这家伙平日在捕房内就是个偷奸耍滑的主,他也懒得管,结果这次给他弄出这么大的麻烦。
见他语气中带着苦意与惶恐,铁林心感无奈。
这家伙是个老油条,但因此也更知道事情轻重,这次的事关系到法国人,又是他惹出来的,量他也不敢在这事中乱来。
“啪嗒”一声,铁林将东西摔在桌上,他要敢把这虚头巴脑的玩意拿给总监看,那他最好带条毛巾一起去。
在屋内踱步走来走来,手掌摩挲着后脑勺,铁林心思快速转着。
还有两天,怎么也得拿点有用的东西出来才行,不然总监那里没法交代。
“我让你调查的跟杜邦有恩怨的人,都有哪些?”铁林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刘哥。
刘哥歪头想了想,很快道:
“近期跟他结仇的主要是三个人,一个是之前连山纱厂的厂长陈连山。杜邦要收购连山纱厂地皮,委托冯先生帮忙。陈连山不愿卖,但被强买了去。
然后就是那个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陈乐道,前面报纸上登过,他跟杜邦先生之间也有恩怨。
最后就是冯先生,现在很多人都在传杜邦的死是冯先生做的。但具体原因不清楚,好像说是冯先生把连山纱厂地皮拿到后,杜邦先生突然变卦,不和冯先生做生意了。”
事关自身前途,刘哥不敢不认真,知道巡长在破案上有一手,他对巡长交代下来的事都是不折不扣拿出十分精力去办的。
杜邦这事越早翻篇,对他越好。
铁林屁股靠坐在办公桌边沿,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下巴粗糙的胡茬,想从事发地点找线索几乎不可能,这样就只能从杜邦自身任务关系上找突破点。老刘刚刚说出的三个人,倒的确是一个比一个值得怀疑。
他心中有了主意,看向刘哥。
“你去调查一下那个夜未央老板还有冯敬尧跟杜邦之间的恩怨。”
“啊!”刘哥再次露出一张苦瓜脸。
不等铁林瞪眼,刘哥便道:
“巡长,夜未央还好,但冯先生......贸然去查他的事,有些...不太好吧。”刘哥扭扭捏捏,面色为难,苦活累活我都干,但不能让我去干这种要命的活啊!
“你怕什么,又没让你去详细深入调查,”铁林恨铁不成钢地吼道。屁大点事都干不好,趋利避害倒是挺在行。
“你不是说外面有人说这事是冯敬尧干的吗,去把这些事给我打听清楚,什么都不知道调查个屁调查。这事最后搞不明白,你屁股下那根板凳也别想坐稳了。”
刘哥唯唯诺诺,面带委屈,吼那么大声干嘛吗,调查就调查呗!
“赶紧滚蛋,这事你给我抓紧了,明天我就要看到结果!”铁林满是嫌弃地赶人,看到这个混账他就来气。
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老二,带两个人,跟我出去一趟。”
赶走刘哥,铁林拿着自己的巡捕帽走出办公室,朝一个人喊道。
“巡长,咱们去哪?”坐上车,开车的巡捕问道。
......
“巡长,到了。”
车子在陈连山家不远处停下,四人下了车,看了看周围环境,铁林走近弄堂,寻着门牌号一个一个找了过去。
连山纱厂一事他在报纸上看到过,和陈连山有直接关系的是冯敬尧,杜邦一事上,陈连山嫌疑很小。但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铁林还是决定来看看。
很快找到陈连山家所在地,铁林让人上前敲门。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看着开门的人,铁林几人都是一怔。
陈翰林打开门,见外面站着四个巡捕,同样一愣。
“你们是?”陈翰林看着几人疑惑出声。
“我是麦兰捕房的巡长铁林,这是陈连山陈厂长家吧?我有事需要和陈厂长聊一聊。”
报纸上对陈连山的评价不错,虽然报纸上的东西不能尽信,但事情不明朗前,铁林对陈连山抱着基本的尊重。
听到“陈厂长”三字,陈翰林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抚平。
“我是陈翰林,在中央捕房任职。铁巡长,你们找家父,不知道是什么事?”说话时,陈翰林让开大门,让几人进去。
麦兰捕房铁林的名字陈翰林从巡捕房其他人口中听说过,麦兰捕房破案率在几个捕房中排名第一,就是因为巡长铁林。
据说铁林祖上几代都是捕快,在办案上很有经验,铁林继承了他祖上的天赋,在办案上很有一手。
同时,铁林也是所有捕房巡长中难得的一股清流。中央捕房的巡捕在私下里对铁林的评价大多都很不错。
对这样的人,陈翰林心中也存着几分敬意,尤其是在他进入巡捕房,体验到巡捕房内糟糕的环境后。
铁林进入陈翰林家中,心中意外陈连山的儿子竟然是个巡捕,不过这代表不了什么。法租界的巡捕并不都是好鸟。
陈连山在书房内练字,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见到铁林几个巡捕还以为是儿子的同事,一番聊下来才知道是来调查杜邦被枪杀一事。
杜邦的事情陈连山自然知道,这两天陈翰林也一直在街头上帮忙寻找着有关的线索。
心中无鬼,陈连山很配合铁林,有问必答。
“你说当初是陈乐道劝你把连山纱厂卖出去的?”对话中,铁林听到一个让他意外的名字。
“是的。”陈连山点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想到两人相同的姓氏,铁林突然觉得陈乐道的嫌疑巨大起来,甚至一下子盖过最具嫌疑的冯敬尧。
一则子报父仇的剧情瞬间在脑中浮现。
不过陈连山摇了摇头,让铁林心中猜测落空。
“没什么关系,他是我儿子同学的朋友。”
“你们不是亲戚?”铁林想问的是两人是不是父子关系,话到嘴边时又改口。
听到这话,陈连山不由看向另一边的陈翰林,他倒想陈乐道能是自己儿子。
“不是,他是从法国回来的,虽然都姓陈,但没什么关系。”
虽然都姓陈,但自己儿子明显比不上别人儿子,想到这,陈连山又瞪了眼陈翰林。
虎父犬子啊!!
铁林点了点头,有点失望,刚才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接近真相。
又聊了几句,铁林没在陈家久待,陈翰林送几人出去。离开时,铁林回头看了陈韩林一眼,瞄了一眼他胸前的哨子。
“你是街巡组的?”
“嗯,”陈翰林点头。
“这两天你们捕房有在街面上得到什么消息线索吗?”
“没有,”陈翰林摇头。
“行吧,好好干,希望你不要堕了你父亲的名声。”
铁林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中央捕房的人就算得到什么消息也不可能会告诉他们麦兰捕房。即使他是巡长,陈翰林只是最底层的巡街巡捕。
通过刚才聊天,他觉得报纸上对陈连山的评价很中肯。很清楚巡捕房是个什么样的他,只希望陈连山儿子也能成为一个还不错的巡捕。
“回捕房。”车上,铁林道。
“巡长,是陈连山做的么?”旁边巡捕问道。
只听巡长和陈连山在那聊了半天,他们也没能从其中听出个什么东西来。
铁林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回想了下和陈连山的谈话,对方的镇定与坦然,不像是装出来的。问及和杜邦之间的恩怨,也是如实说出,没有半点心虚。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铁林想到另外一个嫌疑人。
陈连山话中提到了陈乐道,真正想收购连山纱厂地皮的人是杜邦这事也是陈乐道告诉陈连山的。那陈乐道又为何会知道?
难道陈乐道和杜邦之间早有恩怨,不然如何能知晓这些?
来这之前他没想到这一行还能得到跟陈乐道有关的事,不让过这却是让他心中越发矛盾。
陈乐道劝陈连山卖出纱厂,这不正好合了杜邦的意吗!
这到底是有仇还是有恩?
铁林心中带着不解和怀疑,回了巡捕房,准备等看了老刘调查出来的结果再做打算。
......
白天接到夜未央打来的电话,下班后陈乐道没有直接回家,和薛良英分开,驱车来了夜未央。
夜未央的热闹一如既往,大门处时不时都有进出的人。开业已经差不多两个月,这里已经有了一批熟客。
“老板,”车刚停下,一个服务员跑过来给陈乐道开门。
在一声声老板的恭敬称呼中,陈乐道上了三楼,去了他办公室。屋内整洁干净,纤尘不染。这里每天都有专人前来清扫。刚在办公桌后坐下,“咚咚敲门声”响起。
“老板,”韦正云走了进来。
“坐,”陈乐道指了指对面的坐椅。
等韦正云坐下,他才又道:“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他之所以赶过来,就是因为韦正云在电话中讲有人在夜未央附近打探他的事情,尤其是与杜邦有关的事。
不过那人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所畏,竟然直接在夜未央附近打探,视夜未央中之人如无物。
“今天白天,经常在歌舞厅外卖报的报童突然跑进歌舞厅找到一个服务员,说要见您,声称有事要告诉你,后面我去见了他。”韦正元不缓不急地说道。
“那个报童告诉我说有人找到他,跟他打听夜未央以及您的消息,不仅如此,后面他还看见那人在附近找其他人打听同样的问题。意识到不对,他就找了进来。”
陈乐道安静听着,等他说完,轻轻点头,又皱眉问:
“那个报童为什么会把这些事告诉我们?”
“报童卖报纸都有各自的区域,这些区域都有人霸占强自收保护费。我们舞厅开起来后,先后有几波人来闹事,但都被我们赶走,后面这片区域就默认归我们舞厅管辖。
因为老板您定的规矩,我们没有向任何人收取类似保护费这些费用,所以周围的小商小贩对我们都十分认同,自然也不希望我们舞厅出事。”韦正云解释道。
明白缘由的陈乐道静静沉思着没有说话,看来当初他最先定下的几条规矩确实有用。没有立即说起消息的事,陈乐道继续说道:
“夜未央在法租界独树一帜,我们这么做虽然有好处,但一个破坏规矩的搅局者,势必不可能有多受欢迎。但有一点必须记住,不管谁不满,谁闹事,最先定下的几条规矩绝对不能违背。”陈乐道语气坚定。
当初韦正云留下,不仅是因为陈乐道给的多让他拒绝不了,也有一部分陈乐道定下那几条规矩的原因。
一,凡是夜未央经营场所以及所属人员,静止贩卖和吸食大烟
二,凡是夜未央工作人员,一率不得奸淫掳掠,欺凌弱小,助纣为虐
三,凡是夜未央工作人员,必须严格遵守夜未央所有规章制度,违者任罚
三个凡是,是陈乐道当初最先就定下的,所有加入夜未央歌舞厅的人在确定进入之前都有个类似宣誓的仪式,这三点是所有人都要知道的。
这事倒不是陈乐道突发奇想,这个年代的上海滩就流行这个。比起青帮复杂的入门仪式,陈乐道已经简化很多东西。
韦正元点头表示明白,他能在这里安生地待下来,也是因为陈乐道定下的这三点规矩,让他感受陈乐道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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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暂且不说,说说报童那事,弄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了吗?”陈乐道问。
“从报童那里得到消息后,我就让人去跟着那个人。那人在周围转了很多圈,后面还亲自进了舞厅。最后我派的人跟着他去了麦兰捕房。杜邦的案子就是麦兰捕房主办,那人应该是麦兰捕房的巡捕。”韦正元道。
陈乐道听完又安静下来,麦兰捕房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了上来,是因为我跟杜邦之前就有恩怨,具有嫌疑,还是因为麦兰捕房找到了什么线索?
陈乐道手指轻敲着桌面,思索可能的缘由,想着想着,思绪渐渐跑偏。
“听说麦兰捕房的巡长叫铁林,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别吵,我晚点再来打你’的铁林。”
他脑袋里慢慢勾勒出一个很润的身影。
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远,陈乐道赶紧回神,见韦正元还在对面坐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
“正云,这事你怎么看?”
韦正云见老板刚才沉思,正打算掏出小本本,等待老板即将到来的指示,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怎么看”。
愣了愣神,赶紧放下去摸小本本的手。
正襟危坐。
丁力不在,合该我表现!
一瞬间,韦正云脑袋里闪过很多人的名字。
萧何,诸葛亮,荀彧,谢安,房谋杜断,刘伯温,还有谁来着???
哦,狗头军师吴用!!
第八十章 简直扯淡
办公室内,韦正云面对陈乐道目光,身体笔直端坐,整理了下心中思绪,才道:
“如果麦兰捕房真的有了证据,应该不会这么安静,说不定会直接拿人,他们偷偷摸摸来打探消息,应该是没有什么证据,可能只是有些怀疑。”
巡捕房办事,证据不证据并不重要,向来是以严刑拷打为主。鉴于陈乐道身份,没有证据拿不了人。但这事牵扯到法国人,若有了切实证据,陈乐道的身份不会好使。
陈乐道轻轻点头,他心中也更倾向韦正云这个说法。身在警务处,他更知道杜邦之事给巡捕房带来多大麻烦。
这两天警务大楼内职员工作之余都不敢大声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费奥里总监心情不好,脾气暴躁。
“这件事不能放松,你让人去盯着麦兰捕房,监视他们最近的动静,一旦有什么大动作,立即回禀。”陈乐道沉音说道。
“好的,”韦正云点头。
韦正云离开,陈乐道继续在办公室坐着,安静的环境让他心思集中,想到麦兰捕房以及巡长铁林,之前那个想法再次冒出。
麦兰捕房和铁林一起出现,这不可能是巧合,但如此以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大杂烩吗?
手指摩挲着下巴,感受着指尖的粗糙触感,陈乐道静静想着。
......
“三个月前来的上海滩,现在就已经是警务处政治部的翻译;夜未央开业两个多月,现在已经是租界首屈一指的歌舞厅!”
想到老刘刚才给他说的关于夜未央老板陈乐道的消息,铁林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上海滩是神奇的地方,一夜之间便可能什么都有了不假,但一个人到上海滩不过三个月便能做到这地步,还是太过匪夷所思。
“这人不简单啊!”一手插在裤兜,一手端着咖啡站在窗前,铁林心中对陈乐道印象更加深刻。
“关键的是,这人和冯家也有点说不白理不清的关系。陈连山和冯敬尧,还有杜邦,他和这三个人都有牵扯。”拿出裤兜里的手摸了摸后脑勺,这复杂的关系让他头疼。
这人明明才来上海滩不过三个月,但干出的事却是一点不少。
“能在上海滩这个浑水池塘里快速立足,他绝对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要杀杜邦,应该能办到。”抿了一口有些烫嘴的咖啡,铁林端着杯子坐回自己位置。
咖啡放在桌面,身体后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子靠背,翘着二郎腿,心里想法复杂纷奇,一时得不出个定论。
对陈乐道知道的越多,这人给他的感觉越怪异。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仔细一想,又是迷雾重重。
实在看不透!
闭眼枕着靠背,铁林抬手揉了揉眉心,驱散眉间的几许心烦意乱。
“老刘询问过的人,对这人评价都不错,说他是个良心商人,但这可能吗?这上海滩真能容得下一个良心商人,这样的商人能在上海滩这么快立足?”心头飘出两个大大的疑问。
巡捕当久了,看谁都有问题。
想到那一面倒的评价,铁林反倒更加觉得陈乐道是个心思深沉,阴险狡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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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刻意的伪装,他不相信真有人能得到所有人好评。
干巡捕这么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不想了,明天去见见就一切都知道了!”起身站起,看着窗外夜色,铁林拿上自己的帽子,再待下去就得找总监要加班费了。
时间飞快过去,夜色匆匆退去,天边晨曦微明。
吃过刘婶准备的早餐,陈乐道再次驱车到了警务处。
还是那两个熟悉的巡捕在站岗,见到陈乐道,两人热情地打招呼,陈乐道笑着应一声进了大门。
两个巡捕见陈乐道从身旁走过,嘴唇忍不住动了动,很想问问陈乐道他俩这位置什么时候才能调动。不过嘴唇嗫嚅,直到陈乐道进了大门,两人都没有问出口。
“你怎么不问!”见陈乐道消失在视线中,右边的巡捕着急道。
左边巡捕闻言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没问吗!”说完送了他一个白眼。
“我,我不是没有你嘴皮子溜吗!”
......
“噢,早啊,又出去巡街?”陈乐道在楼道内碰巧遇到陈翰林,笑着问道。
陈翰林还是那一杆长枪背在背上,腰间挂着一根警棍。脸上没有当初的激情兴奋,这些天下来,他渐渐接受了巡捕房现状。
“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乐道抬手看了看时间,不到十点,“这不还早吗!”
陈翰林沉默以对。
沉默着,他突然想到昨天铁林去他家的事,道:
“昨天麦兰捕房的巡长铁林去见我爸,问了关于杜邦的事情。”
陈乐道眨了眨眼,脸上适时泛起一抹疑惑与惊讶。
“杜邦的事就是麦兰捕房在主办,不过他们去见你父亲做什么?”
“因为纱厂的事,可能是怀疑我爸也有嫌疑吧。”陈翰林摇头,双眼看着陈乐道。
“你跟杜邦不是也有间隙吗,他们应该也会来找你。”
“或许吧,不过现在还没来过,”陈乐道摇头,脸上没什么异常表情。
两人又说了几句,陈翰林才背着枪离开,陈乐道则上了楼梯前往政治部。
没走远,陈翰林突然转身,看向楼梯上陈乐道的背影。
陈乐道此时已经上到二楼,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深深看了几眼,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陈翰林再次转身离开。
陈翰林身影消失在楼道中,陈乐道突然又出现在楼梯口,看着陈翰林背影,摇了摇头。
“怀疑是我吗?难道我长得就那么不像好人?”嘴里嘀咕一句,转身走开。
薛良英就像个没有追求,整天混吃等死的公务员,除了每天上班来得早,就没其他追求了。
陈乐道走进办公室,他已经坐在自己办公桌后,手上捧着那本还未读完的西厢记。
真正的经典,永远都需要细细咀嚼品味,体悟其中精髓。
又是无欲无求的一天,两人在政治处就是划水摸鱼的异类。不过得益于这样的生活,陈乐道的日语倒是越学越不错。
搞到现在,他也能用日语跟薛良英偶尔讲两句骚话。
临近下班时间,陈乐道正打算离开,旁边墙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这是两人共用的电话。
“你接吧,多半都是找你的。”薛良英看了电话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沉浸在文学的世界中。
薛良英距离电话更近,起身就能够着,但他接的电话几乎都是找陈乐道,他现在懒得接了。
铁林作为捕房巡长,虽然跟陈乐道互不成统属,但论起来铁林官是比陈乐道大的。陈乐道那甚至不算官,就是个公务员。不过政治部的公务员身份比较特殊。
虽然不知道铁林为什么要在夜未央见自己,不过陈乐道没有拒绝,正好见见是不是加钱居士。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看了眼手表,刚好快到他下班时间。
“时间倒是瞅得准,怎么不上班时间直接来这儿见我!”
叹气摇了摇头,难道其他分区捕房的巡捕都喜欢加班吗?陈乐道心里琢磨着。
也没听说加班有加班费啊!
“你还不走?我走了啊!”拿上外套,陈乐道对薛良英问。
“还差几分钟下班。谁要见你?”薛良英问。
“麦兰捕房的的巡长铁林,”陈乐道如实道。
薛林英抬头看了眼他,见他神色如常,又低了下去。
“应该是问你关于杜邦的事情。”
“嗯,应该是,走了。”随便说了句,陈乐道推门离开。
到了夜未央,阿彪已在外面等着他。
陈乐道本以为铁林会在办公室或者会议室等自己,不过出乎意料,他跟阿彪一起进去时,铁林正和另一个巡捕在二楼喝着小酒。
悠哉悠哉,好不自在。
“铁巡长,你好,闻名久矣。”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陈乐道看向脸更黑的那人。
“薛翻译,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一趟。”铁林起身,笑着和陈乐道我握了握手。
两人都是警务系统的人,寒暄客气几句便熟络起来。
“铁巡长,是去楼上办公室还是就在这?”
“就这儿吧,我这也是例行公事必须得来拜访下,随便说几句,咱们自己人就别这么见外了。”
陈乐道本以为铁林会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不过看样子好像并不是那样。
“好,那就这。”陈乐道在旁边坐下,同时朝一个服务员招了招手。
“把我珍藏的那几瓶酒拿上来。”
双眼看着老板,服务员顿时懵在原地,老板什么时候有珍藏的酒了?
正要说话,身后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韦正云带着笑容走了过来。
“老板,我去给你拿。”
陈乐道点了点头。
走到酒柜前,韦正元敲了敲桌面,服务员转身看过来。
“给我拿瓶最贵的酒。”韦正云道。
老板有没有珍藏的酒他还不清楚吗,不过是最贵的酒和珍藏的酒两个说法体现出来的意义有所不同而已。
“陈翻译,我这次来是为了杜邦的事情,你在政治部消息灵通,有听到过什么有用的消息吗?”铁林没有拐弯抹角,他不擅长那个。
听到这话,陈乐道正了正脸色,“要说什么有用的消息没听到,外面风传的消息倒是有所耳闻。”
说完这话,不待铁林问,陈乐道又说道:
“杜邦这人,我和他也有过接触,甚至有过摩擦。和大多数洋人一样,在我们中国人面前高高在上,自觉高人一等。另外有些好色。”
陈乐道记得铁林在针对一个日本杀人犯时,立场坚定,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退却。就这点来看,他应该是爱国的。
“我听说陈翻译是法国归来的,看你的长相,应该是......”铁林插了句话。
陈乐道笑了笑,毫不在乎的点头道:“我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法国人,我是两国混血。”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始终是炎黄的血液。”
铁林脸色一怔,因为陈乐道身上众多事情的扑朔迷离,他对陈乐道本没有太多好感,但听到这话,他突然感到羞愧。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如果不是真的爱国,一个从小在法国长大的混血,岂能说出这般走心的中国话。
没说话,铁林郑重端起酒杯。
“陈翻译,不为别的,就为你刚才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他心思不复杂,和老马那些老油条相比,甚至可以说是单纯。陈乐道刚才那句话,结结实实说进了他心里。
在巡捕房当巡捕,他曾经也受过一些非议,被称为法国人的走狗。但他内心,仅仅只是想当好一个真正的巡捕。
租界巡捕房内歪风邪气盛行,该破的案子没人破,该办得事没人去办。他当这巡捕,只是想真正的为租界内的中国人干些实事。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旧是中国心!这不正是他内心的写照吗!
这一刻,铁林险些忘了陈乐道是他的嫌疑人,这明明是知己。
喝了酒,陈乐道继续说,铁林对他的态度比刚才明显认真了些。
“当初我和杜邦结怨,就是因为方艳云方小姐,杜邦伪善,内心看不起我们中国人,可能就是因为那次被我阻止,就记恨上我。
后来他让中央捕房的副总探长九叔派人来我这舞厅捣乱,不过好在机缘巧合下没造成什么损失。”
不等铁林问,陈乐道便将自己和杜邦之间的恩怨全说了,坚持坦白从宽。
“这次出这么档子事,也算他罪有应得,遭报应了。不过他在上海滩得罪人实在太多,连冯敬尧冯先生他都毫不在乎,你可以想象,这上海滩还有谁是他不敢得罪的。”
铁林听完轻轻点头,这话说得在理。
陈乐道如此配合,毫不掩饰把他和杜邦之间的恩怨说出来,铁林心中对他怀疑更淡。
“陈翻译,外面都在说杜邦的事可能是冯先生做的,你觉得这事是真的么?”他心中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试探问道。
“呵呵,”陈乐道突然摇头笑了笑。
铁林疑惑看着他,不知道他因何发笑。
“冯先生能在上海滩有这么大的名声,岂会不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要杀杜邦,又岂会让人抓到把柄?更别说还有人在外面大肆议论这事。”
陈乐道此刻风轻云淡,显然对这杜邦是冯敬尧杀的这事嗤之以鼻。
不待陈翰林插言,他就给出了自己的明确答案。
“这是在我看来,就是扯谈,毫无根据。”
第八十一章 五天后的报告 (求月票啊!)
他为什么给出如此肯定的答案?
铁林双眼看着陈乐道,见其神情不似作伪,心中泛起一抹狐疑。
老刘昨天给铁林讲述的信息中,提到陈乐道和冯家关系不一般。当初刚到上海,陈乐道便在车站救过冯敬尧的女儿冯程程,后面更是跟她关系暧昧。
是知道些内情,所以确定杜邦之事不是冯敬尧所为,还是在故意帮忙遮掩?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摩挲,铁林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刚才的谈话虽让他对陈乐道有了一些说不出的好感,但巡捕基本的职业素养铁林还保持着。心中萦绕不定的怀疑因素让他一时拿不清主意。
陈乐道见他不说话,也不着急,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如常地看着舞厅一楼起舞的人。
他的目的是扰乱铁林的视线,不管怀疑谁,只要不怀疑到他身上就行。
至于冯敬尧,这件事本就不是冯敬尧做的,自己给铁林提供正确的线索思路,这只会让铁林更加相信自己。
“陈翻译,能说说你这么认为的理由吗?”铁林说道。
在心里认同陈乐道后,他说话变得越来越直接,那些弯弯绕绕的客气话干脆不怎么说了。
“当然,都是同僚,我说的这些如果能对破案提供帮助,那我很荣幸。”陈乐道微微一笑,语气真诚。
往后靠着椅背,他继续道。
“冯先生有多大能量我们心中都有个数,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他要杀杜邦,绝对会把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外界都开始议论这事,这只会给他引来麻烦。”
铁林微微颔首,认同陈乐道这话,能到冯敬尧那个地位的人物都不会是傻子,确实不会干出如此愚蠢之事。
这一点确实可疑。
他期待地看着陈乐道,希望陈乐道能给出更多合适的理由。
“另外据我所知,冯先生跟杜邦之间虽有恩怨,但这远没达到要取对方性命的程度。杜邦作为公董局董事,身份不是一般人可比,在没有任何利益的前提下,他何必杀杜邦,给自己找来一堆麻烦呢?”
他这话刚说完,铁林旁边的一个巡捕忍不住说道:“但杜邦的那些古董财物都消失了啊,那是一笔很大财产......”
话没说话,陡然停下,巡捕突然意识这好像不是他能插嘴的谈话。
不过两人都没有在乎他的插话,陈乐道只是微微一笑,给出解释。
“冯氏商会作为上海滩诸多商会的龙头老大,又岂会缺钱?你认为冯先生会为了些许钱财而去招惹洋人吗?”
洋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大爷,可以站在中国人头上拉屎拉尿。这话很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巡捕尴尬一笑,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巴。
“我说的这些都只是我的一些猜测而已,没有任何依据。如果你怀疑这事是冯先生做的,那最好详细调查一下。
不过你要调查的话我有个建议,冯先生不是一般人,巡捕房虽然负责租界治安管理,但华捕地位尴尬,你要调查冯先生,最好上报一下费奥里总监。
有法国人在上面顶着,即使冯先生到时候因此发难,麦兰捕房也不会首当其冲承受最大的压力,毕竟巡捕兄弟们也都不容易。”陈乐道笑着说道,全心全意给出合适的建议。
听到陈乐道最后那句话,铁林旁边的巡捕神色都有了些微变化。
这位陈翻译真不错,竟然还会为我们着想!
他看这陈乐道的眼神都带着感激。
他们干巡捕是为了混口饭吃,可不是为了去得罪冯敬尧这种大人物。
铁林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为有些人,他顶着枪林弹雨也要把案子办下来,但有些人嘛,就可办可不办了。
铁林带着人离开,陈乐道起身让人将铁林送出去,再次坐下,脸上笑容恢复平静。
韦正云见他们谈完,从旁边过来,欠身问道:
“老板,他都说了些什么?我们没暴露吧?”
陈乐道指了指对面位置,示意韦正云坐下,然后才道:
“应该没掌握什么线索,来试探试探而已。”
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脑中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以铁林的前后态度来判断,他那些话说得应该还不错。
“巡长,你怎么看陈翻译?还怀疑他吗?”车内,铁林坐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开车的巡捕忍不住将这气氛打破。
铁林在思考陈乐道说的那些话,听到旁边的声音,回了神,摇摇头道: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
脑中再次浮现陈乐道那句说进他心坎里的话,对这话有着深刻感受的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事不是陈乐道干得。
不能因为是混血,就对他存在偏见!铁林心中告诫自己。
听到铁林这话,巡捕也松了口气。陈乐道刚才说的话在他这里刷足了好感,他可不希望陈翻译被巡长误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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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你去调查下最近谁和冯敬尧有怨隙,如果冯敬尧因为这事倒了霉,那谁会获得最大的利益!”铁林安排道。
“好,”巡捕点头,只要不让他跟老刘一样去调查冯敬尧就行。
说完这话车内再次安静下来,铁林仔细想了想,越想他越觉得陈乐道那番话说得有道理。
作为一个真正的巡捕,他虽然并不喜欢冯敬尧,但确实得承认,如果冯敬尧要想杀杜邦,根本不需要这般大张旗鼓。
杜邦死后不久,有关杜邦是冯敬尧杀的的言论就开始冒头。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杀。
皱着的眉头舒展,抬手捏了捏眉心。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铁林心里暗自感叹,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已经不远。
这个朋友一定得交下来!
......
“巡长,你要得急,我只收集到了这些东西。”
巡长办公室,刘哥将自己对冯敬尧和杜邦之间恩怨的调查收集资料放到铁林办公桌上。
他能查到到的东西不多,冯敬尧这等级别的人物不是他能调查的,所能做的不过是将大众都知道的事情收集汇总。
“嗯,先放在这吧,”铁林靠着椅背,淡淡点头。
有了新方向的他,对这资料已经不是很看重,不过还是可以验证一下陈乐道所说的关于杜邦和冯敬尧之间恩怨不大的事情。
见铁林不看资料也不继续说话,刘哥站着有点局促,巡长这是什么意思?
“巡长,那,那我下去了?”
虽然很想问问,但担心铁林又让他去深入调查有关冯敬尧的事情,他忍着没问出来。
“嗯,你先下去吧,这资料我一会儿再看。”铁林点头。
小心翼翼看了看铁林,刘哥一步三抬头,确定真的可以出去后,赶紧撤步退出,又拉上办公室的门。
刘哥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巡长那样子和之前不太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两人之间还真没多大的摩擦,杜邦在地契一事上出尔反尔,但这肯定还达不到让冯敬尧出手杀他的地步。”看完资料,铁林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心中琢磨着陈乐道说的那些话。
杜邦和朱润久勾结起来要对付冯敬尧之事,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这显然不是刘哥能知道的事情。否则铁林或许还会有点怀疑。
“看来陈乐道没骗我,那这事很有可能真的不是他或者冯敬尧干得,难道真的有人在借用这事陷害冯敬尧?”
身为一个捕房巡长,铁林接触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脑子里很快冒出诸多借刀杀人的阴谋论。
陈乐道自己都不知道,他对铁林的一番“肺腑之言”,还真就给冯敬尧少了不少麻烦,也给铁林找了个更好的方向。
当晚夜里,铁林让刘哥调查冯敬尧和杜邦恩怨的事情由下到上很快传到了冯敬尧耳朵里。
在其他地方,冯敬尧的消息渠道或许没那么灵通。但在这法租界,就是警务处政治部,在这种市面上的消息收集打听上,也比不过冯敬尧。
“这个铁林动作很快啊,胆子也不小,竟敢让人来调查我!”听完祥叔的汇报,冯敬尧不由笑了起来。
“他是当初费奥里亲手提拔成巡长的,在办案上有些能力,麦兰捕房这些年一直是几个捕房中破案率最高的。另外这人的性格也颇为刚硬,很多事情上都是软硬不吃。真按巡捕的定义,倒是一个合格的巡捕。”祥叔笑着说道。
合格的巡捕是好巡捕,但却不是他们这些人需要的巡捕。
“呵呵,让他查吧,这事不怕他查。”冯敬尧摇头笑道。
反正这事不是他做的,有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巡捕来查,对他倒是更加有利。
“老爷,恐怕他现在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了。”祥叔笑着说道。
“嗯?怎么回事?”冯敬尧皱了皱眉。
“今天铁林去找了陈乐道,不知道陈乐道跟他说了什么,回到捕房后,他就让人去调查最近跟你有恩怨的人,我猜他是怀疑有人想要陷害您。”祥叔笑着说道,这对他们来说是好消息,而关键的是他们还什么都没做。
冯敬尧点了点头,有些意外。
这种作为受害人,巡捕房要为你做主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感觉似乎还真点奇妙。
“这样么......”他低声呢喃,没想到陈乐道那个坑岳父的小子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有查到之前那些消息是谁散出来的吗?”冯敬尧问。
“具体是谁没查到,但这些人背后都有老九的身影,应该就是他。”
“又是这个老九,都现在了竟然还不消停!”冯敬尧皱眉。
“老九现在和警务处的副总监吉尔.勒布雷勾结在一起,可能因此有恃无恐。”祥叔道。
冯敬尧点了点头,又问:“之前收集的吉尔的黑料怎么样了?”
对付吉尔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对付杜邦一般,将其赶走。至于像陈乐道那样杀人,对冯敬尧来说不划算。
“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吉尔.勒布雷的黑料自上次冯敬尧说过后,祥叔就一直让人在收集,这段时间下来已经有了不少。
因为杜邦的原因,吉尔最近收敛了不少,再想继续收集那些黑料,已经没之前那么容易。
“嗯,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到费奥里那里去,费奥里和吉尔一直是竞争关系,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冯敬尧手指轻敲桌面,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祥叔默默点头,“那老九那里?”
“既然有铁林这个合格巡捕在,这事就让他去处理吧,你暗中引导一下。”
“是,阿祥明白。”
......
费奥里给铁林的五天时间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费奥里的电话一大早就打到了铁林办公室,催着他“交作业”。
这是第五天,铁林没像那些装逼犯一样说什么第五天时间还没结束之类的话。接到费奥里电话,直接表示案子有了大进展,马上就会带着这几天的调查成果去见他。
这话对费奥里来说就是春天的甘露,冬天的暖阳,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消息。
绷着的心稍稍松了松,电话那头费奥里语气明显有了转变,没了那种气急败坏的班主任催交作业时的感觉。
挂断电话,时间到了九点半,铁林驱车从麦兰捕房出发,前往警务大楼。
车到警务大楼,铁林碰巧遇到了来上晚班的陈乐道。
“陈翻译,你这是?”
见陈乐道同他一般从车上下来,铁林诧异地看着陈乐道。
这是去哪里办事了来吗?
铁林没往陈乐道刚来上班这事上去想。
“哟,铁巡长!”陈乐道没回答铁林的问题,笑呵呵敷衍过去。
“铁巡长,你笑容满面的,是案子有了进展吗?”两人一起朝警务大楼内去,两个小巡捕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哈哈,还得感谢陈翻译那天说的那番话,不然我今天只怕就没办法给总监交代了。”铁林爽朗笑道。
“陈翻译,我现在得上去给总监汇报,回头,咱们找个时间,大三元,我请客,务必赏光。”
“好说好说。”
两人寒暄几句后分开,铁林朝总监办公室而去,陈乐道则是朝政治部而去。
进到办公室,见到费奥里时,铁林双眼忍不住瞪大。
五天前来时,费奥里头顶还稀稀疏疏分布着几百根头发,跟那戈壁中的白杨树一般,始终屹立不倒。
费奥里平时宝贝他那几根头发就跟宝贝他情妇似的,怎么这五天不见,原本还是个戈壁滩的头顶,转眼就彻底沙漠化,不见一丝“绿色”了?
生物的本能让铁林从那个沙漠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收敛目光,坚决不再往那沙漠中心地带看上一眼。
听铁林说完自己的分析,又看完他递上来的报告后,费奥里斜竖着的眉毛微微舒缓,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变得和蔼了些。
将手中看完的报告放下,费奥里抬头看着铁林。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座椅。
“这些报告和消息来源你能确定属实吗!”费奥里问。
铁林递上的报告中不仅有朱润九的名字,还有副总监吉尔.勒布雷的名字存在。原本一些麦兰捕房调查不到的事情,在祥叔的暗中引导帮助下,全都跑到了铁林这份报告上。
这些详尽的消息让铁林这份报告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但这也让费奥里更加重视,巡捕房平时一些糊弄案子的手段,费奥里心里是清楚的,但这份报告中既然涉及到了吉尔.勒布雷,那他就必须保证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铁林点头,朗声道:“这份报告要是不真实,我就不会把它放到您面前了,我的性格您是知道的。”
费奥里点了点头,若是别人,他确实不放心。但对巡捕房中的愣头青,头铁的铁林,他确实能放心。
“我知道了,这次你做的不错,接下来你继续查,我要看到跟加详细的消息,还有杀害杜邦的那几个凶手,我希望你能把他们全都找出来。”
“是,”铁林立正行礼。
“行了,你回去吧,这次的案子我会给你记上功劳的。”
铁林离开办公室,费奥里再次拿起那份报告。
上面写着朱润九和吉尔.勒布雷勾结,为陷害冯敬尧,而派出杀手杀害杜邦的“详细”过程。
虽然上面没写为什么吉尔.勒布雷要去对付冯敬尧,但这并不重要,不管这份报告到底真不真实,他都要让这份报告是真实的。
一份报告,既能把杜邦的案子结了,又能把吉尔.勒布雷这个碍眼的家伙除去,还有什么真相能比这份报告更加真实?
伸出手指弹了弹报告,费奥里脸上露出笑容,折磨了他几天的事情,现在看来能告一段落,并且给他带来些回报了!
最后看了看这份报告,心情越发美妙,拉出抽屉将其放进去锁好。
有了这份报告,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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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突然传来的消息 (万字大更求月票)
“陈翻译,什么都别说了,今天这报告一交,我们麦兰捕房算是给总监交了个差,杜邦这事算是过去一大半了。”
大三元一个包厢内,铁林脸上微红,说话有些大舌头,吐气中带着浓浓的酒味,他已经酒意上头。
“这事多亏了你那天一番话点醒了我,啥都不说了。陈翻译,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哥,我就叫你道哥!”
他一手揽着陈乐道肩旁,一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酒水晃得四处都是,嘴里还大咧咧说道。
铁林性格本就豪放,不喝酒时还好,喝了酒一兴奋这股隐藏在骨子里的豪放便彻底释放出来。
陈乐道顺着铁林的话,一个劲点头,这人看着是个能喝的,结果这才喝几杯就这样了!
心头哭笑不得,这是又要当哥的节奏啊!
铁林面相成熟,看上去比陈乐道大些,但实际年龄倒是和陈乐道差不了多少。被叫哥,倒也没多大不合适。
只是让这三十来岁面相的叫自己哥,陈乐道心里总是怪怪的。
铁林嘴里还一个劲巴拉巴拉说着:
“道哥,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说,我铁林别的不怎么样,就是讲义气,为朋友,咱能插自己两刀!”
肩膀让铁林搂着,陈乐道想推开铁林那满是酒气的脑袋,这家伙喝酒后力气大的出奇,竟是死活不撒手。陈乐道无奈。
铁林一边说话,一边晃晃悠悠给自己倒酒,酒没到进酒杯里,倒是让他给他到在了桌上。又菜又爱喝,真是......到最后,铁林终于是趴到了桌子底下去。
看着杯盘狼藉的餐桌,陈乐道面露苦笑,这饭吃得真是一言难尽。以后说什么都不单独跟这家伙出来吃饭了,吃也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喝酒。
......
几天过去...
“吉尔先生,流言现在已经越传越广,冯敬尧让人在阻止流言的传播。不过他还是太高看自己,这种让市民喜闻乐见的言论,尤其是谁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在杜邦被冯敬尧杀的言论中,冯敬尧俨然被塑造成了一个英雄,能和洋人对着干,这可不就是国人楷模吗!这消息一传开,想阻止都很难。
正如九叔所言,这种事是市民百姓最喜欢谈论的。
“很好,”吉尔满意点头,端着咖啡啜饮一小口,再次放下杯子。
“我的那些朋友一直在给冯敬尧施加压力,催他找到凶手,这些天费奥里着急地头发都掉了不少。”吉尔笑着说道,似乎看见了费奥里头顶上的那片茫茫沙漠。
“我已经拍了一封检举他的电报回国,相信有了杜邦这个事件做导火索,费奥里的总监职位马上就得被除去了。”
正如冯敬尧对付杜邦用的方法一样,吉尔这两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费奥里的那些丑事,他让人收集了不少。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警务处也是一样,警务处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上到警务总监,下到站岗的小巡捕,同样没一个是清白的。
吉尔在警务处内部权力争夺上输给了费奥里,便从外面着手,有了这些年收集的资料加上这次杜邦的事情,吉尔相信这次一定能一击必杀,让费奥里让出总监位置回国养老去。
九叔看着吉尔布满喜悦笑容的脸,心里暗自骂了句“老奸巨猾”,这些外国佬没一个好东西,但嘴上依旧笑着恭维道:
“吉尔先生,看来得恭喜你,你距离升任总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哈哈,朱,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应该是同喜,我成了总监,华总巡捕的位置也就是你的了。”
华总巡捕是警务系统内华人目前最高职位,老马现在可以说是警务处最位高权重的中国人。
至于陈乐道和薛良英,虽然在警务处同样受到尊敬,但他俩是狐假虎威,真说到权力,还得是老马第一。
九叔听到吉尔这话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之前他只是副总巡捕,上面还有老马这个跟冯敬尧穿同一条裤子的人在,这让他跟冯敬尧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只能耍些不上台面的手段。
等他成了华总巡捕,再背靠着警务总监,即使冯敬尧,他也敢正面扳扳手腕。
想到现在的情况,九叔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已经不远,心里忍不住对未来开始畅想起来。
可怜的金胖子,我会给你报仇的!
九叔和吉尔在咖啡厅畅想未来,警务大楼内费奥里此刻同样收到了一份让他意外却又感到惊喜的礼物。
看着手中的诸多香**片以及文字记载的资料,他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陡然想到对面还站着人,赶紧又收起自己脸上的笑意。
“陈先生,这些照片和文字资料和之前报纸上登载的关于杜邦先生的那些报道有诸多相似之处,杜邦先生的事不会也是你们做的吧?”费奥里看着对面的祥叔说道。
祥叔呵呵一笑,对费奥里的质问丝毫不急。
“我们之前的确给那些报社提供了一些关于杜邦先生的照片和资料,不过杜邦先生被人杀死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冯先生的目的只是把杜邦先生送回他的故乡而已。”
“是吗?”费奥里看着祥叔,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杜邦怎么样,他并不在乎。
“那吉尔副总监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冯先生,以致于冯先生要将这些东西给我呢?”
“呵呵,费奥里先生,我们不妨开门见山,直接说吧。”祥叔没有回答费奥里的问题,他今天来这不是给费奥里解惑的。
“您和吉尔副总监之间的关系我们也略有了解,冯先生很想与费奥里先生交个朋友,这些东西都是冯先生送给您的礼物。”祥叔微笑说道,身上的灰色长袍让他气质带着几分儒雅,说话时显得彬彬有礼。
费奥里低头看了眼祥叔所谓的礼物。这些东西他确实喜欢,但要说是白送的礼物他就不信了。上帝哪会没事就扔块披萨给他呢!
不过这不重要,祥叔既然不说,他索性不再追问,只要能让吉尔除去副总监职务,不在警务处待着碍他的眼,这便是一件好事。
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吉尔和朱润九两人密谋杀害杜邦的事情,吉尔或许就不是除去副总监职务,而是得回国接受审判了!
费奥里心情越发好了,嘴角浮现一抹隐秘的笑容。抬头看着祥叔。
“陈先生,冯先生在上海滩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谁又会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呢?请你回去转告冯先生,费奥里非常高兴能成为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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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里伸出手和祥叔握手,口中微笑着说道。
“那我就先告辞,不打扰您工作了。”
祥叔摘下帽子滑至胸前,微微欠身,然后转身走出办公室。
费奥里再次坐下,看着桌上的这些照片和文字资料,嘴角笑容渐渐扩大,越发灿烂。
祥叔离开费奥里办公室,留在门外的两人立刻跟上,三人没直接出警务大楼,而是拐个弯去了政治部。冯程程知道祥叔要来警务处后,特地委托祥叔给陈乐道带份礼物过来。
自上次陈乐道建议冯敬尧让冯程程待在家里后,他们两人便再没见过。
上次的危机虽然解决,但冯敬尧依旧没让冯程程出门,他实在担心冯程程出现意外。最近上海滩开始传出那些有关他的言论后,他就更不放心冯程程出来了。
冯程程本想将东西亲手送给陈乐道,她心里期待着陈乐道见到礼物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惜爸爸不让她出来,就是跟祥叔一起出来也不行。
无奈之下,她只能委托祥叔将东西带给陈乐道。
“咚咚咚,”身后一人上前敲响陈乐道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声音,不过不是陈乐道的。
知道陈乐道不是自己单人一间办公室,祥叔并没有疑惑,直接推门。
“请问你找......”薛良英话未说完,陈乐道抬起了头。
见着门口的祥叔,放下手书本,笑着起身道:“祥叔,你怎么来了?”
薛良英不再说话,知道这是来找陈乐道的了。
对祥叔笑了笑,薛良英再次低下头,目光回到西厢记上。
“祥叔,你坐,”陈乐道给祥叔倒了一杯茶。
祥叔一直微笑看着他,等他忙完坐下才说道:
“乐道,在警务处工作还适应吧?”
祥叔此刻就像一位亲切和蔼的长辈,身上没有丝毫冯敬尧手下第一刽子手的气息。
“呵呵,还行,这不,每天都是这样清闲的生活。”陈乐道笑道。
祥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这次过来是找费奥里总监的,小姐知道我要来,就托我给你带点东西过来。”
这话说完,祥叔朝门口招了招手,一人端着一个礼盒走了过来,递给陈乐道。
“这是小姐托我带给你的东西,她本想亲手交到你手里,不过老爷最近这段时间不让她出来,便让我带给你。”
祥叔笑着说道,笑容带着几分对后辈的调笑与慈爱意味。
“打开看看吧,小姐特意嘱咐一定要让你看过之后我才离开。”
陈乐道笑着点头,打开包装得颇为精美的礼盒。
原本注意力沉浸在书中的薛良英突然抬了抬头,目光朝陈乐道手中的礼盒飘来。
礼盒打开,里面折叠好的一条红色围脖显现在陈乐道面前。陈乐道脸上适时露出惊喜之色。
拿出围脖轻柔地摸了摸,很细密,很软和,看得出织这条围脖的人很用心。
看着织得颇为细密的围脖,陈乐道心中真有几分感动了。
那傻丫头,没想到居然还会这个。
冯程程作为冯家的千金大小姐,冯敬尧的掌上明珠,再加上从小便没有母亲,他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这种针线活。
陈乐道直接当着几人的面将围脖套在了脖子上,虽然现在的温度还不需要这个,但冯程程一定特希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将围脖戴上。
站起来感受了下,脖颈被围脖包裹着,暖洋洋的,陈乐道对祥叔笑着说道:
“祥叔,麻烦你转告程程,这条围脖很暖和,我很喜欢。”
祥叔笑着点了点头,对陈乐道越发满意,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年轻人。
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祥叔起身,“你喜欢就好,这可是小姐花了几天时间一针一线给织出来的,手都不知被扎了多少下。就连冯先生的围脖都被小姐排在了你的后面呢。”
有些心疼的将冯程程背后的辛苦说了几句,祥叔又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姐还等着我带消息回去呢。”
“我送送祥叔。”
陈乐道带着围脖一直将祥叔送到警务大楼外才返回,再次踏进办公室时,一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顿时落到了他脖颈处的围脖上。
“冯家大小姐真是贤惠,竟然还亲手给了织了一条围脖。”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酸溜溜的。
陈乐道笑了笑,送给薛良英一个你羡慕去吧的眼神。
取下围脖叠好放回礼盒中,刚才戴着是为了让祥叔回去转告冯程程,让那傻丫头高兴高兴,现在就没必要了。上海滩的温度还没到需要戴围脖的程度。
“怎么,羡慕啊,想要就去让你家那位大律师给你织去,光羡慕有什么用。”陈乐道对眼神酸溜溜的薛良英说道。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本来淡淡的酸味顿时浓烈起来,跟司马光砸了一个醋缸一般。
薛良英和他未婚妻的感情很好,但那位律师女士颇有些女强人的精明能干,在女红这些针线活上的手艺却是不怎么拿得出手。
这不是刺激人了吗不是!!
薛良英恨恨地瞪了眼陈乐道,决定接下来一天都不跟陈乐道说话。
事实上他没有做到,十分钟后:
“你真是个负心汉!”
“???”
听到薛良英这冷不丁钻出来的一句话,陈乐道瞪大了眼睛。
这话换一个美女来说我可能还会有点成就感,但你是怎么回事??
“有了冯家大小姐,竟然还跟你那个干姐姐关系不清不楚,我鄙视你!”
薛良英鄙视地看着陈乐道,说完这话,似乎感觉自己扳回一局,嘴角浮现笑容。
当在幸福上比不过别人的时候,就跟他比人品!
这是薛良英在别人身上得到的经验,以往他经常让别人这样比。
不过想到自己还有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成就在,他就更高兴了,刚才的委屈一闪而逝。
......
距离陈乐道收到冯程程围脖的日子已经过去几天,这些天上海滩风平浪静,没有太大的事情发生。
陈乐道每天按时上班,嗯,不对,这个并没有......
冯程程每天顶着自己爸爸的醋缸子织着给爸爸的围脖,爸爸说了,要是比给陈乐道那小子的围脖差,他就不要。真是个难以将就的老头。
陈翰林每天依旧在街上走来走去,遇见了小偷依旧冲在最前头去抓,只是脸上没了天真单纯的那股学生稚气。陈乐道给他制定的磨炼计划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用周明先和吕奉名字命名的奉先诊所陈乐道已经有段日子没去,也不知道周医生是不是依旧在奉先诊所内白嫖着。
费奥里和吉尔.勒布雷两人都在心里算计对方,想着把对方送回法国故乡去,吉尔等待着国内的消息传来,费奥里则在找一个向吉尔发难的时机。
冯敬尧杀了杜邦的传言在上海滩越传越广,冯先生的名字再次响彻上海滩,他的众多臭名中混进了一个叛徒。一些等着看冯敬尧倒霉的人都在暗地悄么声地关注着事情的发酵。
费奥里每天依旧能接到众多催他找出凶手的电话,但已经胸有成竹的费奥里总监并不再为此心急,心情越来越好,就连头顶的沙漠里都冒出了一两根绿苗。
一切都有条不序地进行着,但在这看似平静的状态下,一道隐藏着的一波汹涌波涛却是即将袭来。
这天早上,萨尔礼睡意朦胧还没有起床,床头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喂,”
带着几分起床气的语气传到电话另一头,但对面之人没有计较萨尔礼的语气,而是急匆匆说道。
“萨尔礼,是我,格林。”
格林语气中带着焦急,听到是格林,睡意朦胧的萨尔礼顿时清醒过来。
“格林,出什么事了吗?”
格林是法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也是他的好朋友。若非有急事,肯定不会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而且还如此着急。
“出大事了,我刚得到消息,吉尔前段日子给国内拍了电报,附上许多证据举报费奥里。国内早就对警务处现状不满,因吉尔这封电报,已经决定去除费奥里警务总监职务,召他回国。
新任命的警务总监法布尔已经从法国出发,估计就在这两天就要到上海了。
法布尔是带着整顿警务处的命令来的,他上任后警务处将会面临全面整顿,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国,先避过这次风头吧!”
格林打这个电话,就是给萨尔礼通风报信的。
法布尔成为新任总监的事是他国内的朋友告知他的,并且告诉他法布尔是个做事严明的人,一旦带着整顿警务处使命的法布尔上任,警务处必将面临残酷的清洗。
要想躲过这一劫,萨尔礼就必须早做准备,一旦法布尔上任,再想溜就来不及了。
“好的,我知道了。”挂断电话,萨尔礼再没有一丝睡意,起床匆匆洗漱后开车前往警务处。
格林不会骗他,如果不是真的到了必须得赶紧离开的地步,也绝不会这么着急的给他打电话。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现在得立马做些安排,然后赶紧回国。
吉尔.勒布雷这个蠢货,举报费奥里就算了,还连累他!
陈乐道照常九点半左右从家里出发,快到距离十点不远的时候到了警务处。
还没进入警务大楼,两个小巡捕就叫住了他。
“怎么了,有什么事?”
见两人叫住自己,陈乐道疑惑着问。
“陈翻译,萨尔礼督察长让你来了后去他办公室找他,看他的样子好像挺急的。”
其中一人对陈乐道说道。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陈乐道点头。
“出了什么事?萨尔礼干嘛着急地让站岗的巡捕通知我?”陈乐道心里冒出疑惑。
这两个巡捕是他来警务处后会最先遇见的人,如果不是十分着急,怎么都不可能让两个站岗的巡捕给他传话。
陈乐道带着疑惑进入大楼,没去自己办公室,直接去了萨尔礼那里。
敲门后,里面的声音立马传来。
推门而进,萨尔礼见是陈乐道,立马道:“陈,你终于来了!!”
两人坐到一旁沙发上,萨尔礼将早上格林给他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陈乐道有点懵,这些话里的消息量太多太惊人,他一时有点消化不完。
“你打算怎么做?”陈乐道问。
“我得回国避一避,等这次风波结束后再回来。”萨尔礼道。
“我叫你来主要是为了你的事,我打算把你的翻译职位转到顾问职位上,还是属于政治部。
警务处有规定,所有警务处的职员都不能在外经营任何产业。之前没人在乎这个,但这次法布尔上任后就不一定了。
顾问不一样,性质比较特殊,是可以在外经营产业的,只有成为顾问,你在外开歌舞厅的事才不会被追究。”
陈乐道之前不知道警务处还有这个规定,不过仔细一想,好像没有这个规定才更奇怪。只不过他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而已。
“好的,我没有意见。”他点了点头,心中对萨尔礼更加认可。
能在这种时候想到自己,这个朋友交的值!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明天就离开,正好明天有回国的轮船。”萨尔礼道。
陈乐道点头,道:“明天我去送你。”
在这之前,陈乐道对萨尔礼更多的是利用和抱大腿的心理,但萨尔礼刚才说的话,让他拿萨尔礼当真的朋友了。
萨尔礼点了点头没在这件事上多说。
“这件事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另外,我和格林是好朋友,他是副总领事,我离开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我会告诉他你是我朋友的。”
萨尔礼没有陈乐道那么多小心思,他一直都是拿陈乐道当朋友的,离开之前,也一直在为朋友着想。
说完这些,萨尔礼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继续道:“陈,我离开后,温小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陈乐道点了点头,想起了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自上次在萨尔礼家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
萨尔礼将所有事情嘱托完,带着陈乐道亲自去重新办了入职手续,以防万一,他直接将陈乐道之前当翻译的档案给销毁了。
他不了解法布尔,天知道法布尔会不会从时间上去针对陈乐道,毕竟陈乐道的夜未央歌舞厅是在任职翻译期间开业的。
所有事情做完,萨尔礼没有跟陈乐道久待,他还有许多其他事情得去处理。
至此,陈乐道以后就不再是陈翻译,得叫陈顾问了。
陈乐道对此没什么感觉,当个顾问,总比当个翻译官好听些,人家都是一枪一个翻译官,反正两者都没什么实权,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一大早脑子里就被塞进这么多消息,陈乐道脑子里有点混乱,带着点小迷糊回了办公室。
薛良英已经坐在办公室喝着咖啡看着书,除了书他似乎没什么其他可以看的。
听见推门声,他抬头看了眼,见是陈乐道,又低下头去,过了几秒,又抬起头。
“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陈乐道摇摇头没说话,他得先理一理脑中的思绪,将萨尔礼刚才说的些话给消化完。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薛良英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是不好的。
陈乐道心中思索着法布尔成为新任总监之后对他的利弊。
他之前在翻译那位置上啥违法乱纪的事都没干,顶多就是在外面开了个歌舞厅,这算不了什么大事,更别说如今这隐患还让萨尔礼给他消除了。
不过萨尔礼一走,他最大的靠山就没了,虽然还有格林那个“远亲”,但肯定没有萨尔礼那么好使。
这件事是他需要注意的,说不定会有人趁萨尔礼离开来找他麻烦。毕竟夜未央吸金的能力已经越来越强,足以引来一些人的觊觎。
不过萨尔礼说了法布尔是个做事严明的人,这样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法布尔上任,警务处必定会迎来一场大地震,如果他能在其中抓住机会,说不定能一下子崛起也不一定。
警务处这么大一块蛋糕,要说他不想在其中啃上一口,那是肯定不可能的。若是如此,他之前就不用托老马将陈翰林弄进巡捕房了。
思来想去,陈乐道觉得法布尔上任对他来说利大于弊,虽然萨尔礼走了,但他现在已经在上海滩站稳脚跟,不是谁想动就动的。而且他现在跟冯氏商会关系也不错,实在不行,大不了跑去吃软饭。
除了萨尔礼这点外,法布尔的上任对他再没有一点坏处,只要他操作的好,将全是好处。
这样一想,陈乐道突然有点期待法布尔的上任起来。
如果法布尔真能将警务处上下的乌烟瘴气整顿一新,那这对法租界平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想通这些,陈乐道绷着的眉头松开,脸上神色轻松起来。
薛良英在那边时不时偷瞧陈乐道一眼,见他神色突然有了变化,顿时来了几分兴趣,这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能转变这么大?
“你想什么呢?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的。”他问。
陈乐道抬头看着薛良英,犹豫着要不要把法布尔上任的事情说出来。
老薛是不错的朋友,虽然八卦,但嘴巴该严实的时候谁也别想从他嘴里翘出点东西来,而且考虑事情很周全。
想到这些,陈乐道觉得薛良英应该不在保密范畴内。
费奥里马上就要下台,这已成定论无法更改,老薛背靠费奥里,将这事提前告诉他也能让他早做准备。
偌大的警务处,他能勉强相信的人也就两三个,一个陈翰林,一个薛良英,现在还可以加上一个萨尔礼。
这事应该说!
陈乐道心中很快有了决定。
耳朵动了动,仔细倾听,确定门外没有人,他走到薛良英办公桌旁,脸色严肃地说:
“费奥里要下台了!”
“什么?”
薛良英差点笑了,他的第一反应是陈乐道在给他开玩笑。不过看着陈乐道没有变化的脸色,他慢慢收起笑意,皱起了眉头。
“你没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陈乐道认真看着他。
“刚才我去见了萨尔礼,这是他告诉我的。”
见薛良英难以接受,陈乐道继续说道:
“费奥里被吉尔.勒布雷举报,法国那边已经决定去除他总监职务,新任总监法布尔已经在来的路上,费奥里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
这事你得早做打算,萨尔礼说新上任的总监法布尔是个做事严明的人,并且这次是带着整顿警务处的任务来的。他一上任,警务处肯定将会面临大清洗。”
薛良英听完,消化了一会儿,才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费奥里被去除总监职位,这事也太突然了!
就在前两天,费奥里还告诉他马上就能将吉尔给送回法国故乡去,结果没想到竟然被吉尔给釜底抽薪了!
深吸几口气,让自己从这足以让警务处人心惶惶的消息中冷静下来。
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就是法布尔清洗警务处,也清洗不到他头上来。他一没收例钱,而没干什么违反警务处规章制度的事情。
想到规章制度,薛良英突然看向陈乐道。
“你得注意点,警务处是不准职员在外面有产业的。你作为政治部翻译,也在这个范畴内。”他指的自然是陈乐道开的那歌舞厅。
“我没事,萨尔礼已经将我从翻译的职位变成了顾问,这不在职员范围内。”陈乐道颇感欣慰地说道。
这个朋友也没白交,这个时候知道提醒自己这些事。不枉自己将这消息告诉他。
“那就好,我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不管怎么清洗都清洗不到我头上来。”薛良英说道。
“只是可惜了费奥里,他人还不错,只是能力上差了几分。”
警务处会变得现在这样乌烟瘴气,和费奥里的不作为有很大关系。不过作为费奥里朋友,薛良英只能这样说。
“我刚才想了想,法布尔上任对我们不一定是坏事,如果他真能将警务处上下整顿一翻,那你到时候就可以干些你想干的事了。”
陈乐道知道薛良英有能力,只是因为警务处的环境如此,他才在这政治部编写组当一个小翻译。若法布尔真像萨尔礼说的那样,那薛良英以后的确是英雄有用武之地。
薛良英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警务处现在的情况要想改过来很难。还没有亲自见过法布尔,他并不确定法布尔是否能将警务处风气改过来。
......
十六铺码头,陈乐道和许久没见过的温曼如一起出现在这里,在两人前面,是提着箱子一身正装的萨尔礼。
萨尔礼已经将政治部的事情交代完,并且给领事馆请了个长病假,准备回国修养身体了。
在他身后,是即将出海前往法国的客轮,已经有不少人在登船。
“陈,温小姐,非常感谢你们能来送我。”萨尔礼对两人说道。
“这是作为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情。”陈乐道笑着说。
萨尔礼笑了,放下箱子上前和陈乐道拥抱了一下,看了看温曼如又嘱咐道。
“陈,我走后,温小姐就得交给你照顾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陈乐道说这话,陈乐道点了点头。
“当然,温小姐是你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乐道已经看出来,萨尔礼对温曼如是有意思的,不过很显然,温曼如似乎只把他当成朋友。
温曼如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传统的知性与温柔,或许就如她偏向传统的气质一般,她在婚姻上对找一个外国友人做丈夫并不感兴趣。
轮船下检查船票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高声呼喊催促,让买票了的人赶紧登船,轮船即将要出港。
萨尔礼回头看了看,又看向两人。
“我该走了,再次谢谢你们能来送我。”
“行了,不要再客气了,赶紧登船吧。”
“再见。”
萨尔礼摘提起行李箱对两人道。
“再见!”
萨尔礼拿着行李登船,两人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上船,轮船汽笛长鸣离港后两人才收回视线。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陈乐道说。
“确实是这样,萨尔礼对朋友很好。”温曼如轻轻一笑点头说道。
“温小姐,我们也回去吧,你去哪里,我送你,萨尔礼可是再三嘱咐我要照顾好你。”陈乐道带上自己的帽子,对温曼如道。
“难道萨尔礼不说,你就不打算照顾好我了吗?”温曼如看着陈乐道笑着说道。
温曼如这笑容太有杀伤力,说的话也带着歧义,陈乐道尴尬一笑。
温曼如见他这囧样却是轻笑了起来。
他赶紧收回目光,非礼勿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像温曼如这种有着知性气质的御姐。
“听萨尔礼说你开了一家挺不错的歌舞厅,要不我们一起去你的歌舞厅坐坐吧。”
“行。”陈乐道点头。
夜未央,在办公室工作的韦正元听到下面人说老板又带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来了,想也没想,立马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起身朝楼下走去。
一个合格的员工,必须对每一位老板娘都有足够深刻的认知,只有这样,这位员工才能有远大的前途。——鲁...不对,是韦正云!
当他走下楼,看到坐在陈乐道对面的温曼如是,不由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心里越发佩服起自己的老板。
至于刚回到夜未央不久的丁力,对此只能发出羡慕的感叹。
“大哥不愧是大哥!”
......
萨尔礼归期未定,陈乐道依旧每天上着自己的班。
警务处上下对萨尔礼突然生病回国修养的事感到困惑,他们事先谁也没听说萨尔礼生病的事。
萨尔礼一走,政治部的事情便由费奥里管着。
上帝突然丢下这么大一块披萨,费奥里差点被砸晕了。
他还来没得及从这巨大的好消息中缓过来,突然就接到了一个从总领事馆打来的电话。
“喂,我是费奥里。”
“费奥里总监,我是范尔迪总领事的秘书,总领事先生通知您下午三点来领事馆参加一个会议。”对面的人说道。
“是什么会议?”
“很抱歉,费奥里总监,总领事先生并没有告诉我这方面的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按时来参加会议的。”
电话挂断,费奥里没有在乎这个电话,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如同童话故事一般,各种各样的好消息让他心情太好,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人怀疑。
与此同时,副总监办公室,吉尔.勒布雷同样接到了来自领事馆的电话,同费奥里的电话一般,都是让他去领事馆开会的。
挂断电话,吉尔.勒布雷已经猜测到这次会议是要说什么事了。
看来国内的消息已经传来,费奥里将被免除总监职务,他该上位了!
摸了摸自己也并不太多的头发,吉尔感觉自己越来越强了!
拿出自己收藏在办公室的被中国人称为宫廷玉液酒的酒,吉尔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他并不是很喜欢喝中国的这种酒,但实在太高兴,他必须要喝酒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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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萧规曹随 (求票票啊,手动哭泣)
两间办公室内,总监费奥里和副总监吉尔.勒布雷两人都是同样的高兴。
一个人为自己接下来的将要做的事感到激动,一个人则为自己即将迎来的事感到激动。
可惜这里没人提醒他们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除去在办公室偷乐的两人,其余人依旧是该干啥干啥,警务大楼一片祥和。但没人知道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安静,当然要除开政治部编写组翻译办公室的两个闲人。
心有准备的陈乐道和薛良英依旧还是学着自己的日语,看着自己的西厢记。风暴将来,但都席卷不到他们这个小小的办公室。
“你觉得这次会怎样?”薛良英目光在书页上,但心思却不像以前那样能静下来去读书。
“还能怎样,新官上任尚且要烧三把火,这次,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等事情发生后再看吧,现在有再多的想法,没见到正主都没用。”陈乐道摇了摇头。
“也对,”薛良英点头道。
陈乐道心中确实有些想法,但还没和法布尔真正有过接触,仅凭和萨尔礼的聊天,他并不能确定法布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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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老马穿戴整齐,昂首阔步走出警务大楼,坐上车前往领事馆。没了老九的日子,他这个总探长干得都比以前舒心了些。
在他之后没几分钟,吉尔和费奥里也相继走出警务大楼,分别坐车前往领事馆。
费奥里到达领事馆时,停车区已经有不少汽车停在那里。看了停车区一眼,他叫过一人问道:
“有多少人到了?”
这人能在领事馆工作,自然对费奥里这些租界的法籍重要人物的样貌都记得很清楚。
“费奥里先生,几分钟前,马总探长和吉尔先生刚到,他们已经进去了,公董局总董戴高乐先生和另外几位先生也在里面。”这人回到。
费奥里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三点,自己没迟到。
“好的,我知道了。”
费奥里朝领事馆内走去,心中猜测这次举行的是什么会议,竟然把公董局和警务处的高层都叫了过来。
费奥里走进领事馆内的会议室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坐在位置上,见他进来,所有人都是纷纷起身握手示意。
会议正主总领事先生的座位还空着,众人坐在会议室各自聊着自己的事,等待总领事的到来。
时间直到三点十分,嗒嗒的有序脚步声才从门外传来。总领事范尔迪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身后跟着副总领事格林以及其他领事馆高层官员。
会议室众人目光在这些人身上停了几秒后便落到另一人身上。
这人穿着一生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脸庞方正,鼻子硕大,眼窝微陷,看着约莫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脸上带着成熟与几分正气。
这人他们都没见过,所有人都在心中纷纷猜测着他是谁。
吉尔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猜测这人或许是国内任命来接替他副总监职位的,不甚在意。
总领事到来,所有人起身,范尔迪伸手虚按,示意他们坐下。
“各位,今天这次会议主要是向大家宣布一件事,然后给大家介绍一个人。”范尔迪说道。
说话时,他的目光在费奥里身上停留了几秒,察觉到范尔迪目光,费奥里心中疑惑,难道这次会议还和自己有关不成。
要介绍什么人,众人在看到法布尔后就已经清楚,此刻纷纷都在心中猜测着范尔迪将要宣布什么事。
范尔迪没有拖拖拉拉的卖关子,直接便说道:
“费奥里先生,我需要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希望你能有所心理准备。”
范尔迪目光看着费奥里。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将目光朝费奥里看去,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这下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和他们没多大关系。
心情一安定,所有人好奇地看着费奥里和范尔迪,对将要宣布什么事情感到好奇。
吉尔听到范尔迪这话,嘴角浮现微微的笑容,果然如此!不出自己所料!
目光看了眼神情惊愕的费奥里,眼中泛起一抹得意,但只是一闪而逝。
费奥里听到这话心中突然咯噔一声,这么大的会议,将要宣布的事情一定不小。
不太好的消息?
他这几天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能有什么坏消息告诉他?
难道是我老家的酒鬼老爸去世了,费奥里心中浮现出几抹忐忑。
“总领事先生,你请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道。
范尔迪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站着的秘书将法布尔带来的文件交给费奥里。
“国内传来决定,让你卸除警务总监职位,召你回国。”范尔迪简短说道。
“什么!!”
听到范尔迪这话,费奥里猛然一下站了起来,身下椅子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吱呀声,连刚接到手中的文件都被他失手扔到了桌上。
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在这种会议上,范尔迪是绝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请先冷静,我知道这很突然,但这是国内做出的决定,我们要做的只有服从。”范尔迪道。
“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为什么要突然撤除我的总监职务。”费奥里大声质问,他不再顾忌范尔迪总领事的身份。
对费奥里的无礼,范尔迪没有计较,他对这个可怜的下属有很高的同情心。
“费奥里,给你的那份文件是从国内带来的关于卸除你总监职务的通知,你可以先看看。”范尔迪摊手示意。
范尔迪现在才三十六岁,他的家庭是国内的贵族,能坐上总领事的位置,一半是依靠他的能力,一半是依靠家族关系。
他现在只知道费奥里很倒霉,但对费奥里的心情却没有那么感同深受,他活了三十六年,还没遇到过什么让他十分不顺心的事,因此只能在心中感叹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倒霉蛋。
费奥里抱着怀疑,抱着不敢置信,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翻开桌上的文件,但越看脸色却是越发苍白,最后,他忍不住后退两步,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踏入会议室时的精气神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口中绝望地呢喃着。
之前的所有高兴,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变成了笑话。
“费奥里先生,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范尔迪道。
听到这话,费奥里想起了什么,再次抬头。
“我离开后,谁会接替我成为总监?”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说完,范尔迪将目光看向法布尔。
“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法布尔先生,刚从国内来到这里。法布尔先生将会接替费里奥先生成为新任总监。”
这一刻,会议室的气氛迷之尴尬,按照礼仪。他们似乎应该鼓掌对达布尔表示欢迎和恭喜。
但费奥里那张苍白的还在这里,这实在不是鼓掌的时候。
真不知道为什么总领事先生要将费奥里的坏消息和法布尔的好消息在会议上一同宣布。
费奥里突然站了起来,道:“总领事先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离开了。”
说完,不管众人作何反应,费奥里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脚步显得有些虚浮,那份通知他卸任回国的文件,安安静静地摆在他的位置上。
会议室气氛有些尴尬。
事实上心情不太好的不止费奥里一人,费奥里旁边座位上,吉尔.勒布雷的脸色此刻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
上帝那个家伙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然而这个玩笑却是一点都不好笑。
“各位,原谅费奥里的失礼吧,我想他现在的心情我们应该都能理解,”范尔迪道。
“法布尔先生初到上海,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太熟悉,他接任总监职务后我希望你们都能配合好法布尔先生。”
范尔迪这话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但他的目光却看是看着吉尔和老马。
吉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他现在心情糟透了,就连脸上这丝笑容都是他朝蒙娜丽莎借来的。
“总领事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好法布尔先生的。”老马高声表态道。
事实上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开个会费奥里的总监职位就被撸掉了?
老马和费奥里之间相处的还不错,现在毫无预兆突然就换了个总监,让他没有一丝丝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这个华总巡捕的职位,法布尔上任后不会给他也撸掉把?!
老马心里有点慌。
“很好,”范尔迪满意地点头,向法布尔介绍了老马和吉尔的身份。
法布尔对两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这让老马稍稍放心了些,新总监笑得如此温柔,看来应该挺好相处的。
会议结束,公董会几名负责吃瓜的董事谈笑着离开,本以为会有什么事,原来只是把他们叫来充当观众的。
费奥里回了警务处,再次进入自己办公室,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他竟是感觉自己的办公室变得陌生起来。
“到底为什么?”费奥里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阴郁,没有一丝起因,国内是不可能去除他总监职位的,这个起因必定是在上海。
思来想去,费奥里没有没什么头绪,要说谁最想看他倒霉,必然是吉尔.勒布雷那个混蛋,但会是他吗?
起身拿起电话手柄,费奥里直接将电话朝领事馆打去。
如果有什么原因,总领事必然是知道的,他必须得问出个所以然,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卸任,他不愿意。
事实上如果费奥里在会议上将那份文件看完,那他心中应该就会有个数了。在文件很后面,明确写着为什么会去除他总监职务的原因。
可惜坏消息总是会使人心烦意乱,然后做些愚蠢的事情。
“喂,”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的是那个熟悉的秘书的声音。
“我是费奥里,我找总领事先生。”
“好的,请稍等,费奥里先生。”
很快,范尔迪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费奥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领事先生,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免职,您是知道原因的吧?您肯定是知道的原因的,请您告诉我。”
费奥里语气压抑中又带着几分请求。
“费奥里,那份文件你没有看完吗?国内认为你这些年没有履行好总监的责任,杜邦先生这次的死亡又导致租界的很多人对你产生不满,所以有了这次的事。”
范尔迪已经尽量找客气的话说,事实上文件上写的原因还有很多,比如他在总监职位上以权谋私,贪污腐败等等原因。
费奥里这次回国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被免职回国,回去后他将会面临调查以及处罚。
“不,总领事先生,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是谁导致了我被免职,我敢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是不是吉尔,他早就想取代我了。”费奥里的声音急促高昂,情绪越发激动。
他不愿承认被免职是自己的原因,他急需找一个陷害他的人出来。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让他宣泄情绪的人。
电话对面沉默许久,直到费奥里再次说话。
“总领事先生?总领事先生你还在吗?”
“费奥里,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呢?听我说,我对你的事情感到同情,但我现在正在工作......”
范尔迪还在说话,费奥里却是将电话手柄放回了电话上。
“真的是他,居然真的是他!”
费奥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随口说出一个名字,竟然就说出了害他的人。
他的脸色愈发阴郁低沉,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好,很好,我都没有对你,你竟然先对付起我来了!”
费奥里眼睛中血丝隐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拿出。
吉尔让他被免职,那吉尔也别想好过!
谋杀杜邦的事足以让吉尔接受审判,他将会被判刑,甚至会被枪毙。
法国没有杀人立威这句话,但却有相同意思的话,法布尔将要成为新任总监,他在这里没有亲信,肯定需要找一个人来让人们知道他的权力不可挑衅。
吉尔.勒布雷将会成为他最好的立威人选。
看着手中的东西,费奥里疯狂地决定自己要为法布尔送上一份上任礼物。
虽然法布尔顶替他的总监职位,但费奥里并不怨恨,他只恨自己没有尽早将吉尔拿下。
随着老马和吉尔的回来,费奥里总监被免职,新任总监将会上任的消息很快传遍警务处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让这突然传开的消息惊讶到了,费奥里总监还没到退休年龄,之前也没有传出任何总监要离职的消息,怎么这突然就被免职了!
这实在让人惊讶。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在警务大楼内流传,有人说费奥里得罪了上司,有人说费奥里总监得了绝症,和萨尔礼一样要回国修养,也有些又聪明又有脑洞的人说是吉尔副总监将费奥里总监给挤走,但却是吃力不讨好的给别人做了嫁衣。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关于费奥里被吉尔给挤走的传言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两人不和的消息在警务大楼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日,费奥里便让人将自己办公室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带回了家里,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是费奥里总监了。
法布尔的住处领事馆早已给他安排好,是一栋临时别墅,只要他愿意,便可以一直这里住下去。
费奥里在打听一番后,很容易便得知了法布尔的住处。
当夜,法布尔正打算去泡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早些上床休息,别墅门却是被突然敲响。
别墅内还没有管家和女佣,法布尔只能自己去开门。
见到门外的费奥里,法布尔心中有些惊讶,开门前他心中猜想了很多人,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费奥里。
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前辈,法布尔印象深刻。今天会议上费奥里的愤怒很难让人忘却。
“费奥里先生,恕我失礼,我没想到会是你,请进。”
让开大门,费奥里走了进去。
“要来一杯咖啡吗?”法布尔问。
“不用了,谢谢。”费奥里摇头。
“事实上我也不喜欢晚上喝咖啡,这会让我不容易入睡。”
“请坐,”两人走到客厅。
“费奥里先生,对于我顶替了你的职务,这件事我很抱歉。”法布尔诚恳说道。
费奥里摇了摇头,“这不怪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可恶的吉尔做的,是他陷害了我,他肯定是知道我知道了杜邦之死的真相,所以恶人先告状。”
法布尔对费奥里说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言。
愤怒的人不管说什么都不能尽信。
费奥里似乎看出了法布尔的敷衍,拿起他带来的文件袋。
“法布尔先生,我现在已经不是总监,所以我得在你上任之前和你交接一下工作。”
他把文件夹递给了法布尔。
“这是我之前正在调查的关于杜邦被杀的案件,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幕后元凶,也收集到了所有需要的证据,但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即使我把他带回国内,那些蠢货想必也不会相信我的。”费奥里有些自嘲的说。
“这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吧,里面详细记录了关于杜邦被杀害的原因以及证据,另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我想那些东西对初来乍到的你会很有帮助。”
法布尔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向费奥里道谢。
事实上他以为费奥里会非常怨恨他,但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
“里面的东西你慢慢看吧,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费奥里起身,没有和法布尔多聊聊的打算。
他虽然不怨恨法布尔,但也没有和法布尔这个顶替自己职务的人谈心的心胸。
费奥里离开后,法布尔并没有立即拆开文件夹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将其带到卧室,放在床头柜上。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去除了一身疲惫,他才拿起文件夹取出里面的东西。
看着掉落在被子上的照片,法布尔拿起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接连换了几张照片,将所有照片全部看完,法布尔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
他意识到了这个文件袋里可能都装着什么东西。
放下照片,法布尔再次拿起其中的一份文字文件。这是当初铁林呈交给费奥里的对杜邦案件调查的报告,那次后,他又陆陆续续给费奥里补上了一些后来找到的“证据”。
花了足足半小时的时间,法布尔才将这份文件给看完。
长吐一口气,将文件放下,他终于知道费奥里为什么说他已经将杜邦的案件给调查清楚了,这里面的证据太齐全了,已经形成了一道完整的证据链。
翌日,法布尔一大早就去了警务大楼,吉尔本以为法布尔会休息几天,在这个古老的国度逛一逛才上任。但法布尔的火速上任让他想法落空。
见法布尔进入总监办公室,吉尔在后面恨恨地瞪了几眼,然后收起自己愤怒的眼神,让自己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当警务大楼内人越来越多后,所有人都知道新任总监已经到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几个人去怀念费奥里,所有人都为自己担心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思想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根深蒂固,新总监上任,自己会被撸掉吗?
所有当了个小官的人心里都有类似的担忧。
但法布尔的行为让众人的担忧落了空,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总监只是要了所有警务处职员的资料,然后便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坐着。
新任总监上班的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第二天,除了陈顾问上班没迟到,一切如常,
第三天,陈顾问依旧没迟到,一切如常,
...
几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新总监法布尔在警务处的存在感低的出奇,他不像是总监,而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安放在在总监办公室的雕像。
所有人都开始放松下来,看来新任总监没并没有什么大干一场的事业心和功名心,或许这是要萧规曹随。
直到萧规曹随这个词的出现,警务处的职员们才再度想起他们那可怜的前任总监费奥里。
“萧规曹随,这是什么意思?”办公室,法布尔看着手中关于陈乐道的资料,口中念念有词。
他对这个国度的文化了解甚少,这个国家对他来说是神秘的。
看完资料,结合这些天他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陈乐道的档案被他放到了桌上的一叠档案上。
在陈乐道下方,放着的是薛良英的档案。而在他们这堆档案的旁边,放着一堆更高的档案,放在最上面的是老马的档案。
“这也太多了!”法布尔看档案看得腰酸背痛,再次拿起一份,发现是一个小职员,随意瞟了两眼便放到了堆得最高的那堆档案当中。
他居然打算一人看完这么多档案,法布尔感觉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太过愚蠢,比傻狍子还傻,简直不可原谅。自己果然还是得尽快找一个工具人。
法布尔在办公室看着档案,他的副手吉尔.勒布雷则是再次找到了九叔。
前些天在得知法国从国内指派了一人来担任新总监后,九叔脸都差点气绿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让自己当上华总巡捕的机会,他绝对不允许这个机会就这么从他手中溜走。
看着对面脸色同样不好的吉尔,九叔眯了眯眼,心中有了主意。
“吉尔先生,难道你甘心就这么让总监的位置落到别人身上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吉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搅拌自己的咖啡。
“法布尔已经上任,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吉尔先生,我们废了那么多的精力才将费奥里从总监位置上赶走,难道你愿意用自己的努力我别人做嫁衣吗?”九叔双眼认真地看着吉尔。
吉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九叔看着他这混蛋样心中暗骂,这些没志气的家伙,不知道刘皇叔屡败屡战,愈挫愈勇的故事吗!
混蛋,打起精神来啊!
经历了几次失败,九叔已经有了经验,只要不认输,就没人能打败我!
见吉尔不搭话,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决定铤而走险一把,就看吉尔有没有那种野心了!
“吉尔先生,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你成为总监!”九叔阴恻恻道。
听到这话,吉尔勉强来了几分精神。
“什么办法?”
他看着九叔。
九叔眯了眯眼,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只要新总监出了意外,那总监位置肯定非你莫属!”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凶狠起来,像极了一头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饿狼。
吉尔听懂了九叔的意思,他脸色一变,趁身而起。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吉尔先生,我没疯,我很清醒,你仔细想想你现在的情况,如果这次你不能当上总监,那你这辈子几乎都不可能再成为总监了。”九叔冷声说道。
他当然不是为吉尔着想,如果他这次不帮吉尔成为总监,从而让自己成为华总探长的话。吉尔以后能不能当上总监他不知道,至少他肯定是活不到退休了。
九叔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得罪着冯敬尧,冯敬尧那老家伙手段不是一般的狠辣,他现在是不成功则成仁。
吉尔看着九叔疯狂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和面前这个光头合作是个错误的决定,这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这已经疯了。
但想到九叔刚才说的话,吉尔强迫自己坐了下来。
光头说的有道理,自己这次再做不成总监,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自己还能在中国待几年呢?要不了几年,就得回国养老了。
心中思来想去,琢磨着各种利弊,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诱惑。
“说说你的办法。”吉尔将声音压低了些。
九叔闻言,嘴角不禁微微一笑。他又一次赌对了。
“我们可以将法布尔也干掉,索性一不做而不休,全都嫁祸到冯敬尧身上。法布尔一死,你便可以临时担任总监,到时候你只需要让巡捕房配合军队,快速剿灭冯敬尧,这样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总监的位置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坐上去。”九叔的话中满是蛊惑的味道。
“剿灭冯敬尧?”吉尔皱了皱眉头,他怀疑九叔是在说笑话。
“朱,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势力很大,不是那么容易剿灭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虽然势力很大,但也有很多的人渴望着取代他,到时候只要你能说服租界的军队出手,那些想要取代冯敬尧的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九叔说道。
他这话让吉尔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他对总监之位谋划已久,让他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
摇晃着杯中的咖啡,氤氲的热气从中飘出,吉尔端起啜饮轻轻啜饮一口,或许是咖啡的苦味刺激到了他,吉尔眼神变得坚定
“你打算怎么对付法布尔?”他看着九叔。
九叔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凭什么这种脏活都让他去做,真是岂有此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了!
“我可以让人伪装成冯敬尧手下的人,让他们去杀了法布尔,理由就是法布尔调查到了冯敬尧杀害杜邦先生的证据,他在杀人灭口。”
说这话时,九叔脑中闪过阿昆的模样,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伤怎么样也该养好了把!
吉尔目光闪烁,手指摩挲着咖啡杯。九叔的疯狂让他不太确定这事是否稳妥。
但对总监位置的渴望终究是盖过了他的理智。
“好,就照你这说的这么般办!”
...
又一切如常的过去几天。
警务处依旧是老样子,新总监上任都半个月了,还是没有对警务处做出任何改变,所有人悬着的心都被放回了肚子里。
这新总监果然是外国人中的曹参。
“曹参?这是谁?”法布尔心中疑惑,当他从别人口中知道曹参是中国古代的丞相,并且还有个萧规曹随的典故后。
终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能和丞相相聘美,这是对他的赞美啊!
办公室内,薛良英手中的西厢记总算是换了一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对孙子兵法感兴趣起来,现在每天抱着孙子兵法在那看个不停。
“外面天天都在说什么萧规曹随,说法布尔是外国的曹参,咱们这办公室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陈乐道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瓜子,咔咔嗑了起来。这一天天的有够无聊,偏偏他现在每天早上还不敢睡懒觉。
萧规曹随什么的他是不信,萨尔礼都被吓得回国了,说明法布尔绝对不简单,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现在的安静,只能说是为了掀起更大的风暴。
真要是睡懒觉,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撞倒了枪口上,他跟法布尔可没有跟萨尔礼那样好的交情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薛良英文皱皱的来了一句。
陈乐道听得满头黑线。
这家伙自从读起孙子兵法后,就天天这么神叨叨的。
“我说,你能不能正常点!”陈乐道忍不住吐槽。
我知道孙子兵法很厉害,放哪里都能引用一两句,但你不用老是引用吧!
这样下去孙子都得被你薅秃了。
“我觉得他现在可能是在观察吧,他初来乍到,对警务处上下都不了解。或许等他有所了解后就会动手了。”
薛良英从陈乐道那里知道萨尔礼不是生病回去修养,而是跑回老家避风头去了。
有萨尔礼这个鲜明的榜样,薛良英也是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现在越是这样安静,越是说明法布尔不简单。
“或许吧,陈乐道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不用薛良英说,陈乐达自觉主动地起身接电话。
打到这个办公室的,十个有八个都是找陈乐道的。
“老板,阿昆来了,他说有事要跟你说。”对面韦正元的声音传来。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是很重要的事,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陈乐道沉吟一会,点头道:“行,让他在歌舞厅等着,一会我过来。”
现在陈乐道不仅养成了按时上班的习惯,也养成了按时下班的好习惯。
虽然他一个顾问没必要如此,就是不来也不碍事,但陈乐道还是习惯每天来这坐着。
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这让每天依旧在门口站岗的两个小巡捕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准时的陈翻,额不对,是陈顾问!
“怎么,又是歌舞厅打来的电话?”
“嗯,下面有个人要见我。”
“哦,”薛良英没有多问,继续看着手里的孙子兵法。
这些古书读的越多,他越是能感受到古人的智慧。
陈乐道让他这敷衍的问话弄得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不问就啥都别问,要问你倒是继续问下去啊!
虽然你问了我也不知道答案。
......
夜未央,霓虹灯早已经亮起,进进出出的人们彰显着它兴隆的生意。
如今的夜未央,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已经不过分,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却已经是一只未成年的吸金兽。
除开那几样遭人唾弃的生意,歌舞厅这行是来钱最快的行当。能来歌舞厅的人都不差钱,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家里放不下的那些钱洒出来。
因为夜未央安全健康没有黑色的环境的名声传了出去,这里已经成了上海滩众多舞女最喜欢工作的地方。
不是所有舞女都愿意做一些不干净的事的,如果能干干净净的赚钱,谁又不想呢?这可不是未来那人人都想赚快钱的时代。
许多做舞女这个营生的,更多是因为生活所迫。
因为来这的舞女太多,夜未央早就已经实行择优录取的原则,现在能在夜未央走动的舞女,毫不夸张的说,各个都是一顶一的美女。
能吸引男人花钱的,女人不排在第一位,也得排在第二位。尤其是这种干净的环境,更是让人心向往之。
能轻易得到的往往是最容易让人厌弃的,夜未央这种只讲自由,只讲你情我愿,谁敢乱伸爪子就剁谁的霸道护犊子风格,让这里变成了许多自信的成功的男人想要来征服的存在。
成功的男人来了,钱自然也就哗啦啦的来了。
阿昆是个闲不住的人,在会议室坐了半天见陈乐道还没来,索性跑到了楼下。
见到舞厅内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颇有几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找准了一个目标,上去就是死缠烂大。
好在知道夜未央的规矩,没敢将他以前那套流里流气的性格带到这里来。
丁力在一个角落盯着阿昆,这小子当初砸他水果摊的事,他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他现在就盼着阿昆胡来,然后他就冲上去把他的狗爪子给按在桌上给剁了喂狗!
或许阿昆是发现了丁力,在那里跟舞女说说闹闹弄了半天,硬是连点肢体接触都没有。舞女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这让丁力盼得是望眼欲穿。
你个怂货,你倒是拿出当初你砸我水果摊的气势来啊!
期期盼盼中,丁力没能盼到阿昆犯错误,倒是把陈乐道盼来了。
“大哥!”
看见陈乐道,丁力赶紧上前招呼。
“嗯,”陈乐道对他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问道:“阿昆人呢?”
“在那呢!那小子色胆包天,在那纠缠别人老半天了。”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只要不违反夜未央的规矩,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去把他叫到我办公室来。”
陈乐道转身上了楼梯。
小算盘落空,丁力带着不情愿的情绪走到阿昆身后。
“喂,大哥到了,让你去办公室见他。”
(我有想到投票票的人不会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少.......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八十四章 军队怎么来了
夜未央,丁力带着阿昆再次上了三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陈乐道声音传出。
“喏,你自己进去吧。”丁力不情不愿地说道。
这正是阿昆所想,他推门而进,目光自然而然朝最显眼的办公桌看去,那里没人。
“过来坐,尝尝我这儿的咖啡怎么样。”
陈乐道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一边说,一边端着两杯咖啡朝沙发走去。阿昆见状赶忙上去将咖啡接到手里。
“韦经理说你有事找我,坐,”见阿昆站着,陈乐道指了指沙发,“我们便喝边聊。”
陈乐道笑着,气定神闲地说道。
不知是这办公室的原因,还是陈乐道的原因,阿昆显得有些拘束,没有了在下面时的肆意。
他端坐身体,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摩挲着,眼睛眨动的频率很高,看了看陈乐道,欲言又止。
“怎么,还么想好吗?”陈乐道呵呵一笑,“没关系,你可以想好再说。”
陈乐道展示着自己的宽和大度,他要向刘皇叔学习,做一个温和的领导者。
阿昆见陈乐道这般模样,咬了咬牙,咽下一口唾沫,眼中的坚定压倒了犹豫。
“陈先生,我今天见您是想告诉您一个消息,另外,我想投在您门下,以后跟着您做事。”阿昆一口气将心里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期待地看着陈乐道,他的心情有些忐忑。
虽然陈乐道之前在医院说过如果以后没地方去可以来找他,但阿昆不知道这是不是客气话。他曾经在火车站经常找丁力的麻烦的事他还记得,丁力可是叫陈先生大哥的。
陈乐道微微一笑,这笑容让阿昆心中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可以,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消息,你都可以来夜未央。”他给阿昆喂了颗定心丸。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加入了夜未央,以后就得照夜未央的规矩办事,你以前在丽都的那些习惯,得改改。”
阿昆知道陈乐道指的是哪方面,他在夜未央这几个小时不是白待的,夜未央的一些规矩不是秘密,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一块牌子上。他去看过。
阿昆站了起来,重重点头,欠身道:“陈先生,对这些我有过了解,我决心跟着您做事。”
他语气坚定。
陈乐道点头微笑,说道:“好,我代表夜未央欢迎你,回头你去找韦经理,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多谢陈先生!”阿昆惊喜,作势就要单膝跪地。
“呵呵,行了,我这里不兴这套,心里明白就行。”陈乐道阻止了他。
“那现在说说你要说的那个消息吧。”他还真有好奇,阿昆要告诉他什么事。
如果不是坚信对自己有用的消息,阿昆不可能跑到夜未央指名点姓要见自己。只是他实在想不到阿昆能有什么消息对他有用。
阿昆收起脸上的惊喜,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前天九叔找到我,他想让我带人去杀了警务处的新任总监法布尔。”
阿昆从医院出来已经好些天,身上的伤早就好利索。
就在前天,九叔突然找上了他,说金大中被冯敬尧杀死,如果他想要替金大中报仇,那就去杀了法布尔。只要法布尔一死,他就有办法让冯敬尧家破人亡。
上次被九叔打进医院的事阿昆还记忆犹新,心底对九叔的恨是清晰明了的。
说什么金爷是被冯敬尧杀死的,但上次陈先生去医院看他说起金爷的事后,他便派人去调查过,那些警务处的人都说九叔和金爷密谋对付冯敬尧,失败后,九叔担心真相暴露,才让人毒杀金爷灭口。
这消息是从刑事部传出来,据说是从那个下毒的狱警口中翘出来的。
哪个是真相,已经一目了然,九叔这个死光头,做事心狠手辣,心都是臭的,根本不值得让人相信。
阿昆心里咒骂着九叔,心中恨不得将其一刀捅死。上次他肯定是想打死自己,只是自己命大躲过了一劫,真是个黑心肠,心中没有丁点江湖道义。
九叔找到他,让他杀警务总监法布尔,这种掉脑袋的事谁敢干?明显是在利用他!
九叔简直就是拿他阿昆当傻子在忽悠,利用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就算是个傻子被这么利用,也不能忍!
事后阿昆在心中琢磨了半天,最终想到了背景神秘,饶过他几次,还去医院看望过他的陈乐道。
雅文吧
九叔杀了金爷,还利用他,这仇他一定得报!
听阿昆说完前因后果,陈乐道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不自觉翘起了二郎腿,眉头微蹙,心中思考着。
九叔想杀法布尔?
为什么?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杀法布尔?”陈乐道问。
阿昆摇头,道:“他只说要想为金爷报仇,就杀了法布尔,法布尔一死,他就有办法让冯敬尧家破人亡。”
口气倒是不小!
陈乐道心中对九叔这话嗤之以鼻,这明显是用来忽悠傻子的。
“杀法布尔是为了对付冯敬尧,难道他是想把法布尔的死亡嫁祸到冯敬尧身上?”
想到现在外面风传的杜邦是冯敬尧杀的传言,陈乐道就有点可怜冯老头,这是什么锅都想让冯老头去背的节奏。
“如果真是这样,那冯老头说不定还真有点危险。杀新任总监,这跟杜邦的死可不是一个级别,就是冯敬尧,也够他喝一壶。”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陈乐道想到了萨尔礼。
他和萨尔礼能有那么深厚的友谊,不就是因为他当初救了萨尔礼一命吗!
“要不,转行当个导演?”陈乐道心中升起一个危险的想法,但转眼间又被他给否定。
“不行,法布尔一看就是个人物,这种事自导自演太容易露出马脚!”
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九叔这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事情一旦败露,到时候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这事说完,陈乐道问起阿昆其他的事。
当初他让阿昆没地方去时可以来找他,可不是同情心泛滥。
“当初金大中手下那些人你还联系得到吗?”
“大多数都能联系到,金爷入狱后,有些人继续在上海滩混迹,有些人投到了其他人门下,还有些干回了他们以前的老本行。我有信心找到大部分人。”
陈乐道点了点头,道:“你去把那些人都找回来,但前提是必须符合夜未央的要求,抽大烟的不要。这个回头你去找韦经理商量,他会告诉你具体的。不管你能找来多少人,夜未央照单全收。”
阿昆算不上好人,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在陈乐道这里,他算是个有用的人。这年头人才难寻,陈乐道没有曹操那么大的魄力做到唯才是举。但也不可能全找些品德高尚的大好人来替他做事。
和陈乐道说完,阿昆去找韦正云,丁力却是溜了进来。
陈乐道端着咖啡看着他。
“大哥,你准备把他留下来?”
陈乐道点了点头。
“可是,大哥,你不是说我们不能招那种品德不行,劣迹斑斑的人的吗!”丁力认了这么长时间的字,嘴里偶尔也会蹦出几个词来了。
你们不能招,不代表我也不能招........陈乐道闻言笑了笑,让他坐下说。
“我是说过这些话,但上海滩的情况就是这样,高要求是对的,宁缺毋滥也是对的,但阿昆还没到那种绝对不能收的地步。”
丁力有些急,阿昆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典型,怎么能说还没到那地步呢!
以前他卖梨没少被阿昆折腾,他丁力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有仇就能记一辈子。
不过陈乐道没给丁力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道:“阿力,你觉得冯先生手下的人都是好人吗?”
丁力摇头,虽然一直拿冯先生当偶像,但他崇拜的只是冯先生的权势。冯先生手下的人都是什么样子,他还是有点数的
“夜未央将来也会成为冯氏商会那样的大商会,我们要想壮大,就得收下阿昆这样的人。记住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永远的仇人,你要想成为冯敬尧那样的人,就得学会跟自己有间隙的人相逢一笑。”
陈乐道拍了拍丁力的肩膀,受薛良英的天天看古籍的影响,陈乐道最近也学会了一个词,平衡。
阿昆加入夜未央后,他手下的人就更加平衡了。
陈乐道没去管阿昆加入夜未央的事,有什么手续,什么流程,以后需要注意些什么,韦正元都会告诉他的。
事情处理完,陈乐道离开夜未央,路上想着阿昆说的事。
要怎么样才能从这件事中给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呢?
回到家,躺到了床上,他心中都还在琢磨。
“法布尔初上任,在警务处还没有什么亲信,如果我能用这件事获得他的信任,那我以后在警务处将再无任何掣肘。”陈乐道靠在床头,想着这事。
阿昆给他说的这消息意义重大,这是他的一个机会,得把握住。
法布尔这段时间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干,这只能说明他在筹划更大的事情。就像老薛说的那般,或许他已经快要动手。
警务处一旦面临大清洗,他的机会就来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需要先获得法布尔的信任。
翌日,陈乐道早早起床,准时准点到了警务大楼,推开办公室大门,空无一人,薛良英还没来。
吉尔这些天有些患得患失,自从那天和九叔见过后,他就一直这状态。
事后冷静下来的他,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冲动,蓄意谋杀警务总监,这一旦被查清,他到时候就得回过接受审判。
最好的结果是终身待在监狱,最坏的结果就是面临死亡。
事实上法布尔虽然上任了,但警务处的事几乎都是他在处理,以前被费奥里掌握的权力,现在几乎都到了他手中。
法布尔每天只是待在办公室,看着那些职员的档案,偶尔出来在大楼内转一转。那些档案能看出个什么?姓名,性别,籍贯,这些东西还能看出个花来不成!
吉尔有些后悔自己做出那个决定,那个朱老九太会蛊惑人心。
但决定已经做出,这事已经是箭在弦上,半月满弓!
......
“老板,我们真地要招这么多人吗?”夜未央,陈乐道再次到了这里,他这些天虽然每天都在按时上班,但他是顾问,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待在警务处。
若是愿意,他完全可以不去那里。
他过来是来看看阿昆的事情怎么样了。
夜未央全天开放,只是白天没有晚上那么热闹。
在一声声老板的恭敬称呼中,陈乐道上了三楼。
此刻坐在自己办公桌后,听到韦正元这话,陈乐道笑了笑。
“符合我们条件的,大概有多少人?”
“昨天统计了一下,金大中手下原来有将近三百人,条件放松一些,至少能招进来一半,即使严格一些,也能招来一百多人。”
陈乐道点了点头,看来他还高估了这些混迹帮派之人的职业素养。严格挑选下,竟然还能找来一百多人。
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那就严格些,一百多人差不多了。”陈乐道说。
“可是老板,我们夜未央现在都还不到五十人,突然招这么多人,没活去给他们干啊!”韦正云苦着张脸。
夜未央现在的人每个都是服务员,反正不管做啥,总会有点事干。没让他们闲着。
但再招进来一百多人,这就超出夜未央的体量了。
陈乐道摇摇头,语气坚定:“招吧,招进来后让宋杰拉出去集中练一练,把他们身上原本那些习气全都给磨磨,得让他们符合夜未央的精神面貌。到时候我会给他们找到做事的地方。”
夜未央现在还不到五十个人,真要跟别人干起架来,几把冲锋枪就给突突没了。
“你要记住,夜未央未来会是一个庞然大物,不要只看着眼前!”
说完陈乐道又拍了拍韦正云肩旁,“招人这事你亲自盯着,按照要求来,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韦正云刚要说话,骤然听到老板这番充满信任的话,眼神一凝,把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士为知己者死!!招就招!
刚清闲下来几天的宋杰又忙了起来,陈乐道直接让他以练新兵的方法去折腾那些阿昆找来的人。
不追求枪法,不追求格斗,先把坐卧行走间的气势给我弄出来。这些人之前在丽都待着,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流里流气的气质。
这种气质和夜未央的文化不符合,得改!
几天过去,法布尔还活蹦乱跳着,九叔和吉尔有些急了。
再不动手,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一急,阿昆那边就快托不下去,陈乐道做出了决定。
这天夜里,在打听到法布尔住处后,陈乐道带着阿昆一起找到了法布尔的别墅。
“咚咚咚,”闷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夜色下响起,是那么的清晰。
隔着几道门,在二楼书房写着今天工作总结的法布尔隐隐听到楼下的敲门声,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写着。
给陈乐道两人开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长得还挺漂亮。
“请问你们是?”姑娘看着陈乐道两人疑惑道。
陈乐道摸不清这人和法布尔的关系,笑着说道:
“你好,我是警务处的顾问陈乐道,我找法布尔先生。”
听完陈乐道的自我介绍,姑娘抬头看了看他,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又将目光投向陈乐道身后的阿昆。
阿昆虽然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嚣张跋扈,但脸上那多年形成的气质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看上去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这是我的朋友,我带他来见法布尔先生的。”陈乐道微笑着,语气温柔,颇为绅士的解释了一句。
“请进吧,先生在书房,我去请他下来。”姑娘声音清脆,让两人进了屋,带他们到了客厅,然后上了二楼。
陈乐道打量了一下客厅的装修,眼中闪过一道羡慕。
“先生,警务处的顾问陈乐道先生带了他的一位朋友来见你,现在正在客厅等待。”
周玲玉进了书房,对法布尔轻声说道。
滑动的鼻尖停下,法布尔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他对陈乐道有印象,陈乐道来见他做什么?
虽然在警务处已经待了有大半个月了,但他和陈乐道并没什么交集。
“请他们来书房吧,”他道。
“好的,先生。”周玲玉退了出去。
不一会,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陈乐道和阿昆跟着周玲玉到了书房。
“法布尔先生,晚上好,”陈乐道微微欠身行礼。
“陈,你好,”
陈乐道没介绍阿昆,法布尔也就没问。他还在好奇陈乐道找他会有什么事。
上次费奥里夜晚来找他,给他带来了惊喜,他期待陈乐道也能给他一些惊喜。
两人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
“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法布尔直接问道。
陈乐道笑了笑,他喜欢这位新总监的直接。
“法布尔先生,我来找您确实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笑容过后,陈乐道严肃认真起来。
见着陈乐道表情的转变,法布尔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法布尔先生,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陈乐道说。
“什么?”法布尔不是很理解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甚至这句话在他看来有些像他们国家那些自诩占卜家的骗子在忽悠人之前会说的话,难道陈是东方的神秘巫师?
法布尔有些恶俗地想着。
“法布尔先生,我并没有开玩笑,具体的事情,请让我这位朋友来给你讲述吧。”
陈乐道似乎看出法布尔的心思,强调了一句后,推出阿昆。
法布尔的目光转向了他,
第一次面对警务总监这么大的官,阿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虽然跟着金爷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这种氛围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
阿昆将九叔找到他,然后他去投奔陈乐道告诉陈乐道这些消息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有陈乐道的事前嘱咐,阿昆说的话没有掺一点水分。
法布尔看上去不像个蠢货,最好还是实事求是。
“你是说朱润九要你来杀我?”法布尔没有了刚才的随意,脸色严肃起来。
他对朱润九很熟悉,这人现在是停职状态,他的档案还在警务处的,他之前看到过。而且在费奥里交给他的那份文件中,也有朱润九的名字。
朱润九是谋杀杜邦的凶手之一。
阿昆点了点头,额头钻出细密的汗珠。
面对法布尔微眯的目光,他突然发现这个外国佬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犀利。一点都不想老板那么温和。
咄咄逼人的外国佬。
“法布尔先生,我想这事你可能需要提高警惕,虽然我不知道朱润九为什么会找人想要杀你,但我们中国有句古语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陈乐道出声道,他目光真挚中带着关心,俨然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下属。
法布尔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突然响起大半个月前费奥里来见他时说过的话:
“是吉尔,肯定是他知道我调查出了他是杀害杜邦的幕后凶手,他想让我调查不下去......”
法布尔眉毛紧绷着,脸上皱纹越发明显。
若真像费奥里说的那样,现在他拿到了吉尔杀害杜邦的证据,吉尔或许真的会联合他杀害杜邦的凶手来杀他!
想到这,法布尔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这些人实在是太嚣张了,竟然连警务总监都敢对付,而且还是极其极端恶劣的手段,想要谋杀他!
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领会到了国内让他来整顿警务处的深意。
现在的警务处,确实需要整顿,而且得狠狠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整顿。
陈乐道不知道法布尔想到了什么,以致于他脸色变得如此难看,但他知道这是好事。
“陈,谢谢你,非常感谢你的提醒。”法布尔郑重说道。
陈乐道赶紧露出客气的笑容,这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容易,法布尔好像根本没怀疑这事。
“法布尔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警务处的顾问,应该对警务处负责,您作为警务处的总监,我理应关注您的人身安全。”陈乐道正气凛然,挺直了胸膛。
顾问这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想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不,这是作为我私人对你的感谢,若果没有你的提醒,或许在明天,或许在后天,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和杜邦先生一样遭遇不幸。”法布尔认真说道。
陈乐道脸上适时露出悲伤的神色:“我为杜邦先生的遭遇感到不幸。我和杜邦先生虽然有过愉快,但他不应该遭受这种厄难。”
他语气真诚的就像上帝伸出四根手指在发誓一般。
“陈,你是个好人!”法布尔如是说道。
来到这里后,陈乐道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如此真诚的中国人。
离开时,法布尔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目送陈乐道消失在夜幕中后才收回目光。
法布尔家的女佣周玲玉,也就是那位长得颇为漂亮的姑娘同样站在法布尔身后,目送车子离开。
警务处又度过了两天一切如常的生活,陈乐道这两天在警务处的时间少了些,他偶尔会和宋杰一起去郊外训练那些新招来的人。
这批人毫无疑问会和之前夜未央的人一样成为他最重要的班底,只有亲自过手,他才能真正放心。
两天时间改变不了太多东西,但陈乐道成功让自己的名字深深地映入了新招来的六十几人当中。
新来的人,有些人年龄比陈乐道还大一些,有的人性格比丁力还莽一些,有的人比王六还没脑子一些。
在陈乐道诚挚地邀请下,有几个人跳出来跟自己的老板切磋,结果无一例外,没人能在陈乐道手上走过一招。
体质、力量、反应速度、灵性性,当这些全面超过别人的时候,迎来的是毫无疑问的碾压!
宋杰也手痒地跟陈乐道切磋了几次,连续被揍地鼻青脸肿后,他再不提跟老板切磋的话题。
他再这么干,他就是狗!宋杰揉着自己淤青的手臂,在心中默默发誓。
警务处的人现在已经习惯了法布尔,这个毫无存在感的总监。他们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有人已经在猜想,或许法布尔总监只是从法国来这里镀金的,或许他在这待上半年或者一年,就会回国升职加薪。
所有人都放松了,就连吉尔都觉得他实在是愚蠢至极,法布尔的存在根本没有威胁到他。他除了没有住在总监办公室,没有总监头衔,其他总监有的他都有了。
箭在弦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把箭给撤下来。
这日一早,所有人照常上班,陈乐道和薛良英都已经坐在办公室,突然警务大楼外传来了“嗒嗒嗒”的动静。
是整齐的脚步声。
难道隔壁的英国佬和美国佬进攻租界了?
这当然不可能
薛良英起身探头朝窗外看去,眼神一紧。
“你看下面,”他朝陈乐道说,
“什么?”陈乐道边起身,边朝下看去。
“兵法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沉寂将近一个月,看来他要出手了。”
陈乐道看都懒得看他,他已经没有白眼可以送给薛良英了。
外面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军队,身上穿着法军的军装,成两路纵队跟在三个人身后,其中一人正是穿着西装的法布尔,另外两人一人穿着西装,一人穿着法军的军官装,陈乐道都不认识。
所有人站在警务大楼门前,其中两名士兵自发地上前赶走了两个在门口站岗的巡捕,自己站了上去。
看着外面街上站着的外国人,两人有些懵,不知该如何是好,对视一眼,果断缩回巡捕房去找马总。
不用他俩去找,老马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带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拿枪的巡捕。
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带人冲击警务大楼!
难道是鳄鱼帮那个“还有谁”?!
走出大门,见到站在最前面的法布尔和范尔迪,老马眼神一缩,赶紧让后面的巡捕把枪放下,赶紧滚回去。
“总领事先生,法布尔总监,”老马上前,看了眼背枪的士兵,又看向两人,“不知这是?”
范尔迪冲他微微一笑,“马总探长,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士兵。这位是阿道夫少校,”
老马看向范尔迪旁边的军官,赶紧敬了一礼。
“总领事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老马此刻有点担忧,范尔迪带着军队将警务处围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范尔迪没有解释,而是跟法布尔和阿道夫一起带着士兵进了警务处。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士兵停下站在那里。
老马跟在三人后面,回头看了看这些士兵,他脑中闪过一个词,接管!
这是要干什么?要打仗了?
老马心里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薛良英和陈乐道还在窗户处站着往下看,瞧着薛良英一点不担心的样子,陈乐道突然有点佩服这家伙。
军队都来了,这家伙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是看兵法将自己代入孙子了吗?!
入戏太深!
“都动用军队了,看来真是要彻彻底底地整顿了。”薛良英口中道。
陈乐道也没想到法布尔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连军队都动用了,法军在租界有一个团的驻军,这里现在恐怕都来了一半。
陈乐道还不知道,这都是拜他所赐,若非法布尔知道有人想杀他的话,或许他也不会有带着军队来这里的想法。
范尔迪、法布尔和阿道夫带着士兵一直到了副总监办公室门外,正巧这时吉尔推开了门。
看着面前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士兵,吉尔瞳孔一缩,心猛地一坠。顿时伸出不妙的感觉来。
不待他问,范尔迪已经率先说话:
“吉尔.勒布雷,我以租界总领事的名义宣布,暂停你警务副总监的职务,现在你需要停职接受调查。”范尔迪看着吉尔说道。
法布尔已经将吉尔联合朱润九杀害杜邦,并且准备谋害他的事全都都告诉了范尔迪。对这个在异国他乡杀害自己同胞的家伙,范尔迪心底对其十分厌恶,就跟厌恶被打碎的臭鸡蛋一般。
吉尔脸色一变,白色的皮肤似乎都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的血液回流挤压着心脏,名为恐慌的情绪没来由的从他心底升起。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停我的职,我犯了什么错!”吉尔慌声质问,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一刻的他,像极了一个月前领事馆会议中的费奥里,甚至更有不如。
“好了,不用说了,以后你会知道的。”范尔迪一招手,后面的两名士兵直接站到了吉尔身后,很显然,吉尔现在没有反对的权利。
“带走吧!”范尔迪发话。
吉尔身为副总监,法布尔没有拘捕他的权力,所以才会找到作为总领事的范尔迪。作为法租界的老大,范尔迪的权力才是最大的。
“法布尔,吉尔我带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阿道夫的士兵会继续留在这里,直到你不需要他们为止。”范尔迪转身对法布尔道。
法布尔带着整顿警务处的命令而来,这里接下来将会是他的舞台。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吉尔直接被带走离开警务大楼。
车上,吉尔现在都还有些懵,他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以至于要动用军队来带走他。
“总领事先生,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吉尔不甘地质问。
他虽然和朱润九计划对法布尔动手,但这不还没动手吗!
“好了,吉尔,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准备回国接受审判吧。你伙同朱润九杀害杜邦先生,意图谋害法布尔先生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范尔迪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想跟这家伙说话,这种在异国他乡伙同外人杀害自己同胞的人,比给人戴绿帽的人还要让人厌恶。
“什么!杜邦不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杜邦,杜邦是我的朋友!”吉尔又惊愕又愤怒。
他杀害杜邦?这到底是那个没毛的蠢蛋才能想的出来笑话!这是撒谎,这是在欺骗上帝!!
范尔迪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他很想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朋友,但他实在不想与他说话。
警务大楼内,法布尔让阿道夫手下的士兵在楼内各个地方站岗,与其说是站岗,这更像是在监视警务大楼内的人。
从陈乐道那里知道竟然有人在谋划杀他之后,法布尔就再不能从这栋本应该充满安全感的大楼内感受到半点安全的气息。
这根本就是一栋充满黑暗的大楼,黑暗到连阳光照射进来都会被吞噬。
吉尔一出事,所有人都慌了。
去特么的曹参,去特么的萧规曹随,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所有人都以为法布尔是头小绵羊,现在才突然发现这原来是只张着血盆大口,牙齿还是滴血的大灰狼!
还是平民百姓总结出来的话才有道理,不叫的狗才咬人,这特么不就是形容这个老阴逼总监的吗!
警务处上下都人心惶惶,连副总监都被撸了,他们能有个好?现在大楼内可到处都是士兵呢!
事情远没有结束,否则这些士兵也不会留在这里不走了。他们都不知道吉尔为什么要被带走,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为自己担心。
这种情况直到法布尔召开了他来到警务处的第一个会议。
嗯~,也并没有因此得到好转。
“各位,吉尔先生因为涉嫌杀害杜邦先生的原因,已经被停职调查,接下来警务处的一切工作都由我负责。”
法布尔轻敲桌面,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上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对警务处的情况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接下来,警务处的主要工作是展开自查。以前的警务处是什么样我不感兴趣,但以后的警务处,我希望她是一个真正能保护租界公民的警务处!”
法布尔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温柔,被他目光扫到的人,纷纷低下了头,面对法布尔锐利的目光,众人曾经干过的龌龊事全都浮上了他们的脑海。
这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吗?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地离开,自查?怎么自查?
一天前还大权在握的吉尔副总监就这么倒下了,连法国人自己都被查,他们能躲过去吗?
参加会议的,几乎没几个是干净的,身上总有点不光彩的事背着。
每个人心中都担忧,同时每个人也都心存侥幸,大家都干了,应该法不责众吧!
陈乐道依旧在自己办公室坐着,没有巴着法布尔,上赶着的不是好货,相信时机一到,那天他种下的因,总会还他一个果。
薛良英朝陈乐道感叹着法布尔的雷霆手段,吉尔.勒布雷竟然一声不响,毫无预兆的就被带走了。
看来真如陈乐道之前所说,警务处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大清洗,或许他真的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薛良英有点期待,他现在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纪,真要一直窝在这个翻译的位置上,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除了吉尔,另外一个人也遭遇了突发事件。
九叔从家中出来,正准备去找阿昆催他抓紧时间干活,结果出门就遇上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法国士兵。逮住他,拿出一张照片对比了两下,然后直接把他塞车里带走。
九叔准备反抗,但法国士兵跟他没有丁点客气,枪托直接跟他光秃秃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让他晕倒在地。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九叔彻底昏过去前,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疑问。
再次醒来时,周围黑黝黝的,四面都是墙,一面墙上有一个尺许见方的小铁窗,另一道墙上有一道铁门。
这环境好像有点熟悉。
揉了揉昏沉沉带着疼痛的脑袋,九叔撑着冷冰冰的墙壁站了起来。
目光再次扫了一眼周围,这不是监狱牢房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
哪个混蛋敢跟他九叔开这样的玩笑!
九叔怒了!
(我就想要两张票票,怎么就这么难呢,{{{(>_<)}}}唉............)
第八十五章 工具人
人心惶惶的警务处在慌乱中过了两天,做过亏心事的人人人自危。
干着手中的活,但每个人都是心不在焉。法布尔在吉尔之后没有再处置任何一人,但没人感到安心,这只是短暂的宁静,所有心里都明白,那些穿军装的士兵们依旧还站在楼道内。
士兵与职员互不干扰,但每次背对士兵的时候,那些士兵便像黑夜里泛着幽光的眼睛,淡漠地盯着他们的后背,这实在无法让人安心。
陈乐道拉开总监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嘴角微微上扬,脚步轻松地下楼,这不是他这两天第一次踏入这个办公室,事实上他是这两天进入办公室最多的人。
见陈乐道再次从楼梯上下来,职员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就转开,他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这两天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了一个现象,陈顾问不知为何突然成了总监办公室的常客。
匪夷所思。
法布尔在警务处对任何人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陈乐道的特殊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引人注意。
陈乐道第一次进办公室时,有人心中甚至为他悲叹,他们认为陈乐道将会成为继吉尔之后被停职的第一人,陈顾问人还不错,真是可惜......但事情出乎意料,陈乐道什么事都没有。
有人好奇向陈乐道打听过,但陈乐道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或者笑笑敷衍了事。
笑话,我被当做工具人的事情能告诉你们吗......推开办公室门,薛良英目光向他投来,目光中带着探询。
“不用问了,又去帮忙看档案了...”陈乐道声音中带着无力。
法布尔找他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找个工具人。他把巡捕房那些巡捕的档案全交给了他。陈乐道想不通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按理说总监对巡捕房的档案有疑问,不应该找马总探长吗?”薛良英道。
巡捕房中最多的巡捕是华捕,薛良英这里指的自然也是华捕。
“这我哪知道,”陈乐道摇了摇头。
同时心里为自己的虚伪和欺骗朋友的做法翻了个白眼。
他大概是知道点原因的,法布尔谁都不找,偏偏找他,多半是因为那晚他的“告密行动”起到了作用。
“费解...”薛良英摇了摇头,想不通为何法布尔偏偏对陈乐道“情有独钟”。
总监真应该戴个眼镜......我薛良英是连工具人都不配做了吗?!
薛良英心中忿忿。
陈乐道坐在椅子上,心中为铁林的幸运感到羡慕。
多亏认了我这么一个好大哥!
他去总监办公室,法布尔主要是问询他关于铁林的事情。
法布尔这两天在着重整理巡捕房的事情,在他眼中巡捕房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法军士兵现在之所以还在这里,就是担心巡捕房的巡捕会搞暴力造反。
法布尔现在在上海滩,感受不到一点安全感。只有军队守在这里,才能给他慰藉。
中央捕房和另外几个分区捕房高层的档案都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对这些高层似乎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将这些人的档案分成了两份。
一份是马总探长和几个分区捕房巡长的,另一份只有一个人,就是铁林。
法布尔叫陈乐道去办公室,也是询问他对铁林的看法。法布尔似乎对一堆烂人中出现这么一个异类感到有点怀疑。
铁林在任职期间几乎没什么太大的污点,非要说有,便是屡屡不听招呼,上面让他干的事他不好好干,上面不让他干的事他偏要去干。
法布尔办公室,总监再次拿起铁林那份档案,上面记着他不听上面招呼,冥顽不灵地去查那些不应该查的案件。
看着这些记录,法布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巡捕房虽然烂透了,但好在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至少有这么一个坚持着职业道德的人。”
“倒是这位总探长,在任期间办得所有大案都和冯氏商会有关,并且冯氏商会都是受害者。这未免太巧合了!”
法布尔拿起老马的档案,想到这份档案中的问题所在,嘴里轻声呢喃,看着档案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
“这位总探长和冯氏商会到底是什么关系?”
法布尔想到这段日子听到人们谈论最多的一个名字,冯敬尧冯先生。
这人对他来说有些神秘,这段日子他在街上走动时听到太多人说起过这位冯先生。甚至有不少人说是这位冯先生杀害的杜邦。
这位冯先生好像就是冯氏商会的老板来着。法布尔打量着这份档案,目光越发深邃。
......
“阿祥,金台面的事安排的怎么样?”凉亭下,冯敬尧一边写字,一边道。
祥叔立在一旁,安静地看冯敬尧写着字,听到这话,答道:“我让人找了上海滩最好的手艺人,他说按照我们的要求,要想打造出最好的金台面,至少也得要两百两黄金,”(金台面指一桌酒席所需的餐具)
“这里不要去省,给他两百五十两,我要的是最好的,整个上海滩,都不能找出第二套来。”冯敬尧大气说道。
冯先生差的不是钱!
祥叔笑了笑,似乎习惯了自家老爷这样说话。
“我知道了。”
“来,看看我这幅字怎么样!”冯敬尧话落笔停,一幅大字渲染跃于纸上。
祥叔目光看向铺在石桌上的宣纸,笑着恭维道:“阿祥不懂书法,只知道老爷写字时挥毫间行云流水,力道刚柔并济,这幅‘舍得’应该是写得极好的。”
“阿祥,你还是跟以前一个模样啊!”冯敬尧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好话谁还不爱听呢!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今日舍去黄金两百五十两,他日才会有所得。”冯敬尧搁下笔,语气中带着感叹。
祥叔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笑,一边听,一边轻微点头。
老爷说得真有道理。
......
晚饭时间,陈乐道身影出现在大三元,铁林不知为何今天非要请他吃饭。
跟着侍者进了套间,目光在席上一扫,才发现今天这里似乎不止铁林一人。
铁林旁边,还有一个头发中带着少许花白,身着一身灰白长袍,长相和铁林有几分相似的...应当是中老年人。
见陈乐道进来,两人都起身相迎,铁林热情地给陈乐道介绍着。
“大哥,这是我父亲,老铁!”
铁林的介绍显得有点另类,陈乐道还没见过谁跟人介绍自己父亲时有类似“老铁”这种说法。
老铁好像瞪了铁林一眼,转头又笑着看向陈乐道:
“陈顾问,你好,我是这小崽子的爹。”
陈乐道心底有点怪异,似乎这小铁的父亲老铁看起来也有些不靠谱。
“额,老......铁叔好!”陈乐道差点喊秃噜嘴。
铁林在一旁憋着笑,他对自己这老父亲出糗一点不介意,让得老铁又瞪了他一眼。
不孝子孙!
“来,陈顾问,坐坐坐,”老铁热情地拉着陈乐道坐下。
今天这顿饭局,就是他拉着铁林竭力主张的。可惜这臭小子一点都理解不了他这做父亲的苦心。
铁林给两人亲自倒上酒,又才坐下。
老铁先是这的那的扯了一大通,将两人关系拉近,然后才说出这次饭局的真正目的。
“陈顾问啊,我听铁林说前两天警务处的副总监突然被免职了,弄得整个警务处和巡捕房都人心惶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铁已经竭力委婉,但这事一说出好像就委婉不下去。
听到这话,陈乐道看了看铁林,感觉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铁林非得拉他来这吃饭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新总监上任,总是得做些事情的,副总监是因为前段日子杜邦那件事的原因被免职了。”陈乐道说。
老铁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看来他对这件事并不是不知情。
“陈顾问,我听说新总监在搞什么自查,好像还挺严重的,这事不会波及到铁林吧?你也知道,这小子在麦兰捕房一直都是死心眼办案的。”老铁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事实上是他这两天一直在跟人打听警务处的事,自己儿子大咧咧的不关心这事,但他不能不替他关心。
在知道陈乐道这两天似乎成了警务总监法布尔跟前的红人,又从铁林那里知道两人关系不错后,他立即就想到了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这大哥又不是亲大哥,不经常联络感情说不定哪天就淡了!
“铁叔,这事你放心。这次警务处虽然是在大力整顿,但要处理的都是那些有重大问题的人。
铁林的事整个巡捕房谁不知道,找到谁头上都不会找到他头上的。今天总监还和我说起了铁林,我已经确认过,没什么问题。”陈乐道笑着说道。
铁林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爸,老铁的圆滑一点没继承到。跟基因突变了似的。
“哦,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老铁大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铁林因为那不知道像谁的脾气而被撸掉。有了陈乐道这番话他就放心多了。
陈乐道长的正派,器宇轩昂的,应该不会骗人吧。
高兴之余,老铁端起酒杯跟陈乐道喝了起来。
“大哥,耽误你时间了吧,我都说了换个时间再请你,那老头子偏偏不干,硬拉着我非得把你叫出来。”
饭吃完,老铁喝得有点大了,铁林叫了一个车将老铁送回家后,一个劲的在陈乐道旁边吐槽,性格实在太过耿直。
“还好,我现在是顾问,想在哪在哪,不用时时刻刻待在警务处。”陈乐道笑着道。
分开时,陈乐道拍了拍铁林肩膀,郑重道:
“在麦兰捕房好好干,现在法布尔正在大力整顿警务处和巡捕房,你现在办案应该不会有以前那么多掣肘了。”
铁林的脾气,这次法布尔整顿警务处对他应该只有好处。
“哎,等等,大哥,”陈乐道拉开车门正要上车,铁林忽然拉住他。
“还有什么事?”
“你说现在既然大力整顿,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以前没能查的案子再查一遍?”铁林似乎有点兴奋。
“没查的案子?”陈乐道没太理解铁林这话。
“就是以前上头不让我查的案子,现在总监换了,副总监也没了,我是不是又可以查了?”
有些案子因为背后牵扯的人,或者查出真相影响不好,上面都不让他这个愣头青去查。
“你自己看着办吧,”陈乐道不太确定的回答。
总监虽然换了,但有些事情依旧改变不了,如果是牵扯太大的案子,只怕不能查的还是不能查。
不过陈乐道没打击铁林这份干劲。
或许是忙于接手总监和副总监的工作,法布尔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在没人捣乱的情况下,警务处的工作在混乱了几天后恢复正常。
法布尔在全面掌握了警务处的情况后,叫做阿道夫的少校终于带着手下的士兵离开了警务大楼。
士兵的离开仿佛像一个信号,警务大楼的紧张气氛一下子缓解下来。
或许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吉尔副总监被赶下台,说不定是因为想和总监争权。
人们从历史中得到的教训就是人们不会从历史得到任何教训,该犯的错误还是会犯。
才刚过去几天,他们就忘了吉尔被带走之时他们内心的惊忧惶恐。众人那该死的侥幸心理又一次爬上了他们心头。
老马黑着脸从总监办公室出来,他又挨批了。
范布尔这两天时不时就把他叫到办公室,了解巡捕房的工作情况,这位眼窝微陷的总监眼睛锐利得跟金雕一般,总能在鸡蛋中挑出骨头来为难他老马。
这个总监太难伺候了!怀念费奥里的第三天。
回到巡捕房区域,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马总的压抑情绪,默默干着自己的,眼神都敢不往马总那边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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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总监似乎不是很喜欢马总,有人眼珠打着转,心里琢磨着这事。
老马这两天的压抑,所有人都是看在眼中的,九叔栽了,难道连马总也不能幸免?
有人兔死狐悲,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啥感觉都没有。
门口的两个小巡捕再次扛枪站到了自己神圣而庄严的岗位上,被那些士兵抢了几天自己的工作,两人才察觉到自己这份工作的宝贵。
总算不用去刷茅厕了!!
他俩很珍惜现在站岗的日子,也不惦记陈顾问还是陈翻译时说的要把他俩调岗位的事。
第八十六章 转变
“马总今天又在总监那里吃瘪了。”见陈乐道从外面进来,薛良英随意说道。
陈乐道刚将大衣脱下挂上,转身就听到薛良英这话。
“哦,为什么?”他问。
心里为老马感到倒霉,不知道是不是和法布尔八字犯冲,这两天老马老是被法布尔挑茬子。
“谁知道,可能是不喜欢马总那消极的态度。”薛良英摇了摇头。老马这人居于高位,要对其评价实在一言难尽。
除了捞点钱,他没在总探长位置上干出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但也没干过什么实事。其实这放在上海滩这地已经实属不错。
冯敬尧扶持老马坐上总探长的位置,是让他为冯氏商会做事,不是让他为其他人做事。
“你怎么想的?”薛良英问。
“什么怎么想的?”陈乐道让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一愣。
薛良英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没有默契的对话真是让人难受至极。
“总监这次如此大张旗鼓,你觉得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吗?”
“你是说老马就是他下一个目标?”陈乐道感觉自己听懂了薛良英的问题,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老马的事情。
“华总巡捕这个位置很重要,肯定会换上他信任的人,马总现在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
陈乐道想了想这事,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在理。华总探长这个位置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老马当初怎么当上总探长的,陈乐道不是很清楚,但想必多半和费奥里那个总监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不过法布尔想撸掉老马,冯老头那里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吧!
想着老马和冯氏商会之间的牵扯,陈乐道觉得法布尔要想撸掉老马,或许没那么简单。
更何况撸掉老马,谁顶上?
副总监位置上没人,他知道法布尔对那几个分区捕房的巡长也不是很满意,难道让铁林来?
想到这陈乐道差点笑出猪叫,真要让铁林干总探长,那法布尔那一头金发最后一根可能都别想留下。全得用来给铁林擦屁股。
陈乐道从臆想中回神,正打算掏出日语教材,却发现薛良英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眼神赤裸裸的,没有掩饰,只怕看他那个律师未婚妻都没用过这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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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啥,”
“......”
“没什么,”薛良英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翻出了自己的书继续看起来。
见此,陈乐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老马,喝茶,好久没喝过祥叔亲手泡的茶了吧?”
冯公馆,马总探长坐在冯敬尧对面,神情中带点愁苦。
他心情本就已经苦不堪言了,哪还喝得下这苦意盎然的茶水。
只见他摇了摇头,“冯先生,这次只怕麻烦了,新任总监法布尔心思难以捉摸,最近一直在针对我。以他现在对我的态度,以后我在巡捕房做事恐怕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老马叹气,他今天来冯敬尧这就是来求助了,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老马心知肚明。
法布尔连吉尔.勒布雷都能拿来立威,他这个总华探长再不想点招,只怕下一个被撸的就是自己。
冯敬尧笑了笑,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悠悠然将茶杯放下才道:
“老马,凡事不能心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
冯敬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平淡,对老马这事丝毫不慌。
见冯敬尧这模样,老马知道他多半是有了注意,想到冯敬尧的诸般能力手段,他微微放心了些。
钱还没捞够,他现在还不想从总探长位置上下去,冯敬尧的镇定让他看到了丝丝希望。
“冯先生,你是有了主意吗?”老马小心翼翼问道。
这次的事件让他心中警醒,这些年当总巡捕当久了,灯红酒绿的世界让他有些飘。有些时候他甚至不再将冯敬尧看得那么重要。
好再没表现出来,否则这次就真是求天不应,求地不灵了。
见着老马心焦意乱的模样,冯敬尧表情微妙,带着淡淡的满意。
人在成功后总喜欢忘本,任何人都一样。他本还想着打压一下老马,让他别忘了自己是他金主。没想到他还没动手,法布尔就帮他办到了。
瞧着差不多,老马应该知道他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后,冯敬尧才道:
“那些洋人都是贪得无厌、六亲不认的,但当你给足他面子和利益,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和你做朋友呢?”冯敬尧笑着道。
和洋人相交,要么手里头有枪,要么手里头有钱,这事就会好办,而当你这两者都有,这就不再是事。这是他混迹上海滩这么多年得出来的经验。
“冯先生,你是说用钱开路?”老马这些年帮冯氏商会办事,没少从冯氏商会这里拿钱,对冯敬尧自认有几分了解。
能用钱解决的事,冯敬尧向来不喜欢用其他方式。
冯敬尧能走到今天,这点是至关重要的,他讲究,做他的朋友,往往都不会缺钱花。
“难道还有人会不喜欢钱吗?”冯敬尧反问,双眼带着笑意看着老马。
马总尴尬一笑,总感觉冯敬尧这话似乎在内涵他。
“可是法布尔和费奥里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同,我担心这法子在他身上不好使。”老马还是有些担忧。
冯敬尧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老马,当一个人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可能并不是他讨厌你,而是你给的不够多。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难道还怕交不到朋友?”
“改天凑个局,你将法布尔请出来,给我引荐引荐这位总监先生。”他说道。
老马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总感觉冯敬尧这方法太粗暴了点。实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陈乐道在警务处怎么样?听说他现在不是以前的翻译,变成顾问了?”冯敬尧突然问道。
老马点头,道:“他处境还不错,法布尔似乎很信任他,这段时间总是频繁出入总监办公室。”
对陈乐道,老马心中是真羡慕,他甚至都不知道陈乐道哪来的狗屎运。
之前有萨尔礼跟他关系莫逆,现在法布尔刚成总监,又跟他混到了一起。警务处的人都搞不懂陈乐道到底是怎么跟法布尔搅合在一起的。
反正就......挺神奇的!
冯敬尧点了点头,稍稍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跟法布尔搭上线了,看来他还小觑了这小子。
祥叔在旁边露出一脸姨妈笑,也不知道他整天在笑些啥玩意。
......
“你想好了?”陈乐道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方艳云,他没想到方艳云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
上次干爹事件后,他和方艳云就一直没见面,今天方艳云突然来电请他到夜未央来。他本以为方艳云单纯是出来坐坐,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想出来工作了。
“我以及习惯了这种生活,再去做其他的,恐怕也不适应。”方艳云道。
她找陈乐道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来夜未央当歌女。这着实是陈乐道没有想到的。
歌女也好,舞女也罢,名声可都没那么好。
陈乐道实在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难道不应该是: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良人吗?
面对陈乐道的惊愕,方艳云反倒是洒脱一笑,抽出仙女牌香烟神态自然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这一刻的她,竟是丝毫没有曾经的那种烦情愁绪。
这一刻,陈乐道竟是感觉方艳云的模样真就和记忆中电视上的那些上海滩名媛重叠在了一起。
凡是关于上海滩的电视,其中几乎都会有一个让人为之心醉神迷的名媛,这个时候似乎叫交际花更合适。
“做歌女也没什么不好,我已经习惯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真让我回到以前,你觉得我能做到吗?”方艳云靠着椅背,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香烟,笑着说道。
之前她说要考虑考虑,真是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到底想通了些什么,陈乐道纳闷。
冯敬尧年纪虽然大了,但好歹是从小混迹上海滩,在女人这方面确实不是陈乐道比得上的。至少方艳云这样一个大学生,就让他培养成了现在这样的,嗯...最勾男人心弦的那种女人。
之前的方艳云,考虑的事情很多,操心的事情很多,虽然漂亮,但脸上的笑容总是勉强,眉间总是带着忧愁,少了那么一丝丝感觉。
现在或许是和冯氏商会的那种捆绑关系没了,获得自由了,反倒是真像了那种啥都看的很开的舞女。
“确定了?”
“不改了。”
“好吧,那以后你就做夜未央的台柱子吧,在这里,你很自由,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这个时候上海滩出名的舞女,就类似未来的女明星嘛,陈乐道虽然没接触过女明星,但对女明星都什么样,还是了解的。
凭方艳云的外貌和身材,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从夜未央走向全国的第一个女明星!
“你对拍电影感兴趣吗?”陈乐道突然问。
电影在这个时代赚不赚钱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能让他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电影?”方艳云惊讶陈乐道话题的转变。
“做歌女舞女,终究有个天花板,电影就不一样了。”陈乐道没说后面的话,但他心中却是有了点想法,这个特殊的时代,拍爱国题材的电影,在国内应该很受欢迎吧?
陈乐道朝旁边一招手,一个服务员赶紧小跑了过来。
“去叫韦经理来一下,”
“好的,老板。”
很快......
“老板,您找我?”韦正云快步走了过来。
陈乐道点了点头,道:
“你安排一下,以后方小姐就是夜未央的一姐了。”
“好的,啊?”韦正元刚习惯性点头,突然意识不到不对。
“老板,一姐是什么意思?”
“......”
“就是台柱子!”
“哦哦哦,”韦正云连连点头,突然,又惊讶的“啊”了一声,平时的稳重不翼而飞。
目光看向方艳云又赶紧收回,说道:
“老板,你是说方小姐以后是我们歌舞厅的台......一姐?”
韦正元心中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方小姐不是老板娘之一吗?哪有让老板娘出来抛头露面当台...一姐的。
虽然方小姐上海滩第一交际花的名头,要是来歌舞厅当了台...一姐,夜未央的名头肯定会在上海滩一炮而红。但这有点......不太合适吧!
韦正云心里冒出各种想法,甚至有点鄙视自己的老板,竟然用老板娘来赚钱!!!
真香,额不对,真不是男人!
想到方艳云这个名字在上海滩的名气,韦正云也有点兴奋了。
冯敬尧包装出来的上海滩第一交际花,在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梦想着能一睹芳容。
当初丁力一个卖梨的,不也还想着能和方艳云..........!
“没错,不过只有方小姐一个人还不够,我们歌舞厅也得拥有自己的舞女。以后方小姐登台献唱的时候,需要有伴舞,这个事情你准备一下。”
夜未央现在的舞女们,都是陪人跳舞的舞女,陈乐道要的不是这种,而是那种上台表演的舞女。
“另外,你去给我找一个懂乐理的人,我要写一首歌。”
“啊,哦哦哦,好的,”韦正元见陈乐道交代起事来,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记着陈乐道说的话。
方艳云的事情太突然,陈乐道没什么准备,此刻想到一茬就是一茬。
“你还会写歌?”方艳云好奇地看着陈乐道,她注意到陈乐刚才说的是“我要写一首歌”,而不是“我要一首歌”。
两者是有区别的。
“不会,”陈乐道摇了摇头,接着又道:“但我会唱,我唱他写,写出来后再找个专业人士教你。”
陈乐道不敢自己教方艳云,毕竟他只是个半吊子,这以后是赚钱的东西,必须认真。
方艳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好奇起陈乐道会写出什么歌来,这歌明显是为她准备的。
“放心吧,或许你这次的决定是对的。”陈乐道对她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方艳云不是很懂。
“以后你就知道了。”陈乐道笑了笑。
夜未央作为一个正经的良心企业,当然得干点正经的事。
第八十七章 那我呢?
方艳云的加入对陈乐道是意外之喜,陈乐道以前想的是让方艳云干管理,结果方艳云却是自己选了另外的路。
当歌女倒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其他就都不重要。
对方艳云的未来,陈乐道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至于行不行,先别问,都说了是不成熟的想法。
陈乐道和方艳云一离开,韦正云就按陈乐道的吩咐找起了舞女,这在上海滩说好找也好找,说不好找那也真不好找。
......
几天过去,老马担心自己被撸掉的事并没有发生,但巡捕房却是发生了另外一件让很多人都感到惊愕的事情。
上午十点,穿着副巡长号服的霞飞路副巡长程子青的车在警务大楼前停下。
推开车门下车,程子青拿着文件袋整理了一下衣领,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看着警务大楼,嘴角露出浅不可见的笑容。
正要迈步,另一辆车停在了程子青车的旁边,穿着西装的陈乐道从车上下来。
站在离陈乐道不远处的程子青,调转目光看向车上下来的陈乐道。
白衬衣,棕色领带,蓝色马甲,外面还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上带着一顶黑色浅顶软呢礼帽。
卖相倒是不错,只是有些面生,他没有见过。
陈乐道在警务处虽然有段日子,但他的活动范围几乎只在警务大楼,还没去过分区捕房,程子青有段时间没来,还没见过陈乐道。
察觉到程子青的目光,陈乐道转头朝其看去。见到那身熟悉的黑色衣服,尽管人并不认识,陈乐道脸上还是露出友好的笑容,朝程子青点了点头然后朝警务处大门走去。
“陈顾问早上好,”路过大门,两个站岗的巡捕余光扫了两眼左右,见没人,才殷勤地跟陈乐道打招呼。
陈乐道朝两人微笑点头。
他在两巡捕眼中颇具几分神秘色彩。
谁都知道法布尔总监不像前任总监费奥里那么好相处,法布尔更加严厉,也更加注重巡捕房的规章制度。在所有人都和法布尔总监还不熟悉时,陈顾问已经能自由出入总监办公室,这岂能让人不佩服。
大门外,还站在车前的程子青目光看着陈乐道进入大楼后,才收回来。
“陈顾问,这就是那个夜未央的老板陈乐道吧?”他心中想到
夜未央的事,陈乐道没有可惜刻意宣扬,也没有刻意保密,警务处的人不乏去过夜未央的,如今陈乐道是夜未央老板的事在警务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程子青虽然没见过陈乐道,但陈翻译、陈顾问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听到两个巡捕的话,他瞬间想到了陈乐道身上。
“看来确实跟传闻中一样,他在警务处名声人缘很不错。”
警务处的人去夜未央,要么直接免单,要么就打折,陈乐道在警务处名声人缘想不好都难。
笔趣阁
警务处的职员也只是打工人,虽然工资比普通人高,还能赚外快,但夜未央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同样不是他们那点工资能去肆意嗨皮的。
没去多想,想到自己要做的事,程子青轻吸一口气,目光在手中文件袋上停了几秒,大迈步朝楼内走去。
他没有陈乐道的待遇,进大楼时,两个小巡捕眼瞳都没动一下,目不斜视。
“咚咚咚,”三下敲门的闷响声响起,程子青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外,等着里面传出声音。
咚咚声刚落,法布尔“请进”的声音响起。
闭眼,深呼吸,程子青推门。
“总监,”进门走到办公桌前,程子青立正行了一礼。
法布尔看着他点了点头,程子青才将手放下。
“你是哪个捕房的?”法布尔问。
中央捕房的人法布尔大都已经认识,不认识也眼熟,但他对程子青没太大的印象。
没印象,那就是其他捕房的了!
“报告总监,我是霞飞路巡捕房副巡长程子青。”程子青高声说道。
“哦,”法布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对这名字有印象,这得益于之前他看的那些档案。
“我知道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法布尔看着他。
程子青点了点头,上前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了法布尔。
看着又是文件袋,法布尔眉毛不由扬了扬,他现在看到文件袋,就有点难以言喻的感觉。
“总监先生,我要向你检举霞飞路捕房朱万巡长,这里面记录了他在霞飞路捕房任巡长期间曾犯下的种种恶劣罪行。”程子青高声说道。
霞飞路捕房位于霞飞路和葛罗路的交汇路口。霞飞路作为法租界著名的商业街,豪华区,霞飞路捕房管理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些丰富油水可捞。
聚集在霞飞路开店的人大都是外国人,其中以又俄国人为主。这里最先是俄国难民聚集之地,后来人越来越多,商业慢慢发展起来,便成了法租界首屈一指的商业街。
若不是外国人开的店,巡捕房还能跟那些帮派之人沆瀣一气,从那些店主身上刮层油水下来,但可惜,霞飞路巡捕房不仅不能从这里搞钱,还得想办法把这条街的治安搞好,稍微出点什么事,上面的人就要找他们谈话。
但当巡捕若是不能搞钱,那将毫无意义。虽然这里不能搞钱,但总是有地方能搞来的。这一来,其他人自然倒了霉。
程子青递给法布尔的这份资料,便是朱万做下的事情中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已经足够让朱万倒血霉。
法布尔看着看着,脸就变得黑森森起来,两条眉毛更是恨不得皱成麻花形状。
虽然早知道那几个捕房巡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上面记载的东西还是让法布尔感到愤怒。这上面的事情不只是亵职渎职那么简单,这根本就是在利用巡捕房的权力犯罪!
与谁不和,看谁不顺眼,竟然就直接抓人,让其家人拿钱来赎,不赎,就直接押送监牢。
而这,只是里面最轻的。
霞飞路的案子,有结果的,全是有钱人的案子,有钱就能办案,没钱,你就是原告,那也得被办!
这哪是巡捕房,这比帮派更加可怕,简直就是租界毒瘤!
看到后面,法布尔气得直接将资料啪嗒一声按在了桌面上,面容阴沉的能滴水。他决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巡捕房有这种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之辈。
“这份资料你能确保其真实性?”法布尔看着程子青,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已经相信这份资料的真实。但该有的证据依旧得有。
“总监先生,里面记录的东西句句属实,另外,我还找到一些曾被朱万坑害过的人,他们同样可以作证。”程子青朗声道。
“你知道你这番话代表着什么吗?”法布尔严肃地看着他。
程子青挺直腰背,只听他正气凛然高声说道:“作为巡捕房的一名巡捕,我的职责便是保护租界人民,维护租界的治安环境,朱万的行为严重危险到租界的治安,危害到租界人民的安全,我保证我的话句句属实,如有错误,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他的声音高昂又洪亮,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他双目神情坚定得让人不愿怀疑。
法布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程子青以为法布尔将会夸赞他,他心中已经在想着该如何谦虚作答,法布尔却是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手柄,拨通一个电话。
程子青目不斜视,背脊还高高地挺着...
“喂,”陈乐道拿起电话手柄,目光看着翻着书的薛良英。
“陈,你在吗!很好,请来我办公室一趟。”法布尔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好的,总监先生,我马上上来。”
听到“总监先生”四字,薛良英眉毛动了动,抬头看向陈乐道。
电话已经挂断,陈乐道看着薛良英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又叫我去办公室,他一天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陈乐道说这话时,甚至想要以手扶额。
薛良英看着他这交情模样,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家伙就是在炫耀,而且是赤裸裸的。
整个警务处谁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是法布尔面前的红人。也只有他,进了总监办公室,从来都是笑着走出来的。
“哈哈,别慌,我找机会给他提一提你,英雄还怕无用武之地吗!”
陈乐道适可而止,拍了拍薛良英肩膀,他知道薛良英并不想一直待在这个只能挥弄笔杆的翻译位置上。
说完,陈乐道走出大门,朝总监办公室而去。
再次见着程子青,陈乐道目光在他身上顿了下,原来是来找法布尔的么!胆子真大!
在中央捕房,就没有一个巡捕愿意走进法布尔的办公室。
目光很快从程子青身上移开,看向法布尔。
“总监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乐道问。
法布尔点了点头,示意陈乐道到桌前来,拿起刚刚看过的资料递给了陈乐道。
程子青在旁边看得眉毛一跳,忍不住深深看向陈乐道。
法布尔竟然这么相信他吗?这么重要的文件竟然都直接给他看了。
陈乐道翻看着资料,看着看着,冒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个朱万,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目光看了一眼程子青,他记得在大门口碰见这人时,这人手中就拿着一个文件袋,看来这份资料就是这人送来的。
“陈,这份资料是程副巡长刚送来的,你对这个叫朱万的巡长,有什么了解吗?”法布尔询问道。
整个警务处,法布尔对陈乐道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警务处中的法国人,这不只因为陈乐道救了他,也因为陈乐道从小就在法国长大,接受法国的高等教育,而且还有一位温柔美丽的法国女人做母亲。
法布尔相信有一位法国母亲的陈乐道继承了法国人的优良基因,值得他相信。
陈乐道将资料放回桌面,摇了摇头:“很抱歉,法布尔先生,我并不了解这位朱万巡长,事实上其他分区捕房中,我除了对麦兰捕房的铁林巡长有几分了解外,其他的几位巡长,我甚至都没有见过。”
陈乐道遗憾地说道。
法布尔听完点了点头,没感到失望,他知道陈乐道进入巡捕房的时间并不比他多多少,又道:
“看完这些,你有什么想法吗?我是说对于如何处理这位朱万巡长。”法布尔道。
陈乐道作为警务处他最相信的人,他有意将其培养成他的得力助手。现在警务处的大小事物都需要他处理,法布尔已经感到有些不堪重负。
陈乐道没想到法布尔会在这种事上询问他的意见,心中思考起法布尔的用意。
“难道这是在试探我,看我有没有野......呸呸呸,不对不对,这又不是什么皇帝和太子的戏码....”
感觉应该没那么些他胡思乱想的事情存在,陈乐道思考起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旁边的程子青目光已经在陈乐道身上停留了很久,他实在没有想到。法布尔这位传说很不好相处的新总监,竟然对陈乐道这么青眼相看。连这种事竟然都询问陈乐道的建议。
外面的传闻实在太不靠谱,这哪是陈顾问和法布尔关系不错,这简直就是好的要穿一条裤子的节奏!
同时程子青还有点失望,自己可是举报人,法布尔竟然一点都不询问自己,反倒去问起陈乐道的事件。
对于此行,他可是在心中考虑了很久,现在这个结果和他之前想的实在有些出入。
“总监,如果这份资料上的事全都属实,我想可以将朱万停职,并关押调查寻找证据。巡捕房负责维护租界治安,应该是神圣的,所有人都应该是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的,巡捕队伍中决不允许有这种害群之马存在。如果属实,那我认为可以按照租界法律对其从严处置。”
陈乐道挺直背脊,义正言辞道,声音高昂清亮,双目神情坚毅。
“很好!”
法布尔满意点头,口中不吝夸赞,眼中更是流露出对陈乐道的欣赏和赞许。
程子青站在一旁愣愣看着,总感觉陈乐道现在的样子很是熟悉。
“陈,这件事就交给你,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希望你能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就如你说的,巡捕房是神圣的,每一个巡捕都应当是清正廉明,公正无私的,巡捕的队伍中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害群之马存在。”
法布尔站了起来,郑重地看着陈乐道,严肃说道。
“啊,我?”
“不错,陈,我相信你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好。”法布尔道。
陈乐道让法布尔这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特么只是一个顾问啊,难道不应该就是动动嘴皮子吗!
“可法布尔先生,我只是一个顾问,这事难道不应该交给马总探长吗?”
“不不不,陈,马有另外的事需要做,这件事我相信你能做好,至于顾问,这不重要!”
法布尔显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这事交给他去做。
“那...好吧,可是法布尔先生,我可能需要几个人。”
“没关系,你去找马,我会让他派人配合你的,你需要其他帮助也可以来找我。”
法布尔在大事小事一把捏之后,这些天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变得稀疏了些,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么干下去,是时候该找个帮手了
“那好吧,您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做好的。”陈乐道点头说道。
“总...总监,我呢,需要我做什么吗?”程子青抓住机会出声提示自己还在。
这要再不说话,他怀疑自己就要被这么遗忘了。
第八十八章 霞飞路捕房
程子青巴巴地看着法布尔,眼底深处似乎流露出一种渴求的情绪。他来这不是为了打酱油,他有自己的目的。但如果再不出声,他恐怕连酱油都打不了了。
法布尔眼中只有陈乐道,根本没有看到他。
听到程子青的声音,法布尔才移动目光看向他,程子青巴巴的眼神落入法布尔眼中。
看着程子青,法布尔皱了皱眉。
“你......”他迟疑沉吟,这事情太过重大,他差点忘了面前这个检举人。
上下看了几眼程子青,法布尔才微沉着声音,以一种严肃口吻道:“你是霞飞路捕房的副巡长?”
程子青用力点头,为法布尔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感到庆幸。
“既然如此,那你就配合陈顾问调查这件事,听陈顾问调遣吧。”法布尔不暇思索道。
“啊!”程子青脸色差点没垮掉,这像什么话?
自己可是堂堂霞飞路捕房的副巡长,你让我给一个顾问当下手?!
程子青有些不敢置信,但法布尔严肃的样子又不像是跟他开玩笑。
法布尔没有如他的愿,给他安排个什么重要的任务——比如让他全权调查此事,但事实上在走进这间办公室前,程子青心中打的确实是这个主意。
“有问题吗?”法布尔脸色严肃,与和陈乐道说话时俨然是两个态度。
我可以有问题吗......程子青一口气憋在胸口,松不松似乎都不合适。
“没问题,”他僵硬的嘴角露出笑容,点摇头说道。
法布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深深咽下喉咙那口气,程子青快速调整心态,听调遣就听调遣,多少也能喝口汤。
他嘴角的僵硬悄悄融化,看了眼旁边的陈乐道,热情地伸出右手,“陈顾问,我是霞飞路捕房的程子青,久闻陈顾问大名,以后请多指教。”
心中的不甘被程子青巧妙地隐藏起来,陈乐道伸出手与程子青相握,同时笑着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指教不敢当,互相学习。”
陈乐道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在程子青眼中稍稍有些刺眼,这笑容应该是他的。
“陈,这份资料你拿走吧,我会通知马,让他派巡捕配合你。”法布尔将桌上的资料放进文件袋中,递给陈乐道。
陈乐道接过资料,想起来在这之前他对薛良英说的话,现在不就正是时候吗!
“法布尔先生,我可以让政治部编写组的薛良英翻译协助我吗?”
“薛良英?”
“是的。”陈乐道点头。
法布尔知道薛良英,虽然没什么不良记录,但薛良英和前总监费奥里关系似乎很不错,因此他也一直没想过让薛良英做什么。
“他可以吗?”
“薛翻译不仅精通六国语言,并且做事细心谨慎,有他帮助,我想这事会更加容易。”陈乐道一本正经地替薛良英说着好话。
“既然你需要,那就带着他吧,我没有意见。”法布尔点头。
“多谢法布尔先生。”
陈乐道和程子青一起走出办公室,到了政治部所在楼层,陈乐达对程子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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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副巡长,我去通知薛翻译,你先去下面巡捕房通知一下马总探长吧,我马上下来。”
程子青点头离开,陈乐道站在原地看了看他背影,转身朝政治部走去。
陈乐道推开门,看着里面的薛良英,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薛良英抬头看向他,不明所以。
陈乐道微微一笑,走到旁边的衣帽架旁,穿上自己的大衣,拿起帽子。
“一起去霞飞路逛逛吧,我给你找了个助手的活。”陈乐掉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
“霞飞路?去那干什么?你要去买东西?”薛良英疑惑问道,自动忽略陈乐道后面那句话,更没往公务那边想。
“想什么呢,这是工作时间,工作时间当然是去办公!你这种偷懒耍滑的思想可得注意着点!”
这话轮得着你对我说?
.....薛良英忍着没有去吐槽。
“有正事,霞飞路捕房的朱万你知道吗?”
“以前见到过,但不熟悉。怎么了?”
薛良英口中这样说着,手上动作同样不慢,他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显然没有继续坐在这里的打算。
“他手下的副巡长程子青写了份材料向法布尔检举他,法布尔让我去处理这事。”两人一起出门,陈乐道给薛良英说着缘由。
“法布尔让你去处理这事?”薛良英有些惊讶,这可不是一个顾问该做的事情。而且这种重视,之前萨尔礼对陈乐道都没有过吧。
“你也觉得这样不好是吧?我也觉得不对,我拿的是顾问的工资,却干着督察的活。”陈乐道嘴里说着怪话,薛良英不再接话,纯当没有听到。
他不知道什么叫凡尔赛文学,不然说不定会对陈乐道刮目相看。
两人一起到了巡捕房,和程子青汇合,程子青没有先去找老马,在巡捕房外等着两人。
“这是薛良英,政治部的翻译,这位是霞飞路捕房的程子青副巡长。”陈乐道给两人介绍对方。
虽然都是警务系统,但除非屁股坐得高,或者在同一个捕房任职,不然相互之间大都是不认识的。
三人一起到了老马办公室,老马看着一起进来的陈乐道三人愣了下神,陈乐道还好,薛良英可是很少到他这来的。至于程子青,这不是霞飞路那儿的副巡长吗,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老马,忙什么呢?”
陈乐道进了这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大咧咧直接在老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老马对此习以为常,也不介意。招呼薛良英两人坐下。
“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老马问道。
他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有事,三人怎么可能一起来找他。
一瞬间,老马心里闪过很多想法,陈乐道姓陈,程子青也形成程,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音一样啊,难道程子青是陈乐道哪个亲戚之类的,要来找他帮忙运作想升职?
虽然这想法没啥逻辑,但老马却在心里猜测琢磨起来。
老马心头犹豫,现在他自己处境都不怎么样,哪还敢在法布尔两眼盯着他的时候干这种事。
“放心,按程序走的小事,总监让我去霞飞路捕房办个事,你派几个巡捕跟着我去帮帮忙。”陈乐道直接对老马道,没有搬出法布尔来。
以他和老马的关系,即使没有法布尔的话,老马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瞎咋呼。搬出法布尔反倒让会让老马觉得不舒服。
不过即使如此,老马听了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他可是总华探长,巡捕房有什么事,不也应该让他去办吗?
一瞬间,老马仿佛感觉到了来自法布尔的深深的恶意。有心想跟陈乐道打听打听,但薛良英和程子青在一旁,他不好开口。
心中将这事暂且搁下,老马道:“没问题,你要什么人?要不你自己随便去挑吧。”
“不用,我把陈翰林带上,另外你顺便给我派几个胆子大点的就行,让他们把枪都带上。”陈乐道说到后面强调了句。
“要带枪?”老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放心,总监知道这事,不会有啥麻烦。”陈乐道知道老马在担心什么,不过他还是没把朱万的事说出来,他担心这事说出来,老马会被气得心梗。
毕竟这种事,相比他这个顾问,怎么都应该让老马这个总探长去才对。
想到陈乐道和法布尔之间的亲近程度,老马轻轻点了点头,“行,没问题。”
他没问陈乐道是去干什么,这时间段他觉得自己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管他什么事,只要我不犯错,法布尔就没理由刁难他!
老马好歹也是个总探长,法布尔就算想撸了他,也得拿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冯敬尧的大腿。可不是抱着玩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想到法布尔那天带着军队来撑场面的事,陈乐道觉得自己如果一个人去,可能不太符合他陈顾问陈老板的身份。
带着从巡捕房找来的十个巡捕,陈乐道开着车朝霞飞路而去。
对朱万这事,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可查,现在巡捕房的大多高层,几乎都是一查一个准,一抓一个对,绝不带委屈冤枉的。
“你带着这么多巡捕,是认为朱万会反抗?”车上,薛良英问。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应该就会乖乖听话,如果他不聪明,那说不定会仗着是在他的地盘上,不给我面子。”陈乐道毫不在乎的回答,他不担心朱万反抗。
况且出了什么都还不知道,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反抗。
“朱万这事简单,抓回去审一审拷打一翻就真相大白了,倒是那个程子青,你觉得怎么样?”程子青开着自己的车,没和两人在一起,陈乐道趁机问起薛良英意见。
“程子青...”薛良英沉吟思考,摇了摇头,“不了解,不好妄下结论。”
“我觉得那人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什么意思?”
陈乐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在办公室时程子青的各种微妙表情。
虽然程子青一直竭力管理着表情,但又岂能瞒过观察力远超常人的陈乐道。
在听到法布尔说让陈乐道负责处理此事时,程子青脸上的神色就开始变得僵硬,表情不自然起来,眼中更是有着失望。
好在陈乐道没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标准反派特有的阴郁神情,不然他就要想着先送程子青一程了,曾经看过那么多小说,他得到的最深刻印象就是不能对反派心软。
薛良英默默看着陈乐道,眼中蕴藏着千言万语,对陈乐道的沉默他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说就不说,说一半后沉默不言吊人胃口是几个意思?
正烦恼间,车子停下,霞飞路巡捕房到了。霞飞路巡捕房是一栋四五层高的小楼,比起周边其他的建筑更显气派。
陈乐道两人推门下车,看着面前的大门,程子青从后面走了过来,跟来的十个巡捕在陈翰林带领下站在陈乐道身后。
陈翰林虽然是个巡街的,但聪明人都知道,跟陈乐道关系不错的陈翰林在街巡组待不长。
捕房门口站岗的巡捕看着突然停在大楼前的几辆车和十多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是普通人,直接持枪躯赶便是,但偏偏这些人还穿着巡捕号服,手头还拿着枪。
好在其中有个他们自己人,两个巡捕看了看,还是硬着头皮走到程子青面前。
“副巡长,这些是......”程子青虽然是副巡长,但在霞飞路捕房,副巡长可不好使。
这么些个拿着枪的陌生脸孔,即使穿着号服,他们也不敢随意将人放进去。
“这些都是总房的兄弟们,你们站好自己的岗就行,不该问的事就别问。”程子青板起脸,虽然他在霞飞捕房中并没有多大的威信,但板起脸还是有几分唬人的。
“可是副巡长,巡长就在里面呢,这......”两人不敢放人进去,也不想得罪程子青,更别说那两个看着像是长官的家伙,毕竟是总房的人。。
总房的巡捕,在他们这些分区捕房的人面前放个屁,都比他们自己放的要响些。
“在里面正好,总房的人正是来找他的。”程子青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我是警务处政治部顾问陈乐道,接法布尔总监命令执行任务,让开吧!”陈乐道走上前,面容没有平时的温和笑容,冷着一张脸,目光显得冷酷凌厉。
对这些人,态度软了,面临的场面就很可能完全不一样。
对朋友之间可以温和,但对其他人,尤其还是手里有枪的人,温和的态度并不是适合这个时代。
巡捕听着陈乐道冷厉的语气,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手心冒汗,心里焦急。另一个巡捕心眼稍微多了一点点,眼珠转了转,赶紧拉着人让开路,让陈乐道带人走了进去。
“你干嘛,他们那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放他们进去我们一会不得被巡长骂死!”
“你没长脑子是吧,没听那人说他是政治部的人吗!而且你看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他们来找巡长,能有好吗!巡长能不能留下来骂我们还悬着呢!”
有点脑子巡捕恨恨地怒骂同伴,就这脑子当什么巡捕,去码头当苦力扛包不好吗!当巡捕早晚得死在那没二两脑花的脑子上。
第八十九章 这是陈老板
两个巡捕在外面想些什么不为陈乐道几人所知,进了捕房,程子青走在前面亲自为几人带路前往巡长办公室。
霞飞路坐落在商业街,内部环境跟商业街看齐,装修地很不错,不过陈乐道几人只是稍稍打量几眼便收回目光。
虽然不错,但跟警务处相比,还是差了点。
捕房内的人见到突然进来的这队人,目光都是狐疑不定,若非程子青这位副巡长在其中,他们就要将这队人给拦下了。
跟着陈乐道,中央捕房的巡捕们都下意识挺起了胸膛,陈顾问可是总监跟前的红人,跟着他办事,就意味着升官发财。
众人在这些分区捕房的人面前,心中有着不下小的优越感。
很快,一行人到了巡长办公室门前。在后面,刚才见到陈乐道这些人的霞飞捕房的巡捕,早已是议论纷纷。
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陈乐道他们这些人来者不善。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看上去不对劲啊!”有人说出心中疑惑。
“我知道,刚才那些巡捕我见过其中一个,是中央捕房的。”有人应道。
“总房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这谁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没看见领头那个穿西装的人那脸色冷地吓人吗!”
“他们朝巡长办公室去了,不会是去找巡长的吧?”
巡捕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眼珠子骨碌一转,想到近些日子听到的从总房那边传来的传闻。心头一动,眼底深处起了波澜。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突然消失,朱万坐在办公桌后,双眼看向门口处,眉头紧锁着。
刚才那杂乱的脚步声分明就是在他大门外停下的。
“谁在外面?”他皱眉问。
“篷!”
门被一脚踹来,陈乐道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目光在屋内快速一扫,最终落到办公桌后的朱万身上。
朱万被踹门的轰鸣声吓得眼皮猛地一跳,右手下意识去拉开了桌面下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手枪,他的右手已经放在手枪上面。
“你们是什么人?”
陈乐道看着朱万,目光落向他的右手,眼中闪过一抹涟漪,右手不着痕迹稍稍抬了抬。
陈乐道身后的薛良英、程子青以及陈翰林都让陈乐道猛烈踹门的动作弄得眼皮跳了跳,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粗暴的直接一脚将门给踹开。
站在最后面的巡捕忍不住对视一眼,这和他们熟悉的陈顾问似乎不太一样。
陈乐道没回答朱万的话,目光带着一缕压迫盯着他,最唇动了动:
“你就是巡长朱万?”
朱万眉头紧锁,握着枪的右手紧了紧,面前这人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我是朱万,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巡捕房!”朱万大声喝道。
陈乐道迈步走进办公室,朱万眉头动了动。
这时,跟在陈乐道后面的程子青才露出了脸。
他快步上前,对朱万道:
“巡长,这位是警务处政治部的陈顾问,他们是来找你协助调查的?”
程子青没有表现出他检举人该有的语气,好似还是朱万手下那个听话的副巡长。
“政治部的!”朱万无声重复着这话,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迹象,心中疑惑却是更多。
巡捕房和政治部虽然都属警务处,但政治部和巡捕房之间没有从属关系,这个陈顾问找他协助调查个什么东西?而且态度还如此恶劣!
但政治部毕竟是政治部,巡捕房和对方比不上,更别说他们还只是一个分区捕房。
要比喻的话,就是还未出现的军统和警察部门关系,没有从属关系,但对方要收拾他们,依旧很简单。
朱万移开右手,将抽屉合上,虽然不清楚对方想干什么,但既然是政治部的,那多半用不着动枪。
脸上赶紧挤出一抹笑容,朱万从办工桌后走出,上前就要与陈乐道握手,心中以为陈乐道是要他们捕房配合去调查什么事,没将事情联想到自己身上。
两手一伸就想要和陈乐道握手,却听陈乐道说道:
“朱万巡长,我奉法布尔总监命令,宣布暂停你霞飞路巡长职务,你现在需要跟我回警务处配合接受调查。”
陈乐道没有握手的意思,正声说道,脸上还是那副请与我保持三米距离的冷淡表情。
“什么!”
朱万瞬间瞪大眼睛惊呼,伸出的双手僵住,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
这话实在太出人意料。
“这怎么可能!”朱万收回了双手,脸上热情的笑容一下子淡去。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他眉头再次皱起,看着陈乐道的目光变了变,口中道:
“陈顾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做了什么就要让我停职接受调查!”
“你做了什么我说了不算,调查之后就知道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跟我回警务处。”
听到陈乐道这一点不客气的语气,朱万有些忍不住了,一个小小的顾问,凭什么在他面前叫嚣。给你几分面子,还真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咋地!
“就凭你这一番话,就要我跟你回警务处?简直笑话!我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我被停职?停职的文件呢!”
朱万索性也不再客气,言语变得凌厉起来。
陈乐道盯着他直直看了几秒,看得朱万莫名感到心虚,这才将左手向旁边伸出,陈翰林赶紧打开手中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纸公文。
来抓一个巡长,法布尔岂会不将这些东西给他备齐。
“看吧,这是总监亲手签署的停职文件,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拿着公文朝朱万面前一放,陈乐达声音淡淡道。
朱万双眼盯着文件,看清上面上字,瞳孔瞬间缩了缩,不信邪地抢过文件仔细检查起来,这....竟然是真的!!
他心中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再次抬起头时,朱万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嗨,陈顾问,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来来来,坐,我给你倒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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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朱万朝办公桌走去,自己干过什么事他再清楚不过。
法布尔上任后就一直流传着警务处将要上下整顿的传闻,长时间没有出事,本以为是谣言,却是不想居然盯上了他了。
转过身,朱万的笑意盈盈的神色瞬间冷却,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警务处他是不会去的。
陈乐道眼睛微眯,直接朝后一挥手,“把他带走!”
他没有配合朱万演戏的想法,身后陈翰林见陈乐道发话,立刻和另一个巡捕冲上前,听到身后动静,朱万立快速移动,手掌已经拉在抽屉上,但陈翰林的枪已经指着他脑门。
“别动!”陈翰林大声喝止。
“你不是说还得调查吗?这么弄影响不好吧!”薛良英手肘不着痕迹地碰了碰陈乐道,以只有陈乐道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陈乐道对他使了个眼色,做出一个放心的手势。
旁人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举起枪的陈翰林和朱万身上。
“巡长,只是配合调查而已,你放心跟着他们去吧。”程子青这时插言道。
他本担心事情出现变化,对朱万还有几分客气,但见陈乐道如此不客气,知道几乎不会再有转机,心中顿时放了心,语气也有了微微的变化,嘴角似乎带上了浅浅的笑容。
“是你搞得鬼!!”朱万转头瞪向程子青,目光阴沉。程子青那微妙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巡长,怎么能说是搞鬼呢,我只是还保存有身为巡捕该有的良心而已。”程子青微微一笑,索性连最后一点掩饰都不要了。
陈乐道深深看了程子青一眼,没说什么,目光转向朱万,走到他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手枪,再次抬头看着他:
“意欲反抗,不主动配合,罪加一等,带走!!”
“我没反抗,我哪有......”朱万猛烈挣扎着。
“啊!”朱万一声惨叫,原来是押着他的巡捕一枪托砸在了他后背。
此刻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朱万要栽了!巡捕们下手不再客气。
“程副巡长,朱万我先带走,你留下善后,捕房不能巡长和副巡长都不在。”办公室内,陈乐道对程子青说道。
“法布尔总监让我配合办案,接下来的事我说不定还帮得上忙,我还是......”程子青话没说完,陈乐道摇了摇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负责这里的工作。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捕房这里的工作同样很重要,你作为副巡长,现在该做的就是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说完,陈乐道不给程子青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出门。
程子青想跟着他回警务处无非就是想在朱万这事上多捞点功劳,但陈乐道有些不喜欢这人。
虚伪,还有点不老实。反正就是让他反感。
这家伙比老九那个光头还让人不喜欢。
“这怎么回事?”
“巡长怎么了?”
“这些是什么人?”
朱万被陈翰林带人押着下楼,楼下巡捕见着朱万被狼狈地押着,顿时惊得议论纷纷。
“你们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来我们捕房闹事!赶紧放开巡长!”厉喝声突然响起。
一个穿着巡捕号服的人带着二十多个巡捕将陈翰林等人拦下,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枪,带头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指着陈翰林。
陈翰林身后的人同样举起枪和这些人对峙。
大厅中的巡捕顿时分成了三拨人,一波是不敢插手,站在一旁吃瓜的。一波是朱万手下亲信,持枪拦住陈翰林等人的,最后自然就是陈翰林等十个巡捕。
“我们是中央捕房的,朱万犯了事跟我们回警务处接受调查!你们,赶紧让开,不然全都当同伙论处!”
陈翰林站出肃声说道,一张秀气的脸紧绷着。在街巡组待了这么久,他那天真单纯的一面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我管你什么捕房的,我再说一遍,赶紧放开我们巡长!”手中拿着手枪的巡捕沉着脸说道。
“妈的,六子,去把其他人都给我叫......哎哟.....”
朱万正说着话,陈乐道从楼上走了下来,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脸上,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红印子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快速在朱万脸上成型。
旁边的薛良英忍不住抽了抽主角,目光瞄了陈乐道一眼,这家伙装起来跟真的一样,真狠!
“没事瞎叫唤什么!”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陈乐道才转身看向拦在前面的这些巡捕。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向拿手枪的巡捕。
“老子叫什么....”
“啪!”
不等他说完,陈乐道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陈乐道双眼盯着他,口中重复了一遍。
巡捕被打得愣了一瞬,就连陈翰林几人都没想到陈乐道竟然这么猛,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对面可有二三十条枪指着他们呢。
“去你......“
拿着手枪的巡捕眼睛瞬间红了起来,抬枪就要指上陈乐道脑袋。
只见陈乐道手快速一动,巡捕只觉手腕一疼,瞬间发出惨叫,眨眼间,手上的枪已经到了陈乐道手中。
“政治部办事,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说完,陈乐道直接握着枪身的直接狠狠一巴掌甩到巡捕脸上。
对面的其他巡捕让陈乐道这一番动作惊得面面相觑,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拿着枪拦人他们还敢干,但让他们真朝这群人开枪,他们可没有那个胆。
尤其这个穿着大衣的人还说自己是政治部的。
“不想沾上事的,都给我退下!”陈乐道看着这群人,出声厉喝。
“我见过他,他是夜未央那个老板,当初扇了九叔一巴掌的人,”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
九叔现在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但这并不妨碍他曾是巡捕房的大人物。即使朱万,当初也不过是九叔手下的人。
陈顾问这名字,这些分区捕房的普通巡捕或许不知道,但扇了九叔一巴掌的夜未央陈老板,这却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九叔在法租界,大大小小也是个人物。
这话一出,本就不知所措的众人更不知道该咋办了。一个连九叔都敢扇巴掌的人,会在乎他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
“干扰政治部办事,把他也带走。”陈乐道指着被他一巴掌扇得倒在地上的巡捕,说完目光又看向面前拦着的巡捕。
见陈乐道看来,这些人再不敢挡在原地,立马收枪退开,脸上带着惊惶,心中后悔自己刚才站出来干啥。
这要是被政治部的人带走,那不就是等于被打进了那些说书人口中的锦衣卫诏狱吗!
第九十章 我考虑考虑
畏于“陈老板”三字代表的威严,巡捕中间快速让出一条道来。陈乐道目光扫过所有人目光闪烁躲闪,没人敢和陈乐道锐利的目光对视。
“记住了,你们是巡捕房的巡捕,领的是巡捕房工资,不是他朱万的巡捕!全都散了!”陈乐道声音冷锐而尖刻,无人应答,也没人敢哼哼。
“带走!”他指着已经捂着脸站起来,脸上再无嚣张气势的巡捕。
昂首阔步从让开的道中走了出去,后面的巡捕押着不敢反抗的朱万和那个拦路的巡捕快速跟上,一个个昂首挺胸,神气极了。
巡捕房的巡捕看着走出大门的背影面面相觑,没人说话,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直到嗒嗒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干是吧,全都给我干活去!”程子青站在楼梯上,沉着脸没好气地吼着。
巡捕大楼外,陈乐道已经坐上车。
巡捕们看着他侧脸,眼中神色都有了些许变化。
陈乐道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陈顾问不只会跟他们聊天说笑,也有这么严肃让人敬畏的一面。
薛良英坐在副驾驶位,随着汽车晃晃悠悠开动,轻声说道:
“朱万你打算怎么处理?”
“带回去交给刑事处的人,他们在审讯上有一手,这事交给他们算专业对口,能最快的让朱万把他的事都给交代出来。”
陈乐道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警务处所有重要案件的审讯都是刑事处在处理,这事我们把肉吃了,汤总得给人分一点。吃相不能太难看。”
薛良英思考着点头,说:
“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审讯,”说完看了看他,“你能想到这一点真不容易。”
陈乐道笑了笑,歪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薛良英,道:
“那是你太小看我了。”
好歹也是在基层干过的,一些基本的意识他还是有的。
“朱万这次完蛋,巡长位置空了出来,我估摸着法布尔会问我的意见,怎么样?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下。”
他一边开车一边思索着说道。
“借这次办案的功劳,说不定能让你顶上巡长的位置。”
薛良英不暇思索,直接摇头,说道:
“不用,捕房巡长主要负责办理案件之类,这活不适合我。而且这次法布尔钦点你办案,多半是有原因的,不用把功劳都堆到我身上。”
薛良英毫不犹豫拒绝了陈乐道的提议。
陈乐道转头看了看他,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忘了这家伙也是个心有傲气的家伙。
“行,那再等等看,你这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确实不太适合干巡长。”
一行人回到警务大楼,站岗的小巡捕见陈顾问带人押回来两个同样穿巡捕号服的家伙,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除了还押着人的巡捕,其余人回了自己的岗位,陈翰林也要回他的街巡组,陈乐道叫住了他。
“跟我一起去刑事处看看,多学点东西。”
陈乐道带着几人朝刑事处而去,薛良英没跟着,直接回了办公室。他对血腥的审讯不敢兴趣。
刑事处的审讯没什么高明技巧,手段有些糙,怎么实用怎么来。
这一趟跟着陈乐道他就是出去转了一圈,本以为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结果发现是被带去“镀金”的。
这还真是......他心中对陈乐道的行为生出丢丢哭笑不得的感动。
“陈顾问,你怎么来这了,这是??”刑事处探长办公室,穿着和巡捕同样衣服的杜越看着门口的陈乐道,赶紧起身相迎。
警务处下瞎三大部门,政治部、刑事处、巡捕房,三者制服都是巡捕号服。政治部工作特殊,很少有人穿号服,大都是穿西装,刑事处和巡捕房则大都是穿的巡捕号服。
“杜老哥,我这可是麻烦你来了,总监让我去霞飞路捕房带了个人回来。人我是带回来了,但审讯这方面,你们专业,还得你们来。”陈乐轻笑着说道。
“总监亲自吩咐抓的人?”杜越声音瞬间正经严肃起来。
陈乐道微笑点头。
杜越脸色越发认真,小心翼翼地问:
“老弟,你给老哥我透个底,抓的是谁,总监是个什么意思?”
法布尔上任有一个月时间,但警务处上上下下的人对他都是一知半解。没摸清这位总监的习性枪,没人敢胡乱办事。
“这人是谁,咱们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至于总监的意思,”
说到这陈乐道笑了笑,拍了拍杜越的肩膀,道:
“老哥你这是谨慎过头了啊,人都送到你这儿来了,总监什么意思你还能不明白吗!”
杜越这家伙就是想从他这要主意,万一最后搞错了,也能把事推到他身上。
这些家伙一天不想着把自己的专业能力搞上去,提升点业绩,天天尽整这些歪门邪道。
杜越听完陈乐道这话笑呵呵打着混,说道:
“老弟你现在不是总监面前的红人吗,总监的意思你肯定比我们更清楚。”
陈乐道笑而不答,微笑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给刑事处留口汤喝,是为了在警务处上下塑造他陈乐道不吃独食的人设形象,还想要他把汤亲自喂到嘴里,那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陈乐道不答话,杜越也不尴尬,自说自笑道:
“行,那我们就去看看,这还得多谢老弟你关键时刻记着老哥,现在这情形,能在总监面前露下脸可不容易,这情老哥我记下了。”
杜越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陈乐道嘴角带着礼貌的笑容,时不时配合地点一下头,心中对杜越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这些人的话,不比彩虹好到哪里去,看得见,摸不着。
“这不是......霞飞路的....朱万吗!!”
进了刑事处的审讯室,杜越看清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的模样,顿时惊诧出声。
朱万身上的巡捕衣服已经扒了下来,一会要是用得用鞭子抽,朱万穿着巡捕号服,他们会有种在抽明天的自己的感觉。
“就是他,他这些年做的事全被人举报了,总监很愤怒。
这次也不用问什么,让他把自己做的事全部自己交代出来,然后签字画押就行了。就是走个程序而已。”陈乐道随意说道。
在警务处待了这么久,对警务处的一些操作他基本上也都有了底。警务处处理事情虽然不像他知道的军统那么粗暴,但要想多么公正,多么民主,那也纯属是在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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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对审讯室内阴森黑暗的环境陈乐道没感到不适。他进这里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但他对这种环境并没有什么不适。
倒是站在陈乐道旁边的陈翰林,见刑事处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鞭子就开始往朱万身上招呼,听着其惨叫声,忍不住皱了皱眉。
陈乐道也不管陈翰林什么反应,静静坐在椅子看着。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刑事处的正式干活。
本以为会有什么好言去劝该死的鬼的戏码,结果没想到,问都不问直接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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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段,还真是......简单!
巡捕房抓的普通小偷小摸的人都不会往这里送,能来这里的都是犯事严重的人。对送来这里的人,刑事处的下手都是不会手软的。
得益于那些人的贡献,刑事处的人也都练出了一手还不错的暴力审讯手段。
这毕竟是黑暗年代,没谁有耐心去查来查去找证据,往往一顿鞭子下去,就什么都招了。
至于是不是屈打成招,刑事处的人并不在乎这些。
一同被抓来的巡捕看着朱万还啥都没说,就被一顿鞭子招呼了上去,之前的嚣张神气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现在明白自己这次是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情。
还没人对他做什么,他裤裆已经是先湿了,散发着骚臭味的黄色液体顺着裤管流下,流淌在地上。
“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打我!!!”巡捕胆寒,喉咙中带着颤音,朱万的惨叫声传入耳中让他脸色变得惨白。
那鞭子上又粗又黑,像在血液里浸染过一般,他不想挨上一鞭子。
朱万只是个小人物,刑事处的人一顿鞭子抽下去,便什么都主动招了,没有陈乐道想象中的硬骨头,随便怎么打就是啥都不说。
不过正是如此,陈乐道反倒对那些还没接触过的人更加敬佩起来。
叭叭的鞭子声传入耳中,他自己听着都感觉皮肤生寒,心肝胆俱颤。看着都吓人。
“行了,既然招了,就让他签字画押吧,我还得去向总监汇报结果。”
“噢,还有这个人的,”陈乐道指着脸色惨败,身体止不住颤抖的巡捕说道。
这小子不重要,他一个劲要哭着喊着要招,但硬是没一个人上去搭理他。
这种想招都不行的场面把他吓坏了。
半个小时都没要,陈乐道就拿着他要的东西走出了刑事处。陈翰林跟在他后面,脸色有点发白。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拷打的场景,那场面有点冲击他内心的柔软。
陈乐道看着他那模样,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在街巡组干了有一段时间,巡捕房到底什么样,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了。
以后把你心中的善良收起来,想干好巡捕这活,不是有副热心肠就可以的。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后面这段时间去靶场练练枪法,找巡捕房教官学学格斗。
你这身板,太瘦弱了。”
陈乐道捏了捏陈翰林手臂,肌肉还没二两。这可不行。
法布尔拿朱万开刀,这只是开始,后面还不知道有哪些人会倒霉。陈翰林现在,也可以试着往上面走一走了。
陈翰林沉默着点了点头,心里有千般话语,到了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呵呵,放心,警务处现在正在整顿中,以后的巡捕房会跟你想的越来越接近的。”
陈乐道拍着他肩膀说了一句,拿着手中的东西上了楼去找法布尔。他看着陈乐道背影,原地站了一会回了巡捕房。
若是以前,他对陈乐道这话只怕会嗤之以鼻,只当陈乐道吹牛。不过在巡捕房干了一个多月,他对陈乐道在警务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渐渐有了了解。
虽然只是个顾问,但在现在的巡捕房,陈乐道说的话却是比一些法国人说的话都管用。
真是让人想不通!
明明啥都没做,总监却是偏偏看他顺眼!
法布尔见陈乐道推门进来,放下手中的事物,道:
“怎么样?人带回来了吗?”
陈乐道笑了笑,直接将手中拿着的纸张放到法布尔身前办公桌上。
“人带回来了,已经招供犯下的所有事情。另外在霞飞路捕房带走朱万时有个巡捕带人阻拦,我将那人也带了回来,审讯出一些东西。他们犯下的事全都写在了这两份招供文件上。”
“哦,是吗!”
法布尔惊讶说道,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拿起两人招供的文件看起来,时不时点一下头。
将文件放下时,法布尔脸上已经带着满意的笑容,他道:
“陈,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你的办事效率很高。”
法布尔不吝夸赞,陈乐道办事的效率确实有些出乎他意料,心中不由得十分满意。
“应该的,”
陈乐道轻笑着,不居功,不自傲地说道:
“这次能这么顺利地办好此事多亏了那些巡捕还有一起去的薛良英翻译,他们起的作用才是最大的,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去霞飞路捕房走了一趟而已。”
法布尔笑笑不说话,他知道中国人都喜欢谦虚,陈乐道有一半中国血统,有这种表现他不奇怪。
看着陈乐道,他继续说道:
“陈,朱万这个案子是你办的,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朱万?”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期待陈乐道能给出个不错的答案。
这都问我?该不会是想把总监给我当吧......陈乐道心里嘀咕几句,脸上露出认真思考的神色,把之前想好的说法重新过滤一遍吗,顿了几秒,说道:
“朱万已经不是简单的渎职,他严重违反了警务处的制度,违反了租界法律,损害了租界人民的利益。
并且直接或间接被他害死的不下数人,这属于严重的知法犯法,应当罪加一等。如果先生您想震慑警务处其他人,我认为可以将其执行枪毙。”
陈乐道一本正经说道,反正朱万这种祸害留着也没用,放到最后也是个当汉奸的料。给他条死路,也算是让他少造点孽。
“死刑吗,”
法布尔嘴里呢喃,死刑不能随便判,尤其以常为首脑的政府成立后,租界对死刑更加慎重。
他们现在要想对一个人判处死刑,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即使这个人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法布尔摇了摇头,说道:
“陈,这件事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甚至还得询问总领事先生的意见,这事暂且这样吧,有结果后我会告诉你的。”
法布尔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陈乐道意见了,这小子看着文质彬彬,但做起事来却是一点不含糊,张口就是死刑。
虽然法布尔喜欢陈乐道这种强硬的作风,但有一有说一,这种强硬的作风有时也很难搞。
陈乐道笑了笑,不知道法布尔心中想法,知道也不在乎。
这种麻烦事,还是总监你自己操心吧!
“法布尔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法布尔点了点头,
“好的。”
第九十一章 你上!
“结束了?”陈乐道推门进入办公室,薛林英看着他问道。
“抽了一顿鞭子,全都招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陈乐道摇了摇头,话中透露着点意外和不太满意的意思。这样不禁打的人,怎么能在上海滩混呢。
薛良英边看陈乐道摘帽子,脱大衣,边无奈摇头。
这家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乐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一半,又说道:
“我本以为朱万是个硬骨头,说什么也能撑一两轮。可是连什么酷刑都还没上,他就全招了。咱们警务处职员的素质值得担忧。”
杯子放在桌面,陈乐道往后一靠。顿时感觉无比舒适。这才是个顾问该干的事。
薛良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回到手里书中的世界。
“法布尔怎么说?”
“问了我的意见,我现在感觉自己就跟总监似的,”吐槽一句,他接着道:“我建议他直接处以死刑。这种人留到以后也只会是个祸害。”
薛良英摇头,似对陈乐道的话有所不认同。以前也发没现这家伙这么狠啊!
“多半判不了死刑,现在租界想对国人判死刑,需要和国民政府那边沟通,我想可能最多也就判处终身监禁。”
“是吗,法布尔也说需要考虑考虑,还说需要向总领事申请,可能就是你说这个原因吧。”
陈乐道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但这跟他关系也不大,他随意说道。
这年头被关进监狱终身监禁,也不比死刑好多少。
“刚才我去外面走了一圈,你的事已经让那几个巡捕彻底给你宣扬出去了。”见这话题没什么好说的,薛良英换了个话题。
听到这话,陈乐道顿时来了兴趣。他还挺好奇那些个家伙是怎么宣扬他的英勇事迹的。
见他这模样,薛良英幸灾乐祸地抿了抿嘴,嘴角带着笑容。
“呵呵,有说你是个笑面虎的,有说你笑里藏刀的,也有说你深藏不漏的......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你是个狠人,惹谁都别惹你”
确实,谁又能想到平日脸上时刻都带着笑容的陈顾问,在霞飞路捕房面对十几个枪口。却是啪啪给了对面的人两巴掌,不仅夺了枪,还直接把拦路的人都给带回来抽了顿鞭子。
据一些知情人估计,那小子多半得去监狱里蹲几年了。
这就是惹恼陈顾问的下场啊!
“等等,停停停,这都是些什么啊!好的呢?比如我面对十几条枪,临危不乱,轻而易举就化解危局这种。”
陈乐道提醒薛良英,双眸中含着期待。
薛良英皱眉,作出冥思苦想的模样,思考一阵摇摇头:“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薛良英一脸认真地点头。
“......”
双手用力在脸上揉动,陈乐道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好像对他充满了恶意。
不信邪地出了办公室,到外面逛了一圈。陈乐道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没以前那么亲切了。
“......”
心情复杂地回了办公室,心中恨不得将那几个小子全都绑在刑事处审讯室的架子上,狠狠地抽上一顿鞭子。
不知道传播虚假消息是要吃官司的吗!
朱万被总监处理的消息从警务处和霞飞路捕房很快转到了其他几间捕房,巡捕房刚刚松下的心思又紧绷起来。几个捕房的巡长突然感觉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有点烫屁股。
巡长们人人自危,被窝里的搂着的温香暖玉都没那么香了。
不过陈乐道没这个感觉,他这个顾问在适应一段时间后,又拿警务处当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现在霞飞路巡捕房没有巡长,你有合适的人能推荐给我吗?”法布尔微笑地看着陈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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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皱眉思考着一件事,自己现在到底是副总监,还是总监秘书,还是政治部顾问来着?
总监这是真不拿咱当外人啊!
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仔细想了想,陈乐道试着说道:
“法布尔总监先生,我的确知道一个或许适合的人。
我们警务处的人大都是普通出身,多数都没什么文化。中央捕房的陈翰林,是北平大学毕业,警务处少有的大学生。或许可以让他试一试。”
除了陈翰林,陈乐道一时想不到更加合适的人。不过陈翰林只是最低级的巡街巡捕,陈乐道对自己这个提议并不是很抱希望。
“陈翰林~~”法布尔轻声呢喃,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
很快,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我知道他,他确实警务处中为数不多的好巡捕。”法布尔赞美到,陈乐道没说话,他在等法布尔的但是。
“不过陈,陈翰林进入捕房的时间太短,他甚至还在你之后进入巡捕房,现在也只是街巡组的成员。”
法布尔说出了陈乐道猜想中的话,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对陈翰林有过了解,他在工作中很认真,并且很负责。能看得出来他喜欢巡捕这个工作。
但你知道的,陈。陈翰林没有立过功劳,我不可能直接把他提拔成为巡长。这需要一个过程。”
陈翰林的名字法布尔并不陌生,他知道这人是陈乐道介绍进巡捕房的。因此他还特意关注过陈翰林,知道陈翰林和巡捕房其他人不一样。
这也让得法布尔更加喜欢陈乐道。
但正如他所说,没有任何功劳,即使他是总监,也不可能将陈翰林提拔成为巡长。
陈乐道点头表示理解,对法布尔遗憾说道:
“可是,总监,除了陈翰林,我心中已经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法布尔这次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陈乐道的话。
“不,陈,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加适合,”法布尔认真说道,他双眼郑重地看着陈乐道,不待陈乐道问,他继续说道:
“陈,你忘了你自己吗?你这次完美地完成了任务,这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我想现在的警务处已经没有人比你更加合适巡长这个职位了。”
陈乐道睁大双眼看着一脸郑重的法布尔,眨了眨自己的双眼皮。他实在没想到法布尔竟然会打自己的注意,立马摇头说道:
“不不不,法布尔总监先生,我并不适合。我是政治部的顾问,怎么能去捕房当巡长呢!”
见他快速摇头,法布尔嘴角微微一抿,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
“陈,你的能力已经证明你能当好巡长,现在警务处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接下这个重任。”法布尔右手放在陈乐道肩膀上,语气深情而认真。
陈乐道没有被法布尔的语气感动,他跟被拨浪鼓附体的倔驴一样使劲摇着脑袋。
“不不不,总监先生,警务处有很多人都比我更加适合这个职务。比如那位程子青副巡长,这件事还是他检举的,我认为他比我更加合适。”
法布尔继续摇头,收回手,走到房门旁边的桌子旁,取出两个杯子,拿出磨好的咖啡粉末,开始冲泡咖啡。
“那位程副巡长,我认为他并不像他所展现的那样。他的检举只是为了赶走上司,让自己当上巡长,而不是为了捕房。我的警务处并不需要这种人担任巡长。”
法布尔语气坚定,作为一个严肃的警务总监,他不喜欢自己手下人有太多的小心思。他要的是能干实事的人。
将冲好的咖啡递一杯给陈乐道,他端着自己那杯回了座位。
“可是总监,我是顾问,并且我在外面自己的产业。警务处规定警务处职员是不能在外面经营自己的产业的。”陈乐道接过咖啡,认真地看着法布尔,语气真诚。
“陈,我知道中国有一句话叫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规矩是为了约束那些约束不了自己的人,让警务处变得更好。我们不能本末倒置,如果做一件事能让警务处变得更好,那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去做好这件事,哪怕它不符合规矩。”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从他的浅褐色的双眸中,你能看出这位总监现在很认真。
他心中早就有了做巡长的人选,问陈乐道的意见,既是为了体现对陈乐道的看重,同时也是为了引出自己现在的话。
“陈,你比我在警务处的时间更长,我想你对巡捕房的认识应该比我更加深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改变巡捕房现在的模样,让她变成真正的能打击黑暗,保护平民的巡捕房。
至于你说的在外面有产业的事,我会召开会议讨论这件事,并且向总领事汇报这件事,我认为你在外面经营自己的产业和成为捕房巡长这件事并不冲突。这是一个好的决定,我想他们都会支持的。”
警务处现在就是法布尔的一言堂,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直接将各大捕房的巡长全都撤销。陈乐道这件事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那我顾问的职位怎么办呢?”陈乐道问。
“当然是兼任了。你现在先去霞飞路捕房任巡长,我想以后你还是得回到政治部,毕竟政治部的工作更加重要。”
陈乐道听完一脸无奈地点头,心里想着自己都推辞这么多次,应该也符合了古人所说的三辞三让了。当即不再推却。
“好吧,总监先生。”陈乐道语气丧丧的,“我可以去霞飞路捕房担任巡长。”他话音中带着浓浓无奈。
陈乐道本来没想过自己去当那什么巡长,但在法布尔提出来后,他心中是愿意的。
巡长,这可是个实权职位,能干不少事。
本着谦虚的原则,陈乐道不得不装模做样推辞几下。那些过年收红包的小家伙,不也会推手说不要吗!
“但法布尔先生,我希望我能将陈翰林带着一起。实不相瞒,总监,陈翰林是我朋友,我了解他,我相信他以后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巡长。”
法布尔笑着点头,没有因陈乐道的话不高兴,举贤不必亲,这种话不只中国有。
“没问题,我想他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巡长。”
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做出某种py交易的人。
......
“老板,你让我找的懂乐理的人我找到了,是个音乐老师,”
黄昏时刻,陈乐道开车到了夜未央,韦正云跟他汇报着这几天他办好的事。
方艳云已经走马上任,不过因为陈乐道的歌还没弄出来,还没有登台的机会。这两天方艳云几乎成了夜未央的副总经理,帮韦正云查漏补缺。
事实证明,方艳云是有真材实料的,在她的建议下,夜未央现在变得更加合理。
方艳云虽然是来当歌女的,但韦正云完全没有敢拿她当歌女用的胆量。夜未央的所有女员工都是方艳云在管着,见着方艳云,都是口称云姐。
以前人人都称她为方小姐,现在被称作云姐,方艳云还真觉得这称呼有几分不错。这是以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我知道了,让他现在就到夜未央来吧。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没空。”陈乐道说。
“好的,我这就去打电话。”
陈乐道在二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等韦正云打完电话回来。陈乐道继续说:
“现在夜未央有多少人?”他摇晃着杯中的红色酒液,看着下方舞厅中的跳着轻快舞步的人影。
“算上之前的几十位兄弟,现在已经有将近一百五十个人,光是阿昆,就找来一百多人,另外也有些慕名加入夜未央的。”韦正云慢吞吞道,心底有点小脾气,但只能憋着不敢说出来。
“老板,现在咱们歌舞厅人实在太多了。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大多数人都跟着宋杰在外面训练。前天因为一起出去时人太多,甚至引来两个巡捕,知道是咱们歌舞厅的人才离开了。”韦正云小心翼翼地抱怨。
陈乐道听完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见韦正云愁眉苦脸,他笑了笑。
韦正云是标准的商人思维,只要能干事的员工,不养闲人。这么多人每天在花钱却什么事都不干,着实是能难受死他。
陈乐道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那些人很快就有用处了,宋杰把他们训练得怎么样?”
韦正云对陈乐道的一意孤行无奈,说好的咱这是正经公司呢,老板你现在怎么就开始不务正业了呢!这哪有点正经公司的样子嘛!
心中纵是千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回答,谁让陈乐道才是老板呢!
“宋杰说效果现在是有了,虽然不明显,但和以前的流氓混混有了较大的区别。”韦正云道。
他见过几次那些人,看得出来,那些人身上确实有了点变化,没有以前那么流里流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的那种气质。
“这就够了,”陈乐道满意点头。
来上海滩这么久,他现在在巡捕房的地位稳固,夜未央也有了很好的起步。
地基已经打好,也该做点其他的了。
第九十二章 似乎还不错
事情说完,陈乐道赶韦正云去工作,自己坐在位置上喝小酒。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这样清闲过,现在坐下来,放松身心,不去想任何烦恼的事情。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瞧一瞧看一看舞厅中打扮得靓丽清美的小姐太太们,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与放松。
民国的小姐太太们,和未来的那些美女少妇有着很大的不同。
她们保守而又开放,她们清纯而又充满致命的诱惑,她们穿着旗袍,肆意彰显自己的曼妙身姿,她们捏着手帕方巾,将传统和现代融于一身。
不客气的说,她们是这时代的一抹风景。
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印着红晕彩光的玻璃酒杯,看着舞厅的灯红酒绿,陈乐道眼眸也不由迷离沉醉起来。
方艳云来陪陈乐道喝了两杯,又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在这里工作几天,她柔媚的气质中渐渐多了一种别样的风姿。见手下的人都叫她云姐,陈乐道感觉似乎这女人现在似乎又美又御。
真是不可思议的转变,不过这样却是更招人喜欢了。
在角落坐着,不知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陈乐道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丝微醺的酒意。韦正云走了过来,欠身附耳说道:
“老板,那个音乐老师到了,我带她来这里见你吗?”
“到了——不——带他去我办公室。”陈乐道说。
韦正云点头答道:
“好的。”
陈乐道起身朝楼上而去,现在微醺的状态正好。精神会略微带着点亢奋。这种状态往往能让人更大胆的表达心中最真实的意思,不会害羞,不会扭扭捏捏。
酒壮怂人胆,这并不是一句说着玩的话。
陈乐道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下,面前茶几上已经冲上三杯咖啡,一杯他的,一杯音乐老师的,一杯方艳云的。
门没有关,但韦正云还是在门上敲击了三声,等到陈乐道回应后才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女人,方艳云和那位音乐老师。
见着是个陌生的女人,陈乐道心中略微一动,他还以为是个男人的。
虽然这时代已经有不少女性开始走上自立自强的道路,但社会上更多的各类文化专业从事者还是男性。
“老板,这位是黄琳小姐,她是大学的音乐老师。”韦正元侧身给陈乐道介绍。
黄琳穿着一身粗布长裙,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副厚重地黑色圆框眼镜,脚下踩着一双布鞋。除了那副眼镜,她身上没有半点和音乐老师这职业沾边的东西。
除了偶尔不经意间会显露的知性文雅气息。
“你好,陈先生。”
黄琳脸上露出客气礼貌的笑容,没有伸手和陈乐道握手的意思。她的笑容一点也不热情与真诚。
开歌舞厅的能有什么正经人!黄琳不想和这些人有太多的沾染。她只想过平平淡淡,与音乐为伴的生活。
她本不想来,但上海滩的流氓很不讲理,又往往将自己早已不值钱的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为了少惹点麻烦,黄琳还是来了。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陈乐道忍住抬手摸鼻子的冲动,指了指沙发,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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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
这位穿着有点复古的音乐老师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跟自己交谈。他心中飘过这个有点伤人的想法。
回过头,陈乐道目光狐疑地看了韦正云一。他有点换疑这位总经理是不是对人家用了什么强硬的手段。以至于让人家对自己有点不爽。
韦正元抿嘴耸肩摇头。
老板自己不招人喜欢,可不能什么都怪到他身上。
“咖啡是刚刚冲泡的,我们边喝边聊吧。”陈乐道说。
黄琳对陈乐道客气道谢,将咖啡端在手中,没有要喝的意思,似乎当成了暖手炉在用。
......喂,姑娘,你后世来的?防备心理这么重!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知不知道......
方艳云在旁边安静看着,心里甚至有些想笑。她似乎还没见陈乐道吃瘪过。
韦正云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扯动嘴角,微微一笑。自觉起身去冲咖啡。
陈乐道轻轻尬笑,不愿继续这种尴尬,说道:
“那我们就直入主题吧。
黄老师,这次请你来,是想请你帮忙写歌。我脑子里有一首歌,但我只会哼唱,不会将她落于纸面。我把歌哼唱出来,然后想请你帮忙把这首歌润色出来。”
黄琳微微点头,客气而又礼貌地轻轻一笑,但陈乐道总感觉那笑容似乎是在笑他不知者不畏。
一个不懂乐理的人想了一首歌,就想当然的要把她写出来,这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似乎思考了一下,轻声说道:“没问题,不过我不确定是否能将陈先生心中的歌曲完全还原出来。”
黄琳不知道陈乐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决定先打个预防针。
有些人,往往对自己的歌声有一种迷之自信,殊不知落在别人耳中,那却是一副比鹤顶红还毒的耗子药。
更别说一个不懂乐理的人创作的歌了。
陈乐道不懂乐理,他对音乐唯一知道的就是,贝多芬牛,莫扎特牛,莫泊...不对,差点乱入了。朗朗应该也还不错。然后就是曾经听过的各种音乐。
至于记忆最清晰的应该是:老子明天不上班,巴适得板.......
这句歌词可谓唱出了二十一世纪劳苦大众平民百姓们的心声,嗯,应该是这样的......
“正云,去给黄小姐拿笔和纸来,”陈乐道说。
韦正云立刻起身朝陈乐道办公桌走去。
他现在也有点好奇老板到底能拿一首什么样的歌出来。虽然经验告诉他,老板很厉害,但同时理智也在据理力争:你们老板根本就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
看着三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陈乐道清了清嗓子,眨了眨眼,突然道:
“黄老师,要不我先把歌词说一遍,你先把歌词记下来。”
黄琳点头,道:
“陈先生,你说。”
黄琳抬头看着他。
距离隔得近了,陈乐道突然发现她隐藏在眼镜后面的双眸竟是出奇的美丽。
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眼白纯纯的,瞳孔黑黑的...白皙的皮肤似乎也很好,没有一丝瑕疵。
额,当然,此刻这双清澈灵净,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期待,只不过那期待中似乎还带着点对他的笑意。
好吧,这纯属扯淡,说白了,就是主角对自己的歌声并不自信。
在三人目光中,陈乐道用自己标准的口音说出歌词来,吐字清晰。
歌词嘛,唱的时候往往很好听,但当你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并且吐字清晰的时候,那就有点让人尴尬了。
面对三人的目光,陈乐道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能将地板抠出个洞来。
他不是周董,吐字清晰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优点。
绷着脸,陈乐道尽量让自己表情正常。
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额,我想想...”(歌名:夜未央)
皮鞋里抠紧的脚趾让陈乐道一时想不起来歌词了,这首歌在他能随意听歌的时候已经不火。他知道这首歌,还是看电视时知道的。
“后面应该是......
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
陈乐道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唱了起来,平平淡淡的念歌词实在太尴尬,还不如直接唱出来。
黄琳本对陈乐道所说的歌曲并不在意,她来这里是抱着糊弄完事,免得流氓找她麻烦的心思。
她是个标准的知识女青年,性格还比较传统,歌舞厅这种地方和她是绝对无缘的。她对夜未央这个最近在法租界声名崛起的歌舞厅不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
歌舞厅在她心中一直不是什么好地方,夜未央在她看来也是一样。尤其是在进入歌舞厅,见到所有服务员身上都别着一把大刀之后,这个想法更是变得根深蒂固。
这连带着她对陈乐道这个老板也没多少好感。
多半是个流氓头子!白瞎了这还不错的模样。
不过此刻,听陈乐道开始将歌哼唱出来,她对陈乐道这首歌却是来了些兴趣。
这歌词...夜上海...不夜城...歌舞升平...这是在写现在的上海吗?但现在的上海滩能算得上歌舞升平吗?
不,对他这个开歌舞厅的人来说,恐怕上海滩的确是歌舞升平的。
人们不都说这里是十里洋场吗!
想着想着,黄琳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愤青意识又悄悄溜达了出来。
“晓色朦胧转眼醒,大家归去
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
换一换,新天地,别有一个新环境
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
韦正云闭着眼听着陈乐道的歌声,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心里却是想着:歌好像还行,就是这歌声......嗯~~别具一格!
这真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不同于黄琳的专业欣赏角度和韦正云装模做样的求生欲,方艳云听着听着却是渐渐沉浸其中,泪眼朦胧起来。
“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方艳云嘴唇嗫嚅,张口无声。
这句歌词,不正是当初她在上海滩的写照吗!
她从一个大学生变成别人眼中可任意轻辱的舞女,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衣食住行。
她是大学生不假,但这是上海滩,是流氓比狗还多的上海滩。
一个脸蛋漂亮的大学生独自在这里求生存,无异于将一只绵羊丢进狼群。
她表面穿得光鲜亮丽,面对客人却只能笑脸相迎,轻声软语,谁又知她内心的苦闷惆怅。
陈乐道的歌声说不上好听,不过勉强不跑调,即使这样的歌声,也让她听的泪眼朦胧。
歌曲,最美的地方便在于她能和人的情感共鸣。
一曲结束,黄琳回过神来,韦正云睁开了双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泪眼朦胧的方艳云。
这首歌有这么好?还能将人给听哭了??
两人心中又是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想法来。
黄琳觉得这首歌的词和旋律确实都很不错,虽然和她学习的那些音乐有些不同,但的确很好听,不过也不至于把人给唱哭吧!!
韦正云和黄琳想差不多,不过他多了个心眼。
难道老板娘也得拍老板的马屁吗?
想到老板前前后后已经带过三个女人来过这里,并且各都是个顶个的漂亮。他又突然理解起方艳云这么做的原因。
做老板娘也不容易啊,竞争不比他这个总经理小!
不过比起老板娘这功力,我还得学习啊!!
看着方艳云泪眼朦胧,一副被歌声感染的模样。韦正云心中警醒自己。
还得努力!
“抱歉,这首歌让我感触颇深,失态了,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方艳云对众人说完,起身朝外面走去。
她此刻心绪起伏太大,需要冷静一下。
这首歌,分明就是陈乐道为她量身制作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方艳云口中轻念着这句歌词,眼中流转着万千思绪。往日种种忍不住浮上心头。刚刚拭去的晶莹再一次浮上眸。
“方小姐,你怎么样,还好吧?”
突然,黄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方艳云赶紧用手帕擦了擦双眼,眼眶微红,转身摇头说道:
“没事,只是这首歌,让我感同身受。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歌曲并就追求情感的共鸣,这首歌能让你流泪,看来她已经可以说得上一首好歌了。”黄琳摇头说道。只是面容上带着些不解,她不知道这首歌为何能让方艳云如此感动。
方艳云心思玲珑剔透,黄琳的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呢!
事实上,黄琳来这里,除了出于来关心关心方艳云,也有希望能从方艳云这里获得答案的缘故。
她对别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唯独在音乐上,她有时候喜欢追根究底。
方艳云对她笑了笑,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绪。相比以前受了委屈依旧得保持笑容的难度,调节这点心绪的起伏实在太简单。
“有些事情,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体会其中的心酸吧。”方艳云说道。
“我想,或许再没有另外一首歌能比这首歌更加适合我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很美。
但有时候,美,并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好事。
好在她现在逃脱那个牢笼了。
方艳云由衷的笑了笑。
“是吗,”黄琳扶了扶镜框,心中琢磨着。
“夜上海,似乎还真挺不错的样子......”
她最初的想法已经消失不见,这首由一个不懂乐理的人创作出来的歌曲,似乎还真挺不错的。
她将心中对陈乐道流氓头子的看法悄悄变了变,这是一个有点音乐才华的流氓头子。
第九十三章 一纸公文
黄琳出了办公室去洗手间,办公室只剩下陈乐道和韦正云,氛围一时寂静下来。
陈乐道端起桌上的咖啡小口啜饮,想着刚才三人的反应。方艳云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怎么还抹上小眼泪呢!
......费解——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
这首歌他在他记忆中是深刻的,它不属于这个时代。
能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搬运到这个时代来,陈乐道感觉还不错。
这时代的英雄人物、文人骚客实在太多,他一俗人和这些人生活在同一时代多少有些压力。搬运几首还不错的歌曲过来,以后的书本上说不定他头上也能多一个音乐家的头衔。
想想还挺不错哦!
陈乐道嘴角隐隐露出笑容,心里面感到舒畅至极。
韦正云端正坐着,左右都感觉别扭,没有陈乐道那般自由自在。
和老板单处一室,又没什么公事说,还真挺尴尬!
他嗫嚅着嘴巴,就要说话:
“老板,...”
陈乐道目光看向他。
方艳云和黄琳这时走了进来,韦正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坐下,方艳云脸上已看不出刚才泪眼婆娑的模样。
陈乐道将手中咖啡轻轻放在桌面,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
看了看方艳云,他没去提刚才的事。
黄琳先开口了,不知是不是方艳云在洗手间对她说了什么,她比之前似乎放松了许多。
“陈先生,我认为你这首歌写得很不错,挺好听的。”她嘴角带着一抹美丽的弧度,眉毛弯弯的。
陈乐道很确定,这是她进入这间办公室来第一次真诚的笑。
“黄小姐过奖了,只是平时瞎琢磨而已。”陈乐道微笑点头。
现在他怎么也算未来之人创作之人的长辈了,借用点他们的东西,应该无伤大雅。
应该是这样的...
——未来某个创作人:妈的,总感觉这首歌就像我写的一样!!
“陈先生太谦虚了,这首歌算是写出了现在上海滩的一些现状,相信一定可以流传很久的。——当然写出的是流于表面的虚假繁华!”
后半句话黄琳在心中悄悄地说了下,她可不想被这些做事粗糙鲁莽的流氓们找麻烦。
“那你看,这首歌能把它还原出来吗?”陈乐道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需要时间。另外可能还需要你多唱几遍。”黄琳道。
“没问题,能还原出来就好。”陈乐道点头笑道。
黄琳在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后,没有丝毫留念地离开,她可不想留在这流氓窝子里面。方艳云对这首歌很上心,亲自将黄琳送了出去。
办公室再次只剩两人。
陈乐道看着韦正云,见他半天不吭声,便问道:
“你刚才要说什么?”
韦正云愣了下,赶紧反应过来,只觉脑中灵光一闪,嘿嘿笑着:
“老板,你真厉害,居然还会写歌,还写得这么好听。刚才方小姐都哭了!”
他朝陈乐道竖起大拇指,对自己老板,韦正云向来不吝赞美。
“行了,去工作吧!”
陈乐道没搭理韦正云的彩虹屁——老板的优秀你只是看到了一星半点呢,这算啥!
两天后,法布尔办公室,陈乐道坐在他对面。
“陈,我们已经决定,由你正式出任霞飞路捕房的巡长,这是你的上任公文。”
法布尔笑着,将一份文件递给陈乐道。
接过文件——一张纸——陈乐道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全是法文写的,好在他看得懂。
“法布尔总监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放下文件,陈乐道郑重说道。
法布尔点头,说:
“陈,我相信你会做好巡长的工作。不然我就不会坚持你来做巡长了。”
陈乐道点头,脸上露出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这时候他脸上看不到什么想要推辞的表情。
又是一个虚伪的男人,当初不知是谁在法布尔面前再三推辞的!
“陈,这次去霞飞路捕房,你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法布尔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认真起来。
“您请说。”陈乐道正襟危坐,恭耳倾听。
“现在租界几个捕房都有很大的问题存在,尤其是你将要去霞飞路捕房。因为朱万的原因,其中情况可能更是糟糕。
你上任后,我需要你甄别捕房上下所有巡捕,将那些曾有过胡作非为事迹的巡捕全都剔除巡捕房序列。我们需要让巡捕房上下焕然一新,成为一个真正的巡捕房。”
陈乐道听完轻轻点头,法布尔当总监,还是费奥里好些的。他思索着说道:
“法布尔总监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大量剔除那巡捕的话,我们就需要招来大量的新人填补空位,这可能会影响到的捕房的正常运转。”
听到陈乐道这番话,法布尔欣慰点头。陈果然是一个真正为捕房着想的人,他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和骄傲。
“这一点我知道,所以你这次的任务很重。在霞飞捕房的事情上,你拥有全部的权力。对于需要裁掉拿些人,留下哪些人,这些由你全权做主,到时候你只需要给我一分名单便好。”
法布尔神色认真地看着陈乐道,稍稍思考便又说道:
“陈,这个工作对巡捕房很重要,你这次去霞飞路捕房的工作只是一次尝试。如果你在霞飞路的工作能办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按照你在霞飞路捕房工作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来全面整顿巡捕房。这是有度重要,你应该明白。”
陈乐道没想到法布尔居然是这么考虑的,更没想到法布尔居然会将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去做。
这种关系到整个巡捕房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交给你一个法籍探长去做吗?
法布尔似乎看出陈乐道心中的疑惑,嘴角稍稍露出一抹弧度。
他看重陈乐道,可不仅是那一晚陈乐道对他的提醒。也有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关于陈乐道的一些消息的原因。
比如陈乐道在法国出生并长大,比如陈乐道有一半法兰西的血脉,再比如陈乐道以前在巡捕房的一些消息。
种种结合起来,他相信陈乐道是有能力并值得信任的。
“陈,你是我在警务处最信任的人,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陈乐道还没见过他如此郑重的样子,只能点头答道:
“法布尔总监先生,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份工作做好。
可先生,在辞掉那些巡捕之后,我们去哪里找新人来填补空缺呢?”
他再次提出一个问题,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件事很好解决,我们已经调查过,法租界乃至整个上海滩,都有无数的人想要成为租界捕房的一名巡捕。在辞退那些可恶的黑捕后,我们只要放出消息,相信到时候会有无数的人愿意成为捕房的一份子。
这件事也需要你去做,这很简单。
捕房有一套完整的考试流程,到时候你只需要让那些人考试,然后从中挑出最适合的就行。到时候你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法布尔从容说道。这事他早就想好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的人可不少。
警务处现在没有副总监,总务处的秘书也大都让法布尔辞退,还没来得及招新职员。
法布尔现在每天早上起床头发都是哗啦啦地掉,管理着警务处已经够他头疼,法布尔可不愿再去为霞飞路捕房的事情头疼。
坚持让陈乐道去担任巡长,也有给自己减轻压力的想法在其中。谁让警务处上下,他最信任的就是陈乐道呢。
“好的,我会做好的。”陈乐道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虽然内心已经差点乐出了花。
两人说话,陈乐道拿着文件朝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
“等一下!!”法布尔突然说话。
“总监,还有什么事吗?”陈乐道回头。
“忘了说了,那份公文,需要翻译成中文,然后还需要拿回来我这里盖章。”法布尔说道。
这些事本应该是总务处的人办好,然后再将文件交给陈乐道。但法布尔不信任总务处原来那些职员,全给辞退了。只好拿陈乐道这个顾问当秘书先用着。
“好的,我知道了,总监。”陈乐道点头退出拉上办公室门。
看着关上的门,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公文,陈乐道嘴角翘起,伸出手指弹了下公文,转身朝楼下走去。
薛良英这个翻译的工作实在清闲,偶尔有需要他翻译的文件,对他来说也很简单,轻松就能将活干完。
整个警务处,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住进他们这个办公室。可惜,这是技术活,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的。
薛良英坐在自己办公桌后看着书,这个无聊的岗位,他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至于去勾搭勾搭警务处的姑娘......说实话,有个做律师的女强人做未婚妻,薛良英在生活中各方各面都被拿捏得死死的。
“大闲人,来工作了啊!”陈乐道一边进屋一边说道。
薛良英抬起埋在书中的脑袋,疑惑看向陈乐道,视线落在陈乐道手上那份公文上。
“什么文件?你自己翻译了就行了呗。”陈乐道现在是虽然是顾问,但这种免费劳动力,他还是很喜欢用。
说完,薛良英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这可不行,这份文件还是得你来翻译。”陈乐道笑吟吟将公文放在薛良英桌上。
薛良英只好放下书,拿起文件,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文件还非得要他来翻译。
扫了几眼,他突然瞪大眼珠子,目光在陈乐道和公文身上来回移动。
“你要接任霞飞路捕房巡长???”他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放心,你没看错,上任公文不都在你手中了吗!”陈乐道靠着桌檐乐着说道。他就喜欢看薛良英这个文化分子大惊小怪的模样的。
“这,真的假的?怎么会让你去接任巡长?!”薛良英大声道,即使上任公文已经摆在面前,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实在有点不科学。
“这还能有假!咱的能力摆在那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陈乐道脸上露出点小得意。
如果升职后不在死党面前炫耀炫耀,那升职将毫无意义。
薛良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遍又一遍在公文上扫过。
虽然事先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当事实真正发生在面前,还是实在太难以相信。
“之前问你去不去,你瞧不上,就只有委屈一下我亲自顶上了。”陈乐道笑着道。
薛良英看了他——这厮真特么不要脸!
虽然知道陈乐道跟法布尔之间肯定有一...关系不错,但这也太...太那个了吧!
“行了,别看了,赶紧把它翻译出来,我还得拿回去找总监盖章,然后就得走马上任了。”
分区捕房的巡长,这也相当于是个派出所所长了,还是上海滩的派出所所长,这官已经不小。
“你觉得去总务处怎么样?”说完公文的事,陈乐道换了个话题。
“什么意思?”因为陈乐道这份公文比较特殊,薛良英不能按照固定格式偷懒,只能从头翻译。
好在这活对他来说不比吃饭难道哪里去,顶多也就是吃饭时有口腔溃疡。
“现在总务处没人,副总监位置也是空着的,我看法布尔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总务处肯定是要招人的,要不你去总务处干得了。”
巡捕房的总务处也叫秘书处,权力不小,帮着警务总监处理警务处各种事务。
这职务干好了,就好比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宰相和皇子都得卖他面子。
薛良英没有说话,心中想着陈乐道的提议,真要去总务处倒也没啥。总务处权力说大大,说小小。只有深受总监信任的人才能当上。
“再说吧。”薛良英没想好,没给出具体的答案来。
陈乐道点头,不再说话,让薛良英赶紧将东西翻译出来。
等他去霞飞路捕房上任,不知道那程副巡长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检举朱万,分明就是看上程子青了巡长的位置,想让朱万给他腾出位置。
现在被他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截了胡,只怕能把程子青这个副巡长给气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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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陈巡长
陈翰林被陈乐道叫到了办公室,他将要跟着陈乐道一起上任捕房巡长。
薛良英在一旁看着书,陈翰林坐在另一边。他们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是文化人,相处的还行,关系还算不错。
坐在椅子上,端着薛良英给他倒的水,陈翰林不敢置信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告诉他的这个消息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你真要上任霞飞路捕房的巡长?”陈翰林大声说道,声音中犹自带着点点怀疑。
说不准是在给我开玩笑,听说西方有个叫万愚节还是叫愚人节的节日来着。他心中想着。
“上任公文不都在你手中了吗,这还能有假?”陈乐道淡定回答。
由薛良英翻译并且加盖了总监公章的上任公文正被陈翰林紧紧抓在手中,只是这依旧让他感觉不太实际。
一个翻译变成一个顾问,然后一个月时间,就成了捕房巡长。
这哪是升迁,这分明就是厚厚的黑幕。
“那......你去霞飞路捕房,我跟着去干什么?”喝口水压压惊,陈翰林才问起自己的事。
“我一个人去霞飞路捕房多孤独啊,带个熟人壮壮胆。”陈乐道以开玩笑的口吻笑着说。
他带陈翰林去自然是帮忙干事,去霞飞路捕房没个信得过人,总不能什么都自己去干。而且他也得把陈翰林尽快培养起来。
依法布尔的说法,巡捕房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来个“大换届”了。
陈翰林很想送陈乐道一个白眼,难道没看到他是在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吗,你嬉皮笑脸个啥!
“行了,问这么多干嘛,给你升职你还不愿意?去了霞飞路捕房,你就不用当街巡了。
你赶紧去收拾一下,然后去给老马说一声,我们这属于内部调动,程序很简单。你赶紧去办完。我还得走马上任呢!”
陈乐道将陈翰林催了出去,站在门外的陈翰林感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
把我叫来这里,难道主要就是为了装个逼!
现在装完了,就把我赶出来?
带着迷头迷脑的心思,他下楼去巡捕房,找老马说调动的事。
老马那里陈乐道已经去说过,陈翰林去不过是走个程序。
随着陈翰林的离开,陈乐道将要接任霞飞路捕房巡长的消息很快在巡捕房传开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听到陈顾问将要成为巡长的消息,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八个字。
街巡组是最早知道这消息的,此刻所有都热情地讨论了起来。
“啧啧,真不愧是陈顾问,打他进入巡捕房,我就知道他不一般!”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粗糙的巡捕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脚下踩着一张靠背椅。一边说话还一边磕着瓜子。
“切,吹,继续吹!当初不知道是谁说陈顾问是个小白脸来着!”
旁边一个身形瘦削的巡捕出声给大高个呛了回去。
他当初进巡捕房的时间比大高个晚,当时大高个想欺负他这个新人。却不知他虽然瘦,但浑身都是肉。
大高个虽然大,却是个银枪蜡杆,差点没让他给摔散架。
两人都是巡捕房的老人,巡捕房招人都需要进行考试,其中就有拳脚格斗一项。没点子本事,巡捕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也就是这些年,巡捕房被搞得乌烟瘴气,才拉低了巡捕队伍的整体实力。
大高个被瘦小个子呛了一下,也不气,只是咧着大嘴无赖般嘿嘿作笑。嘴里继续磕着瓜子。
“翰林这次可算是遇着贵人了,有陈顾问带着他,以后他在巡捕房那只怕也是一路青云。”另一人说道。
干了这么多年还待在街巡组的,大都是上面没有后台,自身不懂钻营之人。这些人或许还可算是巡捕房的最后一点台面。
虽然依旧拿钱,但大都在心底留存有点最后的良知。
多少还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些人都是捕房的老油子,陈翰林最初很不喜欢这些粗俗,还经常从那些摊贩手中白吃白拿的人。
在这里待久了他才发现,其实这已经是很好的巡捕。——真特么讽刺!
心态变了后,现在陈翰林跟这些人相处得还算不错。依旧有人看不上他,但也有人很喜欢他这个性子有点倔的大学生。
“这小子可算是走了狗屎运,从咱们这里走出去了。”有人羡慕说道。
谁都知道陈乐道现在是总监法布尔跟前的红人,能跟在他身后,以后在巡捕房就是想不发迹都难。
陈翰林的调任手续很快办好,再次上楼找到了陈乐道。
陈乐道在办公室没什么重要东西,拿着薛良英给他弄来的进阶日语教材,其他就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了。
“薛兄,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咱们就此别过!”
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中二的桥段,陈乐道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咱现在是一房巡长,需要注意点形象了。
“老薛,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霞飞路捕房逛逛!”陈乐道笑着道。
薛良英离开座椅的屁股又坐了下去,本还打算把这家伙送下楼去,但现在他有点不想了。
走吧走吧,走了办公室就更清净了。
三人说了几句,陈乐道拎着他的进阶日语教材和巡长号服和陈翰林一起走下楼。
他这走马上任的事颇为简单,也没什么霞飞路捕房的车来迎接,两人自己开车前去赴任。
事实上别说欢迎仪式,此刻,霞飞路捕房,副巡长办公室,程子青阴沉着脸,啪嗒一声将电话手柄拍回电话座上。
警务处来电话,他们的新任巡长陈乐道即将上任,让他们做好准备。
起早贪黑,忙前忙后,辛辛苦苦,费心费力...给别人做了嫁衣!!!
程子青按着左胸,他心脏有些疼,咚咚咚的蹦跳个不停,自己都能听见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混账,王八蛋,岂有此理。
程子青口中大骂着。
听到里面突然响起夹含愤怒的声音,门外刚要敲门而进的巡捕突然顿住,伸出的手距离门还有五公分。
立了立耳朵,里面继续传来低沉的压抑的怒骂。
巡捕眉头跳了跳,副巡长这是在骂谁?
不是快升巡长了,这两天正高兴吗,怎么突然又暴躁起来了?
巡捕心中疑惑,却是没有敲门进去问问的愚蠢想法。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放轻脚步退去。
途中遇到一个同样要去程子青办公室的人,也让巡捕劝了回去。
两人都不知道程子青这是在发哪门子邪火。
这几天捕房内部一直流传着程子青将要接任巡长的消息,就连巡长办公室的用具都已经全部按照程子青的喜好换了全新的。
这正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怎么还无端端发起火来了。
两人纳着闷回到岗位。
程子青拿起桌上的瓷瓶笔筒,正要怒摔,皱了皱眉头,又忍不住放下。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烦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再次坐回椅子上,揉着眉心思考着。
陈乐道明明是个顾问,却直接升任巡长,这必然是法布尔的意思。
合着那天让陈乐道主办朱万的事情就是在给他今天升任巡长做铺垫。
程子青心中不由暗气,他这边费尽气力的谋划,却是给这个走后门的家伙捡了便宜。
想到那天陈乐道让他留在捕房,没让他跟着回警务处见法布尔,他心中更是不高兴。
这两人只怕是早就有计划,陈乐道最后交上去的总结报告上,说不定都没有他程子青的名字!
程子青心中极尽阴暗地想着,各种花招诡计在心底争相冒头,层出不穷。
只是短短时间,一个极其可恶,极其混账,极其阴险的陈乐道形象在他心底成型。
“巡长...”
口中轻声念叨着,眼中神色变化,他隐藏起脸上的愤怒神色,起身走出办公室。
“都停一下,”走进集中办公区,程子青拍了拍手。
朱万被带走后,捕房的所有工作就一直都是他在管着。
几个办公区的目光都程子青看来,有人眼中带着好奇之色。他们刚才已经从那个没敲门的巡捕口中得知了副巡长在气头上。
“这看着也不像生气的模样啊,”不少人心中都冒出这个想法。
此刻程子青的模样不仅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实在不像生气之人该有的表情。
“新巡长马上就要到我们捕房了,就是那天那位来我们捕房的陈顾问。所有人都准备一下,一会儿一起迎接陈巡长。”
程子青说出这个让不少人心底讶异至极的消息。
在传出程子青将要接任巡长的消息后,几个耐不住的性子巡捕早已跑到程子青跟前刷脸谄媚。那巡长办公室的新用具就是他们招呼着弄来的。
此刻几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新巡长,陈顾问...这...难道...程副巡长不是新巡长?
“愣着干什么,都赶紧动起来,”见所有人都愣着,程子青大声说了句。
面上带着微笑,心头却是在滴着血!
“我去霞飞路捕房做什么?”坐在副驾驶,陈翰林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乐道没说带他去霞飞路捕房做什么,出于信任,陈翰林也没问。只是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去了再看,我现在都还不知道那捕房到底什么个情况。”陈乐道说的第一句话就让陈翰林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不靠谱,心中滋生出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你到捕房后,跟那些人把关系处好,然后详细打听清楚那些巡捕都是什么样的,尤其是那些身上有职位的人。”陈乐道边开车边说。
“我们这次去巡捕房有重要任务,你之前不是一直说中央捕房那些巡捕都手脚都不干净吗。这次我接任巡捕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害群之马都从捕房中肃清。”
陈乐道身为巡长,又是空降过去的,想打听清楚每个人的底细没那么容易。但陈翰林不一样,那些人对他的防备不会对陈乐道这么深。
“这次真要全面整顿?”陈翰林大声问道。
陈乐道点头。
全面整顿的消息在警务处上下刮了一个月,但始终没搞出什么大事情来。陈翰林本以为这只是上面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这么突兀的就来了。
他可以不相信警务处的那些高层,但没理由不相信陈乐道。
“霞飞路捕房就是一个开始,好好干吧,以后巡捕房有的是实现抱负的机会。你要有能力,以后我这个巡长的位置都是你的。”陈乐道话中带着笑意。跟着陈顾问,升职不是事!!
“老马那个总探长位置你要想坐上有点难度,但巡长还是有机会的。”他还记得当初老马对陈翰林画得大饼。这些姓马的人
华总探长目前是整个警务处华人权力最高的位置,位高权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上去的。
“行,我知道了。”陈翰林重重点头。
不就是搞清楚捕房那些人的底细吗,以前他对此或许会感到头疼,但现在......虽然也有点难搞,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车子在霞飞路捕房大门前停下,程子青已经带着巡捕房中的人等在这里,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事情来得太快,来不及准备横幅,不然此刻在大门上方绝对会挂上一副“欢迎陈乐道巡长上任”的横幅。
拍好马屁,是每一个公务人员必须掌握的基本职业技能。
陈乐道下车,程子青立马带着笑脸,高兴地迎了上来。
“陈顾问,不,以后就该叫巡长了。以后能和陈巡长一起共事,实在是让程某高兴。”程子青热情地跟陈乐道握手。
陈乐道敷衍地跟他握了握手,他对程子青这幅虚假的笑容实在喜欢不起来。这还不如阿昆那张挨打脸让人看着舒服。
“今天消息来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程子青正说着,陈乐道突然挥了挥手。
“没关系,这已经很好了。简单上任而已,不用搞得那么浓重。”陈乐道笑着说道,他对官场那一套不是很感冒。
思路客
不管曾经,还是现在,他准确的说都算不上正经官场里的人。
现在虽然是在警务处当差,但他也拿捏不起官场那套规矩。
好在上面有法布尔罩着,他也不需要去搞那些个套路。
第九十五章 报纸
法租界总监换成法布尔以来,一直都有人将目光放在警务处这里。
警务总监是租界实权人物,换了领导人,上海滩大亨们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因从各自渠道得到的消息,以及冯敬尧这个租界地头蛇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其他人也就一直在观望,没有贸然跟法布尔接触。
这些外国佬大都贪得无厌,要想结交他们,就得准备好大出血。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有人都在等人站出来去法布尔那里打打头阵。
从那些消息来看,这位法布尔总监跟前任费奥里总监有颇多不同,他们都怕触碰雷区。
法布尔深居简出,在警务处也是每天专注于公事,着重于熟悉捕房工作,了解捕房各方各面的事情。
这一个月中除去将副手吉尔.勒布雷给弄下课,再无动作。所有人都在猜测法布尔到底要干什么。
这段日子警务处陈乐道陈顾问的名字早已被各方势力熟知,没人不知道这个姓陈的年轻顾问跟法布尔关系异常亲密。
就在他们都还在疑惑这个叫陈乐道的毛头小子有什么本事跟法布尔走得如此近之时。警务处已经将陈乐道接任霞飞路捕房巡长的事情登上了报纸。
韦正元走进自己办公室,订好的报纸已经静静摆在他的红木办公桌面上。这是报社每天都会派人送来的每日新报。
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报纸,韦正元瞬间被报纸的几个大字吸引了注意。
“警务处顾问陈乐道先生正式接任霞飞路捕房巡长职位,”
韦正元看着报纸愣了愣,很快皱起眉头:“这报纸怎么乱写!”
老板明明是警务处顾问,什么时候成了捕房巡长?作为老板手下头号心腹,老板成了巡长,这么大的事情他岂会不知道!
心中感到不愉快,将报纸放下,他没了看下去的兴趣。
报社换总编了吗?竟然连新闻真实性都没弄清楚就乱刊登。
心中想着以后不再订这家报社报纸,右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柄。得把这事知会老板一声,询问如何处理这事。
老板现在已经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任由报纸胡乱编排。韦正云想到。
“叮铃铃...”
薛良英听着突然响起的电话,抬头习惯性往对面办公桌一看。位置上空无一人,桌面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
心中顿感空落落的。
忍不住微蹙眉头,谁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起身拿起电话手柄:
“喂?我是薛良英。”
“薛翻译你好,我是韦正元,我找一下我们老板。”韦正云熟练说道,薛良英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噢,韦经理,你好。他已经去霞飞路捕房了,你打错了,你需要打霞飞路捕房的电话。”薛良英道。
“啊?”对面传来疑惑的声音。
薛良英只当韦正云是习惯性将电话打到这里,没想过陈乐道根本没把调任的事情告诉韦正云。
“哦哦哦,好的,我知道了。那打扰了,薛翻译。”对面韦正元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挂断电话,薛良英看着空空的位置摇了摇头,这家伙一走办公室冷清了许多,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韦正云呆呆坐在位置上,手中拿着电话手柄。
霞飞路捕房?
他心中冒出这几个字眼,这是咋回事?
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夜未央一哥的位置摇摇欲坠。
“真调任了,报纸上说的是真的,所以.......”
将手柄放回电话底座上,看着豪华的办公室,心中只觉自己可悲可叹。
......
“爸,爸!!!”
冯公馆,冯敬尧坐在凉亭下假寐,身后站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丫鬟给她揉捏着肩膀,好不惬意自在。
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大半辈子,他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老远老远,就听自己那小棉袄的清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回头望去,冯程程手里挥舞着一张报纸,正欢乐地朝凉亭跑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风风火火的,哪还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冯敬尧说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冯程程也不理自己老爸这话,径直将手中报纸递了过去,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欣喜和骄傲。活像一个给自己爸爸炫耀自己得意作品的小孩。
“什么报纸能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冯敬尧边接过报纸,边想着报纸上是不是说了什么自己的好事。
除了这,应该也没啥能自己女儿这么开心了吧!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些淡淡的不自信。
“警务处顾问陈乐道先生正式接任霞飞路捕房巡长职位,”冯敬尧念出报纸上的标题,脸上笑容瞬间僵硬。
“你们先退吧,”冯敬尧朝丫鬟挥了挥手,沉着声音道,看着女儿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和自己刚刚心中的想法,他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
又是那混小子!!
“那小子当上巡长了啊,这报纸不会登错了吧。”冯敬尧放下报纸,口中说道,不是很想去看上面的具体报道。
“这怎么可能呢!!”
冯敬尧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没有半点严父模样。
冯程程让冯敬尧这敷衍的态度弄得不高兴了。细眉微蹙,一把将被放在桌上的报纸拿了过来,脆生生说道。
“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是他立了功,升职成为捕房巡长的!”她此刻就像好不容易织出来一条围脖,却被人嫌弃一样,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看到的报纸的第一时间她就给自己爸爸拿了过来,但很显然,冯敬尧的反应不如她的意。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吧嗒吧嗒”,冯程程脚步声踩得很响,走了回去。
遇见祥叔正好从别朝这走来,停下叫了声祥叔,见祥叔手中拿着和她手里一样的报纸。她脸上又显现出不那么明显的故意绷着的笑容。
刚才不还气鼓鼓的吗,怎么突然又笑了?
看着小姐离开的背影,祥叔忍不住摇了摇头,女儿心,海底针。小姐的心思他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老爷,你看看这份报纸,”祥叔走进凉亭,将手中报纸递上。
“陈乐道那小子的事是吧。”冯敬尧没看报纸便说道。
“老爷您知道了?”
“程程刚才就是拿报纸来给我看的,”冯敬尧笑着说道,拿着报纸细看起来。
将跟女儿之间的斗嘴抛到一边。
祥叔眼珠一转,顿时猜到了什么,难怪小姐刚才那个模样,肯定又是和老爷拌嘴了。
自从围脖事件后,老爷就老是在小姐那里吃陈乐道的醋,一点没有“冯先生”该有的威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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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升巡长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冯敬尧问。
“霞飞路捕房的巡长朱万前些天不是让他带人抓回了警务处吗,朱万在刑事处被一番拷打后把他这些年干的事都给交代了。
这件事全程都是陈乐道办下来的,听说他还建议法布尔直接将朱万处以死刑。”祥叔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都说了下。
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两天,但里面的具体细节他也是才让人弄清楚。法布尔上任后,再想从警务处得到这些消息,已经没之前那么简单了。
冯敬尧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直接处以死刑,这小子倒是狠!”
警务处并没有直接对朱万处以死刑的权利,这种事需要交给会审公廨审判,顶多只能建议。而且现在对国人的判刑还需要国民政府同意。那小子的如意算盘这次可能没那么容易成了。
“他接任总监的事是法布尔提议的?”他接着问。
祥叔微笑点头,这事他已经打电话询问过老马,确定这事法布尔力主的。
“现在警务处的事都是法布尔一个人说了算,陈乐道是他最信任的人,陈乐道对他而言应当是最适合接任巡捕的人选了。”
“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冯敬尧放下报纸,语气带着细微感叹。
法布尔作为警务总监,就是他也得想办法交好,却是没想到竟然让这小子走在他前面了。
“老爷,金台面的事情,你看到时候要不要让陈乐道出面一下。法布尔不喜老马,有陈乐道在,应该会更顺利。”祥叔建议道。
金台面已经打造了一段日子,若非冯敬尧要求太高,现在早就已经弄好了。
“不用!”冯敬尧想都没想便挥了挥手。
让陈乐道那小子出面,以后他“冯先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别的冯敬尧都不在乎,唯独陈乐道这小子不行。绝不能在他面前失了面子。冯敬尧心中想到。
看着老爷的表情,祥叔也是想到了什么,没再提这事。
跟着冯敬尧这么多年,没人比祥叔更了解冯敬尧。让陈乐道跟着出面这事,肯定是不可能了。
“霞飞路捕房你让人盯着点,我记得那个捕房的副巡长不是个省油的灯,正好看看陈乐道这小子能在那里搞出什么动静来。”冯敬尧道。
他现在对陈乐道越来越满意,只是想到当初陈乐道说的“白手起家”,现在这程度还够不上。
......
陈乐道不知道自己的头号工具人正在自我怀疑,也不知道未来老丈人在吃飞醋的同时还在幸灾乐祸。
坐在全新办公室中,他神色怪怪的。
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昨天不是说事情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吗!这办公室......是怎么回事?
左右打量几眼,如果他没瞎的话,这办公室的一应用具应该都是全新的!
“呵呵,有意思。”背往后躺,他脸上路出玩味的神色。
摇了摇头,且不去想这些。陈乐道看着桌上的档案思考起来。
作为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他管着捕房下面的所有华捕,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一百多接近两百人。其中文职只占小部分。
捕房下头的街巡组就有二十人,负责捕房辖区的日常巡逻。
另外还有三个小组,负责平时的外勤行动。街巡组和三个小组干的活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街巡组的活更加固定,而三个小组则是有什么案子就干什么。
抓抓小偷,给那些洋太太们找找失踪的宠物,这都属于日常工作。
这四个组之外,还有个特别的小组。人数也是二十人。
捕房平时是接受雇佣任务的,当初费奥里让麦兰捕房派人保护,也属于雇佣的一种。这个小组便是专门负责这种雇佣任务。且就姑妄称之为外勤组吧。
巡捕房是公共安全部门,当然也就只负责公共安全,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一个人。但租界往往会有人有这种需求。
这种环境下,外勤组应运而生。外勤组在捕房是待遇最好,也是最危险的。
雇佣外勤组巡捕的价格不便宜,往往愿意付出这个钱都要雇佣的人。都是多多少少有点危险傍身的人。
运气好,那些危险的来源不敢跟巡捕动手,运气不好遇到个暴徒。巡捕也是照杀不误。
这年头,这种暴徒不在少数。
一共五个小组,加起来将近有一百人。负责霞飞路捕房的大多数事情。每个小组都有一个捕头,也可称之为组长。
捕房也有外籍巡捕,不过跟华捕比起人数太少。华捕是捕房的主要力量。
霞飞路捕房本有几个西捕,西捕的头是督察,作为监管捕房工作的人。
法布尔为了让陈乐道在这里能放手大干,没有掣肘,将原来的西捕督察调回了警务处。
因为中法混血的原因,陈乐道不仅是这里的巡长,更兼任着这里的督察。不过这一点没有写在公文上,毕竟他不是纯正的法国人。
法布尔给了陈乐道督察的权利,但没有相应的职位。
督察只能由法国人担任,这是警务处历来的规矩。法布尔现在也不好贸然改变这一点,即使他信任陈乐道。
捕房的那几个西捕跟陈乐道干系不大,他们不会来干涉陈乐道,陈乐道也不可能去处理他们。
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个华捕捕头的档案,陈乐道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他面色平淡,伸手拿起其中一份取出其中资料来。
这几人都是捕房中的中坚力量,是负责执行他的命令人。这几个位置至关重要,不是谁都能坐的。
第九十六章 方脑壳
捕房街巡组公共办公区内,声音略显嘈杂,屋内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听到街巡组捕头刘海回来了,其他几个组的头也跑过来串门。
刘海的老汉在半个月前眯瞪没了,作为家里的老大,他回家给自家老汉准备葬礼。请了半个月的假,算算日子,回来的日子正好就在这两天。
刘海跟前任巡长朱万关系亲密,虽没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但也是有钱一起赚的自己人。现在朱万没了,接任他巡长位置的是抓走朱万的陈乐道,这可有好戏看了!
几个捕头对视一眼,笑容隐现,各自心思皆是心照不宣。
朱万当巡长的时候,刘海一直压他们几个一头。现在朱万没了,他们倒想看看刘海会闹腾出什么事不!
“老刘,家里的事都料理完了?”三组的捕头方脑壳关心似的问道。
方脑壳名叫方山,只因脑袋长得方正,性格带点棱角,便这么叫了起来。方脑壳这名当初进巡捕房后便一直被喊到现在。不过现在霞飞路捕房能叫他方脑壳的人已经不多。
“弄完了,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给葬了,”刘海点头道。
说完又问起:
“那个新巡长是怎么回事?朱巡呢?”
他皱着眉头,两条眉毛狼尾巴似的向上斜竖。面相不善。
方山停嘴不再搭话,脑袋转了转,踢了旁边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巡捕,那人识趣地起身将椅子让出。
“方头,你抽烟。”巡捕露出笑脸,不仅不介意,反倒是从兜里掏出根烟来。
方山对他咧嘴一笑,大手往其肩膀上一拍,说:
“呵,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你小子眼力倒是不错,看着顺眼,怎么样,以后要不要跟着我干!”
方脑壳不掺和几人对陈乐道的议论,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跟这个新来的小巡捕唠了起来。
“嘘,小声点!”一组的捕头黄勇往办公区外看了看,小声说道。
“这新巡长可是个狠角色,朱巡当初就是被他弄走的。他是从警务处直接来的,听说关系硬着呢!”黄勇说得模棱两可,乍一听似乎什么都说了,仔细想想又全是废话。
“朱巡是他弄下去的?”
“你还不知道?对了,还有你那个远房表弟,那天也让他一起带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刘海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变得黑了起来。才走半个月,巡捕房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个远房表弟他不怎么在乎,关系远着呢,若不是给的钱还看得过去,又抹着脸面,他才懒得将其弄进捕房来。
方脑壳在旁边抽着烟,悄悄听着几人的话,瞅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转过身来。
“哥几个,你们说着,我回了啊。前两天有个洋太太的狗丢了,硬要让我给她找回来,我得去盯着点。”方山起身说道。
你要是猫什么的丢了还好,这玩意没多少人吃,这狗丢了,找回来只怕也只有几根狗毛了。
方脑壳对洋太太找狗这事嗤之以鼻,但洋人的事都是大事,他还不能不办。
不过现在这是个脱身的好借口,他可不想跟这几个蠢货混在一起。方山看着方,内心滑着呢!
那个新巡长看着是挺小白脸的,但他专门去夜未央转悠过。那么大的场子,可不像是人畜无害的小白脸支棱得起来的。
不等几人说话,方山一下闪出了办公区,跟这几个傻子待在一起,他这个捕头早晚得被撸掉!
能让手下一人配一把砍刀当服务生的人,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吗!而且特么明明自己在外面搞着产业,同时还能当上巡长,这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吗?
夜未央歌舞厅的规矩听说就是这位巡长一手制定的。他不认为这几个家伙能和制定出那些规矩的人和睦相处。早晚得被撸掉。
更别说听说这位陈巡长跟冯敬尧之间还有点关系呢!
惹恼了这样的人物,到时候只怕黄浦江里都捞不着尸体。
走出办公区,方山快步离开。
这几个家伙太危险,以后得少跟他们说话了。他对现在的情形有自己的看法,要想一直干下去,绝对不能跟这位巡长对着干!
径直回到三组办公区,三组的人都被他派出去给那个洋太太找狗去了。
虽然可能已经只剩下狗毛和狗骨头,但样子得做好,不然那些洋人闹腾起来他不好交代。
巡捕这活,真是爷和孙子都同时当了。
三组办公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方山刚进去,陈翰林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翰林被陈乐道安排在三组,不过初来乍到,那个找狗的任务没有落到他身上。
“翰林,怎么样,还适应吧?”方山对陈翰林嘘寒问暖。
陈翰林身份特殊,他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对待。但肯定是不能当新人那样欺负的。
“啊,噢,还行,都是巡捕工作,没什么不适应的。”
拉开椅子坐下,陈翰林无所事事,有点不知道干啥。
陈翰林跟着陈乐道一起上任,两人都姓陈,要说两人没啥关系,没几个人会信。他被安排到三组,方山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
陈翰林现在的上班生活,像极了陈乐道之前当翻译的时候。
瞅着陈翰林身影,方脑壳眼珠子动了动,心思转动着。
不知道把这小子专门安排到三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难道是来监督他老方的?
他心中想着,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他可是这几个捕头中最像巡捕的,就算要选个人开刀,那也不应该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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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陈翰林的小白脸,又想了想新巡长的模样。
“都长得挺清秀,应该是亲戚,不能把这小子得罪了。”他右手摩挲着下巴。
他虽然是个方脑壳,但这不可代表傻!脑袋大,那是脑花多,聪明着呢!
巡长办公室,陈乐道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心中想着事情。
几个捕头的大概资料他已内熟于心,档案只能大概了解一些东西,更多的东西都了解不了。不过他让韦正云收集了这几人的资料。
这几人都算不上多好的人,其中街巡组的刘海风评最差,是朱万之前的狗腿子。上次来刘海不在,倒是让那家伙逃过了一劫。
微抿一口咖啡,淡淡的苦味和咖啡浓厚的醇香在舌尖缠绕,陈乐道思维格外的清晰。
“刘海,街巡组,这位置倒是比较适合陈翰林。”他轻声呢喃,心中琢磨着。
三组那里只是暂时给陈翰林一个岗位,顺带让他了解了解那个方脑壳到底是个什么人,不可能在那里久待。
......
“走,去街上逛逛!”刘海从座位上起身,招呼着屋内的几人。
街巡组二十人,有些是两人一组一起巡逻,有些是五人一组一起巡逻。此刻屋内除了刘海外,还有四人。
“刘头,咱们去巡哪条街?”一人跑上前舔着脸嘿嘿笑着问道。
刘海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就去葛罗路上转悠转悠吧。”
葛罗路就在捕房边上,不用走太远。作为捕头,他出去随便逛一逛,意思意思就行。
“好勒,”那人道,“兄弟们,咱们巡葛罗路,把家伙什都带着啊!”
话声一落,屋内几人都动了起来,拿上自己的枪和警棍。
巡捕的枪每天下班离开前都需要放回枪械管理库,第二天又去取出,上班期间都是放在办公区的枪架上。
看着几个老巡捕都有枪,之前和方脑壳说话的小巡捕看着手中的警棍摇了摇头。
他是新来的,现在还领不到枪。只有一根警棍。
“你叫什么名字,哪天来的街巡组?”看着这个生面孔,刘海问道。
“报告头儿,我叫杜生,才来几天,当时您不在。”杜生挺直腰杆,又兴奋又忐忑。
头儿终于注意到我了!听说头脾气不好,不会骂我吧?
见刘海脸上没什么笑容,杜生心情忐忑不定。
“嗯,”刘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喉咙发出一声闷音,不再理会。
杜生脸上笑容一僵,刘头好像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这两天是收例钱该收例钱了吧,收上来多少了?”
出了捕房,刘海突然对一个巡捕问道。
巡捕脸上笑容一滞,看了看旁边的巡捕,谁料那人根本不看他,好似没听到刘头的话。目光又落在杜生身上,这小子才来,根本不了解其中的道道。
这事似乎推脱不开。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头儿,陈巡长刚上任,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程副巡长也没放个准话下来,这钱大家都不知道该不该收。”
“嗯,没收?”刘海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例钱在他的“工薪”中占了不部分,岂能不收!更何况他这次给自己老爹办葬礼花了不少钱。
“怕什么!该收就收,这是咱们捕房的规矩,哪个巡长会不喜欢钱!再说咱们收钱也会为了更好的保护那些摊贩。”
刘海沉着声音。这钱都收了这么多年,岂能说不收就不收!
“赶紧去通知其他人,把所有该收的都给我收齐了!”
刘海沉着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那么高兴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正缺钱用呢!
巡捕还想说点什么,让刘海这眼神一看,立马又给咽了回去。收就收,反正又不是要他兜里的钱。
杜生在旁边听着,神色较之前有了些变化。巡捕还真收例钱?
他以前听说过这事,却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
捕房收例钱收的都是那些小摊小贩的,杜生家里没人做这些小生意,他不是很清楚这些。以前只是道听途说,没想到今天却是亲耳听到了。
......
两天后,
“头儿,街巡组又开始收例钱了,”
三组办公区,一个巡捕跑到方山旁边,附耳低声说道。
方脑壳目光瞟了眼陈翰林,见他没注意着,低声道:
“全都收了?”
“全都收了,今天我来的时候,还遇见一人在朝一个卖馄饨的老太太收钱,那人没钱。街巡组的直接把他摊子都给带了回来,让她拿钱来取。”巡捕低声说道。
方脑壳听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很快又嘱咐道:
“让兄弟们都老实点,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心里有点数。别给我惹麻烦!”
“头儿,我们你还不知道嘛,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巡捕嘿嘿笑道。
“滚蛋!”
巡捕离开,方脑壳靠着椅背,双脚抬起放在桌面上,双眼微眯着。
“刘海这家伙胆子倒是不小,不过这次只怕要倒霉了!”他口中念念有词,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神色。
连新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搞清楚就敢乱来,活该刘海那小子倒霉!
作为最聪明的捕头,他是绝对不会像刘海那蠢货那样干出这种蠢事的。瞅了眼陈翰林,方脑壳心中升起点点得意。
果然脑子这玩意是有好处的!
陈翰林跟陈巡关系不错,只要能跟陈翰林将关系搞好,他在陈巡那说不定也能刷点好感。
想到这,方脑壳放下腿来。
“翰林,过来一下。”
“头儿,什么事?”陈翰林喊着从其他人那儿学来的称呼。
“翰林,刚才下面送来个案子,这个案子不难,你用来练练手。听说你以前是街巡组的,咱们这儿和街巡有点不一样,你先熟悉一下。”方脑壳前所未有的温柔,旁边几个巡捕看得傻眼,面面相觑。
“头这是病了?”一巡捕说道。
“有可能!”旁边巡捕深以为然地点头。
“老五,过来,”方脑壳朝一人招手。
“头儿,什么事?”叫老五的巡捕走了过来。
“这有个入室盗窃的案子,你带翰林去走一趟,熟悉一下办案的流程。”方山将一份资料交给他。
老五是个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面相普通,时刻都带着点笑容,看上去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行,没问题!”老五接过资料看了眼,笑着应了下来。
“那头儿,我先带着翰林去了?”他说道。
“去吧,多教教他。”
方山挥手说道。
第九十七章 给巡长一个惊喜
出了捕房,陈翰林跟着老五,两人朝被盗窃的主人家走去。
他俩级别不够,没有小汽车可以开,最多一人一辆自行车。
老五是捕房的老巡捕,这种入室盗窃案子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这种小案子是他们日常工作的主要部分。各种办案流程早已烂熟于心,正适合带陈翰林这种半新人。
一个不办正经案子的巡捕不是一个合格的巡捕。
麦兰捕房的铁林,捕头世家出生,祖上从清朝到现在都是干捕快这个行业。
铁林以前也不过是麦兰捕房一小巡捕,机缘巧合之下,破了几个案子,得到费奥里看重,才成为一房巡长。
这在巡捕房内部便是最大的励志故事,不少刚进捕房的巡捕都是拿铁林做目标。不过时间一长嘛......
入室偷窃的案子不算大,这种案子每天在上海滩只怕都有几十个地方在发生。只要没伤到人,这种案子便多是不了了之。
但这依旧是个正经案子,巡捕房是会录入档案的。
这陈翰林从巡街巡捕转向办案巡捕接到的第一个案子,他心中难掩兴奋。这种办案的巡捕才是他想当的巡捕。
好不容易当街巡沉淀下来的性子,这一刻也有点点兴奋。
任何工作都是需要激情与动力的。这是好事情。
“五哥,这案子咱们从哪儿开始调查啊?”他语气高昂,兴冲冲问。
老五回头看着他兴奋的样子,不由一笑,这种情况真真是不知见过多少次了。
同时他心里也在嘀咕:头儿说这小子在中央捕房干过,那也不是个生瓜蛋子啊,这模样怎么还跟个刚当上巡捕的人一样。
“翰林,别这么见外,咱们三组的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跟他们一样喊我老五就行。”老五笑着说道。
“这种入室盗窃的案子,只是让你熟悉一下我们办事的方式。真想调查出个什么来可没那么容易。”他说道。
陈翰林一边点头一边听着,见他没像以前那些刚来的生瓜蛋子一样忙忙慌谎,老五笑了笑。
果然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这种案子,除非有人见到了案犯的样貌,或者就是案犯销脏的时候被逮着。不然想调查出来个什么可就难了。”
这年头没有摄像头,指纹等各种刑侦技术也没未来那么发达。要想破这些案子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可能人人都是宋慈,也不可能人人都是福尔摩斯。这年头办案更多的还是靠经验。即使有办案厉害的人,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这种小案子上。
陈翰林听出老五的弦外之音,果然兴奋之情消退了不少。不过即使这样,他心中还是抱着点期待。
管他什么案子,总比之前那样天天在街上乱晃悠好。
老五看着他的模样只是笑笑,年轻就是好,以前刚当上巡捕时,他跟现在的陈翰林是一个一个样。
......
“全都在这里了?”看着桌上摆放的大洋,刘海对身前巡捕问道。
“刘头,全都在这里,差不多有一千大洋。”巡捕一脸谄笑,兴奋地说道。
这将近一千的大洋,便是他们从那些小摊贩手里收来的例钱,每一个大洋都是从别人用血汗换来的养家钱里抠出来的。
不过没人为此感到不妥,这些钱也有他们的一份。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刘海挥手赶人。
“刘头,这钱,咱们......”巡捕嘿嘿笑着,看着桌上的大洋,不舍离开。
“行了,慌什么,先出去!”刘海沉着脸瞪了他一眼。
这钱自然不可能是刘海一个人的,按照以前的规矩,这些钱大头归巡长和副巡长以及那些个西捕,然后他们几个捕头再拿一部分,剩下才是下面巡捕们的。
这些巡捕每个月能十几个大洋的工资,再加上这种外快,各种累积起来,好的时候也能有个二三十块。
巡捕离开,刘海再次坐下,看着桌上的大洋静静思考着。
以前的规矩,巡长一百大洋,副巡长折半,他们几个捕头则是三十大洋。再加上那些烟馆赌场等地方交上来的例钱,他一个月也能有一百多大洋。
这些钱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许多人挤破了脑袋难道都想成为巡捕,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家人只要有个人是巡捕,那就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
刘海看着桌上大洋,眯眼蹙眉,心中想着拿多少给那位新来的巡长合适。
他虽然跟朱万关系好,但那是利益关系,他不会傻到为了朱万去跟陈乐道对着干。
“只要是个人,就不会跟钱过不去。他办了朱万,但我跟他没什么仇怨,我就不信他会不喜欢这些钱!”
这样想着,抽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钱袋,往里面数了一百个大洋。
正准备收起,猛然想起现在那个法国督察也被调走了。看了看剩余的大洋,索性又从中数出一百个大洋。
街上摊贩的例钱虽然一直都是他们街巡组在收,但其他组的人也都知道。内中分配的事新巡长早晚会知道,与其将这钱留下,不如拿来做个顺水人情。
一百大洋已经装满钱袋,他又从抽屉中取出一个装上。这些都是他为了装钱特意准备好的。
两百大洋,应该够了吧!
双手各拿着一只钱袋,他掂量着其中分量。
心中想着够了,刚放下钱袋,转念一想却是又觉不妥。
巡长新上任,是不是该给份见面礼来着!?他摩挲着下巴,眼珠骨碌碌转着。
听说这位新巡长在警务处关系挺硬,要是不硬,只怕也当不上巡长。而且我和他毕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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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觉得不太妥当,目光再次瞄上钱堆,又看了看两袋子大洋。索性再次伸手拿起一个钱袋装起钱来。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跟巡长把关系处好了,以后还怕没钱赚吗!
那几个家伙都把他当傻子,只怕还等着他跟巡长闹呢!
尤其是方脑壳那家伙,外表憨厚老实,内心焉坏焉坏的。
刘海一边装着大洋,心中一边想到,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晃悠谁!
别以为他没注意到,那天他们议论那位新巡长,方脑壳就转身避而不谈,那家伙就特么喜欢装清高,搞得整个捕房就他一个好人似的。
每次分钱,也没见他不要!
一百大洋很快装好。三百大洋一去,桌面的钱顿时少了一部分。这已经差不多是三分之一的钱。
“我就不信他能对三百大洋视而不见!”
再大的仇怨,在三百大洋面前也得化解。更何况他们之间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瞅着慢慢的三袋子大洋,刘海顿觉妥了,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
自己能跟朱万处成穿一条裤子的关系,更别说这个年纪轻轻的巡长,他刘捕头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满意之处,嘴角笑容逐渐灿烂。
将桌面的大洋收起放好,刘海拿着三个钱袋走出办公室,他要亲自去给巡长送上一份惊喜!
陈乐道正在办公室想着该怎么把刘海的位置给陈翰林腾出来,同时思考着该怎么朝底下那些巡捕动手。就这么突兀的去查,他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那些小鬼子开战,不也还要装模做样自导自演地搞点不要脸皮的理由出来吗。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身为礼仪之邦国度之人的他,得向那群家伙学习。
正沉思着对策,敲门声突然响起。
陈乐道从思考中退出,看了看门,是陈翰林吗?
正如当初法布尔上任警务总监一样,捕房的人对他这个新巡长缺乏了解,如非必要,都不会在他面前来转悠。
“进来。”陈乐道说。
门被推开,穿着黑色号服的刘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
陈乐道看着他,心中生出疑惑,想不通刘海这满面笑容地是在闹哪出。他不记得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刘组长,有什么事吗?”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刘海问。
他不喜欢叫捕头这个词,这词语太复古。都民国了,这词已经落后一个时代,跟不上潮流。
“巡长,是有点事。”刘海笑着说道。
陈乐道打量了他两眼,不知为啥,他感觉此刻的刘海有些似曾相识,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是谁来着......
对了!韦正云!就是那个工具人!
两人不是长得像,而是两人的笑容,隐隐都透露着相同的意思。
“坐吧。”陈乐道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谢谢巡长。”刘海赶紧道。跟在那些巡捕面前威风八面时的他如同两个人。
“什么事,说吧?”陈乐道问。
“巡长,这是咱们辖区的商贩为了感谢我们保护他们不受那些帮派分子侵扰,特意凑起来的一份心意。本来您和督察是一人一百大洋,现在督察不在,你挑着咱们捕房的大梁。所以这两份都是您的。还有这一份,您上任巡长,事情匆忙,兄弟们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份是特意恭喜您上任咱们捕房巡长的礼物。”
刘海脸上带着笑容,口中的话说得很是漂亮。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三个钱袋,陈乐道眼睛眯了眯,眼中闪过一道波动。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抬头看着刘海,陈乐道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你说这是捕房辖区的摊贩凑来慰问捕房巡捕们的?”他说。
刘海一听连连点头,心中直道这巡长道行不浅,他怎么就没想到慰问这个词了。这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我这才上任不过几天,这‘慰问金’还有我的份?”陈乐道冷笑着说道,不过刘海没能听出他这笑声的不同。
“巡长你现在就是咱们捕房的擎天柱,这自是得有的。”他说道。
擎天柱,我还威震天呢!
看着刘海那副嘴脸,陈乐道真想唾他一脸。真就不要批脸了呗!
“都有哪些人凑的,你说来我听听。”陈乐道收起脸上笑容,沉声说道。
再继续笑下去,他担心面前这蠢货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就这种智商,也难怪双鹰哥老是喜欢骂人蠢货。这不怪人家,实在是这些人太蠢了。跟小时候喝了三鹿似的。
“啊!!!”
刘海突然一惊,反应了过来,小心脏扑通一跳。似乎哪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这,这......”
陈乐道盯着他,压抑的气氛一下在办公室内蔓延开来。
看着陈乐道没有感情波动的双眼,刘海内心瞬间一下哇凉哇凉起来,连心跳都连连落空。
要出事!!!
他变得语无伦次,想不通怎么刚刚还好好的陈乐道突然就翻脸了!
难道是钱不够?
就这种智商,也难怪方山不想跟他一起玩了。
“说吧,这些钱到底怎么回事!”
陈乐道拉开一个钱袋,将里面大洋倒了出来。钱洒在办公桌上,竟还不少,少说也有八九十枚。
看着这些钱,陈乐道冷哼一声。
就这么点钱也敢拿来贿赂他,他堂堂夜未央的老板,岂会缺这点钱!
再说,哪个有野心的干部会经不起这点考验。
就这点钱,还不够那些大教授们一个月工资!
“这,巡长,这真是那些摊贩慰问我们捕房的,”刘海慌乱说道,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细密汗珠。
要说他平时胆子也不小,怎么也不会在面对一个年轻人时露出这种模样。但此刻面无表情的陈乐道,着实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这种压力他以前面对朱万都没有过。
居移气,养移体。夜未央老板当久了,陈乐道不知不觉也有了一种气势。
就跟一普通人面对官员、大老板是一样的,只要对方板起脸来,普通人少有会应对自如的。
刘海虽然是个捕房捕头,管着二十个人,但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这在以前也就只是个吏,只能在普通人面前耍耍威风。跟陈乐道比,还差得远。
“慰问?呵呵,好,你去把那些人找来。我到要看看有多少摊贩,能这么大手笔凑出这么多大洋来慰问!”陈乐道声音前所未有的凌厉。
刘海慌了神,陈乐道现在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外,他毫无准备。
“咚咚咚!!!”
刘海正两神无祖,不知道怎么应对死,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陈乐道还未说话,敲门的巡捕已经慌慌张张推开了门,
“巡长,出事了!外面来了很多记者......”
第九十八章 要变天了
陈乐道目光看向慌忙推开大门的巡捕,听到巡捕慌慌张张的话,他眉头不禁皱起。
“记者?怎么回事?”
巡捕哪里说得出是怎么回事,只是见着一个穿奇怪衣服——屎黄色西装——的高个大汉搀着一个老太太,领着一群手中拿着相机的记者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后,便着急忙慌地冲进来找陈乐道。
记者这个职业在上海滩是个高危职业,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扑进这个行业中去。赚不赚钱不知道,但跟他们说钱,很可能会被唾一脸。毕竟这些人不是未来那些恶心人的狗仔。
记者有时很好对付,但有时也是个大麻烦。比如这种时候。
陈乐道皱着眉,心中疑惑,记者来捕房做什么?真是始料未及。
“走,去看看。”他霍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陈乐道离开,刘海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后背不知什么时候也冒出一身冷汗来,浸湿了衣衫。目光看了看门口,仍旧心有余悸。
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陈乐道对例钱的态度超出他的意料。对方对三百大洋似乎不为所动,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难道不知道捕房的潜规则吗!!
刘海心沉谷底,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像会就这么算了。
心里想着这事,他赶紧跟了出去。有记者来这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若能借这件事干点什么,说不定还能把这件事给敷衍过去。
大门外,几个巡捕在那里拦着。
面前这个高个大汉太过壮实,且领着这些个记者来势汹汹。敢放人进去,估计他们也就不用继续干下去了。
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里的相机咔咔地拍着照片。
陈乐道下楼,程子青方脑壳几人也从办公区走了出来,都知道了外面的动静。
“怎么回事!”陈乐道走出大口,身上还是一身西装。他不是很喜欢穿巡捕的号服,那套衣服领来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穿过。
“巡长!”
见着陈乐道,及个巡捕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松了口气。
陈乐道说完这话,抬眼看去,一下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肌肉大壮个王六,一身土黄色的西装衬得他极其个性。站在人群中便如鹤立鸡群,异常显眼。
王六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太太,赫然是王六的那位老母亲。陈乐道已经许久没去她那里吃过混沌。
见着两人,陈乐道心中诧异,脸上表情依旧如常,没表现出异常来。这事明显不对劲,前两天他在夜未央给丁力几人说过他当巡长的事,王六是知道这事的。
笔趣阁
知道他在这里,王六怎么还会带人来这里搞事情?
王六和其身后的王母也看见了陈乐道,只是两人脸色都没太大的变化。
“到底怎么回事!”陈乐道走上前去,看了看王六身后的几个记者,一时想不出王六是在搞哪门子事情。
......
“王六应该到了霞飞路捕房了吧?老板不是说缺整顿捕房的借口吗,这次我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韦正云坐在办公桌后,嘿嘿笑着。
今早下面的人传来消息,王六母亲的馄饨摊被霞飞路捕房的几个巡捕给抢走了,原因是收保费时王母没有交。
知道这事后,他立马就想到了老板说过的事情。老板缺个整顿捕房的理由,他这不就将理由给亲自送去了吗!
真是大功一件啊!
......
看着陈乐道,王六表情有点不自在,脸上稍稍有点发红。不过周围的人都只当他这是被气的,没人察觉到异常。
至于那几个善于观察的记者......嘿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当然是装作瞎子了。夜未央的总经理给他们封的红包可不小。
“你就是巡长吧,今天早上我妈出去摆摊,你们捕房的巡捕找她收什么例钱,她不给,他们就收了她的摊子,让我们拿钱来取。我就想问问,那几个巡捕到底收的是什么钱,他们凭什么把我妈的摊子收了!”
王六声音粗狂,板着脸,瞪着双牛眼,倒是颇有几分威势。当然,要排除他那因“生气”而涨红的脸庞。
这活还是不太适合这老实巴交的壮汉。
陈乐道大概想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事一看就知道不是王六能想出来的主意。只是不知道是丁力还是韦正云安排的。
丁力那脑子......嗯~,应该是韦正云出的主意。
王六在前面说话,几个记者则是快速在本子上记录着,这可是要登上头版头条的新闻。
刘海刚从后面走出来,一来就听到王六这番话。看到站在王六身后奋笔疾书的记者,他脸色瞬间变白,心跳又落空了。
怎么把记者引来了?
这帮最会拿笔杆子对任何事都大书特书的人,毫无疑问,是他们这群心里有鬼的巡捕最讨厌的。
这事要是被登上报纸,就算巡长不追究这件事他都跑不了。
刘海还算不上太傻,很快想到这点。脸色变得煞白,这事似乎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更何况那个穿着屎黄色西装的人,看着也不像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
一瞬间,想通这些东西后,刘海内心变得哇凉哇凉起来。
方山看着那身让他印象深刻的屎黄色西装,又看了看站在前面的陈乐道,最后又瞄了眼刘海。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轻轻的弧度。
刘海这蠢货果然要倒霉了!
上次去夜未央歌舞厅,那里有四件让方山印象深刻的人和事。
一是每个服务员都是统一的黑马甲白衬衫,外加一条黑西裤和一双黑皮鞋,着装统一清爽。关键是每人都还配有一把大砍刀。据说是那里的特色。
二是那里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在上海滩无人不知的方艳云方小姐。那里的人都叫她云姐。这让人难以忘记。
三是穿大红色西装的一个男人,那人似乎不会笑,脸始终都是冷冰冰的,那些人都叫他杰哥。他那身大红色西装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四便是这位穿着屎黄色西装的大高个壮汉,这身衣服的颜色以及那壮硕高大的身材。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陈巡是夜未央老板,那个壮汉明显他的手下。原本认识的两人此刻装作不认识,这个中深意......不可捉摸啊!
看着众人,方山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嘴角弧度越发明显。
“各位,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陈乐道站在大楼外的台阶上,对下面的人说道。
看见这里这么热闹,又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不少路过的吃瓜群众都站在外面围观,其中甚至还混有几个外国面孔。
捕房外聚集的人多了起来。
陈乐道站在台阶上,手往下压示意安静,高声说道:“诸位,听我说,我是巡捕新上任的巡长陈乐道,对于这件是,我已经知晓,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这件事必然会严查到底,给租界居民,给社会各界人士一个交代。”
既然猜到这事是韦正云安排的,陈乐道自然不介意好好表演一下。
下面那些记者手中的相机咔咔响着,想必已经将他高大伟岸的形象保留了下来。
“各位,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但现在,还请大家散去,不要干扰捕房的正常工作,希望大家能配合!”
此时捕房内的巡捕已经出来组成了一道人墙,将人拦在外面。见事情似乎差不多了,王六赶紧按照韦正云教他的话大声说道:
“好,之前就听说你是一个认真负责讲良心,是一个好巡捕,我们就相信你一次!”
说罢,王六不知道还要不要说些什么。韦正云没教他后面的,他已经准备离开。
陈乐道这时却是叫住了他,“这位兄弟,等一下。”
说完,陈乐道转头瞪向刘海,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将这位大娘的摊子给拿出来,另外再取十个大洋作为赔偿!”
刘海正两股战战兢兢,感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时,猛然听到陈乐道的怒喝,立马回过神来。
“啊,好好,我这就去,”早上还在一众巡捕面前威风八面的刘海,此刻有些六神无主,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朱万没了,他在捕房便没了靠山,出了这种事,被拉出顶缸背锅的,必然是他!
方山见陈乐道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演着戏,心中顿时对陈乐道佩服起来。这般脸厚心黑,难怪能有夜未央那样的家业,难怪能当上巡长!
这个大腿,必须抱紧了!
方山以前看不惯朱万的作风,便一直老老实实当着自己的捕头,对朱万不亲近也不反对,在几个捕头中一直都是最透明的那几个。
陈乐道和朱万不一样,参照夜未央那些规矩,方山觉得陈乐道的大腿是最适合让他抱的了。
很快,刘海便亲自挑着王大娘的馄饨摊快步小跑了出来。他额头冒汗,心中早就骂死了那个把这玩意弄回来的巡捕。
他这次可得被这些混蛋害惨了!
王六带着王大娘离开,几个记者象征性采访了一下,也是快速收场。这些人都离开,没了热闹可看,其他人也都渐渐散去。
捕房外面很快变得空无一人,但此刻捕房内部却是气氛紧张如同要地震了一般。
几个捕头以及副巡长都被叫到了巡长办公室,此刻所有巡捕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办公区,不敢出去乱晃悠,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办公室,陈乐道坐在自己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他面前的办公桌上除了之前那三个钱袋子,又多出了一堆大洋,这是从刘海办公室拿来的。
此刻刘海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屋内冷束的气氛和陈乐道阴沉的脸色,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他要倒霉!
“这些钱是谁让人去收的?法布尔总监上任后都发下来过什么文件,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陈乐道声音平淡,不含感情。
法布尔下发过什么文件到各大捕房,他们自然清楚,不过此前根本没人把那份文件当回事。
方山几个捕头悄悄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这事和他们没关系,这时候没人傻到去插嘴。
所有人都安静站着,程子青同样不说话,他能说什么,难不成对陈乐道说一句:“巡长,你好大的官威啊!”不成?
看了眼两股战战,脸色惨白的刘海,心中暗道一句:自求多福。
“刘组长,说说吧,这些钱是谁让人去收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陈乐道冷着声音。
刘海汗如雨下,嗫嚅着嘴唇,突然间,他直接跪了下来。
“巡长,巡长,我错了,冤枉啊,这钱不是我想去收的,这都是以前朱万让我去收的。”
法布尔之前下发的文件主要表达了一个意思,让所有捕房进行自查,凡是警务处所属人员,严重违反警务处规章制度者,一经发现,全部严惩,绝不姑息。
没人知道这个严惩究竟有多严,但绝对没有人愿意去尝试。
“这么说,这些钱都是你让人去收的。”陈乐道对刘海的惊慌失措不为所动,淡淡说道。
“是,不,不是,这是朱万让人去收的。”
“行了,既然你自己都说是你让人去收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暂时停职,去警务处接受调查吧,有什么冤屈意见,自己跟刑事处的人说去。”陈乐道没有跟他多说的打算。
结果都已经注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方山,”
“啊,到!”方山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叫自己,不由愣了一下,赶紧应道。
看着陈乐道严肃的目光,他心中突然生出一抹不妙来。想到陈乐道的脸厚心黑,心想他该不会是要对付自己吧!
“街巡组收例钱这事由你负责,把所有去收过例钱的人都给我查出来,谁去收的,朝谁收的,收了多少,必须给我查得一清二楚。这事查不清楚,你这个组长也不用干了。”陈乐道声音不带感情。
“啊!”方山嘴巴张大,露出一张苦瓜脸。
“怎么,有问题吗?”陈乐道看向他。
“没,没问题。”
问题当然有,但他不敢说啊!这根大腿看起来似乎比不像中那么好抱。
“除了街巡组,捕房所有部门全部进行自查,给你们一周时间。一周之后我要看到结果,如果你们的结果和我知道的东西不一样,那你们几个组长就自己辞职吧。”
陈乐道不讲道理地说道,这年头巡捕没那么好当,能不能干下去,有时就是上司的一句话。
几人不敢把陈乐道这话当耳旁风,更不敢提出异议。
他们都派人去警务处扫听过,知道自家这位巡长到底有怎样的能量。
就是马总探长,现在在警务处说话,都不一定有自家这位巡长好使。
“巡长,这一次性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不太好?”
几个组长苦着脸离去,只留下程子青在办公室。
一组的组长和二组的组长在朱万被带走后,便向他投了诚,现在可以说是他的人,程子青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力量被陈乐道这么折腾。
“不好?没什么不好。让他们自查而已,又没说要处理他们。况且自己内部查出来,总比以后让别人向总监举报的好。”陈乐道看着他,眯眼笑道。
这个副巡长的位置让程子青坐这着,他不是很乐意。
程子青听到陈乐到这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这不就是在说他举报朱万的事吗!
陈乐道看着他,对他猪肝似的脸色不为所动,仍旧说道:
“程副巡长,朱万在监狱里说了不少你们以前的事情。有些事,对你颇为不妙啊,关键是警务处还从朱万的家里找到一本账本,里面都是以前跟他一起分过赃的人。
也不知道那账本到底是不是伪造的。
不过这件事你放心,我听说警务处已经准备彻查此事,总监说过,绝不能让朱万污蔑任何一位敬业的巡捕人员。想必这件事是不会影响到你的。”
陈乐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对他很是关心的模样。
程子青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之前的风轻云淡再见不到分毫。朱万那个蠢货王八蛋,竟然还弄了个账本,那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前虽然不去掺和朱万的事,但想出淤泥而不染也不可能。每月该拿的那份钱,他一分不少必须得拿。不然他这副巡长就别想干下去。
陈乐道施施然坐下,拿起桌上一块大洋,在手里翻转了几下。似乎比硬币更让人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听说中央捕房有个巡捕跟朱万也是一伙的,不过在朱万出事后他就立即辞职了,现在根本找不到他人。那家伙倒是运气好,还真让他躲过一劫。
真是可惜啊!”
陈乐道摇头晃脑感叹似地说道,说完也不再搭理程子青,任他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阴晴圆缺。
第九十九章 辞呈
(电脑出问题了,用手机码的字。惨兮兮o>_<o)
傍晚七点,秋冬的天暗的早,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空中点缀着稀疏的银星,月华被薄云盖住,朦朦胧胧,天空好像罩上了一层暗纱。
街道和捕房内部都已经亮起灯,捕房下班时间已经过去,除了值班人员,没人愿意待在这个陡然变得压抑起来的捕房。
陈乐道穿着自己的黑色大风衣,戴着黑色礼帽朝大门走去。
换做以往,这个时间点他早已离开。
现在成了巡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性。
门外身体松松垮垮站岗的两个巡捕听到脚步声,立马一个激灵,瞬间昂首挺胸。
他们都是三组的巡捕——三个小组轮流负责站岗。
白天方头儿从巡长办公室出来便一直绷着脸,厉声严词警告他们这段时间都老实点,不能犯事。
没人是傻子,都知道方头儿那样肯定是因为巡长。
街巡组的刘头儿已经被扭送总房,据说直接送进了刑事处,一去难回。
刘头儿都栽了,自己这些小人物招子可得放亮一点,别一不小心也栽了进去。
陈乐道迈出大门,路过两人时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两人。
“不冷吗?”
两人穿着单薄的巡捕号服,里面也没见到有毛衣。
两人齐刷刷快速摇头,或许是因为脑袋快速甩动,左边那位清凉的鼻涕都直接甩到了嘴角。
陈乐道看得脸色一黑。
那人抬起袖子快速一抹,鼻涕消失。
“......”
“昨天刚送来了冬季新衣,自己去库房拿一件,这个天站岗别冻坏了。”陈乐道说。
两人面面相觑,赶紧点了点头。
陈乐道说完便离开,去旁边捕房停车区开自己的车。
“谢谢巡长!”两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后面高喊。
陈乐道摆了摆手。
“我觉得陈巡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可怕,”站右边的巡捕看着陈乐道背影低声说道。
左边那位看着自己的袖子,苦着脸,漫不经心地点头表示同意。
没直接回家,陈乐道驱车前往夜未央,这个时间点正是夜未央生意红火的时候。
大门处,进的人多,出的人少,全都裹着大衣带着帽子。
中国古时,有身份之人皆有冠帽。上至皇帝,下至平头把百姓,每个人头上都得戴点什么。冠冕帽子便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受到西潮影响,现在不少人开始带上礼帽,守旧之人如地主,也是长袍马褂加一顶地主帽。
进出夜未央舞厅的人便以戴礼帽的人居多。
见到陈乐道的车,大门处立即走来一人替他拉开车门,陈乐道下车后,再替其将车开走。
舞厅内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上海滩第一交际花方艳云方小姐在夜未央的事情,早已被传了出去,夜未央的名气更上一层楼,生意自然也是一样。
没在下面多呆,陈乐道上了三楼。
在办公室坐下不久,门被敲响。
“进。”
韦正云推门走了进来,嘴角带着欠欠的笑容。
“老板,”他热烈喊道。
白天让王六去做的事必然是起了作用,将老板烦恼的问题给解决,这是大功一件,得摆个好姿势来迎接老板的夸奖。
陈乐道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王六的事是怎么回事。”
见陈乐道面无表情,声音平淡,韦正云眉毛不由跳了跳,老板表现出的模样和他想象的似乎有些出入。
心察不对,韦正云立马摆正脸色,老老实实道:“王大娘早上挑着馄饨摊去摆摊,虽然现在王六的钱足够她养老享福,但老人家忙碌一辈子,闲不住。”
韦正云边说边注意着陈乐道脸色,老板这反应和高兴似乎不太沾边。
果然,陈乐道皱起了眉,语气重了些:“说重点。”
韦正云闻言,想也不想,立马收回目光,端正身体,快速说道。
“王大娘出去摆摊,遇到两个巡捕,那俩人让王大娘交保护费,王大娘没钱,俩人就把摊子带走,让她拿钱去取。这事手下的人知道后,便上报到我这儿。
我想到您不是说缺一个整治捕房的理由吗,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就联系了几个记者,让他们跟着王六一起去捕房配合您。”
韦正云此刻变得正经起来,说完后,小心翼翼偷瞧着陈乐道。
陈乐道抬手轻揉着眉头,眉心蹙起。果然和他想得差不多,就是这家伙给王六出的主意。
“老板,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吧?”见陈乐道不说话,韦正云小心翼翼问。
可别好心办了坏事,那样在老板心中自己精明能干的形象只怕就要毁于一旦,一哥位置难保。
陈乐道抬眼看了看他,事办得是不错。不过他做为老板和巡长,喜欢的是一切尽在掌握,而不是这种忽然而来的惊喜。
“下次做这种事,提前告诉我,”陈乐道对他道。
韦正云连忙点头,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心头暗道有惊无险。
“接下来这段时间,培训一下下面的人,让他们知道一个合格的巡捕都应该做些什么事。捕房很快会裁掉一批人,到时候让他们都去参加捕房的招聘考试。”
说完王六的事,陈乐道说起正题来,这才是他来夜未央的主要目的。
“老板,您是说让我们的人都进捕房?”韦正云看着陈乐道,话中带着点不敢相信的语气。
陈乐道轻轻点头,面色平常。
“嗯,练枪的事先停了,进了捕房,有的是时间练枪。”
练枪是要耗钱的,尤其是在人多了后,耗的钱便不再是一个小数目。他虽然有钱,但每一分钱都不能乱用。
“额...好!”韦正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心头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事。
那可是巡捕房啊!
原来老板之前说的这些人的去处,就是巡捕房!要是真的,那这可真是个好去处!他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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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初老板说这话时还没有成为捕房巡长啊!!
韦正云悄悄看了眼陈乐道,只觉得老板的身影越发显得神秘。
老板的能量,超乎我想象。
接下来两天,日子照常进行。
霞飞路捕房的气氛在自查中变得紧张起来。几个捕头都不敢去赌陈乐道在办公室说的会不会是气话。
他们和陈乐道没什么关系,要是到时候自己交上去的自查报告,和陈乐道知道的一些事情有所出入,自己会不会真得卷铺盖走人?
陈乐道知道些什么他们不知道,有刘海的前车之鉴,也没人敢心怀侥幸。几人这两天将报告写了一份又一份,却没一份感觉写得完美。。
这些捕头不需要去调查,手下人干过什么没谁比他们更清楚。他们愁的是这些事究竟该怎么写。
隐瞒不写,还是往轻了写,或者是混淆真相来写。真是让人头痛。
从他们探听的消息来看,陈乐道要让他们滚蛋就是一句话的事,至于理由证据,那玩意要不要,根本不重要。
一时间,几人羡慕起方山。去调查别人,总比调查自己人要好。
不过今天,他们的焦虑并不重要。
陈乐道早上走进大楼,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捡到一封信。他办公室是上锁的,放信的人进不去估计才放在这儿的。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陈乐道拿着进了办公室。
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纸,是副巡长程子青的辞呈。
通篇读下来,陈乐道差点没笑出来。
上面的文字一本正经,但字里行间依旧透露出一种着急的语气。
上面写着他父亲死了,他需要回家奔丧,并且打算照古人的方式给父亲守孝以全孝道,归期难定,因此辞职。
副巡长辞职按理说应当去总房找总探长,但程子青说他太急,希望陈乐道能代为转交。
“这家伙跑路倒是挺快的!”陈乐道将辞职信放回信封,嘴里念叨。
他之前对程子青说的话半真半假,朱万确实说了两人之间的一些龌龊事,不过只是一面之词,并没有什么账本。
“估计是去总房打听了下,”程子青在警务处没什么太硬的关系,真相他难以得知。多半是听到一言半语,便当了真。
不过不当真估计他也不会继续待下去,陈乐道这位顶头上司对他的态度明显不怎么样。
将信封收起放进抽屉,陈乐道朝椅背上一躺,心情舒畅起来。程子青这么痛快就辞职,有点出乎他意料。
不过很好,省了他的事。
不过程子青一辞职,下面的人却是更加紧张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连副巡长都不声不响地就辞了职!
刚开始自查两天,副巡长就默默辞职。就是个傻子,都不会相信这事只是偶然。
“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二组的捕头和外勤组的捕头聚在一起,全都苦着脸,一筹莫展。
“我看还是老老实实写吧,避重就轻就行,不要去刻意省了谁。”二组捕头道。
“他只是让我们自查,没说要怎么处理,我想可能只是警告我们。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他想处理也不可能。”
捕房的运转还得靠他们,陈乐道到这么做,或许是想收权,同时警告他们。
新官上任三把火,副巡长和刘海都被烧下去了,想着也该差不多了。
“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办。方脑壳那家伙倒是运气好,去调查街巡组,让他躲过了自查。”外勤组组长道,话里带着点酸味。
几人心思各异,想到方山不用自查,陈乐道在他们心中便越发神秘。
他们几个捕头中,方山是他们几个中最矫情的。同流却不合污。方脑壳这个外号,便有说他不懂变通的因素。
以前他们只觉方山是个蠢货,有钱不赚,抱着点可怜的底线。现在才知道,那家伙的选择到底有多对。
跟着陈乐道来的陈翰林被安排在三组,现在三组负责调查街巡组,不用自查。他们可不觉得这些都是巧合。
陈乐道明明来捕房不过几天,却对这些似乎了如指掌(几人脑补),实在让人不解。
“老实写吧,还是别动歪心思了!”几人心中都是不约而同闪过这个想法。
真要因为这事丢了饭碗,可有点不划算。混上捕头这个位置不容易,没人愿意就这么丢了这个差事。
陈翰林从外面回到捕房,面带疲惫之色。
他打算放弃了。
事实上被偷东西的那家主人都已经放弃了找回失物这个不靠谱的想法。他们对这种事情早就有了经验。
上海滩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偷东西,指望巡捕房那群酒囊饭袋给找回来,还不如祈求老天爷显灵。
老五坐在自己位置上忙碌着,三组负责查街巡组,他这个老巡捕自然不可能闲下来。
整个三组除了陈翰林,其他所有人都在忙街巡组的事情。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对一调查,方山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谁负责的人出了问题,谁就自己主动辞职。
没人敢懈怠。
“翰林,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见陈翰林拖着身体回来,老五笑着问道。
陈翰林这幅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要是查到了什么,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老五理解地笑了笑。每个人接触到第一个案子后都跟陈翰林差不多一个样,兴冲冲——坚持——垂头丧气——放弃。
“翰林,咱们是巡捕,不是神,这些案子看着简单,但想破却是最难的。
那些人都是些惯偷了,不会轻易留下什么线索给你。查不到就查不到吧。慢慢积累经验。”老五安慰道。
破案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谁都能破案,那租界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一个铁林了。
方山坐在自己位置上,脸上带着笑容。
他很庆幸。
之前他不想把得罪人的活揽在三组身上。街巡组那些人有哪个是经得起查的?
按照巡长的要求,他们已经可以解散了。
不过现在嘛,瞅着那几个衰货,方山就忍不住笑脸扬。
三组的人有他约束着,倒也没干出过什么大烂事。但大环境下也没几个手脚是干净的。
巡长要是较真,那也查起来也有点难堪。
好在这次躲过了一劫,刘海那家伙总算还是干了件好事。
“娘说得对啊,还得好人有好报,那三个孬活,这次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想到老是被他们叫方脑壳,方山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到底谁脑壳是方的,还不一定呢!
第一百章 忐忑
五天时间很快便一晃而过,陈乐道给方山几人的期限已经到了头。
上午十点,陈乐道在办公室看着捕房以往的招聘规则。
按照规矩,分区捕房是没有招聘巡捕的权利的,向来都是警务处统一负责招聘考试,然后统一为各大分区捕房调配人员。
法布尔显然也是了解总房的办事效率,为方便陈乐道行事,这次直接将霞飞路捕房的人事权利交给了他。
无论是开除还是招人,陈乐道都有绝对的权力,只需要将拟好的名单交给警务处人事部盖章,登记入档便可。
人事的权利不小,掌握捕房的人事权利,霞飞路捕房在一定程度上便成了陈乐道的私人衙门。法布尔能将这个权利交给他,可见对他的信任。
陈乐道正看着资料,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陈乐道抬头看去。
“进来。”
陈乐道声音落下几秒后,门很快被推开,方山手中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陈乐道目光在他手中的资料上顿了顿。
“巡长,这是三组对街巡组成员的调查结果,街巡组每个人的调查结果都在里面。”方山将资料放在陈乐道面前。
“坐。”陈乐道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方山拉开椅子坐下,心中带着点淡淡的忐忑。既担心这份调查结果让陈乐道不满意,也担心对街巡组的调查要是就此结束,他们三组就要开始展开自查。
陈巡年级不大,但折腾是真能折腾。
方山心中各种心思乱冒时,陈乐道已经打开方山递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二十个人的调查资料属实有点多,陈乐道浏览了下前面两页,对这份资料的“含金量”心里大概有了数。总的来说还算满意。
“说说你们的调查结果,街巡组的人是否全都参与了?”陈乐道放下资料,身体后靠着椅背,双手虚握交叉。
见他脸色没有朝不好的方向发展,方山内心松了口气,看来这关现在算是过了一小半了。他挺直背脊,摆正脸色。
和陈乐道关系还没到可以随意如何的程度,方山一切都小心翼翼,不想步刘海的后尘。
“我们是一对一对街巡组的人进行调查的,每个调查人和被调查人之间都保证没有太过亲近的关系,这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这份我们调查结果得真实性。”方山先说了个开场白,算是给自己的调查方法来了个说明,见陈乐道没异议,然后才开始回答陈乐道的问题。
捕房的几个小组之间都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尤其是刘海领导的街巡组。因刘海跟朱万关系不一般,地位隐隐高中其他四人。
这导致街巡组的人也有种优越感,从而跟另外四个小组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方山说的调查人与被调查人之间关系都不亲近,一点也不假。三组的人跟街巡组关系最不和睦,不整街巡组的人就已经很好,更别说帮忙遮掩。
“街巡组一共有二十个人,其中有三人是新来的。对这二十个人我们都进行了深入的调查。这次街巡组针对我们辖区摊贩收例钱的行动,除了那三个新人,其余十七人全都有直接参与。”
“那三个新人是怎么回事?”陈乐道问。
他注意到方山说的“直接”二字,有直接,那也有间接了!
“因为三人是新来的,还没有完全融入街巡组,所以这种行动没他们的份。”方山用尽量委婉的语气道。
跟上司说这种底下的约定俗成,实在有些难为情。
这种去收钱的事,就跟韦小宝去抄家一样,有多少钱完全是经手人说了算。收例钱的人大可以在捕房要求上再多收一些,放进自己的腰包。
陈乐道点点头,他也不是啥都小白,对这些多少有几分了解。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下面那些人就是捕房的小鬼,这是一样的道理,他没有追问这事。
“那这三人是没有参与到收例钱的事中了?”
“有两人没有参与,另外一人间接地参与到了其中,有从旁协助,不对不对,助纣为虐的嫌疑。”方山赶紧修改了自己的口误。
陈乐道点了点头,这倒没有太出乎他的预料。要想从普通摊贩手里收来一千大洋,这是个大工程,人少了,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完成。
“所以,街巡组除了那两个新来的,都有在这收例钱的事中有所‘贡献’了。”
“严格来说是的。”方山点头道。
看着陈乐道平淡的表情,方山坐卧不安,总感觉有人要倒霉了。
“那两个新人有没有其他的污点?”陈乐道问。
“没有发现。”方山摇头,心中为这两个人感到幸运。
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查,总不可能光打雷不下雨吧!这次肯定得有一批人要倒霉。
“好,我知道了。这资料我回头会看的。”
陈乐道这话是在赶人了。
“巡长,那我先下去了?”方山试探着问。
“嗯。”陈乐道点头,拿起桌上的资料看起来。
方山起身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真就这么结束了?他的意思是难道他们三组不用自查?
方山有点不太敢相信这种好事情会落到他身上。
陈乐道专心看着手中资料,突然抬头看向看着他的方山,猛然对上陈乐道眼神,方山被吓了一跳。
“还有什么事吗?”陈乐道说。
“啊,没有没有。”方山赶紧摇头,不管陈乐道是忘了还是本就没打算让三组自查,他都不想因这事引来陈乐道的注意。
“巡长,我先下去了。”说完,方山拉开门,迅速溜了出去,还没忘给陈乐道把门拉上。
办公室安静下来,陈乐道翻看着资料,嘴角露出淡淡的弧度。
刚回到三组办公区,早已在这等着的一组二组以及外勤组的捕头便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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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事情怎么样,巡长都说了什么?他今天心情好吗?”
几人此刻对陈乐道态度的关心,说不定都已经超过了对他们老婆儿子的关心。
“等等,等我先喝口水再说!”方山话刚落,二组的捕头周杰已经将水递了过来。
方山接过水杯,忍不住打量几人,这么热情的态度他以前可从未见过。
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刚才在陈乐道办公室他有几分紧张。巡长上任以来的所有操作都体现出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种未知的情况总是会让人不自觉感到焦着。
“嘿嘿,放心吧,我把调查报告递给他后,他就随便看了几眼,问了我几句。没说其他的,问题不大。”
方山无事一身轻,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容。全然忘了刚才在办公室里那颗紧绷着的心。
听到他这话。周杰几个捕头都轻轻松了口气。方脑壳这么轻松就度过这关,他们问题应该也不大。
虽然三人心头都知道自己跟方山不太一样,但心中还是忍不住这样安慰着自己。
“那我们也上去吧。”三人对视一眼,二组组长周杰说道。
来方山这儿不过是想求个心理安慰,最终还是得自己上。
“走吧!”
另外两人都是点头,像是要赶赴刑场一般。
方山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喝着,笑眯眯看着三人,颇有一种在戏台下在看戏的感觉。
“咚咚咚,”
办公室门再度被敲响,陈乐道抬头看了看,说了声进。
见是周杰三人,陈乐道放下手中资料。
三人走到跟前,都发现了陈乐道桌上的资料。
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几人眉头跳了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资料,心里一对比,厚度似乎有点差距。
心瞬间就是一沉。
方脑壳那个混蛋!
“巡长,这是我们的自查总结报告。”三人将资料各自放到桌上。
这里耍了个小心眼,三人将资料重叠着放。要是各放各的,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资料没有方山那叠资料厚。
凡事不能对比,不然很容易出事。
“先放这儿吧,我回头再看,”陈乐道看了眼三人的资料,没有发现三人的小心机。
“那,那我们先下去了?”见陈乐道似乎没有询问他们什么的打算,三人忍不住说道。
这该死的安静,让他们连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能听见。陈乐道点了点头,道:
“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再问你们。”
三人互相看了看,干脆地退了出去。
“咱们这算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离办公室远了些,周杰出声道。
什么都不问,这让他们心中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落了空,可真够难受的。
一组捕头黄安摇了摇头,道:“估计得等他把那些资料看完才知道。”
等待最是熬人,到底行还是不行,啥都不知道。这种惴惴不安的等待让人焦虑。
“等吧,只要这周过去都没什么事。估计这事便算是翻页了。”
三人心中都不相信这事这么简单就结束,心中却又偏偏在期待着事情就这么过去。
不仅他三人难受,他们三人手下的组员更是难受。那写着他们污点事迹的报告可就在巡长办公桌上呢!谁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结果。
除了三组的人,其余几个小组的人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陈乐道那天说的话那几个记者都如实给他登了报,经过两天时间发酵,整个上海滩几乎都知道法租界霞飞路捕房出了这档子事。
有些人只把报纸上的话当笑话看,这些多是上了年纪,对捕房根本不抱希望的人。还有些则是抱着点兴趣等着事情的后续,这类多事吃瓜群众。
再有则是最后一批像冯敬尧那样的有心人,暗地里关注着霞飞路捕房的情况。
“阿祥,霞飞路捕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小子的豪言壮语不是都登报了吗,他弄得怎么样了?”冯敬尧端着茶杯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轻抿一口问道。
“这几天捕房内部在进行自查,搞得人心惶惶的,具体怎么样还不好说。不过陈乐道的名声在捕房内部倒是响了起来。现在不少人对他都是又敬又怕的。”想说回答道。
“那小子夸下了海口,现在不少人都盯着他呢。那小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想把一个捕房弄干净哪有那么容易。”冯敬尧这话听着像是在批评,不过祥叔更多听出的却是幸灾乐祸。
老爷这种倾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小姐那围脖的事情之后就开始出现了。
“年轻人嘛,年轻气盛。他要是连这点胆气都没有,小姐又怎么会看上他呢!”祥叔笑着道。
夜未央,陈乐道的车再次出现在这里。不过这次不是他想来,而是薛良英想来。
薛良英向来是妻管严物种,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有到夜未央这里来逛逛的闲情雅致。
首先排除来照顾生意的选项:
一,他没有钱,钱都在未婚妻那保管着。
二,夜未央的生意甚至有点忙不过来,不需要照顾。
上了二楼,陈乐道很快看到薛良英。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时不时靠近嘴巴微抿一口,不过杯中的酒并没有减少。
和陈乐道比起来,薛良英更像这个时代的异类。他不喜欢喝酒,不喜欢歌舞厅,甚至连跟美女共舞一曲的想法都没有。
陈乐道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薛良英的外貌虽然比他差一些,但坐在那儿依旧是寒梅独立,牢牢吸引着周围女性的目光。
先后几个模样不错的美女上前邀请他下去跳舞,都被他礼貌的拒绝了。
陈乐道在一旁看着有趣,直到薛良英似乎等得不耐烦,回头朝楼梯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后,陈乐道才笑着走上前去。
“我说薛大翻译,你是不是太不解风情了点,那么多小姐请你跳支舞,你都不为所动。”
薛良英白了陈乐道一眼,要不是这家伙站在那边看戏,说不定就不会有刚才那些事情了。
陈乐道在薛良英对面坐下,笑呵呵看着他,道:“你今天怎么想到来这儿了,怎么想通了吗?”
陈乐道朝他挤眉弄眼,惹来薛良英一个白眼。他现在这模样实在不像一个巡长该有的模样。
服务员给陈乐道端来一杯酒放下后又离开。自家老板喜欢喝什么,这是属于必须知道事情,他们都早已牢记于心。
第一百零一章 好事将近
薛良英目光在陈乐道身上下打量,眼中带着探究之色,像在看什么宝贝似的。陈乐道让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两天薛良英在警务处听得最多的便是陈乐道的消息,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本以为陈乐道去霞飞路当巡长,会忙得没头没尾,消停一段时间。
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从警务处传的小道消息来看,陈乐道根本就是在霞飞路捕房“作威作福”嘛!
陈乐道在警务处一直都是和善的形象,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这让所有人都对他映像甚佳。这样以来,众人对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的事情,自然也就更加关心,不至于人走茶凉。
“我这两天在警务处听你的事情都快听烦了,你是不是太高调了些。”薛良英以吐槽的语气说道。
“你不知道鲁迅先生说过一句话吗。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陈乐道一边说,一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是酒后胡言,要是哪天让周先生听到了,他也能有个借口。
毕竟这时代,鲁迅先生是能反驳的,而不是像牛顿那样只能愤怒地踢棺材板。
“他说过吗?”薛良英瞪大了双眼,“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说过那么多话,你怎么可能都知道。”陈乐道一本正经。
“倒也是!”薛良英赞成地点了点头。
“听说周先生最近就在上海,哪天抽时间去拜访拜访他,到时候我问问。”
“......”
“先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找我来什么事?”陈乐道赶紧转移话题,他还没想通薛良英怎么突然就想来歌舞厅看看了。
这摆明不是薛良英能干得出来的事。
“没什么事。你对霞飞路捕房的事怎么想的?
你那天说的话登了报,霞飞路捕房的一些事情关系着一些法国人的利益,现在已经有人对你不满了。
你要干什么最好动作快点,不然那些人一起发力,就是法布尔也不可能一意孤行支持你的。”薛良英认真道。
霞飞路捕房收的例钱不过是小钱,真正的大头在于那些烟馆和赌场交给巡捕房的“经营许可费用”。
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的一些事情,已经影响到捕房在这方面的工作。他在上面压着,下面的人现在根本不敢去收那些钱。
陈乐道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就说怎么感觉巡长这活太轻松了呢,原来真正的压力是法布尔在顶着。
想到上任后头发都少了不少的法布尔,陈乐道对这位总监的认可多了几分。多少还算是个不错的总监,只是可惜带着点殖民性质。
“没事,捕房内部的调整很快就好了,到时候那些人想干什么也来不及了。”陈乐道笑笑说道,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
“你看着办吧。”见他胸有成竹,薛良英不再多说。
“我打算去总务处了。”他换了话题突然说道。
陈乐道正端着酒杯准备喝酒,听到他这话又将酒杯放下。
“决定了?”
“老当个翻译也不是回事,现在总务处缺人,是我的机会。”
陈乐道点了点头,对这话他不怀疑。以薛良英的能力,只要认真干,哪里都能干出来。
“总监同意了吗?”他问。
薛良英点头,道:“这事就是他找我提的,我觉得他似乎挺想让我进总务处,就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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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上司提出来和自己毛遂自荐明显不一样,目前来看,他现在也算是入了法布尔的眼了。
合着这是先斩后奏啊!陈乐道后知后觉想到。
“挺好的,翻译那位置养老还不错。干事业差了点。”
陈乐道点头说道,总务处的活干好了,不比副总监差到哪里去。挺适合薛良英这种有追求的人。
......
翌日,陈乐道早早就到了霞飞路捕房。朝九晚五是每个时代都躲不过的事情。
昨夜他已经将四人提供的那些资料全都看了一遍,有薛良英的提醒,他决定加快速度了。
放在桌上的那份资料他已经分成了两份,一份将要送往警务处给法布尔过目然后送往人事盖章,一份则是留下。
凭借那些自查报告就如此做出如此决定武断了些,但真要一份一份去核对他没那时间,这是快刀斩乱麻的方法。
陈翰林踩着时间点到了捕房,一切都是刚刚好。拉开椅子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很快就来了一个传消息的人。
“陈翰林,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来人敲了敲办公区的大门,在门口说道。
一瞬间,办公区的目光便似有似无的落到了陈翰林身上。就连方山都朝那儿看了看。都在好奇巡长找陈翰林做什么。
“不会是问关于我的事吧?!”方山心中疑神疑鬼地嘀咕着。
回想了下这几天对陈翰林的态度,称得上是面面俱到,那小子应该不会打自己的小报告。
想到这,他心中瞬间舒坦了许多。
陈翰林到了陈乐道办公室,陈乐道直接将刚用文件袋装好的资料递给了他。
“你去警务处把这些资料交给法布尔总监,告诉他这些都是有重大污点,我准备开除出捕房的人。他过目后没问题,你就拿到人事,让人事赶紧出文件然后带回来。”陈乐道仔细交代。
就警务处那办事效率,不让人盯着,一天就能办好的事情他们一周都不一定给你弄好。
陈翰林接过文件袋重重点头,没有多问。摸了摸文件袋的厚度,按照这厚度,只怕有不少人都要倒霉了。
“那我现在就去?”他道。
“嗯,记得盯着人事的人,让他们搞快点,别在那儿给我拖。”陈乐道又强调一句。
虽然他跟人事的人也不陌生,但谁知道那群不怎么靠谱的家伙会不会忙里偷闲。
陈翰林拿着文件袋回了办公区,通知了一下方山才离开。
虽然陈乐道是巡长,但方山现在才是他的顶头上司。
瞧见陈翰林手中那厚厚的文件袋,方山心中七上八下。那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装的他们昨天交上去的那些资料,只是不知道里面都有哪些人。
这些东西送到警务处,可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好在应该没有他们三组的!
方山突然突然有点想偷笑。
“这些都是陈让你带来的?”
警务处,法布尔拿出文件袋中的资料大概看了看,里面涉及的人好像不少。
陈翰林点头称是。
“好的,你直接拿去交给人事,让他们按照陈的意思办。”法布尔没有仔细去看里面的内容,随便翻了几下便给了陈翰林。
接过文件袋,陈翰林有些惊讶法布尔对陈乐道的信任,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不仔细看看。
他心中嘀咕着,明明之前陈乐道在捕房没做什么大事,但法布尔却是如此信任他。这让他不由怀疑陈乐道是不是真的会什么巫术妖法,蛊惑了法布尔。
虽然他相信科学,坚定唯物主义。但这事实在有些不好理解。这些法国人对陈乐道未免太过看重了。
他心里嘀咕,但这还没结束。
拿着东西到了人事,陈翰林很快又被上了一课。
正常程序:人事拿到东西后放到一边,等他们什么时候有空了,想起了,才会再次把东西拿起来干活。中途不免需要人来催个三四遍,受几次人事的白眼。
不过这次,有些不合常理,人事的人好像中邪了。
“陈顾问要的东西啊!你等一下啊,我叫其他人来一起弄,你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人事的人热情得让陈翰林感觉自己多了个儿子。不,就是儿子也不会这么贴心。
听到是陈乐道的事情,并且是总监同意了的,他们直接用最快的速度给把陈乐道要得东西弄了出来。
谁以后再敢在他面前吐槽人事的办事效率不行,他发誓,他绝对唾他一脸。陈翰林脸色木然。
拿着人事出的解聘书,陈翰林回了捕房。
时间不过才上午十一点左右,日头正好。
抬头看了看天空,摇了摇头,今天这些事总感觉怪怪的。
“咚咚咚,”敲响陈乐道办公室的门,陈翰林推门而进。
“回来了?怎么这么快?”陈翰林将文件袋放在他面前,陈乐道疑惑出声。
这事再怎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也应该不够的吧?
“总监根本没细看,随便翻了几下就让我拿去找人事了。人事听说是你的事,一个个都很积极。”陈翰林如实道。
这事他现在还觉得太过顺利了呢,人事那帮人根本就是看人下菜嘛!他心中想着。
取出文件袋中装着的一份份解聘书,陈乐道仔细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些,下面的事就轻松多了。
放下资料,他抬头看向陈翰林。这才发现他还站着。
“坐,这么拘谨干什么。”他笑着说。
“工作时间,你是巡长。该有的规矩还得有。”陈翰林边说,便拉开椅子坐下。
陈乐道听完不由又笑了笑,磨炼一段时间,跟以前确实有很大的不同了。
“这段时间相处,你觉得方山是个怎样的人?”他问道。
从夜未央的那些消息看,方山在霞飞路捕房还算是个明白人,没有干什么欺压平民百姓的事。也没掺和那些乱七八遭的事情。
陈翰林没有立即说,慎重地想了想两人这段时间的接触。
陈乐道桌上那一份份解聘书没有瞒着他,他大概意识到了自己这番话对方山会有什么影响。这种事需要慎重回答。
认真思考片刻,他道:
“从这段时间接触来看,他人还不错。”他一时想不到太好的形容词。
“另外,三组的气氛也都还挺不错,不像其他小组那样乌烟瘴气。听说之前方山和朱万跟和刘海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他不愿意参合两人搞的那些事情,在捕房当中一直都是最没存在感的。
三组的人也都跟他差不多,从我这段时间与他们的接触来看,他们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贪腐。而是消极怠工。工作的时候甚至有人在给老婆孩子织毛衣。”
陈翰林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有点无奈。
三组的人几乎大都是捕房的老巡捕,要么就是脾气怪,在其他组待不下去,要么就是被其他小组给嫌弃,在其他小组待不下去。反正待在三组的人,多数都是跟其他几个小组格格不入的。
比如之前带他熟悉查案流程的老五。这人对捕房各方面的事都是信手拈来。但偏偏干啥都是心不在焉,能偷懒就偷懒。
但他的问题也就仅仅只是偷懒,不像其他组的巡捕那样有事没事就会上街捞点外快。
另外之前三组人的工资也是巡捕房最低的,他在三组的时候,就听人抱怨了不少次。说什么当巡捕还不如去码头干苦力。这当然是气话,但也能从中看出三组的一些情况。
听陈翰林说完,陈乐道轻轻点了点头,这跟夜未央给他的消息差不多。
“嗯,我知道了。”他没在这个话题过多停留。
“这次事情后,你做好准备,现在街巡组差个捕头,你准备接这个捕头的职位。”陈乐道突然对陈翰林道。
陈翰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把话题扯到他身上,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我去当街巡组的捕头?”他有点难以置信,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干过吧,突然就升捕头了?
嗯~~~爸爸不是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吗!
没等陈翰林说话,陈乐道又说: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街巡组现在的二十个人有十八个人都在这里面。到时候街巡组的人基本全都是新人。”陈乐道点了点桌上厚厚的一叠解聘书说道。
这算坏事吗?陈翰林不太明白。
街巡组那群人的素质不比街上的帮派混混好多少,全都换一茬,这难道不应该是好事吗!
“你有信心就好。”陈乐道说。
这事对陈翰林确实是好事,毕竟即将补充进捕房的,几乎都是他手下那帮“训练有素”的员工。
“这事先别往外说,你心理有数就好。”
陈翰林点头表示明白。他又不傻!
......但愿吧。
“你去通知一下方山那几个捕头,让他们下午饭后把手下的人都带到训练场去。我要宣布一些事情。”
他要通知的事情自然就是这些解聘书。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完全不用他亲自来宣布这事。不过这次解聘的人有些多。他不亲自出马,这怕这事其他人干不了。
陈翰林目光在那些解聘书上停留了下,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二章 名单
霞飞路捕房的训练场就在捕房大楼后面,面积算不上太大,大概两个到三个篮球场差不多。不过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倒也不算小。
一二三组、外勤组以及街巡组每个小组二十人,一共百人站在训练场上。每个人都穿着巡捕制式号服,远远看着就是黑黑一坨,其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色。这是衣服上的领章类衣饰。
对自己等人为何集中在这里,所有人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只知道这是来自那位巡长的指示,具体干什么却是没说。所有人都在跟旁边的人互相嘀咕讨论,发表各自的猜测和看法。
不过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头儿也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巡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到昨天交上去的那份报告,几人心中都萦绕着淡淡的不安。唯一还算镇定的,便是方山。
三组没有自查,他手下兄弟们查街巡组那帮子人时又都使出了吃奶的劲,没谁会去吃力不讨好的帮那帮人隐藏啥。就算有事,多半也跟他没多大关系。
几个捕头目光悄悄对视,除却方山,其他人眼中都带着点焦虑。这架势看着总感觉不像什么好事。
训练场细碎的声音如同群蜂飞舞一般,嗡嗡响个不停,所有人都在细声地说着话。
没让他们等太久,陈乐道很快拿着厚厚的资料走到了众人前面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台下的百多个巡捕。手中拿着陈翰林从警务处带回来的那个文件袋,里面装着几十份解聘书。
这次针对的主要是经常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五个华捕小组,除却这几个小组外,捕房内还有在文职岗位工作的华捕。这些人同样不少,不过他们不在陈乐道这次的整治范围内。
见陈乐道出现在高台上,训练场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台上之人。他们都在好奇与担忧陈乐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是陈乐道上任巡长以来第一次将他们聚集在此。陈乐道虽然已经上任差不多有两周时间,但不少人甚至都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虽然每天都在谈论跟这位新巡长有关的事情,有人说他人不错,也有人说他是捕房的搅屎棍,说什么的都有。但事实上,这里的大多数人跟陈乐道都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看着下方众人,陈乐道干咳几声。这种干咳声似乎已经成为不少人演讲时开场白的一部分。
“今天是我上任第一次跟大家正式面对面的讲话,先做个自我介绍......”
陈乐道的开场白平平无奇,像极记忆深处那些有着地中海、啤酒肚之人的古板式发言。下面的人安安静静听着,双眼看着台上。
所有人都知道巡长现在说的这些都是空话,但还是在安静且装作认真地听着。他们对此经验丰富。
说完没用的空话,主菜上桌。陈乐道环视下面众人一遍。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晰映入他眼中。好奇、担忧、平淡,什么表情都有
“在成为巡长之前,我在警务处任职顾问。当初我加入警务处,有且只有一个原因——我要为租界的治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陈乐道神情严肃郑重地看着下面的人。想一个宣誓就任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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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中,巡捕房一直都是打击罪恶,打击一切黑暗力量,维护正义,保护弱小的存在,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他的声音变得高昂并且饱含力量,这些话中似乎倾注了他对巡捕这个职业的深情与热爱。众人看着陈乐道,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话中的真挚情感。
陈翰林忍不住眨了眨眼皮,眼中悄悄露出思考之色。这人对巡捕有这么热爱吗?他好像没怎么感受到啊!
陈翰林对陈乐道这话是九十九个不信,剩下那个算是给陈乐道这精湛的演技一个面子。若不是知道陈乐道之前在警务处是什么模样,他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对一个上班迟到,下班早放的人,陈翰林实在难以相信对方对他的工作会有多么热爱。
心中有些佩服陈乐道的老道演技以及他的厚脸皮。换他在台上,必然是做不到像陈乐道这般挥洒自如,表情自然无瑕疵的。
“我想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法布尔总监会任命我当巡长,明明警务处还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轮不上我才对,但为什么我就能成为巡长呢!今天我可以你们这个答案。
总监之所以器重我,不是因为我英俊,也不是因为我有才华,那些都只是次要的,他最看重我的是——我对巡捕这个职业爱得深沉!”
众人期待半天,本想着马上就能知道巡长成功的秘诀,这让他们心中原本的担忧都被冲散不少,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
这听着挺像真话,巡长看上去也挺正派,不像是会骗他们的人。但这话实在有点空泛啊!
陈乐道不知道这些人的心里想法,讲完这些,引语说完了。他真正要讲的东西终于可以讲出来。
陈乐道一直都自认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想在这些人眼中留下一个做事粗暴,不讲道理的形象。
现在铺垫够了,转折也就可以出来了。
“我对巡捕这个职业爱得深沉,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巡捕这个职业,不许任何人给我们巡捕房抹黑!”
陈乐道的声音突然从热情饱满变得生硬冰冷起来,看着下方众人,他高声说道。
“前有朱万,也就是你们的前任巡长。他贪污受贿,借用巡长的权利坑害租界平民。公器私用,以权谋私,极大地损害了捕房在租期居民眼中的形象。罪大恶极!”他话中带着愤怒,这份愤怒随着声音的传播切实传到众人心中。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陈乐道对朱万的深恶痛绝,仿佛那就是一个人渣,就应该千刀万剐一般。感受到他这份情绪,不少人心中戚戚然,担忧惶恐的情绪再次从心底冒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恰巧,他们大都干过一点亏心事,好不容易当上巡捕,谁又没借助过身上这身黑皮给自己谋取过利益呢!
“我上任后,又有街巡组捕头刘海,公然借助巡捕的名义,向普通摊贩收取钱财,是为保护费。不交保护费,就扣取摊贩吃饭的家伙什。
这种人简直可耻,我深以他为我的前任为耻辱。这要放在以前的封建社会,直接就可以砍头!我没有砍下他脑袋的权力,所以只能把他送往警务处,让他接受法律地制裁!”
“我所在的捕房,绝对不允许有这种害群之马存在。巡捕,是保护居民、保护百姓的,而不是用来压榨百姓的。
我很遗憾,也很可惜,这次的捕房内部进行的自查,其结果让我十分生气。在坐诸位,在我眼中没有一个是合格的巡捕,甚至在你们当中,就有不少我刚才所说的害群之马!”
陈乐道声音陡然变得严厉,皱起的眉头,眯起的双眼,让他的目光具有压迫性。
所有人都是心底一沉,对陈乐道这番话,出奇地没人生出反对和不服的情绪。陈乐道之前的铺垫,让众人在听完他这番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曾经干过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有一个特点,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儒家的道德观念深入人心,即使没有受过教育,没有读过书,甚至连字都不会写。但基本的善恶观念都是有的。他们都知道自己干过的那些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法反对,不少心底还有良知的人都悄悄低下了脑袋,心中生出羞愧的情绪。想起了自己当初进入捕房时的梦想。
没有人天生是坏的,他们只是被环境改变同化,向生活妥协,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我说过,我所在的捕房不允许有害群之马存在,所以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那些曾经干过严重违背一个巡捕道德守则的人,不可能再继续在捕房待下去,霞飞路捕房,不允许这种人存在。“
陈乐道的话不亚于一个平地惊雷,训练场上所有人都开始按捺不住,这已经涉及到他们利益。所有人纷纷小声低语起来。
有心怀担忧,低声咒骂陈乐道这个愚蠢决定的,也有对自己自信,认为自己没干过什么坏死,对陈乐道这个决定点赞的。
“安静!”陈乐道一声大喝,所有人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朝台下众人扬了扬手中资料,陈乐道高声道:
“在这些调查报告中,很多人曾经做过的事情严重违反巡捕的职业道德,若是按照警务处的规定严格执行,你们中很多人都可以直接押送警务处,最少也得在监狱中待三年!
以前无事,那是没人追究,但现在,包括以后,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个道理,将你们中一些人从警务处辞退,这不是在害你们,而是在帮助你们。”
看着下面不少人脸色都变了变,陈乐道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如果我想,我完全可以直接将你们送到警务处,不过到时候,你们就不再是被辞退,而是得进监狱了。自己做过什么,你们自己清楚,扪心自问,就你们干的那些事,到底能不能进监狱,又能在里面待几年。
一会儿宣布完名单,有不服气的,可以来找我,到时候公事公办,该怎样就怎样。如果照捕房规定,你们能留下,那就留下,但如果按规定得接受什么处罚,那自然也是依法办事!”陈乐道的话斩钉截铁,彰显着他坚定的决心。这事将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秋冬的风带着冷意,拂过大地,吹过训练场,吹进众人心底。冷了一片。所有人都不希望是被辞退的人,但所有人想到自己曾经干过的事情,又都觉得自己会是辞退的那人。
“方山!”陈乐道高声喊道。
方山正神游物外,他还在为陈乐道的话惊讶着。有想过陈乐道会借这个机会撸掉一些人,但看现在这模样或许不是一些人这么简单。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顿时生出些许不妙的感觉来。这种关键时候叫他的名字,怎么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嘴角带着老实又无奈的表情,方山迈出艰难的一小步。这是巡捕房的一小步,却是他的一大步。
“到!”他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愿。
老天爷早就将命运中的一切馈赠都标好了价格,三组没有进行自查,原来这并不是他人品好。
三组的人目光纷纷落在他们方头身上,都在想着巡长这时候叫他的名字是要做什么。
好歹也是手下管着二十号人的捕头,方山这一刻却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上来,你来念这份名单!”陈乐道说。
没有话筒,只能靠嗓子吼。陈乐道不想自己明天起来的时候嗓子是哑的。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就交给方山吧。
方山心里泛苦,没察觉到陈乐道的小心思。只觉得这是份苦差事。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太高调了?
调查街巡组是他去,五个小组只有他们三组没有被调查,现在又让他在纵目葵葵下去念这份名单。
目光怀疑地看着台上的陈乐道,他甚至怀疑这是个什么阴谋论。
如果是其他事,方山会很高兴,因为这说明巡长器重他。但现在,他并不是很想要这份殊荣。比起器重,这更像是在坑他。
上台接过厚厚的资料,是一张张解聘书,头一个,便是街巡组的人。
这个人他知道,街巡组的老混子,以前跟在刘海手下跑得最欢的几个人之一。
下面众多希冀的目光落在身上,饶是一向艺高人胆大的方山,也不由咽了口唾沫。这种严肃的气氛,实在让人感到不太适应。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方山,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念叨着:没我,没我,没我......
第一百零三章 赫克托.麦奎因
双手捧着解聘书,方山两手捏紧轻轻抖了抖。资料太厚,没能发出纸张抖动的沙沙声来。
看着首页资料上的名字,方山转头看了看下边。所有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眼神在街巡组所在方位停顿两秒,嘴里干咳两下清了清嗓子。
见方山没看向自己,不少人都松了口气,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手心里已经不觉间捏了把汗。
巡捕这工作即使没有外快可捞,每个月工资下来也有十二三个大洋。工作干得好,每个月也有奖金可拿。依旧是很好的工作。
好工作没人愿意丢,更别说像巡捕这种又有面子又能帮衬家里而且还相对轻松的活。
街巡组所有人手心都攥得紧紧地,生怕方山喊到自己的名字。心情焦灼难耐,明明是秋冬季,额头却依旧是冒出几滴汗珠来。
方山没在这种时候干吊人胃口的事,深吸一口气,念出第一个人的名字。随着名字念出,方山知道这人已经完蛋了。同时,他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是同情,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值得,他突然觉得遇到陈乐道这样的巡长好像挺不错的。他这几年坚守自己的底线,这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
“街巡组,孙辉。”第一个名字被念了出来。
听到这名字,很多人都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此刻他们就像是玩轮盘赌的赌徒,怀着惊慌的心情扣下扳机,幸运地没有听见枪响的声音。他们在为自己捡回一个机会激动着。
下面站在最前排的一人脸色却是突然变了变,这是街巡组的位置,街巡组只有一个孙辉,就是他。
虽然她心中也觉得资料里多半有自己的名字,但现在真正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心底一凉,惊慌、惶恐、迷茫、不知所措......
心脏里像装了一个压力泵一般,各种各样的情绪随着快速流动的血液冲进了脑袋里,轰然炸响,混合成乱糟糟一团,分也分不清。
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有心吼出他不服两个字,但陈乐道刚才的话却又突兀地从脑海深处蹦出,瞬间镇压了愤怒的情绪。
自己干过的那些事,关三年够吗?真要计较,不会关十年吧?或者直接死刑?
孙辉有点不敢想下去,虽然不服,但他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方山没有停下,嘴里继续念着:
“街巡组:刘飞,街巡组:杨鹏,一组:王成华...”
一连三个,都是街巡组的名字,街巡组所在位置气氛一下子有些不对起来。
当只有一个人时,他会认命;两个人时,他会感到高兴,庆幸总算不是自己一人倒霉;但有三个人,就会开始往阴谋论方面想了。
没被念到名字的人怕接下来被念到,念到名字的人,见到几个认识的人和自己同样的遭遇,顿时觉得有了组织,胆子大了起来。
街巡组所在地方开始叽叽喳喳小声说了起来,其内容,无非都是“怎么可能有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干、这不公平...”之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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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一连念到三个街巡组的名字,他眼神同样变了变。他也以为陈乐道这是要重点整治街巡组,要杀鸡儆猴了。
不过就在这时,下面念出来的名字却是变了,出现了一个一组的名字。
听到小组变了。这下轮到街巡组松了口气,以为街巡组就只有这三个人,自己安全了。一组的人则是紧张了其来。
脸色最先变化的是一组捕头黄安。
一组的调查报告是他亲手写的,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写上去的每个人犯的事情都是避重就轻。
按照他写的那些事情,或许有人会被扣工资罚钱,也可能有人会被让写检讨书,公开批评,甚至更严重的被停职一段时间,但绝对没有严重到被从捕房辞退的程度。
手下的人,代表着他在捕房的权利。一组的人都是他的手下,每离开一个,对他而言都是损失。他不可能把那些损人又损己的事情也写上去。
他在上面写的王成华的事情并不是最严重的,王成华既然都被辞退,那一组被辞退的绝对不止一个。还会有谁?
一时间,黄安又惊又怕。
他摸不清陈乐道这次辞退人的依据到底是什么。他知道王成华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那些事都是他让王成华去干的。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被他写在自查报告上。
王成华被辞退,是陈乐道单纯看他不顺眼?——不对,王成华根本就没跟他接触过,连得罪他的机会都没有。王成华被辞退根本毫无理由!
难道除了自查报告,陈乐道还有其他的消息来源?
黄安心思快速转动着,王成华也在被清除的人当中,这出乎了他的意料。这种事情不在掌握中的感觉,让他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来。
若他真知道些什么,若真是这样,那他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吗?
黄安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自己干过什么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若陈乐道真像他话中说的那样,若他真知道些什么。那被清除出巡捕房,或许只是最轻的惩罚,最好的结局。
心思逐渐绪乱,黄安双手忍不住捏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呼吸变得沉重,目光也逐渐变化,不再平静。
担忧二字,渐渐爬上他的脚背,爬上他的大腿,爬上他的胸膛,钻进了他心里,钻了他眼睛里,钻进了他的呼吸里。紧紧包围着他。
方山依旧念着名字,一组、二组、街巡组、外勤组,都有人的名字被相继念到。
陈乐道的消息并不是全部来自那些报告,那些报告不过只是一个应有的流程而已。要是他想靠那些玩意来整顿捕房,那他已经可以辞职了。
他的消息来源主要是夜未央,夜未央现在有了一百多人,这些人进入夜未央之前,干什么的都有,拉车的,扛包的,当学徒的,做会计的,给人跑堂的,甚至还有生活不如意的学生。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消息来源渠道很广。
陈乐道没有让韦正云停止招伙计,这事也就一直在进行着,遇到合适的,就会收进来。从方艳云到夜未央后,上海滩就开始传出陈乐道跟冯敬尧有关系的传言。
冯敬尧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千金的事在上海滩并不是什么秘密。陈乐道成为了霞飞路捕房巡长,他手下的夜未央也成了法租界新贵,有渐渐成为一方新势力的趋势。
他和冯敬尧的关系,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往翁婿方面联想。
夜未央现在早已不是陈乐道当初说的什么单纯的歌舞厅,正经的企业公司。亮出夜未央的名头,再丢几个大子出来,要打听些普通巡捕的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乐道此刻就在一旁站着,看着方山念名字,真要有什么不长眼的敢站出来吆喝什么不服,敢冲他瞎咋呼。那他也不是只会跟别人讲道理。
鲁迅先生捏笔杆子之前,还学过一阵刀法呢!——虽然只是手术刀。
念完手中这份解聘书,方山拿起另一份来,看着上面的名字,他瞳孔突然缩了缩。
他开始念名字后,便没有停顿,此刻突然停顿下来,训练场上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当然,这要除去那些已经被念过名字的人。
所有人都盯着台上的方山,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看着手上这份解聘书的名字,方山抬头看向台下黄安所在位子,眼中带着震惊和同情的神色。
震惊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黄安的名字,同情也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黄安的名字。
看来陈巡这次是真决心要对捕房来一次大清洗了,捕房的人他几乎都认识,刚才念过的那些名字,其中一些人他不清楚,但有一些名字的主人,他们被清除出捕房是绝对不冤枉的。
至于黄安,自然也不冤枉。不过连捕头都一起清除,这魄力到是不小。捕头这个职位虽然很小,但在捕房中,却是很重要的职位。
他们是命令的执行者,也是巡捕的管理者。这些人缺了,捕房的工作会受到影响。至于随便找一个人顶替...捕头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便得能让下面的人服气。
见方山目光径自看向自己,黄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一颗星直坠谷底,浓浓的不安情绪瞬间从心底冒出,拼命挤压着他的心脏。就连呼吸都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一组,黄安!”方山收回目光,大声念出手中解聘书上的名字。
方山和黄安的关系只是并不亲密,平时两人之间的客气热情也只是流于形式,浮于表面。此刻对黄安的同情,也不过是因为两人都在同样的工作岗位上而生出的些许感慨。
老黄,这次只能算你倒霉了,谁让你遇到了陈乐道这个巡长呢!
整个霞飞路捕房,除去陈翰林,对陈乐道最了解的便要数方山。去过几次夜未央的他,刻意了解过陈乐道的他,深知陈乐道可不像其表面这么平平无奇。
咬人的狗是不.......不对,厉害的人物往往都是不急于表现的。陈乐道就是这样的人。被这样的收拾,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听到黄安的名字,训练场上瞬间哗然,任谁也没想到,黄安这样的捕头竟然都会被清除。
写调查报告交给陈乐道的就是几位捕头。虽然他们私下里都知道黄安是怎样的人,但黄安总不可能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写上去吧!
他又不是傻子!
只一瞬间,所有人都心怀戚戚,惴惴不安起来。连捕头都被要被清除出去,他们还能幸免吗?心里有鬼的人人人自危,再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安慰自己。
见方山开始念其他人的名字,众人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走钢丝一般七上八下。每听见一个不是自己的名字,就是往前走了一步,距离终点又近了一步,
二组的捕头周杰和外勤组的捕头此刻忍不住把拳头紧紧攥成了一团,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履薄冰。
所有被念到名字的人此刻都是呆呆地愣在原地,有心里愤怒不服的,也有心里埋怨恐慌的,他们有都有一个共同点——绝望。
一些人是歇斯底里的绝望,一些人是惆怅丧气的绝望。甚至有人瘫坐在地上,后悔地哭泣起来。
他们突然想起了曾经为了加入捕房,家里都付出了什么,都想起了自己刚成为巡捕时,家里人对自己的期望。现在,这一切都做了空。
陈乐道站在上面安静地看着众人百相,心中有丁点波动,却又很快被他强自抚平。
巡捕房不是慈善会,这些看着可怜的人,实则可恶。就这样把他们清除出捕房,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方山继续念着名字,训练场外,一些文职华捕悄悄摸摸地探出头偷瞧着这边的动静。训练场上的气氛太紧张,即使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没人敢跑上去瞎打听。
看着场上那些或绷着脸、或苦着脸、或庆幸、或绝望的同事,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是发生了什么。
“赫克托来了!”就在所有人都看着训练场上的动静时,后面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赫克托.麦奎因,巡捕房的一名西捕。赫克托在霞飞路捕房的存在感并不高,平日里在捕房更是寻不到人。
他在捕房,更多的是监督作用。而当他不想监督的时候,那就是只剩下一个象征性的作用了。
巡捕房成立之初,只有西捕。但要想用西捕来负责租界治安。这无疑是个笑话。
随着捕房体系的发展与成熟,华捕原来越多,西捕的工作也就越来越少。到现在,除却那些重要职位。西捕已经越来越不务正业。
赫克托自然便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麦奎因先生怎么来了?”见来人真是赫克托,有人疑惑出声。
这位平时可是五天八天的都不一定能见着一回。
“还能是什么,多半是冲着咱们巡长来的!”有人道。
第一百零四章 了不起的巡长
赫克托一直很满意自己在上海的奢华生活,在这里,他能感受到与在国内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里没有人敢得罪他,所有人都对他恭敬。除了叔叔,这里不会有人对他直呼其名,都会客气庄重地称他麦奎因先生。即使那些一身富贵绅士装扮的权贵,同样对他很客气。
麦奎因先生,这是多么让人向往的称呼!
在这里,在这片被称为东方巴黎的土地上,赫克托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意义。
这里虽然和真正的首都,繁华高贵且富有浪漫气息的巴黎还有差距。但这里大道两侧种满苍翠梧桐的马斯南路,那些砖墙结构,讲究艺术性的花园别墅依旧让他享受到了不逊色于法国的浪漫生活。
这里的空气比法国的甜,而且还带着丝丝缕缕海的味道。
这里的饭菜他虽然不是全都喜欢吃,但依旧从众多的菜式中找到了合他口味的菜。
这里的女孩和法国女孩完全不同,她们身上充满了中国人所说的温婉气质,她们腰肢曼妙,声清语细,她们对丈夫忠诚。这是完全不同于法国女孩的女孩。
在法国,赫克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里不算多的家产也有兄弟和他争抢,他根本争不过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兄弟。尤其是在看了中国人的孙子兵法,听过一个唐皇帝刀砍兄弟,囚禁其父亲的故事后,他更是意识到和兄弟们争夺家产的危险。
让那几个满脑子只有家产的蠢货去争吧!他自己在上海滩过比贵族还要贵族的生活。有了上海滩,还要什么巴黎!
赫克托曾经为自己的想法洋洋得意,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对法国人而言,那些中国人所说的世外桃源。
不过这两天,他发现这个桃园似乎出现了一点让他很不爽的变故。
之前霞飞路捕房的巡长很懂事,他很喜欢这个叫朱万的巡长,这人身上一点都没有法国那些该死的官员身上的官僚作风,不像那些只拿钱不办事的官大爷。
这个朱巡长不仅说话好听,办的事也很好看。
不仅每个月给他足够的大洋,还经常当他的向导,带他去那些好玩的地方。让他体验到了地道且神秘的东方古国的生活。
前段日子,赫克托.麦奎因在家中报纸上见到朱巡长被撤职查办的报道,心中对此感到甚为可惜。因此还去歌舞厅和姑娘们大醉了一场,狠狠地透支了下自己的身体。
他为朱万感到不值。这个朱巡长是个好人,可惜他倒霉的遇到了一个来自法国的官老爷总监。这个总监简直是个蠢货,竟然将一个对法国人如此友好且热情的巡长给撤职了。
痛心归痛心,赫克托.麦奎因对此却是无能为力。他的比利时舅舅,在那个官老爷总监上任后,就警告过他:
“你这坏家伙给我老实点,别去招惹新来的那个叫法布尔的混蛋——对”比利时舅舅说明似地强调,“就是你们警务处那个新来的总监,来接替可怜的费奥里的那个总监。”
赫克托.麦奎因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一直都很愿意听自己比利时舅舅的话。
比利时舅舅虽然很有钱,但他没有可爱的儿子和调皮捣蛋的女儿,这个舅舅太过可怜,他必须让他感受亲情的关怀。
他得让比利时舅舅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儿子,但还有自己这个很关心他的外甥。
赫克托.麦奎因虽然很想为可怜的朱巡长鸣抱不平,但他得听自己舅舅的话。
不过现在,赫克托.麦奎因已经顾不及这些有的没的。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收到来自捕房的属于他的那份应得的钱。
这个新上任的巡长虽然是新总监的得力干将,但他没有以前的朱巡长懂事,这家伙一点都不贴心,根本不知道把他该得的那份钱送到他家里。
赫克托耐着性子等了几天,想着或许是因为刚上任,工作太繁忙,以至于让这个新巡长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但从得到的消息来看,完全不是如此,这个新巡长上任后搞东搞西,就是不搞钱,而且还把那些搞钱的家伙搞了下去。
这个新巡长明显不是个合格的巡长,当巡长如果不是为了搞钱,那这个巡长当的将毫无意义。这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带着浓厚的怒气,谴责的心态,赫克托丢下在歌舞厅等待着与自己共舞一曲的漂亮姑娘,亲自开着车来了霞飞路捕房。再不来这里看看,只怕这里的人都要忘了霞飞路捕房还有一个叫做赫克托.麦克因的人了。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赫克托解开西装纽扣,让外套敞开释放释放自己的怒气,又扭了扭勒得自己脖子不舒服的丝绸领带。晃了晃脑袋,目光在捕房内左右来回扫视,像一个巡视自己的领地的呆蠢狮子。
在众人注视下,赫克托.麦奎因绷着脸用撇脚的汉语大声道:“陈乐道呢,那个新巡长呢,叫他立刻来见我!!”
赫克托此刻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狮子王,只是怒声一啸,四周的动物便是匍匐害怕自己。
周围的人的确有些害怕,虽然他们中一些新人甚至没见过赫克托,但光是看赫克托立体的五官,那宽广的额头,那蓝色的深邃眸子,那挺拔的高耸鼻梁,那薄薄的红润嘴唇以及那一头棕黄的头发,便知道这人不能惹。
能长出这副面孔的人,少说也得用三代基因来堆才行。
“巡长在训练场上!”有人自以为很小声地说道。
周围的人朝他看了一眼,立刻将他的面容紧紧记住。万一事后巡长问起来,他们还有个立功的机会,不至于被牵连。
赫克托听到这话,顿时转身朝训练场大步走去。
方山还在台上念着名字,手里的解聘书终于快要到底。他加快了念的速度。在这儿站着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陈乐道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心中已经想好一会儿要是有人敢跳出来叫嚣,他就要向这些人展示一下作为巡捕必须得具有的几个技能。
“你们谁是陈乐道!”方山正念着,一道听着很别扭的汉语突然从右下方传来。
这汉语虽然说得很撇脚,但撇脚的汉语丝毫不影响说话之人语气的嚣张。
台上台下,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见方山被打断,陈乐道皱起眉头,转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一眼瞧见穿着解扣西装,戴着歪嘴领带的赫克托.麦奎因。上下打量几眼,陈乐道不由深深皱起眉头。
这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邋遢,好好一套西装,看看被穿成什么样子。
整个训练场,只有陈乐道和赫克托两人没穿巡捕号服。陈乐道一眼看到赫克托。赫克托目光在训练场上扫视一圈,同样很快锁定了衣着独树一帜的陈乐道。
能在捕房随意穿衣服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应当就是新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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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赫克托忽然发现陈乐道长得很像自己同类,五官立体,脸部轮廓深邃......他心中怒气没来由的忽然散了些许,阴沉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你是谁!”陈乐道走下台,皱眉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外国人,心头带着不悦。
捕房真得需要好好整治了,这是巡捕房不是菜市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出的。即使是个穿得像模像样,只是没注意一些细节的外国人!
“你就是陈乐道!”赫克托语调怪异,不是有心,而是说不来中国话。
他双眼盯着陈乐道,眼中带着不善。舅舅说不要招惹法布尔,他现在招惹的是法布尔的手下,也不算完全违背了舅舅的话。
陈乐道上下看了看赫克托,眉头依旧皱着。这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这么说还是专门来找他的了?
他这段时间没得罪过外国人,这人难道是薛良英说得那些人?想到这里,陈乐道脸色沉了下去。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陈乐道语气生硬。对这种来者不善的人,没必要客气。
他现在是霞飞路捕房巡长,而不是之前那个小小的翻译和顾问。
赫克托让陈乐道这话说得怒气一滞。陈乐道的语气让他愣了下。他还从来没遇见一个敢对他如此说话的中国人。
虽然面前这人的长相看上去和中国人有些不像。
“我是赫克托.麦克因,霞飞路捕房的一名巡警!你是谁!”赫克托语气再次变得强硬起来,他下巴微微扬起,蓝色的眸子挑衅似地看着陈乐道——这个长相和他同类的人。
赫克托.麦克因?
陈乐道皱眉顿了顿,没有立刻说话,他知道这个名字。
这人是捕房的一名西捕,在捕房不管事,长时间都见不着人,几乎只是挂了一个名字。上任已经两周,他从未见到过这个叫做赫克托的巡捕,没想到今天倒是在这里看到了。
看这模样还是冲自己来的!
他绷着脸,目光不变,盯着对方的脸,用法语高声道:
“你就是赫克托.麦克因?你还知道你是捕房的一名巡捕?这些天你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在捕房没有一次都没有看见你!”
陈乐道声音高昂洪亮,气势十足,气势上直接压倒了赫克托.麦克因。他虽然只是巡长,但他手里可是还握着法布尔给他的“尚方宝剑”。
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个巡长,他...他竟然敢冲法国人大吼大叫!!??
不过,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听不懂法语,但看陈乐道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在问“吃了没”。
所有人都感到荒唐以及不可置信。陈乐道虽然是巡长,但要知道,就算是总探长,面对这些西捕也得客客气气的!!
赫克托也让陈乐道这气势十足的声音吼得一懵,眼神呆滞了一瞬间。这种情况他以前也没遇见过,他根本没有应付这种意外突发事件的经验。
陈乐道的话他听懂了,这是说得比他还地道的法语。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乐道继续道:
“你知不知道法布尔总监先生三令五申,警务处上下所有人,必须严格履行自己身为巡捕的责任。尤其是西捕,更要以身作则!你作为西捕,却足有十多天没来捕房报道,你这是对法布尔总监先生感到不满,对他的命令视若无睹吗!!”
陈乐道得势不饶人,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怒气,似乎...似乎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赫克托愣愣得看着陈乐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乐道双眼瞪着赫克托,在气势上碾压着他。周围的人都已经看呆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
好几个反应快的,此刻背后都渗出了一身冷汗。
天爷啊!我刚才居然还想着事后去找他(巡长)理论,看看吧,看看他把麦奎因先生都吼成啥样了,都被吼傻了!
陈乐道知道靠他自己的名字镇不住赫克托.麦奎英,直接便搬出了法布尔的名字。虽然不知道赫克托到底想做什么,但看他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赫克托愣愣看着陈乐道,脑子被陈乐道吼得转不过来。此刻的陈乐道,像极了他在法国的老爸和那几位哥哥。对他都是那么的凶,那么的不客气。
小时候被哥哥们支配的恐惧感没来由地袭上心头,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听过的那个唐皇帝刀砍兄弟的故事。心里不由一个寒颤。
“看什么看!方山,你继续念!”
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这边,陈乐道转头沉着脸一声大喝。方山让陈乐道吼得身体打了个机灵,虽然清醒了,但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啊,哦哦哦,”他手里还拿着所剩不多的解聘书,语无论次的敷衍应道。
其他人都赶紧收回了目光,反应过来的他们心里都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我的天爷啊,我的妈祖娘娘娘啊!我们捕房这到底是来了一位什么样的巡长啊!
他们之前对陈乐道的敬畏,来自陈乐道的神秘。
陈乐道亲自带走了朱万,送走了刘海。有人说他是总监根前红人,有人说他还是顾问时掌掴过当时的副总探长九叔,有人说他可能会成为冯先生女婿......
但现在,他们发现这些似乎都还不够直观。
洋人就是爷,好好供着就行。这是巡捕房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敢朝洋人大吼大叫的巡捕,而且洋人还被吼得愣是没敢有反应。
这哪是巡长,这比总监还厉害啊!!
所有人都收回目光,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两人那边,不敢直接转头去看。
他们彻底明白了,他们的巡长不简单,很不简单!!!
第一百零五章 这是在演讲吗?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竟然冲我大吼大叫,谁给他的勇气?法布尔吗!
赫克托蓝色的双眸瞪着陈乐道,但即使这么美丽的眸子也掩饰不住他的惊怒。他身体僵硬,嘴唇颤抖着,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握成拳。
面前这人虽有一张绅士的脸,但说话做事一点也不绅士,堪比那些可恶古板不知变通的德国人。真是可恶,舅舅可忍,我都不能忍!
陈乐道一直注意着赫克托.麦奎因的神情变化,见他气抖冷,脸色白了青,青了黑,不禁诧异自己的话威力竟有如此大。
他都还没说脏话骂人呢!
见赫克托已经不能再遭受更大的刺激,他立即转换了自己的语气,声调降了下来,不再那么言辞激烈,咄咄逼人。
“麦奎因先生,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个遗憾的事情,法布尔总监先生不仅给了我巡长的职务,还给了我督查应该负责的工作。”陈乐道看着赫克托,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他轻松说道。
“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关于你无故旷工两个礼拜的事情,我想我将不得不将其如实向法布尔总监先生禀报。
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巡长,我的工作是管理好霞飞路捕房的工作。一切对捕房工作造成影响的事情,我都需要向法布尔总监如实禀报。”
周围人注意力依旧还在两人这边,都用余光瞄着这里。他们都想知道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下去。
一个强势的年轻巡长,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洋人子弟,这听起来似乎已经有了编写成话本的矛盾基础。
赫克托.麦奎因的青黑脸色已经彻底转变得黑森森的,他棕黄色的头发一根根立了起来,他双眼恨恨地瞪着陈乐道,鼻孔中钻出来的粗气化成白雾,像极了一头愤怒的公牛。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个长得四不像的东方人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他,而是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深吸一口气,赫克托.麦奎因忍不住闭上双眼,想象着抬起自己攥得紧紧的拳头,狠狠挥在对面那张四不像的脸上时的快感。
真耍啊!!
在脑子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比利时舅舅当初的语重心长的话再次袭上赫克托的心头。
“绝对不要招惹法布尔!”
虽然不知道比利时舅舅为什么如此忌惮那个该死的混蛋总监,但赫克托.麦克因知道,他要听舅舅的话,毕竟比利时舅舅没有孩子。他除了自己亲爱的母亲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陈乐道见赫克托闭上双眼,攥紧的拳头在微微晃动,以为他是想动粗。他脚步早已摆好,只要赫克托敢动手,他就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他。
有法布尔在后面撑着,他没什么好需要担忧的。
赫克托.麦奎因突然睁开眼,攥紧的拳头松了开,黑森森的脸色如同遇见暖阳的积雪一般很快融化。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这人居然还笑的出来。
陈乐道看着赫克托,不知道满脸笑容的赫克托究竟想干什么。赫克托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出乎了他的意料。
被吼几句怎么了!陈乐道吼他时就像他的父兄一般,被兄长吼几句难道他还要吼回来吗!赫克托.麦奎因这样想着。
听舅舅的话,只要以后能帮舅舅把他的家产传给下一代,他赫克托受点委屈怎么了!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知道中国有很多关于这种事情的名言,比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比如: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些中国名言真是太有道理了,连思想之王伏尔泰都没能说出这些话来。
“陈,别生气,我今天不是来了吗!”赫克托突然笑了起来,他好像直接忘了两人刚才的不愉快。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是在给他们演讲吗?”不等陈乐道说话,赫克托直接转移了话题,他目光看向高台上的方山和台下的那些巡捕。
“你们好像很忙,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先去办公室了。”说完赫克托对陈乐道礼貌而友好地笑并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走进大楼。
陈乐道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赫克托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法布尔的名头在这些西捕身上有这么好用吗?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
赫克托.麦奎因的事只是一个插曲,他来时匆匆,走时却是带走了不少人最后的希望。
一些被念到的名字的人,见赫克托跟陈乐道起了冲突,还在想赫克托说不定会将陈乐道赶走。这样他们说不定就不需要离开了。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让不少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一地。赫克托来势汹汹,一幅要找人拼命的样子,但事情发展着发展着,他居然就这样向陈乐道妥协了。
你不是洋人吗!你不是伟大的法兰西人吗!你这是干啥啊!!
“继续。”陈乐道回头看向方山,方山不知什么时候又把目光朝他这里看来。他朝方山挥了挥手。
让赫克托这么一闹,训练场上变得安静了许多。被陈乐道注视着,没人再敢说话。陈乐道此刻在他们心中神秘到了极致。
当你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厉害的时候,只需要看看洋人对他的态度。赫克托对陈乐道前后的态度转变,让这群被念到名字的人绝望,让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警醒。
洋人被他吼了都得赔着笑脸,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去跟陈乐道讲道理?本来想着事后要去找陈乐道理论的人,此刻全都打消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就连一组捕头黄安,此刻都放弃了再挣扎一下的想法,还是认命吧!
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没有被追究,也应该见好就收了。
将手中最后一份解聘书的名字念完,方山目光投向陈乐道,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陈乐道点头表示不错,大步走了上去,方山赶紧退到他身后,他此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站在后面,方山是心中又惊又怒,在最后几份解聘书中,他竟然念到了两个三组之人的名字。
那两个混蛋到底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方山毫不怀疑,他念到的这些名字肯定都不是无辜的。五个小组中,他所知道的那些干过过分坏事的人,名字全都在这些解聘书中。
一个两个可能是偶然,但全都在,那就是必然了。
虽不知道陈乐道的消息从何而来,但他对此已经深信不疑。
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三组竟然也有人在其中。他们三组没有自查,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陈乐道对他们特别照顾。而是早有打算。
“那两个混蛋,”
方山忍不住捏了捏拳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手下即使没有什么好人,也绝对不会有坏人。但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瞒着他干坏事!
那些解聘书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三组的两人自然不可能是个例外。
“刚才的念到名字的人,一会儿自己来这里取你们的解聘书,然后脱下你们的号服,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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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不服气,觉得被冤枉了的,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我们一切按照程序走。如果冤枉了你,我亲自给你斟酒赔礼。没冤枉,该入狱入狱,该枪毙枪毙。”陈乐道冷冷说道。
“没念到名字的,我希望今天的事情能给你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后的巡捕生涯,多干点实事,少搞些歪门邪道。”
“好了,解散!”
陈乐道不再多说,说完便走下高台离开训练场。身后不少双眼睛看着他,有想追上去的,但始终没敢迈动自己的脚步。
方山拿着那两张三组之人的解聘书,直接跳下高台,大步走到两人面前。两人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们两个混蛋!都瞒着我干了什么!!”
方山沉着脸两份解聘书摔到两人身上,狠狠地踢了两人一人一脚。仍旧不解气。
两人低着头一声不吭,牙齿紧咬着,他俩双眼通红,眼中噙着悔恨的泪珠。
方山顾不得怒骂两人,赶紧朝陈乐道追了上去。陈乐道刚走进办公室,反手就要关上门,方山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挡住门。
陈乐道看了他一眼,松开门让他进来。
“巡长,我——”
陈乐道挥手打断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坐。”说完,他走到靠着墙壁的长桌上给方山到了一杯水。
将水递给方山后,陈乐道才说道:
“你是为你们三组的那两个人来的?”
方山敢紧点头,着急快语道:
“巡长,我不是怀疑他俩是冤枉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他们在三组一直都很老实——”他双手捧着陈乐道给他倒的温水,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陈乐道对他摆手,道:
“你这不还是觉得他俩是冤枉的吗!”
说着,陈乐道起身走向后面的办公桌,在桌上一堆资料里翻找了下,拿出两份资料来,走回沙发处递给方山。
“看看吧。”陈乐道没有多说。
方山赶紧放下手中水杯,拿着资料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眉头渐渐皱起,脸色沉了下去。
这资料上所有的东西都写得有理有据,不是胡编乱造能写出来的。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两个被辞退,可没被冤枉。”陈乐道翘起二郎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对不起,巡长,是我没管教好他们。”
方山放下两份资料,低下头不再为两人辩解。这上面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伪造的。他第一次在陈乐道面前露出如此正经的脸色。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陈乐道弹了弹烟灰,平淡说道,“这次那些没被辞退的人中,不敢说全都是干净的。但被辞退的人,肯定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巡长,你放心,我下去后立马对三组展开自查,只要有人干过那些脏事,我就绝对把他揪出来。”方山声音坚定。
他平时在捕房看似很平常心,不争不抢的。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并不是如此。至少在对三组之人的要求上,他不是这样。
他不要求三组的人干什么好事,但他也绝不允许三组的人干坏事。这样的要求并不高,但他没想到还是有人没做到。
陈乐道对他的话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说道;
“方山,我来这里担任巡长的任务,便是把捕房上下全都整顿一遍,将霞飞路捕房变成一个真正的巡捕房。
我了解过你,在你成为三组的组长后,三组的风气便开始好转,没再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两年,霞飞路捕房破过的案子有七层都是你们三组的功劳——虽然案子很少,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手中的烟不知不觉已经燃到尽头,陈乐道将其熄灭在烟灰缸里。
方山此刻又急又羞,陈乐道这话夸奖不像夸奖,批评不像批评。自己明明还在为手下那俩混蛋气急来着。
“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他拍了拍方山的肩膀,“现在捕房面临大整顿,正是用人的时候。如果你想当个好巡捕,想在捕房好好奔个前程!那就好好干!”
“至于这两个人,就当是个教训吧。回去好好训一训你手下那批人。巡捕不作为,比乱作为也好不到哪里去。
拿着纳税人的钱,就得保护好纳税人的利益。以后他们要想在捕房好好干下去,现在就得把偷懒耍滑混日子的风气给我改了。不然下次走的,就轮到他们了!”
陈乐道声音很轻,很平淡,但却是跟两个响亮的巴掌般狠狠地甩在了他脸上。
这下他是真的又急又羞了。他之前还一直感到自豪来着。在别的巡捕都干坏事的时候,他管理的三组一直很老实来着。
“是,巡长,我保证,三组绝对会改变现在的风气!”方山一下站了起来,绷着身体大声说道。
陈乐道根本不像年纪比他还小的年轻人,这根本就是一个从事多年的捕房老巡长。说话的艺术让他又羞愧又感激。
“行了。喝口水润润喉咙,下去工作吧。这些人被辞退后,只有你们三组的人最多,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三组暂时辛苦些。”
陈乐道温声说道,绝口不提三组那两人的事情。
方山在看完资料后就绝了为两人求情的心思,这俩人干出那些欺负平民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事,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捕房了。
放下资料走出办公室,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到训练场上的那些人,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第一百零六章 最好的朋友
“王老织,真把你自己当女人呢,整天拿着毛线都在鼓捣些什么玩意!”
三组办公区,方山看着角落中王老织在那鼓捣毛线,一股无名火顿时从心底冒了出来。昨天陈乐道的话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立马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看看你整天都在搞些什么破烂玩意,当捕房是你家呢!赶紧给我收起来!”方山大声呵斥,声音沙哑的破了音。
明明很严肃压抑的氛围,却硬是让屋内的人有点想笑。
旁边几人看着动静眨了眨眼睛,脑袋悄默声凑到一起:
“头儿这是怎么了?昨天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呢?”
“我哪知道!”
“还有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都他妈是个什么鬼样子!”几人很小声,但屋内太安静,方山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火力瞬间转了过来。
几人被骂得傻眼,以前可没见头儿这么凶过。
“我告诉你们,要想留在捕房继续干,就趁早把你们这些烂德性都给我改了!巡捕就得有个巡捕样,以后再给我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方山夺过王老织手里的东西,一把摔在桌上,“不用巡长说,我就先让你们滚蛋!”
昨天的事弄得方山憋一肚子闷气,辗转反侧熬了一夜,正上火着呢!看到办公区这些人不成正形的模样,顿时爆发了出来。
“头儿,你——这是咋了?”一人小心翼翼道,给他递了杯水过来。
一把接过水杯,朝递水的人看去,腰带没系,扣子也没扣好,方山鼻子眉毛眼睛再次挤成一团。
“你没学过怎么穿衣服吗,给我穿好了,像个什么鬼样子,还有个巡捕吗!”方山大声吼着,因为喉咙沙哑且太过激动,说着说着直接消了音,光看见他在动嘴巴。
这无妄之灾来的——巡捕苦笑,立马利索地将衣服穿好——头儿看起来好像真火了。
喝口水润润喉咙,总算是舒服了些。方山平复好情绪才继续道:
“我告诉你们,捕房不是让你们来养老的,别一天天都跟个老头老太太似的。
作为巡捕,拿着纳税人的钱,那就要好好为纳税人服务!没看到昨天那帮人吗,他们被开除,就是没干好自己的工作,反去搞那些歪门邪道。都给我警醒点!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想以后继续在捕房待下去,趁早给我把你们现在这些习惯给我了改了!”
方山正对众人搞着思想教育,传达着陈乐道的指导思想。大门处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个——巡长找陈翰林。”来人小声说道,他也让方山那架势给吓着了。
屋内其他人顿时把目光朝陈翰林看去,陈翰林则是看向方山。
“去吧,”方山挥手说道——巡长叫,我难道还敢说不行不成。
“看什么看,你们就应该向陈翰林学习!
看看人家当巡捕的热情,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交给他的工作,不管大小,他都是用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干!
就上次那个入室盗窃的案子,他现在都还时不时去询问一下失主找线索。人家失主都不追究了,来求我让他不要查了,他都还没放弃。
都跟人家好好学学,想想为什么人家就能让巡长看中!”
陈翰林离开,方山还在办公区喋喋不休,今天不把这些家伙骂醒,就对不起他昨天在巡长那里遭受的阴阳怪气。
......
“给,看看吧,”陈翰林在陈乐道对面坐下,陈乐道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什么?”陈翰林接过来,疑惑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陈乐道笑着道
“升职?!我现在就当街巡组的组长?”翻开文件,看到里面的内容,陈翰林惊讶出声。
陈乐道之前给他说过当街巡组组长的事情,但这是不是太快了!
“怎么,不愿意啊!”陈乐道说。
当然不会不愿意,陈翰林好歹也是燕大出来的学生,自然不可能只想当个小巡捕。他也是有志向的。
“街巡组都要干些什么,你之前在中央捕房都熟悉过了,心里有数。现在街巡组完全废了,只剩下两个新人,正是你上任的最好时机。”陈乐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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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街巡组现在加上我现在也才三个人,只有三个人顶什么用。”陈乐道的话让陈翰林反应了过来,现在街巡组都没人,他去了也是个光杆司令。
“慌什么,我还没说完!”陈乐道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我们捕房招新人的文件,招新工作全权由我们捕房自己负责。你去报纸上登消息,只要有意愿当巡捕的,就来捕房报名,三天后准备考试。这件事我交给你,你给我把它办妥了。”陈乐道轻松说道。这种事情交给陈翰林这个大学生正合适,他可不想什么事都累死累活的自己去干。
诸葛丞相的教训说明了一切,干得再努力,也得活的久才行。
“三天时间,这会不会太着急了!”陈翰林收起文件。
“捕房一下子少这么多人,会影响辖区的治安,这事越快越好。这也干系着你们街巡组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翰林听到这话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街巡组捕头了,他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他重重点了点头,确实,这事拖不得。
“行了,赶紧去干活吧,去把消息登上报纸,多登几家。”
拿着两份资料走出办公室,走了几步,他又停下,翻开自己升值成为街巡组组长的文件,上面盖着警务处总监的公章。
“真当组长了!”他话里带着感慨,这才进捕房多久?半年都还没有吧!
升职好像也没这么难!
正高兴着,突然想到只比他早进捕房两个月的陈乐道都当上巡长了,他立马止住了自己高兴的想法。
不能得意,还差得远呢!
......
“咚咚咚,”
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陈乐道收拾了下桌面上的文件,准备离开,敲门声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抬头看去,赫克托.麦奎因正在站在门口冲他笑着。
“陈,下班时间到了,一起出去喝一杯吧,”赫克托热情道。
陈乐道狐疑地看着赫克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和赫克托的关系好像还没这么好。
“麦奎因先生有什么事吗?”他道。
“陈,我听说你从小在法国长大,来中国还不到一年时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国了。想跟你聊聊祖国的事情。”赫克托说道。
“我们去夜未央歌舞厅吧,这段时间这个歌舞厅很出名,我也还没去过。”坐在副驾驶,赫克托.麦奎因对陈乐道说道。
对赫克托.麦奎因,陈乐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但想到他外国人的身份,还是决定跟他出来喝一杯。多认识些外国人,肯定是没坏处的。
虽然法国将来会被德国的那个小胡子打得落花流水,但现在依旧还顶着世界陆军第一强国的名头。拿破仑大帝的子民后裔们,还是有点子东西的。
听到赫克托这话,陈乐道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难道不知道我是夜未央老板?
赫克托对他微微一笑,没看出陈乐道心底的想法。
他来找陈乐道出去喝一杯,是因为昨天从比利时舅舅那里知道了法布尔的底细。
他向比利时舅舅问起法布尔时,比利时舅舅一脸认真地说:不要和那些蠢货一样去招惹法布尔,我们来上海是赚钱的,不是来和谁作对的——舅舅走宽了自己的路——国内对警务处现在的情况很不满,法布尔是带着国内命令来整顿警务处的,就连总领事先生也需要在这一点上支持法布尔。
舅舅能在上海发迹,成为一个富豪,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知道谁不能去招惹。
知道法布尔的底细,再想到听说陈乐道是法布尔最信任的人,赫克托便有了今天向陈乐道示好的举动。
为了听舅舅的话,他还是不和陈乐道作对好了,中国人有句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喜欢中国人的这些典故,中国人的一些思想家们,甚至不比伏尔泰差!
看着赫克托这笑容,陈乐道收回目光。
这人看着傻傻的,看来还真不知道夜未央是他产业的事情。
“你以前没去过夜未央吗?”陈乐道问。
“没有,不过我朋友去过,他们都说那个歌舞厅很独特。”赫克托道。
“这个歌舞厅在上海出现不久,很快就出名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次我们正好去看看。”赫克托似乎有点兴奋。
“陈,你觉得我也开一家歌舞厅怎么样?在上海滩开歌舞厅很赚钱。夜未央都能这么快在上海滩出名,我要是开一家歌舞厅,肯定会比夜未央更好。”他越说越来劲,似乎忘了他和陈乐道还没有这么熟悉。
“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夜未央的经营模式,然后我们可以借鉴过来。陈,你要加入吗?我有信心我们要是开一家歌舞厅,肯定会很赚钱。
我们还可以请我舅舅投资,把他开成上海,不,是中国最大的舞厅。”说起赚钱的事,赫克托眉飞色舞起来,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陈乐道听赫克托说借鉴夜未央模式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转头看向他。
这家伙是真不知道他就是夜未央的老板,还是因为昨天的事,在这挑衅他呢?
“陈,你觉得怎么样?你知道的,中国人都爱面子,我们只要能开一家全中国最大的歌舞厅,肯定会非常受欢迎的。到时候我们赚的钱会多到数不过来。”
看着赫克托眉飞色舞的激动模样,陈乐道觉得这家伙好像不是在刺激自己,他似乎是真有这种想法,
“额,或许可行。”陈乐道无奈说道。
这哥们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发生昨天的事情后他就没去了解自己吗?他这么喜欢中国文化,难道就不知道中国有两句话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陈乐道当然知道赫克托说的这个主意行不行得通,这说的不就是还没出现的百乐门吗!他不知道百乐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想比应该也不远了。
陈乐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禁转头仔细打量了几眼赫克托。
该不会百乐门的出现也有这家伙的一份功劳吧?
他之前也想过提前把百乐门弄出来,但就他自己的力量——钱——先不说能不能把百乐门弄出来,即使真弄出来了,那样一个巨大的吸金兽也不是那时候的他能守得住的。
即使现在,他有了夜未央,还成了捕房巡长,还有法布尔这个靠山,百乐门也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要想将百乐门握在自己手里,他至少也得是冯敬尧那个级别的人物,甚至这样都还得找几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他虽然没去过百乐门,但也听说过百乐门的一些传闻轶事,传说当年百乐门的女主人和宋家公子传过绯闻,传说少帅也经常流连百乐门,其他数不尽的文人学士风流才子在这里的故事就不说了。
就前两位,没点背景的人,要想和这两位攀上点关系,可没那么容易。
陈乐道上下打量赫克托,这哥们对歌舞厅似乎很感兴趣。凭他法国人的身份,还有他那个舅舅,他们要想在百乐门里掺上一脚,好像还真就不是什么难事。
这事说不定还真就和他想的那样,算算时间,马上就是30年,百乐门也应该出现了。
“你真想开一家歌舞厅吗?”陈乐道突然问道。
“当然,歌舞厅太赚钱了,如果真能开——”
眼见赫克托又要喋喋不休起来,陈乐道赶紧打断他。
“麦奎因先生,如果你真有兴趣开一家歌舞厅的话,我想我们说不定可以合作一下。我对开歌舞厅有一些经验。”陈乐道说道,对赫克托的语气变得温和轻松了些。
“陈,叫我赫克托就好,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见陈乐道似乎突然对自己态度改善了些,赫克托立马说道。
陈乐道是法布尔最信任的人,如果能和陈乐道成为朋友,说不定他也可以和法布尔拉近关系。
“当然,我想我们应该成为最好的朋友。”陈乐道笑着说道。
“我想是这样的。”赫克托立马笑着点头,果然,中国人就是这样,只要给足他们面子,他们就会很好说话。
陈乐道虽然只有一半中国人的血脉,但肯定也遗传了这些基因。
“陈,你说你对开歌舞厅很有经验,你曾经开过歌舞厅吗?”赫克托想到陈乐道刚才的话,问道。
“这个——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陈乐道对赫克托神秘一笑。
第一百零七章 一起赚大钱
瞧着陈乐道脸上笑容,赫克托.麦奎因心中很是好奇,却没多问。
靠在靠背上,他嘴角带着微微笑容。
今天这趟出来跟陈乐道的关系得到改善,算是一个不错的收获。至于歌舞厅,成自然好,不成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陈乐道只是一个分区捕房巡长,无论是钱还是权,都不足以让他另眼相看。关键还是他背后的人。
陈乐道对霞飞路捕房到夜未央的路段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下班高峰期是不分时代的,车子在人群中缓慢挪动,两人花了些时间才到了夜未央歌舞厅。
舞厅大门处,人群熙熙攘攘,一幅忙碌热闹景象。
因为方艳云,进出夜未央的人群中多了不少的闲散的二奶和富二代,当然也不乏所谓名流和风流才子。
当代的风流才子,以后世角度来看,或当以新月派诗人徐先生最为出名。陈乐道还没见过先生当面,只听说过其名,似乎与其妻陆小姐——且这么称呼——现也住在上海。
后世评论且不说,陈乐道对徐先生那首《再别康桥》着实喜欢的紧。唯美中带点忧愁伤感的康桥,那也曾经是他小时候考虑要去要不要去读的学校。
客人太多,大门处服务员也多了不少,专门负责在大门处帮客人做些杂事,或帮忙停停车,或在前面欢迎引路。
夜未央能有今天,除了陈乐道那些他自己也不确定靠不靠谱的奇思妙想外——姑且是奇思妙想,韦正云的苦心经营也占了大部分。
再有潜力的一个公司,也需要一个能看见其潜力并将其发掘出来的CEO才行。
见到陈乐道的车,门外站着的服务员立马跑了过来要替陈乐道开车门。陈乐道和赫克托自己下了车,没等服务员说话,陈乐道先道:
“帮我把车开到停车区去。”
“是!”服务员毕恭毕敬,上车将车子开走。
“陈,这个夜未央歌舞厅很了不起,你看看他们的服务员,他们对待客人的态度太好了。”
赫克托见服务员对陈乐道毕恭毕敬,忍不住说道。
虽然他在上海滩无论去哪个歌舞厅都会受到尊敬和欢迎,但刚才那人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他的眼睛并不只是生得好看。
陈乐道微微一笑,说道:
“确实挺不错,我想这都是他们老板的功劳,只有有一个伟大的老板,才能有这样的歌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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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心情很不错,不介意陪赫克托.麦奎因玩一出幽默的把戏。
“我想是这样的!”
两人驻足在夜未央大门外,看着夜未央的繁忙景象,赫克托认真点了点头。
他早就听说夜未央歌舞厅最近在法租界声名崛起,此刻亲眼所见,方知所闻不假,见面更胜闻名。
“我对她的老板有些感兴趣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找这位神秘的老板合作,能有这样的歌舞厅,他一定会对创造一座中国最大的歌舞厅感兴趣的。”赫克托面色有点兴奋。
“是吗,我想你会如愿的,赫克托。”陈乐道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
大门外,一众服务员见到老板跟一个外国人站在一起,都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招呼。
能在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多,但要是冲撞了老板的客人,似乎更不好。这些外国人规矩比比皇帝还多,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坏了老板的事。
“我们进去吧,陈。”赫克托说道。
“好。”陈乐道点头。
两人正要迈步,丁力穿着黑西装嘴里叼着一支烟从大门内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了陈乐道。赶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大哥!”丁力走到跟前,摘掉嘴里的烟大声道。同时看了一眼站在陈乐道旁边的赫克托。
陈乐道点点头算是回应。
“大哥,黄小姐前两天把你给方小姐写的那首歌送过来了,方小姐练得差不多,今天准备登台献唱,我们提前把消息放了出去,今天上海滩不少名人都来了。”
“哦,是吗?这事怎么没提前通知我。”
难怪今天来夜未央的人似乎比平时多了不少,原来是这么回事。陈乐道心头恍然,只是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通知他!
“噢,韦正云说你这两天在捕房的事太多忙不过来,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你特地跑一趟。”丁力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赫克托.麦克因有点懵地看着两人,丁力说话语速太快,又带着方言,他听不是很明白。
“这位是我捕房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赫克托.麦奎因先生,你先去给我们安排个位置。”
今天事情突然,来给方艳云捧场的人太多,不仔细安排一下,只怕他这个老板都没有坐的位置。
“好勒,麦奎因先生,你好。”丁力朝麦奎因热招呼道,只是贴了个冷屁股,麦奎因冷淡地礼貌应对。
面对丁力,他平日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又开始隐隐作怪。
丁力身上江湖习气太重,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不会也不需要跟这样的人结交。若不是因为看对方和陈乐道关系不一般,他都懒得搭理。
法兰西人的骄傲,可不会在他赫克托.麦奎因先生这里断绝。
丁力笑呵呵地,好似没察觉到赫克托的态度一般,得了陈乐道的话便朝里面去安排位置。
“陈,你和这里的人很熟悉吗?”赫克托问。
“嗯,可以这么说。”陈乐道说。
“走吧,进去。”陈乐道没跟赫克托客气,当先一步走在前面,他现在一定程度上也可算是赫克托上司。
“老板好!”两人刚到门口,两边各站成一排的人立马行礼,口中高喊。
齐整的声音瞬间引来周围人的注视,赫克托让这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想到还会来这一下。其他顾客进去可没这一出。
“老板?”反应过来的赫克托立马左右看看,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在这,哪有什么老板。
“看什么呢?走了!”
陈乐道拍了一下赫克托的肩膀。
“等等,你刚才在车上告诉我说你有开歌舞厅的经验!你——”赫克托瞪大了眼睛,“你是夜未央的老板?!”
赫克托一惊一乍,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呵呵一笑,察觉到周围人看向这里的目光,边拉着赫克托朝里面走去,边说道:
“我可没说我不是这里的老板。”
陈乐道笑着,赫克托瞪着两只大眼睛。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漂亮的眼睛真是有些浪费了。
“刚才那就是这里的老板?就是那个传说是要成为冯先生女婿那人?这也太年轻了吧?”两人进了舞厅,外面的人却是开始了热烈地讨论。
很多人听说过陈乐道的名字,却是没有见过真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乐道这三个字跟冯敬尧和方艳云的名字挂钩,他如今在上海滩完全算是知名人物,或许没见过,但听过的人绝对不少。
没太多娱乐活动,这些名人的八卦便成了市民们最喜欢谈论的东西。
“你真是这里的老板?”
赫克托对这个真相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但他们每遇到一个服务员,对方就会向他们行礼问好,这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呵呵,你不都看到了吗。我说我有开歌舞厅的经验,没有骗你吧,”陈乐道笑着说道。
赫克托沉默,脑中闪过之前陈乐道说的一句话:我想这都是他们老板的功劳,只有一个伟大的老板,才能拥有这样的歌舞厅。
“呵呵!”
“大哥,位置在楼上,能很好地看见楼下的舞台。”丁力再次出现在陈乐道面前。
陈乐道点了点头,道:
“你去安排一下,让人把最好的酒拿上来,我们自己上去就好。”
“好的。”
两人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他们附近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看那些人穿着,都是些不差钱的人。
不过两人一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引了许多女孩的目光。
两人坐得是一张四人的桌子,从这看下去,正好能把下方舞台收入眼中。
之前的歌舞厅并没有这个舞台,这是专门搭建给方艳云用来唱歌的。
“陈,真是难以想象,你居然会是这里的老板,这也太巧了!”赫克托已经冷静下来,只是说话时还是有些兴奋。他对陈乐道的态度更加热情了。
“陈,我现在觉得我们开一家全国最大的歌舞厅的计划更加可靠可行了!”他说道,全然忘了他之前还说过他们要抄袭,不对,是借鉴夜未央模式的事情。
“要想开这样的歌舞厅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在中国待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方面的一些事情吧?”陈乐道说,赫克托现在似乎陷入了白日做梦模式。
对赫克托所说开歌舞厅一事他也心动,但这种事说易行难。不是有想法有钱就可以的,还有各方面的问题。
“确实,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热切的幻想让陈乐道这话给无情打破,赫克托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开这样一家歌舞厅是他早就有的想法,他打听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他叔叔也给他说过一些事情,知道这件事绝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陈,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赫克托抬头问答,他差点忘了陈乐道是夜未央的老板,这方面的事情陈乐道肯定很有经验。
“我确实有一些想法,”陈乐道点头。
他来上海滩时间不短不长,之前在警务处当翻译那段时间,他也不全是天天无所事事的。
“不过,赫克托,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我需要先说出我的要求。”他端起酒杯啜饮一口,不紧不慢。
“你说!”赫克托直接说道。
“如果这家歌舞厅真的开起来了,我需要她的经营权,在如何经营一事上,必须由我说了算。”
赫克托没有立即回答,刚才的兴奋冷却了些,他在仔细思考。
“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拥有经营权吗?”赫克托问。
“自然是因为我能将她经营得更好,有夜未央这个先例在,我想这一点不需要我再去证明什么。”陈乐道回道,话中饱含说服力。
有夜未央这个不到半年时间,便成为上海滩一流歌舞厅这个先例在,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具说服力。
赫克托仔细思考,他的目标是赚钱,赚很多的钱。至于歌舞厅由谁经营,他倒是真不在乎。他对经营歌舞厅不感兴趣,他只对钱感兴趣。
“我想你是对的,你说服了我,我相信没人能比你更懂得如何经营歌舞厅了。”赫克托点头道。说道赚钱的事,他的智商似乎比平时增加了不少。
“好吧,陈,我答应你,只要歌舞厅开起来,我不会和你争经营权的。”
“不,这还不够。”陈乐道摇了摇头。
“什么?你还有什么要求?”赫克托皱了皱眉。
“要想开全中国最大的歌舞厅,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股东,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合伙人。但不管有多少股东,经营权都必须归我,这一点上,我需要你和我达成一致,并且无条件支持我。”
赫克托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陈乐道还要提其他过分的要求。
“没有问题,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相信不会有人比你更懂得如何经营歌舞厅。为了赚更多的钱,我也会支持你!我可不想把我的钱交给那些我不相信的人。”他爽快说道。
“既然如此,现在可以说说你对这件事的具体想法了吗?”
“当然——”
“方小姐上台了!!”旁边突然传来语气激动的声音,同时整个歌舞厅的热闹全都更上了一层楼。
陈乐道说话被打断。
“这是怎么回事?”赫克托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转头看着四周突然热闹起来的氛围。周围不少男人似乎都兴奋了起来。
他的汉语并不好,只能简单地沟通。以前去哪里玩,都有向导带着他,但这次并没有。赫克托只能把求知的目光投向陈乐道这位舞厅老板。
“方艳云方小姐你知道吗?她是我的朋友,她现在也在这里工作。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台唱歌的日子,她现在马上就要上台了。”陈乐道给他解释了一遍。
“方小姐?你是说方艳云方小姐?”赫克托再次露出兴奋的神色。
“我当然知道她,我以前跟我叔叔在参加一个舞会时见过她。她很漂亮,被称为上海滩最漂亮的女人。”看着赫克托兴奋的模样,陈乐道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他对除了赚钱,第二个感兴趣的事情。
“她要唱歌吗?太好了,她的歌声一定很动听!”
刚才还追问陈乐道开歌舞厅的事情,但现在,赫克托似乎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我们先听听她的歌声吧。”陈乐道说。
歌舞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开起来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更何况他也挺好奇方艳云会把这首他记忆中的经典歌曲唱成什么样。
三十年代的上海滩,要是没有这首《夜上海》,他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夫妇
方艳云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她才二十多岁,年龄并不大。
但如今的她,脸上没有了当初的稚嫩之气,心中也没了曾经的单纯。她对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举手抬足之间,风韵秀彻。
风韵二字用来形容二十多岁的女人总觉不太恰当,但事实确是如此。
上一次穿这种衣服,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抬手低头看了看身上服装,方艳云心中略带着些许感叹。当初穿上这身衣服是因为生活,现在穿上这身衣服是因为习惯。好在,她现在是开心满足的。
思绪略微发散,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方艳云才回了神。
“云姐!”
外面走进来一位同样穿着黑马甲白衬衫的女服务员。女着男装,吊一高马尾,配上不错的脸蛋,自有一股英气。却是比那些涂着胭脂水粉的舞女还要引人注目。
“我知道了,就来。”方艳云收起思绪,轻声回道。
“我听说老板也来了?”她问。
“是来了,和一个外国人坐在二楼,舞台的正前方。”女服务员回道。
方艳云嘴角出现一抹弧度,她站起身,“好了,走吧。”
“方小姐上台了!”
“真的是方小姐!我以前远远见过她一面,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舞台上看见她。”有人说道。
“方小姐还是如此的美丽!”或许是被舞厅氛围感染,赫克托也出声说道。
陈乐道对此只是轻轻一笑,不予评价,端起酒杯微抿了一口。
“二位先生,抱歉打扰了,请问我们可以拼一下桌吗?”两人注意力都落在下方,方艳云正在台上说着一些闲却不得不说的话,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两人回头看去,在他们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对,看模样是夫妻关系的男女。
男的瘦高,头发四六分偏向中分,发膏定型。宽额下的高挺鼻梁上带着一幅圆框眼睛,五官端正柔和。身上穿着得体的花呢西装,配着红色的领结,说话时脸上带着温和礼貌的笑容。
他旁边的女伴穿着不彩不淡的旗袍,肩上披着坎肩,脸蛋白白的,嘴唇红红的,礼貌微笑地看着两人,一手挽着旁边男伴的手腕。
回头看着两人,陈乐道此心头冒出一个词来——郎才女貌。
“舞厅内已经没有位置,我和我太太听闻方艳云方小姐要在这里唱歌,便特地赶来听上一曲。不知二位可否方便让我们夫妇同坐。”面对两人目光,绅士的男人再次说道。
“当然没问题,”陈乐道还没说话,赫克托已经站了起来。
他目光在对方女伴身上停留不知多久,听到男人所说夫妇,才是将目光收回。
赫克托起身让出座位,走到陈乐道旁边,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这一刻,他将浪漫的法兰西男士该有的风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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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两位先生。”男人让女人坐进了里面,在陈乐道对面,自己则是面对赫克托而坐。
三人落座,下面婉转的歌声响了起来。
四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听着。
四人目光都看着下面舞台,男人听着下面的歌声。方艳云吐字清晰,虽然没有字幕,但清晰婀娜的软糯歌声依旧将歌词清晰送到几人耳边。
听着这歌词,男人的神色变得认真了些,脸上带着些许讶意,同时似乎也有几分惊喜内蕴其中。
歌舞厅内很安静,所有人都陶醉在方艳云歌声之中。陈乐道转头看着四周及楼下之人的反应。突觉此刻,他才真正知道了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这个名头下所拥有的影响力。
虽是贬义,但这丝毫不妨碍人们对此趋之若鹜。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许多都伴随着悠扬婉转的歌声微微晃动着脑袋,身体也小弧度的扭动着。
方艳云以前只是单纯的舞女,并没有登台唱过歌。很多人来此,除了来看她,也有对其歌声好奇的原因在。
方艳云的声音温柔中带着软糯,点点媚,点点魅。唱这首歌正是合适。随着一曲终了,一楼和二楼所有人都鼓起掌声。掌声中带着赞美的声音。
“曲好,词好,唱得也好!”赫克托对面的男人出声赞道,面带笑容。
赫克托似乎想不甘示弱的来几句点评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想不起到底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空口无言。
陈乐道有趣地看着,倒是没有出声打趣他。面子,终究不是只有中国人讲究,尤其是男人在美女面前的时候。
方艳云没有下台,应要求,她唱起了第二遍。
“听说这首歌是歌舞厅老板亲自为方小姐写的,没想到歌词竟写得如此妙。”男人赞叹说道。
妙在何处?自然是妙在写出了上海滩的繁华与生活在夜上海中人的心酸。
“这首歌是歌舞厅老板写的?”赫克托瞪大了双眼,好似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的,我是听舞厅的服务员说的,不过听说歌舞厅在宣传此事的时候就有拿此事做噱头引人注意。”男人说道。
赫克托瞪大自己美丽的眼睛,蓝色的瞳孔都放大了些,一幅不可思议与遭受了莫大打击的模样。
“这首歌确实是歌舞厅老板写的。”陈乐道出声说道,夫妻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他。
他们在这里坐下到现在,陈乐道还是第一次说话。两人都好奇陈乐道为何如此肯定这事。
“我叫陈乐道,不才正是这家歌舞厅的老板。”陈乐道微微欠了欠身,礼貌说道。
他说不来鄙人这词,总有种在说自己卑鄙的感觉。
对面这对夫妻身上气质与旁人不同,尤其是那男人,气质儒雅斯文,彬彬有礼,一看便知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陈乐道也只好半文半白地说道。
面对这男人温润的气质,他这般说话总有种班门弄虎的感觉。
在这时代真正的文人面前,他对比文盲,其实好不了太多。不过因知道的东西多,不怯场而已。
“还未请教贤伉俪姓名。”陈乐道问。
赫克托在旁边眼珠子都瞪大了,眼中带着羡慕,陈乐道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夏日高天上发光的太阳,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这时候的陈乐道肯定很得意。
夫妻俩似乎也很惊讶陈乐道的身份,不过倒也没有失态,只是显得有些惊讶。这更加让陈乐道确定对方两人身份应该不一般。
看这模样,至少是见过很多大场面的人。
“抱歉,失礼了。”男人欠了欠身,这才想起蹭了座位后还没自我介绍。
“我姓徐,名志摩,这位是我的妻子,陆眉。”男人说道,脸上带着轻轻的笑容。
“......”
陈乐道沉默了会,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他目光在男人和女人身上来回转动。
陆眉,难道不应该叫陆小曼吗!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徐——志摩?”陈乐道停顿了一下,“《再别康桥》的徐——志摩?”
男人笑了,他点头道:
“陈先生也知道这首拙作吗,不胜荣幸,我确实就是这位志摩。”徐志摩笑着说道。
居然真是这位!
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位一看就是真正的读书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咳咳,他好像还是这位先生的诗迷来着,这话还是烂在心里的好。个人私事不予评论。
“没想到真是徐先生,徐先生的再别康桥,我实在是喜欢的紧。”陈乐道也忍不住有点小激动。
虽然他现在也是个人物,但面对这位真正在历史留名的人物,并且还上过语文教科书的人,他着实做不到无动于衷。
试问数遍语文课本,有几首现代诗能赶超“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别的诗都快忘得干净了,唯独这首诗,成了时间流逝不了的记忆,留在他心底深处。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
当着徐志摩的面,陈乐道将整首诗念了出来,以证明他对这首诗的喜欢。他曾经不理解追星是什么感觉,现在他大概清楚了。
陈乐道记得的诗词不多,李太白的《静夜思》和骆宾王的《咏鹅》稳稳把占着古今第一的位置。《再别康桥》,应该也能排进前十。这不是历史地位,只是他所清晰记得的诗词。
“陈兄能如此喜欢这首诗,是志摩的荣幸。”背诗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本还生疏的两人,徐志摩却是直接叫起了陈兄。
“陈兄你这首词也填的很好,曲美词更美。写出了上海的繁华,也写出了人的醉生梦死与无奈。歌舞厅这么多人,可都是让你这首歌给俘获了。”
徐志摩讲话不像陈乐道想象中那样文绉绉的,不过想想似乎这样才对,对方在剑桥读书,学的是西学。
真要文绉绉的讲话,似乎反倒不太对劲。
“徐兄你太谦虚了,《再别康桥》注定是要让历史留名的诗词,你这一首词,可是让我对康桥生出无限向往啊。和其一比,夜上海就差得太多了,倒像是在无病呻吟。”
一贬一扬,陈乐道倒是丝毫压力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这首歌虽经典,但两相对比,差距也是现实存在的。或者说体裁不一样,无法对比。
两人商业互吹着,区别是陈乐道是真吹,徐志摩则是带着点恭维,歌词固然不错,但放在他这种人眼里。当是还有上升空间——从文学上而言。
陆眉——也叫陆小曼——看着两人,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真没想到随便拼了个桌,还遇到了和自家先生如此谈得来的人。
“早就听闻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年轻有为,才华正盛。但真没想到陈兄你才这般年纪,却是有今天的作为,这一点,你可是比我强多了。”看着歌舞厅的繁荣气象,徐志摩忍不住说道。
徐志摩今年三十有余,陈乐道才二十余岁,面相上看便知陈乐道比其要年轻。当初像陈乐道这般大时。他还拿着家里的钱,在外边求学呢!
不过徐志摩志不在经商,不愿接手家里产业,作为一个民国富二代——这两年过得相对拮据,但钱对他来说,或许确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徐兄又谦虚了,你在文学上的才华要是能分我一些,我倒是宁愿不要这些了。”陈乐道笑着。
中国人心中,学识与才华,永远是被追求的存在。
陈乐道朝一旁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赶紧过来,是个女服务员。
擅长观察的韦总经理早就透过一些细节发现,自己老板对女服务员的满意程度要高于男服务员。
“老板,”女服务欠身道。
“去取一瓶酒来,另外给这位女士拿些——”陈乐道话停了下来,看向陆小曼。
“嫂子,你喝些什么?”
陈乐道这声嫂子喊得乐意,这俩人本就比他大不说,真要说起来,这两人当他爷爷奶奶,他都还嫌辈分小了。
“不用,我跟你们一样喝酒就好。”陆小曼微笑说道。
民国的女人,尤其是像陆小曼这样的女人,又怎会不喝酒呢?一般人能不能喝赢,还是两回事呢!
“那行,”陈乐道刚才一下子陷入误区,立马反应了过来。
服务员离开,几人又聊了起来。
徐志摩挺喜欢陈乐道这个新朋友,至于陈乐道......他不挑,徐志摩也好,鲁迅也好,他都可以!
跟这些人把关系搞好了,说不定他哪天也能像朱自清先生父亲一样。时隔百年后,再度被世人想起并时常念叨呢!
他也可以去买几个橘子!
沟通是改善关系的桥梁,喝酒是交朋友的捷径。
几杯酒下肚,赫克托的中文变得更加撇脚,但陈乐道和徐志摩的关系却是突飞猛进起来。
等方艳如上来时,赫克托已经醉醺醺趴在了桌子上。
徐志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喝,但不能喝多。他虽是文人,但不是所有文人都能像李太白一样“会须一饮三百杯”的。
桌上还清醒着的,似乎只有陈乐道和陆小曼了。
(全勤有字数要求,所以——嘿嘿——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今天赶车回家,节假日有多挤大家也是明白的,加上我晕了车,回到家休息了会儿才写的,所以时间有点紧。抱歉了,大家。)
第一百零九章 合作伙伴
看着趴桌上的两人,陈乐道不禁摇头,为两人脸红。人家女人都还没醉,俩大男人倒是先不省人事了。
尤其是刚认识这位,心可真够大的。面对两个刚认识的朋友,就敢自己喝醉,留自个媳妇一人,好在他是个正人君子。
这么招人信任,陈乐道也有点无奈。他长得似乎太正派了。
人们知陆小曼,应当多是因为徐志摩,因她与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而闻名。不过若只知如此,那了解的东西就未免有点狭隘了。
事实上陆小曼能吸引这三人,已经可看出其自身不凡,这三人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吸引才子的,都是佳人,还未曾听过有过村妇。
陆小曼在民国,称得上名媛二字,当然不是未来那种名媛。
她最先闻名于北平社交界,当时北洋政府的外交总长顾先生聘她兼职担任外交翻译,她通外文,善戏剧,又被称为画家,并且师从名师。足以称得上才女二字。加上其端庄秀丽的外貌,可以说完美满足了人们对才女二字的所有幻想。
徐志摩等人被其吸引,绝非没有缘由的。
此刻他虽脸颊晕红,酒意半熏,但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端正仪态。
陈乐道停止倒酒,再喝下去就没必要了。
“嫂子,徐兄醉得如此,你一人恐怕奈何不了他,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陈乐道说。
陆小曼看了看醉倒在桌上的自家先生,只得无奈颔首。以往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人,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醉倒的样子仪态全失,哪还有翩翩文人绅士的模样。
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最是麻烦,陈乐道叫来两个男服务员,一左一右搀扶着徐志摩,将他弄上了车,两人跟着亲自将人送到家再回来。
“陈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如此麻烦你。”站在外面冷风一吹,陆小曼半醺的酒意少了些。
“嫂子你客气了,我和志摩兄一见如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说麻烦呢!”陈乐道说完,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才印好不久的名片来。
“嫂子,这是我名片,上面有我家里的电话,也有我工作地方的电话。”
好不容易认识个徐志摩这样的人物,可不能搞出个一面之缘的关系来。以后跟徐志摩走动多了,那鲁迅先生这些人还会远吗!
看着车子远去,陈乐道回了舞厅。赫克托没有徐志摩那么好的待遇,还在桌子上趴着,并有往桌底下缩的趋势。
让人将他拖下去休息,陈乐道去了办公室。竟然来了,当然得办些正事。
韦正云很快到了办公室,陈乐道坐在办公桌后面。
“坐,”他指了下对面椅子。
“歌舞厅这两天没什么事吧?”陈乐道问。
“没事,除了来的客人比之前多了,便再没什么其他的事。”
陈乐道跟法布尔攀上关系,又和冯敬尧关系不清不楚,整个上海滩,现在没几个人敢对夜未央见钱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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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错,”陈乐道满意点头,韦正云的业务能力,他是相信的。
“这两天注意下,捕房马上要招人了,等消息一发出来,你就让下面的兄弟们去报名。这次招的人不少,应该能减轻不少夜未央的压力。”
夜未央现在每天赚的钱养这么点人完全不是问题,只是一想到那些人什么事都没干,韦正云就忍不住向陈乐道抱怨。他就见不得夜未央“入不敷出”!
“嗯,我明白了!”
......
赫克托第二天醒来时,住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左右看看,确定不是他自己的家。
昨夜离开夜未央时,赫克托被陈乐道塞到车里,带回了别墅。他现在住的房间,自然是别墅的客房。
晃悠悠下了楼,陈乐道正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
“早上好,赫克托。”
“早上好,陈。”赫克托揉着自己还有点昏沉沉,并且似乎哪里有点疼的脑袋。
“昨晚睡得还好吧?”陈乐道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似乎挺不错,只是醒了后头隐隐有点痛。”他摸着脑袋。
陈乐道看了看他手摸着的地方没有说话,昨夜他提着赫克托进门时,赫克托脑袋被门磕了下。
“可能喝得太多了吧。”陈乐道随意给他找了个理由。
两人一起用了早餐,赫克托坐着陈乐道的车前往捕房。
虽然不想去,但当着陈乐道这位巡长以及无证督察的面,就这么翘班似乎也不太好。
于是,一大早,霞飞路捕房楼外站岗的两人便看见了让他们不得其解的一幕——刚被巡长训斥过的赫克托.麦奎因先生,笑着从巡长的车上下来。两人关系似乎还很不错的模样。
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
捕房是藏不住这种消息的,赫克托.麦奎因从陈乐道车上下来,两人疑似关系不错的消息很快传遍捕房。
对这消息,巡捕们要说感觉正常,好像也不正常。那天赫克托被训斥的面红耳赤的事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的。但说不正常,这似乎又的确是他们这位巡长能干出来的事。
对此,一众巡捕只能在心中感慨自家巡长的厉害,同时干活时手脚都变麻利了许多。这位新巡长实在太过神秘了。
陈翰林成为街巡组组长的事情,在捕房内也引起不少讨论。陈翰林升职这是早在众人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突然发生,还是让人感觉突兀。
有人特意朝中央捕房的人打听过,知道陈翰林在跟着陈乐道来这之前,只是街巡组一个小巡捕。
这升迁可真够快的!
霞飞路捕房一众巡捕心中又羡又妒。换我跟着巡长,我也能当上组长!!
不知不觉间,捕房上下似乎一下就接受了陈乐道这位新巡长。他们从陈乐道这里看到了升官发财的机会!
赫克托在自己办公室坐着,怎么坐怎么感觉不得劲。这儿根本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而且他正事好像都还没干完呢!
“陈昨天好像还没说如何开歌舞厅的事情!”赫克托摸了摸头发,嘴里嘟囔着,他突然想起了这事。
昨天好像听方小姐唱完歌后,他们就跟那对夫妻聊起来了。那个男人的太太很漂亮,笑声也很美,但也很能喝酒!
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他思考起正事来。
“陈说过他要歌舞厅的经营权,这对我没什么影响,只要能赚钱,我才不再乎谁去经营。”赫克托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心里琢磨着。
“开这么一家歌舞厅不容易,但陈说过他有办法。不行,我得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办法。歌舞厅要早些开起来,少赚一天的钱,都是损失!
噢,上帝!我现在每天到底都亏损了多少钱!!”
想到这,赫克托终于坐不住,赶紧从椅子上起身,推门快步而出,朝陈乐道办公室而去。
“咚咚咚,”敲门声想起,里面传来声音,赫克托推门而进。
见是赫克托,陈乐道放下手中文件。
两人关系熟悉起来,赫克托顿时没了之前的拘谨和礼貌。不用陈乐道说,他一屁股坐在陈乐道对面。
“陈,你昨天说的歌舞厅的事情,你具体是怎么想的?”赫克托选择性遗忘这是上班时间,他问道。
陈乐道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都不是什么要紧事。索性先放到一旁,起身给赫克托冲了杯咖啡。
“来这边坐。”他走到沙发旁,将咖啡递给赫克托,然后坐下。
“歌舞厅这事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我们要想开一家你说的这种大型歌舞厅,首先问题是资金!”
赫克托认真听着,赞同地点头,这事他之前也想过,如果不是需要很多的资金,他就不会考虑将自己的比利时舅舅拉近来了。
“我粗略算了下,如果要经营一家全国最大的歌舞厅,那在定位上必须得足够高端。我们的顾客不仅是面向中国,更是面向世界。”
中国从古至今,从来都不缺有钱人。平民多,那只是因为基数大。但也不能只顾着国内,那样前景注定是有限的。
未来,应该属于星辰大海!
“这是自然,歌舞厅面向的人必然是社会精英人群,普通人在歌舞厅消费不了什么。”赫克托说道,歌舞厅对他而言算是第二个家,对其内的一些事情,他很明白。
普通人进歌舞厅,连找舞女陪着跳一支舞的钱可能都拿不出来。
进了歌舞厅,钱的单位最小是大洋。
“你有去中国的一些古建筑里面参观过吗?”陈乐道问。
真要讲起如何享受人生,拥有几千年历史的中国绝对是不逊于任何国家的。
贵族的生活你根本想象不到!
这年头,且不说别的,就前清的那些个遗老遗少们,可不像那个正黄旗大妈,会坐公交车这种才几十万百多万的公共交通工具。
虽然那个大妈可能只是因为开车会堵车才坐。
赫克托点头道:
“那些建筑很美,我很想拥有一栋那样的房子!”
赫克托重重点头,眼睛里放着光,他之前去过苏州园林,见了那里的景色,他恨不得让比利时舅舅倾家荡产卖内裤都给其买下来。
“你既然见过,那可以想象,我们要想开一家全国最大的歌舞厅,或则说娱乐城,这到底有多难。首先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
陈乐道了解过赫克托的背景,知道赫克托的比利时舅舅是个大富豪。法租界的许多洋房,都是赫克托那个比利时舅舅建起来的。
死在他手下的杜邦和赫克托的比利时舅舅,在财富上不是一个级别的。
陈乐道自己的钱,加上从杜邦那里弄来的钱,跟人家相比都还存在着差距。
“我们需要花销的大洋,至少是百万!”陈乐道朝赫克托竖起一根手指,具体多少他也不清楚,参照夜未央而言,应当是不会低于这个数字的。
他一个后世之人,有着各种案例借鉴,弄出来的百乐门总不能比之前的原来的百乐门还差吧!
百万大洋对于一个真正的富豪而言,并不是拿不出来,赫克托的舅舅也能拿出来,但一下拿出这么多,并且是交给别人经营,愿不愿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有呢?”赫克托重重点头后继续问。
百万大洋吓不到他,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反正也是他舅舅出钱。
见赫克托脸色没啥变化,陈乐道心中有点羡慕,这笔钱在他眼中可是巨款。
这小子运气真好,竟然有个这么有钱的舅舅!自己母亲娘家那边可没这么厉害的人物,否则他父亲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得手。
“除了钱的问题呢?”赫克托继续问。
虽然陈乐道从小在法国长大,并且来到中国的时间比他还短,但陈乐道对中国的了解比他深太多了。中文也比他讲得好。
这可能是这个东方古老国度隐藏在血脉中的神秘力量!赫克托心里只能用神秘学来安慰自己。
“另外就是背景!我们需要找一个有背景的合作伙伴。”
赫克托在上海滩待了这么多年,很快领会了陈乐道的意思。
“我们找谁呢?”他问。
陈乐道摇了摇头。
“我还没想好,这需要时间,我们需要找一个合适我们的合作伙伴。”陈乐道说。
他在上海滩目前认识的最大牌的人就是冯敬尧,冯敬尧出身不好,在一些人眼中可能依旧不够牌面,但在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倒也可以。不过陈乐道不是很想将冯敬尧拉到这件事中来。
冯敬尧这老狐狸要是参股,他还能不能做得了主就得打个问号了。
赫克托点头,他和他舅舅的身份,能让歌舞厅在一定程度上被公平对待,会少了很多人来找麻烦。
只是明面上不找麻烦,一旦歌舞厅真的红火起来,暗地里使绊子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好的,”赫克托说道,“我舅舅也认识一些中国人,或许你们可以聊聊,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
“当然,会的。不过接下来两天我需要处理巡捕房招人的事情,这两天我没有时间。”陈乐道说。
“没问题,不着急这几天,等你把这件事处理完后再说。”
谈论到跟赚钱有关的事情,赫克托总是智商在线。平时他总给陈乐道一种傻傻的感觉。
若非如此,只怕陈乐道那天在训练场上也镇不住他。
“陈,那我先去找找合适的合作伙伴吧,说不定你事情还没忙完,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眼见无话可说了,赫克托眼珠一转,顿时说道,他可不想在办公室待一整天。
陈乐道也在办公室坐着,他就这么翘班好像不太合适,赫克托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理由。
陈乐道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赫克托眼珠一动,他就已经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留这家伙在捕房也没什么用,想到这陈乐道点了点头。
“好的,你去吧。”
第一百一十章 出名了
方艳云火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再一次火了。
在夜未央的一曲夜上海,让方艳云三个字再次响彻上海滩。
方艳云之前被称为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这个名称里是包含着讽刺意味的,不仅“交际花”这三个字所含意思的讽刺,“第一”这两个字词同样是讽刺。
舞女歌女这个行业,本身就让那些正经人们瞧不起,而方艳云,在舞女歌女行内,同行们对她也是颇有微词,背后少不了一些风言风语。
同在就旧巢共做衔泥燕还好,可谁要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可就让人受不了了。
方艳云攀上冯敬尧,一下子从一个舞池中的小舞女摇身一变成了闻名上海滩的名媛,途中省却努力拼搏,这实在难以让同行们接受。
自然而然,她这个上海滩第一交际花的名头便带上了调侃讽刺意味。
要成为公认的第一交际花,那也是需要拿些真东西出来的,光是凭借男人,这在这个行业中也是让人瞧不起的。
就跟那些影帝歌后一般,没个拿得出手的作品,靠潜规则上位,即使有了影帝歌后的名头,那也只是徒增笑料尔!
这首夜上海,现在便成了方艳云拿得出手的作品,而且是一曲封后的作品。就连夜未央也跟着这首歌,一下成为了上海滩最有名的歌舞厅。
夜未央的名头不再局限于法租界,“最有名”三字之后也不带上之一。
这已经是方艳云登台唱歌后的第三天,这两天,方艳云的名字伴随着夜上海这首歌频繁登上上海的各大报纸,大晶报、上海报、明星日报上面,都能见到她的名字,就连申报上面,也曾出现过。
不过申报报道的主要是夜上海这首歌的歌词,有关方艳云的篇幅要少一些,这或许便是申报作为一方大报的底气吧!倒是陈乐道的这位作词人的名字,上面稍稍报道了下。
在这之前,方艳云顶着第一交际花的名头,但有不少人的名声都并不逊于她,比如电影界的两位人物,胡蝶和阮玲玉!
这两位都是拍电影为主,与方艳云相比,这两位是有自己作品的人。两人中随便拿出一位来,名声都不比方艳云小。只因方艳云身后站着冯敬尧这样的人物,她才得以艳压一筹。
爱阅书香
现在《夜上海》一出,方艳云原本空泛的名气似乎在转实了,用未来的话便是,流量明星似乎要变成实力派了。
这着实是个好消息!
方艳云现在算是接受她“交际花”这个身份,不再以曾经的经历而自命清高。看开了也就轻松了,在见到自己的名字频繁见于几大报纸上后,她脸上笑容越发明媚。
这或许就跟后世明星见自己的名字天天挂在热搜榜上一样,他们看到的不是名字,而是源源不断的钞票。
方艳云放下了心中的清高,对钱这种俗物也就不再那么看着不顺眼了。她现在出名,大洋同样就会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
虽然陈乐道没有跟她说过钱的事,她在夜未央的花销也从没人给她算过账。但经历冯敬尧一事,方艳云也算是留了个心眼,不管怎么说,钱只有落到她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夜未央给她的是两千大洋一个月,在韦正云这里,自然是不会出现分成这种剥削资本家的东西存在。
亲兄弟明算账,准老板娘自然也不能例外!这一点韦正云拎得很清,他相信老板不会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意见。
事业是事业,女人是女人!老板那点小心思,他韦正云拿捏得死死的!
两千大洋一个月,在歌女、舞女这行中已经是真正的顶薪,和方艳云齐名的胡蝶、阮玲玉等影星,也都是这个价。方艳云对现在这价,已经满意。
现在她名声渐渐坐实,在夜未央管理着一众女服务员和那些歌女舞女,她也更有底气了些。
处理完捕房中的杂事,陈乐道再次来了夜未央。
这两天他是真忙,就连赫克托这个急于开歌舞厅的人都没去打扰他。
陈翰林也好,他也好,两人都从来没有弄过捕房招新的事。他俩又都是通过非正规途径的进的捕房,因此招新工作让两人干得很是吃力。
好在现在已经弄得差不多,剩下的交给陈翰林便可,他只需要进行最后那关“殿试”!
韦正云敲门进了办公室,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每次见到韦正云脸上这种笑容,陈乐道心情也会不由自主的变好。每次韦总经理露出这种笑容,就说明夜未央又在开始狠狠地赚钱了。
“老板,你那首歌也太神了!方小姐唱了那首歌,这两天报纸上全是她的新闻,就连我们歌舞厅,也再一次打响了名头。”
夜未央之前的名气主要局限于法租界,至于其他地方,只能说是略有名气,有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现在不同,知道这个名字,且具有消费能力的人,几乎都会跑到夜未央来消遣消遣。
这年代凡是能执掌一个报社的,其文学水平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大神。绝不是未来那些娱乐小编能比的。
文字的魅力,就在它于能把死的说活了,活的说死了!
因为夜上海的词,报纸上的报道几乎全都是好评。当然,要除却那么一两个文学喷子。
华丽的赞美也好,朴实的批评也罢,反正夜未央现在成功勾起了那些有钱人的兴趣。
陈乐道平静地点了点头,和韦正云的兴奋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也很高兴,但作为老板,总不能和员工一样喜形于色。
“老板,下面的人说现在已经有其他歌舞厅的人在唱我们这首歌,我们要不要采取点行动?这在西方,可都是要收取专利费的!”高兴的事一说完,韦正云立马锱铢必较起来。
他自己都穷怕了,怎么能让别人从他这里借鸡生蛋薅羊毛呢!
陈乐道手指轻敲着桌面,盗版啊,侵权啊!即使在这个时代,也是跳不过去的坎吗!
“当然要,这事必须重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事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虽然他曾经也喜欢盗版,尤其喜欢看盗版小说,每看一章VIP章节,就跟赚了一个亿一般。但世易时移,轮到他这,他是绝对不提倡侵权和盗版的!
“你让丁力去那些唱过夜上海的歌舞厅走一趟,跟那些人好好讲讲什么叫做专利权。但让他别搞出什么事来,不要好事办事坏事,让人说我们夜未央小气!”陈乐道说道。
这种事交给丁力,他绝对是熟门熟路。陈乐道不担心丁力办不好这事,只担心他将这事办得太好。
“嗯,我明白!”有了陈乐道这话,韦正云顿时放下心来。
因为阿杰在训练中对那些人的洗脑式训练,加上训练时陈乐道和那些人的“同甘共苦”,让得手下那些人在这种大事情上只听陈乐道的,丁力想指挥动都难。有了陈乐道的首肯,这件事办起来就容易了。
想到当初老板信誓旦旦地对他们说:夜未央是正经歌舞厅,我是正经商人!韦正云就忍不住想吐槽。
训练员工跟训练军人似的,还没见过哪个正经商人是这么干的。
“对了,老板,你看过今天的申报没!”韦正云拿出手中一直捏着的报纸,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
一边将报纸递给陈乐道,韦正云一边道:
“上边报道了夜上海这首歌跟你的关系,我要不要派人去报社那边打声招呼?”
老板现在是捕房的巡长,就这么登上报纸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韦正云不得不多此一虑。
陈乐道瞅了两眼报纸上的话,笑了笑,摆头道:
“不用,他们爱报道就报道吧!”
出名有出名的好处,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但陈乐道可以拍着胸膛堂堂正正的说,他就是个俗人。名声这东西,他还是挺喜欢的。
再说人家申报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去打招呼,人家给不给面子还是另一回事。
韦正云点头表示明白,心中大概知道了老板的意思,看来老板对名声这东西很喜欢。他有心想掏出小本本记下来,但这样似乎就显得他韦总经理太市侩了。无奈只得压下掏小本本的心思。
想想也对,人家了却君王天下事,也就只为赢得生前身后名,老板怎们会不喜欢名声呢!他心中后知后觉地明悟。
“还有其他事吗?”这事说罢,陈乐道问道,韦总经理坐在那儿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哦,还有一件事!”韦正云想起了还没说完的正事,赶紧道。
“关于方小姐的,方小姐一曲成名,现在很多人来夜未央,都是为了听她一曲。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将《夜上海》录制成唱片。”他问道。
留声机和唱片作为发明大王爱迪生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早就已经传入了中国。不过这玩意属于奢侈品,除却富贵之家可以单独置办外,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稍好些的家庭买收音机,还可以从广播中听唱片。至于真正普通的家庭,却是连收音机都买不起。只能听听大喇叭广播。
唱片早先在中国一直都是外商在经营,不过近几年来,民族资本开始与外商展开竞争,中国人自己的唱片,也已经出现。
听完韦正云的话,陈乐道沉思了一会儿。
他对方艳云的定位便是民国的大明星。原本唱夜上海这首歌的金嗓子周旋就是这时期的大明星,方艳云以后肯定也是朝这方面走。韦正云这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只有一首歌便出唱片?这会不会太少了些?”陈乐道问。
“老板,可以只出单曲,方小姐和夜上海的配合现在是最受的欢迎的,肯定不愁卖!”
看着韦正云此刻的模样,陈乐道总感觉莫名的熟悉,这是像谁来着......
他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比较好。
“可以,这件事你和方小姐商量一下看着办吧。借这个机会,你去了解一下上海现在的唱片行业和电影行业都怎么样,到时候给我写一份分析报告上来。”陈乐道同意了韦正云的提议,并且给他拓展了一下思路。
这时期上海滩的唱片行业和电影行业,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他们在全国的行业。他既然决定将方艳云培养成大明星,那当然不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这两个行业现在或许赚不到太多的钱,至少肯定比不上倒腾军火和药品这些限制物品,不符合他这个要干大事业的人的标准。陈乐道倒也想倒腾这两个玩意,但跑之前,总得先学会走路。
再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些行业搞好了,以后他陈乐道在历史书上说不定也能背个“某某之父”的名头。
“夜未央不是还有很多人都闲着没事干吗?把他们派出去,给我找一个叫周旋的女——女孩!”陈乐道突然想了起来,这位奶奶现在应该还没他大,应该才十多岁左右的样子。
夜未央既然摆上了舞台,总不能只有方艳云一个人站在上面唱歌,得给她找些同事来才行。对这时代的歌星,陈乐道熟悉的便是这位金嗓子了。毕竟《天涯歌女》和《夜上海》都是她的原唱。
周旋,女孩?
听到陈乐道这话,韦正云立马琢磨起自家老板这话背后有没有什么深意。从老板以往的安排来看,他每走一步,都是有深刻意义的。
他没敢多问,有些事自己琢磨就好,问出来那就是傻叉了,老板的事不是什么都能瞎打听的。
怀着疑惑,韦正云点头称是。
不管老板到底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他照着安排去办便好!
“那老板,我先下去安排了?”韦正云要说的事都说完了,老板的意思他也都明白了,好像可以出去了。
“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哎,等等!”他话音刚落,立马又叫住韦正云,“那天那对夫妻之后又来过没有?”
他说的自然是徐志摩陆小曼夫妻两人,自从那天分开后,两人还没跟他联系过。对这位大才子,陈乐道还是挺在意的。
这两天他特意去打听了另一位名人林徽因的消息,听说她去年刚和梁思成结婚。作为一个后世灵魂,毫不客气的讲,他对徐志摩现在的心思,还挺八卦的。
“没来过,他们要是来了,下面的人肯定会告诉我的。”韦正云肯定地讲。
“行,你去吧。”陈乐道点头。
韦正云离开,陈乐道靠在椅背上,心中好奇那两人在干什么居然不联系他。按照那天他们之间熟络关系,两人应该会联系他才对。
陈乐道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车祸现场
“你舅舅请我去家里做客?”陈乐道看着赫克托,语气中带着点惊讶和不解。
虽然前面说要去见他那个比利时舅舅,聊一聊歌舞厅的事情,但这也太急了吧!
这才哪到哪儿,他们现在对歌舞厅的所有计划都还停留在口头上,连具体的计划都还没有呢!
赫克托点头,脸上带着些许自得,他道:
“我说服了他,他现在对我们开歌舞厅的事情很感兴趣,所以希望能和你亲自谈一谈。”
赫克托所说的“他”自然是指他那个比利时舅舅。赫克托自身并没有多少钱,至少投资开歌舞厅的钱他拿不出来。他一开始就是打的他舅舅的主意。
等舅舅去见上帝后,后继无人,到时候那些财产都是他的。赫克托现在先提前试一试使用权,不过这事也还得他舅舅点头才行。
听到赫克托这话,陈乐道点了点头。他虽然惊讶赫克托的效率,但对于那个比利时舅舅要跟他见上一面,这事倒是不难理解。
或许是怕自己的傻外甥被诓吧!
陈乐道看了看赫克托,对方有这担忧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好,什么时间?”
左右现在不算太忙,招新的事都由陈翰林在办,他现在能腾得出时间来。
见陈乐道答应,赫克托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他手一挥,稍稍有点激动。
“就今天晚上怎么样?”他说道。
有关赚钱的事,宜早不宜迟。想到未来这家歌舞厅可能会有多赚钱,赫克托就觉得连呼吸都是在浪费时间,尽快将歌舞厅开起来才是王道。
这事需要这么急吗!陈乐道看着赫克托,心中不解。
赫克托现在这模样就像刚结婚的新郎官一般,恨不得能马上一步到位。
“可以。”陈乐道点了点头。
他对赫克托那个比利时舅舅也挺好奇的,多认识几个这样的外国大商人,对他以后或许有数不尽的好处。
“好,那就晚上,晚上我们一起走。”
赫克托说完这事便出了巡长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内。
平时视这办公室如同囚笼一般的他,为了晚上不被陈乐道放鸽子,哪儿也没去,就在自己办公室待着,和时间较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班时间。
赫克托趴在桌上,微微的鼾声在室内轻呼着。他右脸搁在桌子上,左脸上还带着没有消下去的桌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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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左脸睡疼了睡右脸,右脸睡疼了又换左脸。
墙壁上时钟的时间刚跳到五点的刻度上,赫克托双眼立马睁开,整个人顿时醒了过来。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分秒不差,下班了!
他的衣服睡得有些褶皱,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拿上帽子,他快步走出办公室,直奔陈乐道办公室而去。
想到晚上要去见赫克托的舅舅,陈乐道时刻已经放下手中的事情,准备收拾一下去找赫克托。结果下一秒,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抬头朝门口看了看,脑中还没得及思考,赫克托那张脸已经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应该就是这小子!
“进,”他话刚落,赫克托那个顶着棕黄色头发的脑袋已经从门外伸了进来。
“嘿嘿,”
“......”
“下班了,咱们走吧!”赫克托站在门口。
“......”
陈乐道这次没开车,坐在副驾驶上。赫克托坐在驾驶位上掌握着方向盘,车子朝他比利时舅舅家而去。
没有出乎陈乐道预料,赫克托的比利时舅舅家不小,单轮规模,或许比冯家都差不多。
进了大门,道路两旁都是草坪,又朝前开了一段距离后,进入他眼眶的是一座人像水池,上面还喷着水。光看这人像,已经有了几分欧洲的感觉。
在水池后面,才是别墅的主体。也不好形容,反正就是不小。
两人下了车,赫克托在前面熟门熟路的带路,在门口女佣的迎接下,两人一起进了别墅。
比利时舅舅知道陈乐道和赫克托要来,早已在家中等着,此刻见两人到了,立刻起身欢迎。
虽然从关系上来说,两人算是他的小辈,但这是来聊生意的,不是来认亲戚的。
“舅舅,这位就是我们捕房的巡长,陈乐道先生。”赫克托向他舅舅正式介绍。
赫克托的舅舅和陈乐道在电影中看到的外国富豪不太一样,他有着黄色的头发,胖胖的脸,同时挺着一个大肚子。他肉嘟嘟的眉毛下面还隐藏着一双褐色的小眼睛。整个人很有富态,同时看上去十分和蔼。
单看他的五官并不丑,只是这身材胖了些,妨碍了他的帅气。
“你好,库普曼先生。”不等赫克托介绍对方,陈乐道便主动说道。
既然要来做客,他又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更何况赫克托和他舅舅的情况,他早就让韦正云去了解过。
别看人家是个胖子,事实上这个人有着一双褐色小眼睛的胖子,在法租界是个很有实力的外国商人。
“库普曼先生,如果不习惯我的中文名字,你也可以叫我亨利。”陈乐道微笑说道,他的中文名字对很多外国人确实不太友好。
事实上到这里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法国名字。严格来说,他现在甚至都不是中国人,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法国人,毕竟是他是在法国出生的,出生便是法国国籍。
之前他思想上下意识便忽略了这事情,这两天跟赫克托待久了,时不时看到他洋里洋气的一面,陈乐道才想起了这事。这个国籍,现阶段对他而言似乎还挺有利的。
赫克托这家伙看着老实,实际上西方人的优越感他是一点也不缺。他愿意跟陈乐道一起玩,或许也有陈乐道法国国籍这层身份的原因。
亨利.陈,这是陈乐道父亲给他取的法国名字。
这名字取得真是一点也不霸气,如果当初取名字时他就过来了,说不定他会建议老爸给他取“拿破仑.戴高乐.陈”这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库普曼听到陈乐道这话,笑容顿时变得灿烂起来。这名字他叫起来顺口多了。
“亨利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赫克托告诉了我他和你之间的故事,我很高兴他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库普曼笑着说道,同时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和陈乐道握了握。
“我们去花园聊吧!”赫克托提议。他没去纠结为什么陈乐道没告诉自己他的法国名字,这玩意又不能挣钱。
这种事要是去书房,那就太严肃了,赫克托作为一个随性的人,不太愿意去书房这种氛围的地方。
同样,跟赫克托有着血缘关系的桑德尔.库普曼也跟他这个法国外甥是差不多的性格。至于陈乐道,当然是秉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客随主便。
两人一致赞同赫克托的提议,走到了花园的一张石桌旁,女佣给三人端来咖啡。
有趣的是,库普曼的居然不是咖啡,而是普洱茶!
见着陈乐道好奇的目光,库普曼笑了笑,胖胖的脸顿时有变成弥勒的感觉。
“有人告诉我说喝茶可以减肥,我就爱上了喝茶。尤其是这种产自云南的茶。”
尤其喜欢普洱茶?难道是因为泡出来的颜色跟咖啡稍微像点?陈乐道心中好奇地想。
喝茶能不能减肥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要想靠喝茶把库普曼这身胖肉减下来,那可能需要陆羽煮出来的万年普洱茶才有足够的功效。
“亨利先生,赫克托说你是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库普曼问。
陈乐道不急不躁地点头,夜未央虽然有了点成绩,但和库普曼这个在这年代就搞房地产的人相比,还是不小差距的。
“我知道夜未央才开业不到半年时间,你很了不起。”库普曼称赞道。
陈乐道对此只是笑笑:
“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而已。”
韦正云:“......”
给他这个总经理安排工作的时候,可不像是小打小闹。
“库普曼先生,你也对开歌舞厅感兴趣吗?”陈乐道决定加快一下两人谈话的进度,免得库普曼尽在这里跟他扯些没用的。别人也会说他水。
“当然,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我都感兴趣。”他小眼睛笑眯眯的,开上去和蔼,但又透露出一股子商人的精明。
两人一边品茗喝咖啡,一边聊着开歌舞厅的事情。陈乐道只是大致说了下他那些空泛的想法,库普曼和赫克托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
陈乐道不担心自己将想法说出来两人就不带他玩了,想法永远只是想法,要想将想法变现,远远不是那么轻松的。
谈话告一段落。
“亨利先生,你的想法很不错!”一不小心又将杯中添过的茶一口喝完,库普曼点头说道。
虽然只是一些空泛的想法,但至少让他知道这不是两人一时头脑发热搞出来的想法。对自己的这个法国外甥的不靠谱,库普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我愿意支持你们的想法,亨利跟我说过你还需要找一个合作伙伴,需要我帮忙吗?”库普曼问道。
他在法租界搞房地产,自然免不了跟上海滩的一些商业大佬有些往来。
陈乐道在心中稍微思考了下,婉拒了库普曼的提议。
他既然要歌舞厅经营权,自然便是将歌舞厅当做自己手下产业的。库普曼认识的人多半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些人参与进来,他想要掌握主导权,或许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种事,还是他自己去找人比较好。想想应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
一:不能太精明太强势,免得和我抢主导权
二:得有钱有背景,不然挡不住那些喜欢乱伸手的人
三:嗯——还没想好
从库普尔家里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边路灯已经亮起,天气越来越冷,路人已经没有了行人。
陈乐道自己开着车,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撑着车门抵住脑袋,心里琢磨着之前谈论的事。
“嗯,这种人好像有点难找。”
他这要求不就是:人要傻,钱得多,还得速来吗!
这要求实在难以满足。
车子正开着,前边出现一个岔口,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小巷子里冲了出来,陈乐道急得一脚踩住了刹车。
急刹车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陈乐道身体往前一冲,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方向盘上。
胸口一阵闷痛,脑袋也在方向盘上磕了一下,他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随即便是愤怒和担忧一起冲了出来。
“大晚上奔丧呢,跑这么快!没看见这么大两个车灯吗!”身体疼痛和精神惊吓产生的愤怒让陈乐道吼出了声。随即赶紧打开车门摔门而出。
曾经那么多车他都没出过车祸,到了这可别搞出事情来啊。他赶紧下车查看人怎么样,刚才的感觉,应该是没怎么撞到人。
刚下车,陈乐道就忍不住愣了一秒,这个被撞的人的打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什么大美女,而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还带着黑面巾的人。
看这高挑的身形和那头发,倒应该是个女人,一双大眼睛在灯光照射下有点发亮。
这情形似乎不太对劲——那女人手中拿着一把勃朗宁,还正指着他!
看到这黑黝黝的勃朗宁,陈乐道心底警铃大作,身体瞬间绷紧。这么近的距离,他现在反应力虽然很快,但他毕竟不是燕双鹰啊。
“等等!等等!!”陈乐道想都不想立马大喊道,双手高高举了起来。
“误会,误会!!”他口中连忙说道,生怕对方扣下扳机。
“我说,兄弟,没必要啊,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我家里还有老母亲需要我赡养呢!!”陈乐道嘴里快速说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希望用语言转移对方注意力。
“快追,别让她跑了!!”陈乐道话音刚落,这黑衣人跑出来的巷子里立马传来了声音。
黑衣人听到声音明显紧张了起来,右手拿枪快速站起,左手耸拉着,滴着血,她瞅了眼车子,似乎有想劫车的打算。
“你上去开车!!”她用枪指着陈乐道,话里带着点颤音,很明显在忍受剧痛。
“好好好,你别开枪啊!”
陈乐道非常识时务,也很好说话,他立马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很是配合。
黑衣人同样拉开后车门坐上去,枪口依旧顶着陈乐道脑袋。
陈乐道转动钥匙。
“库库库...”
再次转动。
“库库库...”
“你快点!”她在后面催促。
“好好好,马上!!”
“库库库...”
“...”
气氛紧张而凝固。
“兄弟,这不关我事啊!车肯定被你给我撞坏了!”坐上车,陈乐道没之前那么担心了,有个座位挡着,他至少能搞小动作,不担心被一枪毙了。
“...”
陈乐道正想着怎么夺枪,对方却是突然推开车门下了车。
正要跑,她突然又回头说道:
“你赶紧跑,别在这待着,被那些人抓到,你就完了!”
提醒这么一句,她再不犹豫,立马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虽然受了伤,但她的动作倒是一点不慢,眨眼间便消失在巷子里的黑暗中。
原地只留下陈乐道一人一车,另一边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来人已经到了巷口。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可是捕房巡长
见人消失,陈乐道看着巷子内的黑暗处,想着她刚才最后那句话,嘴角不由翘了翘。
“听声音似乎挺好看的样子,倒是不太像是坏人。”
陈乐道心里这样想着,左边车门上突然传来刺耳的“啪啪”声。
“砰砰砰!!”
对面巷子亮起几点枪焰,子弹打在车门上,发出啪啪声响。
“操!”
陈乐道赶紧趴下,嘴里发出一声痛骂!
一茬接一茬,还没完没了了!
“出来之前真特么该看看黄历。”
趴着身体躲着不知是哪些王八羔子射来的子弹,陈乐道嘴里嘟囔着,瞅准时机弯腰低头推开车门赶紧爬了出去。
这时候躲在车里太危险,就是个活靶子。那些人要是扔个手雷过来,他就得报销了。
汽车上的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对面的人似乎认为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陈乐道车中,也不管其他,兜头就是枪林弹雨飞了过来。
躲在车子后,陈乐道脸色变得乌漆嘛黑,好事没遇到,这种坏事倒是上赶着来。伸手从衣服里面掏出M1911手枪。
看着手中有段日子没用过的1911,陈乐道忍不住咧了咧嘴: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还好天天都带着你。”
陈乐道心中生起一抹庆幸。
这段日子他周围风平浪静,连枪声都没听见过。好在他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两把1911他一直都随身携带着。
缩头躲在车子后,对面子弹落在车身上,乒乒乓乓的声音没玩没了,原本寂静的街道没有因此变得热闹起来,周围反倒是更加安静了。
整条街道,除却枪声,再听不到一点声响。
“看来只是手枪,”
这稀稀疏疏的枪声不像冲锋枪,陈乐道心稍稍松了些,对方要是有两把冲锋枪,这事就不好解决了。
他对这些枪仅限于会用,曾经也没特意研究过这年代的枪,要让他听出对面用的是什么枪,却是有点为难他。
沉着脸,他蹲在车门后耐心等待着。
说来倒也奇怪,明明处于险境,他却是没太多心慌着急的感觉,心中似乎反倒有点兴奋。
虽然怕死,但没有见到棺材前,他似乎还挺乐观的。
民国啊,上海滩啊,就应该是这样才对啊!!陈乐道心中升起一抹明悟来。
这段时间他都没遇什么枪战事件,这哪里像民国的民风了。
枪声响了一阵,见车上没什么动静,对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不是繁华的商业街,灯光昏暗,原本亮着的车灯也被打灭了,一时分辨不出具体什么情况。
陈乐道紧紧靠在车门上,耳朵直直竖起,枪声一停,街道上再听不到任何响动。他凝神听着,轻微的脚步声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传到他耳朵里,对面的人正在靠近车子。
陈乐道握着枪柄的手指稍稍动了动,左手随意抓起地上一块碎裂的小玻璃。
如此寂静紧张的环境,人的神经都紧绷着,随意弄出点声响,就能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瞅准时机一扔,碎玻璃和车尾来了个亲密接触,金属和碎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在黑夜中分外清晰。
对面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全奔向了车尾。
陈乐道猛然站起,右手握着手枪,手指扣动扳机,啪啪的枪声再黑夜中清晰而又刺耳。
枪声响起便没停下,直到陈乐道将手枪中的子弹打完,左手摸出了另一把手枪。
双手持枪,陈乐道眯眼看着对面的巷子,一共五个人,此刻全都倒在了地上。
枪口对准巷子,陈乐道快速上前,靠在一侧墙壁上。瞅了眼地上几人,都已经没有了动静。
他没有轻举妄动,贴身靠着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种环境,他的眼睛反倒没有耳朵好使。
几分钟过去,巷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陈乐道也没听见什么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远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巡捕的哨声。
很快,两束车灯灯光从远处街道上照射过来,一辆巡捕房的车开了过来。
巡捕的车子在距离陈乐道的车不远处停下,车灯散开的光照在他身上,陈乐道没有躲避的意思。
就算真还有人,听到哨声也应该跑了。捕房的哨声,作用不仅是通知周围的巡捕,也有震慑的作用。
他正准备出声说话,对面就传来一个陈乐道熟悉的声音。
“大哥!!”铁林惊讶的声音从对面上车子响起,车上的人全都下了车。
陈乐道眯眼看着,亮处看往暗处,看得有点艰难。
“铁林?”他问道。
“警戒!”对面铁林高喊了一声,几个巡捕拿着步枪警戒周围,然后铁林才朝陈乐道这边跑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这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铁林眼睛忍不住瞪大,嘴里立刻钻出来一连串问题。
陈乐道手里拿着两把枪,地上躺着几具还在流血的尸体,这场面怎么看,似乎都有点不太对劲。
看着面前铁林,陈乐道收起手枪摆了摆手。
“我没事,”
说罢他走到那几具还热着的尸体旁。脚尖踢了踢,一点反应没有,已经完全死透了。
“这几个家伙不知道在追杀什么人,我的车坏了刚停在这,这几人就从巷子里钻了出来,见着我的车就开枪!”
陈乐道闷闷地解释了两句,没有隐瞒什么,这几个家伙敢袭击他这个捕房巡长,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算账呢!
“这儿是麦兰捕房的辖区?”陈乐道蹲在尸体旁一边在尸体上摸索,一边对铁林问道。
铁林同样蹲在一旁,看着陈乐道摸索尸体。
“嗯,捕房离这不远,今天在外面抓了个耍流氓的日本浪人,我留在捕房里看着那家伙。听见这里的枪声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陈乐道在尸体上找着能证明这几人身份的东西,听到铁林这话,他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日本人?”他抬头看着铁林。
铁林点了点头,解释说道:
“那个日本浪人就在我捕房门口当众调戏一个女大学生,太过嚣张了,简直就是当我们巡捕房是空气。我看不过去,上去就给他两大耳瓜子,然后给抓了关在了捕房里。”
他语气带着点愤慨,陈乐道听完忍不住看了他两眼,心里一乐,这倒像是这家伙能干出来的事。他心里忍不住为那个浪人感到悲哀。
落到铁林手里,那家伙可得吃点苦头了。
“那个女学生没事吧?”陈乐道问。
“没事,那女孩当时跟她的小男朋友一起的。”铁林说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女孩的小男友倒是不错,我出去时他已经跟那浪人干了起来。那小子胆量不错,面对日本人都没一点害怕。”铁林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
“是吗,”陈乐道敷衍地回道,手上动作没停,从尸体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本。
看到这个小本本,铁林嘴里的话也停了下来。
陈乐道看着本子上的那个勋章图案,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轻松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青天白日勋章图案!!
翻开小本本,看到上面写的东西,他脸色更沉。
“密查组外围人员?这是什么东西?”铁林看着上面的字,疑惑出声。
青天白日勋章他也认识,但这密查组是什么玩意他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陈乐道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不知道。”
他只知道军统和中统,但这两个组织现在都还没有成立。密查组他没听说过,但没听过就不代表简单,单是“密查组”这三个字听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招惹的,更别说这上面还有青天白日勋章。
陈乐道又在另外十具尸体上找了找,同样找出了四份差不多的证件。到这,他眉毛已经紧紧绷了起来。他好像弄死了什么不简单的人。
“这些密查组一看就是国党的人,那逃走的那女人又是谁?”看着几份证件,陈乐道心里突然钻出来另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红党的人?”他心里冒出这几个字来。有点难以相信,但除此以外,似乎便没有其他的可能。
那一口纯正的汉语,总不能是日本间谍,而且日本间谍怎么可能在逃跑前好心提醒他。
“大哥!”见陈乐道发呆,铁林推了他一下。
陈乐道回神,看向铁林。
“大哥,这几具尸体怎么处理?”
铁林看着这几具尸体有点头疼,那几份证件一看就知道不简单,这事如果没有意外又会是件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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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房关着的那个日本浪人现在就够他麻烦了,现在似乎来了件更麻烦的事。
“先弄回捕房去。”陈乐道沉声说道,说完他回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弹痕的汽车。
“把这车也推回去,”
陈乐道此刻没了回家的想法,跟着铁林一起去了捕房,这几人的死不是什么小事,他得好好想个办法把这事处理下去。
“大哥,要不干脆直接把人丢江里算了,跟我一起去的那几个人嘴巴都很严实,不会把这事抖露出去。”
铁林办公室,两人坐在沙发上,见陈乐道紧锁着眉头,铁林提了个建议。
陈乐道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不敢肯定当时只有这五人在那里,谁都不知道在铁林来之前那小巷子还有没有人。
而且这事可不止他们几人知道,那个逃走的女人也知道这事。这事要这么办,那就是个隐患。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想来想去,陈乐道突然想起似乎他才是那个受害人。这事情按张三的话来说,他这好像应该属于正当防卫。
想到这,陈乐道脑袋里钻出来个办法来。
他现在好像是法国人来着,而且背后还有着靠山!
想着想着,陈乐道嘴角渐渐勾起,突然发现这事似乎没那么难以解决。
“尸体就先放你这,要是有人来要尸体,你给拦着。这事好处理。”他绷着的眉毛突然松了开来,语气也变得轻松。
铁林愣愣地看着陈乐道,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大哥,这事——真没问题?”铁林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那个日本浪人现在还活着就已经让他觉得麻烦了,白天他不知道接了多少个马总催他放人的电话,烦不胜烦。
现在这几个人可是全都死了,而且身份还不一般。这怎么可能没问题!
大哥不会在在诓我,免得让我担心吧?铁林有点担忧地看着陈乐道。
“呵呵,你难道忘了我是捕房巡长了不成?这些人夜袭捕房巡长,欲置我于死地,麻烦可不应该在我们这!”陈乐道拍了拍铁林肩膀笑着说道,刚才他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了!
“这——”
铁林呐呐地看着陈乐道,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这事——还能这么说???
他瞪大了双眼,陈乐道话刷新了他的认知。
虽然他一直都以巡捕的身份为荣,但是——巡捕这层身份在那些人面前难道不就是个苦力吗?什么时候他们还有这种反过来追究别人的权力了?
“呵呵,放心,这事没你想得那么难!”陈乐道脸上露出笑容。
“我那辆车,你给看好了,别着急让人去修,就放在那儿,那是我遭遇袭击的证据。”陈乐道笑着说道,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你让人给我安排辆车,我去找法布尔总监反应反应这事情。身为维护租界治安的巡捕,我们的人身安全遭受威胁,他会给我们做主的。”陈乐道收起脸上的笑容,突然意正言辞起来。
铁林懵懵地给陈乐道找来一辆车,他还没从陈乐道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
都说大哥在警务处很受法布尔总监看重,难道是他给了大哥这种胡说八道的勇气?
再次回到办公室,铁林不解地喝了杯咖啡。脑子闷闷地,他还是没能想通。
“算了,不想了!”坐在沙发上,铁林甩了甩脑袋,这事有点费脑细胞。
他总感觉大哥好像太乐观了,那些法国佬怎么可能会为他们撑腰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学着点
从麦兰捕房出来,陈乐道开着铁林的车前往总监法布尔家中。
这事要想完美处理下去,单靠他这个假洋人还有点悬,正好法布尔这尊靠山放着不用也是浪费。以前法布尔的作用没怎么能体现出来,现在,他突然发现大树底下确实好乘凉。
夜色越来越沉,因为那几具尸体的折腾,陈乐道从麦兰捕房出来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十点,这个时间点去找法布尔,不知道人睡了没。
不管睡没睡,这个时间点去找人好像都不太合适。
路上没人,陈乐道车子开得很快,刚才差点撞人的事没能给他留下什么阴影。两盏车灯在街道上出现,很快又消失再黑暗中。
车子很快到了法布尔的别墅大门前,还是上次那栋。别墅窗户在黑夜中散出淡淡的灯光,是温馨的橘黄色。
秋冬深夜的寒冷都被这灯光驱散。坐在车上看着,陈乐道感觉身体似乎都温暖了几分。
“咚咚咚,”敲门声在黑夜中响起,看这别墅灯火通明的样子,里面的人应该都还没有入睡。
事实上这个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年代,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现在走进那些里弄小巷中去,没几家人的灯会是亮着的。
陈乐道双手握在腹下,用力搓动着,嘴里呼出的热气接触冷口气瞬间变成氤氲白雾。上海滩的气温在不知不觉间似乎下降了很多,尤其是在夜间。
他好像也有段时间没在这个时间点在街上晃悠过了,没想到上海滩的夜晚,已经变得冷意逼人起来。
他站在门前,敲门声响过几秒后,门里面很快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快,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响了起来。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陈先生!”陈乐道还没说话,开门的人已经认出了他,抢先热情招呼道。
陈乐道有点意外。
开门的人正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时给他和阿昆开门的那个女佣,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记不太清,反正长得挺漂亮。
陈乐道没想到这女佣竟然还认识自己,不过这不重要,既然还认识,那就方便多了,他直接说道:
“法布尔先生睡了吗?我有事情要找他。”
陈乐道开门见山。
“先生在书房,还没睡下。陈先生,您先进来吧,我去告诉先生您来了。”女佣让开门,示意陈乐道先进来。
进了屋,屋内的温暖让陈乐道身上的寒气快速散去。
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女佣周玲玉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后上了楼。
陈乐道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着,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见到法布尔后应该怎么说。
没让他等太久,很快,脚步声再次从楼梯处传下来,周玲玉出现在楼梯口。
“陈先生,先生请您上去。”她声音显得很清脆。
这是陈乐道第二次来这里,两次都只有她一个女佣。不知道法布尔这生活到底是简朴,还是乐逍遥。
周玲玉在前面带路,领着陈乐道前往书房。
轻轻敲了下门,周玲玉为陈乐道推开门,法布尔正坐在书房的书桌后面看着什么,陈乐道一眼便看见了他。
“陈,你来了,请进。”法布尔抬头看着陈乐道,笑着说道。
陈乐道进去后,周玲玉再次将门关上。
“法布尔总监先生,真是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进了屋,陈乐道欠身说道。
“这没有关系,陈,我还没有休息,”法布尔摆了摆手,毫不自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上次陈乐道来家里找他,就给他了一个惊喜,他似乎有些食髓知味了,心里含着点期待。
法布尔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脸上不算太多的皱纹全都弯成和蔼可亲的弧度,这跟他平时在警务处的严肃表情完全不同。
陈乐道在心中整理了下要说的话,顿了几秒才说道。
“法布尔总监先生,今晚我在街上遭遇了枪击。”陈乐道摆正脸色,看着法布尔,神情认真。
“噢,上帝!陈,你没受伤吧!”端坐的法布尔一下站了起来,走出书桌后,上前在陈乐道身上上下打量,神情着急中带着关心。
“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法布尔总监先生。”法布尔不似作伪的模样让陈乐道心里流过一道暖流,似乎他连续结交的两个捕房高层,都还挺不错的样子。
“上帝保佑!”见陈乐道没有受伤,法布尔松了口气,再次坐了回去。
他的表情也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陈,这是怎么回事?枪击你的人抓住了吗?是不是被你辞退的那些人在报复你。”法布尔问道,他对这事上了心。
这些捕房的人实在太无法无天了,他心里想着该怎么严肃处理这事。
“不不不,”见法布尔误会了,陈乐道赶紧摇头。
“法布尔总监先生,枪击我的那些人全都被我击毙了,他们并不是那些被我辞退的巡捕,”陈乐道解释。
“但那些人的身份很特殊,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陈乐道没有隐瞒法布尔,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包括他差点撞到人的事情。这事他什么都没干,真要隐瞒了什么,反倒显得他做贼心虚。
那些密查组的人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如果那女人真是红党,那搅合了到了这事中的他说不定会被认为是那女人的同伙。
那时候才是真的弄巧成拙,那些密查组的人说不定就会盯上他。这要被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这其实是一场误会,那些人并不是袭击你,而是在追捕其他人,只是碰巧和你撞上,把你当成了被追捕之人的同党?”法布尔听完陈乐道的话,若有所思,紧接着说出他自己的理解。
“就是这样的,法布尔总监先生。”陈乐道重重点头。
“现在麻烦的是那些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他们应该是国党一个秘密组织的人。”陈乐道拿出他带来的那几份证件给法布尔看。
法布尔接过证件看了看,看着这几份文件,他大概知道陈乐道来找他是要做什么了。不等陈乐道说话,他便严肃道:
“陈,这事你不需要担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密查组的人都枪击了我们的捕房巡长。
他们不经过租界的允许,擅自带枪进入租界抓人,这眼中违背了我们双方的约定。”
法布尔板着脸,意正言辞道:
“他们的人擅自袭击我们法国公民,这事他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法布尔拍着陈乐道肩膀,脸上满是郑重之色。陈乐道听到他这话,原本还带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有了法布尔这话,这事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完全放松的陈乐道再次在座位上坐下,法布尔从头到尾的反应给他提了个醒。
他现在可不是曾经的他,这具身体长着的是混血脸,这张脸在这年代,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前身给他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那些银行账户里的数字,而是这具被这些个外国人当成自己人的身体。
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忽悠法布尔,结果没想到,这事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乐道坐在座位上,法布尔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手柄......
翌日,陈乐道不着不急地起床,开着铁林的车先去了霞飞路捕房。
陈翰林在训练场上弄着招聘考试的事情,他去看了看,跟陈翰林打了声招呼。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招聘考试说是考试,但跟理解中的考试有所不同,对于基层巡捕,是不会文化知识的。
第一关考试,与其说是考试,不如说是简陋的体检,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病,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围绕着捕房的训练场跑圈,能跑到要求圈数的,算是过了身体素质这一关。
找巡捕是来干活,不是来享受的,要是招来一个病恹恹的人,那明显不符合底层的要求。
第一关已经结束,今天进行份是第二关,也就是第二场考试,可以说是格斗。陈翰林高高坐在台子上,看着下面。
捕房对巡捕的拳脚是有要求的,不过因为近两年捕房上下糜烂,只要有钱有关系,什么人能都能当上巡捕,以至于现在巡捕房被搞得乌烟瘴气。
这些人的格斗基本上没什么好看的,没经过训练,基本上抱在一起就变成了摔跤比赛。好在这年代上海滩民风彪悍,还是会有几个会耍几下把式的人。
甚至报名的人手还有些从武馆来的,会那么些拳脚功夫,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是陈真的。
陈乐道大概看了看,见陈干得不错就没去关注了。夜未央派来的人都经过阿杰训练过一阵,就算不是这些人中最能打的,也不会是最差的,要过这两关,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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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最后一关是面试,也是他之前说的殿试。殿试当然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他这面试甚至还比不上那些大公司的面试。
这一关主要看看这些人的思想怎么样,适不适合当一个巡捕。以往,每次警务处搞巡捕招聘的时候,这一关的负责人位置都是香馍馍,谁都想捞到自己手里。
不过这一次,这自然是陈乐道自己亲手把关。
在捕房交代了一些事情,将来找他商量歌舞厅之事的赫克托打发走,陈乐道才开着车,再次前往麦兰捕房。
昨天法布尔已经将压力都丢给那边了,今天那边的人会来麦兰捕房的领人,陈乐道作为当事人,自然得去看看。
车子停在麦兰捕房门前,陈乐道直接进了大门。
铁林还在捕房,没有回家,但陈乐道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
“你们巡长呢?”在办公室扫了一圈没见着人,陈乐道拉住一个巡捕问。
被拉住的人不认识陈乐道,陈乐道身上没穿巡捕房的号服,他不知道陈乐道是干啥的。正要不客气地拍开陈乐道拉着他的手,旁边突然赶紧走来一人。
“陈巡,您来啦,咱们巡长在关押室呢。他说您要是来了让我去叫他,要不您先在巡长办公室坐会儿,我这就去叫咱们巡长。”
那人凑着笑脸,客气中带着点讨好。无形中拉了这巡捕一把。
“陈巡?”被拉住的巡捕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原本皱着的眉头立马松了开来。
他之前就一直听说,他们巡长认了个姓陈的大哥,在霞飞路捕房当巡长,是很厉害的一人。
陈乐道没注意这人的变化,对说话的巡捕说道。
“你带路,我去看看,他是在那个日本浪人那里?”
陈乐道想起了昨夜铁林说得抓了一个耍流氓的日本浪人的事。
“对对对,昨晚那个日本浪人在关押室里闹腾了一晚上,巡长正在琢磨着怎么收拾那个日本浪人呢!”巡捕一边带路一边说道,语气带着点自豪。
试问数遍巡捕房,有谁能像他们巡长这么霸气,连日本人都是说扣押就扣押,甚至还想琢磨着收拾收拾对方。
两人到了关押室。
现在的铁林似乎还没有进化成未来那个早晨起来扇巴掌松松骨的人,陈乐道到时,他正薅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让这日本人弄得有点焦头烂额。
“大哥,你来啦!”见到陈乐道,铁林似乎找到了解脱的地方,从关押室里跑了出来。
陈乐道来时,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日语叫骂声,此刻到了这,那人看见他,叫得更加嚣张。
铁林几人听不懂日语,也不知道他在叭叭些啥,权当没听见,陈乐道不同,他学了日语。
听着这人叭叭地骂得难听,他忍不住挤起了眉头。
“你怎么没揍这人?”陈乐道转头看着铁林,诧异问道。他记忆中铁林不是脾气这么好的人啊。
“啊?”铁林没反应过来。
“这日本人,你跟他客气啥,在这叭叭地,跟个苍蝇似的。”
陈乐道摆了摆手,大步走进关押室,那浪人穿着一身那种日本的典型服装,袒胸露乳。尤其让陈乐道忍受不了的是这人鼻子下留着一撮胡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你特么在这瞎叫唤啥呢!这是捕房,你以为你那王八窝呢!”
陈乐道走上前去,这浪人双手被捆着栓在了一根柱子上。捕房本来没有这一茬的,显然这是铁林给他格外的关照。
“啪啪!”陈乐道没有说太多废话,上去就是呱呱两大耳巴子招呼了上去。
以前光是在电视上看铁林抽日本人看得心潮澎湃,今天他也来体验下。
看着陈乐道粗暴的动作,铁林还好,因为他刚才也有一种想扇这家伙巴掌的冲动。另外两个小巡捕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刚才给陈乐道带路的巡捕。
巡长的大哥,这么猛的吗?
他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咽了口唾沫。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雪豹三人组
小田次郎紧紧捂着自己右脸,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又被打了。
双眼瞪得贼大,心中奔涌出愤怒、疯狂的情绪,同时还有丝丝的疑惑也跟着袭上心头。
法租界巡捕房这是怎么了?小田心中不解。
一个小小的华捕敢扇他巴掌,扣押他不说。现在又来一个穿西装的家伙,看不清底细,同样也是上来就呱呱给了他两耳刮子。
小田捂着脸,双目喷火瞪着陈乐道,仇恨愤怒的目光几乎化为了实质,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那陈乐道现在已经千疮百孔。
“对付这种家伙不要客气,这种人就是欠收拾,闹腾起来狠狠收拾,他就知道厉害了。”陈乐道对铁林说,同时教导着另外两个巡捕。
铁林感觉现在的陈乐道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大哥好像格外不喜欢这个日本人。
国人目前对日本人的恨还没有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因此铁林对陈乐道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两人之前应该也没私仇啊。这模样看上去怎么好像两人有深仇大恨似的。
另外两个小巡捕眼里则冒着小星星,难怪这人能当巡长的大哥,这也太猛了!
他们平时在街上巡逻的时候,可没少受这些王八羔子的气。陈乐道这啪啪两大耳刮子光是看着都让人解气。
说着说着,陈乐道突然停下,他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着铁林。
这家伙以后敢那么打日本人,不会是受到他今天的影响吧?
“大哥,怎么了?”见陈乐道看着他不转眼,铁林疑惑出声。
“啊,没什么。”陈乐道回神,摇了摇头。
转头看向那日本浪人,这家伙还用那斗鸡眼的目光瞪着陈乐道。他似乎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稍不注意,陈乐道心底的不爽一个没压住,又冒了上来。
“瞪你爹呢!”他一把掌又甩了上去。
平时他挺礼貌,挺讲究自己的形象,但面对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他总是忍不住手痒。
“巡长,昨天那两个学生来了。”
一个巡捕走上来对铁林说道,铁林听完看了看陈乐道,见他沉迷其中,便没有打扰朝外面走去。
陈乐道扇了一巴掌不满意,又是呱呱几个大耳刮子送了过去,小田被他几巴掌扇到了地上,嘴角带着血迹,牙齿都被打掉两颗。
原本袒胸露乳的衣服彻底乱做一团。
“毛都没长齐还敢耍流氓,瞧瞧你这鬼样子,看着就是个祸害,丢海里淹死我都怕你毒死了鱼。”
小田被打得抱头缩成一团,身体瑟瑟发抖,再没有刚才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
陈乐道正给小田上体育课,外面走来几个人,铁林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三个学生看着关押室里说几句话就踢一脚,说几句话又踢一脚的陈乐道和那个躺在地下的看不出模样的日本人,目光都有些发直。
楞在原地几秒,三人才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旁边的铁林。
“铁巡长,这——”其中一个男生示意了下关押室的情况,呐呐说道。
“哦,那位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陈乐道。”铁岭笑着给几人介绍道。
“......”
我问的是这个吗?张楚动了动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乐道听到外面的声音,停下动作回头看了过来,发现三个愣愣看着他的学生和铁林站在一起。
他收手走了出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抬头漫不经心得看了三个学生一眼,陈乐道目光落在中间那个女孩身上,
看着挺文静,长得也挺漂亮,长发飘飘,放在哪个学校都是当校花的主。
“你就是昨天被这个王八羔...日本人找麻烦的那个女学生吧,”陈乐道猜测着问,将带着血的手帕甩给一个小巡捕。
“兄弟,受累,帮我丢了。”他冲那个巡捕笑了一下,说道。
“哎哦,好嘞,陈巡!”巡捕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跟他说话,语无伦次有点激动。
主要是陈乐道刚才狂揍日本人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崇拜了起来,
陈乐道又回头看着三个学生,三人这时都反应了过来。
“陈巡长你好,我叫周文,是复旦的学生。”站在女孩左边的男学生朝陈乐道伸出右手,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
亲眼目睹陈乐道刚才的举动,他此刻安静不下来。这种事是他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情。
“你好。”
陈乐道没想到对方一个学生竟然这么正经地给他打招呼,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
“陈巡长你好,我叫陈怡,我也是复旦的学生,他们都是我的同学。”中间的女学生也热情地跟陈乐道握了握手。
“陈怡??”一边握手,陈乐道心中一边诧异,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陈巡长你好,我叫张楚,陈怡的同学。”最后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同样热情地跟陈乐道握手。陈乐道刚才的举动让他们三人心中触动都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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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还没见过哪个巡捕敢这么打一个日本人。真心让人佩服。
陈乐道机械地跟张楚握手,脑子里的思绪翻涌了起来,他想起来了!
“张楚,陈怡,周文!”
陈乐道看着三人,目光落在最先跟他握手的那个年轻学生身上。
“这家伙不应该叫周文,应该叫周卫国吧!”他心里念叨着,看着三人的目光变得有点怪异。
居然又遇到本土的主角了!
好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露出什么丢脸的表情来。
“你们这是来?”陈乐道疑惑地说。
“哦,我们来看看这个日本人怎么处理。”周文道,他担心捕房就这么把这个日本人放了,特意叫着陈怡一起来看看,结果谁想到张楚这家伙也非要跟着过来。
“哦,这事啊!”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当巡长当习惯了,一时忘了这是麦兰捕房。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罪不至死,要弄死他也得找个像样点的理由。”陈乐道随意说道。
周文三人却是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周文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无法无天了,但跟面前这个陈巡长比起来,他做的那些事似乎都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陈巡长,你误会了,我们是担心这个日本人给你们惹来什么麻烦,所以特意来看看,”戴眼镜的张楚抢先说了话,他长得文质彬彬的,说话很有礼貌。
“哈哈,没事,他一个日本浪人能惹来什么麻烦,家里说不定也就是个打渔的。”陈乐道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自从昨晚从法布尔那里出来后,他就知道了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大的凭仗。一个日本人,他在有合适借口的情况下,打了也就打了,只要不弄死就好。
正要说话,陈乐道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铁林,突然醒悟这好像是铁林的地盘。
“这个是负责人,怎么处理这日本人,你们问他吧。”陈乐道把铁林拉了过来。
铁林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陈乐道。
不是吧,大哥!你装完逼,就把烂摊子丢给我??
“巡长,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来领人的,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我看他们不像什么好人,就让人拦在了外面。”
铁林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三个学生送走,外面又跑来一个巡捕,站在外面张口就说道。
“来领人的?”陈乐道听到这话,想到了什么。
“来得还挺快!”
“大哥,怎么弄?”铁林对陈乐道问。
陈乐道看了三个学生一眼,目光从周文脸上扫过,他记得周卫国的父亲在国党身份好像挺不一般。
“让他们去你办公室吧,这事我来处理。不是什么大事,走吧,一起去看看。”
陈乐道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铁林也跟在后面,三个学生一下子被冷落了。
“这,我们怎么办?”见两个巡长都走了,陈怡看了眼躺在关押室里扭动身体,嘴里哀嚎不停的小田说道。
看着小田的惨样,她觉得这事好像也没啥好说的了。
“当然是跟着去看看了,没听陈巡长说一起去看看吗!”张楚刚想提议离开,周文便抢先说道。
二代的气息开始露了出来,但凡是个普通人,都不会想着跟着去看看,也就是一直行事都无所顾忌的周文才会有这种想法。
见周文已经跟了上去,张楚忍不住皱了邹眉头,对周文的不爽再次爬上心头。
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做事毛毛躁躁的,人家明显有事,这时候是去凑热闹的时候吗!
“算了,我们也去看看吧。”陈怡似乎知道张楚要说什么,安抚说道。
每天都夹在这两人中间,她对两人的脾气都有了深刻的了解。
“大哥,还是你坐这吧,”进了办公室,铁林把陈乐道推到办公桌后面,按着他坐下。
“这是你的位置,我坐这算怎么回事!”陈乐道说着就要起身。
“别,还是你坐,咱们谁跟谁,还分这个。”铁林嘿嘿笑着。
坐在这就意味着是说了算的人,那几个密查组的人一看就是麻烦事,他可不想一会儿大哥又把逼装了就把麻烦丢给他。
吃一蛰,长一智,他铁林可不是傻子!
“行吧,坐这就坐这。”陈乐道从来都不是客气的人,正好这事也得他来处理。
铁林走到旁边冲咖啡去了,周文站在一旁看着,对两人的关系有点好奇。两人都是巡长,但这看起来明显不是同事的关系。
而且铁巡长看上去比这位陈巡长年纪可似乎还要大些呢,居然还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周文看着陈乐道,对这人生起浓厚的兴趣。
“陈巡长——”
周文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没个正形,也不因为这是巡捕房而有所收敛。还没改名,没吃过大亏,他做啥都充满了二代的味道。
天不怕地不怕的。
“行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陈大哥就行。”陈乐道打断他的话。
对这种二代,就是不要客气,直爽点就好。
同为主角,这位未来的命运比强哥要好很多。
“好,大哥!”周文嘿嘿笑着,直接把中间的“陈”字给省了。
别以为人家是个二代就是个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人物,别人以后还会有个三哥。
周文跟陈乐道套着近乎,张楚和陈怡也在后面跟了进来。
如果只是个普通巡长,周文当然不在乎,但陈乐道刚才揍日本人的事,让他觉得这人还不错,叫一声大哥,他也没啥好亏的。
张楚和陈怡两人看着周文的模样都有些无奈,不过有一说一,张楚虽然看不惯周文,但周文这自来熟的手段,也确实有两手,至少他是学不来的。
这才认识几分钟,周文就已经叫上大哥了。
“你们坐,来,喝咖啡。”铁林一人给冲了杯咖啡。
周文屁股边坐在了陈乐道身前的办公桌一角,手里端着咖啡,还跟陈乐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张楚和陈怡两人跟铁林一起坐在沙发上。相比周文,两人要收敛很多。
陈怡端着咖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铁巡长,你们有事要谈,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没事,你们坐你们的,等这事弄完了,一会去找那个小日本,让他给你道歉。”铁林道。
既然大哥没让这三人离开,那肯定有大哥的道理。至于他,他就更不再乎了。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来人敲了敲门,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进来,”陈乐道吹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头也没抬。
周文好奇地看着走进来的三人。
全都穿着中山装,不过其中一人明显是领头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好像天塌下来,那丝笑容都不会消失一般。另外两人跟个保镖一样,全程板着脸,没有一丝表情波动。
周文目光停留在领头的人身上,这人他以前好像在哪见过。
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国党的人,他多半是以前跟着爹在哪见过。
周文看着他,那人同样在看着周文。他这人有个特点,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就很难忘记,这个学生,似乎是以前跟在周老先生的身边的人。当时穿着一身西装,跟现在不太一样。
“坐。”陈乐道端着咖啡抿了一口,示意了下前边的位置,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事既然对方不敢追究他责任,那他的姿态就得拿捏拿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人物
道低着眼皮,端着咖啡微抿一口,心中想着该怎么拿捏拿捏这个密查组来人。
倒不是要做恶人,只是收取合理的补偿金。毕竟那晚的枪击让在他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收点补偿金并不过分,这都是应该的。
只手要多少这事还需要考虑,要多了不合适,要少了他又不满意。而且还得考虑好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事搞起来,好像不必做生意简单。
陈怡、张楚、铁林三人看着走进来的中山装三人组。铁林好奇陈乐道会如何处理这事,他要好好看着学学,处理这种事,他没有经验。
陈怡和张楚则是好奇这三人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全都穿着中山装,从其行走坐卧的气势中便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作为有志报国的人,这种事多看多学,未来肯定有用处。
即使身在巡捕房,三人依旧不忘自己学生的本分,能成为复旦的学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陈乐道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敲竹杠,对面那人却是先出了声。
这人没有坐下,就站在那里,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很像个温和的老好人。
嗯?!!陈乐道翘了翘眉毛。
什么意思?难道来人还认识不成?他好像没什么朋友是国党的人吧?!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他抬头朝面前这人看去。
中山装,脸长得还算方正,看模样很像个好人,气质不错,嗯——可惜发际线有点高。
这人看着是有些熟悉,陈乐道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打量,这人他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不过应该只是一面之缘。
陈乐道想不起这人的名字,不过这人一幅熟悉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提赔偿的事情,要不就改成赎金?说成是捕房的规定?
面对熟人不太好下手,他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
先生说过,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请坐,”陈乐道放下咖啡,再次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热情也不冷淡。
一时摸不清这人的身份底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热情点,还是该冷淡些。
“陈巡长可能不记得我,上次在夜未央一别,已经两个多月,我记得当时陈巡长好像还是陈顾问。先恭喜陈乐道高升了。”
这人笑着说,他似乎看出陈乐道不记得他,稍稍给了几句提示。
“鄙姓戴,单名一个笠字!”说完,他一手端着,一手伸出和陈乐道握手。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听到这自我介绍,原本还不是很在乎的陈乐道瞳孔不由一缩,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戴什么来着!你叫什么笠?
陈乐道抬头看着这人,心里云翻浪滚,一时平静不下来,以至于忘了伸出手去握手。
不是他没见过世面,也不是他大惊小怪。
实在是这名字太过如雷灌耳。就是核弹鹰站在他面前,他都能泰然自若,说不定还会掏根大前门给他抽。但这名字,着实太过不一般。
好在愣神就在一瞬间,陈乐道很快回了神,看着这人的目光变得郑重起来。这可是个传奇人物啊!
这人亲自杀的小日本可能不多,但因为他间接被弄死的人只怕数都数不过来。
两人握手后,戴春风在椅子上坐下(名字不是瞎编的),陈乐道看着他,刚才心里准备的说词全都落了空。
面对这人,补偿金还是算了吧,就当留给那些让人当以后的抗日经费了。
陈乐道认为这不叫怂,这叫战略性选改变选择。
“陈巡长,昨晚的事十分抱歉,手下人不懂事,认错了人。”戴春风说道。
军统还没成立,这位还不是未来那个让人闻风丧胆戴副局长,说话也显得很客气。法布尔那个电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戴先生客气了,”陈乐道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收起了刚才冷淡的态度。
“我虽然生在法国,但身上流的是炎黄的血脉,都是中国人,一个误会而已,都过去了。”
陈乐道摆了摆手,一幅都是自己人的样子。自己人嘛,什么话都好说。
戴春风看着陈乐道这态度,心中松了口气。他面上虽然一直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心中还是抱着收拾烂摊子的想法来的。
密查组虽然很特殊,权利也不小,但枪击袭杀一个法国人的事情,依旧很严重。这不是他们说算了就能算了的事情。
因为他在密查组核心人员中是资历最浅的,又恰好在上海,所以这个擦屁股解决烂摊子的事情才落到了他的身上,想推都推不掉。
他是抱着吃点哑巴亏,息事宁人的想法来的。毕竟校长说过,跟这些外国佬还不能翻脸,他们现在还得倚仗这些人。
而法国现在依旧有着世界一流陆军的名头,内忧未平,更是不能随意跟这种强国闹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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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看来,这事情和他想得似乎还有些差异的样子。
他心思快速转着,脑中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乐道这时也从对方名字给他带来的冲击中缓了过来,他脑子转过来了,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这人现在一看就还处在事业的低谷期,还没崛起呢!
对方未来有多牛逼,他还没有自己清楚呢!
“铁林,冲杯咖啡,”陈乐道招呼铁林过来。这是交朋友的好机会,跟这人把关系搞好,以后自己想不牛逼都难。
等人家以后牛逼了,他想抱大腿都没地方去抱。
“戴先生,这事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个误会。咱们都是中国人,能简单处理就简单处理,我看咱们就谁也别追究了。那几个密查组的兄弟不明不白的死了,都是国家的精英,我对此也是很痛心。
尸体都在捕房放着呢,你带走给好生安葬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昨晚一时失手,让他们就这么没了,他们爹娘知道,不知该有多伤心。
不管因为什么,毕竟是因为我死的,我自己出钱,每人一百的抚恤金,有了这笔钱,也能让他们走的安心些。”陈乐道露出一幅痛心的模样,颇为后悔地说道。
竹杠肯定是不能敲了,他反倒是愿意送点钱出去。
“哎,都是昨晚天太黑了,我还以为是有人因为捕房的事对我不满想要杀我,这才一不小心失手了。戴老哥你见谅。”
铁林将冲好的咖啡端了过来,放在戴春风面前桌上又坐了回去。他有点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大哥本来还一幅的冷淡的态度,结果听到这人名字态度就变了。
不就是姓戴单名一个笠字吗!他还姓铁,单名一个林字呢!
戴春风现在还不到三十五岁,陈乐道叫一声老哥,倒也不算奇怪。只是陈乐道这自来熟的模样,让铁林和周文几人都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乐道这模样跟之前在关押室狂揍日本人时的嫉恶如仇样子差别未免也太大了些。这到底哪个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几人心中全都冒出这个疑问来。
戴春风也让陈乐道这一声老哥叫得愣了下,刚才还一幅冷淡的模样,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咱们总共好像也才见了三次面吧?而且你刚才明明还一幅忘了我是谁的样子。
他心中感觉怪怪的,这人给他的感觉,有点不像个正常人。
不过他反应很快,虽然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但现在这情况明显就是好事。
“这怎么行,他们办事不利,冲撞了陈巡长,这是他们咎由自取。陈巡长不追究已经是网开一面,怎么还能拿陈巡长的抚恤金。”他摆了摆手,坚决不要陈乐道给的抚恤金。
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钱都不能要。他来这里之前的最大的期待也不过就是能将这事妥当地处理下去,不让法国人借机找校长敲竹杠而已。
现在陈乐道的态度已经出乎意料,这事现在既然可以就这么妥善解决,自然没必要去在意那几个大洋。
校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几个大子。
他此刻心中也有丢丢的后悔,当初错过了结交陈乐道的最好机会,现在再跟面前这人搞好关系,颇有几分锦上添花的味道。
锦上添花,比起雪中送炭,总是有那么几分遗憾。
他曾经想过结交陈乐道,想着以后说不定能让陈乐道为他办事。
那时陈乐道在巡捕房人缘不错。他工作性质特殊,和法租界打交道必然是常有的事情,跟陈乐道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他的一步闲棋。
只是他没有刻意去结交,一个只是人缘还不错的警务处顾问,还不值得让他那样做。
但实在没想到,陈乐道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这不仅是个从法国归来的人,还是个法国人,而且还是很受警务总监法布尔看重的法国人。
而且现在办公室这情形看来,陈乐道似乎还跟这个周家小少爷关系不一般。
周老先生现在在党内虽然没什么职务。但作为曾经的党派元老,他在党内的关系依旧不一般。
更别说周家现在家财万贯,是个大富商,在商界的影响力不小。政商两界都有力量,周家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现在在密查组内地位尴尬,十个核心成员,不管是资历还是权力,他都排在老幺,急需壮大自己的力量。如果能跟这个假洋鬼子搞好关系,对他也有很大的助益。
那几人都当这事是烫手山芋,却是不料,烫手的山芋,那也是能饱腹的!
“陈巡长,抚恤金的事就不用了,这事陈巡长不追究,已经让我很是感激,岂有再让陈巡长拿抚恤金的道理。”
“唉,不说这个,”陈乐道一幅悔恨模样地摇了摇头。
“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遗体吧,死者为大,戴老哥你去确认了就带走吧,让他们入土为安。”
陈乐道起身道,让铁林在前面带路。此刻铁林这个巡长俨然变成了他的秘书,偏偏铁林还有几份甘之如殆的样子。
周文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听出了个事情的大概,好像是出了什么误会,这陈大哥把人家的人弄死了几个,这人是来领人的,不对,领尸体的。
想到这,陈乐道在他心中的形象又变得复杂几分。或许之前陈大哥说的那日本人不好随便弄死的话是认真的。
也就是说,真要有个合适的理由,陈大哥说不定真会把那日本浪人弄死。
陈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而且刚才他们的谈话也有点不一般。这其中的细节好像有些意味深长。
陈大哥杀了对方的人,偏偏对方还很客气的模样。陈大哥不就是巡捕房一个巡长吗,这些人用得着这么客气?
这人能让他看着眼熟,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人。这样的人居然都如此客气的跟陈大哥说话,难道陈大哥还有什么背景不成。
周文不傻,相反他很聪明,脑子只是这么一转,就想通了很多事情,见几人要去领尸体,他顿时来了兴趣。
走到沙发前对陈怡说道:
“陈怡,你先在这坐会儿,他们要去认领尸体,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
“你去干什么!这是巡捕房又不是你家,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吗。”张楚不喜欢周文这什么都想去掺和一下的性格,或则说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让他对周文做什么都看着不爽。
“呵呵,张大才子,怎么样,要不要跟着一起瞧瞧,不过胆子小的话,就还是别去了。”周文不甘示弱了嘲讽了回去。
两人你看我不爽,我看你欠揍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这里是巡捕房,不是学校。”陈怡起身说话阻止两人。
“嘿嘿,那我先去了,”周文对着陈怡笑着说了一句,赶忙跟了上去。
见周文离开,张楚不知是不想被周文看贬,还是不想在陈怡面前被当成胆子小。
“陈怡,你先坐着,我也去看看。”张楚说完便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陈怡想叫住两人,但还没张口,两人就已经跑了出去。她只能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人脾气都跟倔驴似的,她一个都管不住。
想了想,忍不住跺了跺脚,一个人坐在这也不是回事,她干脆也跟了上去。
虽然是个女生,但她从来都不是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不就是尸体吗,上海滩的尸体还少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来一波
铁林带着几人到了放尸体的房间,过了一晚,尸体已经变得僵硬,好在天气已经不再炎热,尸体没有这么快变臭。
进了房间,五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身上都盖着一块白布,这算是捕房对他们的人道主义照顾。这也是捕房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尸体摆在房间正中间,屋内光线昏暗,因为尸体的原因,凭空生出几许阴森之感。
戴春风走在前面,身后保镖两人组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屋,陈乐道没说话,让戴春风自己查看尸体。
尸体没什么好看的,这不是法医验伤,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交接手续。戴春风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身后一人立即走到尸体旁蹲下。
周文从外面走进来,见没人说话,便默默站到陈乐道和铁林身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中看着前面的几具尸体。
要说他也当真是不一般,碰到这种事情,不回避不说,还往前凑。这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思维。
那人蹲在尸体旁,将尸体上的白布一一揭开,几人的模样随即露了出来。
皮肤苍白中带着点青紫,不带一点生气,有人嘴巴还微微张着,似乎活着时的话还未说完。
戴春风看了几具尸体一眼,示意那人将白布再扯开些,他要看看这几人究竟是哪里中枪死亡的。
白布被完全揭开,几人全貌都露了出来,身上穿着和揭白布的“保镖”同款的中山装。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在深灰色的衣服上留下褐红色的斑痕。
中枪的位置清晰可见,每人身上有两三个枪眼,聚集在胸部附近。看着几人身上位置差不多的枪眼,戴春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周文和张楚还有后面跟来的陈怡也都看见了尸体,张楚和陈怡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草草看了眼便移开了目光,没去过多注意。
周文是玩过枪的,他稍稍多看了几眼。看见几人身上的枪口后,忍不住眨了眨眼,这中枪的位置似乎有些巧妙。
他目光往旁边陈乐道身上看去,眼珠子转了转,大哥枪法有点不一般!有空得请教请。
白布被盖上,戴春风点了点头对陈乐道说:
“陈巡长,确认过了,麻烦你让几个兄弟帮忙抬到车上去吧。”
“行,没问题。”陈乐道说完看向铁林,铁林走了出去。
很快几个巡捕就走了进来,两个中山装保镖也当起了临时的搬运工。
“陈巡长,铁巡长,不知明晚有时间么,这事麻烦了两位,明日我设宴,还请二位一定赏脸。”
巡捕大门外,戴春风对两人道。他脸上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和煦笑容。仿佛他来取的不是尸体,而是好市民奖金一般。
陈乐道笑着说不用,礼貌性地拒绝了几次,不过在戴春风的一再坚持下这事还是被很愉快的定下。
说完话,三人没再多留,上车离开。
“组长,他们中枪的地方都在胸膛附近,离心脏不远,这不像是一个巡捕会有的枪法。”
车上,其中一个中山装对戴春风说道。
密查组对警察局有紧急调动权,关键时刻,警察局就跟他们的下属机构差不多。他们对警察局那些警察什么样心里门清儿。枪在那些人手上就只能起个摆设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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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捕房和警察局都是一个性质,甚至这两年的巡捕质量还比不上巡捕房。这种枪法,出现在巡捕房,怎么看怎么怪异。
戴春风坐在车上,身体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摆动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回头你去查查,看看这事到底是不是巧合。查查这个陈乐道那晚出现在那里到底是不是碰巧。”他声音平淡,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没太多表情,看不出喜怒。
“组长,这几具尸体怎么处理。”另一个人问道。
“回去找个地方埋了吧,他们这事惊动了校长,抚恤金是不可能有了。回头我拿些钱出来,你们给他的家人送回去。”
“是,我替他们谢谢组长。”那人语气郑重的说道。
这几人都是他的手下,这事没牵连他,已经是因为组长抗下了这事,现在组长再自己拿钱出来,他心中感情有些复杂。
干这种特工工作的,最期待得事莫过于有一个负责的上司。
戴春风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巡捕房,处理完密查组的事,陈乐道也准备离开,正要走,几个穿着宽松武士服,腰间还别着把武士刀的人却是闹哄哄地闯进了捕房。
这几人都沉着张脸,嘴里骂骂咧咧的,进了捕房就跟回了自己家一般肆无忌惮,几个巡捕上前拦人,直接被推翻在地。
“八嘎!!”几个人推完了人,嘴里还大声骂着。
陈乐道几人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从办公室中走出,周文三人都跟着一起。陈乐道要走,铁林正拉着他商量该怎么处理那日本人的事情,不料这里却是又起了变故。
一波刚平,这一波又起啊!
几个浪人站在一排,巡捕们在前面拦着不让他们往里面闯,陈乐道和铁林从后面走了上来,分开巡捕,两人走到这几个浪人前面。
浪人这名字听着就不正经,实际上本身也不怎么光荣,不过是一群没人要的流浪武士,在日本混不下去了,才来这里耀武扬威。
这些人本土化的叫法就是街溜子,乌合之众。
陈乐道沉着脸走上去,拉了把铁林示意他不要动手。
铁林跟他不一样,他不仅有法布尔当靠山,身上也背着法国国籍。有些他事他做屁事没有,但铁林做就不一样了。
“八嘎!”
其中一个浪人见陈乐道似乎是个领导,当即就想给陈乐道来个下马威,不料陈乐道不将就他。直接就一脚踹了上去。
“你们几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法租界巡捕房,不是你们的狗窝!敢在这里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陈乐道紧绷着脸,直接大声怒斥。
那个日本浪人被陈乐道一脚给踹翻在地,当即就是一股屈辱的血勇冲上脑门。双脸瞬间涨红,仿佛受到了凌辱一般,目光都变得狰狞起来。
“八嘎呀路!!!”他语气凌厉,声音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有些沙哑。
只见他从地上快速爬起,瞪着陈乐道,二话不说,直接把腰间的武士刀给抽了出来,双手握刀就要朝陈乐道冲来。
“啊!!”他大吼一声,似乎这就是武士最后的荣耀。
陈乐道右手抬起,伸进大衣里面后又拿出时,手中已经多了吧M1911。
“砰砰砰!!!!”
陈乐道没惯这日本人的烂德行,接连几枪全都打在那人脚边。
这人看着暴怒,意识却是异常清醒,枪声一响,他瞬间吓得从地上跳起,连蹦带跳,生怕速度太慢,子弹跟他的双脚来个亲密接触。
枪声一响,握刀的也好,没握刀的也罢,全都安静了下来。场面为之一静。
陈怡、张楚、周文还有铁林都是傻傻看着,他们万万没想到陈乐道居然说掏枪就掏枪。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昨天见铁林扣押日本人,他们已经很是意外,以前从没有哪个警察或者巡捕这么干过。但昨天的事和今天的见闻一比,似乎全都只是小巫见大巫。
三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双手举刀的浪人尴尬在原地,手中的刀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陈乐道手中的枪虽然已经放下,但依然握在手中,让他就这么冲上去,他确实没有那个胆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巡捕房。”陈乐道冷声质问,捕房的巡捕听到枪声都跑了过来,手里端着步枪。
看到这阵势,几人气势更是一泄。
长刀对不枪,他们可不叫死侍。
举着刀的巡捕这下也不管尴尬不尴尬,利索地把刀放回了刀鞘。
他深深咽了口唾沫,知道眼前这个穿西装的人和之前那些巡捕不太一样,不像那么好欺负,口中立马变得客气了许多,只是语气依旧生硬。
“你们捕房没有缘由地扣押我弟弟,我们是来要人的!”他故作镇定,但陈乐道刚才那几枪导致的快速心跳还没有慢下来,他声音里带着点颤音。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陈乐道看着他,明知故问。
“小田次郎!”那浪人高声道。
“小田次郎?哦——是那王八蛋啊!”陈乐道恍然大悟般点头,“对,捕房里是有这么个人,他犯事被捕了,你是他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阁下,请你放尊重些!我叫小田一郎!”他双眼鼓起,瞪着陈乐道,语气尤为不忿,陈乐道那声王八蛋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小田一郎?一家子小田,家里是种田的?”陈乐道随意地问。
小田一郎闻言顿时又要八嘎,但那声“嘎”字看到陈乐道手里微微抬起的枪后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嗨嗨,喊啥呢!别乱认亲戚,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陈乐道跟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一般,立马说道,语气中满是嫌弃。
“我告诉你,你那个次郎的事很严重,别说我不是你们爹,就算我真是,这事也也得严肃处理。”
小田一郎双脸被陈乐道这话气得通红,手都在隐隐发抖,他很想拔刀,但陈乐道手里的枪又时刻提醒着他不能乱来。
陈乐道刚才那几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不敢去赌陈乐道不敢开枪杀人。
“你抖什么抖!羊癫疯吗!”陈乐道看着他那模样不耐烦地说了句。
“我告诉你,你那个种田的弟弟,犯的罪很严重,已经被送到监狱了。要想带他出去,就去准备一千大洋来交保释金,把他赎出去。
你应该也知道你们这些小日本有多不受中国人喜欢吧?他要是再继续在这待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了。”
陈乐道一幅我为你们着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能把明治的棺材板都给气炸。
小田气抖冷,嘴皮都被气得青紫,短小的头发一根根竖起,同行的几个浪人也都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但被周围这么多巡捕用枪指着,他们没有拔刀的勇气。一群没人要的武士,也别指望人家能有多大胆。
周文三人在后面看得解气,嘴角都是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平时他们看见的都是日本人欺负中国人,什么时候见过中国人在日本人面前这么神气过。
“不可能,次郎不可能犯罪,即使犯了罪,你们也没有关押审判他的权力!”小田一郎的声音再次高昂了起来。
“有没有审判他的权力,是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你要是不想你那个次郎在监狱里受苦,就赶紧去凑一千大洋过来,把人赎走。
再过两天,就不是一千大洋,到时候你还得交他的伙食费,你那废物弟弟对伙食要求太高了。”
“八嘎,你们这是敲炸,是抢钱!!我要像领事馆反应此事!!”
小田一郎差点气得跳了起来,极端的愤怒让他已经顾不得骂人没骂人了。嘴里的话张口就来。
“嗨,这你可说错了,抢钱哪有这个快啊,还有风险。至于反应,你爱去哪反应就去哪反应吧。现在你们该出去了,你们严重影响到了捕房的正常工作。
再妨碍捕房公务,我就得让你们交罚金了!”
陈乐道左手一伸,指了指捕房大门的位置。
“哦,对了,这几块地板,”陈乐道指着地面那几个枪眼,脸上是真城的笑容。
“诚惠,五十大洋。”
“八嘎!!!”
那个浪人又是一声大喝,双眼瞪着陈乐道,右手再次我在刀柄上,陈乐道微笑看着他。
“狡猾的中国人,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那浪人指着陈乐道,往后退了几步,瞧陈乐道手中的枪没有抬起,他大声吼道。
“不不不,我不是狡猾的中国人,我是狡猾的法国人。你如果对我不满,那可以去法国领事馆,告诉那些狡猾的法国人,有个狡猾的法国人在敲诈他。”
陈乐道微笑着给他提建议。
“八嘎!
八嘎!!
八嘎!!!”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临
几个日本浪人耀武扬威而来,骂骂咧咧离开。本以为能轻松将人从巡捕房带走,却是没想到遇到了陈乐道这个蛮不讲理的滚刀肉。
目送几人走出办公大楼,陈乐道嘴角微微翘起,嗓子里轻哼了一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还真特么都当中国人是泥捏的呢。
女娲的故事傻子都知道是传说,也就这些蠢货才会想当然的认为中国人都是泥捏的。
陈乐道回头,巡捕们都已经将手中的枪都放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们的目光中有好奇,也有敬佩。一个敢和日本针锋相对,且光明正大敲诈日本人的巡长,他们都挺喜欢。
陈乐道转着圈看了眼这些巡捕,畅快地笑了笑。
“大家伙刚才表现都不错,咱们中国人就是要这样,拧成一股绳!管他妈的什么人,只要他不跟咱们讲道理,咱们就要敢跟他亮拳头!”陈乐道大声说道,同时将手里的枪给举了起来。
“都看见了吧,这些日本玩意也不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们也怕子弹!以后谁要是遇见了日本人在街上乱来,欺负咱们中国人!”陈乐道一手举着枪,双眼看着这些巡捕,声音高昂。
“那就给我打!把他给我打服了!别怕什么日本人找麻烦!找麻烦的人来了,我给你们撑腰!”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正经,说话掷地有声。
“当年这些小日本学了咱们的文化,硬要叫咱们爸爸,现在这些瓜娃子学了点西方的东西就想回家闹腾、造反!
咱们就是要告诉他,你老子还是你老子,你爹还是你爹!咱们中国上下几千年,咱们炎黄子孙千千万,最不缺的就是教训不孝子孙的办法!”
“好!!!”
陈乐道话音落下,周围巡捕的声音立马高昂了起来,掌声轰鸣般响起。
这些日本人在上海,是最嚣张的,他们干巡捕的没少受他们的气,陈乐道这话,全说进了他们心窝子里。
巡捕们情绪高昂地大喊着好,捕房内一时喊声震天。
铁林在这当了两年的巡长,这里的人都是通过他观察后得以留下来的。或许没什么本事,但至少大都是些道德在线的人。
陈乐道看着这热闹场面也不由笑了笑,伸手往下压,安静下来后说道:
“今天大家的表现我很满意,下班后所有人都去夜未央歌舞厅放松放松,我请客!”
陈乐道大手一挥,巡部们热情顿时更加高涨。要不是跟陈乐道关系还不到位,此刻陈乐道就要被他们抬起抛到天上了。
他们的工资只支持他们过小康生活,并不支持他们去歌舞厅这种娱乐之地肆意挥霍。
“这位陈巡长看着挺斯文的,怎么说话还是避免不了粗俗。”旁边陈怡看着陈乐道跟那些巡捕讲话,忍不住问道,这事她挺好奇。陈乐道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满口粗话的人。
“你看看这些巡捕,他们都只是些普通人,甚至可能一些人连字都不认识。他们平时接触的也多是普通人,都习惯了这样说话。说话粗俗一些,更能融入他们。”
陈怡也不笨,周文这一解释,立马明白了过来。
“只是早该想到的!”周文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后脑勺。
“想到什么?”陈怡好奇地问。
张楚虽然没说话,但还是把注意转到了这边,虽然不待见周文,但周文刚才那几句话他是认同的。
“我知道他是谁了!”周文目光看着陈乐道,眼中好奇比之前更浓。
“他不就是霞飞路捕房的陈巡长吗!你刚才还和他称兄道弟呢!”张楚接话说道,本以为周文发现了什么事,结果又在说些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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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对这种富家子弟,能抱有什么期待呢!
“哟,张大才子,怎么还偷听人说话呢!”周文斜了张楚一眼。
“你说话还需要偷听?想不听到都难!”张楚嘴硬,对周文,是绝对不能低头的。
周文撇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嘲讽之色。
“陈大哥可不仅是霞飞路巡捕房巡长那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还是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周文带着点得意说道,张楚这家伙臭屁的很,能让这家伙吃瘪他就高兴。
想到张楚和陈怡的身份,随即又解释了一句。
“你们平时不了解这些,冯敬尧这个人都听说过吧?前段时间还有传闻说他让人杀了法国人。”周文这一刻有种揭露秘密的快感,尤其是看见张楚眼中的疑惑之色,心中更爽。
“有传言说冯敬尧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夜未央的老板,那老板应该就是陈大哥!”张楚和陈怡可能不了解冯敬尧,但他是了解冯敬尧的。
地位上,冯家比不上他们周家,人脉上,冯家可能也比他们周家差些,名声上,冯家更是拍马不及周家。但论及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周家可比不上冯敬尧。
不管冯敬尧风评如何,冯家的实力都是实打实摆在那儿的。
“你是说那个被称为上海滩流氓头子的冯敬尧?”张楚道。
周文还是小瞧了张楚,张楚是学生,不是书呆子。这时代的学生跟未来可不太一样,对上海滩最大的流氓头子冯敬尧,张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陈巡长怎么可能跟那个人牵扯在一起?”张楚皱眉说道,他对陈乐道的观感很好,但冯敬尧,他可不觉得这人有多了不起。
不过是一个运气好做大做强了的流氓头子。
周文听到张楚这话,呵呵冷笑了两声,这种读书读傻了的人,根本无法沟通。
小孩似的天真!
“你——!!”
两人一眼不合就翻脸。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陈乐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边,周围的巡捕正在散去。
陈乐道是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孽缘的,掐吧,现在可劲掐吧,有种以后别好得穿一条裤子。
“大哥,你是不是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啊?!”周文看着陈乐道,肯定似的问道。
“嗯,我是,不过你小子怎么知道的?”陈乐道笑着,这个未来敢在战场上跟小日本真刀真枪血拼的雪豹突击队队长,虎头山独立团团长,现在还只是个青涩的学生。
听对方叫自己大哥,陈乐道心里蛮爽,可惜不能让强哥也喊自己大哥。
“嘿嘿,大哥你十天半月的就要登一次报纸,想不知道都难啊!”周文嘿嘿笑着。
“哈哈,行,算你小子聪明。”陈乐道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疼得他他龇牙咧嘴。
大哥手劲真大!
“行了,你们没事就回去吧,你们不是复旦的学生吗?怎么没上课吗,跑到这里来?”陈乐道看着三人,变身为他曾经最讨厌的人。
“嘿嘿,还好,还好!”周文笑着道,上课不上课的,哪有那么重要。
“对了,你们要有时间,就去夜未央歌舞厅玩玩吧,我请客,天天在学校里待着,别读书读傻了。”陈乐道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
跟这种未来注定要崛起的人搞好关系,交个朋友,陈乐道觉得挺好。尤其是周文,他记得周家好像挺有钱,关系也很广。
这不就正是他要找的那种合作伙伴吗!对他来说,还是那种知根知底的。
“好啊!”陈怡两人刚想客气拒绝,周文便先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他还没去过夜未央歌舞厅,正好去看看大哥的歌舞厅怎么样。
“铁林,那个日本浪人你先关着,要是再有日本人来要人,你就说人被我带到霞飞路捕房了,让他们去找我!”陈乐道揽着铁林肩膀,本来他都打算把那个小田次郎给放了,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来捕房里闹。
不做点什么,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几个浪人武士,拿着几把破刀,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竟敢跑到他面前来跟他叫嚣。
“行,我知道了。”铁林认真点头,有大哥的示范,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日本人。
他有的是信心,恨不得立刻来两个人日本人练练手。
看着铁林的模样,陈乐道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顿了顿,嘱咐道:
“要是有日本人来,你别跟他们动手知道吗!”
想到自己记忆中铁林面对日本人时的无情铁巴掌,陈乐道有些不放心。他看着铁林,心中周一围的模样逐渐和他重合。
自己是有法布尔这个大靠山且背着法国国籍,才能肆无忌惮地跟日本人随便斗。铁林要是照着他的模样学,那可不行。
两国战争还没有爆发,铁林要是敢一个不小心弄死个日本人,那是会出大事情的。
“放心吧,大哥,我你还不了解吗!”铁林一手扣着腰间皮带,另一只手快速摆着,一幅请相信我的样子。
陈乐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好了,大哥,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我知道了。”铁林说道,什么时候大哥也开始变得婆婆妈妈了。
大哥刚才那翻话听得他热血沸腾,他现在忍不住想去关押室里揍那个日本浪人一顿解解馋。
“记住了啊,日本人来了让他们去找我,你别跟他们爆发冲突。”陈乐道被铁林送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说道。
“放心吧,大哥,我知道了,我你还不相信吗!”铁林真诚的看着他。
陈乐道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
“还有,记得让人去把我那车给修好了,留着也没用了。”陈乐道突然想起车的事,又回头说道。
车本来是要当证据的,但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好,放心吧,我知道了。大哥,你先开我的车吧。”铁林催促着,他就想赶紧把大哥送走,然后自己上去好好试一试揍日本人是什么感觉。
“不用,你自己开,我叫一辆黄包车就回去了,你让人把车修好了给我送回来。”
“好嘞,没问题。”铁林保证道。
陈乐道在捕房大门外拦了一辆黄包车,坐上去潇洒离开,有段日子没坐过黄包车,这偶然做一次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板,您去哪儿?”车夫在前边热情问道。
此刻回了捕房也没什么事情做,招人的事也有陈翰林在盯着。
“师傅你知道奉先诊所吧?”他问。
“知道,奉先诊所的周医生和吕医生都是好医生,我上次下雨天在他们诊所外面摔了,还是他们免费帮我包扎的伤口呢!”
车夫说起奉先诊所顿时来了兴趣,向陈乐道普及着诊所的两位医生种种事迹。
好家伙,老周有段时间没见,竟然都把广告打到他这里了。
左右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位来到这里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心里立马有了决定。
“那我们就去奉先诊所吧。”
“好嘞,那您坐稳了,咱们出发了啊!”
这个车夫有点当出租车司机的潜力,嘴皮子很溜,拉着车还能跟陈乐道聊天。这身体也不是一般的好。
“师傅,我不赶时间,慢点也没关系。”
不知这车夫是不是想快点帮奉先诊所把他这个客人给拉过去,一路上跑得飞快。
“没事,都拉习惯了,这慢下来可就要少挣不少钱了,娃读书还要钱呢,他现在就在可着劲认字。”
车夫说这话时,嘴里满是幸福的语气,就连陈乐道这个陌生人,都从中听出了生活的美好奔头。
自己干不了其他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全力供养孩子,让孩子以后能有点出息。
“是吗,多认点字好啊,”陈乐道笑道。
车夫的速度依旧很快,这不仅是服务的态度,更是生活需要的速度。
奉先诊所很快出现在陈乐道视线中,下了车,陈乐道付了车钱。
没有多给,他虽然不缺这点钱,但给多了,会伤害这个对生活充满热爱和希望的车夫的自尊。
“让孩子好好读书,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陈乐道笑着对车夫说了一句。
“哈哈哈,那就借老板您的吉言了。”
听了陈乐道这番话话,车夫甚至不想要钱了,他喜欢陈乐道说的这番话,比钱更让他喜欢。
车夫离开,陈乐道转身朝诊所大门走去。
有段日子没来这,诊所还是这个样,只是门外没了王六母亲那馄饨的香味。
陈乐道看了看,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黑别出门
这个时候店内没什么人,挺安静的,迈过门槛进了大门,陈乐道转头在屋内打量一眼,一人站在他右前边几米处,手里拿着扫帚弯腰扫着地,没注意到他。
瞧着那人,陈乐道伸手在旁边的木柜上敲了敲,那人立马抬起头。
“哟,陈先生!”那人惊讶出声。
“你们两位医生呢,都躲哪儿去了?怎们没看见人。”陈乐道对他笑着点了点头,这人正是吕奉手下的学徒小刘。
“在呢,都在呢,陈先生你先坐,我去叫他们。”
知道陈乐道跟周明先是朋友,小刘赶紧招呼说道。
放下手中扫帚,热情地招呼陈乐道在一旁坐下,他才掀开帘子走到里面去。
陈乐道在外头坐着打量诊所内的布置,全都还是一个模样,没有丁点变化。
不过两个月没来,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变化,只是他居然感觉已经好长时间没来过了。时间还真是个奇怪的玩意。
很快,门帘后面传来脚步声,周明先和吕奉都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我都以为你忘了诊所路怎么走了呢。”周明先边走边道。
“哈哈,就是忘了回家的路怎么走,也不会忘了来这儿的路啊!”
有段时间没来这,没想到老周竟然还有了怨气,陈乐道打了个哈哈。“吕医生,老周这段时间不会一直都在这混吃混喝吧!”
跟周明先打完招呼,陈乐道又跟吕奉说道。
周明先这个西医的药都太贵,没几个人吃得起,自然也就无人找他看病,在这就像个混吃混喝的人。
“哈哈,这倒没有,他真要在这混吃混喝,我早就把他赶到你那儿去了。”吕奉爽朗笑着。
三人进了里间,外面是瞧病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个他们平日用作休息打发时间的屋子,摆着两张老旧的沙发。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聊着,小刘给陈乐道倒了杯热茶。
“这段日子没见着你人,跟你有关的消息倒是没少听。
怎么前两天看报纸上说你跟上海滩那个方小姐搅合到一起了,你不是跟冯小姐一起的吗?还有怎么看报纸上说你当上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了?升迁得够快的啊!!”
周明先说着,目光上下打量陈乐道,仿佛不是在看陈乐道,而是在看陈世美。
来到沪上这些日子,方艳云方小姐的名字周明先是听过的。
平日诊所外也会有那么两三个车夫坐在一块,他们平日在这上海滩东奔西跑,见得多听得多,闲下来时他们也喜欢讨论些这上海滩的风月八卦,世事时局。
周明先就是不去刻意打听,也已经将这位方小姐的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这帮子人嘴里多是没把门的,从他们那听来的话都得过滤过滤。
周明先不偏听偏信,但听多了,也就不管用了。他听来的,几乎都是方艳云的艳名。
“哈哈,老周你这是效仿诸葛孔明,坐在这方寸诊所中,便要知天下事的节奏啊。”陈乐道笑了笑。
“程程这段日子在家里待着呢,我跟方小姐是朋友,她在我那没事唱唱歌啥的,自己开心,又帮到了我。至于捕房巡长,这不也是警务处的人见我有能力,不忍心埋没人才吗!”陈乐道笑着说道。
“行了行了,少给我贫。”周明先嫌弃似地摆手。
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变得嬉皮笑脸了许多!
正说着话,门帘又被掀起,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这两天别乱跑吗!”见着这女人,周明先赶紧起身让她坐下。
陈乐道仔细看了看她,皮肤白皙,五官中透着一股子英气,身材也好,行走坐卧都抻着身体,气质很好。
见着周明先对她的态度,陈乐道笑了。
“老周,这是嫂子吧,嫂子来了你都不通知我一声,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这老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只是居然老牛吃嫩草,还挺厉......不对,鄙视他!
“嫂子好!”陈乐道一面在心里对老周腹排,一面又是起身对女人招呼道。
“孩子呢,在哪呢?”陈乐道没忘记老周有个女儿的事情。
妈妈都这么漂亮,女儿还不得长得跟个瓷娃娃一样。
陈乐道这话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是愣愣看着他。尤其是老周,更是双眼瞪得大大的。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孩子呢?”陈乐道拉开门帘看了看外面,没看见瓷娃娃小朋友。
“咳咳咳,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我妻妹,”担心陈乐道这个老外听不明白,周明先又解释一句,“我老婆的妹妹。没看见小君比我小这么多吗,净瞎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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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先瞪了陈乐道几眼,嘴里打岔说道。
妻妹?小姨子!
陈乐目光看向那被叫做小军的女人,目光逐渐变得怪异。
居然叫小军,名字还整得挺有个性。不对,这不是应该关注的点!
小姨子!!
章小君看着陈乐道,眼中神情先是懵,再是恼怒,再是疑惑,现在则是怪异。
这人怎么跟她那晚遇见那个怂男那么像!
那晚灯光昏暗,她又着急,没去太过注意那人的长相,但陈乐道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声音也是一样。
哪会有这般巧的事情,那晚的那个怂男多半就是这人。
章小君看着陈乐道,那晚陈乐道举手求饶,说什么家里还有八十岁老人需要赡养的话她还记得清楚,犹在眼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胆怂的男人。
“咳咳,小君,我给你介绍一下。”周明先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叫陈乐道。”
他没给章小君说太多陈乐道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个名字。
“这是章小君,我妻妹,这次来上海准备留在这儿找个工作。”
周明先跟两人互相介绍,同时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这小子这番话要是让自己老婆知道,整个上海滩的搓衣板都不够他跪的。
“啊,抱歉抱歉,真是抱歉,张小姐!这一下子搞错了。”陈乐道赶忙说道。
不过多瞅了张小军几眼,不对,肯定不是这个“张小军”,陈乐道心头想到。这怎么可能是女孩的名字,
“张小姐,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总感觉你很是眼熟。”陈乐道困惑说道。
这位张小姐的眼睛和身材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吗,之前很多人遇见我,也都是说我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章小君礼貌式地微笑着。
听着这话,陈乐道却是心头一动,那晚的事情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目光看着章小君,眉头轻轻一挑,他听出来了!!
他那晚没见过那女黑衣人的相貌,只听到了声音,这张小军——姑且是张小军吧,声音和那人不能说极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只是那晚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痛楚,现在的声音中没了,变得正常。
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熟悉了,原来是她啊!!
“这样吗,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陈乐道笑着点了点头。
“张小姐这手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陈乐道目光看向章小君用纱布包着的手臂,关切似地问道。
“哦,不小心被磕伤了,害怕感染伤口,就用纱布包扎了下。”周明先接过话口说道。
“这样吗!伤的重不重,要不要紧?”陈乐道瞅了眼那包得结结实实的纱布,十分关切。
只是心中却是在吐槽,老周这明显就是在把他当成傻子忽悠,哪有磕伤被包的这么严实的,这只怕是磕到了子弹上吧!
“没事,上了药了,养养就好了。”周明先摆手说道。
“这样吗,那就好。”陈乐道点了点头。
“那个张小姐来上海是想找什么工作?要不要我帮忙安排安排,一个女孩子,找个知根知底的地方工作也安心些。”陈乐道说。
他看着周明先,心中好奇起他的身份来。跟这“张小军”搅在一起,还帮她打掩护,只怕老周也不是个老实的医生。
只是老周藏得也太深了点,之前他硬是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还有这吕医生,这小刘,这整个奉先诊所,恐怕都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之前他竟然愣是没发现一点端倪,这老周倒是真够厉害的。
“先不着急,把伤养好再说。到时候需要你帮忙,我肯定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周明先道。
陈乐道看着他抿嘴点了点头,这老小子就演吧,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老周几人的身份不难猜,他心中已经明白。“张小军“既然能引得巡查组的出手,身份几乎就已经说明了。除了地下党的人,只怕密查组也不会费力气去追一个女人。
平时无事时他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想办法接触接触组织的人,既然来到这年代,就算不跟着先烈们去冲锋陷阵,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可以去干得。
他现在在上海滩大小也算是个人物,在一些事情上还是能起点作用的。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灯下黑,就在自己身边的人物,他却愣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组织就是组织,这业务能力不是吹出来的。
“嗯,行,反正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你别跟我客气,你们可都是我来这之后最早认识的朋友。”陈乐道拍了拍老周肩膀,又在沙发上坐下,端起热茶喝了口。
“哦,对了,正事忘说了!”陈乐道放下杯子拍了下脑袋。
“你们这段时间晚上可千万别在外面瞎跑,这段时间那些飞贼强盗什么的太猖獗了!”
陈乐道这话顿时吸引了几人注意,只有章小君,好像知道了陈乐道说的是什么,看了眼陈乐道。
“就昨天晚上,就有个蟊贼,大半夜的竟然敢劫我车!!”陈乐道手舞足蹈地给几人讲着昨晚的事情。
“那家伙,真是太嚣张太狡猾太阴险太不是东西了!”陈乐道一连说了几个形容词,每说一个,章小君就脸黑一分。
“当时月黑风高,我正开着车回家,突然就从一个路边的巷道里跑出来一坨黑乎乎的玩意撞在了我车上,车都给我撞咣当一声。
当时我还以为撞着周围哪家人养的小猫小狗了呢!赶忙下车去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陈乐道神秘兮兮地看着几人。
周明先和吕奉听着听着都觉察到了点不对劲,怎么陈乐道说的这事跟小君跟他们说得昨晚的遭遇那么像!!
小刘没觉察到什么异样来,陈乐道讲的故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一下车,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
得个乖乖,我竟然看见一个脑袋大,脖子粗,屁股也大得出奇的黑衣人,披头散发的,活像个饿死鬼!”陈乐道心中想着极尽丑化的词,脑袋大脖子粗便是脱口而出。
“啊!!”小刘一声惊呼,不是被吓得,而是惊讶。
“那是个什么玩意?你不会是撞鬼了吧!”他说道。
听到小刘这话,老周跟吕奉神色变得怪异起来。章小君在旁边忍不住咬了咬牙齿。
“那不能,肯定不是鬼,鬼哪有那么丑!”陈乐道颇为肯定地摇头。
“那多半是个女人,我猜可能是长得奇丑无比,没人要的疯女人,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那个样子跑出来,活像个精神病一般!”
陈乐道解气地说着,那晚这小妮子把枪抵在他脑袋上的事他还记忆犹新呢!不是他小气,而是怎么能随便把枪顶在一个无辜之人的脑袋上,万一走火了怎么办!
“嗯嗯,说得对!!有点道理。”小刘颇为赞同地点头。
老周看着章小君在一旁紧咬牙关的模样,赶紧走移步挡在她前面。
他了解陈乐道,这小子不是一般人,要是让陈乐道看见章小君现在的模样,说不定会猜出什么,到时候他们的身份很可能会暴露。
他们这个点隐藏多年,耗费诸多心血,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挡住章小君的同时,他心中也有点同情小刘,小君可不是什么好脾气,那脾气跟她的姐姐可是一脉相承的。
“你们不知道,关键是啊,那疯女人手里拿着枪指着我的脑袋!也不知道她从哪搞来的!”
“我看她手里拿着枪,又看她疯疯癫癫的,只得什么都顺着他,结果她居然想要抢我的车!”陈乐道此刻就跟个说书的一样,言语神色,都是妙到毫颠。
“不过估计她不会开车,长得五大三粗的,也不像是个会开车的人!竟然让我上车给她把车开走!”
“你们说,这贼是不是太嚣张了点,抢东西就算了,竟然还抢到我这捕房巡长上面!抢到我头上就算了,她竟然还让我给她把车给开走!”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要不是看她疯疯癫癫怪可怜的,我就一把夺下的枪,把她给关到监狱大牢去了!”
“后来呢!?”小刘期待地问。
吕奉看着自己这个傻逼学徒忍不住摇了摇头,不作死不会死啊!徒弟,你再说下去,到时候为师这个领导也救不了你了。
他可是知道周明先老婆有多凶的,那玩意让人望风而逃啊!只怕她妹妹也是不遑多让。
同时他心中也有点庆幸,还好章小君跑出来了,他是知道陈乐道身手的,陈乐道当时要真是动手了,只怕小君真就得被关到监狱大牢里了。
虽然陈乐道不是什么坏人,他们关系也很好,但那时他们要是出面去要人,这身份也就隐瞒不住了。
“后来算她运气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事,有几个人追了过来,把她给吓跑了。”
“这样啊,真可怕,一个疯疯癫颠的女人,手里还有枪,还没被抓住,这以后回家都得把门锁紧点!这要是让她闯进了家里——”小刘想着都不寒而栗,忍不住拢了拢衣领。
“咳咳~~”
吕奉实在看不下去了,干咳几声打断他的话,好歹是自己学徒同时还是同志,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作死。
“小刘啊,你出去看着,别一会有人来了见没人又走了,来这里的都是看病抓药的,别让人家白跑着急。”吕奉说道。
“啊,哦,好嘞。”小刘不舍地起身,故事还没听完呢。
“那个,陈先生,后来呢?”他起身后犹自不满意地问道,吕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永远别想着去救一个找死的人。
“后来,后来的事情可就大了。”陈乐道摇了摇头。
“追来的那几个人不简单,看着我的车就啪啪啪的开枪乱射,不知道跟那个女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个女人倒是跑了,只是可怜了我的车。
当时我跟那几个人亮明了我的身份,结果他们根本不理,我想着他们说不定不是那女人的仇人,说不定都是一伙的,以为女人被我抓住了要来帮她报仇,我就把他们全给制服了。”
“呵!!!”周明先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陈乐道转头看去,好似没听出那是一声嘲讽的冷哼,只是颇为关切地说道:
“张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会是伤口的问题吧,我看要不把伤口拆了看看,也给透透气,可别伤口发炎流脓,我听说这严重了可得截肢呢!!”
章小君听了咬紧了自己的牙齿,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关心,倒像是在诅咒。这家伙真可恶!!
怎么不把那晚上他自己被吓得举手投降的事说出来!!
还脑袋大脖子粗,他是瞎子吗,自己哪里脑袋大脖子,哪里屁股.....
根本就难以启齿!!
“没事没事,可能就是碰到了,我是医生我还能不知道吗。”周明先赶紧说道。
“行吧,可得注意着点,就是留疤也不好看,毕竟是个女孩子,留个狰狞的伤疤可不行。”
“嗯嗯,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心里有数。”周明先道,他现在甚至想赶人了,这家伙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对了,这家伙不会是看上小君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关心她。这可不行!!”周明先想到这,瞬间跟被拔了毛的鸡一般,警惕地盯着陈乐道。
“反正你们这段时间千万注意点,晚上别出去,小心遇见那个疯女人。”陈乐道认真地嘱咐。
“嗯,放心,没事谁会大晚上出去瞎溜达。”周明先说道,同时朝吕奉打着眼色,让他想办法赶紧把陈乐道弄走。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嫌弃过陈乐道。
他二十多岁时就跟小君姐姐在一起了,当时小君就跟他们一起生活,那时候小君还不到十岁。
这么多年过去,小君一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与其说小君是他妻妹,不如说小君是他女儿,他可不想小君被陈乐道惦记上。
这小子,现在看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好东西。
当时一起坐火车时,怎么就会觉得这人是个好小伙呢,这真是扯谈!!
周明先有些懊恼地想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巡长,这样不好
章小君纤细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关节骨头绷得分外清晰,脸上白皙的肤色都快被气得煞紫,她心中的气愤都快变成愤怒地小火山,恨不得大声地咆哮出来。
这个人简直就是混蛋,居然这么诋毁她!
哪个女人能忍受被人说长得丑?尤其是还是这种“背后”的编排。
知道这个场合不能将气愤表现出来,她只能紧紧握着拳头,还得把手给藏在背后,不能让陈乐道发现她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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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是这样的混蛋,昨晚跑的时候就不该提醒他!穿得像个人样,却净干些让人咬牙切齿的事。
她心中恨恨,真想用姐姐教的格斗狠狠教训这个家伙,姐姐说的对,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欠收拾的!
陈乐道看着章小君,嘴角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配上那副放在古代便是玉面悄郎君的模样,真可谓是翩翩君子,皎皎明月,两人要站在一起,还就有几分郎才女貌,俊郎君俏佳人的感觉。
他当然不是真生这丫头片子的气,昨晚这丫头跑时还不忘提醒他一句,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更何况这丫头还是老周的小姨子,这都是一家人嘛!
章小君看着可能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他身体年龄虽然才二十几岁,心理年龄却已经三十多了,虽然自己有时做事不像三十岁的样子,但心态跟二十岁的年轻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跟人家小姑娘生气,他只是纯粹想逗逗这位“张小军”张小姐。
他喜欢看这姑娘那想生气又得咬牙忍着的模样。
话说这种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的姑娘,谁又会不喜欢呢!男人至死是少年!
一些活得久的老头不也说过,活得久秘方就是多看这些漂亮姑娘,愉悦身心吗!
陈乐道还不知道,就因为他多看了章小君几眼,多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周明先已经将他划入了需要提防的“猪”之列。
周明先恨不得赶紧将陈乐道给弄走,这家伙开歌舞厅不说,而且还搞得那么红火,肯定也不是个老实人。他可不想章小君被这小子惦记上。
虽然这小子人不错,他也支持这小子去追求那位冯小姐,但轮到自家妹子(女儿),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长得由头粉面的,多半是个花心萝卜。
见章小君脸上神色已经颇为勉强,只怕是快要忍不下去了,陈乐道停住了口。
这丫头身上还有枪伤,还是不要太过刺激她了。他毕竟还是心善,干不来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那个,我就先走了,今天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继续忙吧,我捕房也还有事呢,”他起身站着说道。
几人要起身相送,陈乐道让他们坐下。
“又不是什么外人,送什么,你们干自己的去。”
“还有那个,张小姐的工作,伤好了就来找我,我一定给找个合适的工作。”陈乐道又冲着章小君笑了笑,对老周嘱咐道。
老周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笃定陈乐道肯定是心中打着什么鬼主意。这小子真是可恶,有了那位程程小姐,竟然还要来招惹小君,简直是个混账玩意。
“你们坐吧,我就走了。别送啊,你们有时间的时候也去夜未央坐坐,尤其是老周,你之前不一直说想找机会去看看歌舞厅里面是个什么样吗。有时间一定要来啊!”
掀开门帘出去之前,陈乐道又转头说道,尤其在最后那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周明先听得瞬间瞪大了双眼,你个混账玩意,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去歌舞厅看看了!
你个混蛋,你别走,你给说清楚啊!!
陈乐道说完就掀开门帘快步走了出去,不给老周叫住他的机会。
“陈先生,你这么快就走了啊!”小刘站在门口,又拿上了扫帚。
“啊,哦,还有事,先回去了。”陈乐道答了一句。
一只脚迈出大门,突然又撤了回来。他看着小刘,拍了拍他的肩膀,捏了捏他身上的肌肉,摇头道:
“你这身体不行啊,不抗揍,还得多练练!!对你自己有好处。”
“啊,嘿嘿,还行吧,我师傅老说我长胖了。”小刘对陈乐道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翻话,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笑,只当陈乐道这是在关心他。
“嗯,以后有机会好好练练。”陈乐道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然后招了一辆黄包车离开。
“我很瘦吗?”看着陈乐道的黄包车离开,小刘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小肚腩隐藏在衣服下看不出,但还是能看出来并不是没有。
“好像也不瘦啊!”他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陈先生就是活得太金贵了,普通人能有他这个身材已经很不错,哪里瘦了!
黄包车上,陈乐道想着刚才的事,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希望下次来还能看见小刘。”
奉先诊所的事情虽然超出了他意料,但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现在也算是跟组织有了个接触。
想想以前他跟周明先的一些谈话,心中顿悟,难怪以前总感觉跟老周谈得来,原来都是同志啊!
“嗯,就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身份,以后我就能掌控主动。
既然我要在这地方发展,最好还是警惕点,真要跟他们挑明了加入他们,对我现在也没什么用,反倒是说不定会带来危险。”
那些谍战剧他也不是白看的,他学到的最实用的经验——在这种背景下,永远不要去绝对相信任何一个人,要做一个腹黑的人。
电视剧里那些腹黑的反派正派,当他们不腹黑,不耍心机的时候,距离领盒饭也就不远了。
“现在这样对我就是最有利的,拥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身份!”
戴老板现在还没有发迹,在国党里也不是那个不少人都得敬三分的戴局长(其实是副局长,但拥有局长权利),他阴差阳错下居然跟这位搭上了关系。
只要能跟这位保持友好的关系,且不暴露自己是个红旗下土生土长的人,以后他几乎不需要去担心军统的威胁。
“组织最缺的是什么人,不就是打入地方内部的人吗!我只要能跟戴老板搞好关系,那我不就成功打入敌方内部了吗!而且还是直接打入高层!!
这难道不比暴露省份加入组织带来的价值更大!”
陈乐道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大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不行,不仅不能加入组织,还不能让组织的人知道我是一颗红心向着党的人!!真正的间谍,就得让自己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自己人!”
“以后早晚会跟他们有接触,看来我得给自己想一个合适的代号了。”他手指摩挲着下巴,想到这不错的计划,眉眼都忍不住弯了弯,以后说不定他还能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间谍!
真实身份不能让人知道,就只能以神秘人的方式去接触了。
“代号,代号,取个什么代号好呢,要不就叫——”
“老板,到了!”
黄包车停下,车夫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喘着气笑着说道。
陈乐道回了神,抬头看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霞飞路捕房外面。
下车给钱,走进捕房大楼,他暂时先不去想组织的事,这事关重大,得细密筹划,谨慎行事。
“巡长,”
“巡长,”
“巡长,”
......
走在捕房内,所有遇到陈乐道的人都自觉停下脚步,礼貌地问好。
经过上次的事,现在谁都不想被陈乐道抓到把柄给赶出捕房。他如今在捕房的威信,与当初刚来这里时,不可同日而语。
杀鸡给猴看,猴子们都被成功吓住了。
陈乐道朝他们点了点头,就像学校老师在学生问好时答应一般。他朝巡长办公室而去。
这些天捕房比以前清净了许多,陈乐道一次性从五个巡捕小组中开除了差不多一半的人,足足有五十多个。
现在几个小组除了三组外,其他都是处于半残状态。捕房的事,几乎都是方山的三组在顶着。
以前三组天天待在捕房吃闲饭,这次被陈乐道狠狠整顿了一次,这些天三组的人全都累得跟条狗一般。
陈乐道刚在办公室坐下,得到消息的方山就拿着东西赶了过来。
“巡长,这是今天刚结了的案子,需要你签字存档。”方山递过一份文件说道。
“嗯,我看看,你自己坐吧,”陈乐道接过文件翻看起来,上面记录的都是些小案子,不过陈乐道看得很用心。
“我们辖区有多少烟馆和赌场,还有那些地下交易场所你清楚吗?”陈乐道边看边问。
烟馆和赌场,这些都是在上海滩泛滥的东西,尤其是法租界,这些东西更是受到捕房保护,只要给捕房交够了“税”,捕房就会保护他们“合法的利益”。
这些东西不是他说不让人弄就不让人弄的,涉及太多人的利益,背后牵扯太多东西,没那么简单。他动不了,但必须得做到心里有数。
方山不知道陈乐道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这位老大好像有点嫉恶如仇,问这个该不会是想要动那些烟馆和赌场吧!
他眼珠上下转动,心里猜测着。
他知道烟馆是个害人的玩意,所以从来没去沾过那东西,不过赌场,他偶尔没事也会去玩上两把。不知道巡长问这个干什么,但不管是要干什么,他都只能老实回答。
“赌场和烟馆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个二十多家吧!烟馆要少些,背后都是大人物在弄,赌场要多些,有大有小,背后经营的人也都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
陈乐道听完轻轻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他继续说道:
“你派两人,去把这些地方都给我分门别类的登个记,把他们背后谁是老板,经营的场子有多大,里面都干些什么,全都给我统计上来。”
方山听得心中一秉,巡长该不会是真要动这个吧!
他脸色变幻不定,想劝劝陈乐道,这里的面水很深,要动这些东西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位老大虽然有点凶,让人捏不准心思,但从这两天行为来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巡长,他可不希巡长因为这事被撸掉。
这玩意不是自己厉害就能将其弄掉的。想想当初虎门销烟那位,多厉害啊,不还是栽在那玩意上面吗!
“那个,巡长,您——您是要对烟馆和赌场动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虽然明知这事不应该问,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巡长,那些烟馆背后牵扯的人和势力错综复杂,可不好动啊!”他语重心长道,生怕陈乐道年轻气盛,一心要去动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能在上海滩大行其道,那是说动就能动的。
陈乐道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直到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后悔说这事时,陈乐道却是突然笑了。
“谁说我要动他们了?”陈乐道反问。
方山语滞,不就是他说的吗!
“没事别瞎想,有空想这些,不如多去办几个案子!”陈乐道说着,将手中的文件签字丢给了他。
“你们组这两天干得不错,都辛苦了,马上就是月底,到时候每个人都领一份奖金。”陈乐道说,他这话一出,方山立马将刚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脸上露出喜色。
天大地大,大洋最大!
不过陈乐道没在奖金的事情上多说,马上又说回了工作上。
“虽然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但不要因为案子小,就不上心,只要人家来这立了案,不管是大是小,都必须花十分的力气去给我做。
现在几个小组就你们三组的人几乎都还在,马上新人就要进来了,你们三组得给我带好头,当好榜样,给我把这批进来的新人带好。到时候谁要是敢把以前那些烂习惯教给这批人,可别怪我这个巡长不客气。”
陈乐道看着他,认真说道,“你们三组这几天干得不错,把现在这个劲头保持下去,等其他组补齐了,你们就会轻松许多。”
“是,请巡长放心,我绝对会带好三组,绝不辜负巡长的期待。”方山挺直腰板大声道,他那方方正正的脸一认真起来,倒真是一正气凛然的样子。
“行了,不用在我这喊口号,我只看结果,干得好就拿奖金,干不好就自己辞职。好了,没事你就出去吧。”
“是!”他跺脚敬了礼,转身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记得让人去把我刚才说的事办好!”
第一百二十章 大哥真不错
看着方山拿着文件出去,陈乐道轻轻摆了摆头,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不愧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至高法则。
奖金可以让这些人对工作充满干劲,他的警告也能让这些家伙心里有杆秤,知道哪些事不能干。处理了那批人,现在留下的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这位巡长绝对是说到做到,不会玩花的。
起身冲了杯咖啡端在手里,踱步到窗前站定。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上细朦朦的雨丝,不过回来时天上便雾蒙蒙的,这细雨丝倒是来得不奇怪。
看着雨丝下的街道,他思绪也在雨中展开。轻轻吹了吹杯中冒出的热气,微抿了一口。
他思考着刚才让方山派人去调查的事情,这事就如方山所言,他想靠一己之力去禁绝是不可能的。如今最应该去做的也不是这事,这事等四九年解放后,自然会被狠狠地清理。
这些烟馆背后的人物,只怕在上海滩这方地界都是能说上话的人,他得考虑好该怎么跟这些人相处。他现在在警务处算是站稳了脚跟,夜未央也算是成了点气候,他得规划规划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法租界还会在上海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目前看来,法布尔总监的位置稳如泰山,只要他在,我在法租界就是无人可动的。”
法布尔作为警务总监,掌握着巡捕房这份武装力量,在租界的地位很高。不管是谁,在法租界这地界上都得给法布尔三分面子。有法布尔这个靠山罩着,他在后面尽可以狐假虎威,张牙舞爪。
“不过也不能一直依靠法布尔——”陈乐道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目光变得和灰暗的天空一般深邃。
“山早晚会倒,人早晚会走,趁法布尔还在总监位置上,我也得好好在警务处谋划谋划。”
以前只是翻译和顾问,他没想过在警务处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要跟警务处的人搞好关系就好。现在成了捕房巡长,且法布尔如此信任他,他的心思却是有了变化。
“按照法布尔所说,现在霞飞路捕房只是他大力整顿巡捕房的一个试点,那如果我将霞飞路改变整顿得很成功,接下来整顿其他捕房,我应该也会在其中出力,甚至就是掌舵者!”
他记得法布尔说过——他毕竟是政治部顾问,现在当着巡长,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回政治部任职。
“政治部的事且不说,但我这巡长是干不长久的,整顿其他捕房时,说不定就会被调走,甚至说不定每个捕房都会去待一段时间!”
他抿了抿嘴,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立足法租界,做一个杜先生,甚至超越他的人物!
这里没有杜月笙,没有黄金荣,没有史上留名的青帮三大亨。
硬要说,冯敬尧如今的影响力或许跟这三人差不太,都是上海滩的大亨,黑白两道,他们都有说话的能力。
当初看完上海滩,丁力最后接手了冯敬尧的留下的摊子,因他是卖水果出身,许多人都说杜先生便是他的原型。
丁力能做到的事,他未必不能做得更好。
“我现在跟冯家关系暧昧,只要我愿意,冯老头打下的家业早晚都是我的,再加上我在租界当局的影响力,杜先生,未必就不能变成陈先生!”他心中思绪翻滚,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当初在火车上,他想的是来上海滩做个商人。靠着他后世人的优势,多赚点钱,做个堂堂正正的红色商人。既能让自己过得舒服,又能对祖国有所报效。
世易时移,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如今所处的环境远超当初预计,计划也该做出点改变了!
如果能当个杜先生似的人物,谁又愿意只当个杜老板呢!
“‘陈先生’,就先从陈巡长开始吧!”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外面不断飘下的雨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看着窗外,没有转身。
陈翰林推开门,怀中抱着厚厚一叠的资料,看到了陈乐道立在窗前的背影。
“巡长,这是通过二轮考的人的资料,明天你要主持第三考,要不要先看一下资料熟悉一下那些人的情况。”陈翰林抱着资料说道。
陈乐道闻言端着杯子转过了身,看了眼他怀里厚厚的资料,走到办公桌后。
放下咖啡,他招了招手,让陈翰林将东西放在桌上。
“这些人质量怎么样,有没有哪些人还不错。”让陈翰林在对面坐下后,陈乐道拿起一份资料看了起来,随口问道。
这次有大量夜未央的人来参加选拔,他们怎么也让宋杰训练过一段时间,应该比普通人还是强些的。
“嗯——”陈翰林沉吟,考虑着合适的说辞。
“这些人总体素质很不错,只是其中很多人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从那些人的坐卧行走来看,感觉好像受过统一的训练。”
陈翰林好歹是个大学生,这种只要用心就能发现的事,自然不容易瞒过他的眼睛。
陈乐道抬头看了眼他,笑了笑。还不错,陈翰林要真是没看出点什么来,他反倒应该担心了。
他点了点头,陈翰林现在勉强算是他的人,既然察觉了,那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否则以后让他自己查出来了,反倒不好。
“其中有些人确实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没点准备,你觉得我会随意裁掉那么多人吗?”陈乐道对他笑了笑,也没有说得太明白。
陈翰林听到这话,却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心头一直疑惑的事情得到了解答。
难怪敢这般果断地裁掉这么多人,以他和总监的关系,只怕早就知道他要成为巡长,这些人只怕也是早就训练过准备好的!
如此便能解释他为什么觉得其中很多人都受过特殊训练的疑惑了。
陈翰林瞄了眼陈乐道,心里想着。
陈乐道不知道陈翰林想到了什么,见其恍然大悟地点头,便没再多说。该透露的都透露了,他可没刻意瞒着。
“这次要招进来五十多人,这里面有七十多人,到时候很大一部分都需要淘汰掉。”陈翰林道。
“淘汰?”陈乐道闻言停下手上动作,嘴角翘了翘。
“淘汰做什么,只要合适的,对方愿意就全都留下,把人补齐后,剩下的都转为后备补充人员。
捕房还有这么多老人,不是还有部分人被查过吗。全都查一遍。该开就开,到时候这些人正好补充进来。”他轻描淡写道。
“还要继续查?”陈翰林惊讶地问。
“为什么不查?”陈乐道反问。
“这是巡捕房,又不是败类收容所,留些害群之马在这里做什么?”
陈翰林听了静静点头,查就查吧,反正这事跟他关系也不大,等街巡组的人补齐了,他就该着手去实施他的理想抱负,去改变街上的治安环境了。
当上组长,手下管着二十个人,他现在能做的事比以前多了。底气也足了。
陈乐道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要查也得先把面前这事弄完再说,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行了,你先下去吧,去把明天的对那些人的考核安排一下。”
“好,那我先出去了。”陈翰林起身。
陈乐道看着桌上资料,虽然很厚,但需要他看得并不是很多。夜未央那部分他不需要去看,去除那些后,人也就不多了。
后面的时间他都在办公室坐了过去,直到下班时间到了。
因为让麦兰捕房的人都去夜未央玩,陈乐道也打算去看看,开了一辆捕房的车,他直接去了夜未央。
汽车在这时候虽然是稀罕物,但作为给法国人打工的巡捕房,自然不会缺少汽车,陈乐道作为巡长,自然是想开就开。
他到夜未央时,正好麦兰捕房的车也停在门前。铁林今天大方了一次,动用捕房的车,跑了几趟,将要来的人全都接了过来。
公器私用,在这年头的上海滩自然是个连屁都不算的小事。
麦兰捕房的人都已经换下号服,除却那些留在捕房值班,和那些妻管严,以及那些老实巴交不来歌舞厅的人,能来的人都来了。
这些家伙倒是真不客气,满满当当在外面挤满了人,少说也有几十个。这些人堵在外面,就跟来闹事的一般。
看着这么多人,陈乐道忍不住拍了拍脑袋,大意了!
还好夜未央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加上现在来的人还不算多,这几十个人还装得进去。要是因人太多装不下,那他这张老脸就真得没地方搁了!
因为陈乐道提前来过电话,麦兰捕房的人站在外面并没有引出歌舞厅里面的一众“服务员”,只有韦正云和丁力两人站在外面,正和前面的铁林聊着。
铁林虽然正直,但并不迂腐,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他也是去过几次的。既然大哥请客,他自然没有不来捧个人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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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韦正云和丁力客套了几句,他转头对麦兰捕房的人说道:
“兄弟们,今天是陈巡长奖励你们来这放松,大家进去后可劲玩就行,但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谁要是两杯洋酒下去给我耍酒疯,丢了咱们麦兰捕房的面子,可别怪我收拾他!都明白吧!”
他粗声大气,高声说着。这是大哥的场子,这些家伙要是两杯马尿下去耍酒疯,那丢得可是他的人。
“明白!”所有人都是高声回应,全是兴奋的语气。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来,想不兴奋都难。
平时看到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他们也就只能过过眼瘾,今天他们说不定也能附庸风雅跟她们跳上一曲。虽然他们没几个会跳舞的。
更有些打光棍的心里怀着别样的心思。
听说夜未央的歌女舞女都是些良人,不接客的,他们进去了要是王八对绿豆,一不小心跟哪个姑娘对上了眼,说不定还能让巡长请陈巡长给他们说个媒!
铁林正大声吆喝着,陈乐道从后面走了过来。见着他,麦兰捕房的人都是热情出声招呼,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
陈乐道从他们中走了过去,到了前面,丁力和韦正云都走了过来,陈乐道挥了挥手,两人都没说话。
他转头看着这些巡捕,要说几个捕房中哪个捕房不需要怎么整顿,可能就只有麦兰捕房。面前这群人可能也都干过一些不光彩的事,但多半不过分,不然铁林不可能就这么看着。
大环境如此,也别想着人人都道德高尚,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就能用!
“大家都来了吧?那些值班的没来的兄弟们,你们给带句话回去,让他们后面自己来补上,机会给他们留着。”陈乐道一出声就说道。
既然要收买人心做好人,那就要做到底,不要抠抠搜搜的。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叫好,心中对陈乐道好感更深。
“巡长的大哥,真特么不错!!!”
“兄弟么进去了就尽情玩,一切花销都算我的,都别给我省钱啊!”陈乐道豪气说道。
旁边韦正云拢手站着,听到这话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下,心在滴血。
我这个打工人想尽办法给老板挣钱省钱,老板自己却是个大手大脚的!他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总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行了,多的不说了,大家自己进去吧。”陈乐道说了两句便道,这些家伙脸上那兴奋模样早就是急不可耐了。
“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团建这事,我这说不定还是开了先河!”见众人朝大门挤去,陈乐道忍不住想着。
虽然花点钱,但这能让他收获麦兰捕房的人心。钱好赚,但人心,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这一波,血赚!
他陈老板现在也不是差钱的人!
“大哥,你这样搞一次,得少赚多少钱呢?”铁林在旁边忍不住问道,他家现在不缺钱用,但他不是那种用自己权力去捞钱的人,所以也说不上多有钱。
“怎么,你打算给我报销一下?”陈乐道瞟了他一眼。
“那——嘿嘿,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没你有钱!你这一天赚的说不定都够我一年工资了。”他搓了搓手,酸溜溜说道。
两人说着话,一辆汽车突然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一个引起丁力警惕的声音从车上传了下来。
“大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噢,上帝!!
大哥?!
听到熟悉的称呼,丁力眼珠动了动,目光循着声音看向停在他们旁边的汽车。
喊“大哥”的那人坐在驾驶位上,副驾驶和后座也都坐着人。他目光落在开车的年轻人身上,随着这人下车,他心思快速转动着。
“穿着一身得体的英伦花呢西装,看样子不像是借来的,头上带着鸭舌帽,符合当下一些豪门纨绔子弟的着装。”
“这人是谁?”
猜不出来。丁力目光又落到旁边一同下车的几人身上。
两个穿学生装的,一男一女,男的戴个眼镜,女的长得挺漂亮。另一个穿西装的,着装和开车的人差不多,看年纪比另外三人都要年轻些。
这些都是什么人?
丁力看着几人,嘴角始终带着灿烂的笑容,内里心思转动,猜测着这几人的身份。
以前只有他一人叫大哥为大哥,现在又多出来两个!铁林是捕房巡长,那这人又是干什么的?
叫大哥为大哥的人越来越多,丁力心中产生了危机感——大哥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周文老远就朝陈乐道喊了一声大哥,停下车几人都下车来。陈怡和张楚都跟着来了。张楚居然会坐周文的车,这真是破天荒的事情。
丁力眼中另一个穿西装的,是周文的弟弟——刘志辉——跟着周文来玩的。
“大哥,老铁!”
周文走上前打招呼,铁林还站在陈乐道旁边,没有跟手下那群巡捕一样火急火燎地进歌舞厅。
他不叫铁林喊铁巡长了,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志辉,叫人啊,傻楞着干嘛!”周文拍了下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刘志辉,他正好奇地打量着陈乐道和铁林。
白天二哥回去,可没少说起这两人,尤其是这个被二哥叫做大哥的人。他挺好奇,这位“大哥”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竟然会让自己二哥心甘情愿地叫大哥。
刘志辉跟着周文乖乖叫了声“陈大哥”,轮到铁林时,不知道叫啥了,总不能跟着喊老铁吧!
“老铁!”他最终还是这么喊了。
“喊什么呢,没大没小的,喊铁哥!”周文又是一巴掌呼在了刘志辉后脑勺上。
“铁哥!”刘志辉又笑呵呵改了个称呼,倒是没有一点陌生感,
“大哥,铁巡长,这是我弟弟,刘志辉。听我说了你们的事后,非要跟着来长长见识。”周文一把揽着刘志辉肩膀,咧嘴笑着,对两人介绍。
刘志辉被周文搂着肩膀,被窟得身疼,只能对两人一个劲笑着,心里却是使劲翻着白眼。
可不是我想来,是你非要拉着我来的!!
奈何周文手上很用力,他必须得把这个面子给自己老哥撑上。
他没怎么想来,但二哥说什么有个男同学肯定会跟着来。所以非要拉着他过来,说什么让陪陪同学。
“你好,”陈乐道笑着伸出右手,跟刘志辉握了握。
周家三兄弟,都是个顶个的不错,这刘志辉未来也是个团长,人品也行,都是值得结交的人。
“大哥,你都请了麦兰捕房的兄弟们,咱们几个你不会让我们自己买单吧!”周文笑着道。
“呵呵,请,当然是都请。大家都先进去吧,别光在外面站着。”陈乐道说道。
周文当然不缺钱,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凑个热闹,也是把陈乐道当成了自己人,他这个大哥,周文现在算是喊得真心实意。
周文的大哥们运气都不怎么样,一个的爱人死了,一个更是自己死了。陈乐道觉得自己命硬,应该问题不大。
“你小子也太区别对待了吧,怎么大哥就是大哥,我就是老铁了,还好意思说志辉,你是不是也该叫一声铁哥来着!”铁林一把楼过周文的肩膀,威胁说道,周文立马得到了刘志辉刚才的待遇,
刘志辉得到解脱,揉了揉肩膀,看着自己二哥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总算是有人帮忙报仇了,那声“铁哥”喊得不亏!
“老铁喊着更亲切,更亲切!!”周文掰着铁林的手,想挣脱出来,不过都是无用功。察觉到不行,只能赔着笑说道。
怪不得姓铁,这胳膊硬得跟真跟一坨铁似的。
几人说说笑笑,一起进了歌舞厅。
没去管麦兰的巡捕们,几人上二楼,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着,他们当然不可能去找舞女跳舞,几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周文和刘志辉不愧是周家培养出来的人,周文在学校虽然是个纨绔子弟的人设,但不代表什么都不会,几人聊什么,几乎都能插上几句。
倒是陈怡和张楚,两人都是复旦的好好学生,虽然也经常会有社会活动,但对歌舞厅的氛围,两人都不是很适应。基本全程带笑听着。
陈怡坐在位置上,心中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多坚持一下,不跟着周文来了。
张楚也有点后悔,他虽然不至于局促,但这里的环境与他的性格和喜好也有些格格不入。
要不是周文非要拉着陈怡来,那天也不用来了!
周文:错错错,是我的错......
几人正聊着,突然丁力走到陈乐打身旁,凑到耳边低声道:
“大哥,冯小姐来了。”
丁力就是个传话的,他本来在大门外面吹吹冷风透气,结果突然一辆车就开了过来,冯程程从车上走了下来。
冯程程来着,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来找谁的,于是丁力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传话。
“哦?”陈乐道诧异,“这丫头怎么来了?”
话说他好像也有段时间没见这丫头,不过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居然全都凑过来了。
“人在哪?”他问。
“我在这呢!”不等丁力回答,冯程程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好长时间没见,冯程程今天的穿着和以往有些不同。
头上带着一顶女士贝雷帽,身上罩着米白色的斗篷外套,脚下则是踩着一双黑色长筒靴。
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穿上合适的则会更好看。她俏生生站在前边,双手拎着一个手提包挂在腹前,白皙的皮肤,脸蛋上带着红润之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被老爸关在家里这么久,好不容易解禁,她今天是打扮了又打扮,直到无可挑剔后,才特意跑来这里见陈乐道的。
陈乐道看到冯程程和以往着装不太一样的风格,眼前确实一亮。
男人每个时代的服装可能区别很大,过了那个时代再穿或许就会不那么合适。但女人不一样。不管是穿那个时代的服装,都不妨碍她们惊艳人的眼球。
冯程程今天这身着装,即使走在下一个世纪的步行街上,依然是最靓丽的那道风景线。
陈乐道起身走了过去,周文、铁林几人则是好奇地看着这位不知从哪个天上掉下来的姑娘。
陈怡看着冯程程,又悄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因为要来歌舞厅,她已经穿上他最好的衣服,但现在还是黯然失色。
她并不因此自卑,但心中还是有点挫败。
女孩要富养,这是有道理的,从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气质,那是浸入骨子里的。同样的衣服换个人穿,可能就变成东施效颦了。
“哥,这是谁?当嫂子太合适了!”刘志辉凑到周文耳朵旁悄声道。
周文回头瞪了他一眼,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说什么呢!”他悄悄看了眼陈怡,“没看出来这是未来的大嫂啊!”
“怎么来这了?”陈乐道走上去笑着问,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渣。
冯程程眼里好像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眼中冯程程却只是一部分。如果说是最重要那部分,那可能还有冯老头的存在加成,
上辈子他一直觉得自己挺专一,但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没有接触到那么多美女,或者说是他没接触过几个女人。
不过他也确实挺专一,他喜欢美女,对美女这个物种,他是专一的。
方艳云漂亮,他觉得不错,老周家那个小姨子漂亮,他也挺想没事就逗逗。
刚才看到冯程程第一眼,他又觉得自己喜欢的还是冯程程。到底喜欢的是谁呢?好像都挺不错的啊!
“嗯~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应该不是我的错!”
“爸爸准我出来了,我来看看你。”她脸上带着清浅而幸福的笑容。
“好,”陈乐道笑着点了点头,“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两人再次走回桌前,陈乐道还没介绍,周文先利索地站了起来。
“嫂子好!我叫周文,大哥的兄弟。”周文跟有社交牛逼症一般,一下子把冯程程给整不会了。
她脸色腾一下变得红艳艳的,悄悄看了看陈乐道,见陈乐道笑着没反应,又跟小猫一般赶紧撤了回来。
“愣着干嘛,赶紧叫嫂子啊!”见着两人反应,周文顿时知道自己没叫错,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刘志辉脑袋。
这小子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呢!
还拍!再拍就拍傻了!
刘志辉瞪了自己二哥一眼,然后才笑着起身热情地叫了声嫂子。冯程程站在那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知所措。
铁林见状,立马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被陈乐道又给一脚踢了回去。
也不瞧瞧你那模样,要是不认识,说你奔四我都信,你叫嫂子别把人给吓着了!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冯程程,上海本地人,刚从北平大学毕业不不久,你们几个都是大学生,我想应该能有不少共同语言。”陈乐道对周文几人说道。冯老头身份有点特殊,他便没有说出来。
说完后,他才向冯程程介绍起周文几人。都是朋友,没那么多讲究,陈乐道直接按照坐着的位置介绍。
“周文,复旦大学的学生,这位是他的弟弟刘志辉,”陈乐道对周文倒是挺了解,但那些事情好像都不能说出来。
“嫂子好,”两人又齐齐叫了一声,脸上笑容显得热情洋溢,没有一点刚认识的样子。
见陈乐道没有否认,冯程程有点不好意思,却也同样默认,对两人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好。”
“这是周文的同学,都是复旦的学生,这位是张楚,这位是陈怡。”陈乐道又介绍道。
“冯小姐好!”+2
两人都起身说道,先后跟冯程程握了握手。
“他叫铁林,麦兰捕房的巡长,只是长得老,其实跟我们差不多大。”介绍铁林时,陈乐道着重说了年龄的事。否者要是冯程程喊一声铁叔好,那就得闹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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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哪长得老了,我这是成熟!”铁林先是反驳了一句,然后才看向冯程程,嘿嘿笑了笑。
“嫂子好!”
虽然陈乐道解释了铁林的年龄,但听到铁林这称呼,冯程程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很快,这份怪异就被心底生出的甜蜜取代。
他给他的朋友介绍了我!他们都叫我嫂子!
冯程程在旁边坐下,心里有点傻乐。
方艳云站在远处,手里端着杯红酒,她本来准备过来,但刚到这里,便看见冯程程站在那里。
站在原地,看着冯程程在陈乐道旁边坐下,杯中的红酒轻轻晃了晃。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自由了,但终究会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驻足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失落,静立一会儿,她端着红酒离开,留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陈!陈!陈!!!”几人正聊着,冯程程也跟几人渐渐熟西,突然有一个不中不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赫克托穿着西装,在几米外高举着手大声喊着,他要过来,但被两个服务员拦了下来。
因为老板和冯小姐都在,且在坐的都是老板的朋友,韦正云特意吩咐让人注意着,别让陌生人过去。
随着夜未央走上正轨,陈乐道地位越来越高,韦正云已经注意起陈乐道的安全问题。
这些事请老板可以不在意,但他这个老板手下最能干的人却是得记在心里。
被服务员拦下,赫克托有点生气,这还是第一次被服务员给拦下。不过想到这是陈乐道的歌舞厅,赫克托又只得小事化了,嘴里嘟囔几句就算了。
“让他过来。”陈乐道朝服务员喊道。
听到那边的动静,周文几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先是见一个老外在那里挥着手要过来,然后就是两个穿着马甲的服务员将其拦下,一步不退。
赫克托本来想悄悄走到陈乐道身后给陈乐道一个惊喜,结果谁知道连人都没能靠近。服务员让开路,他有点扫兴地走了过来。
周文目光在那两个服务员身上停留了下,因为赫克托,他才突然发现这里服务员和其他地方的服务员不太一样。
不是他们的服装,也不是他们身上那把刀,而是这些服务员面对顾客时的态度。
他们服务态度很好,对每个顾客都很有礼貌,但也只有礼貌。不像其他地方的服务员,对顾客,尤其是洋人,诚惶诚恐,生怕接待不周。
回想了一下两人刚才面对赫克托时的一步不退,周文转了转脑袋,看了看其他的地方的服务员,看完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点明悟。
“有大哥这样的老板,这儿的服务员又怎么可能普通。”周文忍不住摇了摇头,白天陈乐道在麦兰捕房说的话又一次浮上心头。
“陈,你来这里玩,居然不叫上我!!”赫克托走到陈乐道身旁。
“噢,上帝——”他瞪大了双眼,“你居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小姐陪着!”
他看到了坐在陈乐道旁边的冯程程,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神色颇为夸张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凑锅大杂烩
周文几人看着突然出现的赫克托,心中纷纷猜测着这外国佬的身份。
外国人不全是坏人,也不全是好人。但多数人在面对中国人时是傲慢的。不知道赫克托是个什么人,几人都只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赫克托没去注意几人,他一上来,注意力就全被陈乐道旁边的冯程程给吸引走了。
这位姑娘出落得太水灵了!
“小姐,你实在太美丽了!”赫克托招呼完陈乐道,注意力便全放在了陈乐道的女伴上。眼中满是欣赏的神色。
好久没遇见过这么漂亮的,让人情不自禁就像赞叹的女郎。
他用他撇脚的中文直白且夸张地赞美冯程程,配合着他挥舞着的手,所有人都能看出他这赞美之言的真诚。
冯程程脸再次变得红艳起来,眉眼中带着几分娇羞。虽然从小生活在上海这座城市,但她真正接触过的外国人并不多。
赫克托毫不掩饰的赞美之言,她有点招架不了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赫克托遗忘了什么,花花公子的本性再次爬了出来。
冯程程没想到这位外国人会如此突兀地说出这番话,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陈乐道。
“好了,赫克托,你吓着她了!这里是中国,不是法国,中国的女孩接受不了你这一套。”陈乐道一把掌将赫克托伸出的手给拍了回去,用法语说道。
赫克托撇脚的汉语听多了容易产生晕眩效果,他更习惯跟赫克托说法语。
欧美人对女孩的赞美不像国人一般含蓄,男女之间的相处也是同样。赫克托这番自以为还算绅士的行为,在中国往往会被打上登徒浪子的标签。
冯程程知道这一点,但赫克托的自来熟,还是让她不习惯。
这不怪冯程程思想保守。事实上赫克托这才见面不到一分钟,连姑娘名字都不知道就邀请对方跳舞,即使放在未来,那也是一个资深的社牛症患者。
赫克托这做法,不比李团长问二营长他娘的意大利炮在哪儿好到哪里去。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霞飞路捕房的赫克托.麦奎英巡警,也是我的朋友。”陈乐道向几人简单介绍赫克托。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陈乐道对赫克托说得更简单,“尤其是这位,冯程程小姐,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在冯程程这里强调了一句。欺负几人不懂法语,他说得很直接。
他可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别人可不允许盯着他碗里的或者锅里的东西看。
以赫克托的智商,是不会喜欢中国这种啥都绕圈子的说话方式的,需要直白。
“噢,你真幸运!”赫克托羡慕地看着他。烦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
“你们好,”赫克托又用他撇脚的法语对几人说。
几人都是友好地对他微笑点头。
上海滩外国人很多,尤其是两个租界内。不过几人都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外国人认识过,对赫克托这个正宗老外感到有些好奇。
尤其赫克托还是个法国人,他们学过的一些关于西方的知识中,可有不少什么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都是法国人。
正如西方人口中的神秘东方古国一般,法国对几人而言同样是神秘的西方国家。
都是陈乐道的朋友,赫克托对几人还算热情和客气,没把自己“洋人”的优越感摆出来。
“陈,你有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了吗?”聊了一阵,赫克托又将话题扯到他心心念念的歌舞厅之事上。
“赫克托,这已经是你第二百五十次问我这个问题了!”陈乐道颇为无奈地说道。
赫克托哪里都好,就是干啥都心急火燎的。他学了中国那么俗语,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明白什么是欲速则不达!
“是还没有找到吗?”他有几分失望。
“赫克托,我们要寻找的是值得我们信任,能和我们一起创造商业奇迹的合作伙伴。我们要开的是上海,中国,甚至是亚洲第一的综合娱乐场所,而不是一家只能供人们喝酒、调情或者跳跳舞的歌舞厅。”陈乐道一本正经的说。
“等这个娱乐场所开起来后,她会为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和人脉。或许你将会凭借这个娱乐场所而开始你的商业传奇之路。
你很有商业天赋,或许这将会是你的开始,或许未来将会出现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甚至全世界的麦奎因家族,你将会成为麦奎因家族的第一任掌门人,比肩梅耶.阿姆斯洛.罗斯柴尔德!”
陈乐道深情并茂地说着,既然要做一个杜先生似的人物,他对“百乐门”的追求也就不再像之前那么简单了。
几人虽然都坐在一起,但现在都在聊着各自感兴趣的事情。
唯一的两个女孩子也凑到了一起。陈怡和冯程程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女孩,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能聊到一起。
赫克托听完陈乐道这一大段话,眨了眨眼。
“你说我能成为梅耶.阿姆斯洛.罗斯柴尔德那样的人?”他不敢置信,却又带着点高兴的说。
梅耶.阿姆斯洛.罗斯柴尔德——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
陈乐道之前并不知道这人,他只知道大名鼎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
这人的全名陈乐道还是听赫克托说的。从赫克托那里听完这位超级成功人士故事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是从这位叫梅耶.阿姆斯洛.罗斯柴尔德这个犹太人这里开始的。
毫无疑问,梅耶.罗斯柴尔德(简称)是赫克托的偶像,就跟老马是很多年轻人的偶像一般。赫克托在家里属于最没能力的那个儿子,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有一个梦想。
“当然!”陈乐道点头,他平静的脸色看上去不像是在忽悠人。
“陈果然是很厉害的人!”赫克托心想,“他居然看出了我的潜力!”
虽然陈乐道认为梅耶.罗斯柴尔德的最成功之处不在商业上,而在生育上——生了号称“罗氏五虎”的五个儿子。但赫克托未必没有这个运气。
赫克托广撒网的方式,说不定将来能以儿子的数量胜过梅耶.罗斯柴尔德儿子的质量也说不定,虽然这比穿越的机会还渺茫。但谁让他遇到了自己这个被前世诸多网友戏称为孤儿院之子的人。
这家伙的运气比自己还好!
“你听过中国的一句话吗——越高的楼越需要一个夯实的地基。”陈乐道认真地看着赫克托。
毫无疑问,赫克托不可能听过,因为鲁迅先生还没来得及说。
赫克托摇摇头,中国的文化太过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他不可能全都知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想成功,就必需干好最基础的事情。合作伙伴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认真对待,不能随便找一个人。”
赫克托对开歌舞厅的事情太着急了,他需要先给赫克托降降温,让他稳下来。
“好吧,我相信你,陈。我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赫克托点头说道。
为了成为梅耶.罗斯柴尔德,为了即将出现的麦奎因家族。赫克托觉得这事应该听陈乐道的。
见赫克托不提这事了,陈乐道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
“大哥,你们这说什么呢?说点我们能听懂的呗!”周文见陈乐道和赫克托一直用法语在那里聊着,不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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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一个词都听不懂的谈话,真是让人头疼。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学学外语。
陈乐道闻言看向周文,之前那个一闪而逝的想法再次浮现在心中。
周文的父亲,那个他没能想起名字的老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周家很有钱,是江浙一带的豪商,并且在国党内部也有很深很广的人脉。要开“百乐门”,周家就是一个十分优质的合作对象。
想到这,陈乐道将“百乐门”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哥,你要开一个更大的歌舞厅?”周文一听陈乐道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旁边几人听到这话,也都把注意力再次放到陈乐道身上。
“不错。”他点了点头,“我和赫克托准备合伙开一个更大的综合娱乐场所,不仅仅局限于歌舞厅。”
“不错啊,大哥!你有开歌舞厅的经验,再开一个更大的,生意肯定会更好!现在这个歌舞厅都快装不下这么多的顾客了。”周文颇为赞同地说道。
作为他父亲的亲儿子,父亲的商业头脑,他还是遗传到几分的。一下便看到这事的可行性。
听周文说完,陈乐道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规划的方案很大,仅有我们两人还不够,现在还在寻找一起合作的人。你这模样家里看着也不差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好啊!当然有兴趣,太有兴趣了!大哥你愿意带着我玩,弟弟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周文一口便应了下来。脸色看着还有些兴奋。
夜未央的生意怎么样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肯定是赚钱的生意。他虽然是个二代,但哪有嫌钱多的道理。
“咳咳咳~~~”周文这边一口答应,旁边刘志辉立马咳嗽了起来。
“嗯哼,那个,哥——”他碰了碰周文肩膀,“这事爹还不知道呢!”
刘志辉提醒周文。周文虽然是周家的继承人,但现在也只是继承人,能支取的钱都是有限额的。大额投资这种事,还需要他们父亲拍板决定。
周文刚升起的热情让刘志辉这一盆冷水给浇得瞬间冷却了下来。是啊,爹还没拍板呢!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一时昏了头脑。要说他怕的人,除了爹,也没谁了。
怕的同时,他也很了解自己的爹。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变成一张苦瓜脸,他讪讪地笑了笑。
“大哥,这事恐怖不行。”他为刚才自己的话感到有点羞愧和尴尬。
“我爹是老派作风,他接受不了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更别说让他投资了!”周文语气中满是遗憾。
他很想跟着陈乐道一起发财,但爹那关他都不用去问,就知道肯定是行不通的。
“大哥你不了解我爹,他性子太正直了,正直有点顽固。”周文苦笑着说道。
“他一心致力于民族产业的发展,就想着在实业上跟洋人的那些公司拼个高低。在他眼中,像歌舞厅这类娱乐场所是不务正业的东西,虽然说不上反感,但也别让想他投资。”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弟弟我倒是想跟你一起搭伙做生意,但我爹那关肯定是过不去的。我要投资,还得他拍板呢。”
刘志辉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二哥平时都是天老大地老二的人,也就只有爹,才能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陈乐道听了心中有点失望,周家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不能拉到一起,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想到周文那个他一时想不起名字的父亲,对周文这翻话他也不感到意外了。
周老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虽然是国党出身,但正如之前所言,国党中的人也不全是坏人。更何况周老先生是当年跟着中山先生闹革命的人物。
想到周老先生最后为不让自己儿子受到日军要挟,毅然而然一跃跳下城墙的一幕。陈乐道便对周文的说辞不感到奇怪了。
如此之人,必然是性格刚强,极有原则之人。他心中不喜欢的事,只怕没人能让其改变。
“没事,这次不行,以后有的是机会。”陈乐道拍了拍周文肩膀,让他不必介怀。
周家不行,看来他得另外找合伙人了。合伙人也可以不止一个,最好多拉些外国人进来,每个国家都要,不能把宝只压在赫克托和他舅舅上。
法国未来会被小胡子揍得找不着北,到时候赫克托这个法国人的身份还好不好用就不一定了。至于他的比利时舅舅,
嗯~~~比利时这个国家......
陈乐道也不知道这个国家在二战中到底是这个什么角色。对于连美国和苏联屁股都敢摸一下的日本来说,二战爆发后,只怕这个国家对那些小日本没啥威慑力。
“美国人得拉一个进来,德国人最好也有一个,英国的也不能少。虽然日已经落了下去,但好歹还有点余晖。嗯,最好还能拉个战斗民族的人一起。”
陈乐道点了头,这些应该差不多了。这么一锅大杂烩,以后抗日战争就算爆发了,只怕小日本也不敢随意乱动“百乐门”。
至于这几个国家的人能不能兼容,只要有钱赚,鬼都能推磨,更何况人!
“实在不行,大不了再拉个小日本进来,日本人不打日本人!嗯~~~~应该是这样吧。”
陈乐道正想着合伙人的事,韦正云突然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老板!”
未完待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看不听不问不管
韦正云欠身站在陈乐道面前,面带恭敬。
夜未央发展越来越好,相比陈乐道这个甩手掌柜,他出的力实则更多。不过越是如此,他对陈乐道反而越是敬畏。
有过当初横三当老板的经历,他更加明白陈乐道并不像表面这般简单。夜未央歌舞厅还叫丽海歌舞厅时,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来闹事,但夜未央成立至今,除却最初的的几波小混混,便再无什么人来这里闹过事。
其中缘由,很不简单!
“什么事?”陈乐道看向韦正云。
赫克托也好奇地看着韦正云。这人应该就是平时替亨利管理着夜未央的那位经理。夜未央能经营得如此只好,这人应该有不小的功劳,他对面前这人很感兴趣。
“老板,徐先生带着他的一位朋友来了。”韦正云恭声道。
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给老板十足的面子,这是他总结出来的职场工作经验。
陈乐道很快反应过来韦正云说的是徐志摩,他认识的人中,好像只有徐志摩一人姓徐。
嘴角徐徐露出笑意,这个大诗人总算舍得来找他了。
陈乐道起身,老徐来了,他当然要去见见。
“几位,那边有位朋友来了,你们聊着,我去见见。”陈乐道对走赫克托以及周文几人说道。
徐志摩跟这些人多半是玩不到一起的,他不打算把徐志摩请到这边来。
“程程,替我陪一陪。”他对冯程程道。
“替他陪一陪?”冯程程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眉眼弯了弯,脸颊不可避免地红了红。她微不可查地轻轻颔首,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
陈乐道对她笑了笑,回头让韦正云前面带路。
“陈大哥朋友真多!”周文看了看赫克托,又看了眼陈乐道离开的地方,嘴里不由感叹一句。
“徐先生的太太没有来吗?”陈乐道问韦正云。
“没有,和徐先生一起来的是一位先生,之前没见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韦正云道。
徐志摩一来,下面的服务员立马就去报告了他。他之前对此有过交代。知道老板对徐志摩似乎比较重视后,他立马就来找了陈乐道。
“不认识,这到不奇怪。”陈乐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能和徐志摩成为朋友的人,多半都是未来历史书或者语文书上能找到名字的人,只是不知道会是谁。
听说徐志摩和胡适关系不一般,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可惜任公先生在年初就已逝世,他来晚了些,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位即使是历史书,也需要对其大书特书的传奇人物。
正想着,陈乐道和韦正云已经到了徐志摩所在位置不远处,正有一个服务员在那里招呼着。
陈乐道看着坐在徐志摩对面那个身材稍显清癯的人,心中好奇这又是哪尊曾经在学习路上祸害过他的人物。
民国年代中国很多东西都缺,唯独文学上的人才,是真不缺。
他走上前,韦正云在他身后抱手站定。
“志摩,来也不打声招呼,我这几天等你电话可是都等得快上火了。”陈乐道笑着上前说道,靠着不薄的脸皮,他是怎么亲切怎么招呼,
“老板,”服务员见到陈乐道,立马欠身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让他去拿瓶好酒上来。
徐志摩见到陈乐道似乎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陈乐道也会在这里,不过这惊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上次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已经算是朋友,他没有对陈乐道这有点太过亲切的称呼感到不对。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乐道把目光看向他对面的人。
“志摩,介绍介绍啊,这位先生是?”
陈乐道自身肚子里虽然没几两墨水,但对结识这些文化圈子里的人却很有兴趣。首先是这些人的名气,他曾经也有过文青的时候,对这些文人,他有基本的尊敬和好奇。
然后则是这些人手中的笔杆子。这年代这些文人大家大都有在报社这些地方任职,跟这些人把关系处好,以后舆论上对他也会很有利。
舆论,这在任何年代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见着两人熟络的样子,那人同样心中好奇陈乐道是谁。徐志摩的朋友他大都认识。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多数人他都见过。这位是谁?他从未见过。
“噢!”徐志摩笑着拍了拍额头,竟然忘了介绍两人了。
“这位是我的朋友,郁文,字达夫,他对夜未央很好奇,我今天是陪他来的。”他先对陈乐道说道。
“这位就是这里的老板,陈乐道陈先生,我前不久刚结交的朋友。”
郁文?不认识!不过你要是给我说郁达夫!这个名字我可有点印象!陈乐道看着郁达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有一篇叫《古都的秋》的散文应该就是出自这位笔下。那毕竟是上过语文课本的文章,他还是大概有点点印象的。
不过这篇文章通篇下来数百上千字,他现在只记得里面的四个字:北国的秋,.....
“你好,郁先生!欢迎你到夜未央来玩。”陈乐道伸出右手和他握手,笑着说道。
“陈先生你好,之前就一直听说夜未央歌舞厅的名字,今天当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陈乐道微笑着,知道这只是对方的客套话,不能当真。不过有一点他是真没想到。
都说风流才子,这词似乎还真没说错!
虽然夜未央歌舞厅很正规,但出入这里的人,多半都还是抱着点风花雪月的心思才会来这里。
郁达夫一个读书人,居然会对歌舞厅感兴趣,这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虽然有季羡林先生珠玉在前,早就告诉了世人文人也是人,不是莫得感情的机器。
但对文人这个群体,大多人都还是认为对方应该是品行高洁,对这种俗事不屑一顾才对。
又被上了一课!
三人坐下,陈乐道有点好奇自己要是不来打扰的话这两人会干啥。徐志摩大名在外,陆小曼人又不在,他还真有点好奇两人会不会玩玩什么花活。
文人骚客,这词当真是奥妙无穷。
“郁先生,你我两人都是志摩朋友。我看我们之间也别先生先生的客气了。我就叫你达夫,你就叫我乐道吧。”陈乐道干脆地说道。
他这豪爽的性格似乎对了郁达夫的胃口,加上陈乐道有意拉近关系。两人很快便熟悉起来,没有了刚认识的生疏陌生。
见陈乐道郁达夫如此聊得来,徐志摩笑笑感觉挺好。两人真要是你一句先生,我一句先生,那恐怕反而会让他感觉不自在。
陈乐道跟他们这些着以笔谋生的人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就两人的接触来看,他发现陈乐道似乎对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格外有兴趣。
也对,知识分子,文人读书人,在中国向来都是自带光环的一个职业。
一念至此,想到昨天刚收到的来信,他索性对陈乐道说道:
“乐道,改天有位国际友人,文学界的前辈要来中国,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见见。”有心逗逗陈乐道,他没说出这位前辈的名字。
“国际友人,文学界的前辈?”陈乐道心中冒出个问号。
“谁?”他好奇问。
“哈哈,”见着陈乐道这样子,徐志摩和郁达夫都笑了笑,不再吊他胃口。
“印度的文学家大诗人泰戈尔先生。”徐志摩笑吟吟看着他。
陈乐道眨了眨眼,心中压不住升起的惊讶!
泰戈尔!!!
这位的大名谁又会不知道呢!
虽然徐志摩、郁达夫两人都已经很有名,但跟这位比起来,似乎还是差了一个量级。
不过,这位...还活着呢???
这可真不是陈乐道不尊重这位大诗人、大文学家。实在是这位名头太大了些,以至于陈乐道下意识就会把他想象成为古代的人物。谁能想到还有机会跟这位活在同一个时代呢!
两人都好笑地看着陈乐道。陈乐道这瞪大眼睛,时不时眨一下的样子在两人看来充满喜感。
短暂相处,两人都已经知道陈乐道对文学圈子感兴趣。只要对这个圈子有兴趣,那又会有几个人不知道泰戈尔的名字呢!
也就是现在,全民教育还没普及。等以后九年义务教育了,国家通网了,这位的名字就会变得普罗大众都知道。
陈乐道没傻傻地问出“这人还活着呢”这种话。既然两人说了,那必然是还活着的。
“泰戈尔真要来中国?”陈乐道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问。
别说什么老子是主角,动不动就震惊不像个成熟的主角,不像个思想成熟的男人。这事换你来你也得惊讶!老子是人不是机器,突然听到能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且以为早就死了的人物,谁都得惊讶!
两人一本正经地点头,他们又不是闲得无聊,怎么可能在这事上和陈乐道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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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眨了眨眼,心中好好消化了下。
首先,泰戈尔还活着!
然后,他要来中国!
再然后,我还能见到他!
陈乐道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笑容,这可真既是惊喜又是惊吓。突然听到这种消息,就跟一个学物理的突然听说爱因斯坦还活着,并且他马上就能见到对方了是一个道理吧?!
“好啊,当然要去了!”陈乐道一口应下来,这种人见一面就少一面,当然要抓住机会。
这样一个大诗人,作诗对他们而言应该就是吃饭喝水一般吧!要是厚着脸皮让他送自己一首诗,那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一段佳话呢!陈乐道乐呵呵地想着。
“那好,到时候去接他老人家的时候我通知你。”徐志摩说。
三人接下来的聊天中,陈乐道得知泰戈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中国。
泰戈尔第一次访华是在1924年,当时惊动了中国整个文坛,无数知名的文人学士前往接待,其中还发生了很多对吃瓜群众而言很有意思的事情。这里就不提了。
接待的泰戈尔的人中就有徐志摩。泰戈尔是著名的诗人,而徐志摩的诗才,也是毋庸置疑的。即使在文人学士辈出的民国,也能排在第一梯队。
两人的关系既是文坛前辈和后学末进,同时或许也能有点忘年交的关系。
这次是泰戈尔第二次访华,不过这一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泰戈尔来的很低调。主要通知的人也是徐志摩。
陈乐道不知道徐志摩和泰戈尔之间的关系,更不知道泰戈尔在第一次访华时还曾写过一首小诗给林徽因——
《赠林》
天空的蔚蓝
爱上了大地的碧绿
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唉!
陈乐道陪两人在舞厅坐了会,聊了会天,喝了几杯。两人并没有在歌舞厅多待,似乎真就只是好奇前来看看。
送走两人后,陈乐道又回去找周文几人。
“大哥,那边是你什么朋友,怎么不叫过来一起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嘛!”陈乐道回来,周文豪爽地说道。
陈乐道笑了笑。
“是吗?那两位朋友可都是真正的大学问家,能去大学当教授的人物,你这个上学都是三天逃两天的人,真能跟他们聊地来?”陈乐道打趣道。
要说张楚有兴趣跟那两位聊几句,陈乐道还信,但周文......嗯~~~,还是算了吧。
周文一听,果然不说话了。他佩服那些能写一手好文章的人,但真要让他和这类人交朋友,他还真不一定行。他的天赋,目前都在吃喝玩乐上。
“大哥,你的朋友面儿,真的广啊!!”他朝陈乐道竖起大拇指,言语之间颇为佩服。
他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但他做不到像大哥这样,什么性格的人都能成为朋友。
他这个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张楚这个书呆子,赫克托这个老外,老铁这个做事有点粗暴的巡长,还有那些没多少文化的巡捕,以及刚才的那两个知识分子。
大哥跟各种各样的人似乎都能成为朋友,这要放在古代,那最少也是个坐水泊梁山头把交椅似的人物吧!
想到这,周文心中越发佩服陈乐道。心中更是后悔不能跟陈乐道一起开一个歌舞厅。
陈乐道陪着几人在歌舞厅坐着聊了很久,冯程程一直全程陪在旁边。今天让几人叫了几声嫂子,陈乐道也让她替他陪着几人后,她越发拿自己当陈乐道未婚妻了。
送走几人,冯程程还没有离开。两人站在大门口,冯程程望着他。
“你和赫克托开歌舞厅,还缺投资人,要不要我和爸爸说说,他肯定会支持你的。”她说道。
陈乐道看着她仰着脑袋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心中生起一抹感动。
“放心,我能找到投资人的。
当初我当着你爸爸说过我要效仿我父亲,总不能半途而废吧。我父亲当初能在法国白手起家,然后迎娶我母亲,我可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
陈乐道笑吟吟地说,同时右手食指弯曲刮了刮冯程程那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子。
“真是个傻丫头!”他笑着。
冯程程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弄得小脸一红,忍不住低下了头,手指有些慌乱地捏了捏衣角。陈乐道在这之前从未对她有过这种亲昵的举动。
看着她这样子,陈乐道又笑了笑,伸手给她紧了紧斗篷外套。
“好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夜晚风冷,别吹感冒了。”说完,他招了招手,等在旁边的冯家车子立马开了过来,冯家安排保护冯程程的人立马给自家小姐打开了车。
他们早就想催促自家小姐回家了,回去晚了,老爷舍不得训斥小姐,他们就得遭殃。
但是小姐一直都跟陈先生在一起,他们又不敢上去。
陈乐道的事情在冯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虽然只是冯家的下人,但对陈乐道的事情也都有所耳闻。更别说最近更是有陈乐道要成为冯家姑爷的传言。
他们都是冯程程的保镖,对这些事知道的比外面更多。知道这事不是传言,这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小姐喜欢陈先生,祥叔喜欢陈先生,关键是老爷好像也喜欢陈先生。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他们可不敢去未来姑爷面前触霉头。
冯程程红着小脸和耳垂上了车,今夜的风着实有些凉。
“你叫什么名字?”陈乐道拍了拍这个给冯程程开车门的司机。
“陈先生,我叫常威,你叫我阿威就好!”常威有些激动,他没想到准姑爷还会跟他说话。
冯家现在是老爷做主,未来就是姑爷做主。要是让准姑爷看上重用,那他未来就是下一个祥叔啊!!
“常威。”陈乐道听到这名字不由笑了笑,“好名字!”
听到这话,常威更加激动了。这可是准姑爷的夸奖。准姑爷夸他的名字是好名字。这不就是要被重要的前奏吗!!
“常威啊,你会功夫吗?”
“陈先生,我以前跟着一位武师学过一些!”常威颇为激动地回道,问得这么详细,他阿威终于要崛起了吗!
“好,不错!会功夫好啊!好好努力,我看好你!”陈乐道拍着他肩膀笑着说道。
“回去的路上开慢些,要保护好小姐,知道吗!”
“陈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常威颇为激动,就差立誓了。
谁都会崛起,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吗!!
阿福,放心,等我常威崛起了,一定会罩着你的!!
“嗯,好,去吧。”
陈乐道看着他这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拍了怕他肩膀。
车子启动,冯程程摇下玻璃窗朝他挥手,脸上满是笑容。
这段时间天天都待在家里,她已经好久没有今天这么开心过了。
“老板,方小姐在里面喝醉了。”
陈乐道站在大门边看着冯程程的车消失在大街上,韦正云走到他身边说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脸上笑容慢慢恢复平静,
看着老板平淡的反应,韦正云赶紧收起了自己脸上刚刚露出的对方艳云的同情之色,心中小心地提醒自己。
这是老板的私事。不能看!不能听!不能问!不能管!!!
“安排车,让人把她扶下来,我送她回去。”陈乐道说。
“是。”韦正云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作死的小胖子
亲自将方艳云送回家,陈乐道回了自己的别墅。
方艳云自来到夜未央后,已经很少会把自己喝醉。对她今天喝醉的原因,他心里大概能猜到些许,不过也就这样了。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算是好人,但好男人,和他可能是有些距离的。
躺在床上,回想了这两天的事情。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当上霞飞路捕房巡长后,他周围发生的事似乎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且无聊。
硬要说,似乎便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超控着什么。他当上巡长就是一个节点,一当上,就什么麻烦事都来了。
一成为巡长,他现在不仅和戴老板接触上了,和红党的人也接触上了。就连小日本也来他这里刷了下存在感,未来的三方大势力,他已经跟两方牵扯上关系。
“得抓紧时间了,翻个跟头就是30年,没几年了。”陈乐道沉思着,想着想着,眉头突然皱起,有点不对劲。
周文!!
“我记得雪豹开头时,周文和陈怡还是学生,但两人却是搅合进了一场战争中!周文好像还拉着陈怡一起去慰问中国军队来着!!”陈乐道眉头紧紧皱起,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那是什么战争?”
“难道在37年之前,日本就入侵过一次上海!!”陈乐道头脑迅速转了起来。
中日战争,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九三七年日本全面侵华,在那之前,还有什么战争来着?
他读书时,老师讲的是七年抗战。后来听说改成了十四年抗战。
“往前移了几年,是什么事情来着?!!”陈乐道皱着眉。
当初历史书上,民国的各种时间节点实在太多,但突然让他说出来,他却是一个都想不起来。
“四.一二?”他心中冒出一个历史上书的名词来,随即又赶紧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时间也不对。”
“还有什么来着?七七事变——不对,七七卢沟桥事变。一九三七年,鬼子进中原,先打开卢沟桥...这是一九三七年!还有什么来着!!”陈乐道脑袋里刮起了头脑风暴。
穿越前没读多少书的弊端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历史老师曾经教过的的东西,绝大部分他都已经还给了自己老师。
陈乐道烦躁地摇了摇头,眉毛紧绷,一张脸沉着。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着,当初还当什么文青,好好学学历史,搞搞物理化多好!
去他的《再别康桥》!去他的《故都的秋》!去他的《夜上海》!
脑子抽了,记这些玩意干啥!!!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陈乐道嘴里念念有词:
“七七事变,四一二政变,五四运动,还有啥来着!!!”
“对了!九一八!!!东北三省!!”
九一八三个数字从心底冒出,陈乐道沉睡的记忆又被唤醒了些。
“对,就是九一八,就是九一八!!”陈乐道眉头舒展,他想起来了。
十四年抗战,就是从九一八开始的!!小日本入侵东北三省,中国人民至此展开漫长的十四年艰苦抗战。
“九一八,是哪一年来着!”陈乐道刚高兴了会,又陷入了个难题。
学历史最烦的就是那些各种时间节点,他知道九一八,知道四一二,知道五四运动,但问他哪一年,他却是一头雾水。
“我想想,我想想!!”陈乐道眉头再次皱起,双手手指律动着,像是在计算一般。
“我记得张大帅逝世后,少帅接了位置,然后没多久,东北三省就丢了。”陈乐道脑海再次展开头脑风暴,他所知不多的历史知识再次翻腾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少帅》里也是这样的,老帅一走,没几集小日本就占领了东三省。”陈乐道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正宗的历史知识记不得,反倒是需要借助电视剧来回忆。
关于少帅的事迹,陈乐道倒是没少在报纸上看到。记得当初在来上海的火车上,好像还有人在讨论这事。
老帅走了没多久,当时那事是全国人民讨论的焦点。他对此记忆很清晰。
“所以,九一八应该不远了!”他还是没能想起来是哪一年。
“七年抗战,十四年抗战,多出来七年!”陈乐道嘴里念念有词,他想到了一个能确定是哪一年的办法。
“1937-7等于,1930!!!”陈乐道双手瞬间紧了紧!!
“难道就是明年!”他口中低声念道,手心里突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凉凉的。
“还是不对,”陈乐道心里闪过一道灵光,“我记得抗战胜利是一九四五年,然后四九年建国。如果是十四年,那就应该是在——1945-14等于,1931!”
“所以不是明年才对!”想到这,陈乐道稍稍松了口气。
他之前一都想的都是到1937年,中日之间才爆发战争。他时间还充足,有时间发育。但现在时间突然变了,他心中瞬间有了紧迫感。
不过还好,不是明年!
“所以应该是1931年9月18日,日军入侵东北,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难道就是在入侵东北的时候,日本也进攻了上海?声东击西,或者说声南击北!”陈乐道心里想着。觉得这不是没可能。
声东击西,这可是兵法!
对上海,他只知道未来的淞沪会战,然后上海沦陷,租界沦为孤岛。这也是那些各大谍战剧最常选用的时代背景。
但在此之前,还发生过什么战争,他却着实想不起来。
“难道真是如此么!”陈乐道背靠在床背上,拿出放在枕头下的M1911,手指抚摸着冰冷的枪身。
“不管是不是这个时间,都得抓紧时间,提前做准备了!”
上海是在淞沪会战后沦陷的,也就是说前面的这次战争后,上海也还在中国人手中。他还有时间!
想到战争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陈乐道后背忍不住被之前的大意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因为周文的出现,让他想起了雪豹里面的开始的剧情。
那他就跟这时代的其他人一样,完全不知道就这一两年,上海就会爆发战争!
“虽然是电视,但这种时间他们是不敢乱来的,就在接下来两三年,这里肯定会爆发一场战争!夜未央的发展得抓紧时间了!”陈乐道给自己提着醒。
“还有冯老头,他未来会跟日本人搅合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该不会就是这次战争爆发的时候吧!”陈乐道皱起了眉头。
如果小日本要入侵上海,那他们去拉拢冯敬尧这个上海的流氓头子,并不是没有可能!
抚摸着冰冷的枪身,陈乐道思绪变得异常的清晰。
“如果娶了冯程程,那冯家现在的势力必然是由我继承!”他眼睛眯了起来。
“青帮鼎盛时号称有几万之众,但那是分布在很多地方,不仅是上海!冯敬尧如今在上海的势力就算比不上青帮在上海的势力,一两千人,肯定是能号令得动的!”
冯氏商会作为上海滩众多商会帮派的龙头老大,不仅冯家的人听他指挥,关键时刻,只要他发话,其他商会的人都得给他面子,照他的吩咐办事。就跟小说中的武林盟主一般。
当初横三的势力在闸北,并不是冯敬尧的手下,但每个月都需要给冯氏商会上缴一万大洋,就是这个道理。
“不行,绝对不能让冯敬尧再像原来的轨迹一般跟日本人有所接触。冯敬尧能号令上海滩的三教九流,真要让他倒向了日本人,那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倒大霉!”陈乐道停下手上的动作,眼中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冯家的势力未来都是他的,他决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便宜了日本人!
“得想办法拉近和冯老头之间的关系!”陈乐道脑中想着记忆中所剩不多的关于上海滩的剧情。
其他的记不清了,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原剧中冯敬尧在遇到许文强和丁力后,就已经在物色接班人的人选了!
“这一次他没得选了,接班人,有且只能有我一个!”陈乐道看着手里的枪,握枪的手紧了紧。
都六十多了,也差不多该退休了!
这年头,握住枪,就有说话的权力!如果说现在的夜未央是一只手枪,那冯氏商会,就是一挺歪把子!
格外让人眼馋!
李团长为了几挺歪把子,可都敢跟旅长耍无赖!
“先得让冯敬尧承认我冯氏商会继承人的身份,然后得一步一步架空他在冯氏商会的权力,”陈乐道心里计划着。不过要想架空冯敬尧,谈何容易!
“先想办法让他承认我继承人的身份吧!”陈乐道将手枪重新放回枕头下面,躺了下去。
被子盖在身上很暖和,但陈乐道的内心并不平静。
“九一八,东三省,有办法改变吗?”
侧身看着窗外夜色,陈乐道思绪重重。
他现在不过一个歌舞厅老板,一个巡捕房巡长!在法租界这一亩三分地还能吆喝两声。但九一八这种大事情,哪有他插手的份!
“如果我能插手,我又能改变是什么呢?”陈乐道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
思考着...思考着...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陈乐道照常去了捕房。
昨晚思考的一切,都被他埋在心底。那些事,他没人可以商量,只能自己藏在心底。
十点左右,陈乐道坐在陈翰林布置好的面试房间内,他是今天的主考官,今天有谁能留下来,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陈翰林在训练场向通过了前面两场考核的人说着一会儿面试要注意的事情。
听到通过这次面试,他们就能成为巡捕,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但听到面试的考官是捕房的巡长后,不少人脸上有都露出忐忑的神色。
他们可都听说过,捕房之所以要招人,就是因为捕房的巡长将原来的大多数人都给开除了。
此刻要说不紧张的,也就只有从夜未央来的那些人了。
“行了,记好我刚才说的需要注意的事,全都按照昨天的顺序排好队,跟我来。”
“巡长,人都来了。”让人在外面等待,陈翰林进去向陈乐道报告。
陈乐道点了点头,“让人进来吧,一次一个。”
陈翰林朝门外挥了挥手,外面巡捕立马开始让人进来。他则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
对陈乐道会怎么面试,会问些什么东西,他还挺好奇的。
很快,第一个人走了进来,看上去二十多岁,长得细皮嫩肉,身材更是有些小胖。能养成这个身材的人,多半家里都是不缺吃穿的。
小书亭
“巡,巡长好!”
看着坐在桌子后面,面无表情的陈乐道,小胖有些紧张,在陈乐道三米外站定,咽了咽口水出声道。
陈乐道看了看他。生面孔,看这紧张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从夜未央来的。
“先做自我介绍。你的名字、年龄、来自哪里、有什么特长”陈乐道对面前的小胖说道。
这人长得有些喜庆,他的语气也不由温和了些。
帅哥何苦为难胖子!
而且他哪懂什么面试啊!今天坐在这里,只能说照猫画虎。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哪里有点点的不对劲。
“额~”小胖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看得出来,他也没这经验。脸上写满了紧张。
“我叫邓程文,今年二十四岁,住在租界胡煦路,我擅长——”邓成文顿了顿,脑袋里思考自己擅长什么,想了几秒,也没想出自己特别擅长什么来。
“怎么,连自己擅长什么都想不出来吗?”陈乐道看着他。
陈乐道一出声,他顿时又紧张起来,脸有点红了。
“我...我...我擅长吃东西!”似乎被逼急了,他脱口而出。
“......”
陈翰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他之前还觉得这姓邓的小胖子挺机灵,能成事,可你的机灵不能用来讲笑话玩幽默啊!
他心中给这姓邓的小胖子判了死刑。陈乐道平时好说话,但这种正事上,向来都是严肃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远东第一高楼
“糟了!”邓程文心里咕咚一下。
他那双白嫩,且有些肉嘟嘟的手紧张地捏成拳头,喉咙咽了口唾沫。看着陈乐道,心里有点慌。
“自己这是傻了吗!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陈乐道颇为讶然地看着这个有点细皮嫩肉的小胖子,这是有点幽默?还是胆子跟身材一样,有点肥?
“这——那——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巡长,说错了!!”他语无伦次的纠正挽回,脸色有点涨红。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当巡捕,可不能就这么把机会错过,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
陈乐道看着他的身材,了解地点了点头。这白胖子这话只怕不是说错了!
“识字吗?”他问。
白胖子急不可耐地快速点头,努力挽回自己在这位巡长眼中的形象。
“我识字,我读过书!”他快速说道,像是害怕有人跟他抢一般。
识字!这倒是个不错的惊喜!陈乐道轻轻点头。
这年代识字的人依旧只占少部分。即使是捕房的巡捕,也大都不认识太多的字。这白胖子识字,倒是能给他加不少分。
“之前是干什么的?”陈乐道又问。
“啊!”小胖子似乎有点说不出来。
陈翰林旁边看得脚趾都扣紧了,有种以手掩面的冲动。
这胖子太让人失望了!
本想邓程文机灵有潜力,特意把他放在第一个,这样能给陈乐道留下个好印象。结果现在简直就是浪费他一番苦心。
“我说你之前是干什么的!”陈乐道重复一遍。
这胖子好像有点呆。和他对胖子这个群体的固有印象有点不太一样。其他胖子,心思好像大都狡猾,眼睛中会闪烁机灵的光芒,和他们憨厚的外表截然相反。
这白胖子倒是好像挺老实,甚至有点呆笨,表里如一。
“我,我之前什么也没干。”他弱声道,嘴唇嗫嚅,声音低不可闻。
“什么?”陈乐道听见了,但不太明白这个小白胖子的意思。
什么叫什么都没干!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试官,这小胖又是他第一个面试的,他挺有耐心。
“我想在巡捕房工作,之前没有机会,就一直在家,什么都没做。”小胖解释。
陈乐道这下明白了。
他拿起旁边的资料,第一个人就是这个邓程文。
他记得这人说自己住在胡煦路来着!胡煦路在法租界不是最好地方,也不是最坏的地方。能住在那里,都是家里有些家底的!
翻了翻资料,上面记录的资料并不是很详细。没有电脑和互联网这个跨时代的产物,收集和查询资料都不是那么容易。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陈乐道一边翻看资料,一边问。
“我父亲在洋行工作,母亲是一位老师。”他老老实实道。
有了刚才的教训,他开始遵从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好像也不是那么傻!
陈乐道轻轻点头,心中恍然。难怪这小胖能住在胡煦路,而且还读过书。原来父母都是文化人。
“说说你为什么想当巡捕。”陈乐道问。
就是想当巡捕呗,这还能有为什么?
邓程文似乎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心中压力少了些,心里冒出了个疑问。
“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我一直都很想当巡捕。”他道。
他还是这个胖娃的时候,有个流浪大小孩抢走了他的东西。然后一个巡捕把抢他东西的那人给拎了回来,那小孩都不敢反抗。胖娃觉得巡捕威风极了,就此有了当个巡捕的梦想。
陈乐道抬头定定看着他。这胖子是不是在玩他!这家伙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邓程文被看得有点心虚,脑袋低了低。是回答得有什么问题吗?但这确实就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啊!
心中七上八下,忐忑起来。
陈乐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放弃了问下去。这胖子指不定是个缺心眼。
那些面试官好像也就只会问几个问题,差不多了。再问下去,他就只能查户口了。
屋内安静下来,陈乐道一言不发,心中思考着。陈翰林沉默。
见陈乐道问完就不说话了,邓程文忍不住抬头瞅了他几眼,这回答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心中有点后悔,该好好想想再说的。
“行了,你出去吧,以后做巡捕,胆子得大一些!”陈乐道放下手中有关邓程文的资料,突然开口说道。
“啊,噢。——那我是通过还是没通过?”他好像没能听出陈乐道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陈翰林真想上去踢这胖子几脚。前两天不是还挺机灵的吗,怎们今天就跟个二缺一样!东西吃多了撑到智商了吗!
“通过了!明天来捕房报道,到时候再安排你具体的事情,现在你可以离开了!”陈翰林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
“啊,真的吗!!”邓程文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兴奋喊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这胖子实在有些喜庆,尤其现在笑起来的模样。他似乎被这家伙的笑容感染了,嘴角同样露出笑容。
“谢谢巡长,谢谢巡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他朝陈乐道连连鞠躬,口中兴奋说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陈组长!”拉门离开时他不忘对陈翰林道谢。一直听说陈组长是巡长跟前的红人来着。
“这个极品怎么从前两关坚持下来的?”陈乐道看向陈翰林。
陈翰林苦笑,他明白陈乐道的意思。这家伙今天的表现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巡长,这家伙前面两关表现得其实还行。第一关,他是咬着牙坚持跑下来的。这家伙虽然胖,但一起考试的人中很多人身体都比他差。”
胖,在这年代是一种服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胖的。
“第二关,他是运气好,而且表现得很机灵,所以才撑了过来。他身体素质比较差,但脑子挺好使。”
“你确定他脑子好使?”陈乐道卡着他。
邓程文脑子好不好使他不评价,但他怀疑陈翰林脑子有点不好使。
“行了,让下一个人进来吧。”陈乐道摆了摆手。
今天要面试的人不少,即使一个人只花三五分钟,也需要他很多时间。
一个接一个,陈乐道问得问题大都是差不多的。偶尔因为面试之人会改一下问题。遇到从夜未央来的人时,他更是直接象征性问一下,便直接通过了。
又一个夜未央的出去,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
陈翰林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看向走出去的那人:“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陈乐道摇头。
他摇头不是因为这人有什么问题,而是夜未央有点问题。
夜未央的人,出了夜未央便分辨不出来,刚才他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如过不是他对这些人多少还有点印象,同时这些人经过训练后,坐卧行走间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的话。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些人是夜未央的。
心中记下这个事。他得提醒韦正云,让韦正云在这件事情上面注意一下。
“行了,继续下一个。”
......
从上午忙到下午,所有面试的人都在陈乐道这里走了一圈。在陈乐道放宽的标准下,并没有多少人被刷下去,除却那么几个滥竽充数,有过黑历史的人外。其他的都被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人超过了捕房实际需要的人。这群人,还得再竞争一次。竞争上岗,让民国的老爷爷们,也体验一把后世找工作的竞争压力。
临近下班时间,陈乐道挂断铁林打来的电话,耐心等待着。
戴老板在铁林之前来了电话,邀请他参加宴会。其他人的宴,可以不赴,但唯独这位,得把握好。
“大哥,这老戴够意思啊,居然真亲自我们吃饭!刚才我接到他电话,那说话叫一个客气。”车上,铁林对陈乐道喋喋不休。
“你叫他什么?”陈乐道不由回头看像铁林。
“老戴啊。咋了?看他的样子也大不了我多少,不叫他老戴叫他什么?”铁林大大咧咧道。
陈乐道忍不住深深看了看他。知道你是粗中有细。但这次,你小子好像有点飘了啊
“这位戴组长可以结交,但如何结交,得留个心眼。”陈乐道提醒了一句。
铁林平时说话做事都大咧咧的,但不傻,让他心里有个警醒足够。
“放心吧大哥,这我还能不知道啊!这个密查组一看就是干特务的。干特务的都没什么好心眼子,我这也就那么一说。”铁林嘿嘿笑道。
他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巡捕,跟这些特务,可不想纠缠太多。
大哥的脑瓜子明显比自己好使,做事也比自己老奸巨猾,不对,是成熟老道一些,抱紧这条大腿才是真的。
车子很快到了外滩。
铁林在车上那么高兴是有原因的。戴老板这次出手很阔绰,找的是华懋饭店。虽然华懋饭店才建成开业不久,但这丝毫不影响华懋饭店的地位。
能用有远东第一楼之称的大厦来开饭店,华懋饭店就是想不出名都难。
“啊,大哥,这楼真他妈高啊!”从车上下来,站在大楼前,看着这栋足有十二层之高,且充满了欧美摩登浪漫风格的大楼,铁林忍不住感叹道。
这栋大楼和华懋饭店今年才建成开业,营业不过才几个月。但如今华懋饭店之名,早已胜过旁边的汇中饭店。上海滩第一饭店之名,如今已经从汇中饭店头上转移到华懋饭店头上。
铁林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家里虽然有几个闲钱,但那根本不够他来这里潇洒。这种饭店,本也不是用来招待他这种捕房小巡长的。
听到铁林的感叹,陈乐道笑了笑,没有说话,脸上更是没有铁林预想中的惊讶或则震撼。
这楼的确不错,现在而言,不仅是上海第一高楼,更是远东第一高楼。放在未来,这楼也依旧不会过时。
不过,对见惯了高楼的陈乐道而言,这楼也就那这样了。确实挺漂亮,但要说惊讶,还差得远。
“大哥不愧是大哥,牌面拿捏得死死的!”
这里可是华懋饭店,不是大三元啊!
大三元,虽然不错,但去哪里的,多半都是江湖中人,说白了还是上不了真正的台面。真正上得了台面的人,都是来这里商量事情。
这无关钱的多少,而在于人的地位。
两人下车,戴老板也正好从门内出来。见到两人,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这感觉,就像陈乐道曾经见过的那些办酒席的主人家欢迎客人一般,热情的很。陈乐道怎么也不能将这位代入自己心中那位身份神秘的戴老板身上。
走过来时,他也在打量陈乐道两人。铁林脸上的兴奋还没有消散。这符合戴老板的猜测。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陈乐道。
这位——倒是有点意思。
他注意到了陈乐道没有任何变化的脸色。就像面前这不是远东第一高楼,而是普通的一间茅草屋一般。
虽说这小子是从法国回来的,见多识广。但这里有周围的房子称托对比,再怎么也不应该一点惊讶也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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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看到这大楼时,也惊讶了一下呢!
“两位巡长都来了,时间正好,我们进去吧!”戴老板说道。
今天这宴,是他专门为两人,或者说陈乐道设的。陈乐道才是真正的主角。
“戴组长,你这也太客气了。”陈乐道看着他。
几人在外面寒暄几句,走进了大楼。
大楼的装修当可以用富丽堂皇四个字来形容。这里的富丽堂皇,不是陈乐道家那个酒店大堂似的别墅可以比的。
铁林进了这,可谓是又开了次眼界。当巡长后,大大小小的歌舞厅、饭店、酒楼,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他也去过不少。
但像这种让人进来就忍不住想把嘴巴张成O形的饭店,他当真是第一次见。陈乐道目光左右打量,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讶。
高楼他是见过不少,但这种豪华的地方,他却是去的有限。
戴老板这次请陈乐道吃饭,名义上是感谢陈乐道在密查组那几人袭击他这件事没有过多追究,另一个,则是为了结交陈乐道这个朋友。
陈乐道现在虽然只是个巡长,但从他的调查来看,实在是潜力非凡啊!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按照正常程序发展。冯敬尧将来的事业必然是陈乐道接手。凭陈乐道和法国人的微妙关系,一旦接手冯家的产业,他在上海滩的势力必将迎来天翻地覆。
那时,陈乐道恐怕就不是一个捕房巡长那么简单。其在上海滩的威势,对比冯敬尧,只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乞丐
陈乐道从半醒未醒的状态中醒来,看了看外面已经亮起的天色,起床穿衣下楼。
昨日和戴老板在华懋饭店的饭吃得宾主尽欢。在戴老板有心,陈乐道有意的情况下,两人差点没有就地结拜。一顿酒喝下来,两人已经成了戴老哥和陈老弟的关系。
回想昨晚的事情,陈乐道嘴角笑了笑。如此容易便和戴老板签上线,搞好了关系,这属于意外的惊喜。
下楼吃了刘婶准备好的早餐,陈乐道开车前往霞飞路捕房。今天还要处理那些新人的事情,他还有得忙。
距离捕房还有点距离的街道上,几个蓬头垢面,穿着破烂衣裳的小乞丐在趴在街口,眼睛全都盯着捕房的方向。
这些人趴在这里干什么?
陈乐道看了那几个乞丐一眼,心中泛起几缕疑惑,继续朝前开去。
“让我进去,我是来报名成为巡捕的,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车刚到门口,一个年轻尖锐的声音从车外传到陈乐道耳朵里。
捕房大门外,一个穿着破襟烂缕衣服的瘦小个子正跟站岗执勤的巡捕叫嚣。一个劲的要往里面闯。执勤巡捕拦着不让他进。
陈乐道下车走上前去:“怎么回事?”
见到陈乐道,巡捕立刻站直身体。瘦小个子见陈乐道穿得人模狗样,似乎是个人物,安静下来,两眼打量着他。
除了眼睛干净,这人其他地方看上去都不怎么干净。倒长不短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一绺一绺。
陈乐道打量他一眼,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小乞丐。转头看向巡捕。
“巡长,这小子非要闯进去,说什么来报名当巡捕。我告诉他人已经招满了,结束了。他非不信,还偏要往里面闯。”巡捕对陈乐道说道。
也就是现在,这要搁在以前,他早就几脚把这大清早来捣乱的家伙给踹走了。
穿得破破烂烂,看着就像大街上乞食的,哪有半点能当巡捕的样子。
陈乐道又转头看向这个乞丐小子,上下打量几眼。很瘦,很脏。
不过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毫不畏怯地跟他对视。
“叫什么名字?”陈乐道问。
“陈小军。”
又是小军,难道民国就已经流行小...的名字了?
陈乐道心思一动,又仔细看了看他。到底是小军,还是小君?他想到了老周那个小姨子。
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小子?
陈乐道仔细打量着他。身材瘦小,小脸脏兮兮的。不过还是能看出洗干净后应该是个长得清秀的小伙。
“姓陈?哪个陈?”陈乐道来对这小子来了兴趣。
“陈圆圆的陈!”他昂着脑袋。
“陈圆圆的陈?”陈乐道心里一动。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这里闹?”
“谁闹了!我是来报名当巡捕的。你们捕房不是招人吗,说了什么人都可以来报名的,凭什么我们乞丐就不能报名。”他利声喊道,活像个伸长脖子的小鸭崽。
“想当巡捕?”陈乐道看了他几眼,想了想道:“跟我进来吧。”
“把车停好。”陈乐道把车钥匙丢给巡捕,带着这叫陈小军的乞丐小子走了进去。
捕房的人早上都见过堵在门口吵闹着要当巡捕的乞丐,此刻见他真跟着陈乐道走了进来。心中都感叹这小子好运。
要是巡长没拉这小子一把的想法,何必带这小子进来!
进了办公室,陈小君对这办公室有些好奇,脑袋左右转动,到处打量,只是没敢伸手去触碰。
陈乐道指了指沙发,“坐吧。”
他看了看,没有坐。
陈乐道坐在沙发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倒是跟刚才那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有了点区别。
“为什么想当巡捕?”陈乐道问,
这小子敢一个人来巡捕房大吵大闹,他喜欢这小子的胆气。
“还有谁不想当巡捕?”
陈乐道不由一怔,摇了摇头。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成为乞丐?”
“四川人,被人贩子拐卖,让我逃出来了,然后就成为了乞丐。”他语气随意,说话条理倒是清晰。
“四川人?”陈乐道打量着他,“说几句四川话来听听。”
“老子斗是四川人,你格龟儿——你还不信嗦!你又不是四川人,你听得懂给铲铲。”
“啪!”陈乐道拍了他一个脑瓜子。
“喊你个瓜娃子摆四川话,不是喊你噘人!”
陈乐道没好气地说道,倒是相信了这小子是四川人。不是四川人,应该讲不出这么一口地道的四川话。
“你囊个也是四川人嗦!”陈小军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行了,别说四川话了!”陈乐道头疼地说道。完全没有许三多那瓜娃子说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的感觉。
“几岁了?”
“十七岁。”他希冀地看着陈乐道,希望这个会讲四川话的老乡能帮帮忙。他从来没这么为自己四川人的身份感到骄傲过。
“捕房招巡捕的事情已经结束,你来晚了。而且你年纪太小,不符合当巡捕的年龄。”陈乐道这话让他刚升起的希望破碎的干干净净。
“还说啥子国人(‘我’的意思)也是四川人,勒点忙都不帮。”他眼中光芒黯淡下去,低着脑袋嘟囔。
这胆子是当真不小!
陈乐道抬起手,想给他一脑瓜子。但看着他这可怜模样,又忍不住把手放了下来。
“捕房有捕房的规矩,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即使我是巡长也不例外!”陈乐道说,“巡捕你是没机会当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给你点钱,你自己回四川去;要么就跟着我干。”
“跟着你?做什么?”他看着陈乐道,眼中又生出点希望。
“跟着我当然就是当我小弟,替我做事了,还能做什么。”陈乐道笑着说道,没说出夜未央来。
他转了转进眼睛。好像不管干什么,都比当乞丐来的好。
“好,我跟着你干!”他果断说道。
他这选择倒是让陈乐道有点诧异,竟然不是想回家。他好像看出陈乐道想法,主动说道:
“我妈老汉他们都死球了,我在四川没啥子亲人了。”
这瓜娃子又飚出一句四川话,不过陈乐道感觉这小子应该是想在他这个老乡这里博同情。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洋来。
“拿去先给自己换身干净衣裳,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下午五点再来这里找我。”陈小军一点没客气,一把直接给抓走了。
陈乐道见状笑了笑,这小子不愧是干乞丐的,这脸皮倒是一点都不薄。
“捕房不远处那几个人是你的同伴吗?”
“是,”他颇为光棍地点点头。
“下午来的时候把你那些同伴都一起带来吧。”难得当一次好人,陈乐道决定帮人帮到底。
而且夜未央现在的情况,也是时候开始着手培养一批属于他自己的班底了。
现在十五六七岁,过六七年,正好二十多岁。年龄恰当。
“行了,你先去吧。下午再来这里找我。”
“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他问。
陈乐道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这小子看着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格局还是不够啊!
“你认为我差两个大洋吗?还是说你认为给我办事会连两个大洋都挣不到?”
陈小军拿着大洋离开,出了捕房大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个捕房确实和传说的那样,和其他捕房不太一样。
“巡长,今天就给他们安排职务吗?”陈翰林找到陈乐道,问起那些新人怎么安排。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将他街巡组的人补齐。
“不急。”陈乐道摇头。
“我给他们找个教官,先让他们接受一周的培训。一周之后,按照他们的培训成绩给他们安排职务。”陈乐道说出自己早就有的打算。
“还要培训一周?可是捕房现在人太少了,根本忙不过来。外面知道我们捕房人员空虚,这两天来报案的人都比平常多了很多!”陈翰林道。
“这些人现在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即使当上巡捕,也不过就是穿上一身巡捕号服,很多人甚至连枪都不会开。”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去通知他们吧。让他们到巡练场集合,教官应该很快就来了。”陈乐道看了看手表说道。
陈翰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让陈乐道同意让他街巡组先选人,结果却听到这个消息。
陈翰林出去后没多久,陈乐道所说的教官就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教官是陈乐道专门找法布尔要来的,驻沪法军的一名军人。既然当上了巡长,那就不能玩票了。至少霞飞路捕房,在他心中已经是他的地盘。
租界几个巡捕房的华捕加起来,足有一千多接近两千人。这股力量一旦整合掌握在手中,力量不小。关键时刻能起到大作用。
不说将这些人全练得跟军人一般,但至少得跟那些帮派分子拉出差距来。
两人在办公室聊了几句,陈乐道陪着教官一起去了训练场。将训练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陈乐道才再次坐到自己办公室。
时间到了下午,陈乐道站在办公室窗户前看着训练场上的情况。这位教官按照陈乐道的要求训练着众人。
每个人身上都挎着一杆步枪,笔直地站在训练场上一动不动。陈乐道派去协助训练的几个巡捕在人群中来回走动,谁要是动一下,就一脚踹过去。
他首先要的是听话,要的是纪律,要的是先除去这些人身上那些乱七八遭的东西,至少先把一个巡捕该有的精气神给练出来。
他捕房手下的巡捕,出去丢人丢的可是他的人,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咚咚咚,”正看着,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陈乐道转身看着门口,是陈翰林。
“什么事?”
因为街巡组只有三个人,啥都干不了。陈翰林被陈乐道当成助手在用。
“有几个日本人,囔囔着要见你。”陈翰林道。
他目光怪怪的。不知道陈乐道哪里又招惹了日本人。那几人来势汹汹的模样,可不像是来请陈乐道吃饭的。
“噢,来了吗!走,去看看。”陈乐道顿时来了兴趣。正好他心中还有点疑惑那个叫小田一郎的小日本子怎么没动静了呢!
几个日本人站在捕房大厅中央,方山带人拦着不让他们到处闯。陈乐道来时,几个日本人正被围在中央。
陈乐道走上前去,巡捕们让开位置。日本人还是上次那几个浪人,不过这次腰上没挂着刀。小田站在中间,站在他旁边的穿着西装的人,陈乐道没见过。
“你好,鄙人小野真一,在领事馆工作。”这个西装男带着个金丝眼镜,礼貌说道,同时朝陈乐道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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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打量他几眼,伸手不打笑脸人,伸手握了握。
“钱带来了吗?”不等这个小野说话,陈乐道便问。
小田皱眉就要说话,被小野拦住。
“陈巡长,小田次郎是我日本公民,即使他犯了法也需要交由我领事馆处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带小田回去按照法律审判他的。”
陈乐道听完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野君,人我可以交给你带走。你是带去宰了也好,喂鱼也罢,跟我都没多大关系。
按照霞飞路捕房的规定,小田次郎在我捕房辖区范围内犯了法,被抓到了这里。如果你要将他带回去,你需要缴纳一千大洋的保释金。请问你带钱了吗?”陈乐微笑着,同样很礼貌。
作为礼仪大国,怎么能在小日本子面前失了礼数。
“八嘎!!”小田一郎忍不住骂出了声。
“小田君,霞飞路捕房辖区管理范围内禁止用言语侮辱别人,违者需缴纳二十大洋的罚金。
我们国家是礼仪大国,最是忍受不了那些不讲礼仪文明的人,请你注意这一点。这次是警告,下次可就得进行处罚了。”陈乐道温馨提醒他。
“八——”
“哎!”陈乐道伸手阻止他,“小田君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们日本是个小岛国不讲礼仪文明我理解,但到了这里还请遵守我们的这里的规定。”
小田一郎一口日本国骂被堵在嗓子眼,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看着陈乐道笑嘻嘻的模样,陈乐道上次拔枪就射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千大洋
小野真一看着陈乐道,脸上笑容收敛。
“陈巡长,按照规矩,你们无权拘留关押小田君。”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陈乐道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
“小野先生,我有没有权利拘留小田次郎,你说了不算。看你们的模样也不像身上带有一千大洋的样子。既然没带保释金来,那你们就回去吧。
我的工作很忙,恕不奉陪。”
陈乐道转身要离开,刚走一步,又转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小野先生,你不用去找我的上司说这事了。我已经和我的上司汇报过这件事,他让我按照捕房规矩办事。”陈乐道看着他,善意提醒。
“所以如果你想通过其他手段从这里带走小田次郎的话,可能会让你失望的。”
小野刚才的风度已经无影无踪。他皱着眉头,五官挤在一起,神色阴沉。
“陈巡长,你是要和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吗!”
他声音低层下来,仅有的耐心让陈乐道的阴阳怪气给耗尽。
“大日本?”陈乐道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听到一个冷笑话。他话中满是惊讶的语气,配合脸上夸张的表情,周围的巡捕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着这几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小日本被巡长三言两语给怼得脸色铁青,方山众人脸上都写满了畅快二字。
“小野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捕房巡长,是专业的,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公事。
虽然你们这些小日本确实十分可恶,丢进粪坑里都会怕你们污染粪液。但我不会因为这个而刻意针对你们。
我说了,你们要想带走那个种田的,只需要按照捕房的规矩,缴纳一千大洋的保释金便好。”
说完,陈乐道看了他们几眼。
“你们请回吧,筹够保释金后再来。不过你们需要抓紧时间,小田次郎最近好像生病了,很严重。要是晚了,可能他就得病死在关押室中了。”他对几人微微一笑,说完转身。
小野真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自在驻沪领事馆工作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识抬举地跟他说话。
大日本帝国的威严,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挑衅。
“等等!!”
陈乐道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小田一郎的声音。
陈乐道回身看去。
小田一郎双目圆睁,盯着陈乐道。他咬着牙,双手紧紧攥握成拳头,似在和什么做着斗争。
“缴纳保释金后,你真地会放了次郎吗!”他咬牙说出这话来。
陈乐道看着他这样子,笑了。
“当然,我向来是说话算数的,而且这也是捕房的规矩。即使我是捕房巡长,也需要遵守捕房的规矩。”
“好,我交!!”小田一郎重重说道。
他转身朝向后面几个日本浪人,拿过一个狭长的盒子。
“小田君!”小野真一看着小田的动作,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比刚才还气。
“次郎是我的弟弟,我要救他!!”小田一郎直面小野真一的目光。
“你这样只会丢帝国的脸!”小野真一语气低沉的可怕。
“哪又怎样,我只有次郎一个亲人了!”面对小野目光,小田毫不躲闪。
陈乐道最后那翻话打破了他心底最后的防线。见识过陈乐道霸道的一面,他不敢堵。作为生活在上海滩的日本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中国人有多恨他们。
次郎只怕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好!很好!你会后悔的!!!”
小野再无耐心待在这里,他自以为的骄傲和面子,在这里丢了一地。
丢下一句狠话,甩袖离去。
“诸位,次郎是我的弟弟,我必须救他。如果你们想跟他离开,就走吧!一郎对诸位的帮助感激不尽。”小田一郎转身对几个浪人深鞠一躬。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犹豫,但最后还是朝小田一郎行了一礼。
一众巡捕看着小田一郎这似乎死离死别的场面,摸不着头脑。这是在搞哪样?
陈乐道看着几人这操作,也搞不懂这几人是在搞什么?
难不成还要跟他上演一出苦肉计?
几个浪人鞠躬后离开,脸上都带着愧色。
“这是一千大洋,请将我弟弟交给我。”小田次郎递出那个狭长盒子。他此刻收敛了锋芒,说话没有之前的嚣张之气。
陈乐道打量他一眼,接过盒子递给身后的方山。
方山打开盒子清点。
“巡长,刚好一千大洋。”
陈乐道点了点头,道:“数五百大洋出来,作为捕房的公费。”
“钱已经给你了,我弟弟呢!”小田一郎问。
恶人还需恶人磨。面对陈乐道,小田已经嚣张不起来。
“陈翰林,你拿上剩下的五百大洋,带上这位小田一郎先生,去一趟麦兰捕房。把大洋交给铁巡长,让他把人交给小田先生。”
陈乐道对陈翰林道。
陈翰林应声称是。看完事情的全程发展,他此刻心思有点复杂。非要说的话,他此刻有佩服陈乐道。
“小田先生,人在麦兰捕房,你跟着他去领人吧。不过我得提醒你,最好好好管教管教你弟弟,这是中国,不是日本。你们日本的那些习惯,还是别带到这里来的好。”
小田一郎没说话,转身跟着陈乐道离开。
陈翰林有些诧异小田一郎的反应,按照这货之前那些反应,难道不应该放下几句狠话才对吗!
“行了,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陈乐道朝大厅中的巡捕挥手,准备上二楼。
刚上几级台阶,后面突然响起轰鸣般的疯狂喊声。
“巡长威武~~~巡长威武~~~”
在方山带头下,所有巡捕都兴奋得大声吼了起来。
见到小日本吃瘪,他们就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大厅一众巡捕热烈高昂的吼声传到后面的训练场。一众训练中的人都不由把目光朝大楼这边瞧来。
有人不小心动了,屁股上啪啪挨了几脚。
这已经是冬天的天气,脚踢在身上,还是有点痛的。
没过多久,日本人在巡长那里吃瘪的消息就传到了训练场上。几十号人的训练热情集体高涨,他们好像跟了个了不起的巡长!
“邓程文,你动什么呢!趴下,三十个俯卧撑!”
训练场上响起一个巡捕的吼声,以及邓程文委屈的回应。
“我没动......为什么啊,其他人都是二十个!”
“你胖的像个球,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周围的人都憋着笑,努力不往那边看。这事,已经不是一次发生。
在受训众人期盼的心情中,时间来到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了。
陈乐道收拾了下桌面上的东西,戴着帽子下楼。
没出意外,陈小君已经带着他的小兄弟等在大门外,两个站岗的巡捕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陈小军想往里面去,两个巡捕拦着不让他进,他只得带着小伙伴们等在外面。这次他学乖了,没有硬往里面闯,老老实实等着。
陈乐道走出大门,目光被他身后那十几个人给吸引过去。
难道不应该只有四五个吗?这怎么看着有十五个。
陈乐道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眼,才看向站在最前边的陈小军。心中对这小子——姑且是小子,生出些许还不错的印象。
此刻站在陈小军后面那些个他的“小弟”全都穿得干干净净,不管是脸,还是头发,都是洗过的。这显然是陈小军的功劳。
陈乐道仔细看了他两眼。本来倒长不短的短发应该是去剪了剪,虽然长度没怎么变,但明显比之前顺眼许多。
洗过的脸有点白,脸庞瘦小,线条柔和。这真要是个男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白脸。
这个陈小军的“军”字,多半不是这个“军”。他又一次想到了章小君。两人说不定是同样的名字。
“你出来啦!他们都是我的同伴,这可是你叫我带他们一起来的。”陈小军有点不自然地说道。他担心陈乐道觉得人太多了后悔。
陈乐道只是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问:“这有多少人?”
他犹豫了下,说道:“加上我,十八个。”
“嗯。”陈乐道点了点头。
陈小军等待着他的下文,结果陈乐道没再说话,直接坐上巡捕给他开过来的车。
“现在五点一十。”陈乐道看了眼手表,“我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五点二十五,我要在夜未央歌舞厅的大门前看到你们。这个时间到那里的人,以后就可以跟着我,没到的,就不用来找我了。”
他对陈小军众人说道,“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记清楚,你们只有十五分钟。”
说完他不再说话,开车离开。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车屁股。
“你们这些小屁孩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跑!巡长说一不二,机会给你们了,你们自己得把握住!”
站岗的巡捕看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十八个小孩,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
“快跑!”陈小军最快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朝前冲了出去。
其余十七人见状,都反应过来,跟着陈小军冲了出去。
“这些小子运气真好,遇上陈巡,以后算是转运了。”另一个站岗的巡捕看着这些背影,感叹地说了一句。
“可不是吗,运气好啊!”出声提醒的巡捕应了一声。
......
“大哥,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啊?”
丁力站在陈乐道旁边,目光在街道上来回看着,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冷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把手给揣进衣兜。
“等一群想换个活法的小子。”
丁力听得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没太听懂。
“正云,现在夜未央有多少人?”陈乐道问另一边站着的韦正云。
“算上我们歌舞厅自己的舞女,这些所有人加起来有两百八十二人。”韦正云想都没想,张口就来。
夜未央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两百八十二人?”陈乐道听得一怔,紧接着又笑了笑。
“那正好,今天给你凑个整,凑个三百人吧。”
韦正云脸上满是疑问,跟丁力的反应是一样一样的。他也没太听懂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老板又要安排人进入夜未央?他在街道两侧都看了看,虽然有人,但都不像是会加入他们夜未央的人。
“阿杰弄的那个训练场地怎么样了?”
宋杰负责训练夜未央招进来的新人,城内没地方训,只能跑到郊外去。来来回回的不方便,他直接让韦正云给他找人在外面弄了个简易地训练基地。
“房子都给盖好了,不过很简陋。”
其实就只有几间能住人的屋子,然后就没其他的了。
“隐蔽吗?有没有外人知道哪里?”陈乐道突然问了一句,韦正云被问得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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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告诉老板你这事的时候,你可没说还找个隐蔽的地啊!再说咱们不就是用来培训一下歌舞厅的工作人员吗,这还需要隐蔽?
这话说得韦正云自己都不信。好在,他早有先见之明。
“现在没在之前那个地方,要隐蔽许多。不过不敢说完全没有其他人知道。”韦正云谨慎说道。
那么多人在那里折腾,早晚都会有人知道,他可不敢打这个包票。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说话。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二十二分。
“老板,那里有人来了!”陈乐道刚把手放下,王六突然说道。
王六不仅个子大,这眼神也挺好使。
几人朝王六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子,穿着粗布衣服,一个个都大踹着气,几个几个互相搀扶着往他们这边跌跌撞撞地赶来。
“大哥,你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群小孩?”丁力看了那边一眼,对陈乐道说。
“不错。”
陈乐道点头。见他们一个个都互相搀扶着,没有独自前来,他嘴角不由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笑容。
韦正云眼尖地发现陈乐道表情的微妙变化。看着那十几个朝这边奋力赶来的小孩,伸手摸了摸自己有段时间没能用得上的小本本。
他只怕需要对这些人上点心了!
按照老板的习惯,多半又是交代几句,就会把这些人丢给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镶玉戒
大街上,陈小军搀扶着一个比他更矮更瘦小的人朝这边走来。两人脚步踉跄,气喘嘘嘘,大有走几步就要一头栽倒在地的趋势,神似未来的部分老人。
十几分钟的“急行军”让他们此刻的心跳宛如擂鼓一般,咚咚声自己都能清晰地听到。
周围有路过的人,都好奇且诧异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瞅见夜未央大门前那些看着这里的人,没人胡乱去当好人。
见到站在夜未央歌舞厅最前面的陈乐道,十多人煞白的小脸上升起一丝希望。十五分钟还没到!
“正云,让人给他们安排个住的地方,以后他们就是夜未央的人了。”陈乐道对韦正云道。
韦正云点头称是。
听老板这语气,心情好像很不错。他心中想法被验证了。
看了一眼或扶腰驼背,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的十几人。他心中升起一缕好奇。不知道老板看中这些人什么地方。
“等他们过来后带他们下去休息一下,然后让他们中叫陈小军的来见我。”陈乐道看到这里,吩咐一句,转身走进大楼。
只剩下韦正云、丁力几人站在原地。
几人面面相觑。
“老韦,你说大哥把这些个小孩弄回来干什么?”
丁力碰了碰韦正云胳膊,抬着下巴指了指那十几人,心中甚是不解。
就这样的小屁孩,他一个人就能全给砍趴下。
韦正云看向丁力,瞧着他疑惑不解的模样,刚升起的郁闷顿时消散。有人比自己还懵!
他为丁力的智商感到满意。摇了摇道:
“老板的事情哪是我们能猜测的。”
说完朝后面的服务员招了招手,让几个服务员上来扶这些人下去休息。
老板特意带入夜未央的人,不能轻视!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陈乐道走上二楼,早在一旁等着的方艳云走上来好奇询问。
陈乐道在下面时,她站在二楼窗户边上,看见了那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跟着陈乐道走进他办公室,在沙发上慵懒地坐下。点上一支仙女牌香烟。沙发上很快便烟雾缭绕起来。
陈乐道向方艳云简单说了说陈小军独闯巡捕房的事情。
“一个十七的孩子,还是乞丐,竟然敢擅闯巡捕房。”方艳云嘴里呢喃,心中感觉有趣。
没过一会儿,韦正云带着陈小军走进办公室。陈小军脸色还有点发白。
这几年当乞丐,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挨饿受冻。他的身体并不好。
见老板没让自己留下的意思,韦正云主动走出办公室将门给拉上。
“坐吧,”见陈小军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陈乐道没多说什么,指着方艳云旁边的沙发道。
陈小军看了一眼穿着旗袍搭配着一条白色披肩,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手里还夹着一支香烟的方艳云,有点坐不下去。
方艳云对他笑了笑,看着陈小军的模样感觉有趣。
“坐吧,”她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招呼陈小军。
这小姑娘倒是挺机灵,还知道伪装成男孩的模样。不过这“男孩”未免也太俊俏了些。
陈小军看了看陈乐道,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她上来时瞧见这歌舞厅里面的那些服务员,身上全都配着刀,看着就不像好人打扮。在二楼更是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倚着栏杆抽烟的男人。那人看着有些凶,身上有股子戾气,跟以前那些经常欺负他们的人很像。
所见所闻与她先前对陈乐道的想象产生了一些出入。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地方。她将自己的性格棱角收敛了起来。
“我是这里的老板,叫陈乐道。你们在规定时间内到了这里,以后可以跟着我。”陈乐道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对她说道。
陈小军看着他,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说啥。
“呵呵,怎么,这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吗?”陈乐道笑了笑,好似看出她心底想法。
“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吧,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给你们一百大洋,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留下来的可以拿着钱离开。”陈乐道看着她,好奇这装成小子的假小子会做什么选择。
“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我们留下。”
陈乐道话刚落,陈小军立刻便道。
“怎么,你不好好考虑考虑?加入夜未央简单,但以后要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陈乐道提醒一句。
“不用考虑,我们留下,干什么都比当乞丐好!”她坚定地看着陈乐道。
在街上流浪几年,睡过大街,睡过桥底,也捡过,偷过,抢过。那滋味她不想再尝试。留在这里干什么,都比当继续乞丐强。
这是万难遇到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陈乐道笑了笑,他喜欢这假小子的这份聪敏和直爽。
“那就留下吧。”
“你真名叫什么?加上你,你们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女孩?”
陈乐道直接问道。突然听到这话,发现自己好像暴露了。陈小军被吓得小脸一白。
“啊!?”她瞪大了眼睛,努力装傻。
她以前亲眼见到同样是乞丐的同伴女孩被人抓走,过了几天后,才在一个昏暗的散发着潮湿臭味的巷子里又见到了那女孩赤裸的尸体。
上面满是被鞭打的痕迹,很是凄惨,最后是她和另外几个女孩合力将尸体埋了。
从那以后,她们一起的女孩就全都伪装成了男孩模样。
“怎么,还打算继续瞒着?你以为剪个短头发就看不出来你是女孩了?”陈乐道说。
她不知所措,内心满是惶恐不安。早先在捕房外面和陈乐道对视时的勇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用害怕,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们。你们之前伪装成男孩保护自己,手段确实很聪明。但以后就不用了,这里是夜未央,在这里,没人敢对你们做什么。”
陈乐道安慰着说道,他看出了陈小军的不安。
陈小军沉默半晌,发现陈乐道似乎确实没有恶意后,才压着心底的害怕小声道。
“我就叫陈小君,陈圆圆的陈,大小的小,君子的君。”
“陈小君,”陈乐道笑了笑,“好名字。我也姓陈,陈圆圆的陈。”
陈乐道这话好似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陈小君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陈乐道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人好像不坏。”
陈小君心底生出这样的感觉。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刚才的惶恐和害怕渐渐消失。
“你是不是读过书,识过字。”
在前在捕房陈小君说出她姓陈圆圆的陈时,陈乐道就怀疑了。陈圆圆这个名字,在这年代可没未来那么出名。
她摇头又点头,道:“没读过书。我爸爸识字,他教过我。”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想到随意捡到的乞丐竟然还识字,倒真有几分惊喜。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这些人有几个是女孩了吧?”他道。
陈小君又抬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下说道:
“我们十八个人,算上我,有十三个女孩,另外五个是男孩。”
“十三个,”陈乐道点了点头,看向方艳云,“艳云,以后她们十三个女孩就跟着你,你教教他们夜未央的规矩。这好好一个女孩都快成假小子了。”
陈乐道语气一直都很平和,听到他这话,陈小君此刻也没那么害怕了。抬头看了看方艳云。突然感觉这个漂亮的阿姨好像也挺和善。
方艳云见陈小君看向她,对她笑了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中叫了阿姨。
“好啊,正好我平时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做。”
“我们以后要做些什么?”陈小君突然问,“还有他们五个人呢?”
听到她这话陈乐道忍不住笑了笑,这假小子一样的姑娘还挺讲义气。刚才还那么害怕,现在又关心起其他人了。
“你们几个女孩就学学唱歌跳舞,以后要是学得好,就像方艳云、胡蝶、阮玲玉她们那样。至于他们两外的五个人,我自有安排。”
“你应该知道方艳云、阮玲玉她们吧?”陈乐道看了眼她旁边的方艳云,笑着说道。
“我知道,她们都很出名,很漂亮。”陈小君平静说道。没有陈乐道预想中的兴奋反应。
“但我们不想学这些!”陈小君突然加重了语气。她的勇气好像又回来了。
“不学这些,你们想学什么。”陈乐道看着她。
陈小君咬了咬嘴唇,看着陈乐道,眼神中带着坚定。
“我刚才看见了,外面那个抽烟的人身上有枪,那些服务员身上也有刀,我们要学这个。”
这下轮到陈乐道和方艳云惊讶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孩竟然会说想学这这些。
见陈乐道看着自己不说话,她干脆继续说道。
“我知道夜未央歌舞厅。外面的人都说这里很厉害,招惹不得。下面那些人身上又是刀,又有枪,你们肯定不是正经歌舞厅。我不学唱歌跳舞,我要学枪。”
她一口气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合的坚定。
陈乐道看着她,她同样看着陈乐道,目光不躲闪。就跟早晨在捕房外面见到他时一样。
“你为什么想学这个?”陈乐道说。
“我要做个有用的人,有枪才能保护自己。”她好像豁出去了,说话不再扭捏,早先的直爽再次出现。
陈乐道看着她的眼睛,足足十多秒。她没有躲闪,甚至没有眨眼。就和陈乐道对视,他看出了她的坚定。
陈乐道突然笑了。
“好,那你们十八人就一起接受训练吧!不过你们依然需要跟着她学习。”陈乐道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方艳云。
她还想说什么,但陈乐道摆手阻止了她的话。
“以后记得叫我老板。你们加入了夜未央,以后就要遵守夜未央的规矩,维护夜未央的利益。相应的,夜未央也会保护你们。
好了,出去吧。带你来这里的人叫韦正云,是这里的总经理。他给你们安排住处的。”
陈小君出去,陈乐道和方艳云还坐在沙发上。
见方艳云看着门口久不回神,陈乐道说:“看什么呢?”
“我有点羡慕她。”方艳云道。
“羡慕她什么,他们还羡慕你呢?”
“她比我当初要勇敢,也比我当初要聪明。我羡慕她刚才做出的选择”方艳云说道。
她知道陈小君刚才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论做什么,都必须要保证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这是她这么多年得出的经验。
陈小君很幸运,才十七岁,就已经懂得这个道理。
“你好像很喜欢她。”陈乐道说。
“她跟曾经的我很像,但她比我更好。”方艳云摇头轻声说道,收回了目光。
“那你就好好教教她们夜未央的规矩吧。我希望她能和你一样优秀。”
“我很优秀吗?”方艳云看着他。
“当然。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陈乐道笑着,但这不妨碍他语气的认真。
“你喜欢她?”方艳云突然道。
“是挺喜欢。”陈乐道点头承认。
都是喜欢,不过两人说的喜欢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我会好好教她的,我也很喜欢她。”方艳云突然笑了。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冯程程比自己年轻,但陈小君也比冯程程年轻。
方艳云离开,没多久,韦正云走了进来。
“老板,都安排好了。”
陈乐道点头,让韦正云过来坐。
“那十八个人,把他们交给阿杰,让他好好给我训练,把真本事都交给他们。外面找再多的人,都比不上我们自己培养的好用。”
雅文吧
韦正云坐下后,陈乐道对他说道。
韦正云听完点头表示明白。作为老板肚子里的蛔虫,这意思他再明白不过。
——老板想要些忠心的人!
他心里思考着该怎么对这十八人进行洗脑。
“老板,他们中有几个好像是女孩。”韦正云道。
能当上总经理,他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我知道,十八人有十三个是女孩。这你不用管。训练中让宋杰一视同仁,尽快给我把他们训练出来。那几个女孩要是有什么问题,你找方艳云商量,方艳云也要教她们一些东西。”
见老板知道这事,韦正云不再多说。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需要照着干,有什么事再向老板禀报。
“记得让人去调查这一下这十八人,是乞丐没关系,但背景得干净。”陈乐道提醒了一句。他不希望以后被自己人捅一刀。
韦正云再次点头。
说完这事,陈乐道问起夜未央。他有几天没管夜未央的事情了。
“说说这几天夜未央的事情吧。”
“老板,你让我找的那个叫周旋的女孩我找到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人。”韦正云道。
“说说看。”
“我们的人找到她时,她的养父为了吸大烟,要把她卖给妓院。被我们的人阻止了。”韦正云说着,忍不住一声叹息。
“那小姑娘经历挺复杂挺可怜的,先后辗转了几户人家,现在也还不到十岁。”
韦正云可怜那小女孩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可能找错人了。虽然不知道老板到底要找什么人,但这个叫周旋的小女孩怎么看都不像老板要找的人。
陈乐道没说话,他在思考。自己对周旋,好像也不是很了解。
“现在人在哪里?”
“在她家里,我派人看着的。她养父不是个东西,不过她养母对她很好。”
陈乐道皱眉点了点头。这周旋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周旋?
想了想,他道:“她声音怎么样?适不适合唱歌?”
韦正云被问得张不开嘴。他哪知道她适不适合唱歌啊!!
这要换个人问这种愚蠢问题,他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不过这是老板问的......
“应该,是合适的吧?”我韦正云犹豫了下,不太确定地说道。
“我听着声音是挺好听的,而且她自己好像也挺喜欢唱歌。”他想起见到那女孩时,她好像就在哼唱着什么歌调。
陈乐道手指敲了敲大腿,还是不能确定,索性不想了。
“你去给她找一个音乐老师,教她唱歌。唱的好,那就是她。”
能被称为金嗓子,肯定是有点天赋的。
“额...好的。”
韦正云感觉陈乐道这方法好像有点不太靠谱,但这是老板给出的方法!
也不知道老板是从哪听来的这名字。他派出去的人可是跑断了腿才找到这么个人的。
不过,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去了解一下那些唱片公司和电影公司,回头咱们自己也开一个。”陈乐道吩咐了一句。
“好的,”这事好像有点突兀,不过韦正云已经习惯自己老板这种做事方式。
“另外,你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要大,我要开一个射击俱乐部。”
“射击俱乐部?”
陈乐道看了韦正云一眼,为他的智商捉急。
“以后让宋杰把练枪的事,搬到射击俱乐部中。至于俱乐部,你让人把场地弄起来就好,租界这边我会协调好的。”
在外面训练既然不方便,那他就只能光明正大的在城内训练了。
听到陈乐道这话,韦正云瞬间反应过来,快速点头。心中惊呼:老板不愧是老板,豪横!
不过只要能搞定租界这边,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另外还有件事,你要注意一下。”交代完俱乐部的事,陈乐道说。
“夜未央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有个标识了,不然出了这歌舞厅,自己人都不认识自己人。”
在夜未央时,因为特殊的着装,还能知道对方是自己人。但出了这大门,有些人就互相不认识了。
“老板,这事我也注意到了,正要跟你说这事呢!”
韦正云听到陈乐道这话,很是惊讶地说道。没想到自己竟然跟老板想到一块去了。
这段日子他已经发现之前想的从着装上来确定身份的方法存在弊端。毕竟人不可能一直穿西装。
他从衣兜里掏出几个戒指来。有铁的、铜的、银的、金的,另外还有个特殊的金镶玉戒指,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比其他戒指明显要大一号。
“老板,你看!”韦正云献宝似的把几个戒指放到陈乐道面前。除了金镶玉的戒指,其他戒指除了材质外,外观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打算给咱们夜未央的人全都发一枚这种戒指,这样在外面碰见,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人了。”
韦正云说完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等着陈乐道的夸奖。他知道自己老板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且具有象征性的玩意。
陈乐道拿过戒指看了看,点了点头。看上去好像还不错。戒指里侧还刻有一个夜字,后面有个数字5。
他之前想的是参照青帮让韦正云弄一套切口出来,不过现在看着这套戒指,他觉得搞切口好像也不怎么样。
见面先对切口,电视上看着还行,现实嘛,好像有点羞耻和中二。
“还不错,可以。你让人去弄吧。”戴上戒指看了看,陈乐道满意点头。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果然没看错人。
“老板,这枚金镶玉戒指是你的,象征着你老板的身份。”韦正云将金镶玉戒递给陈乐道。
陈乐道带上戒指看了看,对它的颜值很是满意。
“你尽快让人把戒指弄出来,只要是夜未央的人,都发一枚。告诉他们,以后这戒指,就代表着他们的身份,谁要是把戒指搞丢了,重罚。”
“老板,去了捕房的那些人要发吗?”
“发。我说了,这戒指以后就代表着夜未央的身份。以后所有加入夜未央的人,都发一枚这个戒指。”
“是,我明白了。”见着陈乐道认真的模样,韦正云老老实实点头。
他好像一不小心弄出了老板很喜欢,很重视的东西。
心中有点小得意。自己总经理的位置已经无人可以动摇了。
“老板,我还有一个问题。”韦正云道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
老板正在兴头上,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事。
陈乐道看着他。
“这戒指容易被人仿照,如果以后有人冒充我们的人怎么办?”韦正云小心翼翼道,担心扫兴被打。
要是让老板白高兴一场,他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陈乐道听完沉吟。一高兴差点忽略了这事。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好半法。即使有,这时候的技术应该也达不到。
“以后谁敢用这戒指冒充夜未央的人,就把他处理了。”这事好像没什么好办法。青帮的切口,不也有人借来用吗。
“另外,你制定一个保密条例。以后什么等级的人可以知道接触哪些事情,都要有明确的规定。我们是正规的歌舞厅,珍贵的歌舞厅就得有严谨的规章制度。”
韦正云听完艰难地点了点头,心头有点泛苦。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忍不住摸了摸脑袋。有这么个甩手老板,自己这一头茂密黑发只怕早晚得遭劫!
陈乐道还在想着戒指的事。
用铁戒指冒充夜未央的人,没什么用处。金银戒指的人,也只能在外面冒充冒充,狐假虎威,对夜未央也造不成太大的危害。
琢磨了一会儿,陈乐道还是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即使未来,都是盗版横行,何况现在!
谁敢冒充夜未央干坏事,就让他尝尝夜未央狗腿刀的滋味!!
希望少几个看盗版,不对,是少几个冒充夜未央的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转轮
翌日,训练场上很早便响起训练的声音。陈乐道站在办公室窗户前,观察着下方众人的训练。
夜未央的人,面试过后他都有些印象。人群中,这些人的训练明显要比其他人好上一筹。
“看来宋杰的训练效果还是不错的。”
陈乐道轻轻点头,心中比较满意。宋杰遇上他,少了一死劫,江湖少了一杀手,夜未央则多了一个还不错的教官。
小白胖子邓程文依旧是被训得最惨的那个,时不时就要被踢上两脚。陈乐道不过在窗户前观察了几分钟,对他印象便已很是深刻。
他那两半拉屁股,说不定都有两个鞋子了。
“叮铃铃~~叮铃铃~~”
正看着,身后电话铃突然震响起来,陈乐道收回目光。
“喂?”
“朋友?在哪里?”
他拿着电话手柄,听着里面的话,同时低头看了看办公桌。暂时没什么要紧事。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转身走向挂衣架。脸上带着点思索之色。
赫克托竟然要给他介绍个新朋友。电话里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挺高兴。陈乐道有些好奇对方是什么人。
笔趣阁
“能让这家伙这么高兴,不会和百乐门的事有关吧?”他边走边琢磨着。能让赫克托如此兴奋,恐怕也就只有跟百乐门相关的事情了。
开着铁林刚修好送来的车,陈乐道很快到了赫克托说的咖啡厅。
走上前去,一个头上裹着红布的三哥替陈乐道推开大门。
印度阿三,这词便是起源于这时代。阿三源于阿Sir,现在的人都叫红头阿Sir、红头阿三。上海话中与三相关的词通常都是贬义。这里的红头阿三同样不是什么好词。
进到咖啡厅,轻柔的音乐声飘入陈乐道耳朵。是英文歌。他正前方视线内,一个有着硕大喇叭的留声机正放着一张唱片。
在服务员引领下,陈乐道找到已经在咖啡厅坐下的赫克托和他所说的美国朋友。
“嗨,亨利,你终于来了!”赫克托高兴地起身招呼,嘴里喊着陈乐道的法国名字。
相比“陈”这个发音,还是亨利对他更为友好。
起身来,他张开双手就要拥抱。他之前没这毛病,或许是想要在他这个新朋友面前展示两人的关系。不过陈乐道用手抵住了他。然后拍了拍他肩膀,这便是算是招呼过了。
虽然拥抱是外国人的社交礼仪,而且还是好朋友之间才会这样。但如非必要,陈乐道还是不太喜欢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
赫克托早就知道陈乐道这个怪癖,笑了笑回击陈乐道肩膀,不以为意。转身给两人互相介绍对方。
“汤姆,这就是亨利.陈,现在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也是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赫克托热情地给他这位美国朋友介绍陈乐道。
汤姆.史密斯站了起来,朝陈乐道微笑着。
“亨利,这是汤姆.史密斯,我的新朋友,美国退役军官。别看这家伙跟那些大兵不太像,他退役之前可是一位少校军官!”赫克托对陈乐道说道。
“你好,史密斯少校,很高兴认识你。”陈乐道伸出右手。赫克托在说道对方少校身份的时候,对方嘴角翘了翘。
很显然,汤姆.史密斯对他曾经是少校的事感到自豪。
“你好,陈。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很遗憾,我现在已经不是少校了。而且少校没什么了不得的,你还是称我为史密斯吧。”史密斯微笑着和他握手。
陈乐道和赫克托说话时,用的是法语,和史密斯说话,又切换成英语。
“陈,你的英语很标准。我听赫克托说你是法国人,难以想象你居然会说这么标准流利的英语。”
几人客气了几句,在双方都有意拉近关系的情况下,两人的关系很快由陌生变得熟悉。陈乐道不再叫他史密斯,汤姆.史密斯也不再叫陈乐道陈。
“汤姆,你退役之前会是少校。这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相比军官,你更像一个拿纱布的军医。你知道,你和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大兵不太一样,不,应该说区别太大了。”陈乐道把话题转到对方的前职业上。
军人,还是少校。陈乐道对这个很有兴趣。他相信对方也会很愿意跟他们聊这个。
“哦,对。”汤姆点了点头。
说起这个,他脸上似乎带着点得意,眼睛都睁大了些,露出浅褐色的瞳孔。
“不过我是在军队中管理后勤的。你知道的,那些呆蠢的肌肉大个子只喜欢他们的同类,所以我只能去管理后勤。”
他挥舞着双手,说到肌肉大个子时,他双臂大大地张开。不知为何,陈乐道这一刻竟然想到了王六。
史密斯继续富有激情地畅说着他的军人生涯。
“他们——那些肌肉大个——虽然嘲笑我的体格瘦弱的像只绵羊,我却嘲笑他们像大笨牛没脑子。那些大兵脑子里除了那该死的发达的肌肉,根本没有半点智商。不然他们就不会被那些黑心上司忽悠着上战场送命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脑子,所以最后我成为了少校。”
说起在军队中的事情,汤姆.史密斯显得兴奋且自豪。能在军中成为少校,做到那些个大个子没能做到的事情,这是他干过的最为骄傲的事。
他此刻显然忘了他刚才还说少校没什么了不得的。他双手上下挥动,眉飞色舞。
陈乐道安静地听他讲述,嘴角始终带着微笑,并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做着一个合格听众应该做的事情。
听得出来,汤姆.史密斯对他们漂亮国那套爱国主义并不放在心上。三人谈论了美国的军事、政治、经济还有历史。他嘴里时不时就会飚出一个蠢货、混蛋的词来。
很好,这很漂亮主义!陈乐道对赫克托给他介绍的这个朋友感到还不错。
“汤姆,你到中国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是来旅游么?”陈乐道问。
这片土地在西方国家眼中除了落后,还有神秘和财富的代名词。有人喜欢远渡重洋来这里瞧瞧这里到底怎样个神秘法,也有人打着发财的心思想来这里捞一笔。
这里的丝绸,这里的瓷器,这里的古董,在他们国家都很受那些富豪的欢迎。
听到陈乐道这话,汤姆摇了摇头。
“我现在是一名商人,从事商品贸易。你知道的,我曾经是一名军人,还是一名少校。军队里的很多东西,在这个国家都很受欢迎。而这个国家的瓷器、古董,在美国同样很受欢迎。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两个国家有需要的人送上最好的服务。”
汤姆朝两人笑道,眼神中带着深意。
商品贸易?
你这不就是个倒爷吗!还是个国际倒爷!陈乐道心里想到。
“是吗,这个生意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应该会很赚钱。”陈乐道笑着称赞。
心中虽然对汤姆所说的“商品贸易”感到吐槽。但他对汤姆所说的军队上的东西很有兴趣。
“不不不,”汤姆快速摇着头,“亨利,我的生意可没有你的生意赚钱。我听和赫克托说过,你开的歌舞厅在这里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很多的顾客,很赚钱。”
他朝陈乐道竖起一只大拇指,说起这个,他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
他言语不停地夸赞着陈乐道的夜未央歌舞厅。不过陈乐道从他的话中却是品到了其他的意思。
这家伙好像不是来跟自己交朋友,而是冲着歌舞厅来的。
陈乐道没有猜错。很快,汤姆.史密斯就暴露出了他这次来结识他的真实目的。
就和他最先想到了一样,赫克托介绍这人给他认识,和百乐门有关。
自从那天陈乐道对赫克托说他将来能比肩梅耶.罗斯柴尔德之后,赫克托新歌舞厅的事就更加山心了。
“亨利,赫克托对我说了你们计划要开一家更大的歌舞厅。我对此很有兴趣,不知道我能加入你们吗?”汤姆.史密斯虽然跟陈乐道拐了很大一个弯,但此刻却是十分直接。
他双手虚握撑着桌沿,身体前倾,目光真诚地看着陈乐道,眼神中似有渴求。
陈乐道看着他模样,心道一句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鲁迅先生说了那么多话,就没有一句是错的。
他侧头看了看赫克托,赫克托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带汤姆.史密斯来见陈乐道就是为这事。
没有拒绝的道理。陈乐道想了想。
他本就想找几个有背景的外国人一起给未来的百乐门撑场面。汤姆.史密斯是上校,有军队的关系,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当然可以了。汤姆你愿意加入,我想我们只会更加顺利。”陈乐道点了点头,露出高兴的表情。
汤姆.史密斯听到他这话,眉毛一松,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露出轻松畅快的笑容。
赫克托对他说过,歌舞厅的事情是陈乐道做主,如果陈乐道不同意他加入。那他赫克托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陈乐道点头,现在这事就成了!
见陈乐道之前,他已经去夜未央歌舞厅看过,知道那家歌舞厅有多好,必然是日进斗金的存在。
以现在的经验去开一家更大的歌舞厅,生意必然会更加火爆。
汤姆端起咖啡杯,没有酒,他要用咖啡代酒,和陈乐道干一杯。
不过陈乐道话还没说话,他继续道:
“汤姆,我非常欢迎你加入我们,但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告诉你。”
汤姆放下咖啡,认真地看着陈乐道。
“请说。”
只要能一起开歌舞厅,他不认为其他的事还叫事。
“我和赫克托之前有过约定,这家歌舞厅的经营权必须归我。由我全权负责。”陈乐道说。
不管谁加入合作队伍,经营权都必须掌握在他手中才行。
“当然了,”汤姆听完笑了起来,他以为陈乐道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亨利,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将歌舞厅经营得像夜未央那般好。我支持你,经营权全部归你。”
汤姆.史密斯笑着。他想跟陈乐道合作,只是想多赚点钱。一切能赚钱的生意他都喜欢。在美国,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能比钱更让人喜欢吗?
如果有,那是白色的皮肤了!
“我会和你们合作开歌舞厅,但我的贸易生意我也不会放弃。我需要往来于两国之间,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歌舞厅的事情。即使你不说,我也希望能由你来经营歌舞厅。
没有你经营的歌舞厅,会丧失它真正的灵魂的。”
汤姆笑着,无声无息地夸赞着陈乐道。
陈乐道也笑了,他没想到赫克托介绍的这个朋友说话竟然会这么好听。
“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陈乐道端起咖啡杯,朝两人示意。
“合作愉快!”三个咖啡相互碰触,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出了咖啡厅,汤姆.史密斯离开,赫克托却是坐着陈乐道的车一起朝巡捕房而去。
“亨利,我听说捕房招的新人已经开始训练了?”车上,赫克托问陈乐道。
陈乐道点头,道:“赫克托,你有好些天没去捕房了?这事竟然是听说的!”
赫克托闻言讪笑几下,居然忘了这事!
“我这不是为了尽快地将歌舞厅开起来,在努力帮我们找合作伙伴吗!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了汤姆。
如果我天天在巡捕房待着,那我就不可能认识汤姆了。”赫克托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这里理由似乎很合适,说着说着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陈乐道笑了笑,也不拆穿他。赫克托去不去捕房,对他没什么影响。反正这家伙也就只是个摆设。
“你是怎么认识汤姆的?”他问。他对汤姆.史密斯这个国际倒爷有不小的兴趣。
“你是说汤姆?”赫克托道,“他才刚开始干这个,虽然他说他是从事贸易的,但事实上他一个单子都还没有谈成。”
陈乐道安静听着赫克托和汤姆的认识过程。赫克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亨利说他将来能比肩梅耶.罗斯柴尔德。他的潜力只有亨利一人发现了。亨利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亨利的。
“汤姆想要建一个仓库,但他没有地。他知道桑德曼(舅舅)在这方面有很多关系,所以想通过我认识他。
聊天过程中我们说起了歌舞厅的事情,他似乎很感兴趣。过了两天后,他又找到我,说希望能加入我们。
我觉得他还不错,正好我们缺合作的人,就带他来见你了。”
陈乐道听了点了点头,继续问:“你知道他具体都倒卖些什么东西吗?我是说他从美国运过来的货物。”
赫克托摇了摇头。
“他现在没有货物,这次他是来考察的。他需要先找到会买他货物的人,他担心他的货物运过来后没人买或者价格不合适,那样他会损失很大一笔运费。”
“这样么。”陈乐道点了点头,嘴里沉吟着。
“怎么,你对他的货物感兴趣吗?”赫克托问。
“虽然我没见到他的货物,但我跟他聊过。他的货物主要应该是枪械之类的。”说到这,赫克托将自己的声音给压低了些,神秘兮兮地。
“噢,对了!你看,他还送了我一个礼物。”赫克托将手伸进衣服内兜,掏出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转轮手枪来。
“汤姆说这是美国柯尔特公司生产的转轮手枪,还是全新的。”他把枪递给陈乐道。
陈乐道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过赫克托递过来的转轮手枪打量几眼,车子直接被他停在了路边。
他仔细看着手中的枪,甩出转轮来,里面没有子弹。
“我担心误击发,就没有装弹。”赫克托说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手中的枪。
枪身很短,和他见过的那些转轮不太一样。击发槽和枪管是全新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二手货。枪身侧面有一个小马的符号,这是柯尔特公司的标志。
“你喜欢吗?送你给吧,它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见陈乐道目光盯着枪不移开,赫克托爽快说道。
陈乐道摇了摇头,甩回转轮,把枪还给了赫克托。
“不用,既然是送你的你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他说道,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碰到一个倒卖军火的家伙!这倒是意外之喜。”
第一百三十章 他来了,他来了
将转轮放回内兜,赫克托眼珠子转悠两下,只觉陈乐道心思古怪难猜。有一半中国血统,果然还是有些不同。
车子再次启动,朝霞飞路捕房而去。
上了二楼,赫克托没去自己办公室,跟在屁股后面走进巡长办公室中。
刚进办公室,下方训练场的声音便透过窗户传了进来,清晰可闻。
陈乐道在沙发上坐下,赫克托跑到了窗户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
看着下方散开站满训练场的人,他回头道:“亨利,捕房这次需要招这么多人吗?”
他端正的五官搭配出疑惑的表情。下方那些人粗略一看只怕不止半百。
“要的,只怕这些人最后还不够呢。”陈乐道回应。
赫克托看了一会儿走回沙发处,陈乐道抬头对他说:
“你回去后,可以提醒库普曼先生(舅舅)先找一处合适的地皮,将其买下来。然后找一个设计师,将建筑设计出来。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人,我们便先开工。”
陈乐道将刚坐在沙发上思虑好的事情对他说出。赫克托脸上先是惊喜,随后又是疑惑。
“我们不需要找合作人了吗?还是有亨利就可以了?”赫克托看着他。
陈乐道摇头。
“都不是。”他道,“赫克托作为合作人对歌舞厅的经营的确有帮助,但我说的合伙人是有权势的中国人。”
陈乐道没细说其中原因,以赫克托的智商要弄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那么容易。
“你不是想尽快将歌舞厅开起来吗?合作人随时都可以找,这并不耽误我们先将歌舞厅建起来。”
至于钱的问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靠他存在银行中卖家产的那些存款以及这几个月赚的,再加上赫克托的比利时舅舅,以及刚加入的汤姆.史密斯。
筹钱不是问题,陈乐道更想要的是人脉。
可惜戴老板现在还没起来,否则......
“对了,还有戴老哥!”陈乐道突然停下对赫克托说的话,脑中灵光闪烁。
见陈乐道突然又停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赫克托忍不住摇了摇头。
“要不要拉他一起?他现在还不像以后那么位高权重。现在找他合作,不是巴结,更像是我在照顾他,给他个财路。
这比不上雪中送炭,却也好过锦上添花。我和他现在和他同甘,他以后好意思不照顾照顾我吗!”陈乐道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心里有了想法。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亨利,”赫克托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动。
陈乐道这突然浮现的笑容看得他不舒服。一幅不怀好的模样。
“亨利,你想什么呢?”
陈乐道回了神,朝他笑笑。
“没什么,我在想歌舞厅的未来。”
“我真的现在就让桑德尔去买地,找设计师吗?”他确定似地问道。
“当然,”陈乐道点头。
之前他不急,那是觉得时间还早,但那晚仔细想了想,他突然发现时间好像也并不多。
“大概要多大呢?”确定现在就可以买地,赫克托也有些激动了。
陈乐道低头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跟库尔曼先生和汤姆约个时间,我们见一面,先成立一个公司,确定每人的股份。然后我们再说买地的事情。”
“好的,没有问题。”赫克托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道:“亨利,你有没有想好公司叫什么,或者歌舞厅叫什么?”
“你认为百乐门怎么样?”陈乐道说。
既然是和其他人和合作,陈乐道不打算将夜未央的名字搬过去。百乐门这个名字不差,上海滩少了百乐门,总是缺少些味道。
“百乐门?这有什么寓意吗?”赫克托好奇问。
他知道中国人取名字都有深意,或是寓意美好,或是祝福,或是纪念等等。
“意义吗?”陈乐道想了想。
这名字不是他取的,它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百乐门,就是说这个门内有很多可以寻乐子的东西,任何人想要的任何娱乐项目都可以在这个门内找到。”他说出一个不知道符不符合原意的解释。
“可不是只有百乐吗?为什么任何乐子都可以寻找到?”赫克托.麦奎因疑惑地看着他。
陈乐道语气一滞,瞧着赫克托疑惑的神色,深吸一口气。
“这你不用管。”
“......”
“所以我们要开的歌舞厅就叫百乐门歌舞厅吗?”他道。
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只要能赚钱就好。就像夜未央一样。
名字怪怪的,但就是能赚钱。
“可以这么说。”陈乐道点头。他想说其实已经不局限于歌舞厅,但想不到更好的名词。
总是不能叫夜总会的。
赫克托离开后,陈乐道坐在沙发上想着怎么把戴老板拉下水的事情,琢磨着琢磨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走过去拿起手柄,电话接通。
“喂,”
对面传来说话声,陈乐道安静听着。
“这么快就要到了吗?”陈乐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电话是徐志摩来的,他说泰戈尔就要到了。
“好的没问题,”他拿着手柄点了点头,“我去哪里和你汇合?”
....
两天后,福煦路,徐家。
徐志摩家里是经商的,不差钱。但和前妻离婚后,他跟家里的关系就有点僵了。他也是个有骨气的,不拿家中的钱,硬是靠自己的才华养活两人。
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家在福煦路一条里弄中。看前边的话这两夫妻的生活听着似乎有些惨淡,但事实上那是和徐志摩老家情况相比。
有脑子的人,不论在哪,都是不至于过得太差的。
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生活过得并不算差,只是开销相对两人的收入来说确实不小。
停了车,陈乐道沿着徐志摩给的地址找到了徐家。站在门外,里面有人声传来。敲了敲门,很快打开。
开门的是陆小曼,见到陈乐道,笑着招呼往里进。
进了屋,客厅中坐着几人,目光都朝他这里看来。徐志摩和郁达夫陈乐道已经见过。在两人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人。
这人身体罩在米色风衣之下,脚上穿着一双灰色长筒靴,气质和陆小曼温润中带着点妩媚不同。她给人的第一感觉便知肯定不是柔弱女子。
头发盘成一个发髻,露出白皙光滑的额头,脸上带着微微地笑容看着陈乐道。眼中还带着点好奇。
徐志摩和郁达夫站了起来,陈乐道走过去,陆小曼关上车后同样走了过来。
陈乐道不认识的女孩站了起来,陆小曼笑着站两人中间,微笑着给两人介绍对方。
“乐道,这是盛柒小姐,是我和志摩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去接泰戈尔老先生的。”她对陈乐道说。
陆小曼说完,叫做盛柒的女孩白了一眼陆小曼,然后微笑着朝陈乐道主动伸出手来。
“你好,陈先生,我叫盛柒。听小曼和志摩说生意正当红火的夜未央歌舞厅就是你开的,我对开歌舞厅也很有兴趣,以后陈先生可得多多教教我。”
她说话不似一般女孩,很直爽简单。陈乐道在上海滩也见过了不少女人,要说让他感觉最舒服的,就是面前这个。
没有那么的客套和礼节,很简单,很轻松。见面就想拿她当自己人。
陈乐道伸手和她轻轻握了握。脑子里却是想起了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报道。
盛这个姓并不常见,但在这上海滩,这个姓却是不简单。
如果说冯氏商会在上海滩黑色势力中执牛耳,那盛家,则是站江南商界中的顶端。盛家底蕴,远不是冯家可比的。甚至有传言说,冯敬尧能有今天,背后少不了盛家的支持。
冯家不比盛家,盛家是从前朝洋务时期便延续下来的家族。翻开历史书,找找近代那些带有“第一”这个字眼前缀的那些产业。多数都会有盛家人的影子存在其中。
若论资本,盛家在江南一带称第二,无人敢言第一。
不过盛家年轻一代,与盛家老一辈相比,可谓是人才凋零。自从盛家老爷子去后,盛家在上海滩的声威便不复往日。
盛家老爷子去后,盛家由庄老夫人掌权。
庄老夫人出自书香世家,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且嫁给盛家老爷子后,便一直辅导老爷子管理着家族。
庄老夫人在的时候,小辈们自是低眉顺眼,兄友弟恭。
但前段时间,上海滩商界发生了一件大事,盛家庄老夫人仙去了。
老夫人一走,盛家的最后一根擎天顶梁柱便也没了。家族内乱,原本恭兄友弟的几兄弟便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抢夺起家产。
如此大的事情自然逃不过中国第一代记者们的法眼。上海滩的老老少少们可都还指着他们来尝尝这个天大的瓜。
最近一段时间,盛家的事几乎霸占了报界“热搜榜”,每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逃不过盛家二字。
这天大的瓜,陈乐道也是被迫尝了两口。
报纸上说盛家几兄弟争家产争红了眼,已经不顾什么兄弟姐妹之情。最小的两个妹妹直接被他们剔除出了家产继承人的行业。
盛家的七小姐和八小姐这几日已经成了舆论同情的对象。陈乐道记得,那七小姐,好像就叫盛柒来着,
不会这么巧吧?陈乐道看着面前这位,心中暗道。
见陈乐道一直盯着盛柒小姐,徐志摩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抬手捂着嘴咳嗽一声。
“那个,乐道,坐坐坐。”他拉着陈乐道在沙发上坐下。心中都替陈乐道尴尬。
虽然盛柒小姐是挺漂亮,但你也不能这么盯着人家不是。
陈乐道回神,知道刚才失态了,朝盛柒小姐歉意一笑。郁达夫坐在一旁笑着看好戏。
自己和老徐也自诩风流,但老陈,却是让他大有自愧不如之感。至少他是做不出如陈乐道这般盯着人家女孩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的。
老陈真可谓是:眼光毒辣,快狠准啊!
倒是盛柒小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可不觉得自己漂亮到能让人目不转睛的地步,直言道:
“陈先生应该是从报纸上看到过我的名字才失神的吧。”
陈乐道满是歉意对他尴尬一笑,不管因为什么,这么盯着别人看,都是不好的。更别说此刻让人说出了心思。
“真是抱歉,确实是从报纸上看到了些跟盛小姐相关的事情,以致刚才失礼走了神。”
在漂亮女人面前,陈乐道总是愿意露出自己彬彬有礼的一面。
“没关系,这段日子我家的事只怕已经闹得整个上海滩无人不知了。”她自嘲般说道。
作为盛家老爷子最小的两个孩子,她从小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老爷子和老夫人对她虽是极尽宠爱,但她可没沉浸于此。
她从小便聪明伶俐,见多识广,不仅能画善绣,同时还写得一手好字。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她,同时还会一口流利的英文。
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她此时已经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豪门闺秀。父亲一走,她便在生活在母亲庄夫人膝下。
她与其他千金小姐不同,她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基因。外表柔美秀丽,但内心坚韧刚烈。虽然因母亲的去世而伤心,因家事的骚乱而劳神。但她的内心,依旧强大。
面对她这模样,陈乐道反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好像不够熟悉,转个话题,陈乐道一时有点想不到该说啥。
好在陆小曼心思灵通,即使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小柒,你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真得放弃继承权利吗?”陆小曼直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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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了,按照法律规定,未成家的子女都有继承家产的权利。他们既然要分家产,那自然应该有我和妹妹的一份。”她笑着说道。言语和笑容中都带着坚定不移。
“不说我的事了,我们今天不是去接泰戈尔先生的吗?人已经到齐了,我们要不先去码头吧?
我们等老先生没关系,要是老先生先到,让他在那里等待我们就不好了。”
或许是感觉家产的话题太过沉重,她主动转移了话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没牌面的人
杨树浦,大来轮船公司码头。
码头上站着不少人,眼睛时不时就要扫一眼海面。他们的亲人朋友,正在海上航行而来。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人们脸上早早地就露出了期待之色。
在人群一侧。这里人要相对少一些。陈乐道、徐志摩等人就在这儿等着轮船的到来。
陆小曼和盛柒两人站在一块,轻声聊着。陈乐道、徐志摩、郁达夫三人离两人有几步距离,嘴里同样闲聊着。
久等不见轮船,陈乐道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来。
“噢,乐道也喜欢抽哈德门吗?”见着陈乐道手中烟盒,郁达夫不由笑着说道。
“怎么,这还有什么说法吗?”陈乐道递出烟盒,示意郁达夫。
上次夜未央第一次见面,他知郁达夫喜欢喝酒,至于烟,却是不知道喜不喜欢,
郁达夫笑着从中给自己抽出一支来,嘴里说道:
“鲁迅也喜欢抽烟,且喜抽哈德门。见你掏出这盒香烟,我这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鲁迅先生爱抽烟,这是陈乐道这个后世之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不知,鲁迅先生原来还喜欢抽哈德门。
陈乐道笑了笑,“原来我与鲁迅先生还有相同的爱好吗?这倒是让人高兴。”
说着他就要将烟给放回兜里。徐志摩是不抽烟的,一如他才子的人设,即使是酒,他也不怎么喝,都是浅尝辄止。
“给我一支。”徐志摩看着他手中的香烟,突然开口。
手中拿着烟的两人动作一顿,都是讶异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抽烟吗?”陈乐道说,同时将烟给递了出去。
徐志摩摇摇头不说话,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来。
擦燃火柴,点燃香烟。陈乐道和郁达夫熟练地吸了一口,眼睛注视着徐志摩,眼中带着期待。
“咳咳咳!!!”
结果没让人失望。
吸一口烟后,徐志摩大声咳嗽起来。两人看着对视一眼,嘴角露出无良的笑容。
另一旁的陆小曼和盛柒视线被吸引过来,见到弯腰咳嗽着的徐志摩。陆小曼走过抚了抚他后背。
“怎么还吸烟了,你不是一向不喜吸烟的吗!”陆小曼道。
不过语气中倒是没有责怪,她自己也吸烟。
徐志摩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咳嗽几声后缓了过来。
抽烟,不是喜欢,不是好奇,而是想找个缓解压力的方式。
“怎么了,看上去怎么还这么惆怅。”郁达夫问道。
徐志摩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平静的海面,良久才道:
“想到了一些感慨的事情。诗人的归宿,难道就是如此吗?他老了,遭了新时代的摈斥。当初他老人家第一次来华,是何等的盛况,而现在呢?”
他语气低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看着远方。
陈乐道不知道徐志摩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想想徐志摩一生的经历,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悲也可叹。
郁达夫比陈乐道了解徐志摩,对徐志摩这感叹,他倒是感觉约莫知道些什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徐志摩旁边的陆小曼,他同样没说话。
谁让自己和徐志摩,半斤八两呢!
“遭时代摒斥,”陈乐道想着徐志摩这句话,“他摈斥不了我!”
陆小曼和盛柒又讲悄悄话去了。为了驱散沉重的气氛,郁达夫目光落到陈乐道身上,他碰了碰陈乐道胳膊。
“乐道,你也有二十多岁了吧?”他道。
“对啊,怎么?”陈乐道看着他,不知道郁达夫想说什么。
面前这两人都是九零后,他是零零后,在这两人面前,他只是个弟弟。
“看你的样子还没结婚吧?在志摩家的时候你看盛小姐那眼神,怎么,心动了?”他朝陈乐道挑动眉毛,嘴角带着丝丝笑容。声音压得极低
听到这话,徐志摩果然从伤春悲秋的情绪中脱离。好奇地看向陈乐道。
要说容貌,盛柒不比他媳妇差到哪里去。要说家世才学,盛柒家世更胜,才学也不比他媳妇差太多。论性格,则盛柒更为独立,更有主意。
徐志摩想了想陈乐道和盛柒各自的喜好和性格,突然发现两人似乎还真挺合适。他亦未听说陈乐道和谁有婚约。
至于和冯家小姐的传闻......只是传闻罢了。况且冯家——想必和乐道不是良配。
“......”
瞧着两人目光,陈乐道颇感无语。
这两人自己风流,却把自己也看作同类了!
徐兄你一人与民国四大美女其二牵扯不断,竟然也好意思八卦别人!陈乐道真是不好意思说。
“你们想什么呢!我对盛小姐可没那想法。”陈乐道狡,辩解道。
“盛小姐跟你可是良配啊!”郁达夫露出怂恿的眼神。
见到别人第一眼就走不动道了,还说没什么想法!!老郁我可不信。
“盛小姐跟志摩和小曼是好友,你要是真有想法,这可是好机会。而且这还有一个浪漫的大诗人。”他拍了拍徐志摩。
“让志摩给你代笔一首情诗,再有小曼助力,你们这事还不是水到渠成吗!难道你认为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孩能不被志摩的情诗打动不成。”
郁达夫朝陈乐道挤眉弄眼,竟是给他把办法都想好了。
此刻的达夫先生,哪还有那个写《故都的秋》的忧郁文人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心思活泛的有文化的流氓。
偏偏徐志摩听到这话,还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给别人代笔自是不可,不过若是能以一诗,成就乐道和小柒一段佳话,我倒很是乐意。”徐志摩说着说着也自露出笑容。
“......”
老兄你有这实力我是信,但我陈乐道绝不是那般人啊!!
陈乐道摇头晃脑,想不通这两人怎么就把话题扯自己身上了,而且还是这种莫须有的事。
“咦!船来了,咱们等的就是那艘船吧!”陈乐道指着海面上远远驶来的轮船,大声道。
两人注意果被转移,目光朝海上望去。一辆客轮不知何时出现在海面上。船头树立着不少人影,似在朝这边挥手。
码头上的人同是如此,比之刚才,又热闹几分。
轮船靠岸,徐志摩和陆小曼两人亲自上前。老诗人实则前不久到过上海一次。不过没待多久就离开,前往西方讲学。这次来此。实则是讲学归来。
没等多久,陈乐道终于看见了这位闻名世界的老诗人。他出现在人群中的第一时间,陈乐道目光就被他吸引了过去。
不是他多么仙风道骨,与常人不同。而是因为其着装与人群中人大不相同,且留着一大把花白胡子。
若论胡子和华发,其实说他仙风道骨倒也不是太离谱。
徐志摩和陆小曼充作两个小辈一左一右搀扶着。陈乐道,郁达夫和盛柒则站在旁边。
没见到之前甚是期待,真见到了,倒是不知该说什么。
是讲你好,还是讲Hello,还是空你七娃??
好像都不太好。
徐志摩给老诗人介绍了陈乐道和盛柒。郁达夫老诗人早已认识,自不必介绍。
老人是懂英文的,几人用英语交流。老人挺和蔼的,时不时就露出笑容。
相比徐老兄和郁老兄,这位老诗人可算是满足了陈乐道对一位伟大诗人的全部想象。
几人回了徐志摩家,没有什么热闹非凡的晚宴,老诗人老了,而且如今之文坛,对其反对的声音不少。
按照老诗人的说法,低调一些。他只是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了。
几人自己在徐家弄得饭吃,几个男的都不像能弄饭的人,自是两位女士下厨。陈乐道本想客气的去打打下手,但被两人拉了出来。
这么厉害的大诗人在这,去洗什么菜!
几人围坐在客厅,随意谈论着。除了跟着老诗人一起来的随从,几人中陈乐道是最没牌面的。
泰戈尔、徐志摩、郁达夫、陈乐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混进去一个物种不明的玩意。
几人谈论文学时,陈乐道就嘴角带笑,时不时点一下头,坚决不发一言。
他那点文化知识忽悠冯程程都还得用前身的知识储备和自身的“高瞻远瞩”相结合才行,在这三位面前。再来那就真的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谈论当前时局,陈乐道倒是时不时能插一嘴。但也不能聊得太细。要是追根究底,他也得原形毕露。
咱好歹也是一穿越者,在你这三位面前。咋就觉得自己这么没有牌面呢!
陈乐道第一次感觉如此郁闷。
好在,三人虽是历史留名的人物,但也会聊聊家常。陈乐道还不至于尴尬得脚趾紧扣地板。老诗人坐了长时间的船,身心俱疲,早早休息。
“乐道,时间有点晚了。小柒一人回去危险,你帮忙送她回去吧。”
晚宴过后,郁达夫叫走徐志摩,两人走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回来徐志摩就对陈乐道说。
徐志摩说完,郁达夫还朝陈乐道挤了挤眼睛,嘴巴无声开合。
“把握机会!!”
“......”
这哪有半点像文人的模样!
“哦,对啊,小柒你一人回去太危险了,让陈先生送你回去吧。”陆小曼说道。
盛柒出行自然是有车的,可惜司机早就让早有预谋的郁达夫给打发走了。
不给两人反对的机会,郁达夫也在一旁附和着。这三人,此刻像极了后世那些为了帮助室友脱单,一个个争相出主意的损友。
从徐家出来,陈乐道替盛柒打开门,等她上车后自己再坐到驾驶位。
“盛小姐,不知道你家在哪里?”陈乐道问。
“陈先生,你的夜未央歌舞厅我还没去过呢。现在还有时间,介不介意陪我去坐坐。”盛柒笑道。
“盛小姐想去歌舞厅吗?当然可以了。”陈乐道点头。
盛柒坐在旁边,两人虽然已经熟悉,但陈乐道还是不知道该说些啥。狭小空间内安静得有些尴尬。
陈乐道脑子快熟转动,寻找着话题。
“今晚菜都是盛小姐做的吗?”陈乐道找了不太好的话题。
盛柒闻言忍不住莞尔一笑,好似察觉到了陈乐道的窘迫,也不拆穿。
“是啊,陈先生觉得怎么样。”她道。
“很好吃,比饭店做的都好吃。”陈乐道说。
然后......安静......
陈乐道一直觉得自己是能说会道的,但此刻确实有点卡壳了。
“陈先生今晚跟泰戈尔老先生好像聊得很开心?”盛柒主动道。
陈乐道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个切入点了。
“唉,开心可说不上。”陈乐道摇了摇头,又想到聊天时的情景。
“跟他们三人相比,我就像个不学无术的人。”
陈乐道有点庆幸这次接的人是泰戈尔,不是爱因斯坦,这要真来个搞物理化学的,他那初中的物理知识,说不定会问出“爱因斯坦先生,请问您是怎么发现牛顿第一定律的。”这种愚蠢的问题。
陈乐道将自己之前的囧境毫无顾忌地说出,时不时引来旁边人的笑声。笑声多了,车内气氛总算是不再那么尴尬。
“老板!”
陈乐道带着盛柒走进夜未央,刚上二楼便遇上了韦正云。韦正云看了一眼盛柒,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目不斜视。
唉,又多了一位老板娘!韦正云心中感叹。
男人,真是一有钱就变坏!
看着脸上带着笑容,心情似乎还不错的老板。韦正云心中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下。
“韦经理,你好。”盛柒伸出手。
韦正云瞄了眼老板,见老板脸上没露出什么异色,才轻轻跟她握了握。好似烫手一般,又赶紧松开。
两人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
“你的员工好像都很怕你?”坐下后,盛柒想到刚才韦正云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
对徐志摩三人让陈乐道送她的事,她大概猜出了三人的用意。这是不是陈乐道的意思她不清楚,不过她觉得面前这男人挺有趣。
有时候挺健谈,有时候好像嘴又有点笨。不过最有趣的一点是,陈乐道跟她接触过的那些人都有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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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导西学后,以前的很多繁文缛节都被废除了,但依旧还是能在人们身上寻到些许蛛丝马迹。但在陈乐道身上,她却是一丝一毫都没发现。
这难道还不算有趣?
短暂的接触中,陈乐道所做所为都在尽力做到和他们一样,但她还是感觉得出。有所不同。
这就是在西方出生并长大的人和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的区别吗?
她心中有些好奇。
尤其在进入这夜未央歌舞厅。进入了这里后,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另一个陈乐道。
陈乐道听到盛柒这话不由笑了笑,想到了丹哥的那句台词。
“他们不是怕我,他们只是尊敬我而已。”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他们不是怕我,只是尊敬我而已,”
盛柒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人,她没想到陈乐道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是怕,而是尊敬!
回味这话,看着陈乐道脸上淡然的笑容。盛柒感觉怪怪的。
好像有几分道理,好像又有几分不对。
这时韦正云亲自充当服务员拿着一瓶酒走了上来。他这个总经理充当陈乐道的专属服务员似乎有几分上瘾了。
韦正云离开,盛柒想到这里服务员的特殊。
“这里的服务员为什么身上都配有一把刀?”她略带好奇地问。
这是走进个歌舞厅后就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一个疑问。这样的歌舞厅,还从未听闻哪里有过先例。
“上海滩太乱了,夜未央是我初到上海时开的,当时无所依靠,只好这样用来震慑那些想上门捣乱的人。”陈乐道笑着回答。
盛柒不是第一个问他这问题的人,只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盛柒小姐微微点头,有所理解,接着又笑着道:
“我还以为这是为了追求新奇,借此吸引顾客呢。”
盛柒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夜未央。夜未央第一次进入她视线就是因其特立独行的经营方式,或则说是特立独行的服务员们。
对歌舞厅产业,她很有兴趣,也多有研究。当夜未央突然在租界声名崛起后,她就对夜未央有过研究。
在她看来,夜未央能在歌舞厅这一行里异军突起,既有偶然性也有趣味性。
夜未央出现之初,和其他歌舞厅相比,并没有太多的优劣之分。甚至因为歌舞厅中少了一些服务,还让一些人对这里并不是很感兴趣。
最初的变化,就是服务员的变化。所有服务员都突然换了装,每个人身上都多了一把刀。
紧接着就是歌舞厅的经营方式,一些乱七八遭的东西被剔除,歌舞厅变得异常的干净。然后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句话——顾客就是上帝,说这句话是夜未央的经营方针和服务宗旨。
上帝这词,盛柒知道。这是西方基督教所信奉的神,就跟中国的那些神仙差不多。只是中国神仙分工明确,而西方上帝则管得有点宽。
对比而言,这上帝应该和老天爷差不多。
对待顾客,就要像对待老天爷一般。想到那些教堂中人对自家上帝的态度,盛柒感觉这话异常有道理。
而这句话,据说也是面前这人对他的员工说的。
陈乐道笑了笑,点头道:“也有这一部分原因吧。事实上歌舞厅最初能将顾客吸引过来确实是因为这个。”
“盛小姐对歌舞厅很感兴趣吗?”他问。
看盛柒这模样,似乎对歌舞厅很有研究的样子。想到盛柒出身盛家,陈乐道心思不由一动。
盛柒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楼。
“中国相比西方,娱乐方式太过匮乏了。上海滩现在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但娱乐场所依旧不多。中国人口众多,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娱乐产业应该很有前景,只是现在还没有将其开发出来。”
陈乐道讶然地看着盛柒,这番话不说对不对。只说这番话从一个民国女人口中说出,他就感觉很怪异。
虽然他知道民国有不少才女,也有不少女强人。
薛良英那位大律师未婚妻是他知道的第一个女强人,面前这位,是第二位。
瞧着陈乐道那似乎有些惊讶的神色,盛柒不由笑了笑。
“陈先生觉得哪里不对吗?”她问。
陈乐道摇头。
“不是不对,而是盛小姐的想法与我有些不谋而合。”
“实不相瞒,我正在筹划着开一家更大的歌舞厅。与盛小姐一样,我也很看好上海滩的娱乐产业。我也认为她的潜力很大,只是还未开发出来。所以这次我准备开一家全上海,甚至全中国最大的歌舞厅。”
这下轮到盛柒惊讶了。她瞪大双眸,淡雅的黑色睫毛上下眨动,定定看着陈乐道。
原来不只她一人有这想法吗!
难怪他一幅惊讶的神色,他们两人竟是有相同的打算!
盛柒收起心中惊讶,笑着说道:“看来这次和陈先生相识还真是缘分了。我与陈先生一样,也正有开一家全国最大歌舞厅的想法。”
“是吗!”陈乐道看着她,盛柒这模样,好像不是在说笑。
“我连歌舞厅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百乐门。正打算这次解决了家里面的事情后,就着手去做这事呢!”盛柒笑着道。
她遗传了父亲的优秀基因,并且从小就跟在父亲身旁,耳濡目染之下,对经商之道很有见解,也很有自信。
虽然一直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但她对自己的百乐门计划很有自信。相信一定能成功。
陈乐道和她年岁相仿,不说已经有夜未央这个成功的例子在前,就说陈乐道和她有相同的看法。她也对陈乐道很是佩服。
她出身商人世家,经商是刻在她血脉中的能力。且她家在江南商界执牛耳。往前几年,父亲还在的时候,说她们家是全国首富,都不会有人反对。
她能看出上海滩娱乐行业的潜力并有所计划,这对盛家子弟而言,是理所当然得的事。但陈乐道和她可不一样!
盛柒此刻对陈乐道更有兴趣了。
她对陈乐道感兴趣,殊不知陈乐道此刻心情却是复杂至极。
李鬼遇到李逵是什么感觉,陈乐道此刻大概就是什么感觉。
陈乐道看着盛柒。你要开一家歌舞厅?名字还要叫百乐门?你这不是闹呢嘛你这不是!
万万没想到,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这特么不就跟范闲正要当众抄诗,却发现李白、杜甫、苏轼、李煜、辛弃疾、白居易、高适、范仲淹、王维、柳宗元、陈子昂等等人全都坐在对面一样吗!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见陈乐道不说话,又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盯着她不眨眼。盛柒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她知道陈乐道这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走神了。
韦正云在老远处看着这一幕,叹着气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将新老板娘的名字记了上去。
这一页纸上写着四个名字:冯程程,方艳云,温曼如,以及新加的盛柒。
“老板就是老板!”他摇头晃闹地离开。
方艳云听服务员说老板带了位不认识的女士来,正要来看看,刚走上二楼,就瞧见盛柒亲昵地伸手在陈乐道眼前晃动着。
又是长得这么漂亮的!
方艳云驻足在原地,伸手从旁边服务员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酒,转身又走了下去。
陈乐道回了神,听到盛柒的话,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笑了笑。
“没什么不对,盛小姐刚才那句话说得太对了,我们能遇上,还真是缘分。”陈乐道笑着。
盛柒眨了眨眼。她自己说这句话没觉得哪里不对,但现在陈乐道说......
她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没等她更多的胡思乱想,陈乐道说道:
“实在没想到,我和盛小姐不仅都想开一家全国最大的歌舞厅,甚至就连想的名字都一模一样。”
盛柒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我和两位朋友合作,正打算合资开一家‘百乐门娱乐公司’,歌舞厅就准备叫百乐门。”陈乐道说道,不管对方是李鬼,还是李逵,他现在都是货真价实的李逵!
盛柒眼睛变大了些,她心里感觉有点怪,但还没想到用什么合适的语言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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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可读过书的,你莫骗我哈!可惜她不知道这句话。
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不成?盛柒心里怪怪地想着。
“实在没想到这么巧的事情竟然都让我们给碰上了。”陈乐道笑着,惊讶过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赝品遇到盛柒这个真货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
百乐门在原来的轨迹中有多厉害他可是知道的,盛柒出身盛家。虽然盛家今时不比往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盛家的关系,不正是他所想要的吗!
换言之,面前这位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百乐门货真价实的老板的盛柒小姐,不正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吗!
更别说他心里本也打算问问盛柒有没有合作一把的想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盛柒还在为陈乐道的话惊讶着,陈乐道心里却是已经有了想法。
“盛小姐,我们想法如此不谋而合,这除了缘分二字,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了。我敬你一杯。”陈乐道突然端起酒杯说道。
这话他倒是说得真心实意。如果盛柒真是原轨迹中的百乐门老板。那这杯酒,他的确该敬。
盛柒能以一介女儿身,在上海滩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建立起百乐门这座远东第一歌舞厅,就足以让太多男人汗颜。就足以让他敬这一杯酒。
报纸上都说盛家年轻一辈除了盛五哥之外,没什么厉害人物。那些小编简直就是瞎了眼,面前这不就有一位吗!
凭盛柒能建立百乐门的能力,若盛家团结一气,全力支持盛柒,那以盛家的底蕴,是衰败,还是更上一层楼,还真不一定。
可惜,盛家在内讧,更可惜,盛柒是女儿身!
陈乐道为盛家感到可惜。有个这么优秀的后辈,却依旧面临衰落。
这么厉害,要不要把她变成贤内助?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陈乐道看着盛柒。
“盛小姐,既然我们都有同样的想法,盛小姐有没有一起合作的想法。如果我们能一起合作开一家百乐门,那我想这家歌舞厅必然会是空前绝后的。”陈乐道对她发出邀请。
空前绝后。
远了陈乐道不敢说,但在未来一百年内,百乐门歌舞厅在娱乐行业中绝对是空前绝后的!
盛柒不知是惊讶陈乐道突然的邀请还是什么,她端着酒杯怔怔看着陈乐道,过了几妙,才将杯中酒如陈乐道一般一饮而尽。露出与当下多数女子都不同的爽利性格。
“能和陈先生一起合作开歌舞厅,我想这是上海滩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小柒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她突然改了自称。
“既然都要合作了,我们就没必要先生小姐的称呼了吧?”她笑着说。
面前这女人,确实和陈乐道之前见过的那些大有不同。
“那我就和志摩他们一般,叫盛小姐小柒吧。”陈乐道一点不矫情。且不提面前这女人的能力,就她的长相,他也是愿意跟她关系亲近一点的。
他也不装了,人设崩了就崩了。男人好色,英雄本色!
“你说的那两位朋友是什么人?既然要合作,我总不能连合作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她笑着说道。
两人这一扯到合作,关系似乎瞬间拉近,之间没了那些生疏感。
“这是当然了,我正要给你说一说。”陈乐道点头。
“他们一位是法国人,叫赫克托.麦奎因,是我在霞飞路捕房的同事。不过真正跟我们合作的人其实是他的舅舅——桑德尔.库普曼。”
盛柒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桑德尔.库普曼先生,房地产大亨。我认识他。我们家和他也有一些生意来往。”
听到这位是他们合作的人,盛柒明显放心了许多。
“另一位是一位美国人,叫汤姆.史密斯。他是赫克托的朋友,做贸易生意的,知道我们要开歌舞厅后,主动找了上来想要一起合作。”
“汤姆.史密斯?他有什么亲戚吗?还是说他生意做得很大?”盛柒问。
说到生意的事,她没有了之前闲聊时的随意。变得认真起来。
听了陈乐道说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她有些期待陈乐道说的另一个合作人。
她对百乐门有很大期待。
百乐门不仅是她计划已久的产业,更是第一份属于她,而不属于盛家的产业。她还期待着等百乐门开起来后,让她那几个哥哥好好看看她这个妹妹的能力和手段!
她才本应是盛家最合适的掌舵人!!而不是几个无能哥哥在那里吵着闹着分家产,还没有她的那份!
汤姆.史密斯?
盛柒根本没听说过这人!有点点失望。
百乐门要想做大做强,做到空前绝后,当然是强强联合最好!桑德尔.库普曼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陈乐道听到她这话,知道面前这位真正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有点嫌弃汤姆.史密斯。
不过想想她是盛家的千金,有这想法好像也不奇怪。
要不是自己和她有同样的想法,要不是自己有夜未央这个成功例子在前,要不是有徐志摩朋友这一层身份在。
这位能力不俗的盛家七小姐瞧不瞧得上他,都还是个问题!
“汤姆跟赫克托不同,他没什么背景,”陈乐道摇了摇头,不过他紧接着马上又道。
“但他是美国人,他有这个背景已经足够。”
盛柒疑惑地看着陈乐道,不是很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美国人?
美国人又怎样!
虽然美国确实厉害,但这跟这叫汤姆.史密斯的人有什么关系?
汤姆.史密斯是美国人,对他们开歌舞厅又没有什么帮助,
看着盛柒疑惑的目光,陈乐道突然想到美国还不像未来那么厉害。而且盛柒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会爆发战争,不知道汤姆的身份到时候对歌舞厅来说会是一层保护伞。
陈乐道稍加琢磨,想出一个理由。既然是合作,就得把面前这女人给说服才行。只是盛柒不像赫克托那样好忽悠的样子。
“汤姆之前是一位少校,他有很广阔的人脉。虽然汤姆没有深厚的背景,但他有能力,是一个有潜力的合作伙伴。他和我们合作并不会拿太多的股份,他不从事管理,也没有太多资金投进来。
我愿意和他合作,其实就是带着他玩玩。主要是和他交个朋友。”
陈乐道给出一个应该比较能让盛柒接受的理由来。他有感觉,面前这女人应该是他这些合作伙伴中最难搞的。
赫克托和汤姆都不要管理权,他们要的是钱。但盛柒不同,盛柒不差钱!而且看盛柒这一幅认真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会不争取管理权的样子。
面前这女人是个女强人,虽然很漂亮,但这不妨碍她是个女强人。
听了陈乐道给出的这个理由,盛柒果然点了点头。人脉这东西有多重要她是知道的。
若果真如陈乐道所言,那个史密斯很有能力,是个有潜力的人。那给他点股份带他玩玩,就当交个朋友,这倒挺合理。
见盛柒点头,陈乐道赶紧将另一件事说了出来。这件事如果弄不好,只怕合作也是谈不拢的。
“盛小...小柒,有一件事我们还得提前商量好。”
“你说。”盛柒看着他。
她有点好奇陈乐道要说什么。她对陈乐道有点佩服。按照陈乐道说的来看,对百乐门一事,陈乐道明显是早就有了妥当的计划。
“关于百乐门经营权的归属。在和赫克托与汤姆确定合作前,我都和他们先说清楚这个问题的,百乐门的经营权,必须属于我。”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对美女虽然专一,但陈乐道还没糊涂。
他很喜欢冯老头原本在电视剧中说过的一句台词:男人,生意是生意,女人是女人,要拎得清。
公司制度现在还不像未来那么完善,尤其是在上海滩,即使完善也没太大作用。
就如丽都歌舞厅,原本是金胖子的,但转手就成了冯氏商会的。
所以百乐门的经营权到底归谁,他们得先达成共识。即使未来有人不干了,上手段时,理由也在他这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普通朋友
盛柒柳眉轻蹙,心中思量陈乐道说的话。
陈乐道要歌舞厅经营权,这事在意料之内。但她也不想放弃对百乐门的经营权利,这同样是她所追求的。
“你现在不是有夜未央吗?在巡捕房任职,同时处理夜未央的事情,你还有精力管理百乐门的事?”盛柒盯着他。
“当然。”陈乐道毫不犹豫地点头,“让韦正云管理一个小小的夜未央,这是大才小用。韦正云的能力远不止于此。我们当老板的,应该给员工一个足够大的舞台,让他们得以尽情施展他们的能力和才华。”
“我也想要百乐门的经营权。我近几年研究了很多歌舞厅的经营案例,对如何经营厅,怎样才能将歌舞厅经营的最好,我自信没人能超过我。”
见无法打消陈乐道的想法,盛柒直言道。一如之前的利落干脆。
陈乐道微微点头。盛柒要管理权,他已经料到。换个人来说盛柒这话,他顶多笑笑不语。但盛柒说,他不得不信。
确实,盛柒对如何经营百乐门,应该是很有想法的。只让她当一个公司股东,或许会浪费她的才华。
“小柒,没有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理论,是当不得真的。赵括军事理论那么厉害,上了战场,不也一败涂地吗。”陈乐道盛柒的话不置可否。但话中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先动摇盛柒的自信,不待她说话,陈乐道立马接着又道。
“我相信你有经营好百乐门的实力。上海滩如果说谁最会做生意,你们盛家人称第一,恐怕没人敢称第二。”
盛柒看着陈乐道,静静等待,她知道陈乐道还有话没说出来。
“但是我相信你,赫克托他们可不一定愿意相信你。虽然库普曼先生和你们家有生意往来,但那是和你们盛家,不是和你。他愿不愿意相信你有经商头脑,这是一个问题。
库普曼先生之所以愿意和我合作,一是因为赫克托的原因,二是因为他们相信我能将百乐门经营好,能给他们带去利益。”
陈乐道说话这话便静静地看着盛柒。
经营权肯定不能让出去,盛柒这个合作人也不能放跑。之前不知道盛柒是百乐门创始人也就罢了,现在是肯定不行的。
盛柒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陈乐道说得对。和库普曼有生意来往的是盛家,不是她盛柒。库普曼愿意和盛家做生意,但她代表不了盛家。
但正是因此,她更需要百乐门的经营管理权。
“你说的有道理,”盛柒点头,“但歌舞厅经营权是我不能放弃的。作为盛家儿女,我总不能游手好闲吧。”
说道这,盛柒笑了笑。但陈乐道知道她这不是在开玩笑。
那笑容下透出的是盛柒的坚定。
陈乐道有点头疼。他不是喜欢搞谈判的人,但这姑娘又不那么好忽悠。偏偏这次还不能谈不拢就一拍两散。
盛柒不愿意放弃歌舞厅经营权的原因,陈乐道大概能猜到一些。无外乎还是那该死的好胜心和面子以及卖不了钱的尊严,利益或许也是有的。
这些富二代,多数都有自己的野心,他们不愿意被父辈及家中人小瞧。都想搞点事业出来,让那些人看看,他们也能成事,不是所谓的纨绔。
盛柒有能力,但因为是女孩不能成为家族掌舵人。就连现在分家产都没有她那份。这姑娘多半是抱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心态想搞事情。
都想要经营权,这事有些麻烦。
陈乐道手指轻轻捻动着,忽又停下。
“这样如何。公司总经理归你,副总经理由韦正云担任。你们负责处理公司具体事务,但公司决定权归我。”
总经理由谁当陈乐道可以不在乎,只要歌舞厅决定权在他手里就好。他原本对赫克托这几个合作人的想象是:出钱投资,然后等着拿分红,公司有事需要他们时,他们就出面应付应付。
这要求有点过分,但偏偏赫克托和汤姆两人都对管理歌舞厅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搞钱。陈乐道的想法眼看就成了,结果最后一下却是出了意外。
听完陈乐道给出的意见,盛柒心中思量着。看陈乐道这模样,这似乎确实是他最后的的底线。
陈乐道刚才的话说得很中肯,她要想拿到经营管理的权利,另外几个合作的人只怕不会愿意。
她的性别和她的经验相对陈乐道,都不占优势。
当然也能自己单干,但想到自家现在那状况,单干只怕难度不小。不仅钱是个问题,就害怕那几个哥哥背后给他使绊子。
思量完厉害,盛柒心中有点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
能担任总经理,也不错。她虽然自信自己能将歌舞厅经营好,但毕竟没经验。
投资百乐门的钱肯定不会是小钱,即使去找其他人合作,多半也不可能放心得将这么大的投资交给她去弄。想到这,盛柒忍不住再次轻叹。
自己怎么就不是男儿呢!
“我现在的钱还不够。你在报纸上已经看到了我家现在的状况,我需要先拿到属于我的那部分家族财产。”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闹着分财产,百乐门或许早就已经出现了。
“你准备怎么做?”陈乐道看着她,“我已经让赫克托联系他舅舅,如果这次没有遇见你,我们三个人本来已经准备自己投资了。”
陈乐道需要盛柒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分财产这种事向来都是麻烦事情,不可能盛柒这边一直不解决,他们就一直拖着。
盛柒想了想,不再对心中那个想法感到犹豫,说道。
“我父亲在去世前曾留下关于如何分配财产的遗嘱,家族大部分财产都留给我几个哥哥,但其中也言明如果我们姐妹没有出嫁,那么也有我们一份。”
关于父亲遗嘱中将大部分财产交给她那几个哥哥,盛柒并不埋怨。毕竟父亲也给她们未出阁的姐妹每人留下了十万大洋。
不过她那几个哥哥连本该给她的十万大洋都不想给,这就不行了。
“我了解过政府的法律,家族财产中,女儿只要没有出嫁,都是可以有财产分割权的。我上次拿着父亲的遗嘱找他们,但他们毁了遗嘱,不承认遗嘱的事。”
盛柒说到这脸上带着些许哀意。十万大洋对他们盛家来说不算什么。但苦于那几个哥哥没有钱生钱的本事,因此连十万大洋也不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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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决定,将这件事搬上法庭,他们既然毁了遗嘱,那这事就只能按法律来办了。”盛柒坚定说道。
这几年处处都在讲法律,讲解放女性。总不能轮到她们盛家财产分割这件事上,就不讲法律了!
“你是说你要告你那几个哥哥,用法律来解决这件事?”陈乐道颇为惊讶地看着她。
姑奶奶,你真的是民国人吗?
陈乐道心思颇为复杂。虽然如今女性权利已经大大解放,但老思想依旧还在。除了那些个文化人,普通人甚至连离婚都不会去尝试。
不见那些个思想先进的人离婚后引去多少非议么!
都言家丑不可外扬,这姑奶奶居然还要将这事搬到法庭上!
陈乐道佩服盛柒的勇气,这不是一般的女子。普通女子是不会有这般勇气的。
盛家这段时间本就是生活在报纸上的家族,若再来一次法庭对决分家产,那这事说不定就真得会搞得海内外皆知,大告于天下了!
毕竟盛家不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家族。
盛柒点头,这件事她已经思考很久。除了走法律这一条道,没什么别的方法。
陈乐道见她心思坚定,点了点头,心中虽讶于盛柒的选择,但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法院?”陈乐道问。这时候的法院是怎么办事的,他也不了解。
“我现在还差一个律师。”
“律师,”陈乐道嘴里轻声念叨着,他好像有段时间没去找老薛唠嗑了。
“我认识一个律师,可以介绍给你认识。”陈乐道说。
找律师,当然是找自己人最好!
薛良英说过他未婚妻是大律师,希望这小子没吹牛骗自己。
“是谁?”盛柒问。
“还不知道名字,是我朋友的未婚妻,我还没见过。我朋友说她是大律师。”
大律师,还是女的。上海滩虽然大,但女性大律师还真没有几个。盛柒心里想着会是谁。
如果真的是一位大律师,那真就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这事,两人都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
“听说冯氏商会冯先生有意让你做他的女婿?”盛柒突然说道。
“你也听说这事了?”陈乐道说,紧接着摇摇头,“谣传而已,我可不知道冯先生什么时候对我说过想让我当他女婿。”
虽然我确实惦记着他那女婿的位置。陈乐道在心里补充一句。
“程程人挺好的,漂亮不说,性格还好。上海滩可有不少人都想当冯氏商会的女婿呢!”盛柒笑着说道。
“程程?”陈乐道捕捉到盛柒对冯程程的称呼,这可不像是陌生人会用的称呼。
“你也认识程程?”陈乐道问。
“当然,”盛柒点头,“冯氏商会跟我们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
又是生意上的往来!我怎么感觉我认识的有钱人都跟你们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陈乐道没跟盛柒在冯程程的话题上多谈,借口时间不早,将盛柒送回了家。
离开前,陈乐道找到韦正云。
“你让人准备上好的宣纸,明天给我送到霞飞路捕房。”
“好的老板。”
韦正云点头,心中疑惑老板要干什么。老板总不能是想练一练他那鸡爪子爬一般的字,难道是拿来送人?
“嗯~~~,另外你还让人准备一些适合写钢笔字的纸,要最好的那种。”
“好的老板。”韦正云再次点头。
警务处的总办处,也就是秘书处,陈乐道找到了薛良英现在的办公室。
薛良英已经是秘书处的老大,独享一间办公室。若是把法布尔比作皇帝,那薛良英至少也得是个总管太监。
“你这办公室不错啊!”在办公室左瞧瞧,又看看,陈乐道点头道,“比我们之前那办公室强多了。”
“你那巡长办公室我又不是没去看过,别在这风凉话啊!”薛良英不买他的账。
“说吧,有什么事?”薛良英问。
“你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没事我还就不能来看你一样。”
“少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来看过我一次。不过你有事直接找总监不就行了吗,找我做什么。”
“嘿嘿,这事总监帮不了,还得找你。”陈乐道脸上带着笑容,屁股靠在薛良英办工桌边沿。
“说吧。”薛良英一边处理着自己的工作,一边问。
“把你未婚妻借我用用。”
“滚蛋!”薛良英一把将陈乐道从桌上推了下去。
“哎,你这咋还急了。我说你想哪去了。好歹是个文化人,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干净的东西!”陈乐道囔囔着,薛良英瞪着他。
这混蛋竟然倒打一耙!
“你未婚妻不是大律师吗,我有朋友要打官司,找你未婚妻帮帮忙。”陈乐道说。
薛良英不说话,不是很想搭理陈乐道。
“唉,这官大了,就是不一样了啊!薛秘书,你这都有官威了啊!”陈乐道看着他,语调阴阳怪气。
薛良英:......
“我说你不会是骗我的吧,难道你女朋友根本不是什么大律师?我这可都把海口夸出去了,说了我朋友未婚妻是律师。你这要是骗我,那我这脸可没地放!”
“行了,我回去给她说说这事。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要打什么官司?”薛良英忍不了陈乐道的话痨,没看见他这里事多得忙不过来吗!
自从法布尔发现他的能力后,警务处一些大大小小,无关紧要的事,法布尔就全丢给了他。
薛良英领着秘书的工资,履行的副总监的责任,偏偏他还没有副总监的权利。
“盛柒,就是最近报纸上那个盛家七小姐,关于她家财产的事情。”
“盛家七小姐?”薛良英忽然抬起头。
“哎!打住!”陈乐道抬手叫道,一看薛良英那脸色陈乐道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乐道率先声明。
“呵呵!”薛良英看着他,嘴角冷笑。
“说说吧,你怎么又跟盛家七小姐搅合到一起了!那位冯家小姐呢?”
“我说你那脑瓜子都在想什么呢!能不能想点正能量的东西。盛小姐就是我普通朋友。”
“呵呵。
当初是谁跟我说男女之间没有绝对纯粹的友谊的。”薛良英看着他。
“......”
“不信算了。”
“呵呵。”
“......”
“回去等着吧,我晚上跟她说说这事。她主意正,她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薛良英道。
“行了,不用解释。不就是怕老婆吗,我懂。”陈乐道撇嘴。
“我那是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呵呵。”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必须
陈乐道在前边双手抱胸定定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走?”薛良英看着陈乐道。
“我这才来几分钟,你就赶我走?”陈乐道瞪大眼睛。
“你爱待就待着吧,我这儿忙着呢。”薛良英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事。
“你倒是告诉我点儿你家那大律师的信息啊。我这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呢,人家问起来我这一问三不知咋行。”陈乐道上前双手撑着桌子,俯身道。
“谁让你没事去招惹人盛家小姐的。我说陈乐道,你就不能消停点吗!冯小姐,方小姐,现在又来个盛小姐。你那身体受得了吗!”
薛良英眼中带着鄙视和怀疑。
“哎,咱这聊天归聊天,你可别搞人生攻击啊。我身体好着呢!”陈乐道双眼瞪着他。
薛良英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再次低下头,声音朝陈乐道传去。
“她叫史珂,上海法科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两年了。工作经验少了点,但能力很强。人家是盛家人,你把名字告诉她,她自己会查的。”
“史珂,名字还挺好听的。”陈乐道嘴里嘟囔。
薛良英抬头盯着他,目光中满是警惕。
“你看啥呢!朋友妻不客气,哎不对,”眼看薛良英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陈乐道立马喊道。
“说错了,是朋友妻不可欺。哎!不是我就好奇了,我陈乐道是那种人吗!我说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陈乐道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又高了起来。
薛良英搁下笔,双手相握,神色认真地看着陈乐道。上下看了看,点了点头,嘴里吐出一句:
“花花公子、风流成性、斯文败类——”
“停停停!!!哎,我说——”
“行了,你别说了。”薛良英起身上前将他推出门外。
“官司的事我会和史珂说的,有了消息我通知你。你赶紧回捕房去吧,我这忙着呢。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瞎扯。”
陈乐道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瞪大了双眼。他陈老板,他陈巡长,他陈顾问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世态炎凉啊!!!”他朝着门内大喊一句。
转身要走,旁边屋子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来。
“陈顾问!”那人惊喜地看着他,“你回来啦!”
陈乐道顾问的身份还在,相比陈巡长,警务处的人还是喜欢叫他陈顾问,这比陈巡长亲切。
“小张你小子又帅了啊!哈哈,这不回来看看你们吗!”陈乐道笑着说道,转身走进这间办公司。
“小张,你这怎么样,还没把老张熬走上位呢!”
“我说老张,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胡子都白了,还不给人小张让位呢。我都怀疑人小张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陈乐道走进屋内,熟练地从办公桌的纸口袋里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
“巡长,丁大哥来找你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丁大哥?”陈乐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很快丁力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大哥!”丁力笑嘿嘿走进办公室,眼睛止不住左瞧又看。这事他第一次来陈乐道这个办公室。
“大哥,这办公室要不要重新装修一下,跟咱们夜未央那个比起来也太寒酸了,配不上你。”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这是捕房,你以为是你家呢!”陈乐道拍了他一下,这家伙是给他送纸来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都和捕房的人混这么熟了,还当上人大哥了!”陈乐道笑着说。
“嘿嘿,上次那小子跟捕房的几个人去咱们歌舞厅玩,我知道他们是霞飞路捕房的后,就上去跟他们一起喝了几杯,免了他们的酒钱。他们就开始一口一个大哥地叫我了。”
丁力嘿嘿笑道。说完这个,将手中的两个盒子递给陈乐道。
“大哥,这个大的是上好的宣纸,小的是你要的适合写钢笔字的纸。都是我亲自去买的,绝对买的最贵的最好的!”丁力拖着两个木盒邀功似地说道。
他不懂这些,不知道什么纸好。跟那店老板说了自己的要求,然后在其中要了最贵的。
陈乐道点头,打开盒子看了看。他那凤爪子爬的字,让他对这这些东西也不是很了解。上手摸了摸,感觉还行。
“嗯,不错。”陈乐道满意点头。
时间很快来到下班时间,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到点。陈乐道拿上丁力带来的两个盒子走出巡捕房。
车子再次停在徐家所在巷子外,在他前边停有另一辆车。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盛柒的。
盛柒也来了了么。
陈乐道心中闪过这个心思,朝巷子里面走去。
“哟,来啦!”开门的是郁达夫,脸上带着状似憨厚的笑容。
“乐道,我说你来志摩家还带什么礼物啊!这是什么,不会是字画吧。”郁达夫瞅着他手中两个盒子道。
徐志摩走过来客气地要接过盒子。
“额,那个——”陈乐道结巴了一下,有点尴尬。
郁达夫瞧着他脸上神色,嘴巴慢慢张大,抬手捂住。
“你这难道不是给志摩他们带的礼物?”他脸上满是惊讶,眼角却带着笑意。
“......”
这混蛋!
陈乐道瞪了郁达夫一眼。要不是看你丫也是个文学大师,我就让你尝尝无情铁手的厉害。
等我以后开个报社,办个出版社,让你丫去给我写文章,到时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作404大法!
“这当然是给志摩和小曼带的礼物。”陈乐道微笑。还好这事能圆回来。
“这个大的,是宣纸。”他将长一些的盒子递给徐志摩,“小曼平时画画,用这个正好合适。”
“这个小的是给你的,你这个大诗人平时少不得要用些稿纸。这正好适合你。”陈乐道说。
“你们都是搞文学的,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索性就送你们些纸了。‘纸’同‘子’谐音,希望你们两人能早生贵子!”陈乐道将东西递给徐志摩。心里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没有什么比这个礼物更好的了!”徐志摩高兴地接下。
他们两人婚姻不被长辈和朋友祝福。徐志摩至今仍记得老师在婚礼上说的话。陈乐道此话对他而言,堪比三春暖阳。
向泰戈尔问了好,陈乐道在客厅沙发坐下。
客厅中人不多,陈乐道和盛柒相对来说是凑数的。剩下四人围坐一圈,虽然只有四人,但这依旧是可流传后世的一段文学沙龙佳话。
趁徐志摩三人聊着,陈乐道拉着郁达夫走到一边。
“干嘛,”郁达夫不明所以地看着陈乐道,没事干的盛柒目光同样跟了过来。
“志摩,我给你拿来的纸我用两张啊!”
陈乐道朝徐志摩喊道,徐志摩应了一声,目光疑惑地看来。他有点好奇陈乐道是要干什么。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陈乐道那个所谓的礼物本来并不是礼物。他想知道陈乐道最先是要拿着那些纸干什么。
“你是擅长毛笔字还是擅长钢笔字?”陈乐道问。
郁达夫笑了,这话问得!!
他小袖一甩,下巴抬了起来。
“在下不才,两者皆有所涉猎,皆通皮毛!”他仰着脑袋,后脑勺都快抵着背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摆POSE了。”陈乐道拉得他一个趔趄,双脚险些各走各的。
“志摩,用用你书房。”陈乐道喊了一声拉着郁达夫走进书房。
“干什么!?”郁达夫不爽陈乐道毁了他漂亮的姿势,不对,是POSE。
客厅徐志摩好奇陈乐道要做什么,扶着老诗人跟着走进书房。
“e on,来!!”陈乐道拉开椅子对郁达夫道。
“什么意思?”郁达夫有点懵,同时对陈乐道这中西并用的语句感到头疼。
“来帮我写篇散文,就要你写过的散文中最好的那篇。”陈乐道将宣纸都给他摆好了。
集齐民国文人的亲笔文章,可做传家宝,留待后世召唤财神。
“......”郁达夫无辜地看着他。
“你昨天都吃了些什么?”他问。
“桂花肉,八宝鸡,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土豆丝,番茄鸡蛋汤......”陈乐道将昨天晚上的菜全都说了一遍。
“......
一个月前的今天你吃得什么!”郁达夫咬着牙。
“......
不知道。”
“所以你觉得我能记得我写过的那些文章?”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这个......”好像失策了。
“还有,我的文章都是最好的,非要分出高下,那就是下一篇最好!”郁达夫下巴又翘了起来。
要不是我知道《故都的秋》还没出现,今天我非得一口盐汽水喷死你这个装逼犯。
陈乐道之前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装逼,但熟悉后,郁达夫在陈乐道心中的人设就彻底崩了。
“行了,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就没有,少来什么最好的永远是下一篇。”陈乐道挤兑一句,这家伙太装逼了。
要不是我记不得《故都的秋》原文,做不了文抄公,我让你哭都没地哭!
陈乐道心底腹排一句,这人对他没了利用价值。他目光转向徐志摩。
“嘿嘿,”他咧嘴一笑,随即想到了真正的大佬还在旁边的,又赶紧收起笑容。
“先生,”陈乐道用上尊称,“能请你给我写一首诗吗?你以前写过的就好。”
老诗人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个年轻人在他看来还不错,只是文学这方面太差了点。
“你希望我写哪首诗?”他问。
他本打算专门写一首诗送给陈乐道,但谁知这小伙竟然想要他以前的诗作。
“《生如夏花》,我尤其喜欢先生这首诗!”陈乐道赶紧道,同时将徐志摩桌上的钢笔取下笔帽递上。
泰戈尔不会中文,他在纸上写的是孟加拉文。看到陈乐道茫然的神色,反应过来陈乐道不会孟加拉文,继而又在下面写上英语译文。同时签上自己的名字
陈乐道高兴道谢,这绝对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的东西。不过这还不够。他用英语对徐志摩道。
“志摩,要不你代先生写中文译文怎么样?”徐志摩和泰戈尔关系好,这很合适。
泰戈尔点头同意,觉得这主意不错。
泰戈尔的《飞鸟集》早在前几年就被翻译出来,这不是什么难事。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徐志摩代笔”
徐志摩的钢笔字很好看。
满意地将纸张收起,陈乐道马上又给徐志摩取来两张纸,一张宣纸,一张钢笔用纸。
“额......”
“你的《再别康桥》我也很喜欢,麻烦你再送我副墨宝,嗯~,毛笔和钢笔各一副。”对徐志摩,陈乐道不那么客气了。
“......”
徐志摩不知道陈乐道怎么突然想到要这个了,不过他没有拒绝。
他的字还行,不过远比不上的他的诗。
一番挥毫泼墨,端雅秀劲,俊逸多姿,一笔一划都流溢着浪漫气息的行书跃然纸上。
看着落款的“蹭友乐道,志摩”几字,以及后面盖上的印章,陈乐道脸上笑开了花。
文青这东西不会消失,只会被隐藏起来。陈乐道来到这民国后,还从没现在这么高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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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总统还喜欢球星,他文青求字这事,不丢脸。
真想和这家伙学学怎么作诗。看着优美的诗句,陈乐道心里闪过这想法。
见朋友如此高兴,便知其是真心喜欢自己写的这幅字,徐志摩心中同样满足。
陆小曼见陈乐道将目光投向自己,赶紧摆了摆手。
“乐道,我的散文比不上达夫,诗比不上志摩。我就不用了吧!”
“那小曼就欠我一幅画吧,可一定得给我画上一幅。”陈乐道一点不客气,厚着脸皮道。
要是可以再不要脸一些,他甚至想让徐志摩带着陆小曼去康桥跑一趟,画康桥,然后再让徐志摩写上一幅再别康桥。
想想都美!
陆小曼哭笑不得地点头,陈乐道真诚的目光,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记得啊,欠我一篇散文。”陈乐道又拍了拍郁达夫肩膀。
“我什么时候欠你了!”郁达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说你欠,你就欠。”跟这家伙交流,不能带脸。
除开徐志摩的行书《再别康桥》,陈乐道将另外两张写有诗词的纸小心收好。
“等等,”盛柒拉住他。
“什么?”
“我呢?!”她杏眼圆睁。
“你什么?”陈乐道瞪大眼睛看着她。比她还惊讶。
“不行,我也得给你写一首!”她盛柒可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人。
“算了算了,不用这么麻烦。”
盛柒两眼瞪着他。确定了合作关系,这盛家七小姐好像之前没那么淑女了。
“那,那你就给我签个名吧。”陈乐道犹豫道,可惜地抽出一张纸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人头地
晚饭过后,到了离开的时间。
陈乐道拿着自己要的墨宝正要先走,郁达夫一把拉住他。
“干嘛?”陈乐道看着郁达夫。
“你不打算送小柒回家?”郁达夫指着起身的盛柒。
陈乐道看她一眼,道:
“盛家的车就在下面,不用我送回家吧?”
因为墨宝的事,陈乐道不是很想跟盛柒走在一起。晚饭上他喜欢的那些菜,明显都咸了些。
“人司机不需要吃饭啊,我早就让他离开了!”郁达夫道,同时对陈乐道眨了眨眼,居然露出邀功似的表情。
“盛小姐现在没车,你帮忙把盛小姐送回去吧。”郁达夫将陈乐道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我们这样好吗?”见两人出门,徐志摩不太确定地说道。
“成人一桩姻缘,胜建十座寺庙,当然合适。”郁达夫笑着。
陈乐道和盛柒不知道屋内人的话,两人下楼刚出巷子,突然遇见一人。
“巡长!”一个声音从突然从前边传来。
两人循声看去。
“巡长,真是你啊!”见陈乐道停下,那人确定陈乐道身份,赶紧小跑过来。嘴里还喊着,语气听着似乎还有些激动。
“邓程文。”陈乐道看着跑到跟前的小白胖子,他当然记得这个家伙,这家伙似乎就住在福煦路来着。
邓程文招呼完陈乐道,目光又转向旁边的盛柒。
想都不像便道:“冯小姐您好,我叫邓程文,是巡长手下的巡捕。”
邓程文这几天在捕房早就听说,巡长的未婚妻是冯先生的千金。不仅长得漂亮,气质还好。面前这人正好完美符合这条件。
他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
气氛尴尬。
“瞎喊什么呢,这是盛小姐!”陈乐道抬手拍了邓程文脑瓜一下。
这小子面试时面对他还战战兢兢的,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大了!
“啊,盛小姐,真是抱歉,我记错了!”邓程文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赶紧赔笑道歉,脸上无一丝尴尬。
看着他这模样,陈乐道有些理解为什么陈翰林会说这小子机灵了。
邓程文这几天在捕房跟老巡捕们都混熟,从哪些老人口中,知道陈乐道是个怎样的人。有人说他坏话,但大多数人都说巡长不错。
只要自己不犯错,巡长不会故意找别人茬。这是个好巡长。
“这大晚上的,你在外面瞎逛啥呢!”陈乐道问。
“巡长,我体能跟不上其他人,教官让我多减肥,所以我出来跑跑步。”邓程文嘿嘿笑道,一幅憨厚样。
他们马上就要分配职务了,这可是给巡长留个好印象的绝佳机会!
“嗯,行,不错,继续跑吧。”陈乐道满意点头,拍拍他肩膀。难得捕房有个这么努力的。
“是,巡长!”邓程文立马立正。
“巡长,你放心,盛小姐的事情我肯定不会乱说的。”邓程文突然凑到陈乐道耳边道。
巡长年轻有为,这位不是冯小姐,那肯定就是巡长的情妇了!
这下我也是巡长自己人了!邓程文美滋滋想到。
陈乐道眉毛一挑,看着这小白胖子。这小子说在跑步,脸上竟然没有汗水!
“邓程文。”他束声道。
“到!”
“你,再给我跑十圈才准回家!”陈乐道高声说道。
“啊!”
“啊什么啊!看看你多胖,这么胖,怎么当巡捕,赶紧给我跑!”
......
“刚才他说了什么?”盛柒看着陈乐道。
“没什么。”陈乐道摇头。
“对了,你财产的事我问了。我朋友的未婚妻叫史珂,上海法科大学毕业的,工作两年,经验较少,但说是能力很强。
我朋友需要先问问他未婚妻,才知道这事她有没有把握。至于到底用不用她,你自己先考虑考虑。”
陈乐道对盛柒道,考虑考虑,自然就是让盛柒自己去查一查史珂,再拿主意。
“史珂,”盛柒轻轻点头,嘴里念着这名字。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又一日过去。
赫克托被陈乐道一个电话叫到捕房。
“亨利,找我来有事吗?我今天正要去找汤姆说公司的事情呢。另外我问过桑德尔了,他说地的事情简单,交给他就行。设计师和施工队伍也都有。”
赫克托一进门就道,这两天忙公司的事情,他的精气神和以往都不太一样了。
“你先坐,”陈乐道低头看着教官递上来的巡练评估。
新人第一阶段训练已经结束,捕房缺人缺得厉害,他需要先把之前开除的那些人的空缺给补上。然后一边上班,一边继续接受训练。
“要喝咖啡自己冲。”
等赫克托冲好两杯咖啡,陈乐道才从办工桌后面走出。
“所以,你是叫我来帮你冲咖啡的吗?”赫克托愣愣看着他。
“当然不是,”陈乐道摇头,“我找到我说的合适的合作人了。”
“什么!真的?”赫克托惊喜出声。
再没有什么消息能比这更让他感到惊喜。百乐门越早建起来,他就能越早赚钱。麦奎因家族,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让她出现了。
“你知道盛家吗?”陈乐道问。
“噢,当然知道,他们非常有钱,是最大的资本家!”赫克托大声道。
听赫克托这外国人说资本家三个字,陈乐道总感觉怪怪的。
“我找的合作人就是盛家的七小姐,她拥有我们需要的人脉。”他说。
“噢,这太好了!我早就听说盛家的人都很会赚钱,有他们家族的人跟我们合作,百乐门一定能赚更多的钱。”赫克托高兴地手舞足蹈。
“对,是你说的这样。不过现在还有个小问题。”陈乐道打断赫克托的庆祝。
“盛家现在正在闹着分家产,我们的那位七小姐同样在争取她的那份财产。我们需要等她分到家产后再开始。所以我之前说的和库普曼先生以及汤姆见面的事情需要推迟。”
“哦,你说的对。”赫克托点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噢,不对!
我们为什么不找盛家的其他人合作呢?盛家其他人也有我们要的人脉。七小姐是女士,我知道中国的女儿很难继承家产。”
这家伙脑子什么时候转得这么快了。陈乐道有些诧异。
“这位七小姐很有经商头脑,她能帮助百乐门变得更好。盛家的其他人并没有七小姐这么厉害,他们对百乐门的帮助没有七小姐那么大。而且我不认识他们。”陈乐道解释。
赫克托脑子是转得快,但依旧还是少了根筋,想得太简单。
“噢,你说得对,”他恍然大悟,“你是对的。没问题,我会告诉桑德尔他们这个好消息的。”
赫克托来了又走,来时他带着笑容,走时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陈乐道继续看着训练评估,里面有每个人的具体的成绩以及训练中的表现。他需要在今天之前将事情搞定。决定好分配哪些人去哪个小组。
看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陈乐道满意点头。夜未央来这里的人,成绩都很不错。
翻着翻着,陈乐道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邓程文,体能成绩B-,射击成绩B+。训练态度认真,体重对身体负担大,成绩一般,有射击天赋......”
这次体能训练评估的平均成绩是B,邓程文B-的评价不怎么样。不过射击成绩倒是不错。
射击不比体能,这是技术活。
射击没有大量子弹以供训练,很难出成绩。训练评估的平均成绩是c+,这还是有夜未央人训练过一段时间提供加成的原因。
邓程文B+的射击成绩,在所有人中是唯二两个最好的。
“这家伙居然还有射击的天赋。”看着报告上的评价,陈乐道不由笑笑。
那家伙细皮嫩肉胖乎乎的形象,真是很难将他和“神枪手”三个字联系起来。
“体能差了点,不过总体来说很好!”陈乐道满意点头,“脑子也还行,就是会自作聪明。还行,就这小子了。”
放下邓程文资料,他继续看起其他资料。
分配倒也简单,只需要把成绩最好的挑出来,然后按需要补充人数补给几个小组。
陈乐道先将夜未央的人挑了出来,又将其他成绩好的人挑出。两相结合,确保每个小组都有夜未央的人在。
事情忙完,天已经黑了下来,下班时间早以过去,捕房许多人都已经离开。
“你怎么还没走,”陈乐道在大门处遇到陈翰林。
“正要走,”陈翰林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行了,上车吧,我送你。”看了看不算小的雨,陈乐道摇摇头、
“先别回家,去美华戏院。”坐在副驾驶,陈翰林道。
不在捕房,他跟陈乐道之间也没那么拘束。
“这大晚上你不回家,还打算一个人去看看电影不成。”陈乐道不由笑道。
“月琪让我陪她看看电影。”陈翰林解释一句。
“汪小姐?!”陈乐道忍不住又看陈翰林一眼,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就跟汪月琪搅合在一起了?
我以为你小子还惦记着程程呢!
“你可以啊,汪小姐人好,又可爱,跟你是同学不说,跟你家背景也差不多!”见陈乐道一个劲说汪月其的好,陈翰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车子在美华戏院停下,汪月琪正躲在雨檐下。
“陈大哥,你也来啦,一起进去看电影吧?”汪月琪看见陈乐道,热情招手。
“不用了,你们快进去吧。”陈乐道忍不住笑笑。
真是热恋的中小女孩啊!
陈翰林在车上还跟他遮遮掩掩的,结果一下车,旺月琪直接一把抱住了他的手。
这个女孩有点活泼,说她可爱,那是确确实实。
夜晚很快过去。翌日上午,结束第一阶段训练的人在训练场集合,目光时不时左瞧右瞟,不过没人转动身体。
人群比之一周前,少了懒散的气息,多了些精气神。同时人群中少了一周前的嘈杂喧闹。
今天就是宣布他们这些诶人分组的时候。他们早就打听到捕房需要的人数少于他们训练的人数。他们这些训练的人中,有一部分肯定不会被分配到小组中,成为正式的巡捕。
训练成绩不上不下的人,心中都有点着急。
“巡长来了!”人群中不知谁突然悄摸说了一声。
所有人瞬间挺胸抬头,身板挺得笔直,恨不得身体绷成一根满弓的弓弦。
陈乐道依旧还是一身黑风衣,宽檐礼帽。号服,他一次都没穿过。
一番开场白,该说的都说完,正菜立马端了上来。
陈翰林作为街巡组组长,拿着陈乐道分配好的街巡组名单,开始点名。
“街巡组:杨三,陆鸣.....”陈翰林一连念了十七个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人皆是面露喜色,要说拟一个他们最想去小组的排名,街巡组必须排在头一个。
街巡组组长陈翰林是巡长亲信,这在霞飞路捕房不是什么秘密。
再一个,则是三组。三组组长方山是其他几个组长中最受巡长重用的。
剩下则是一组、外勤组、二组。
一组从上到下被撸干净了,去了全都是新人,不会有老巡捕欺负他们。外勤组则时常会有奖金,但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至于二组,平平无奇。
陈翰林念完,外勤组组长王中,一个矮胖矮胖约莫三十多岁的人拿着名单上前。
“外勤组:孙兴、程为.....”王中又念出十多个名字。
外勤组油水高,有钱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少大肆搞钱的人都吃了陈乐道的无情铁拳。
听到自己名字的人,都是兴冲冲从队伍中迈出。早就听说外勤组可赚钱了!
他们首先求不落选,然后再求能去个好地方。外勤组,还行。虽说出事率最高,但工资也是最高的。
外勤组之后,是一组。一组组长黄安被陈乐道撸掉,一个人都没留下。
新人好奇他们组长是谁,方山几人同样好奇谁将会和他们平起平坐。在这之前,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小道消息流出来。
众人好奇目光中,陈乐道亲自拿着一份名单走出。
“武十一!”
“到!”人声从人群中响起。
武十一,家中排行十一。夜未央的人,也是这次训练中成绩最好的人。
武十一的出生很传奇,在他前面的十个人,全是姐姐,上天注定了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武十一也一直坚信自己早晚能出人头地。
武二都能出人头地,十一比二大,他没理由不行。更别说娘还说过,自己出生后,爹的眼睛都在放光。这是天生异象。
武十一是个精壮高个,以前是瘦高个,进了夜未央后伙食改善,便成了精壮高个。从人群中跑出,径自站到陈乐道身后。
“武十一是这次训练中成绩最好的人,体能成绩A+,射击成绩B+。”陈乐道高声道。
众人听到陈乐道这话,立马猜到了什么,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全都羡慕嫉妒地看向武十一。后悔自己没有拼命训练。
陈乐道没管众人目光的变化,继续道:
“霞飞路捕房所有岗位,都是能者上,不能者下。因武十一训练成绩突出,我决定,一组组长,由武十一担任!”
陈乐道话音落下,不少人面面相觑,没人想到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有当组长的机会。
“啪啪啪!!!”众人惊讶,场面安静之时,方山和陈翰林两人突然啪啪啪鼓起掌来。
随后其他人反应过来,全都鼓掌。新人中不管羡慕的还是嫉妒的,不管想不想,全都跟着鼓掌。
武十一同样很惊讶,他事先没接到这通知。不过他不是客气的人,立马就兴奋地接受了。他怎么说也是出生时有异象相伴的人。
“武十一,来念你们组的名单。”陈乐道将名单递给武十一。
武十一眼皮跳了跳,紧张地接过名单。今天这事太突然了。想着之前两个组长的样子,学着道:
“一组:陈去、赵虎......”
念着,他突然停下,扭捏地回头看着陈乐道。
“怎么了?继续练。”陈乐道说。
“巡长,这个字我不认识。”
“......”
人群中有笑声传出。
“笑什么笑!谁在笑。你识字吗你就笑,你要识字就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陈乐道大吼以掩盖尴尬。
居然忘了这茬,夜未央训练虽然教识字,但没教多长时间。武十一还认不了多少字。
陈乐道挥手,让陈翰林上去帮忙。
武十一很快念完名字,身后站了十九个人。
有了武十一珠玉在前,被念到名字的人都不知该不该高兴。他是组长,我却是组员;同样的训练,他却成了我上司!
有人服气,有人不服气。
一组过了是二组,二组过了三组。
很快,所有小组的人都分配完毕。训练场还站着不少人。没被念到名字的人,此刻垂着脑袋,哭丧着脸。
他们这是被淘汰了吗?
邓程文站在人群中傻了眼。我的成绩不差啊!为什么比我的差的人都被选上了,我却没被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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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长,咱们不是自己人吗!!!
邓程文怀疑人生。
陈乐道摸了摸右手那枚金镶玉戒,嘴角带着淡淡弧度。从今天开始,这捕房就真是他说了算了!
他走到最前面。
“你们没被选上的,不用失望。愿意留下的,依旧可以留下,作为捕房编外人员。一旦捕房中有了空缺,就会从你们当中择优顶上。”
陈乐道在前面说着,邓程文在那里怀疑人生。说好的唯成绩论,说好的能者上,不能者下呢!
黑幕!!!他真想高吼一声。
“邓程文!”陈乐道突然喊了一句。
“道!”
邓程文被吓得一个机灵,下意识答到。这是训练的成果。
“出列,你以后当我的秘书。”陈乐道说。
“啊!”邓程文惊声。
“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邓程文反应过来,快速道。
秘书啊!巡长秘书啊!虽然没听说过巡长还有秘书的,但管他的呢!!这肯定只有自己人才能当秘书啊!!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邓程文差点喜极而泣。
其他不管是被选上还是没被选上的,全都是羡慕嫉妒恨地看着邓程文。他们哪会不知道邓程文踩狗屎,走大运了。
唯一还好的,就只有武十一,他正想着以后在老板的提拔下,跟杰哥力哥他们平起平坐。将自己那枚铁戒指换成金戒指。
出人头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龙会
穿着全新的号服,邓程文原地蹦了蹦,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双手正正衣领,心中一阵臭美。想到现在秘书的身份,又赶紧正了正脸色,朝巡长办公室而去。
敲门走进办公室,陈乐道抬头看了看他。
“巡长,我以后都要干些什么啊?”邓程文舔着脸凑上去问。
以后跟巡长是自己人,不能太生疏。邓程文心中想到。
“不知道,”陈乐道说,“先给我冲杯咖啡。”
巡长是没有秘书这个配置的,整个警务处,只有总监有个配套的总办处。陈乐道给法布尔递了申请,直言工作太多,需要个助手。才有了巡长秘书这个职位出现,且仅限于他。
邓程文屁颠屁颠地跑去冲咖啡,很快给陈乐道端了过来。
“你这个职位是新设的,具体做什么不好说。”陈乐道将桌上凌乱的资料齐了齐,递给邓程文。
“现在,你先去将这这些资料整理好。”
“哦,好的。”邓程文干劲满满。
巡长是总监面前的红人,跟着巡长未来可期!邓程文一边接过资料,一边给自己打气。
“你办公的地方就在对面,行了,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陈乐道挥手。
有了秘书,以后就不用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亲自动手了。
“咚咚咚!”邓程文刚出去没多会儿,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方山火急火燎推门而进。
“怎么回事?”陈乐道眉头皱了皱。
方山急忙到:“巡长,出事了!刚才有两个日本人在霞飞路遭遇枪击。”
“什么!”陈乐道声音变得高昂,“到底怎么回事!”
他起身盯着方山。日本人,怎么日本人又冒出来了!
“人死了没?”陈乐道问。
虽然死了也没事,但肯定会有麻烦事找到他头上来。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人没死,受了伤。当时正好有几个兄弟在那附近,救下了两人。”
陈乐道听了心中不由生出一抹遗憾,同时却也松了口气。
“凶手呢?抓到没,谁干的?”陈乐道追问。
方山看了看陈乐道,面露难色,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乐道看着他这样子就来气。这家伙一看就知道点什么,还搁这跟他犹犹豫豫的。
瞅着陈乐道脸色黑了下来,方山赶紧压低了声音道:
“巡长,有兄弟说,开枪的人穿的是冯氏商会的衣服,但人没有抓到,不知道是不是假冒的。”
陈乐道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第一时间升起怀疑的想法。冯氏商会?怎么可能!
他那未来岳丈人老成精,怎么可能会去招惹日本人。而且还是在最繁华的霞飞路当街杀人!就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杀日本人会有麻烦。
尤其他还知道冯敬尧未来会和日本人合作。怎么想冯老头也不会去跟日本人扳手腕才对。
这事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陈乐道眼睛眯了眯,难道是有人想搞我那未来岳丈?
冯老头屁股坐得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从位置上赶下来。如果是这样,倒是不奇怪。陈乐道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心思。
“那两个日本人呢?带我去看看。”陈乐道看着方山。心中想再多,也不如直接去问受害人。
“就在下面,有个人胳膊中了一枪,我让人给他包扎了下,正准备送医院。”方山快语道。
“走,下去看看。”陈乐道起身走出办公室。
邓程文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见陈乐道下楼,犹豫了下,想到自己是秘书,紧跟着走了下去。
“让开让开,巡长来了。”三组公共办公区的的小会议室内,两个日本人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着。
听到声音,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来。
陈乐道走进去看见两人,原本绷着的神色却是突然一松。
“呵呵,这不是两位小田君吗!”陈乐道出声道。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跟他有过渊源的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
“两位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特意回来看我的不成。”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小田次郎胳膊中了一枪,脸色苍白异常。见到陈乐道这个印象极其深刻的人,小田次郎脸色一变。脸上似乎又出现了挨巴掌时的感觉。
“陈巡长。”按住变得有点激动的弟弟,小田一郎出声道,却是没了当初的倨傲。
“二位,真是没想到啊,咱们竟然这么有缘。”陈乐道嘴角带笑。
“怎么,次郎君这次是招惹到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吗。竟然搞得这么狼狈。”陈乐道目光变得戏谑起来。
谁能想到,竟然还是两个冤家路窄的人。
小田次郎捂着受伤的胳膊,嘴里时不时吸一口凉气。面对陈乐道的冷嘲热讽,心中纵然不爽,却也不敢反驳。
小田一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乐道玩味地看着两人,上次被收拾一顿,这两人倒是看着倒是老实了不少。
“巡长,你坐。”后面走来的邓程文给陈乐道拿来椅子。
见陈乐道一屁股坐下,方山忍不住回头深深看了两眼这个刚成为秘书的邓胖子。
这家伙倒是有眼力见儿,难怪能成为巡长秘书。这个位置连他都羡慕、
小田一郎两人这次是受害人,自然没有将两人带到审讯室。等方山将其他人都给撵走去干活,陈乐道才正式道。
“两位,说说吧,怎么回事?是谁要杀你们。”
小田次郎看着陈乐道,眼中带着不爽,又不敢露出仇恨的目光来。
“说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敢管不成!”想到曾经挨过的胖揍,小田次郎不敢太过嚣张,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道。
“呵!”陈乐道轻笑。
要不是担心怕这两人死在霞飞路捕房辖区范围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以及担心有什么人想搞自己未来岳丈,他还真就不在乎这两人死活。
毕竟在自己没有接手前,老岳丈还得帮他把商会撑着才行。
“你们要是不想说,那我就让人把你们送到虹口去,要死你们死那儿去,死在这儿我还得让人给你们收尸。”陈乐道说罢,招手叫来邓程文,作势就要让邓程文去安排车。
“等等!”小田一郎出声,他深深看了两眼陈乐道,心中做出决定。
“陈先生,我知道你不仅在巡捕房供职,你在上海滩也有自己的势力。”小田语气突然变得谦恭起来。
陈乐道看得有趣,抬手摩挲下巴,不知这小田一郎想干什么。
“我和次郎被人追杀,如果陈先生能救我们,我们以后愿意追随陈先生,为陈先生做事。”小田一郎朝陈乐道垂下自己脑袋。
陈乐道身后的邓程文和方山不由瞪大了双眼。这日本人在巡长面前怎么跟转性了似的?!
“哥哥!”小田次郎不敢置信地吼出声,“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怎么能向这些支那——”
“啪!”小田一郎回手一巴掌,将小田次郎的话堵在嘴巴里。
小田次郎右脸快熟红肿,火辣辣的疼痛侵扰他的神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哥哥。
“次郎,他们要杀我们,他们要杀我们,你明白吗!”小田一郎双手抓着小田次郎的肩膀,嘴里大声道。
“他们对我们洗脑,让我们为他们卖命,现在我们没用了,他们就要杀我们,你明白吗!”小田一郎语气中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陈乐道饶有兴趣地看着。对小田口中的“他们”很是好奇。
小田次郎让小田一郎这话说得似乎丢了魂,刚才还激动的神色变得黯淡无光。
小田深吸口气,再次回身面对陈乐道。
方山和邓程文老老实实闭着嘴,心中有根弦提醒他们现在最好保持安静。
“陈先生,抱歉,失礼了。”小田一郎再次鞠躬。
陈乐道这时候成了他唯一可能够得着的救命稻草,他必须抓住。
小田一郎早在上次事件中就去调查过陈乐道,知道陈乐道不简单。陈乐道不仅跟警务处总监关系十分亲近,同时还和上海滩那位冯先生有联系。
如果有谁能救他们兄弟,或许只有面前的陈乐道。
“呵呵,救你?”陈乐道冷笑出声。
“你弟弟刚才不还说我们是支那人吗,我可救不了你,相反我倒是想请小田次郎先生解释一下‘支那’是什么意思。”
邓程文看着自家巡长如此霸气的模样,直感觉身体内似乎有什么在燃烧一般。恨不得吼一句“巡长霸气!”
小田一郎神色变了变,紧了紧拳头,回手又是一巴掌。
“给陈先生道歉!”他声音冷硬,不像当初在陈乐道这里低声下气都要救弟弟的那个小田一郎。
“哥!”小田次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田一郎。
“道歉!”小田一郎不为所动。
“对不起!”小田次郎低着头,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来。
“要诚恳!”陈乐道还没说话,小田一郎却是先道。
小田次郎狠狠吸了口气,弯腰鞠躬,重声说道:
“对不起,陈先生。”
陈乐道看着脑袋都快落到地上的小田次郎,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小田一郎。
“你们不都以小日本帝国为荣,看不起中国人吗?怎么现在来求我,甚至愿意跟着我了?”陈乐都好整以暇得地看着小田一郎。
这家伙跟第一次见面时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现在这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样子,有那么点子意思。
“武士崇拜的是强者,如果陈先生能救我们,那自然是强者,追随强者,这并不丢脸。”小田一郎沉声道。
武士本就是家族豢养,听从家主的命令。如果能活命,小田一郎不介意认陈乐道为家主。正如他所言,跟随强者,并不丢脸。
“说吧,是谁在追杀你们?”陈乐道问。
听陈乐道这么问,小田一郎似乎看见了希望,立马道。
“黑龙会。就是之前跟我一起来赎我弟弟的小野真一,他是黑龙会的人。这次也是他指示人来杀我和次郎的。”
“黑龙会!”陈乐道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皱起。
他知道黑龙会,但正因知道,才感到麻烦。
黑龙会,可以说是一个日本的间谍组织。黑龙二字来源于中国东北的黑龙江,目的在于谋取黑龙江流域为日本领土。单单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中国的狼子野心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不过可惜,陈乐道这些信息并不是来自当代。东三省未失,1937年还没到,虽然早有关于日本人狼子野心的言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小野真一是黑龙会的人,他要杀你?他为什么要杀你?”陈乐道问。
“因为赎我弟弟的一千大洋本是给他的,我用钱赎了次郎就没钱交给他,小野真一恼羞成怒,便说我们丢了帝国的脸,借口要杀我们。”
小田一郎不确定是不是这个理由,但这是他以为的理由。
“陈先生,如果你能救我们,我和次郎都愿跟随于你,奉你为家主。”他突然跪了下去。
小田一郎虽然不是很了解黑龙会,但也有所耳闻,知道黑龙会的强大。靠他们兄弟二人,不可能逃得过黑龙会的追杀。
这次被追杀险死的事情让他明白,再不找个能活命的靠山,他们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救你们?”陈乐道看着他,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似在作思考。
邓程文没想到自己刚当上秘书就会遇上这么刺激的事情,目光看向旁边的方山。
只见方山站在旁边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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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家伙能成为巡长上任后,唯一受到重用的捕房老人。邓程文心中惊叹,赶紧有样学样。
“救你们不是不行,可是救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既然你了解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并不缺两个跟随我的人。”陈乐道看着他。
小田一郎额头急出了细密汗珠,这时候不把握好机会,只怕出了这巡捕房,他们就离死不远了。
“陈先生,我们是日本人,我们身份特殊,以后你肯定用得上我们。而且陈先生你不缺少追随者,但你肯定缺少死士,我和次郎愿意陈先生效死。”
相比活着,其他都不重要。陈乐道的态度让小田一郎看到一线希望,他不愿松开这根救命稻草。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论功
看着双膝跪地的小田一郎,邓程文转动眼珠瞄了眼陈乐道。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巡长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两个日本人被追杀,竟然找巡长求助,这真够天方夜谭的。
陈乐道看着面前两人,内里心思转动。若说现在,他确实没什么需要用到这两人的地方,但以后倒是真不一定。
想到正在筹备的百乐门,陈乐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心思一定。留两个日本人为己用,说不定哪天真的能有所作用。
小田一郎内心抱着最后的希望,纵然早已做好死的准备,但能活着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
“你说黑龙会的人要杀你,但这次杀你们的人可不像是日本人。”陈乐道说。
“应该是黑龙会让其他人动手的,他们没有亲自动手。”
想到冯氏商会有可能和日本人存在的牵扯,陈乐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幽远起来。
“冯老头子这是在瞎搞啊,冯氏商会是程程以后的嫁妆,可不能让他给我玩没了。”他心底琢磨着。
目光再次看着跪在地上没有丁点嚣张气息的小田一郎和旁边的小田次郎,陈乐道点头道:
“好了,你们两人暂时留在捕房不要出去。留在这里,没人会来找你们麻烦。”
小田一郎听到这话大喜,口中大声说着感谢的话。陈乐道交代方山和邓程文两句,转身走出办公室。
“方组长,你说巡长难道真要帮这两个日本人不成?”邓程文对方山道。
方山转头看着邓程文。这小胖子机灵是机灵,就是有些意识还不到位。
“邓秘书,巡长交代的事,我们照办就好,巡长自有他的用意。”方山拍着邓程文肩膀,意味深长道。
小子,秘书这个位置可不好坐,盯着的人多着呢!
......
“老爷,这副金台面还可以吧?”冯公馆花园亭子内,冯敬尧手里把玩着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金碗。
冯敬尧点头,看着金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都说慢工出细活,这手艺确实不错。”
见冯敬尧满意,祥叔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一副金台面打造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没让老爷失望。
“给那匠人的佣金提高一倍,这手艺,值这个价。”冯敬尧吩咐道。
“有再高的手艺,那不也得有老爷你的赏识才成么。”祥叔脸上堆出笑容。
冯敬尧闻言摇头轻笑。
“你告诉老马,让他找个时间把法布尔约出来。这位新总监上任这么长时间,我们也是时候拜访一下了。”冯敬尧放下金碗对祥叔道。
祥叔点头应是。
两人在凉亭内站着,一人突然从花园外快步走了过来。
金台面已经让人收拾走,冯敬尧手握狼毫,正在练字。见冯敬尧在练字,这人不敢打扰。祥叔这时走上前,那人在祥叔耳边说了几句后离开。
祥叔在旁边站着没有着急说话,冯敬尧一幅字写完,他才上前帮着整理,同时说道:
“老爷,去杀那两个日本人的人回来了。”
冯敬尧将毛笔搁在笔山上,口中“哦”了一声。
“办妥了吗?”
“那两人跑到霞飞路去,被霞飞路捕房的人救了。因为陈乐道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下面的人没强行动手,回来问您的意思。”
冯敬尧点头,笑了笑。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小子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了。”
祥叔问道:“老爷,那还要继续对那两人动手吗?”
冯敬尧闻言爽朗一笑,嘴角弯成有意思的弧度。
“既然被捕房的人救了,那就说明这两人命不该绝。这两人毕竟是日本人,我们杀了,以后就有把柄捏在那些日本人手里了。
派人去告诉那个小野真一,就说人进了捕房,我们无能为力,他们要人就自己去问巡捕房要。
我们正好乐得亲闲,把人都撤回来吧。”
祥叔在一旁脸上一直带着笑,冯敬尧说完,他竖起大拇指。
“老爷还是高啊。”祥叔虽然老,但这拍马屁的精神却是半点没少。
当晚,陈乐道带着小田两人出现在夜未央。
韦正云、丁力、王六、宋杰、阿昆几人全都坐在会议室,方艳云这次也被陈乐道叫了过来。几人围坐在长桌两侧,看着坐在前面的陈乐道。
“我给你们介绍两个人。”陈乐道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虚握抱在腹前。
“他们一位叫小田一郎,一位叫小田次郎,以后就是夜未央的人了。”陈乐道招手两人走上前。
陈乐道一说完,两人齐齐朝几人鞠躬示意:
“小田一郎/小田次郎,请诸位多多指教。”
几人面面相觑,有诧异,有疑惑。
这两个日本人老板从哪里找来的?居然还要加入他们夜未央!
这可不太符合日本人一贯作风。
“老板,这两位......”韦正云作为总经理,试探着问。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个日本人怎么会加入夜未央。
“他们的事后面再说。”陈乐道摆手,没解答韦正云的疑问。
“艳云,对冯氏商会,你知道他们跟哪些日本人有接触吗?”陈乐道看向方艳云。
方艳云正疑惑着刚才的事,听到这话回了神。
她摇摇头道:“冯氏商会生意上的具体事情我从来没接触过。”
陈乐道点头,他本也没期待着能从方艳云这里知道冯敬尧生意上的小秘密,更别说还是跟日本人有关的事情。
“阿昆,交给你一个任务。”陈乐道目光投向几人中没太多存在感的阿昆。
阿昆是几人中最后进入夜未央的,且和丁力有些间隙,在几人中一直都是存在感最低的。
阿昆听到陈乐道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挺身看着陈乐道。
“老板,您尽管吩咐!”
韦正云是歌舞厅总经理,丁力是“保安队长”,宋杰在夜未央更是被众人称为教官,威望不比前面两人低。至于王六,这人脑子简单,不能拿来做对比。
几人中,都有各自负责的事务,只有他,还没点正式的事情。今天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阿昆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上海滩的三教九流,你应该都很熟悉。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去跟这些人搞好关系,同时如果哪些人对夜未央抱有明显敌意的,都给我把名字记下来。”陈乐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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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正云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丁力和阿昆却是正好相反,脸上露出喜色。
“老板,你不会是想统一这些人吧?”韦正云满脸忧色。老板老是想一出是一出,他真担心老板有此想法。
倒是丁力和阿昆,都有点期待。大哥/老板这是要打地盘了吗!
“想哪去了!我说过,夜未央是正经公司,不是那些什么帮派商会,不准搞什么抢地盘那套。”陈乐道对韦正云这话感到无语,他疯了才会去做这事。
统一上海滩三教九流,这是冯敬尧现在都做不到的事情。冯老头现在顶多也就是能震慑住那些人。
能统一上海滩三教九流的,或许就只有这个世界不存在的青帮,靠着一两百年的历史经营,勉强能做到。
“上海滩每天发生的事很多,有无数的事都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们不知道,但有人知道。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虽不成气,但要说起消息灵通来,我们不一定能赶上。”陈乐道沉声说道。
“阿昆你去和这些人混熟,我给你的任务就是,以后不管是哪家哪户少了个土豆还是丢了颗葱,只要我想知道,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从那些人那里得到消息。”
物尽其用,人尽其材。阿昆干不了韦正云、宋杰这样的事情,但跟三教九流的人厮混,正是他擅长的。
“老板,你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事办好的。”阿昆起身,摆正脸色道。
这任务不是一般的难,但这不是坏事。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阿昆深知当手下的人,不要怕老大安排困难的事给你,就怕老大不安排你。
任务=机会!
陈乐道点头,继续说道:“这事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先从租界开始吧。另外,不是让你去空手套白狼。凡是给夜未央提供有用消息的人,都要按照信息重要程度给与酬金。同时,夜未央保证不会泄露消息来源”
“老板,给我一年时间,我绝对让租界内没有您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阿昆声音坚定。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提供消息给酬金且为消息来源保密的前提下,这事就不是那么难如登天了。
加入夜未央这段时间,阿昆已经深刻了解到夜未央在外面的名声!
这事开头可能有难度,但只要开好头走上正轨,有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以夜未央在外面的名声,以后拓展开来,就简单了!
“嗯,这事很重要,你上点心。”陈乐道强调一句。
他转头看向韦正云:“正云,去把戒指拿来。”
韦正云点头起身走出办公室,很快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托盘走回来。
韦正云之前说的戒指的事情,经过陈乐道同意后,他定制了一批。最底层的铁戒指和铜戒指,在陈乐道允许下他已经发了下去。剩下的银戒和金戒,需要陈乐道亲自决定发给谁。
“戒指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陈乐道起身揭开托盘上的红布。
“夜未央有今天,少不了你们的出力。谁付出的多,谁干的活最累,我心里都有数。”
陈乐道说着拿起一枚银戒。
几人都知道如今戒指在夜未央代表的意义,戴什么样的戒指,就代表这人在夜未央有多高的地位。
银戒,对下面的人来说是梦想,但在坐的,却是没一个人想要这戒指。
陈乐道拿起银戒走到已经坐下的韦正云旁边,伸手按着韦正云肩膀。
几人见状都不由瞪大了眼睛,心中升起浓浓的疑惑。
难道这枚银戒要给韦正云不成?
他们当中,要说谁铁定戴金戒指,除了韦正云还有谁?就连丁力,虽然很想争一哥地位,但对韦正云这个总经理也不得不服气。
“夜未央如今在上海滩算是闯出了名声。不过这对夜未央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你们也能明白这一点。”
陈乐道环顾几人,将几人神色全都收入眼中。
“夜未央第一枚银戒,应当属于韦正云总经理。”陈乐道拍着韦正云肩膀。
韦正云闻言赶紧起身。
“正云,夜未央有今天,你当属首功。”陈乐道脸色真诚,语气郑重。
“按理说,你应该戴金戒指。不过我不想这么快给你金戒指,我希望你能把夜未央带到更高的高度。”
这么早就把金戒指发出去,以后这些人就没了奔头。细数历朝历代,还从没有国还没开,就把王爵国公之位封出去的。
韦正云伸出双手准备接过戒指,陈乐道却是一把拉出他的右手,亲自将戒指给他戴在中指上。
“无名指留给你未来的太太,夜未央的戒指,就戴在中指上吧。”
“多谢老板信任。”韦正云深鞠一躬。
老板亲自为自己戴戒指,仔细想想还真是一件殊荣。
几人听到陈乐道的话,心中都大约明白金戒指是没戏了。这次最高的,看来也就只能捞一枚银戒指。
韦正云之后,陈乐道又拿起另一枚银戒。
“阿力,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人,也是我刚来上海就跟着我的人。”陈乐道走道丁力旁边,“这第二枚戒指,你受之无愧。”
“等等,等等,大哥!!”丁力赶紧道。
“大哥,你把这枚戒指给我,我很高兴。不过我觉得这第二枚戒指方小姐比我更合适。”丁力站起来道。
“方小姐来了夜未央后,夜未央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要说夜未央的第二功臣,我认为方小姐才是最合适的。”丁力面对几人高声说道。
方艳云没想到话突然那就拐到了自己这里,脸上满是意外之色。
陈乐道没想到丁力竟然会搞出让戒指这事来,心中有些意外,但很快,却发现了丁力此举巧妙之处。
难怪丁力原本的轨迹中能接手冯敬尧的势力,在座这些人中,丁力聪明之处只怕不必任何人差。
今天这戴戒指的先后顺序,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几人在夜未央中的地位。丁力让出第二枚戒指,看似让出了第二的位置。实则却是一定损失也无。
方艳云在夜未央地位特殊,她即使不戴戒指,也不会有人认为她地位比不上韦正云。
丁力让出戒指,不仅能收获方艳云好感,还能在夜未央刷一波名声。
韦正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又摸了摸兜里的小本本,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丁力。会后得把这小子写在第一竞争人的位置上才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东方百代公司
丁力此言一出,几人都是纷纷附和。
虽然不知道未来到底谁会是大太太正宫夫人,但不管是正太太,还是姨太太,都有必要留个好印象的。
陈乐道见状摇头一笑,这几人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住他:“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这第二枚戒指就给咱们的方副总。”
放下丁力那枚戒指,陈乐道拿起方艳云的那枚。
“自方副总来了咱们夜未央,夜未央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这是咱们谁都赶不上的。一枚银戒,就当是给方副总预留点进步空间了。”陈乐道走到方艳云身旁。
方艳云笑着起身,欠身对几人感谢一番。这是众望所归,没有拒绝的必要。她那颗剔透的心,自不会瞧不出几人的心思。笑着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到陈乐道身前。
陈乐道轻握着方艳云的手,手中戒指朝中指上带去。
“戴在无名指上吧。以后无名指想必也不会有其他戒指了。”方艳云突然出声道,吴言软语中带着几许坚定,当然也有一丝语调特有的幽怨。
有冯程程和那位盛小姐在,她以后想堂堂正正的戴婚戒只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陈乐道闻言动作一顿,戒指停留在指尖。
若是换了旁人遇到这事,在座几人此刻少不得要起哄一番。但主人公是陈乐道,几人只好迅速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只留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眼角余光悄悄注意着。
老板的八卦,最好不要听,但又忍不住想听。
手中拿着戒指在指尖停留,几秒时间过去,陈乐道回神。没拒绝方艳云的要求,他将戒指从中指移开,戴到其无名指上。
感受无名指上戒指传来的冰凉触感,方艳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这和婚戒意义截然不同,但她还是很高兴。
第三枚戒指自然归属丁力,第四枚戒指被戴到宋杰手上。
宋杰负责训练夜未央的人,而歌舞厅的员工都是夜未央自己的人。现在夜未央上上下下,除开陈乐道和韦正云几人,都受过宋杰训练。就连丁力闲着没事时也找宋杰学过枪法。
在夜未央,除了老板陈乐道和总经理韦正云,几乎再没人的威望能超过宋杰,即使丁力,或许也要差一筹。
丁力虽然是“保安队长”,但陈乐道并没有把夜未央的所有人都交给他管,丁力也仅仅只是指挥得动而已。
更别说像工资这些财务方面的事情,只有陈乐道和韦正云说了才算。
连续四枚戒指发出去,就如几人心中所猜测那般,没有任何人获得金戒指。接下来第五枚戒指,几人都在好奇获得者会是谁。
还剩下王六和阿昆两人。
王六在几人中是最特殊的。要说为夜未央做过的事情,王六做的事少得可怜,甚至还比不上阿昆。从这一点而言,两人戴银戒甚至都有点超标。
铜戒不足,银戒有余。这是只论贡献而言。老板虽然口口声声将只看能力和贡献挂在嘴边。但没谁认为真的只是这样。
真这样认为的只能说单纯天真没脑子。
论及资历和感情,几人都更希望王六获得戒指。
王六性子憨厚,与他们不可能形成竞争。即使戴上金戒,也动摇不了他们在夜未央的地位。
陈乐道看着托盘内剩下的两枚戒指,想了想拿起其中一枚。
“老王以后不用天天待在夜未央,就跟着我吧。”他将比其他几人都要大一号的银戒戴在王六粗大且粗糙的手指上。
以前王六在夜未央待着,能震慑那些来闹事的宵小。一挑一,不动枪的情况下,就是两个丁力都不够王六打的。不过如今的夜未央已经没这个必要。
现在已经没人敢来夜未央闹事。不仅夜未央自己不是好招惹的。就凭陈乐道是警务处红人,以及他霞飞路捕房巡长的身份,就让人在找麻烦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去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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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所有人当中,最让陈乐道放心的,能让他毫无顾忌相信的人,只有王六。王六那脑子,就是让他干点不好的事情,他可能都会嫌麻烦。
他陈乐道现在也算是上海滩有名有姓的人物。以后做事再独来独往,已经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韦正云早就对陈乐道提过这话,以后索性就让王六这个大高个当个大保镖。
王六对这安排无甚反应,他的大脑瓜子不支持他做太高速的思考。娘亲自嘱咐过他,在夜未央,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就好。
见戒指带在王六手上。阿昆在一旁稍稍有点失落,但只是转瞬间这情绪便消失不见。他仔细琢磨了老板给他的那个任务。发现了老板真正的用意。
老板这是让自己给夜未央弄个消息渠道出来啊!
以前在茶馆听过的那些故事中,搞消息的都是什么存在?
锦衣卫!厂卫!
只要这事办好,他在夜未央的地位以后会比谁低?呵呵,只怕以后丁力都得喊自己昆哥!
阿昆美美地想着。老板果然还是器重自己的。要说跟老板认识的时间,自己也就比丁力晚个几分钟而已!
陈乐道拿着剩下的那枚银戒走到阿昆身前。
“好好干,交给你的这件事办好,到时我亲自给你戴金戒。”陈乐道给阿昆戴上戒指后轻拍他肩膀。
若阿昆能将这事办好,即使办差一些,能做到百分之七八十,以后夜未央在上海滩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戒指带完,陈乐道再次坐下。还站在他身后刚加入夜未央的小田两兄弟,自然无戒可戴。
“你们两人先出去吧。”陈乐道对两人挥手。
“老板,这两个日本人怎么会加入夜未央?”两人一离开,韦正云立马道。
丁力几个粗人对日本人或许没太多感觉,但韦正云不同,他深知这些外国佬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乐道伸手虚按,让韦正云稍安勿躁。
“这两人被黑龙会追杀.......”他将前因后果对几人粗略一说。
“阿力,安排几个机灵点的人去暗中调查一下这件事,一是冯氏商会和黑龙会的关系,二是看看这两人有没有问题。”
看过众多谍战、特工、卧底的戏份,要是还让人在自己麾下当间谍,那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没问题。”丁力点头。
“阿昆,你那边就以黑龙会的事情开始吧,时间不限。”陈乐道又转头对阿昆道。
阿昆这边短时间多半不会有什么作用,陈乐道也不指望能从阿昆那里知道些什么。
阿昆点头应是,除开上次招收丽都的人外,这是老板第二次安排他办事。心中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老板,这两人在夜未央怎么安排?”韦正云问。
这两人身份特殊,由不得他不多此一问。对外国人应该什么态度,他也没经验。
“既然是夜未央的人,当然按照夜未央的规矩来。”陈乐道想都不想便道。
“不用给他们优待,也不要刻意苛责,跟其他人一样就行。”
“那戒指...”
“给他们一人一个铜戒。”陈乐道说。
“好的,我明白了。”
“另外,你备两份礼物去送给周文和陈怡,将这两人加入夜未央的事情告诉他们。”陈乐道突然又说道。
“这两人跟周文和陈怡有恩怨,不能因为这事情影响到他们跟夜未央之间的关系知道吗?”陈乐道看着韦正云。
以两人的性格,陈怡多半不会在乎这事;而周文的爽快性格,将这事直言相告,比瞒着更好。
韦正云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明白。
“这两人暂时先跟着阿杰吧。”陈乐道又对阿杰说道。阿杰轻轻点头。
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的事说完,陈乐道又问起其他事。
“正云,我之前交待的唱片和电影公司还有射击俱乐部的事情怎么样了?”
“上海现在最大的三家唱片公司是东方百代唱片公司,上海英商电气音乐实业公司另外外还要大中华唱片公司。”韦正云说起他这段时间的调查。
“东方百代公司是法国人的公司,但现在已经不如后两者,有传言说上海英商电气实业有意收购百代公司。
至于大中华音乐唱片厂现在掌握在日本人手中,主要是出一些跟戏曲相关的唱片。”
东方百代公司?听到这个名字陈乐道忍不住摩挲起下巴。
东方百代,这个全名他没听过,但后面两个字却是很熟悉。
百代唱片不是应该很牛吗,怎么现在混得这么差?陈乐道心思捉摸不定。
他记得周旋未来好像就是这个公司的人,就连未来的一代天王华哥也和这个百代有牵扯,怎么现在混得这么差。难道跟小马哥的公司一样,也是后面才混起来的?
他心中疑惑重重,想到韦正云说有公司想收购这个东方百代,心思忍不住动了起来。
“这个东方百代公司,我们能收购吗?”陈乐道问。
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英商要收购东方百代公司的传言,那肯定是有所原因的。说不定,他还能从中截个胡。
毕竟,他现在好像是法国人来着!
“这个东方百代公司在徐家汇路,老板是柏德洋行的法国人乐滨生。”韦正云在脑袋里搜索了一下关于东方百代公司的资料。
“老板,要收够不是没可能。”他先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东方百代公司是欧洲那边一个唱片公司的经销商,虽然自己也录音生产制作并发行唱片,但这方面并不怎么样。
这次据说因为欧洲那边的公司出现了动荡,所以才传出英商电气音乐要收购东方百代。我想如果我们如果能给出一个有诚意的价格,不是没可能收购这个东方百代公司。”
韦正云本就想的是让陈乐道收购一个小唱片公司,不过没想到自家老板胃口这么大。居然想收购上海三大唱片公司之一的东方百代公司。
东方百代公司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唱片公司,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方百代虽然不行了,但现在依旧不是其他小唱片公司能比的。
看老板这模样,对唱片只怕不是想玩玩那么简单。他不怕老板野心大,就怕老板安于现状。不顾现在看来,野心大似乎还不足以形容自家老板。
陈乐道轻轻点头,心里琢磨着这事,很快道:
“行,就这个东方百代公司了。你去找这个柏德洋行的人谈一谈。不过记住,不要全资收购,掌握大部分股份就好。”
整个公司股份全部在自己手中固然很爽,但以后还得有人来跟他一起扛日本人的压力。如果可以,陈乐道甚至想去找个日本人来充当公司的门面。
以后日本人总不会为难日本人自己的公司吧?
“射击俱乐部的事情怎么样了?”陈乐道往后躺了躺,又问道。
“俱乐部的地方我已经找好了,离这里很近。不过因为俱乐部存在枪械的原因,需要向警务处报备。”韦正云道。
“这事好办,你明天直接去警务处找法布尔总监,我会和他打好招呼,记住不要带礼物去。”
在警务系统干了这么久,陈乐道终于是享受到一次权利带来的便利。以他现在在警务处的关系,说夸张一点,警务处就跟他家开得一样。
“法布尔总监最讨厌的便是贿赂贪污等行为,你带着东西去就等于自己撞枪口。明天去了警务处直接说事,或者你先去找警务处的秘书薛良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会教你怎么做的。”
韦正云这家伙在生意的事情上面是个人精,不小心嘱咐,明天肯定会带着礼物登门。陈乐道着重强调说道。
韦正云点头表示明白。心中有些惊讶老板在警务处的能量。
虽然早就知道老板在警务处不一般,但没想到这种事情,老板也能说得这么写意轻松。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乐道问。
几人摇头。
“没事就散会吧,阿杰留下。”陈乐道说。
几人闻言看了看宋杰,快速离开会议室。
“老板,还有什么事吗?”宋杰对陈乐道问,不知道老板留下自己是要说什么。
“这两个日本人跟着你后,你记得多留意这两人。毕竟是日本人,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陈乐道语重心长道。
如果不知道未来日本侵华的事,他或许不这么想。但现在,谁知道这是不是日本人提前安排在他们这些上海滩大人物身边的间谍。
他陈乐道,现在可也是个大人物!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的潜力。
宋杰听后点头。
“另外,这两个人你好好训练,就当成杀手训练。”
宋杰跟着陈乐道之前就是个杀手,这事他应该是不陌生的。
宋杰继续点头。
“那十八个小孩在你那里怎么样?”陈乐道问。
“还行,那些女孩体能比不上那几个男孩,但性格都很坚韧,应该是和他们以前的生活环境有关。”宋杰说道。
“嗯,这十八个人好好训练。如果效果不错的话,以后你还会训练更多这样的人。”
陈乐道说完想了想,又道;“那个陈小君怎么样?”
这女孩是十八个人中给他影响最深刻的。
“很不错,这小姑娘的训练不必那几个男孩差,而且她好像是他们十八个人的头儿,那几个男孩也都听她的。”宋杰说道,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不那么好看的笑容。
他挺喜欢那个性子有点倔强的小姑娘。
“嗯,把能教的都交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尽快出师吧。”陈乐道点头道,他也有点期待陈小君这个小姑娘出师后会是什么样子。
“射击俱乐部那边你配合韦正云盯着点。以后夜未央的射击训练全都转到射击俱乐部中去,有什么要求,直接找他。他会搞定的。”
“我明白。”宋杰又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冷淡脸色。
“行了,你先去吧。记得多留意观察那两个日本人,但不要刻意针对他们。如果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通知我。”陈乐道又强调一遍。
宋杰点头表示明白,见陈乐道说完没什么补充后,起身走出会议室。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个朋友
处理完夜未央的事情,陈乐道回到家中,洗漱完准备休息,一个电话却是突然打了进来。
“喂。”陈乐道拿起电话手柄。
“你运气不错,小珂正好在研究盛家的事情,她说这事她有把握。如果那位盛小姐确定要找小珂当律师,你就把她约出来和小珂见一面。这件事还得她们具体聊聊。”薛良英的声音从手柄中传出。原来是盛家财产官司的事情。
史珂如今还只是一个刚出道两年的律师,盛家这种大官司,她自然不愿错过。盛柒想找她打官司,她同样想揽下这事。这官司只要弄得漂亮,经手的律师必然是一炮而红。
陈乐道拿着电话手柄,里面的话清楚传到耳朵里。他眨了眨眼睛,眼皮忍不住向上提了提,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那行,这太好了。盛小姐白天跟我说过,只要你未婚妻这边没问题,那就请她帮忙打这个官司。”陈乐道高兴道。
尽快将盛柒家产的事情解决对陈乐道也有好处,百乐门那里还等着盛柒那笔钱呢!夜未央这边又要收购唱片公司,又要开射击俱乐部。陈乐道刚鼓起来的腰包,又有些不太够了。
盛家调查一个人的速度简直不要更快。早在白天,盛柒就已经跟陈乐道说过官司的事。这次牵扯的是财产这种大事,盛柒必须郑重。选一个能相信的靠谱律师,对盛柒是最重要的。自然而然,陈乐道介绍的史珂,对盛柒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你问一下史珂律师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这边好去通知盛小姐,约个见面的时间。”陈乐道说道。
电话那边没有立马传来声音,薛良英应当是在询问史珂。不一会儿,声音传来。
“小珂这边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盛小姐那边怎么安排。你那边确定好后给我来个电话就行。”薛良英在电话里说道。
“你给我个能联系到史律师的电话,到时候我这边直接和她联系就行。”
薛良英在警务处不是一般的忙,陈乐道也不好意思时时刻刻去麻烦他。不过薛良英听到陈乐道这话却是瞬间提起了警惕。
“不用!”他语气无比坚定,“你那边确定后直接告诉我就好,到时候我这边告诉史珂是一样的。”
想到陈乐道先后勾搭了几个红颜知己,薛良英心里就满是警惕,他可不想自己未婚妻到时候被这小子勾搭走。虽然陈乐道平时都挺靠谱,但这小子见着美女后就是另一个样子,薛良英可不想去相信他的人品。
挂断薛良英电话,陈乐道眉毛一扬,忍不住摇头。这才分开多长时间,朋友之间的信任居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朋友妻不客,不可欺这道理我还能不知道吗!”看着电话,想着对自己毫无信任可言的某人,陈乐道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心中对薛良英一阵吐槽后,陈乐道拿着本书躺到床上。
......
“你是怎么进巡捕房的?”咖啡厅中,陈乐道和盛柒相对而坐,薛良英和史珂还没来,两人闲聊着打发时间。
“巡捕房?”陈乐道抬头看着对面的盛柒,遇着她好奇的目光,不由嘴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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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柒和赫克托的性格正好相反。赫克托只有在谈商业之事时,才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智商什么的都够用。
而盛柒只有在不谈商业的时候,才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旦谈到经商的事情,则会化身女强人。
“怎么,难道你没去调查过我的背景?”陈乐道搅着杯里的咖啡,先放了一块糖,又放了一块糖,然后在盛柒诧异的目光中,又放了一块糖。
“我没事为什么要去调查你的背景?”盛柒好奇地看着陈乐道,“难道你有什么了不得背景不成?”
“你们这些大家族的人,交了朋友后不都应该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看他是不是有意接近你们的吗?”陈乐道说。
盛柒闻言白了他一眼。
“你是看那些话本小书看多了吧,谁没事会天天去调查别人!”
“这样的吗?”陈乐道微笑。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悄无声息地略过这个话题。
“我最先并不是在巡捕房任职。”陈乐道说,“我早先是警务处政治部的一名翻译,后面又成了顾问。
成为现在的捕房巡长是因为上任总监离职,新总监上任对巡捕房进行整治,捕房缺人手我才顶上的。”
两人聊着没一会儿,薛良英带着一个女士走了过来。
“人来了。”见着薛良英两人,陈乐道起身相迎,盛柒同样跟着起身。
陈乐道这是第一次见到薛良英的未婚妻,以前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至于盛柒,对薛良英两人她都是第一次见。
史珂长得并不是特别漂亮,不过气质很好,知性和干练两种不同的气质在其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形成有一种普通女性没有的魅力。这一点倒是和认真起来的盛柒有些相像。
仔细想想,两人还真挺像,一个精于商业,一个专攻法律,两人都是不折不扣的事业型女性。
“史小姐,你好。之前和老薛一起工作的时候听说了不少你们之间的事,今天总算是见着真人了。”陈乐道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史珂微笑着伸手和陈乐道握了握手。虽然她是个思想开放的女性,也从薛良英那里听说过不少陈乐道的事情。但陈乐道这上来就如此自来熟的模样,还是让她心中稍稍诧异。
好久没遇见过这么热情的人了。
薛良英鼓着眼睛瞪了两眼陈乐道,这小子对我媳妇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陈乐道理也不理薛良英的眼神,侧身让出后面的盛柒。
“这位是盛家七小姐,盛柒小姐。今天的主人就是盛小姐,我也就是个陪着跑腿的。”
四人回到位置上坐下。陈乐道嘴上说着自己是跑腿的,但行为却是与跑腿人严重不符。
“老薛,咱俩谁大来着?咱们这关系,总不能让我老是叫‘史小姐’吧!我这是该叫嫂子,还是叫弟妹?”坐在桌上,陈乐道对薛良英问。
薛良英又瞪了陈乐道一眼,不叫史小姐你还想叫什么!
薛良英庆幸自己陪着史珂一起过来,不然就姓陈的这副自来熟的样子,还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当然是叫嫂——嘶——”薛良英说着说着突然吸了口凉气,史珂的手爱抚了一下他的腰。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就叫我小珂吧,身边朋友也都这么叫我。”史珂笑着说道。
瞅了眼薛良英倒吸凉气,跳眉忍着痛的模样,陈乐道突然发现这史小姐的笑容不是一般的甜。
闲扯几句,聊天进入主题。两个女人在那聊着,陈乐道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没有插嘴的份。
坐了一会儿,薛良英干脆扯着陈乐道离开位置。
“你又没结婚,戴什么戒指!”薛良英瞅见陈乐道手上有些惹眼的金镶玉戒。
“你懂什么,这叫身份!”陈乐道扬了扬手指,跟小孩炫耀玩具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牛逼起来后如果不在别人面前炫耀,那将毫无乐趣。——马老板
瞧着陈乐道嘚瑟的模样,薛良英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自从去了霞飞路,就喜欢在他面前嘚瑟了!
“我说你跟这盛小姐到底什么关系?你跟冯小姐在一起,现在又跟这位盛小姐不清不楚。这两人可都不是好招惹的。小心以后你吃不了兜着走。”薛良英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作为陈乐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便宜父亲,陈乐道可以不认他,但他得关心关心自己这便宜儿子。
再让陈乐道这么瞎搞下去,薛良英真担心哪天自己就看不到陈乐道了。
陈乐道如今虽然在警务处如日中天,是总监面前的大红人,但要是把这两人背后的人惹火了,还是不太够看。
上海滩冯先生的手段自是不用说,今天惹了他宝贝女儿不高兴,明天黄浦江里可能就会多上一具浮尸。
至于盛家。盛家如今虽然没了主心骨,但第一家族就是第一家族。盛家真要想搞陈乐道,只怕手段比冯敬尧还狠。
“我不都跟你说了嘛,盛小姐跟我只是普通朋友,你想哪去了。”两人走到吸烟区,陈乐道掏出盒烟来。
“要不要?”抽出一棵烟后,陈乐道将烟盒递给薛良英。
薛良英瞟了眼史珂两人的方向,摇手拒绝,还劝陈乐道也别抽。收获了陈乐道一个白眼。
“你小子可不要贪心,你招惹其他女人就算了,这两人你可得悠着点。”薛良英又开始唠叨起来,陈乐道赶紧摆手。
“我说薛翻译,薛大秘书,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薛良英这么精英一人,居然被史珂拿捏得死死的,陈乐道为他惋惜,这大好的花花世界,与薛良英这个小白脸多半是无缘了。
长吸一口烟,陈乐道目光突然被咖啡厅中一人吸引过去。
“那是...小姨子?”陈乐道凝神看着那边熟悉的人影,不太确定是不是。
“我说你去干嘛!”见陈乐道突然离开,薛良英在后面大喊。
“遇到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陈乐道举起手挥了挥。
见陈乐道朝一个年轻女孩走去,薛良英忍不住摇头,眼中露出羡...失望的目光。
“嗨,章小姐,这么巧啊!”陈乐道上去拍了下章小君的肩膀,以一种颇为惊喜的语气招呼道,同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章小君被吓得身体抖了个机灵,见是陈乐道,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又是这个混蛋!
章小君忍不住握了握拳头,怎么又遇见这混蛋了!
“章小姐伤好了吗?”陈乐道目光关切地看着章小君受伤的手臂,满是关心的语气。
看着陈乐道这张可恨的脸,章小君心中恨不得踢爆陈乐道的狗头。这家伙当初在诊所当着她的面骂“黑衣人”的情景犹在眼前。
“陈先生,”章小君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伤已经不碍事了。”
“是吗,这就好。”陈乐道微笑着,似乎在替她高兴。
章小君这小妮子明明不爽自己,却偏偏还得对自己微笑的模样,陈乐道怎么看怎么高兴。
叫你个小姑娘当初用枪指着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你这是和朋友出来喝咖啡吗?”
章小君的对面还有一杯咖啡,只是人不在这儿。
“额,对,一个朋友。”章小君顺着陈乐道的话道。
陈乐道微笑看着她,这小姑娘道行还是太浅,不那么会撒谎。
两人正说着,一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陈乐道,章小姐的朋友,见到她就过来打个招呼。”看着走到身前,用眼神和章小君交流着的男人,陈乐道伸出手打招呼。
这男人长得浓眉大眼,容貌自带几分正气,而且很年轻。
难道是章小君的男朋友不成?陈乐道看着男人心思不禁浮动,生出一抹可惜来。
“你好,我叫刘远,我也是小君的朋友。”刘远笑着跟陈乐道握手。
“刘远?”陈乐道看着男人心思不由一动。
“不会这么巧吧!”他心中道。
“陈先生一起坐吧。”刘远招呼道。
“哦,不用,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你们聊。”陈乐道笑着推脱,寒暄几句后离开。
“刘远,难道是周文和刘志辉那个大哥?”陈乐道边走,心中边思索着。
章小君才来上海不久,能有什么朋友?这个刘远多半也是红党的人。如此以来,还真有很大可能就是周文的大哥。
想着这些,陈乐道快步离开,也不回头去看两人。
“这人真是你朋友?”
陈乐道一离开,刘远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狐疑地问道。
章小君摇头:
“他是姐夫和药丸的朋友,前不久见过一面。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
刘远摇头没有说话。陈乐道刚才看他的眼神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对方认识自己一样。
章小君想了想,还是道:
“他应该不会有问题。姐夫和药丸跟他的关系都很好,上次救我的人就是他。追我的那些密查组的人也都是他杀的。”
刘远点了点头,脸色没多少变化。
“不管他有没有问题,我们都得小心起见,现在就离开。你先走。”
第一百四十章
回到座位处,薛良英瞄了眼陈乐道。对陈乐道的死性不改,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这混蛋简直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盛家小姐还在这儿坐着,这混蛋居然又跑去见另一个姑娘!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这种万花从中过,一朵不放过的行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也不知道这混蛋去哪里认识这么多漂亮姑娘的,想着这事,薛良英心中半是无奈半是羡慕。
等史珂和盛柒两人谈完,四人一起吃了个便饭,然后分开。
“你这位朋友还挺有意思的。”史珂挽着薛良英的手边走边说。想到陈乐道见面时那自来熟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笑。
之前光听薛良英说陈乐道怎样怎样与旁人不同,今天才知道真人比之薛良英所说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薛良英歪头,瞧见史珂脸上的笑容。心底泛酸。刚认识的时候小珂可没有一提起我就这样笑容满面。
“还行吧。”薛良英心里扶正自己的醋坛子,敷衍地答了一句。心中盘算着得尽快结婚。
史珂抬头看了眼薛良英,看着他眼见泛酸的神色,嘴唇一抿,露出笑容,双手紧了紧挽着薛良英手的胳膊。
这个醋缸子里的醋又倒出来了。
将盛柒送回家中,陈乐道拒绝盛柒进去喝杯咖啡的邀请,开车回了捕房。
后面有什么事情盛柒和史珂两人自己沟通便可,已经不需要他这个中间人。告诉史珂确定开庭的时间后通知他一声后,陈乐道离开。
“我记得刘远好像是黄埔的学生,他怎么会在上海?”想着咖啡厅中的见面,陈乐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对刘远的记忆不是很多,但他记得周卫国找刘三去救刘远的情节,当时刘远好像还是黄埔军校的学生来着。
“难道只是重名?”陈乐道心里不是很确定。
倒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这些搞地下工作的人说不定是用得化名也有可能。
“都是红党人,并且还都是搞地下工作的,这是不是太巧了点。”陈乐道想着想着又摇头。
在这个间谍特工遍地走的世界,绝对不能相信巧合这种事。那些电视里的人就是太相信巧合,然后要么错失机会,要么丢掉小命。
“或许是还没去黄埔军校。”
仔细想想,这好像才是最有可能的。这个时间或许确实还没去黄埔军校。
摇摇头,陈乐道不再去想这事。这刘远到底是不是那个刘远跟他关系都不是特别大。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倒是章小君这姑娘,让她搞地下工作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想到当初第一次碰到章小君时对方的模样,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姑娘怎们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干好地下工作的人——太不擅长隐藏情绪了。
“看来得抽时间去一趟诊所,要尽快给她找个好工作。老周的小姨子,那就是自己人,老周照顾不好,我得帮忙看着。”
...
“巡长,夜未央的王六兄弟来了。”陈乐道刚走进办公室,邓程文从自己办公室跑了出来。
邓程文不认识王六,但他从方山那里知道了王六是谁。方山虽然外号是方脑壳,但他不可不是真方!对自家巡长的手下的夜未央歌舞厅,他是去好好做了翻工作的。
“噢,人呢?”陈乐道想起昨天说得让王六以后跟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王六竟然这么早就直接来捕房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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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面呢,当时您还没来,我让他在我这等你。”邓程文指了指自己办公室,他话音刚落,王六正好从门内走出来,脑袋都快顶上门顶。
“老板。”王六憨厚地打招呼。
陈乐道点头,看向邓程文;“那个…邓程文,在你办公室给王六安排个位置,以后他在捕房的时候就在你那儿待着。”
“好的,巡长。”邓程文点头后离开。
安排个位置很简单,不过一套桌椅的事情。
虽然心中疑惑邓程文不是巡捕,为什么要给他在办公室安排位置,但想到方山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邓程文又给憋了回去。
“咱们做下属的,不管巡长吩咐什么,照做就是。有疑惑就憋着,不要多问。少说少问,多做多学。”
心中回忆了一下方山语重心长的教导。邓程文赶紧加快步伐。
老爸也教过,给巡长当秘书,手脚一定要勤快。
“老六,以后我在巡捕房的时候你没事就在这里休息。要是无聊,也可以去找训练场那些在训练的人切磋切磋,教教他们拳脚功夫。”
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不代表就可以不训练了。捕房几个小组,平时用不着那么多人,每个小组都在轮换着接受训练。
霞飞路捕房现在差不多就是陈乐道自己的产业,捕房的巡捕不说和正规军相比,但总不能连上海滩的流氓混混都镇不住。
“武十一也在捕房的,他不忙的时候你可以去揍揍他。”陈乐道想到自己安排的一组组长,对王六道。
挨得揍多了,自然也就能打了。
王六听了高兴点头,情绪终于有了点波动。揍武十一,这事他熟。武十一当初在宋杰手下训练的时候,王六没少揍他。
“我这儿也没什么要你做的。平时就负责开开车,有事我再告诉你。”陈乐道朝王六道。
陈乐道有点后悔了。让王六跟着好像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平时一个人自在。
“韦经理让我跟在您身边,保护您。”王六道。
陈乐道昨天说完让王六以后跟着后,韦正云就跑去找王六聊了一个多小时。所涉及的,全都是关键时刻要保护好老板啥啥啥的。
王六一个憨厚老实的人都差点让韦正云的唠叨给整烦了。夜未央越开越大,韦正云也是越来越唠叨。不像个总经理,倒像是个老妈子。
陈乐道听完摆手。韦正云这家伙哪都好,就是太唠叨太啰嗦了。
好好一年轻人,整得跟五六十岁一样。
安排好王六,陈乐道进了办公室,开始处理公事。
捕房接到过的大案子不多。法租界流氓虽然多,但普通人一般不会去招惹那些帮会的人,被欺负了多半也是忍气坑声,没几个会来捕房找个公道。
巡捕房要是能给公道,那也就不叫巡捕房了。
而商会和商会之间的事更不会找上巡捕房了,都是自己解决。这年头,江湖上还是讲规矩的。就如大帅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巡捕房处理的,更多的还是一些小混混之间的事情。比如没遇见陈乐道之前的丁力。
那时的丁力既不是帮会中人,又算不上真正的良民。这种人俗称小瘪三。
陈乐道正处理着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情,邓程文敲门走了进来。
“巡长,王大哥的位置安排好了,您另外还有什么吩咐吗?”邓程文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陈乐道。看着就不像个老实人。跟王六正好相反。
王六年纪比邓程文大了不少,邓程文知道王六跟巡长关系不错,很鸡贼地喊起大哥。倒是轻轻松松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自从见到小田次郎跪在陈乐道面前求救命,邓程文就知道自家巡长肯定不像自己了解得那么简单。连日本人都会求助的大人物,他一定得紧紧抱着,绝对不能撒手。
“嗯,没事了,你去忙自己的吧。”陈乐道挥手。
邓程文转身离开,陈乐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他。
“等等,你去买些...”陈乐道脑中回想了下前世那些年轻女孩都喜欢吃什么东西,“买些烧鸡烤鹅什么的,然后再去买些点心。买回来后来找我拿钱。”
烧鸡烤鹅?
邓程文眼珠一转,想到了王六。王哥那大高个,一看就很能吃的样子。
王哥真幸福,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老板,不过看来这次我也有口福了!
邓程文兴奋地应下,出了办公室后快速跑出巡捕房。
...
“老板,东西都买回来了。”王六额头带汗,再次推开陈乐道办公室的门,眼中带着点小兴奋。
陈乐道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不知道这小胖子为什么跑腿还能跑出兴奋感来。真是费解。
“老板,烧鸡和烤鹅我都买回来了。全都是在杏花楼买的。”邓程文满脸笑容地给陈乐道介绍。
作为老上海人,邓程文惦记杏花楼的吃食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家虽然还算富裕,但杏花楼也不是他能经常去消费的地。
杏花楼作为从清朝传下来的老字号,她的地位在老上海人心中比有着远东第一饭店称号的华懋饭店还高。
趁着今天陈乐道请客,邓程文特意跑过去把他以前想吃却没能吃得东西全都买了过来。
“巡长,杏花楼的点心可是上海一绝,尤其是月饼,那更是绝中绝。”说着邓程文就要取出月饼递给陈乐道。
“等等,不用拿出来。”陈乐道阻止邓程文的行为。
“月饼,现在还有月饼卖?”陈乐道诧异。
这离中秋过去可是有一段日子了,1929都要翻页了,居然还有月饼卖。
“巡长,杏花楼的月饼那是招牌点心,就是平时也卖的。您别看中秋已经过于一段时间,但在杏花楼买月饼的人可依旧是络绎不绝,
就连太炎先生都为杏花楼题字‘蜜汁能消公路渴,河鱼为解臣君愁’呢!”
说起杏花楼,邓程文似乎与有荣焉,好似就是他家开的一般。
“太炎先生?是吗,那看来还真不错。你都买了些什么点心。”陈乐道脑袋使劲回忆这位太炎先生是谁,看邓程文这模样,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
太炎,太炎,总感觉很熟悉,但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除了月饼,还有杏仁酥、红绫酥、白绫酥、南乳小凤饼、薄脆...杏花楼比较出名的点心,我都买了几份。”邓程文邀功似地说道。
“嗯好,不错。你先去吧,花了多少钱你告诉王六,明天他给你钱。”陈乐道听了一会儿有点犯迷糊,他对吃的没什么研究,除了月饼他还熟悉外,其他的好多他都没听过。
“啊?!”邓程文瞪大了眼睛。
下去?这就下去?
“你还有什么事?”见邓程文一幅出大事了的目瞪口呆的模样,陈乐道看着他。
“额,这个……没事,没事。”邓程文赶紧摆手,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脚趾紧抓,恨不得将地板给抠出个洞来。尴尬死了。
“那,那我先下去了。”他看了眼放在陈乐道桌上的东西,似在提醒一般道。
陈乐道将装着吃食的纸袋放到旁边,点了点头,再次低头处理公事。
“......”
出了办公室,邓程文双手捂住脸使劲揉了揉,刚才的兴奋一去不回,耸耷着脸,没精打采地回了办公室。
.......
五点钟,外面天渐渐开始暗了下来。
“老六,你去把车开到门口等我。”陈乐道在办公室对王六喊道。
对面应了一声后,王六脚步声下了楼。
有了王六,陈乐道以后也能享受享受有专职司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拎着王六买来的烧鸡烤鹅以及点心,陈乐道走出办公室,
“邓程文,下班了,你赶紧回家吧。”走之前,陈乐道拎着点心走到对面办公室对邓程文道。
他这个巡长没离开前,邓程文自然不可能走。
陈乐道挺满意邓程文买来的这些吃食,说话的语气都放温柔了些。
瞅着陈乐道手中拎着的袋子,邓程文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怎么,生病了吗?要不要明天给你放天假?”见邓程文没精打采的,陈乐道关心了一句。邓程文今天的表现,让陈乐道觉得这个小胖子还不错,够机灵。
“啊,不用巡长,我没事!只是有点饿了。”听到要放假,邓程文赶紧摇头。
好不容易才当上巡长秘书,可不能松懈,让那些妖艳贱货趁机上位。
“嗯,那行,饿了就赶紧去吃些东西吧。”陈乐道努力充当着一个关心下属的巡长。
下楼,王六已经站在车子前给陈乐道拉开了车门。
“老板,去歌舞厅吗?”等陈乐道上了车,王六问道。
“不,去奉先诊所。”陈乐道说。
王六老老实实开车。陈乐道不说话,王六也不说话,车里保持着奇妙的安静。
“老六,有段时间没去奉先诊所了吧?”陈乐道想到王六和吕奉老周几人也算是熟人来着。
“没有,”王六摇头。
准确地说他不是有段时间没去过,而是到了夜未央后就一直没去过。
王六双手握着方向盘,心里对老板的话摸不着头脑。他又没生病,干嘛去诊所。王六心中完全没想过什么人情往来的事情,他满身强健的肌肉不同意他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车子停在诊所门口,王六下车就要去给陈乐道开车,他白天在捕房专门问过邓程文。知道给老板开车门,是一个司机的基本素养。
捕房那个小胖子,王六觉得还不错。是比自己要聪明一点。自己就不知道这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小胖子整个下午看起来好像都不是很开心,问他他也不说。
“老六,你把车开旁边去。停在这儿挡了那些来看病的人的路。”陈乐道对王六说道。
“噢。”见老板自己下了车,王六摸了摸脑袋又按照陈乐道的吩咐把车开到了旁边。
“你小子怎么来了?”周明先看着走进大门的陈乐道问道。
想到这小子昨天又遇见了小君,周明先就高兴不起来。这小子在国外长大,好的不好的全都学了个遍。
而且陈乐道这小子路子有点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
周明先总感觉陈乐道对自己小姨子不怀好意。这小子在从小喝洋墨水长大,连冯家小姐都挡不住他的花言巧语。更别说小君。
万一小君扛不住这小子的那些花言巧语......
周明先不敢想下去,陈乐道这小子虽然还不错,但那一肚子花花肠子连他都理不清,要是小君被这小子拐跑了,他可怎么和自己老婆交代!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争取过来
“我怎么来了?”看到周明先这好像防爹一样的样子,陈乐道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吕奉也在店中,听到两人对话后转过身来,看见手里拎着几个油纸袋的陈乐道。
“哟,乐道来啦。来,坐坐坐。”吕奉热情地给陈乐道拎来一个凳子。
跟吕奉说了两句,陈乐道才回答周明先的话。正巧这时章小君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哈哈,昨天在凯司令咖啡厅遇见了小君,听说她手上的伤好了。这段时间太忙也没来望看望,今天这不是特意过来看看吗。”
陈乐道朝刚走出来的章小君露出灿烂的笑容。嘴里回答着周明先的话。
周明先瞧着陈乐道脸上笑容,转头看向章小君。章小君正回避陈乐道的目光,她心中感到愤愤不平,这混蛋居然又来了!
来上海这段时间章小君不是白待的,关于陈乐道,她偶尔会在街头巷尾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但都是八卦,不是跟什么冯小姐,就是跟什么方小姐的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题回到周明先身上——
看到陈乐道脸上那“挑逗”的笑容和章小君“害羞”回避的模样,周明先心头重重一跳,不是小鹿乱撞,而是蛮牛冲撞那种乱跳!老周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炸了,满心都是不好的感觉。
果然,果然,这混球果然还是对小君伸出了魔爪!
周明先名义上是章小君姐夫,但跟章小君姐姐一起将章小君养大的他,说是章小君老爸也不是不行。
防人防鬼,难防陈乐道。
看着两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周明先突然想起陈乐道曾经说得要当他女徐的事情。
他心中生出一抹绝望。来之前老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要照顾好小君,不能让小君吃亏的。
陈乐道要是个老实小伙还好,偏偏是个花花公子,而且偏偏这家伙还和小君上演过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份。
想到平时小君说起陈乐道时那不正常的模样,周明先就觉得前途晦暗无光。这事要是让老婆知道,自己膝盖还不得废啊!
周明先胡思乱想着,陈乐道已经招呼着诊所几人来吃糕点和烧鸡烤鹅。
“来,小刘,别老吃烧鸡,吃个月饼。这月饼可是杏花楼的招牌点心,快尝尝!”陈乐道拿起一个月饼伸手递给吕奉的便宜徒弟。
小刘这家伙别的方面好像都不是很突出,但吃东西时倒是不含糊。
吕奉拿着一块红绫酥咬了一口,酥脆的薄皮沾在嘴角。看他嘴角弯出的满意弧度,这红绫酥味道应该还不错。
一旁感觉陈乐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章小君听到“杏花楼”三个字也忍不住靠了过来,伸手拿了一块月饼。
章小君虽然才来上海不久,但对杏花楼这个名字却是早有耳闻。几十年如一日的老字号,不仅上过报纸,还得到过太炎先生的题词。杏花楼的招牌,早就是远近闻名。
而巧了,章小君也勉强算是个小吃货。虽然吃过的好东西不多,但心中对杏花楼的吃食也是早有向往。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陈乐道拿了一块月饼吃着,味道确实不错,但硬要说是惊艳,倒也不至于。
“杏花楼现在还卖月饼的吗?”看着这些还不错的点心,章小君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说不定对陈乐道有什么偏见。
这家伙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她又咬了一口嘴月饼。不对,应该说这家伙还行。
“有,买的人多着呢!”陈乐道说,“听老周说你喜欢吃这些,这可是我特意去排队才给你买来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陈乐道谎话过嘴都不用打一遍草稿,张口就来。周明先在一旁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自己有给陈乐道说过这些吗?
以前那些年轻姑娘就没有不喜欢吃零食的,民国的姑娘应该也差不多吧?这些东西因该就是现在最好的零食了。这姑娘应该会喜欢!
陈乐道心里不太确定地想着。不过瞧着章小君嘴角那甜出了花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这月饼是杏花楼的招牌点心,不只是中秋才卖,平时也是卖的。小君你要是喜欢,下次咱们还可以去买。”
明明昨天还一口一个章小姐,实在不知道陈乐道是怎么做到今天就叫小君叫得这么熟练的。章小君注意力全在点心上,也没去注意陈乐道的称呼。
倒是吕奉和小刘这对便宜师徒看着陈乐道和章小君的模样,两人在哪里挤眉弄眼。不知在传递些什么消息,
瞧着陈乐道那没脸没皮的样,周明先在一旁看不过眼。眼瞅着他竟然说着说着就把“我”变成了“咱们”,周明先终于忍不住,上去把陈乐道给挤到一边。
“杏花楼的点心,早就听说了,我也尝尝。”见陈乐道伸手要拿月饼,周明先一把拍开他的手,抢先将月饼拿在手中。
这混蛋当初在火车上说什么想做自己女婿,今天看来,这混蛋明明是想做自己妹夫!将月饼当成陈乐道一口咬了个阴晴月缺,周明先脑袋里正展开一场头脑风暴。
不对,这混球的花花心思,说不定他既想做自己妹夫,又想做自己女婿。
“怎么样,还不错吧。”陈乐道对章小君问。
他对章小君倒是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到章小君还只是个才刚刚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自己没必要让这小姑娘心里一直不爽自己。
况且咱和老周这关系,他小姨子就是自己小姨子,哪分什么彼此。更不要说这小姨子还这么漂亮。
和每一个美女都要处好关系,他们每一个都可能是你未来的老婆。——渣男语录
“老吕,你们这生意不怎么好啊!”陈乐道拿着一块杏仁酥在店里四处走着看着,屋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就连透明的空气似乎都散发着寂寞的气息。
未来那些小诊所生意都比这好,就是再冷清,也会有个老头老太太没事来量个血压啥的。
“这不挺好的吗,我们做医生的,但愿架生尘,不愿客盈门。我们这诊所要是像你那歌舞厅那样客人络绎不绝,那还了得啊!”吕奉又吃了一块白绫酥,不好意思继续跟章小君和小刘两个小辈抢吃得,走到一旁拿起鸡毛掸子拂着药架的灰尘。
陈乐道吃着杏仁酥,走到诊所门口靠着门沿,结果发现王六居然在这儿站着没进去。
“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进去吃点心,还有烧鸡烤鹅,再不去可就没了。”陈乐道拍了下王六肩膀。
“韦经理说让我要保护好你。”王六声音粗旷中带着让人踏实的语气。老实的眼神让陈乐道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有人冲出来要杀自己,王六绝对会挡在自己身前挡下所有子弹。
“他懂个屁!”陈乐道想都不想就道,“他是老板还是我还是老板。”
对王六这憨货就不能太温柔,这家伙跟那个许三多有点像,有时候老实得让人抓狂。
“还有忘了那次是谁在这儿被我摔翻了啊,我用你保护啊?进去吃点吧,味道还不错。”陈乐道使劲拍了两下王六肩膀,却是把自己震得手疼。
王六这下不推迟了,想到自己上次拿着大刀被王六结结实实给摔在地上的事,笑着摸了摸自己闹到,老老实实地进了屋。里面立马传来周明先、吕奉以及小刘招呼王六的声音。
陈乐道站在门口观察了下外面,突然发现奉先诊所这地挑得不错,外面四通八达的,正好处在路口旁边。
真有什么事情,也方便逃跑。
“小君,你不是找个工作吗?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要不我给你安排一个吧。”陈乐道问。
“啊,工作啊,”章小君愣了愣,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说这事。一时不知道该咋回答,目光看向周明先。
周明先既是她姐夫,又是她领导。工作不工作的,还得姐夫说了算。
“工作的事先不急。这伤都还没利索,再养一段时间。就先让她在诊所当个护士。”周明先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却是直接拒绝了陈乐道的提议。
虽然陈乐道这小子勉勉强强还是个好人,也有点能耐。但一想到这小子每天在小君面前献殷勤的画面,周明先就不敢想下去。
别人不知道,周明先可清楚得很。这小子跟冯程程关系那可不是朋友那么简单的。当初在火车上居然认为这小子是老实人,是个好小伙。现在想想,老子真是猪油蒙了心。
“这样啊,当个护士倒也不错。”不能让周明先几人觉察到哪里不对,陈乐道没过多纠结这个事。
周明先是章小君姐夫,想他肯定也知道章小君的斤两,真正重要危险的任务,多半也不会派章小君这么个生瓜蛋子去执行。
在诊所坐了会儿,用点心改善了章小君对自己的看法,陈乐道和王六离开诊所。
“哎,老周。”陈乐道离开不久,吕奉突然走到周明先旁边。
“什么事?”瞧着吕奉神神秘秘的模样,周明先摸不清这个老朋友想说什么。
“你说陈乐道怎么样?”吕奉问。
“陈乐达?”周明先转头看向吕奉,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顿时猜到了什么。
“你是想把他发展为我们自己人?”
吕奉点头。这想法他也不是才有的,只是一直憋着没说,想着先观察观察。
“咱们调查过他,他身份没问题。这段日子看他在上海的表现,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而且我看他品格也还不错。
他现在就已经是捕房的巡长,未来说不定位子还会更高。如果能把他发展成我们自己人,对组织的发展肯定能有巨大的帮助。”
这两年组织在上海的力量遭到不小的打击,正是重建的时候。如果能将陈乐道这样的优秀人才发展为自己人,作用不言而喻。
周明先眉头紧锁,心中思考吕奉这提议。
早在当初还在火车上和陈乐道有过接触后,周明先就有过吕奉这样的想法,不过后来又渐渐感觉不妥。才一直没这么做。没想到今天吕奉又把这事提出来了。
“不是不可以,我认为陈乐道有很多地方都是符合发展组织成员的标准的。但有一点是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几次接触下来,吕奉自认自己对陈乐道有了足够的了解。这小子胆子大,能力强,心理素质也好,身手还不错。
而且从调查来看,这小子人品也不错。正是最好的发展对象。他没发现哪里不合适。
“他的私生活。”周明先叹了口气,神色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以前也有过把他发展为自己人的想法。但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这小子私生活这方面...”周明先说着就直甩脑袋,语气满是可惜。
“可能这小子是在外国长大的原因,虽然受他父亲影响,有一颗爱国的心。但私生活方面却是完全向国外看起齐的。”
其实倒也不能完全说是向国外看齐,毕竟姨太太这说法就是这个年代的。陈乐道自从来了民国,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入乡随俗,好好娶几个媳妇。
这也算是报答这身体的主人,好好地给这个老陈家传宗接代。了了他已故父母的愿望。至于自己,委屈委屈,大不了多吃几个猪腰子就行了。
吕奉听到周明先这话不由一愣,想起了报纸上曾经报过的新闻。突然发现这小子在私生活上的态度好像的确和组织不太符合。
“这个,这个年轻人嘛,火气旺....”说着说着,吕奉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陈乐道开脱了。他想着想着都想踢陈乐道两脚。
这年代,正是英雄有用武之处的时候,这小混蛋偏偏去搞这些不着调的事情。
“但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啊!他现在和警务总监法布尔关系好,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冯敬尧的女婿,接手冯家的事业。如果真是这样,将来他在上海的能量可不小。
就算不能把他发展成为自己人,我们也得让他倾向我们这边。我们不争取他,未来国党那边肯定是会拉拢他的,那个姓戴的现在跟陈乐道关系可不一般。”吕奉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管什么人,只要不是坏蛋,私生活上稍微有点瑕疵是不要紧的。为了革命,这些人都是有必要争取的。
周明先默默点头,这一点上,他跟周明先看法一致。从他们的调查来看,陈乐道要能力有能力,要气节有气节。
不管是面对日本人,还是面对国党的人,都不卑不亢,敢做敢为。这样的人,要是不争取到组织这边来,那确实是不小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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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把小君安排到陈乐道身边怎么样?”吕奉突然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装一波
周明先听到陈乐道这话,瞬间瞪大眼睛,瞳孔中传导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你——!”周明先本要大声吼出来,突然想到要注意影响,硬生生又把声音给憋了回去。
“你说什么呢!”
周明先沉着脸低喝,双眼瞪着吕奉,大有一幅你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陈乐道那小子的秉性,今天他朝小君挤眉弄眼的模样你没看到啊!把小君安排到陈乐道身边,那不是她往火坑里推吗!”
周明先急赤白脸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陈乐道这小子人是不错,是个人物。从心而言他也挺喜欢陈乐道。
但那小子属于大事上不含糊,小事上更别想他含糊的人。这小子对漂亮女孩一个不放过的态度,他周明先可不敢把章小君派到陈乐道身边。
这一去明摆着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老周!”吕奉把周明先按回座位上,“我说你着急个什么劲。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了吗!”
“你先冷静冷静。”吕奉掏出盒大前门,递给他一支烟。
大前门作为劳工阶级最喜欢的烟之一,也是他们最常抽的。
小房间内很快烟雾迷蒙,弥漫着呛人的刺鼻烟味。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吕奉手指中夹着烟,眯着眼吸了一口,“但你也不想想,我会害小君吗!”
吕奉白了一眼老周,似乎是为周明先刚才的举动感到很是不满。
别说他不会,就是会他也不敢。小君姐姐的脾气,可谓是真正的心有猛虎。这里就是字面意思,别去探究其他更深的意义。
吕奉继续说道:
“你也不想想,小君那脾气,在真正了解陈乐道后,她会被陈乐道勾搭走吗!”
说着他又抽了一口。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
“什么勾搭不勾搭的,你好歹也是个文化人,用词能不能文雅点儿!”周明先又瞪了吕奉一眼。对他口中的“勾搭”二字很是不满。
“那你说叫什么。”吕奉一摊手,示意周明先给他弄个词出来。
“比如,勾——”刚吐出一个字,周明先不说了。脸被憋的涨红。
吕奉笑眯眯看着他,等着周明先说出个文雅的词来。
“......反正不能叫勾搭!”周明先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了。
“呵呵,行,那就‘骗’,行吧!小君知道陈乐道那花花公子的性格后,肯定就不会被陈乐道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吕奉换了个说法,这下听着舒服多了。周明先不再挑他的刺。
两人嘴里还留有陈乐道买来的点心的回味,却是毫不客气得在这里编排算计陈乐道。也是老不讲究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吕奉轻拍周明先肩膀,以老朋友的视角给周明先出馊主意。
“你要真担心陈乐道勾——骗小君,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小君自己去了解陈乐道。
我可告诉你,陈乐道可是救过小君的。你要不早点想办法,以那小子的能耐,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来一出英雄救美后,让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
吕奉瞅着周明先,故意说出这番话来,他就不相信周明先会不同意。
吕奉手指律动握成拳头,对这个老朋友,他可谓是拿捏得死死的。
两人关于是否要安排章小君到陈乐道身边的意见相左。但关与陈乐道对章小君有想法这事,却是出奇的一致。
谁还没年轻过呢!都是过来人,对陈乐道那点小心思,他俩还不得拿捏得死死的。
周明先低头仔细想了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吕奉这番话说得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
见周明先态度松动,吕奉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你不能老想些坏处,你还得想想这事有什么好处。你想想,如果能把小君安排到陈乐道身边,那我们对他是不是就能有更深入的了解。
而且有小君在陈乐道旁边,我们就可以通过小君向陈乐道传递我们的理念,让他对组织能有更加清晰的了解。更加容易把他争取到我们这边。”
任何有益于革命的力量,都是可以拉拢的对象。陈乐道目前在上海滩的能量还没显现出来,但陈乐道的潜力,就跟高中时期的唠嗑和老詹一样,都充满了赤裸裸的诱惑力。
周明先轻轻点头,认同吕奉这话。沉声说道:
“你说得对。安排小君到陈乐道身边,确实有不少好处。小君本就不适合搞情报,把她安排到陈乐道身边,这样也更加安全。”
在地下搞情报,那就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在钢丝上蹦跶,一个踩不稳,就会出大事情。
关于章小君来上海滩,周明先本就是不同意的,但现在人都已经过来,他就是反对也无效。
当前最紧要的,是给章小君找个合适的“工作”。
对章小君,周明先最担心的就是陈乐道这家伙以及来自敌方的危险。陈乐道不用说,应该把对这小子的防备意识调整到最高。只是相比陈乐道,最危险的还是敌人。
陈乐道顶多是多搞出来条人命来,但敌人却是会危急到生命。
两害取其轻,安排小君到陈乐道身边,至少不会危急生命。
将烟掐灭,周明先手指轻敲着桌面,两条眉毛紧绷,心中反复思量。
“陈乐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安排小君到他身边,只怕容易被识破啊。”周明先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最后只怕引起他反感,反倒把他推远了。”
周明先说出他们真正需要担心的事情,吕奉对陈乐道的了解不及他。别看陈乐道每次来他们这都是笑呵呵平易近人的模样,但那是朋友之间的相处。
公是公,私是私。陈乐道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陈乐道之前所说,也是帮小君找个工作。而不是直接安排工作。
“你别看这小子平时平易近人,他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这小子可不像我们平时看到的那么简单。把小君安排到他身边,可能会很容易被看破身份的。”
即使身份暴露,陈乐道多半也不会对章小君做什么。这正是周明先看重的。但身份暴露后的其他影响,同样是他必须考虑的。
没人愿意被人安排个眼睛在身边盯着,陈乐道那小子的脾气只怕更是如此。
“你这话有些道理。但你还是想多了些。”吕奉先是赞同一句,紧接着又否定了。
“安排小君在陈乐道身边,只有一个目的——让小君用我们的理念去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我们既不做危害他的事情,同时也没想着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小君不需要偷溜进他办公室拿什么情报,也不需要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去哪里发现小君的真实身份?而且即使发现了又能有什么事呢?
如果能确定他内心偏向我们的话,我们甚至可以主动告诉他我们的身份。有他的帮助,我们在租界行事就会方便很多。”
吕奉掰着手指跟周明先说着,头头是道,条条是理。周明先脸上本来的抗拒之色已经几近于无。
周明先皱眉犹豫片刻,没能想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他点点头,“行吧,我再仔细考虑考虑。”
周明先心理矛盾至极。他对安排章小君到陈乐道身边也有些心动了。只是一想到陈乐道有可能会把小君给勾——骗走,他又有点不舒服。
关系是小姨子,但实际上和女儿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吕奉看着周明先的模样知道这事基本上已经妥了,现在需要的,就是让老周自己想个理由说服他自己。
在周明先矛盾的心思下,几天时间一闪而过。
而就在这一闪而过的几天时间中,上海滩却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就这件事,便让上海滩各大报社的报纸销量都是涨了又涨。这些天走在大街小巷上,都能听见不同的报童叫喊着同样的话:
盛家七小姐状告亲兄弟,要求公平分割财产。
财产分配,自古以来都是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的事情之一。更别说这次的事还和首富盛家有关。
无论贫穷与富贵,这些天人们最爱讨论的,都是关于盛家财产分配的事。
有人说盛家七小姐心太大,家族财产本就不应该有她的份。她这是无理取闹,丢光了他老爸在九泉之下的脸。
也有人说七小姐干得好,妇女已经解放,不再是男性的奴隶。法律都规定了未出阁子女有财产分割权。七小姐这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是在给所有女性树立榜样。所有女性都应该站出来为七小姐呐喊助威。
所有人都各执一言,坚持己见,在大街小巷甚至是报纸上争论不休。
而陈乐道,他倒没有发表什么言论,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缺少一个能将法官都给送进去的律师,以至于让这个官司悬念不小。
今天,是个万众瞩目的日子,不是因为天上飘着小雨。而是因为上海滩人翘首以盼的盛家财产纠纷案,将要在今天开审。
早在两天前,陈乐道就已经接到盛柒的通知,今天他将要去旁观这个上海滩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大案子。
盛家财产案不小,关注这个案子的人不止陈乐道。来旁听的,同样不止陈乐道。上海滩众多商界名流,今天在这上海临时法庭的大门外,能看到不少身影。同时还有不少抱着照相机,在旁边负责“咔咔咔”照相的记者。
来的大多数人都是盛家的朋友,或者就是盛家生意上的伙伴。他们来旁听这案子,也算是来做个见证。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案子多半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理清楚的。今天也就是来走个过场。
陈乐道刚到法庭所在大楼的外面,就看见了不少熟人。
徐志摩手里撑着伞,陆小曼靠着徐志摩躲在伞下。旁边站着孤独举着伞的郁达夫,相比徐志摩夫妻两人,郁达夫显得形单影只。
作为盛柒的朋友,他们自然不会缺席这次庭审。看见夜未央的车队后,郁达夫老远就朝这边招手。
除却这三人,还有比陈乐道早一分钟到达的赫克托.麦奎因以及他的舅舅桑德尔.库普曼,还有来凑热闹的汤姆.史密斯。
三人都知道陈乐道所说的合作伙伴就是这个案子的绝对女主角盛家七小姐。所以特意结伴而来旁听这个案子。毕竟这个案子的结果,关系到百乐门的进度。
和几人一样,陈乐道同样不是独自而来。
韦正云对这个难得一见的案子感兴趣,也要跟着来看看。韦正云都来了,丁力也不甘示弱非要跟着来看看。坚决不给韦正云和大哥单独相处的机会。
至于陈乐道,他这次本就不是奔着低调来的。难得今天上海滩众多名流大亨们都在,他得借这个机会向这些前辈们“介绍介绍”自己。
夜未央一共来了六辆车,除了陈乐道几人,还来了二十个“服务员”。
王六在外面撑着一把大黑伞,替陈乐道拉开车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陈乐道也决定装一波。
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风衣,头上带着宽檐礼帽,脚下踏着牛皮靴。王六在旁边给他撑着伞。韦正云和丁力自觉站在老板身后。
看了看面前的大门,陈乐道带着几人朝里面走去。
大门外,除了陈乐道认识的人,还有不少陈乐道不认识的人。看着陈乐道身后站成两排的西装大汉,不少人都把目光看了过来。
今天这是庭审,不是帮派火并,这么大的阵仗,他们还只在刚才冯先生来时才看见过。
“这年轻人是谁?搞这么大排场?”此刻里面还没放人进去,大家都一股脑站在外面。
上海滩帮派中人通常穿的都是短褂,像夜未央这般穿一水黑西装的,还是头一次。这年头穿西装的,不像后世那样不是销售就是白领。都是些有学识有身份的人才会穿西装。因此可以想象夜未央这一水的西装大汉对这些人有多大的视觉冲击力。
“夜未央的老板。就是那个传闻是冯先生女婿的人。看这阵仗,还真不简单,难怪有传闻说他是冯家女婿。”
冯家的女婿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没点实力,就是想传点绯闻八卦都不得行。至少没见过传卖水果的、当苦力扛包的人要当冯家女婿。
“有什么可厉害的,我看他毛都还长齐呢,净搞些花架子。”
人群中议论纷纷,陈乐道不是袁大头,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部分人一看到他出场这逼样,心中已经是不爽至极。
“老爷,陈乐道来了。”某处,祥叔弯腰低头在带着厚帽子的冯敬尧耳边轻声道。
冯敬尧闭目养神,听到耳边祥叔这话,睁眼朝陈乐道的方向看去。说起来这小子的消息虽然每天都会摆在他面前,但两人好像还真是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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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打脸
冯敬尧等人在最前方,陈乐道没有去注意。法庭大门打开,外面的人陆续进去。跟随这些人来的随从在外面等着。
陈乐道走到徐志摩三人身边,话语寒暄几句,又带着三人走到赫克托三人旁边,介绍几人互相认识。都是陈乐道朋友,几人虽不是一个圈子的,但多少也能聊上几句。
“走吧,进去,庭审就要开始了。”陈乐道走在几人中间,左边是徐志摩三人,右边是赫克托三人,他则牢牢占据C位。丁力几人跟在他后面。
赫克托几人没有陈乐道这般臭屁,除去开车的司机,没有其他随从。相比夜未央这个“正经公司”,他们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生意人。
跟随而来的二十个人等待在外面,其余人全都进了大楼。
陈乐道一行人有说有笑。徐志摩去过欧洲,郁达夫在日本留过学,阅读过大量德俄小说。众人总能找到聊天的话题。
王六在前面推开法庭大门,陈乐道几人先后步入。里面之人大都已经各自落座,陈乐道十个人连贯进屋,又引去不少目光。
对陈乐道这个刚刚在外面搞出不小排场的家伙,这里的人自然不会这么快淡忘。
有人只是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也有人目光一直在陈乐道身上打转。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小子认识的朋友倒是不少,居然还跟库普曼那老黄毛搅合到一起了。”
冯敬尧坐在最前排,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祥叔和冯程程,其次是负责他安全的手下。看着站在陈乐道旁边的桑德尔.库普曼,冯敬尧呵呵笑道。语气中似有赞赏。
库普曼作为地产大亨,冯敬尧自不会不认识。平日酒会上,两人相遇,也会遥举酒杯喝上一杯。倒是陈乐道这小子看样子和库普曼关系似乎很不错,这倒让冯敬尧有几分惊讶。
法官还没上庭,旁听席上坐着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轻声谈论。陈乐道一眼看去,发现前排的冯程程正朝他们这边招手。
“乐道,不知道那位朝咱们挥手的又是哪家小姐?”郁达夫笑呵呵看着陈乐道,眼带笑意。
真看不出来,这小子一幅正人君子样,居然还是个多情浪子似的人物。
“朋友。”陈乐道坦然回答,面不改色。
他们这十个人,除了王六,那可真是谁也说不着谁。尤其是徐志摩,民国四大美女也好,十大美女也罢。不论哪个排名,跟他有牵扯的那两个女人都是雷打不动的排在里面的。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而且常人无法复制他的手段。
可不是谁都有能耐拿才华去吸引美女的。
“那是冯家小姐,她旁边的是她父亲冯先生。我得过去见一下,你们要一起吗?”陈乐道问几人,主要是问徐志摩三人。
文化圈子和流氓圈子的人怎么看都应当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徐志摩三人对视一眼,他摇摇头。
“算了,我们就不过去了。你去吧。我们另找一个地方坐。”徐志摩道,他的话在陈乐道预料之中。
“我和徐先生一起吧,麻烦你代我向冯先生问好。”库普曼对陈乐道说。
库普曼和冯敬尧认识,对这个流氓头子了解不少,他不太喜欢这个做事粗暴的小老头。他是正经的地产商人,向来反对在商业之事上诉诸暴力。
库普曼如此说,赫克托自然也是跟在他身边。汤姆本想去认识一下这个冯先生。他来到上海滩便经常听到这个名字,知道这人是上海滩的大人物。或许这人会成为他的大主顾。
可惜陈乐道不想让汤姆认识冯敬尧,悄悄朝赫克托使了个眼色,让赫克托将汤姆给一起拉走。
“走,我们过去。”陈乐道看着冯程程所在。
刚迈出两步,突然走来一人拦在陈乐道面前。这人五官自带几分倨傲,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愤怒和不爽。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陈乐道微笑看着面前这人,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他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之人。
“老爷,陈乐道被盛家老四拦住了。”发现这边动静,祥叔低头在闭目养神的冯敬尧耳边说道。
冯程程见陈乐道被人拦住似乎有麻烦,顿时急了,立即就想要出去。
“程程!”刚要有所动作,冯冯程程便被冯敬尧叫住。
“爸爸,盛家四哥好像要找乐道麻烦。”冯程程声音夹着几分着急。
冯敬尧年轻时得过盛怀的帮助,冯家能在上海滩有如今的地位少不了当初盛家暗中支持的原因。盛怀可以说是冯敬尧的贵人,没有盛怀,冯敬尧想从一个码头扛包苦力变成今天的冯先生,几乎不可能。
有这联系,两家关系自是不错,只是外界人很少知道。若让人知道冯家和盛家是穿一条裤子的,那这上海滩岂还得了。
“坐着。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冯敬尧淡声道,“这小子当初大言不惭地说要白手起家,若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白手起家。”
他冯敬尧心胸可以宽广,也可以狭窄。反正陈乐道当初说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敢拒绝他冯敬尧的没几个,这小子是其中胆子最大的那个。
余光瞄了眼女儿,见她闷闷不乐,似乎在生她老子的气。冯敬尧嘴角一翘,又道:
“他想娶我的女儿,我不得看看他的能力?要是连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我以后怎么放心把你和冯家的事业都交给他。”
对付自己女儿,冯敬尧办法多得是。
果不其然,冯程程听到爸爸这话,脸上立时升起一朵娇羞的红云,双手在并着的大腿上绞缠揉捏个不停,不恼了,也不气了。
冯敬尧微微一笑,祥叔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这对父女。
盛旦拦在陈乐道身前的瞬间,丁力和王六瞬间拦在陈乐道身前挡住他。两人摸不清这人什么来路,见其恼怒仇恨地瞪着陈乐道,只当这是对陈乐道不怀好意的人。
两人正要动手,陈乐道叫住他们,说出前面那句话。
“你是陈乐道吧?就是你撺掇小柒闹着分割家产,把我们告上法庭的!?”盛旦没被丁力两人吓到,他冷冷盯着陈乐道。
听到他这话,陈乐道笑笑不以为意。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好像还不认识面前这人。
“先生是盛家哪位?”陈乐道问。
“我是盛柒的四哥,盛旦!”
看着盛旦这鼻孔朝天的模样,陈乐道有些想笑。短短几秒,他心中先冒出圣诞两个字,然后又冒出剩蛋两字。
“盛先生,我想你误会了。这个官司完全是盛小姐自己的意愿,何来我撺掇之说。”陈乐道没和盛旦置气,颇有礼貌的解释。
“况且国家法律有规定,未出阁子女是有家产继承权的。我想盛小姐这么做,只是在维护她的合法权益。”
这时候气急败怀,跟盛旦在这里纠缠,只会落了下乘,徒让人看笑话。陈乐道表现得颇为和气。
不过陈乐道知道这一点,盛旦却好似不知道,或者说即使知道,他好像也不在乎。
盛旦指着车陈乐道,嘴里毫不客气道:
“姓陈的,你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也不看看,你配得上我们盛家人吗?你不就是想小柒分到家产后,你捡便宜吗。我告诉你,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盛四,你说他混蛋吧,他话里倒没有骂他妹妹的意思,还勉强像个东西。你说他是东西吧,陈乐道听着他这话,又怎么听怎么感觉他不是个东西。
陈乐道脸色沉了下来。上辈子加这辈子,他都没被人这么骂过。
想到这是盛柒老哥,想到这里是法庭,陈乐道皱着眉头按下心中怒气。
“盛先生,这里是法庭,不是泼妇骂街的地方。麻烦你让开。”陈乐道沉着声音,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说到底,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才三十出头,还是个孩子。
“让开?怎么,敢做不敢当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
“啪。”一声脆响传遍大厅,巴掌打断了盛旦的话,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原本看热闹的人嘴巴张大,没看热闹的人把迅速眼睛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居然在这里打人,而且还是打的盛家人。
不少人都面面相觑,一些本没把陈乐道当回事的人这下都认真了几分。这小子,好像有点东西。
“小子,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大哥这么说话!”丁力冷眼盯着盛旦,嘴里冷冰冰道。
刚才这一巴掌就是他扇的。他早就看这小白脸不爽了。屁本事没有,还敢在他们面前叫嚣。大哥给他面子他不兜着,还敢在这儿变本加利。他妈简直找打,他这个暴脾气。
陈乐道没阻止丁力,他进入警务处,成立夜未央,收丁力,收王六,收宋杰阿昆,收那么多人进夜未央。就是为了能当个爷,而不是当孙子。
薛良英让陈乐道别招惹陈乐道,是担心陈乐道被盛家找麻烦。心是好的,但却担心错了人。薛良英高估了如今的盛家,低估了现在的陈乐道。
如果盛怀还在,盛家就是一个庞然大物。确实不是陈乐道能招惹的。
可惜,盛怀已经死了有几年,盛家如今可谓是人走茶凉,日暮西山。而陈乐道现在正是雏鹰初展翅,猛虎刚啸林的时候。
为了一个眼看着就要衰败的盛家去得罪陈乐道以及陈乐道身后的人,帐不是这么算的。
见丁力动手打了人,祥叔询问冯敬尧怎么做,是否要出去阻止。盛怀虽然没了,但盛怀当初的香火情还留有几分。
冯敬尧轻轻摇头。“不用管。盛家除了老五还有点见识,就只有盛柒那个女娃有点本事。衰败已成事实。盛家的人也是时候吃点亏,收敛收敛了。”
盛家的人在陈乐道手里吃亏,他冯敬尧还能保下他。但以后要是不长眼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他冯敬尧的面子够不够用,可真不一定。
毕竟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权贵。
“老爷说得是。不过这陈小子可真够狠的。当着这么多人折了盛家老四的面子,以后他这张脸,在上海滩可就成了笑柄了。”祥叔摇头笑道。
“盛家的笑柄还少吗?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冯敬尧闭着眼说道。心里为盛怀感到不值。
打下偌大一个家业,却是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将这份家业传承下去。实在悲哀。转而想到自己,冯敬尧心里感到几分庆幸。
冯程程母亲去后,冯敬尧大可以再娶一房,努力努力总能添个儿子。不过为了冯程程,冯敬尧没有再要孩子。
好在好人有好报,程程给他找了个陈乐道回来。这小子虽然心花了点,招惹的女人不少。但他冯敬尧不在乎这个。
男人最重要的是能力,只要有能力,其他的都是小问题,瑕不掩瑜。只要程程喜欢,同时陈乐道对程程好。他不在乎陈乐道有几个女人。只要他在,就没人能威胁程程的地位。
陈乐道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让冯敬尧满意。至少他以后能放心将商会交给陈乐道。冯氏商会不至于像盛家那样,一代而衰。
盛家除了老五和盛柒争点气,其他人全都是些废物败家子。自从盛怀一走,这些个人就像脱缰的野马,花钱如流水。之前有庄夫人压着还好,但现在却是彻底不行了。盛家就是有再多的家产,也禁不起这几个败家子挥霍。
想到这里,冯敬尧又感慨道:
“狠点好啊,只有狠一点,才能在上海滩立稳脚步。”
陈乐道对盛旦这种强硬的态度,却是让冯敬尧更加喜欢他了。
“阿翔,以后多盯着点盛家基金那边,不能就这么看着盛家在这几个小辈手里败掉了。”
从下面传来的消息看,陈乐道这小子和盛家那姑娘也不清不楚的。有这层关系在,以后说不定还能借此把盛家基金和冯氏商会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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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敬尧手指轻敲,思绪越飘越远。
...
盛旦摸着瞬间便红肿起来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敢相信在上海滩居然还有人敢打他!
“阿力!”陈乐道呵斥丁力,“这里是法庭,庄严神圣之地,怎么能在这里放肆!”
丁力赶紧收回盯着盛旦的目光,低头认错似的听着陈乐道训话。
没人喜欢破坏规矩的人,丁力破坏规矩不要紧,那是手下人不懂规矩。但他陈乐道不行。
“四哥,你干什么呢!”一人从门外推门走了进来,见着这里动静快步走上来拦在几人中间。
来人看了看盛旦,注意到他脸上的红肿,脸色同样低沉下来。不过他没像盛旦那样无能狂怒。
一眼看出陈乐道几人中的话事人,他道:
“我是盛海潮,几位是?”
盛海潮?
陈乐道抬眼看着面前这人。他从盛柒那里听过这个名字。盛柒的五哥,就叫盛海潮。如今是汉冶萍公司下面的一个什么经理。
汉冶萍公司是中国,也是亚洲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本是盛家产业,不过早在宣统三年,也就是1911年,因为资金问题,公司真正的掌控人就已经从盛家变成了日商。这里可以说是盛家衰败的开始。
盛柒说她的五哥还不错,是个讲道理的人。提议不给她们姐妹家产的人中,也没有盛海潮,而是盛旦这个盛家老四牵的头。
盛海潮确实比盛旦看着顺眼一些,陈乐道压下心中因为盛旦而生出的火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你好,我是陈乐道,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同时添为霞飞路捕房的巡长。”陈乐道主动伸出手。
这是法庭,是讲法律,讲道理的地方。正巧他陈乐道,也是个遵纪守法,喜欢讲道理的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个起势了,一个老了
夜未央歌舞厅?
盛海潮心思一动。
“夜未央”三个字给盛海潮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盛海潮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上海,他对上海的事知一半盲一半。不能立马想起夜未央是哪家来。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四哥恼怒的眼神中,盛海潮和陈乐道握了握手。
在记忆中搜索一阵,盛海潮终于翻出他要找的那份记忆。
夜未央歌舞厅,上海滩歌舞厅行业中崛起的新贵,有传闻说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和冯家关系不错。其实这并不是传闻。
盛海潮想起了陈乐道是谁。之前大哥曾给他说过这人。
盛家还未婚娶的兄弟,都对冯家那个小姑娘有想法,比如盛海潮旁边的盛家老四。虽然盛老四已经三十有余,年纪比冯程程大了些。但年龄在这里不是问题。
当初盛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曾想过和冯家结个姻亲。以保他百年后盛家能靠着冯敬尧。可惜盛家小辈中人不仅冯程程看不上,冯敬尧也看不上。此事便不了了之。
当初盛家大哥盛久年打电话告诉盛海潮的事情就和冯程程有关。说有一个歌舞厅的老板好像被冯叔叔看上了,很有可能会成为冯家女婿。
那个歌舞厅就是夜未央歌舞厅,歌舞厅的老板好像就是面前这个叫陈乐道的。
四哥怎么会和陈乐道闹起来?!盛海潮眉头微蹙,感到头疼。
真不让人省心。
他这次回来除了因为这个官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结识面前这个陈乐道。
盛海潮看着年纪轻轻,嘴角泛着轻笑的陈乐道,感慨这个世界太小。
“陈先生,这件事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代家兄向你说声抱歉。”盛海潮没自持盛家子弟的身份,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盛家已经是明日黄花。
“盛先生说的哪里话,我和小柒是朋友,这事应该是我抱歉才对。手下人不懂规矩,还望两位盛兄见谅。”陈乐道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转头看向丁力。
“阿力,给盛先生道歉。”陈乐道语气严肃,话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丁力犟着脑袋,脸上写着不服二字。让他给这个小白脸道歉,那可真是生的孩子带把——为难人(为男人)。
见着大哥严肃的脸色,丁力不情不愿地转身朝盛旦低下骄傲的头颅。
“对不起,盛先生。”他粗声粗气,好似打碎了牙齿在往肚子里咽一般。
丁力语气不像道歉,但这不要紧,总算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把盛家的面子丢了一地,好歹留下条内裤遮羞。盛海潮松了口气。
盛海潮心中也有些憋屈,以往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盛家子弟在上海滩就是行走的牌面,但如今不行了。
陈乐道带着丁力几人从两人身边走过,走向冯敬尧几人所在方向。冯程程见陈乐道和盛家人矛盾解决,脸上露出明**人的笑容,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冯敬尧眼角余光瞟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感到吃味,嘴角倒勾,两边脸颊的肉好似耷拉下去一般。
“老五,你干什么!对这小子干嘛这么客气,把我们盛家的脸都丢光了!”盛旦恼怒地瞪着盛海潮。什么时候他们盛家需要向别人低头了。
“那小子打了我一巴掌你没看到吗!”盛旦歪着红肿起来的脸给盛海潮看,“你以为他打的是我的脸吗?他打的是我们盛家的脸!”
“够了,四哥。你还嫌丢的脸不够多吗!”盛海潮低喝。
今天丁力这一巴掌,算是把他们盛家在上海滩残留的最后一丁点威势都给彻底打没了。盛海潮心情不像他脸上笑容这么好。
这位四哥是什么货色盛海潮清楚的很。若不是四哥不愿将父亲遗嘱中留给七妹八妹的那份财产拿出来,又岂会有今天这档子事。
他们盛家这一辈之所以老是被外人看笑话,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位。因为老四,连带着其他几个兄弟都被评价为败家子。
“四哥,这个陈乐道不是普通的歌舞厅老板,他和警务处总监的关系很好。你没听他刚才说他不仅是歌舞厅老板,还是捕房巡长吗!你什么时候见到巡捕房的人能在外面拥有产业了!”
盛海潮语重心长。希望能让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四哥懂点事。他们盛家,已经不是当初的盛家。
“你什么意思?”盛旦看向盛海潮,他不知道一个捕房巡长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洋人养的一条狗而已。
......
“冯先生,祥叔。”陈乐道走到冯程程身边,笑着朝两人问好。冯程程乖巧地站在陈乐道旁边。
冯敬尧本还想和陈乐道好好聊聊,但见到冯程程站在陈乐道身旁的乖巧模样,顿时又不想说话了。点头淡淡应了一声。
“这小老头还挺傲娇!”瞧着冯敬尧这模样,陈乐道心底腹排。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吃你准女婿的醋。
冯程程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陈乐道,在陈乐道旁边坐下。丁力三人向冯敬尧问好后,走到另一边坐下。
冯敬尧本想和陈乐道谈一谈法布尔的事,他正计划着请法布尔吃顿饭,给法布尔送点礼物拉拉关系。可是现在没了这兴致。
男人至死是少年。冯敬尧这个在任何时候都稳得一逼的人,见女儿和陈乐道这么亲近,却是稳不起来了。他不禁又想起当初的棉袄事情。难得的赌起了气。
自己的小棉袄终究还是成了别人的嫁衣。冯敬尧耷拉着的脸下坠得更严重。
老丈人不爽自己,陈乐道对此没办法。他总不能朝老丈人甩脸子,主动东一句西一句的找着话题。
庭审很快开始,盛家几个兄弟登上被告席,盛柒也出来了,第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冯程程旁边的陈乐道。还特意朝两人这边笑了笑。
见冯程程朝盛柒招手,陈乐道心里泛起一抹狐疑。看冯程程脸上的笑容,这两人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模样。没听盛柒说过两人很熟悉啊!
盛柒当初对陈乐道说的只是两人认识,说冯家和盛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没说她们关系不错。瞧这模样,真相好像和盛柒说得不太一样。
“你和盛小姐很熟悉?”陈乐道小声地朝冯程程问。
“嗯,盛家几个哥哥和姐姐我都认识。我叫她七姐姐,小时候都是她带着我一起玩的。后面去北平读书后才见得少了。”冯程程笑靥如花。
“这样吗。”陈乐道笑得有点僵硬,身体在座位上坐正。事情跟他想的好像有了点出入。
两人的话传入旁边冯敬尧的耳中。瞥了眼陈乐道脸上略显僵硬的表情,冯敬尧自是知道陈乐道为什么这表情。他这个这个六十岁的人,想到陈乐道此刻的心境竟是禁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韦正云坐在另一边同样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他不知道陈乐道现在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自己老板现在心情肯定很复杂。
见两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韦正云悄悄摸出自己小本本。翻到标题为“老板感情麻烦”一页,默默记下这事。心中思量该怎么替老板解决这麻烦。
庭审就如陈乐道事先预料一般,你执一言,我执一言,两边律师来回扯皮。倒是史珂——薛良英的未婚妻——给了陈乐道一个不小的惊喜。
史珂虽然还没达到能将对方律师兼法庭法官一起送进去的境界,但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依旧让陈乐道眼前一亮。
能看出来史珂很重视这次官司,她准备的很充足,对方律师的策略似乎都在她预料之中。她一言一行充满自信,即使坐在旁听席上的人,也能感觉得到史珂那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这律师是你给那小姑娘找的?”陈乐道旁边突然传来声音。冯敬尧对他问道。
陈乐道回头看向冯敬尧,心中疑惑这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小老头怎么突然有此问。他点点头:
“对。律师叫史珂,是我朋友的未婚妻。正巧盛小姐需要找一个律师,我就给她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陈乐道心中胡乱猜测着冯敬尧问这问题的用意。冯敬尧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想到冯盛两家关系不错,陈乐道内心一跳。
这老头该不会是见盛家官司可能打不赢,想对史珂动手吧!
这老头不是干不出这事来!
就在陈乐道胡乱臆测时,冯敬尧又说话了。
“这律师不错。”老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陈乐道不是很理会冯敬尧这话的意思。心中正琢磨着。
“这类人才不多,这小姑娘能力不错,你应该和你那朋友处好关系。现在是混乱年代,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安定下来了,到时候帮派这种东西早晚会被淘汰的。”冯敬尧道。
陈乐道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冯敬尧。您是在教我做事??
这老头今天怎么有这兴致了?陈乐道心中摸不清冯敬尧这话背后的用意。
冯敬尧一手建立起冯氏商会,从扛包苦力做到今天的冯先生。他的指导自然是弥足珍贵。只是陈乐道不知道冯敬尧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趣指导他了。刚才不还一幅不愿搭理我的模样吗?
老头心,海底针。你别想摸清。
祥叔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嘴角翘起露出欣慰的姨母式笑容。老爷为什么说这话,自己可是门清儿。
陈乐道转头看着冯程程,冯程程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冯程程开心地对他笑着。
怎么感觉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冯老头这话什么意思?陈乐道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坐在冯程程另一侧的韦正云再次掏出他放进口袋里的小本本在上面了添了几个字——正宫娘娘——冯小姐。
这次开庭就是个开幕式,真正的过程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然后才闭幕。两边扯皮到最后也没能整出个结果来。
法官小锤锤一敲,中场休息。今天的争论到此结束,双方律师各自回家重新准备素材,准备下次扯皮的内容。
陈乐道没和冯敬尧等人一起走,冯程程想留下来和陈乐道一起,也被某个吃醋的小老头给无情带走。
“走吧。”陈乐道起身,旁边韦正云三人跟着站起来。大厅的人都已经走光光,只余陈乐道四人。
陈乐道走在前面,丁力三人在后面跟跟着。
“阿力。”陈乐道突然道。
“大哥,”
“这里是法庭,代表着国家和政府。记住以后在这种地方不要胡乱动手,会留下话柄的。”
“大哥,我明白了。”丁力点头。韦正云、王六两人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你明白什么,”陈乐道拍了下闷闷不乐的丁力的肩膀,用笑容驱散严肃的气氛。
“不过今天干得不错,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知道夜未央不是谁都能招惹的。”陈乐道拍着他肩膀说道。
丁力听到这话顿时嘿嘿一笑,刚才的沉闷烟消云散。
“不过以后别这么干了,尤其是在这种地方。”陈乐道说,“小人难防。像盛旦这种人,往往都金贵他那可怜的面子。你打他一把掌后放过了他,他很可能反过来就会琢磨着怎么弄死你。”
陈乐道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名叫卢小嘉电视角色,那里面打人后的结果让陈乐道记忆犹新。
一个上海滩大佬,被人当成猪一样收拾。
“大哥,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去招惹这种人的。”丁力闷声道,虽然这不是他喜欢的方式,但谁让这是大哥的嘱咐呢。
“你懂什么了你懂,”陈乐道又说出这句话来。丁力看向他。
“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别给自己留后患。”陈乐道轻声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算不算仁慈。总之管他好人还是坏人,陈乐道都不愿意自己吃亏。
“任何可能对自己产生的危险,都要尽力去避免它。”
陈乐道说完摇摇头,走出大门。韦正云掉在最后面,心中琢磨着老板的话。
这是不是该列为夜未央的一条行事准则,一条新人入会时的训示?
想了想,韦正云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上。今天的内容有点多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走出大楼,陈乐道发现盛柒、史珂、赫克托、徐志摩等人全都等在这儿。
盛柒正和赫克托几人聊着,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几人好像都已经聊熟了。
史珂和陆小曼聊到了一起,两人是女性的两个极端,但好像聊得还是挺开心。几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陈乐道之前没看见的人——薛良英。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见薛良英与徐志摩和郁达夫聊得起劲,陈乐道心底满是疑惑。
这才几分钟,怎么这些个原本是陌生人的人就聊得这么开心了。
“成势了啊!”大楼外一辆汽车中,冯敬尧透过飘着的丝丝细雨,看向大楼下陈乐道身边众人。
祥叔坐在前边,听到冯敬尧这话回头笑道。
“老爷这是说陈乐道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半年前这小子出现在上海的时候还是个谈理想的毛头小子。谁知道半年后他身边就围绕着这么一群人了。”冯敬尧语气中满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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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律师,文人,这小子身边还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人都有。
五花八门,换一话说何尝不是海纳百川。
祥叔在前边笑着,知道老爷这是对陈乐道更加满意了。挺好,他也看陈乐道这小子挺顺眼。
祥叔想了想本要禀告的关于陈乐道身边那个汤姆的事情。见老爷这么高兴,他心中想了想没说出来。
那个军火商,陈乐道明显对那人有自己的想法。这事说出来只怕会节外生枝,不说了好。现在这样就挺好。
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
冯程程坐在冯敬尧旁边,脑袋趴在车门上,脸上写满了不快乐。
冯敬尧瞄到自家女儿的神情,嘴角露出笑容。
“程程,怎么了,生爸爸气呢。”冯敬尧和蔼说道。
“没有。”冯程程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敢。”
冯敬尧听了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祥叔坐在前边脸上露出和冯敬尧一样一样的神色。连皱纹都勾勒成了笑容。
“程程,你跟爸爸说说真心话,你觉得陈乐道这小子怎么样?”冯敬尧道。
冯程程小脸一下又红了,红到了耳朵根。
“什么怎么样?”
“呵呵,你还给爸爸装糊涂呢!”冯敬尧笑着摇头。
“程程,爸爸现在老了,以后家里的事业还得指望你给我找个人回来继承呢。你说说,你觉得陈乐道这小子怎么样?你喜欢吗?”
冯敬尧直白的话让弄得冯程程不知道该怎么接,小脸红彤彤的,刚才的气氛不翼而飞,心里只余下羞怯的喜悦。
祥叔在前边闭嘴不言,嘴角带着笑容。本以为老爷还会观察一阵子,但看现在的模样,老爷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啊。
相比祥叔,开车的司机却是感觉很煎熬,两手紧张地握着方向盘。
老爷啊,这话是我能听的吗!您倒是找个其他地儿说这些啊!
“程程,你现在也不小了。你要是对这小子满意,爸爸就找他说说这事,看什么时候让你们俩先定个亲。”冯先生不说则已,说则语不惊人死不休。
冯程程顿时心如乱麻,怎么也没想到爸爸会突然就说这事。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
见女儿耳朵根子都红了,手指还紧紧绞在一起。冯敬尧呵呵一笑,自己就多余问这个问题。
看了看雨那边的陈乐道,又看了看看那些撑着伞站在雨里等着陈乐道的黑西装,冯敬尧心中有了决定。
六十了,也是该找个继承人了。他,也老了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负荆请罪
清晨,佣人将早餐准备好摆放在桌上。冯敬尧穿着长袍马褂,寻着香味踱步走进餐厅,轻轻一撩长袍施施然在餐桌旁坐下。
抬了抬袖子,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份报纸。今天刚出炉的新鲜申报,第一时间便送了一份过来。这是冯先生在细微之处体现的牌面,当然这牌面但凡是个有钱人都有。
每天早餐时看报纸,这是冯敬尧雷打不动的习惯。冯敬尧只要坐在餐桌旁,桌上必然就会放着一份报纸。今天亦然。
随着女佣上楼呼唤,冯程程垮着脸十分无奈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嗒吧嗒吧带着被迫起床的起床气下楼。
“爸爸,祥叔早。”没精打采地招呼一声。
坐在冯敬尧对面,冯程程直接用手拿起桌上餐盘中的一根油条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冯敬尧抬头看了眼自家女儿的糙样,眉头不可避免地皱了皱。“喝口牛奶,你这哪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小老头不满地说道。
冯敬尧想培养的是个懂事听话的女儿,冯程程大多数时候是好的,但有时候总是会做出点超出他意料的事来。
对老爸这话,冯程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奶渍沾在嘴角,然后对他抿嘴一笑。冯敬尧见状摇摇头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报纸。
祥叔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姨母似笑容。老了,就喜欢看这温馨的一幕,可惜他自己没有老婆孩子。
“申报动作倒是挺快,昨天那一巴掌,这么快就见了报。”冯敬尧看着报纸上内容,上面竟然附有一张丁力巴掌扇在盛四脸上的照片。小老头边说边摇头,心中为盛家感到同情。
这份报纸一出,盛家的脸就真得丢光了。盛怀当年拼死拼活为盛家在上海滩积攒下来的荣耀和威势,算是彻底没了。
可惜。
祥叔看着冯敬尧摇头感叹的样子,想了想轻声开口道:
“老爷,要不要我去给那些报社打个招呼。”
冯敬尧再次摇头。“打招呼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登上报纸,就算把报纸全部回收都没用了。”
祥叔听了轻轻点头不再说话。这事好像还真没什么办法。
那些办报纸的,大多都是软硬不吃的角色。尤其是申报。莫说如今的盛家,即使是现在的冯敬尧,申报该骂时也是照骂,不会给冯先生留半分面子。
即使不爽,那也只能不爽,然后干瞪着眼。
申报的总经理、主编等人都是中国人,但申报的老板是英商。有英国人盯着,申报即使不给冯敬尧面子,冯敬尧也不可能让人去一把火烧了报社。
有背后老板撑腰,申报的报道向来都是犀利无比,骂谁谁都得兜着。没点底气,申报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大名鼎鼎的冯先生,向来都是能屈能伸的。更何况上海滩的大人物,不被申报骂几句,都体现不出你的牌面来。
看着报纸对陈乐道的介绍,冯敬尧看着看着嘴角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
哈哈哈!那小子被骂了。
冯敬尧看着看着嘴角泛起笑容,心情突然莫名舒畅。
报纸上写着:什么法庭乃庄严神圣之地,不是让人逞凶斗勇的地方。对这种扰乱法庭秩序,无视法庭威严的人,应该予以严惩......
真是大块人心。那小子也有今天。
以往都是冯敬尧自己被那些文人用笔杆子喷,什么上海滩第一大流氓之类的词就是出自报纸。今天看着报纸喷别人,冯敬尧感觉这真是不一样体验。
冯程程嘴里嚼着油条,看着爸爸忽然就笑了起来,心中感到莫名其妙。拿过报纸一看,发现上面全是些贬低陈乐道的话。
所以,爸爸这是在幸灾乐祸?!
爸爸怎么能这样!
冯程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子气愤,油条也不想吃了,手中牛奶杯子啪一声放到桌子上。心中气愤伴着还没散去的起床气一起发作,瞪了自家老父亲一眼,冯程程起身嗒吧嗒吧离开餐厅。比来时速度快多了。
冯敬尧看着自家女儿气愤的背影,对她这突然而来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当老子的难道还不能笑笑了?!小老头忍不住一阵吹胡子瞪眼。
“她这什么态度,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小老头转头看着祥叔,瞪着眼睛道。
老子可是她老子,这是对老子该有的态度吗!
冯敬尧似在寻求答案,又似在发泄心中不满。
祥叔对这对父女突然的脾气感到头疼,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突然间就发脾气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父女的冷战坚持到了下午,直到冯程程主动认错,亲自给冯敬尧主动端上一杯绿茶到书房给他降火这事才算结束。
“祥叔啊,程程泡的茶越来越不错了。”冯敬尧坐在书桌后,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忘了刚才还在生某人的气。
女儿泡的茶就是香。
冯敬尧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但祥叔还是感觉自家老爷有点炫耀的嫌疑。嘴角露出不那么自然的笑容。
“老爷,老马刚打来电话,说法布尔拒绝了邀请。”看着老爷这么欢快的笑容,祥叔将刚才接到的电话内容说了出来。
“什么?”果然,老爷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了起来。祥叔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拒绝了,什么理由?”冯敬尧眉头紧紧皱起。这新来的老黄毛脸有点大,竟然连他的邀请都拒绝。
还是说,他冯敬尧的面子连陈乐道那小子都比不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屁大点事,冯敬尧现在都喜欢往陈乐道身上联想。
“说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祥叔轻声说道。
“呵呵,没有时间。”冯敬尧摇头冷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这次他没对祥叔说这茶香了。
“难道他法布尔还想当诸葛孔明,让我冯敬尧三顾茅庐他才出来不成。”冯敬尧不爽道。他有好长时间没被人拒绝过饭局了。这感觉真是让人异常的不爽。
陈乐道那小子让人讨厌,他这个老黄毛上司更让人讨厌。
下梁不正上梁歪!
“那我就给他这个面子。”将茶杯搁在桌面上,冯敬尧憋着气说道。书房的安静将他不好的心情衬托得更加明显。
生意人,就要能屈能伸。法布尔是警务总监,值得他给这个面子。
“让老马找机会再次邀请他。”冯敬尧道,纵使不爽这个老黄毛,该做的事还得做,他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
“好的,我去给老马打电话。”祥叔应了一声,刚走一步,他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老爷,之前让人在法国那边调查陈乐道,那边传消息过来了。”祥叔道。
冯敬尧听到这话挑了挑眉,祥叔要是不提这事他都忘了。这特么都半年前的事了,现在才传消息过来,再特么晚点,自己说不定都要抱外孙了!
法国那边调查的人不是冯敬尧的人,冯氏商会的势力还没达到跨国的地步。冯敬尧纵使心中不爽也没地可发。
端起茶杯又喝一口,里面的水都见底了。
“说说,是个什么结果。”冯敬尧道。
想到那边传来的调查结果,祥叔眨了眨眼。
“全都正常。陈乐道的父亲是清朝的时候去的法国,然后在那边做生意,定居结婚,后面有了陈乐道。都跟当初陈乐道说的相符。”
冯敬尧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他现在也不希望陈乐道那臭小子有问题。
“当初他为什么去了天津,然后又来了上海?”这个问题冯敬尧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派人去天津那边查,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要来上海,那大可以直接坐船到上海,完全没必要去天津跑一趟。
“陈乐道的父亲是天津人,他去那里应当是去祭祖。他的父亲去了法国后一直到去世都没有回来过。”
“这么说来,陈乐道底子很干净了?”冯敬尧心情突然又转好了些。
“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没有问题。”祥叔笑着说道,这下老爷的心应当是彻底安了。
冯敬尧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突然沉默下来。良久才道:
“阿翔,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北方人,来了上海后,我们好像都还没有回去过吧。”
冯敬尧突然感慨起来,他跟祥叔都是当年跟着父辈从北方来到这边的人。到了这边,便在码头上厮混,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混起来了,一个成了冯先生,一个成了祥叔。
“阿翔,你还记得你家祖籍在哪儿吗?我派人去找找,你自己无后,说不定那边还有什么亲戚可以过继个孩子给你。我也派人去找找老冯家的祖坟在哪儿,回去拜拜。”
祥叔无后是因为当初替冯敬尧挡了一枪,冯敬尧心中对这事一直感到愧疚。总想着能补偿补偿祥叔。
再说中国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冯敬尧对北方没什么记忆,但根子在那边,如今功成名就,也该回去拜拜了。
祥叔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哪还记得这些,小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一直都把小姐看作自己的孩子,不需要什么孩子了。”
其他人说这话或许不妥当,但祥叔说这话,冯敬尧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没有感觉。真要说跟程程待在一起的时间,祥叔说不定还比他这个当父亲的多。
“老爷,最近北边不太平,我看这段时间还是别往那边去。老爷要真想回去祭祖,可以先派人回去找找,以后找合适时间再去。”
“行,就按你说的来。”冯敬尧点头道。祭祖一事也就是一时兴起,仔细想想确实不妥当。
处理完巡捕房的事,陈乐道和王六朝夜未央而去。今天陈乐道身边多了个跟班——邓程文。
这胖子跟陈乐道混熟后似乎胆子也大了,知道陈乐道要去夜未央后竟然跟着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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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厅大门处,陈乐道刚下车,就发现歌舞厅气氛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正要进歌舞厅,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人。
丁力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绑着绳子,背后还露出几根荆条来。
几步走到陈乐道身前,丁力突然跪了下去。陈乐道看着丁力这模样,心中无语,不知道这家伙又是在闹哪样。
“大哥,对不起,昨天那一巴掌给你惹祸了,你抽我吧。”丁力低头跪地,大声说道。
大门处充当门卫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韦正云和方艳云这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邓程文看着跪在陈乐道面前的丁力眨了眨眼。心中暗道——巡长的这个夜未央公司看着怎么好想有点不那么正经的样子。
丁力今天看到了申报上面的报道,他认识的字还不足以让他把申报读完,但大概还是看懂了。知道大哥被申报给骂了。
第一反应是带人去把申报给一把火烧了,不过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韦正云给揽了下来。
第二反应是自己给大哥惹祸了。昨天大哥说法庭那种地方不适合动手,他还不以为然,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那地真不是动手的地方。
所以便有了这负荆请罪的一出。
看着丁力这模样陈乐道有些苦笑不得。直接踢了丁力一脚。
“你这跟谁学的?”陈乐道目光瞟了韦正云一眼,总感觉丁力应该是不知道负荆请罪这个典故的。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赶紧去弄下来。”陈乐道不清楚丁力是怎么有勇气在夜未央大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搞这一出。但他现在只感觉尴尬癌都出来了。
这还真是越古的人,越会玩啊!想到廉颇一个大将军也玩过这一出,陈乐道就感觉不可思议。
丁力让陈乐道这反应弄得不知所措,这跟他从书上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书上那个大将军这么一弄,那个什么相如的国家大管家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两个人就成了好兄弟吗!
“赶紧去给弄下来,”陈乐道两脚把丁力从地上踢进了歌舞厅。
“是不是你教他的?”看着旁边想笑不敢笑的韦正云,陈乐道没好气地问道。
“老板,这跟我可没关系。”韦正云赶紧摇头,“丁力见报纸上骂你,就要去烧了报社,我把他给拦了下来,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啊!”韦正云叫冤道。
“行了,行了,工作去。”陈乐道看着心烦,挥手赶人。
本来被报纸骂了,陈乐道打算来这喝几杯,结果碰到这尬得脚趾都差点掉下来的一幕。
或许是自己的现代思维跟这些“古人”不太一样吧。陈乐道只能这样想。
没了喝酒的兴致,陈乐道丢下邓程文,让王六把自己送回家。
“云姐,你说我是不是哪个环节弄错了啊?”
歌舞厅,丁力换了身衣裳郁闷地找方艳云请教。歌舞厅最有文化的就是方艳云和韦正云。丁力不想去找哪个跟他争宠的男人。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藏在衣柜里的人
“回去吧,开车慢点,天黑别撞着人!”
别墅外,陈乐道对王六嘱咐道。章小君当初的车祸事件给陈乐道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千万别以为民国车少人少就不容易发生车祸。
交代完王六陈乐道转身走进别墅。时间还早,张叔和刘婶不知道在忙碌什么。张小妹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点点脑袋,脸上露出娇憨的傻笑。
这姑娘被陈乐道当成亲妹妹养,身上比之当初少了些市井姑娘的味道,多了丝富家小姐的气质。
“看什么书呢?”陈乐道脱下帽子和大衣,笑着走向沙发。
大衣脱下,陈乐道两腋下的枪套和手枪显露出来。知道陈乐道是巡捕,张小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咦,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张小妹疑惑地看了看时间,转头惊讶地看向陈乐道。
相处久了,她把“陈大哥”变成了“大哥”,关系越发像对兄妹。放下书本,起身接过陈乐道的衣服放好,又给陈乐道端了杯热水过来。
“大哥,我今天见报纸上在骂你。你没事吧?”张小妹关心问道。
白天看着报纸上那些报道,她心中替陈乐道感到不忿。自家大哥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哪像报纸上说的那样。
陈乐道看着她那气愤模样不由一笑,心中升起抹温暖,这有一种家的感觉。“我能有什么事,报纸骂我又少不了块肉。你还关心我呢。”
陈乐道边说边随手拿起张小妹看得那本书。
“《志摩的诗》。”看到这书名陈乐道忍不住笑了,随手翻到张小妹刚才看的那一页。
“《我有一个恋爱》
我有一个恋爱——
我爱天上的星星;
我爱他们的晶莹;
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
...”
“你喜欢读徐志摩的诗?”陈乐道看着诗内容笑着问,心有略有感叹。
一面感叹这世界之小,一面感叹徐志摩诗才之盛。居然把女粉都发展到自己家里来了。
“对啊,我们学校的好多同学都喜欢徐先生的诗。这本诗集是我刚买的。”张小妹脸上带着点小骄傲。像极那些跟朋友炫耀自家偶像的女孩。
陈乐道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模样跟当初他上学时,班上女同学谈论她们偶像时是一样一样的。他居然莫名有点怀念当初的学习生涯了。
当年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天天就想着毕业呢。食堂的饭菜,清晨六点的太阳,那都是他当年的青春。
“这家伙是不是只会写些情诗,专门用来骗女孩那种。”陈乐道翻着上面的诗集,随意问道。
徐志摩的诗除了《再别康桥》,其他的他并不是很清楚。这一首就差点让他变成铁粉。
“什么啊,我们老师都说徐先生的诗写得特别好呢。而且徐先生还写散文,可惜我买了诗集就没钱买散文集了。”张小妹不忿道。不许这个便宜大哥贬低他心中的大才子。同时有点可惜自己买不起散文集。
陈乐道对张小妹很好,但张小妹从不会主动找陈乐道要什么东西。张叔和刘婶每隔一段时间见就会给她做思想教育。
陈乐道对张小妹好,张叔刘婶自然是喜闻乐见。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注意那些相处的细节。知足才能常乐。
陈乐道看着张小妹这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们老师不会是年轻女老师吧。”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张小妹瞪圆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乐道。
“我知道的事多着呢!”陈乐道把诗集还给张小妹,伸手将她柔顺的黑发揉得乱糟糟的,手一抬起,因为静电,头发全都飞起贴在他手上。
以前就想有个妹妹,没想到来到民国倒是把愿望实现了,多出来一个便宜妹妹。
张小妹接过诗集,赶紧抬手将头发重新捋顺。不满地瞪着这便宜大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老是喜欢把她梳顺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好好学习,你还有多久升大学来着?如果到时候你能进入北平大学。我就送你徐志摩的全套作品,包括他那些还没出版的作品。还让他亲自给你写上一句祝福语。”
跟张小妹聊这一会儿,陈乐道心情不由好了起来。决定给她点奖励。
“真的吗?大哥你认识徐先生?”张小妹惊喜地看着他,头发也不管了。
“认识,我跟他是朋友。他还经常去夜未央歌舞厅。”
徐志摩:总共才两次还是三次来着好吧,怎么就经常去了!!
“怎么可能!大哥你就骗我吧。徐先生怎么可能会去歌舞厅呢!”小姑娘倔强说道。
“怎么,还看不起大哥的歌舞厅啊!”陈乐道突然有点吃味。夜未央可是正经歌舞厅,徐志摩怎么就不会去了。
张小妹嘿嘿一笑,不说话。
“行吧,徐志摩作品没有了,亲笔祝福语也没了。”陈乐道起身要上楼。
“别啊,大哥!”张小妹赶紧站了起来,拉着他胳膊。
跟陈乐道相处时间一长,因为陈乐道没那么多规矩,张小妹的性格也跟后世那些女孩越来越像。比之当初更加活泼了。
“用不着全套作品,也用不着亲笔祝福语,但散文集还是可以有的。”小姑娘巴巴地看着陈乐道。
这小姑娘还是不相信陈乐道认识徐志摩。
“好,你什么时候进入北平大学,我什么时候就送给你。”陈乐道挥手道,心里想着到时候要不要把徐志摩叫过来,让这小姑娘后悔死。
张小妹在后面抱着诗集傻笑,虽然北平大学要求有点高,但万一进去了呢!
...
陈乐道踩着楼梯“嗒嗒嗒”上了楼,朝卧室而去,手搭在把手上正要推门,却是突然停下。
抬头看着门,周围很安静,一点杂音没有。但在陈乐道耳朵并不是这样。他眉头紧紧皱起——里面有个呼吸声!
凝神细听,更加清晰的呼吸声传入耳中,里面的人似乎是知道有人在门外,呼吸声压低了些。
难道是张叔或者刘婶?不对,他们都在下面,没有上来!
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陈乐道排除。张叔和刘婶除了上来打扫卫生外,很少会上楼来。更别说进他的房间。
里面的人是谁?陈乐道心底冒出疑问,同时右手拔出枪套里的1911。
嘴里咳嗽一声,伴随着声音子弹上膛,咳嗽身盖住上膛的响声。
右手握着手枪放在裤兜中,陈乐道推门而进。
呼吸声变得低不可闻,似乎是怕被陈乐道发现。陈乐道好似不知道一般正常走了进去。想要看看这人想干什么。
自己这里没什么重要东西,不值得让人来跑一趟。即使偷窃,也不会挑这个有人在的时间点行动。最可能的便是这人是来杀自己的。杀人和死亡才是民国的主旋律。
是谁?难道是盛旦派人来杀自己不成?
陈乐道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将其压在心底,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那人藏在衣柜中,陈乐道从衣柜边走过,这人没有丝毫动静。
目光看着对面的落地镜,透过镜子,陈乐道刚好能看见衣柜。
朝前走两步越过衣柜。在他背后,衣柜中悄悄探出一个黑幽幽的枪口。好似毒蛇吐出的信子。
还真是来杀自己的!
心中闪过这个想法,陈乐道眼睛一眯不再等待,猛然回身一把抓住伸出来的枪口。动作太过突然,里面的人没能反应过来,枪口已经被抓住。
衣柜中人扣动扳机,但枪口被陈乐道捏着朝向天花板。啪啪几枪,天花板上多出几个枪眼。陈乐道手被震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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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作其他,陈乐道右手已经从口袋里抽出,朝着书柜中人快速开了两枪。全打在大腿上。
疼但不致命,陈乐道要的就是活口。
衣柜里的人传出一声闷哼,不待他有其他动作,陈乐道左手用力直接连枪带人一把扯出来,按在地上。
就在这时,卧室窗户突然“滋啦”一声,玻璃轰然破碎,外面竟是跳进来一人。
有两个人!!
陈乐道眼皮一颤,头皮发麻,立马往地上一倒。几乎就在同时,他身后衣柜便挨了几发子弹。
陈乐道压在地上之人的大腿枪伤上,不顾身下人传来的惨叫,快速抬枪开了几枪。啪啪啪几枪全中,那人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直接从窗户摔了下去。
这人怎么也想不通,这种必杀的情况,怎么就被这个目标躲过去,并且反过来杀了他们
陈乐道没有放松,一把将身下之人拉过来挡在自己身上,担心还有其他杀手。
这时房间外传来跑动的声音,陈乐道瞬间把枪口移了过去。
“大哥,大哥!”外面传来张小妹着急呼喊的声音。
“不要进来!”陈乐道大喊,“你没事吧?”
一把拉过还在哀嚎的凶手挡在身上,陈乐道大声道。
“我没事。大哥,怎么回事,你没事吧?”张小妹在外面急得不知所措。门被关着,因为陈乐道的话,她不敢进去。
“我没事。”陈乐道回了一声,挥手将哀嚎的杀手打晕,再次凝神细听起来。
除了门外的张小妹,没发现其他声音。
应该是没人了!
“呼!”
嘴里吐出一口憋着的气,陈乐道将身上的杀手推开,站起身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了危险,才打开房门。
“大哥,”张小妹冲了过来,见陈乐道身上全是血,立马梨花带雨,泪眼朦胧。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上楼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陈乐道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张叔和刘婶呢?”
“对了,爸,妈!!!”张小妹这才想起自己爸妈来。嘴里惊慌地喊着,立马朝楼下跑去。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慌慌张张的,全然没了头绪。
陈乐道紧跟在后,担心还有其他人杀手。
好在张叔和刘婶同样没事,两人在一楼忙活,听到枪声的第一瞬间就朝这里跑来。别墅里突然的枪声将两人都吓得不轻。
陈乐道去检查了掉下来的那个人,胸口连中三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回到屋内,又让张叔找来根绳子,将楼上那个被打晕的杀手绑了起来。
妈的,差点阴沟里翻了船!所有事做完,陈乐道才坐下休息。回想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瞬间,心里不禁升起后怕的情绪。
若不是闪得快,第二人的那几枪就会落在他身上。
若不是他五感异于常人,提前发现不对劲有了准备,只怕他们别墅里的四个人,今天全都得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这两人是打着必杀的主意来的!看着被绑着躺在地上的杀手,陈乐道眯了眯眼。
“喂,是我,带几个兄弟来家里一趟。”陈乐道拨通夜未央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韦正云。
陈乐道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韦正云听着电话里没了声音,看了看电话手柄,脸上是惊愕和茫然。
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老板刚才似乎压抑着愤怒的语气,韦正云打了个机灵。肯定是出事了,不然老板不会叫带兄弟去家里。
“丁力,丁力!!”韦正云快步冲出办公室,口中大喊着。
“赶紧召集兄弟,去老板家里。”韦正云找到丁力。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老板没说,但肯定是出事了。”
很快,韦正云和丁力带着二三十号人气势汹汹地朝陈乐道别墅快速而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夜未央门口,不少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是议论纷纷。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夜未央这么大张旗鼓。
“兄弟,我是霞飞路捕房的,这是怎么回事?”歌舞厅中,察觉到不对劲的邓程文拉住一个带着铁戒指的服务员问。
......
陈乐道将沾血的衣服换下,安慰张叔三人几句,坐在沙发上等着夜未央的人来。
还活着的杀手就躺在他前面,昏迷着还没醒过来。陈乐道手里拿着1911,眉头阴沉地看着杀手。
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特么硬
张小妹瞅着那血琳琳的双腿别着头不敢去看那杀手。从小就被爸妈当小公主一样宠着,她连鱼都没杀过,更别说这种血腥的场面。
陈乐道换了身西装马甲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握着枪,眉头紧皱脸色严肃,气氛如屋外空气一般肃杀。
张小妹从没见过这样的陈乐道,心里莫名感觉这样的大哥有些让人害怕,让人不敢靠近。
张小妹胡思乱想之时,张叔已经把楼上陈乐道的房间收拾干净。作为一家之主,经常在外面跑的男人,张叔对上海滩黑暗的一面见识得要多些。杀手的事虽然也把他吓出一背冷汗,但很快就接受了。
刘婶见陈乐道在客厅坐着等人,特意冲了一杯咖啡给陈乐道端上来。咖啡和桌面接触的清脆声音轻响,陈乐道这时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刘婶你们也累了,带小妹去休息吧。估计刚才被吓着了。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陈乐道露出笑容对两人宽慰道。张小妹估计被今天这事吓得不请,小脸现在都还煞白煞白的。
刘婶应了一声,知道陈乐道一会儿要处理杀手的事情,带着张小妹回了卧室。今天不打算陪老张睡了。
陈乐道没坐太久,韦正云和丁力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汽车在外面停下,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大哥!”丁力大声叫喊着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韦正云安排手下的人在外面等着,同样走进别墅。
快步走到客厅,两人都看见了躺在地上流着血的那个杀手。
“老板,这是出什么事了?”韦正云看着躺在地上的杀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不是出事,这是出大事了。内心一直担心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冒了出来。
“来杀我的杀手。这个还活着,外面还有一个,让人去把尸体抬出来。”陈乐道声音平淡。
怒气在等待中已经散去,余下的只有冷静。
“杀手?!大哥,这肯定那个盛家的人干的。你说句话,我现在就去给你把人带过来!”丁力沉着脸,怒火中烧。瞬间想到被他扇了一巴掌的盛旦。
脑中想起昨天陈乐道对他说的那句话——做事就要做绝,不然别人回头就会想着怎么弄死你!
这真他妈撞了邪了!
“慌什么,”陈乐道沉着脸呵斥一声。
他最先怀疑的同样是盛家人,但刚才在这坐了一会,他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
那个盛四看上去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会这么傻吗?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会是盛四。
“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别流血流死了。”陈乐道指着地上的杀手。
他留这杀手一命,可不是让其苟延残喘,浪费空气的。
“带回去审审,他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给我把那个人的名字问出来。”陈乐道声音低沉。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刺杀,心情难以言喻。他现在就想把这杀手背后的人挖出来。这种被人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事,陈乐道尤为不爽。即使对这种事他早就有了准备。
在民国,被人刺杀,说明有了牌面。但这并不能让陈乐道心情有所改变。
“大哥,这事交给我,明天,我就把那人名字交给你!”丁力看了眼地上的杀手,转头立下军令状。
其他事他干不赢韦正云,但这种事丁力可不觉得自己会比韦正云差。
“带下去吧,和那具尸体一起带走。这事就交给你。”陈乐道点头对丁力说道。
韦正云没和丁力争这事,这种血腥的事情确实不是他擅长的。
丁力带着两个杀手先行离开。进来两个服务员处理客厅的血迹。
陈乐道和韦正云上楼进了书房。“说吧,你要说什么。”陈乐道在主位坐下,韦正云坐在他对面。
在下面时陈乐道就已经看出这个总经理管家婆在憋着什么话。
“老板,我觉得你得换个住处了,像冯公馆那样的。你这个别墅太小,不方便布置守卫,不安全。”得到释放机会,韦正云立马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在夜未央刚刚走上正轨的时候,韦正云就向陈乐道说过这事。上海滩大大小小那么多老大,哪个身边不是防卫重重。就担心被人报复刺杀。
自家老板倒好,到了现在身边也就只有王六一个保镖,家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实在太不妥当。
眼瞅着陈乐道要拒绝,韦正云不给陈乐道说话的机会,立马又道:
“老板,现在你的安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下面这么多兄弟跟着你吃饭,你要是出点事,你让他们怎么办?
今晚这事,家里要是有兄弟看着,那这事就不会发生。堂堂夜未央老板的家里潜伏进去两个杀手,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去,那不是让人笑话我们歌舞厅吗!”韦正云苦口婆心道。自家这个老板哪都好,就是不羁放纵爱自由这一点,有点难以原谅。
陈乐道看着韦正云这模样就感觉头疼,这家伙又来了。
夜未央现在既要收购唱片公司,又要开射击俱乐部,而且还要投资百乐门,哪还有钱去给他弄个冯家那样的公馆。是当那样的公馆不要钱,还是觉得他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要多少有多少。
况且家里安排那么多守卫力量,哪还像个家,简直就是个宾馆。
陈乐道揉了揉太阳穴,抬头面对韦正云恳切的目光。这双眼睛里写着“坚定”二字。
韦正云有句话说到了陈乐道心坎里——如果有守卫,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陈乐道自己不怕人刺杀,但张叔他们一家和他不一样。这次是运气好,杀手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三人都没事。若是换两个杀手,说不定他还没回来,张叔一家就已经死了。
仔细想了想,陈乐道道:“换地住就不用了,以后在家里安排些守卫就行。”
倒不是陈乐道矫情不想换豪宅,只是兜里现在确实有些紧张。罗马不是一天建起来的,他得稳扎稳打。半年时间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
“好的老板,人我都带过来了。跟我过来的人就不用回去了,今天晚上他们就在这里站岗,明天我再让人来换他们。”韦正云一口答应下来,一点没有得寸进尺的想法。
似乎是怕陈乐道反悔,说完这话韦正云立马起身出去安排下面那些人。陈乐道别墅不大,他们带来的三十人丁力带走几个,剩下的人完全足够充当别墅的守卫。
出了书房,韦正云步伐轻快,嘴角带着笑容。
做为夜未央总经理,老板的人身安全当然也在他的经理范围之内!其他公司总经理不像这样?
呵呵,他们夜未央又不是什么正经公司。
韦正云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到备忘录分类,用笔划去“老板身边防卫”一行字。
“又完成一个。”他嘴角翘起。步履轻快地下了楼梯。
......
翌日一早,冯敬尧刚在餐桌旁坐下,祥叔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冯程程,附在冯敬尧耳边低声说陈乐道昨晚遇刺的事情。
“什么!”冯敬尧端着玻璃杯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祥叔。祥叔确认地点了点头。
“谁动的手?”
“黑龙会的小野真一。他们抓住一个活口,正在审问,应该能审出点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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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冯氏商会的人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祥叔这里,祥叔紧接着就派人出去查了此事。就在刚刚,下面的人把调查结果传了上来。
冯敬尧在上海滩经营这么多年,手下的消息渠道自然不能小觑。
冯敬尧端着杯子的手放在桌面,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冯程程看着他,不知道这又是在闹哪样。
小野真一,这些小日本还真不是些什么东西。冯敬尧心里有点恼火。
“是黑龙会动的手还是小野真一动的手?”
如果是黑龙会,那这事就有点麻烦,但如果只是小野真一自己的意思,那不足为虑。小野真一,不过一个跳梁小丑。
“应该是小野真一自己的意思,那两个杀手是他雇的。”祥叔道。
“爸,什么杀手不杀手的啊。这吃饭呢,能不能别谈这些事。”冯程程瞧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忍不住嘟囔道。
“呵呵,好,不谈这事。祥叔,你把人都撤回来吧,这事咱们不管,让陈乐道那小子自己去处理这事。”冯敬尧瞅了眼冯程程,故意对祥叔大声道。
祥叔故意不说陈乐道的名字,就是怕冯程程担心,此刻却是让冯敬尧这个当爹的给说出来了。瞧着多半是昨天那口气还没顺匀。
“乐道?!杀手的事和乐道有什么关系啊?”果不其然,冯程程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急声追问。
冯敬尧瞅着她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故意不说话,专心吃着自己的早餐。老子是你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这两天让陈乐道刺激得,小老头的气还没消下去呢。
见老爸这条路线走不通,冯程程顿时把目光朝祥叔投去。可惜,冯敬尧不开口,祥叔哪敢说什么。他朝冯程程为难地笑了笑。
冯程程被两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早餐也不吃了,转身就朝外走去。
“常威,来福,快准备车,我要出去。”冯程程老远就朝外面的人喊道。
“老爷,”祥叔看向冯敬尧。
“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跟着。”冯敬尧挥手道。
......
“巡长还没来吗?!”邓程文敲了敲巡长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动静传来。便下楼找到站岗的人问道。
陈乐道自从到了霞飞路捕房,每天都是准点到捕房。往常这个时间应该早就来了捕房才对。
在站岗的巡捕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邓程文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办公室。心中想着昨天晚上夜未央的事情。
“看来真出了什么大事情。”邓程文心中想着。昨晚他问夜未央的服务员发生了什么,服务员只是递给他一杯酒,然后守口如瓶。
“老板那到底出了什么事?”坐在办公室,邓程文越想越是心痒痒。
“巡长的事情,他不说,我们做下属的就不能去瞎打听。”方山曾经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算了,还是别去瞎打听了。”邓程文摇了摇头,埋头干起活来。
......
“怎么样了?”夜未央,陈乐道坐在自己办公室。
丁力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才道:
“大哥,招了。雇那两个人的是个日本人,但是那人不知道那日本人的名字。那日本人出一百大洋,先付了五十订金给他们,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一半。”丁力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陈乐道对面坐下。
昨晚一宿没睡,连夜审讯,直到清晨,那家伙扛不住才招了。
“那家伙是个硬骨头,硬是打了一宿,能用的招都用遍,最后扛不住才招了。”丁力话中带着点佩服。他抽鞭子把自己手都抽软了,挨鞭子的人却硬是不招。
这家伙是个硬汉。
“那个日本人长什么样?”
“说是戴个眼镜,是个瘦长马脸。”
陈乐道眼中若有所思,心中钻出一个符合这些特点的人来。轻轻点了点头。
“让人把人处理了。既然是个硬汉,就给他个痛快吧。”陈乐道说,凶手是谁他已经有了数,这人留着也没用了。
看在两人昨晚没对张叔一家人动手的份上,陈乐道不介意给他个痛快。
“这事派个人去就行,辛苦了一夜,回去休息休息。”陈乐道起身拍了拍丁力肩膀。
“嘿嘿,没事,”丁力咧嘴一笑,“我亲自去盯着,弄完了我再回去。”
韦正云在旁边一直没说话,门再次关上后他才道。
“老板,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韦正云道,同时想到了现在还在宋杰手下训练的两个日本人。
听宋杰说,那两个日本人身手不错,会点什么日本刀法,只是枪法差了点。
夜未央一向和日本人没什么交集,如果背后指使的人是日本人,那应该就和那两个日本人有关系。
陈乐道点了点头。戴眼镜,瘦长马脸,还是日本人。除了小野真一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陈乐道想不到其他人。正巧,那小日本和他也有些恩怨。
陈乐道移步到窗户处点了根烟,目光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眉头紧锁。他没忘记小野真一背后有个黑龙会。
虽然自己和黑龙会好像没什么明显的冲突,但陈乐道把握不准那些小日本的心思。
要杀自己的,到底是小野真一,还是小野真一背后的黑龙会?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正经公司该有的东西
“老爷,这事你看我们要插手吗?”冯程程离开,祥叔安排好保护冯程程的人后又转回找到冯敬尧。
刚才冯敬尧那话是逗冯程程的,自然不能当真。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祥叔知道那些小日本的秉性。那都是些阴滑狠毒的主,陈乐道这个准姑爷可是不能出事的。
“一个小野而已。既然不是黑龙会要对陈乐道动手,这事就让那小子自己去处理吧。正好也能看看这小子手里到底都藏着多少底牌。”冯敬尧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这点小事,只能起到磨砺人的作用。这比起当年他遇到的那些个事,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冯敬尧有派人看着陈乐道,但那小子贼精贼精的,对身边人警惕得不像个年轻人。他安排的人根本接触不到陈乐道的核心,只能传些边角料消息回来。
冯敬尧一直觉得陈乐道身上有点神秘色彩,这小子运气好得不像话。这次正好可以看看这个小野能不能和陈乐道扳扳手腕。
“那这事我们就不管了?要不要派人告诉陈乐道幕后主使是小野真一,这也能让他有个准备?”祥叔又道。
冯敬尧诧异地回头看了眼祥叔,什么时候祥叔都变得这么婆妈了?
冯敬尧比划着手:“祥叔啊,咱们都老了,他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去解决。我们去着个什么急?那小子他要是块真金,他就不会怕火炼。”
冯敬尧摇头对祥叔笑道。祥叔比他还要大几岁,这人一老,做事就不像年轻时那样勇猛果决了。
......
“你们巡长呢?”
霞飞路捕房,冯程程的车停在捕房前,人则站在巡长办公室门口。
冯程程敲了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响应,对面办公室的邓程文听到响声走了出来。
“额,”邓程文被冯程程问得一懵。小姐你是谁?邓程文在心里道。
“巡长还没来。”邓程文懵懂回答道。
长得好看的姑娘在男人那里总是有点特权的。冯程程毫无疑问就是这种姑娘。
“他人在哪儿?”冯程程继续问。
邓程文心中猜测冯程程和巡长的关系,难道是巡长妹妹?邓程文宁愿往妹妹那方面去想,这样说不定还能当个巡长妹夫。虽然没听说巡长有什么妹妹。
“应该在家或者在歌舞厅吧。”邓程文道,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透露了巡长的行踪,顿时警惕起来。还不知道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呢!
长得这么漂亮,应该不是坏人吧?邓程文心里希望。
他正要问冯程程是谁,方山突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见到冯程程立马快步上前。
“冯小姐。”方山上前道,“你是来找巡长吗?巡长今天还没来。”
冯小姐?!!
邓程文双眼立马瞪成了牛眼,背后冷汗涔涔,刚才那点小心思应该没人知道吧?他心虚地转头左看右看。跟磕了药丸一样。
邓程文想起了那位传闻中和巡长是一对的冯小姐,自己上次还认错人搞出个乌龙来着。听说这位是冯先生的女儿来着。
邓程文想到这小心脏扑通一跳,差点漏了一拍。刚才的小心思有点吓人。
冯程程和两人随意应付了两句又快速下楼而去,留下两人站在过道中面面相觑。
“冯小姐来这里做什么?”方山看着冯程程下楼的背影,转头问邓程文。
邓程文似乎还停留在那姑娘是冯小姐的迷糊之中。转头茫然地看着方山,显然没听到方山刚才的话。
方山无语得一拍脑袋。翰林说这小子脑袋瓜子机灵,他是真没看出这小子机灵在哪里。看着跟条呆头鱼似的。
“我说冯小姐来做什么?”方山大声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来找巡长啊,冯小姐刚才不是说了吗。”邓程文奇怪地看着方山。
“......”
“算了,没什么。”方山放弃地摇头,将手里的文件塞到邓程文怀中。
“这是需要巡长签字的文件,巡长来了后你交给他。”方山交代两句,转身下楼。
......
“咚咚咚~”陈乐道办公室门被敲响,他应了一声,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推门而进。
被宋杰调教一阵子,小田次郎身上那种醉鬼一样的猥琐气息终于没了。看着顺眼许多。
“老板,”
两人进来就朝陈乐道四十五度鞠躬。这俩人的规矩比夜未央所有人的规矩加起来还多,倒是让陈乐道真有一种自己是老大的感觉。
“交给你们一个任务,”陈乐道目光看向两人,“也算是给你们两人一个报仇的机会。”
屋内很安静,两人没吭声,等着陈乐道下文。
“你们去把小野真一给我带来。两个要求,一要活的,二不能透露你们和夜未央的规矩。能办到吗?”陈乐道看着两人。
这俩人他本就是当成杀手在培养。对付日本人,还有什么人能比他们俩更合适呢。
两人对视一眼,其他事怎么样不好说,但这事他们绝对能办好。小野真一当初对他俩的手段,可一点没因为他们是同胞而手软过。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齐齐点头,眼中均是闪过一抹坚定。没想到报仇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很好。”
陈乐道点头,对两人爽快的回答感到满意。两人要是犹犹豫豫的,他就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把这两人沉黄浦江里,然后换个人了。
“需要什么你们去找韦正云,他会给你们准备好的。”
“老板,冯小姐来了,她要见您。”办公室外传来声音。
“程程?”陈乐道略感诧异,她怎么来了?
“你们先下去吧。这事给你们两天时间,我想应该已经足够了。”
两人点头又是轻轻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办公室。
很快,外面脚步声传来,冯程程走路带风,快速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
两人齐齐说道。陈乐道看着冯程程风风火火的模样不由一笑。知道冯程程肯定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看来冯老头在自己身边安排有人。否则这事的消息仅限在夜未央,冯程程不应该知道才对。
这小老头!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冯程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陈乐道。没见着哪里受伤才松了口气。
这一刻她总算是拿出了点自己冯小姐的气势,不再是那个爸爸手中捧着的掌上明珠。
“我能有什么事。”陈乐道笑了笑,和冯程程一起到旁边沙发上坐下。
“我听祥叔和爸爸说有个日本人雇杀手来刺杀你,你没受伤吧?”坐下后冯程程还是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一点伤都没受,你应该为那两个杀手担心才是。”陈乐道说着站起来转了转,让冯程程好好看了一遍,玩笑着安慰。
“你说祥叔和你爸爸说有个日本人买凶杀我,你知道他们说的那个日本人是谁吗?”陈乐道坐下后问道。
冯程程皱眉细想起来,脑袋里使劲搅动着没什么动静的记忆。里面乱七八遭的,什么都有。
“好像是叫什么什么真一还是什么。”冯程程眉头微蹙,不是很确定。
“小野真一?”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冯程程脑袋跟小鸡啄米一般。
陈乐道突然意识到冯敬尧一直关注着自己。刺杀发生在昨晚,就连他也是今早才从那个杀手嘴里得知小野真一的名字。冯敬尧没有杀手,却是从另外的渠道同样得到了小野真一的名字。
“总不会是冯敬尧自己想要杀我吧?”陈乐道赶紧摇摇头。把这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外。自己又不是许文强,冯敬尧没理由针对自己。
他的商会还等着我继承,有冯程程这层关系在,那小老头关心我还来不及。
陈乐道脑中突然钻出法庭那天冯敬尧对他说的话来。老头实在是不像会想杀自己的人。
“你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吗?”陈乐道追问。
见陈乐道好像很在乎这件事,冯程程努力回想起来。好半天才道:
“我爸爸问祥叔是这个小野真一自己要杀你,还是什么会要杀你,然后祥叔说是小野真一要杀你。后面我知道被刺杀的人是你,赶着来见你,就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了。”冯程程有点艰难地说道,能想起这些来,真是为难了她。
陈乐道听完点头,拿起冯程程的手握在手中。小手冰凉冰凉的。
双手被温暖包裹,冯程程刚才模样不再,小脸腾一下又红了。
“辛苦你,让你担心了。”陈乐道温柔说道。
冯程程对陈乐道这突然的转变有点不适应,小脸红彤彤的。却是不想把手拿出来。
“你应付得了吗?要不我让爸爸帮你把这事解决了吧。”冯程程又是害羞又是关心的道。
笔趣阁
陈乐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要是这点事情都需要麻烦岳父大人,我还拿什么去娶你呢!”
......
陈乐道这边忙着杀手的事,因为杀手触动了韦正云敏感的神经。韦正云一大早就又带着人去替下昨夜在别墅站岗的人。更加详细地安排别墅的护卫工作。
张叔两人对家里突然多出这么多人感到不适,不过想到昨晚的事,夫妻俩都怂心地帮韦正云了解着别墅的各个角落。
没有摄像头,只能以人工来代替。好在夜未央一直没停下招人的工作,不用担心人不够。
“咚咚咚,老板,”敲门声响过,韦正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冯程程刷一下抽回陈乐道手里握着的手,白皙的脸上红晕更浓。
“那个,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冯程程好似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慌慌张张道。
“冯小姐,”韦正云站在门口,见冯程程推开门,立马招呼道。
“韦经理,你进去吧,他在里面的。”冯程程红着脸说了一句,随即好似干了什么坏事一般逃之夭夭。
见冯程程那模样,韦正云心里升起一丝八卦之心,紧接着立马被名为“谨慎”的心理给压了下去。老板的八卦,可不能好奇!
“什么事?”让韦正云在沙发上坐下,陈乐道问。
“老板,我们需要采购一批枪。”韦正云直接道。他不管夜未央是不是正经公司,正经公司不就应该员工人手一把枪吗。
夜未央的枪都是从黑市上散买的,以前人少够用,现在人多了就不行了。之前夜未央的人没怎么用到枪,这事还显得不是那么着急。今天韦正云安排别墅护卫的事,才发现有些人竟然没枪。
听韦正云说了理由,陈乐道轻轻点头。以夜未央现在的规模,好歹也是个正经公司。是应该有个像个模样的枪械供应商了。正好,有个现成的人。
“这事我知道了,账上的钱够吗?”陈乐道问。
之前不觉得差钱,但现在才发现,即使到了民国,自己仍是个穷逼。
钱到用时方恨少。
陈乐道现在的钱一是他在花旗的存款,但那钱是留着投资百乐门的,不能动。另一笔钱是从杜邦那里继承的。那货在上海滩经营这么多年,钱不少。再之余,则是夜未央开业以来赚的钱。
歌舞厅本就是个吸金利器,这大半年赚得钱不在少数。
但军火这玩意不是烧火棍子,这玩意不是一点小钱就能玩得起的。
“勉强还够用。”韦正云这话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搞射击俱乐部和收购东方百代唱片公司的股份都需要钱。射击俱乐部目前还好,对夜未央而言,俱乐部最花钱的是后面要的枪械,现在不着急用。
但东百百代不同,那法国商人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而且是一锤子买卖。他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了。
“从杜邦手里得来的那批古董,钱不够就卖了。现在风声过去了,没人会再揪着这几个古董不放。”陈乐道琢磨了一下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韦正云能力虽然不错,但没钱也是白瞎。
韦正云听到这话脸上立马一喜,他正愁钱袋子有点瘪呢,现在就又来了一个进项。
“枪的事我来解决,你把钱准备好。另外还有什么事吗?”
有汤姆.史密斯在,枪的事应该不难搞。陈乐道心底有底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暴利行业
奉先诊所,周明先拿着已经过期的申报报纸,眉头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时不时眨动,眼里泛着沉思的光。
吕奉在另一边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捧着本《伤寒杂病论》漫不经心。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书上。因为他时不时就会抬眼瞄一眼周明先。见周明先坐在那发呆,才又垂下脑袋,让目光在书本上停留一小会儿,然后再重复上面的举动。
周明先很恼火。吕奉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尤其是这两天陈乐道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事变得让他更难以抉择。
周明先手中报纸正是附有丁力扇盛旦巴掌照片的申报,这张报纸他已经握在手中两天,这两天他操碎了一个“老父亲”的才有的心。
“姐夫,这张报纸你都拿着看两天了,你想什么呢?”章小君从周明先身旁走过,见他手中还拿着那张报纸,忍不住出口问道。
不就是那家伙手下的人扇了那个什么盛家的人一巴掌吗,这事有这么好看?章小君对自己姐夫的行为表示费解。
就连姐姐给姐夫写的信,姐夫都没有看过两天呢!
章小君在心中翻开自己的《小章日记素材书》,默默记下此事,晚上的日记有素材了。给姐姐的信,也有素材了!某年轻姑娘嘴角微微翘出一抹弧度。
“啊,噢,没什么。”周明先从沉思中惊醒,随口道。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了柜台上。
章小君狐疑地打量姐夫一眼,总感觉姐夫好像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摇了摇头脑袋,章小君不解地走开。
吕奉合上《伤寒杂病论》,拿着书走到周明先柜台前,手指关节磕了磕柜台,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想好了没,这事宜早不宜迟。这小子的影响力你现在也看到了,打了盛家的人,也就只是登上个报纸,连盛家人都拿他没办法。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可是与日俱增啊。”吕奉感慨似的说道。
周明先心烦意乱地摇摇头,他正烦着这事呢。
“你要真不想安排小君去陈乐道手下,那我们就考虑另外安排个人去。陈乐道未来在上海滩的地位几乎是可以看得见的,我们得早做准备。”吕奉提醒说道。
陈乐道那里肯定是需要安排人去争取的,即使屁股只是稍微往他们这边歪一点,有时也能起到不小的效果。
周明先要真不想安排章小君去陈乐道手下,吕奉也不想让周明先为难。但肯定是需要另外安排一个人去的。只是可惜,小君如果在陈乐道手下做事,应该是最安全的。
这年头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工作岗位”,那可真不是容易事。
周明先摆摆头,突然深吸一口气:“不用了,就安排小君去。”他终于有了决定。
其他人潜伏的地方是国党内部,是警察局,是各种更加危险的地方。他岂能因为担心章小君,就在这里犹豫不决。这是对他其他同志的不负责任。
“真决定了?”吕奉讶异周明先怎么突然就下了决定。这和之前的犹豫反差可有些大。吕奉猜想中,即使周明先做出决定,也应该担心这担心那的跟他在这里商讨半天才彻底拿定主意。
“决定了,我去和小君说这事。”周明先说完不再犹豫,直接起身朝里间走去。
吕奉在背后看着周明先背影,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希望陈乐道那臭小子别把主意打到小君头上才好。”
别看吕奉在劝说周明先时一套一套的,实则内心也没多少谱。想到章小君可能沦陷在陈乐道对女性的甜言蜜语中,吕奉就打了个寒颤。这事要是让章姐知道了。自己非得被剥一层皮不可。
“让我潜伏在陈乐道身边?”章小君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玩笑他妈给玩笑开门呢!
她差点大声吼出来,临出口时想到自己身份,又赶忙压低声音。
她对周明先这个决定感到不可思议。她现在虽然没之前那么讨厌陈乐道,并且按道理来说陈乐道还是她救命恩人,她应该心怀感激。
但那家伙是个花心大萝卜啊,报纸上关于这家伙的花边新闻还少吗!姐夫怎么能放心把自己安排到那家伙身边呢!
章小君不明所以地看着周明先。她并不反对潜伏在陈乐道身边,其他同志干得活比这还危险,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对做出这决定的人是周明先而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姐夫可是平时对自己最好的,小时候姐姐揍自己都是姐夫护着自己。他怎么就放心把自己安排到陈乐道身边呢!
周明先干咳几声,“陈乐道其实挺不错的,我了解他,是个挺正派的人物。我曾经和他聊过,他的思想很先进,一些观点甚至值得让我们学习。”
周明先想到曾经和陈乐道初识时在火车上的谈话。当时就是两人谈得投机,才会成为相差十多岁的朋友。那时候的陈乐道,完全就是一个具有进步思想,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年轻人。
现在这是怎么了!!
面对章小君那副“我读过书,你别想忽悠我”的眼神。周明先尴尬地干咳了几声。现在的陈乐道和当初是有些些微的变化。
“他就是,就是在私生活上可能乱了点,和许多女性朋友关系都比较暧昧。”周明先委婉地说道。
如果以命令的形式谈这事,章小君自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心底肯定是有点疙瘩的。这种事,当然要先做做思想上的引导。
周明先摆出正经的脸色,让章小君明白这不是在开玩笑。
“安排你到陈乐道身边,主要有一个目的。”周明先郑重地看着章小君。章小君看出他的认真,摆正心态,将心中的小委屈给丢到一边。
“陈乐道的夜未央歌舞厅如今在租界已经成了气候,同时陈乐道还是巡捕房的巡长,未来可能位置还会更高。这事组织上非常重视。
安排你到他身边,主要是希望能通过你,向陈乐道传递组织的一些思想,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将他拉到我们的阵营中来。”
周明先语重心长,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便不再犹豫,全力说服起章小君来,跟章小君澄明其中厉害与用意。
“这两年国党密查组一直在针对我们,我们在上海的情报系统可谓损失惨重。现在正致力于重建。如果我们能让陈乐道偏向我们这边,那他在上海滩的势力将能对我们产生巨具大的帮助。”
周明先说到这停了下来,说了这么多,想必章小君自己也能明白陈乐道对他们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事实上要拉拢陈乐道,周明先亲自出马才是最有用的。以他和陈乐道的关系,把握会更大。但这不是儿戏,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周明先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自己。而且他所要负责的事情太多,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在陈乐道身上。
“另外还有一点也是我们决定派你去他身边的原因。陈乐道上次救了你后,和密查组的人有了接触。现在他跟密查组中的人关系密切。如果我们这边不努力,到时候陈乐道很可能会被密查组的拉拢到他们那边。这才是我们最不想看见的,你明白吗?”周明先脸色严肃,他不是在唬章小君,这确确实实是他们最不想看见的。
陈乐道平时势力不显,那是陈乐道不需要做什么。当他真正想干点什么的时候。租界警务处的力量他能调动,夜未央的力量他能调动,甚至说不定连冯氏商会的力量都能调动一部分。
这三个力量加起来,在上海滩是足以令人恐惧的。
章小君听到这事竟然还和自己有关系,顿时坐不住了。这是竟然还是自己惹出来的!她咬了咬牙,心一横。
“好,没问题,我去陈乐道身边做事。我向组织保证,绝对把组织的思想传递到他脑子里,让他成为我们自己人。”章小君绷着小脸认真说道。
“不用这么严肃,别有压力。以前我和陈乐道的聊天中,能感觉出他和我们的思想是相近的,我相信这事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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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在他身边,遭遇危险的机会很小。你在他身边不需要去特意做什么,唯一要做得就是了解他,然后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影响他。我和他的关系不错,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发现了你的身份,多半也不会为难你。
但千万记住,不要让他对组织产生恶感。如果可以,你甚至可以探听一下他对组织的看法怎么样。”周明先既是宽慰又是叮嘱。心情同样矛盾。
希望陈乐道那臭小子能做个人吧!周明先心中祈祷。
对陈乐道其他方面周明先都有信心,唯独女人这事上,陈乐道给周明先的印象有些一言难尽。
说服章小君,周明先走出来,刚才的认真瞬间消散大半,长叹了口气。
“小君答应了,想想怎么合适地把小君安排到陈乐道手下做事吧。”周明先对吕奉道
......
凯司令咖啡馆,陈乐道和汤姆.史密斯相对而坐。
“亨利,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喝一杯咖啡吧。”汤姆放下咖啡杯,对陈乐道笑着问。
陈乐道闻言轻轻一笑,双手交差相握,嘴角笑容显得有点神秘。
“我是来照顾你生意的。”
“生意?”汤姆疑惑地看着陈乐道,“你需要枪?”
他的生意只有军火买卖,陈乐道要照顾他生意,自然只有这个。
陈乐道轻轻点头,端过咖啡往里面加了一块糖,又加一块糖,然后在汤姆诧异的眼神中,又加一块糖。
看来亨利应该喜欢吃甜品。汤姆心中闪过这不着边际的想法。
“我听赫克托说过,你能弄到很多不错的枪械。我现在需要一批手枪,如果你有渠道的话,我还想要一些M1928冲锋枪。”陈乐道直言快语,没和汤姆绕弯子。
M1928冲锋枪,也就是常说的汤普森冲锋枪。不过汤普森冲锋枪有很多版本,M1928只是其中之一。
“M1928?哦,见鬼!!”汤姆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汤姆满是不敢置信,M1928才出来没多久,目前几乎只有美国才有。中国甚至欧洲目前都没有这枪。陈乐道知道这枪简直就离谱!
陈乐道微微一笑,没回答汤姆这话,适当留一些神秘感,总是有好处的。
“所以,汤姆,你能搞到她们吗?”
“当然了。”汤姆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可是他的本职工作。
“不过亨利,我想问一问,M1928你是打算给你歌舞厅的那些人用吗?”
汤姆知道陈乐道的夜未央歌舞厅不是什么正经歌舞厅,跟他们美国那些地下势力都是一个性质的东西。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陈乐道轻轻点头。他对汤姆还有更大的图谋,这点事情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说不定也能拉近一下两人的距离。
“哦,那我有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汤姆看着陈乐道说。
陈乐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听吗?
“你说。”
“我建议你不要买M1928。M1928枪是最新型的,比较抢手,并且价格昂贵。和他的价格比起来,没有性价比。我建议你购买M1921。
M1921是美国地下势力都喜欢的武器,火力猛,压制力强,虽然没有M1928那么优秀,但放在上海滩,已经完全够用。就连中国人大多数军队,都没有这么猛的火力。”汤姆给出他认为最合适的建议。虽然这和M1928有点难搞也有些关系。
“M1928多少钱?”陈乐道问。
“现在的话,最便宜也得200美元,但实际价格肯定不止这个价钱。你要真想买,那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汤姆道。
M1928,这玩意现在生产厂家管控得比较严格,他要弄到手也比较麻烦。
两百美元,换算成大洋,差不多就是500大洋。陈乐道眉头紧紧皱起,这价格有点不那么友好。
“M1921呢?”
“200美元。”
陈乐道:“......”
卧槽!
陈乐道真想掏出大衣下面的M1911,免费送汤姆两颗子弹。左脑一颗,右脑一颗!打死这个龟孙!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汤姆见陈乐道眼神不对劲,猛然想起陈乐道可是地下势力的老大。赶紧出声道。
“200美元只是市场价,但我们是朋友。上次你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我加入百乐门公司的事。这次我也要送你礼物。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叫投桃报李。”汤姆快速说道。
“我给你的是出厂价,甚至比出厂价还要便宜。我不会从中赚一分钱,你只要付给我一些运费就好。”
听完这话,陈乐道脸色这才变好了些,汤姆这说话说一半的性格,谁能受得了?!
“你仔细说说。”陈乐道喝了口咖啡压压惊。
“每把枪你只需要给我130美元就好,这是我从厂里拿出来的价格,真的一分都没赚。甚至这比出厂价还要便宜,正规的出厂价是150美元。”汤姆道。
陈乐道眉毛稍稍舒展了些,虽然不知道汤姆说的一分都没赚是不是真的,但130和200这个数字一比,确实友好了许多。
130美元,也就是325块大洋。整整少了差不多两百个大洋。
陈乐道没在和汤姆说话,心里盘算起来。
“一把M1921要130美元,十把就要1300美元,二十把就要2600美元。也就是多少大洋来着......”陈乐道双手放在桌沿下扳了扳手指。
“6500块大洋!”
陈乐道:......
“槽!
20把汤普森,要6500大洋,他妈的怎么不抢!”陈乐道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难怪那些个美国佬都喜欢打仗,这他妈到底得赚多少钱!
陈乐道本想豪气地让汤姆直接安排一百把汤姆森冲锋枪,但现在他退缩了。
“那就要五,二十把汤姆森冲锋枪吧。”仔细想想,现在好像也用不着太多的火力猛的枪械。夜未央现在最缺的还是手枪。
就连冯老头手下的人都只有一些国产的花机关,夜未央现在还是不要搞得太豪华的好。
“没问题,我这里现在就有存货,你立马就可以拿到。”汤姆直接点头。第一次来中国,目前他在上海只有少量存货,但二十把汤普森还是有的。这毕竟是经典的枪械。
“你那里都有些什么手枪?”听汤姆这样说,陈乐道干脆直接问道。
“有M1911,还有柯尔特左轮,都是美国产的手枪。”
“M1911多少钱。”
“40美元。”
陈乐道:“......”
“就没点有优惠?比如出厂价?”
“......”
“亨利,我建议你买毛瑟手枪就可以了,并且不用买德国产的。德国产的毛瑟手枪现在好像在20-30美元左右。你买中国人自己生产的毛瑟手枪,如果找对了人,或许只要20-30大洋就能买到。”汤姆再次给出建议。
他的货物清单中没有毛瑟手枪,但来到上海,他见到了太多的毛瑟手枪,并且做过市场调查,知道毛瑟手枪在这里很受欢迎。并且价格相对其他手枪,要便宜很多。
毛瑟吗?陈乐道轻轻点头,倒是不感到意外。
他本来想的就是看看汤姆这里有没有毛瑟手枪卖,毕竟这枪给他的印象是最深刻的,而且在黑市上,毛瑟手枪也是最常见的。只是汤姆这里好像没有毛瑟手枪。
ps:1、关于枪的价格,部分是查阅的资料,部分是按照其他物价参考拟定的。不一定准确,如果有了解这方面的书友,欢迎在评论区留言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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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我只是来喝咖啡的啊!
陈乐道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心痛钱的感觉,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感觉。但今天,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土豪,有底气像马老板那样轻描淡写地对众人说“我不喜欢钱,我对钱根本没有兴趣”。现在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钱啊钱,你真特么是个王八蛋!
心痛完钱,陈乐道才继续面对眼前的难题。本想着能在汤姆这里把枪的事情全部解决掉,但现在看来,他的如意算盘好像打空了。
毛瑟,去哪里弄毛瑟呢!
陈乐道认识的搞军火生意的就只有汤姆,现在让他去找一个国产的军火商人,这真有点难度。尤其是他还对韦正云说过“军火交给我”这种大话。
“亨利,作为朋友,我再送你二十把M1911手枪。M1911和M1921子弹是通用的,这样你方便使用。”汤姆史密斯突然道。
“送我二十把M1911?”陈乐道惊讶地看着汤姆。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大方得有点出奇啊!
二十把M1911要800美元,也就是2000大洋,差不多是二十把M1921的三分之一。
“我和赫克托认识后送了他一把科尔特公司生产的左轮手枪。赫克托平时用不到枪,所以只是送给他做纪念和防身。你不一样,你需要这些枪,我想把她们送给你,未来对我们的百乐门也会有帮助。”汤姆笑着道。
陈乐道在上海滩的地位越高,位置越稳固,未来百乐门在上海滩必然也就越稳定。而且用二十把M1911能和陈乐道建立深厚的友谊,这必然是稳赚不赔的。汤姆.史密斯心中自有算计。
“好,让我们为我们伟大的友谊干一杯。”陈乐道举起自己的咖啡杯和汤姆碰了一下,紧接着就当成酒直接一口干了。
汤姆有什么小心思不重要,反正给自己的东西是实打实的就行。
汤姆愣愣地看着陈乐道,原来咖啡是这么喝的吗?
放下咖啡杯,陈乐道想到自己心中那个早已想了许久的事,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现在这气氛正适合说这种事。
“汤姆,你来上海有段时间了。找到买你枪的人了吗?”陈乐道问。
汤姆的枪是从厂家手里拿出来的新枪,并且都是上等货。这样的枪在市面上难以买到。即使有,价格也贵得离谱,普通人很难买得起。
汤姆如果没有门路,仅凭上海这些地痞流氓,是消化不了他那些东西的。就算汤姆找到冯敬尧,除非冯敬尧愿意帮他牵线搭桥联系买家,或者自己接手当个二道贩子,不然冯敬尧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大主顾。
听陈乐道问起这个,汤姆脸上笑容顿时没了,露出个苦瓜脸。陈乐道问到了他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事情。
汤姆摇了摇头,惆怅地端起咖啡杯,才想起咖啡已经被他刚才一口闷了。
郁闷地将咖啡杯放下,汤姆道:“我找到的那些人,要么嫌贵了,要么就是只要很少的量。要大批量的,都不愿意付定金。”
他正让这事折腾得头疼,跟那些人谈生意实在是太麻烦了。又想便宜,又想货好。只要那么点点丢丢的货就想要批发价,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陈乐道闻言微不可查地点头。那些不愿付定金的,要么就是担心汤姆这个外国佬卷钱跑路,要么就是自己拿不出钱,想忽悠汤姆然后来个黑吃黑。
至于那些愿意付定金且真心实意想要家伙的人,只怕汤姆目前还没能接触到。汤姆那些货,能轻松吃下的只有拥有军队背景的人。但这种人,不是那么容易接触到的。汤姆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佬,根本摸不着门路。
“汤姆,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陈乐道笑眯眯地看着汤姆。
“合作?”汤姆疑惑,“你的意思是?”
“你有枪械来源渠道,我有销售的渠道。如果我们合作,正好可以互补。”陈乐道笑得像个小狐狸,对汤姆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军火生意啊!和这玩意比起来,其他生意就像是在玩过家家。这种事如果能掺一手进去,未来他就真的不缺钱花了!
汤姆颇为惊讶地看着陈乐道,他没想到陈乐道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竟然在打这他老本行的主意。
汤姆第一反应是拒绝,这种赚钱的生意自己一个人来就够,何必把利润分给另外一人。这和之前的百乐门歌舞厅可不太一样。
陈乐道似乎看出汤姆的想法,不着不急地笑了笑。
“你在上海这段时间应该已经知道销售的问题。你的货物在这里都是高端货,一般人是买不起的,能买的人都是军队的人。”陈乐道好整以暇地说。以汤姆目前的处境,他说服汤姆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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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你能动用的资金应该不多吧?”陈乐道微笑看着他。
汤姆说过他的生意只有枪械贸易。他来中国倒腾这玩意,多半是在北美大地上混不下去。那里的枪械买卖生意,他一个小打小闹的根本掺和不进去。
之所以想要投资百乐门,多半也是看中歌舞厅的吸金能力。百乐门一建成,短时间内就能得到资金的回馈。届时便可以用百乐门的分红将枪械贸易做大做强。
陈乐道的话让汤姆苦笑不已,这真是说到他的痛楚上了。他之所以向那些有意买货的人索要高额定金。就是他自己的钱不够用。否则他现在这生意也不至于做得如此艰难。
“汤姆,你有想过,即使你找到了军队作为买家,但你能提供他们需要的大量货物吗?军队一旦购买,他们要得可不会是小数目。”陈乐道乘胜追击,想要打碎汤姆的侥幸心理。
汤姆如果有能力有魄力,只要他有稳定的进货渠道,销售的事花点时间也能弄好。但汤姆那撇脚的中文,在中国想要把这事办好只怕难度不小。
即使找其他人帮忙,其他人也不可能不从中间刮层油下来。
更别说汤姆原始资金有限。依靠他自己,只能慢慢来。
汤姆原本打算直接拒绝的心理在陈乐道这番话下稍稍松动了些。合作也不是不行,但合作有什么好处呢?
汤姆心中盘算起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销售和资金。如果和亨利合作,销售可以交给亨利。亨利虽然是法国人,但明显比自己更擅长和中国人打交道。”
陈乐道当自己是中国人,不过在汤姆眼中,陈乐道是法国人。能在警务处受到警务总监重用,这当然应该是法国人。
“另外还有资金。”汤姆眼珠转了转,“亨利比自己有钱。和亨利合作,资金的问题也能得到改善。不过如此以来,主导权应该就不在我这里了。”
汤姆有点头疼,仔细想想,如果和陈乐道合作,他现在最大的问题立马就能得到解决,但同样他也会丧失些东西。
看着汤姆犹犹豫豫的神情,陈乐道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知道自己该祭出大招了。
“汤姆,一个人做生意,是不可能做强的。那些真正的大公司,都有无数的股东。”陈乐道目光诚挚地看着汤姆,这让汤姆心中生出一抹惭愧。
两人是朋友,亨利如此有诚意,自己自私的想法似乎不应该是朋友之间该有的。上次自己提出加入百乐门时,亨利可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做好。你最主要的是做好进货的事,而销售的事情,应该交给你的合作伙伴。”陈乐道认真地说着,向汤姆分享他的成功学经验。
“夜未央歌舞厅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成功,就是因为我们分工明确。我虽然是夜未央的老板,但我从来不去处理夜未央的具体事务,都是分配给我手下的人。让每个人都有发挥自己能力的平台。夜未央能有现在的盛况,是用所有人的才华一起创造出来的,而不是我靠我一个人。”陈乐道说得有点口干舌燥,挥手叫来服务员,续了一杯咖啡。
汤姆听着陈乐道的话陷入沉思。亨利这话似乎很有道理。难怪亨利能建立夜未央这样的歌舞厅,难怪亨利能受到警务总监的重用。这都不是没有理由的。
夜未央,难得有闲暇的韦正云翻开自己的小本本,看着上面记录的东西。
第十五条:时刻保持清醒,绝对不能被老板的成功学给忽悠。
看着这行字,韦正云目光逐渐游离,眼前浮现出夜未央还是丽海时,老板为了留下自己而进行的一系列谈话。
当初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很快,服务员端上咖啡。汤姆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陈乐道,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学到的一句中国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亨利,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汤姆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乐道见状轻轻一笑。“汤姆,你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是朋友。作为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放了三块糖进咖啡中,搅拌化开,陈乐道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还是那么的醇香,还是那么的丝滑。
“我想你不会因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你有进货渠道,我有销售渠道。这里对军火的需求很大,非常的大,大得超乎我们的想象。”陈乐道双手张开,显得有些夸张的比划道。
“我们两人合作开发这里的市场,这里会大有可为。或许未来你将会缔造一个不逊色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史密斯家族。你会在历史上留有名字,你的家族成员会因为拥有史密斯这个姓而感到荣耀。”
罗斯柴尔德,yyds!!
任何一个致力于经商赚钱的人,想必都会以罗斯柴尔德为理想追求。
见陈乐道越说越夸张汤姆忍不住咳嗽几下,打断陈乐道的激情演讲。罗斯柴尔德,汤姆表示这种事情他可不敢想象。
爸爸从小就教他,做事要脚踏实地。
“那个,亨利,你不是说合作吗。你说说你的想法吧。”汤姆心虚地看了看左右。凯司令咖啡馆里外国人不少,这番话慷慨激昂的话让别人听去,会让人笑话的。
大米粒家人也不是无所畏惧,至少这种看上去异想天开的话,在没有实现之前,说出来会徒惹笑料。
见汤姆松口,陈乐道满意一笑。果然没人抵挡得了罗斯柴尔德的魅力。
罗斯柴尔德,yyds!!
“我们两人合作成立一家公司,从事正规的军事用品贸易。你搞定那些枪械生产公司,我来和这边的买家联系。当然,我们不能局限于美国枪械制造公司,比如德国的,苏联的,这些国家制造的枪械我们也要涉及。做到顾客需要什么,我们就拥有什么。
我们前期的目标是拓宽市场,建立足够庞大的销售渠道。当这一目标达成后,我们甚至可以尝试着去研发和生产。一步一个脚印,相信到最后,我们会缔造一个商业帝国的。”陈乐道说着说着又开始跑偏,好在他声音并不大,没有把周边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两人就合作的事宜展开讨论,汤姆也是越说越上头,开始还有些冷静,到了后面,慢慢就觉得自己是下一个罗斯柴尔德。像极那些写大纲,写设定时的作者,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是下一个土豆老鹰了。
“亨利,你觉得我们的公司应该叫什么?”汤姆有些兴奋地问,他现在甚至想立马回美国,开始大干特干一场。
“名字吗?你觉得斯塔克怎么样?”
“为什么叫斯塔克?噢,要不叫史密斯怎么样?”
“这也不行?你是说是我们两人的公司,不能以一人的名字命名?”
“那要不叫...我想想...对了,就叫黑盾吧!盾,寓意守护,表示我们卖出去的东西都是用来守护,而不是用来侵略。”
“噢,你同意了?太好了,汤姆,你太难搞了!这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又一杯咖啡被两人用来干了,庆祝黑盾公司的合作意向达成。
“那就这么决定了,等百乐门成立以后,我们再正式开始让黑盾公司起航。”两人起身,愉快地握手。汤姆本来是来喝咖啡的,结果稀里糊涂的就和陈乐道达成了合作意向。
“汤姆,相信我,未来你不会后悔的!”陈乐道微笑着说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汤姆同样笑道。
离开前,汤姆找服务员要来纸和笔,写了一个地址递给陈乐道。
“这是我在上海租用的仓库,你叫你的人来这里取东西就好。”汤姆对陈乐道说。
接过纸条放进兜里,陈乐道高兴地拥抱汤姆。
“汤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总算是没跟错人
夜未央,陈乐道翘着腿坐在办公桌后,心情异常的美妙。和汤姆合作之事竟然这么轻松就取得了口头上的一致。这着实让人喜不自禁。
和汤姆的合作,目前虽然还没展现出什么前景来,但只要成功,未来势必会成为自己背后最有力的支撑。
再厉害的大佬,能比得上玩军火的大佬吗?
至于卖货,他又不是汤姆,只要手里真的有货,难道还怕卖不出去吗!
陈乐道心里乐滋滋的,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至少他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写了。
“咚咚咚~”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进,”
应该是韦正云来了。陈乐道放下搁在桌子上的脚,收敛脸上的笑容,摆出老板的该有的模样来。
“老板,你找我?”韦正云推门而进,说话声紧随着想起。
陈乐道淡然点头,喉咙里“嗯”了一声。示意韦正云上前来。
看着陈乐道这模样,韦正云心里感觉怪怪的。这好像跟平时的老板有些不太一样。
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韦正云看着陈乐道。不知道老板找自己来做什么。
“枪的事情搞定了,你准备6500块大洋,照着这地址去取货就行。”陈乐道将纸条递给韦正云,嘴里淡然道,“记得晚上再去,白天太招摇了些。”
他叮嘱了一句。
枪这东西虽然私底下大家都有,但明面上是禁止买卖的。”
这样做也是为了广大群众着想。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老板,这么快就成了?”韦正云惊讶地看着陈乐道。您这也太快了吧!不太符合规矩啊,就是买菜也没这么快啊!
“还记得汤姆吗?那个美国人。他就是干这行的。”
“他是干这个的?”韦正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那个身材瘦削,眼睛有点小的美国人竟然还是干这行的。有点不像啊!难道干这行的人不应该长得飚一点,长得有威慑力一些吗!怎么也得长得和丁力差不多吧!
那一幅我很弱的模样,还不得被黑吃黑啊!韦正云心中想着。
“老板,只要6500大洋?难道他给我们打折了?”心思回到钱的事上,韦正云突然发现这价格好像不太对,不禁诧异问道。
夜未央现在可是有三百多人。就算只是三百把枪,三十大洋一把,那也得九千大洋,再加上子弹,那可就过万了!
这价可不只是亲情价那么简单,也不是回馈顾客就能说得通的,这是在清仓含泪大甩卖啊!
这个汤姆也太好了些吧,不愧能成为老板的朋友!
陈乐道听到这话讪讪一笑,没作解释,自己老板的形象,能多维持一会儿就多维持一会儿。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没赚钱,原价给我的。”陈乐道说,“晚上让宋杰和丁力两个人一起去取货,这种事谨慎一些没坏处。”陈乐道嘱咐道。
六千大洋啊!这玩意要是放在以前,他存款全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我明白。”韦正云重重点头,这些枪事关夜未央的发展,儿戏不得。
“大哥,大哥!”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丁力的声音。
“进来,什么事。”
“大哥,那俩日本人绑了个日本人回来。说是你吩咐的。”丁力站在门口对陈乐道说道。
“是我让他们做得。”陈乐道点头,没想到小田两人动作竟然这么快。
“他们人在哪里,没让人见到那日本人的模样吧?”陈乐道起身问。
“没有,绑日本人的事我哪敢让其他人知道。我让他们把人带到地下密室了。”丁力回道。他做事虽然莽,但又不是傻子,什么事可以宣扬,什么事得悄悄地打枪,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很好,”陈乐道满意点头。丁力还是有脑子可以用来转一转的。
“走,我们去看看。”陈乐道走出办公桌。
韦正云手里拿着纸条,看着两人走出办公室,犹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看了看纸条,想到之前那个杀手,不由皱了皱眉头。那场面应该会很血腥吧?
“跟着老板,这种事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多。算了,跟上去看看,早些适应也好!”韦正云看了眼丁力的背影。适者生存,可不能让这家伙把自己的地位给取代了。
将纸条放进衣兜,韦正云快步跟了上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刚下二楼,陈乐道便碰见穿着一身红色西装的宋杰,旁边还站着个身材相对瘦小的小姑娘。
陈小君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加上夜未央吃喝管饱的“友好员工”政策。身条支棱了起来,该瘦的瘦,该有肉的有肉,不像以前那样面黄肌瘦,跟个干柴禾一样。
倒是比以前好看多了。陈乐道看着她这模样点了点头。
“老板,她非说想要见见你,犟不过她,我就带她过来了。”宋杰对陈乐道说。
陈乐道闻言扫了宋杰一眼。这家伙哪会犟不过一个小姑娘。以宋杰之前当杀手的经历,可不像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主。真要闹起来,指不定就是一巴掌送了过去。
犟不过的原因,只怕是因为陈小君是自己亲自招进来的原因。
“先去会议室等着吧,我现在有事。”陈乐道说完就要离开,没时间听小姑娘叽叽喳喳。不过刚走两步却又突然停下。
“等等。”陈乐道回身喊道。
“既然来了,就一起来看看吧。”
“老板!”听到陈乐道这话,韦正云看了眼陈小君,立马说道。
陈乐道挥手将韦正云的堵在嘴里。韦正云要说什么他心里有数。韦正云和丁力宋杰他们不一样,这人骨子里没那股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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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要跟着自己,这些都是早晚的事。
“一起来。”陈乐道说完朝一楼走去。
丁力看了眼陈小君,没说什么,转身跟上。宋杰还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目光疑惑地看向韦正云。
“唉,跟着来吧。”韦正云看了眼陈小君,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落忍。
才十多岁,而且还是个女孩,不是应该接触这种事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喜欢那种场面。
陈小君一头雾水地跟着几人,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到了一楼,几人转向歌舞厅后面。往里走,渐渐出现了站岗的服务员,这里已经不是客人可以涉足的地方。
陈小君好奇地跟着,这里她是第一次来,看起来似乎有些神秘。
很快,几人就进入了地下室。宋杰这时候知道韦正云刚才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地下室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审讯人的。
他心中大致猜到老板叫陈小君一起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了。
好事!宋杰心中闪过这两个字。
陈小君是宋杰亲自训练的,对她的潜力,宋杰比任何人清楚。这小姑娘或许是因为在街头流浪了几年的原因,心志远比其他同龄人来得坚韧。
老板既然让自己训练她,那最后肯定是要接触这种事的。这种见血的事情,早些接触不是什么坏事。
宋杰心中想法和韦正云截然不同。
韦经理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软了些。宋杰心中想到。
进了地下室,环境不像上面那么明亮。陈小君感觉好像有点阴风阵阵的,目光好奇中又带点害怕地看着四周。终究是个才十多岁的女孩。
陈小君没想到歌舞厅下面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她紧紧跟着几人脚步,生怕一不小心走丢了。
“老板!”进入走廊尽头的房间,审讯室到了。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已经等在这里,见陈乐道进来,朝陈乐道行了一礼。
“嗯,”陈乐道点头应了一声。目光看向房间中央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
小野真一穿着一身西装,嘴巴里不知被塞了块什么布堵着。垂着脑袋还昏迷着。
“没暴露你们自己吧?”坐在丁力从旁边端来的椅子上,陈乐道问。
看着陈乐道屁股下的椅子,晚了一步的韦正云不由看了丁力两眼。
“没有。我们是在他家里绑的他,只有他一个人。”小田一郎恭敬回答。
小野真一就是活该被绑。干了亏心事,不找几个人保护自己不说,还一个人待在家里。就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配合的绑架对象。
小田两人这次的行动异常的顺利,潜进小野真一家里,将小野真一打晕套进麻袋中,然后再往车里一塞。任务就这么轻松地完成了。
听完两人的行动过程,陈乐道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陈小君看着被堵着嘴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心中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心中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好像还是来得快了些,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小手攥紧,明明天气是冷的,但手心还是有汗冒出。
“阿力,把他泼醒。”陈乐道朝丁力挥了挥手。
丁力应一声,撸起袖子走向旁边拎起一桶水,朝小野真一兜头泼了过去。
“呜~~呜~~”刺骨的冰冷让小野真一瞬间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刺骨的寒意让他呜呜挣扎着。
见着坐在椅子上的陈乐道,小野真一眼睛猛然一凸,心中有鬼的他瞬间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口中呜呜呜地想要说话。可惜嘴里塞着的布不允许他这样做。
看着周围环境,小野真一嚣张不起来,心里满是惧意。这种场面他见过不少,但当时他都是站在对面的几人那里,而不是被绑在这里。
往日种种画面浮上心头,恐惧不受控制的在脸上浮现。脑袋使劲摇着。他怕疼,他不想被折磨。
“先抽一顿再说。”陈乐道朝丁力示意,丁力适合干这种事。这是个不会手软的家伙。
丁力从旁边拿起一根鞭子。鞭子里面裹着铁丝,抽在人身上,一抽就是一条血痕。看着鞭子,小野呜呜得更厉害了。
他很想说话,但陈乐道几人好像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啪~”丁力没有半分犹豫,甩了甩鞭子,扬起来一鞭子便抽了上去。抽那个杀手时,他已经抽出经验心得来。
陈乐道稳稳坐在椅子上,趁着丁力抽鞭子,招手让陈小君上前来。
“说吧,见我什么事?”陈乐道问。
陈小君走到陈乐道旁边,鞭子的啪啪声让陈小君有些走神,小野真一凄惨的呜呜声更是让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来找陈乐道是要干什么。
“啊?”她脸色有点发白。
当乞丐时虽然见过了人心险恶,但这种残酷的场面和那些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怕了?”陈乐道问。
陈小君默不作声。
韦正云在后面看丁力抽鞭子那兴奋样,直皱眉头。场面还好,没到鲜血乱溅的地步,只是小野真一那呜呜呜的声音,听着实在有点渗人。
“以后跟着我,这种事会经常有。你早晚也会接触这些事。甚至可能有一天,如果你被我的敌人抓住了,他们甚至会以更加残忍的方式对待你。”陈乐道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好似眼前这一切他根本看不见一般。
陈小君眉头紧紧皱着,自己把自己的手捏得有些发白。听到陈乐道这话,原本低下的头倔强地抬了起来,直直盯着丁力和小野真一。尽管心跟随着鞭子在颤栗,眼中有不忍之色,但她还是逼迫自己盯着。
“我不怕!”她清脆的声音和小野真一的呜呜声混杂在一起。在这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真不怕?”陈乐道嘴角翘起。
“不怕,”她声音比上次坚定了些。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陈乐道突然说。
韦正云听到这话人忍不住又想开口,旁边的宋杰见状赶紧拍了他一下。现在可不是韦正云说话的时候。
韦正云看了宋杰一眼,将到了嘴边的又咽了回去。
陈小君小脸瞬间又变得苍白了些,让自己去?她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陈乐道瞄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异状,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个好人啊。
“算了,还是下次吧,这人还有用,你别没轻没重地给我打死了。”陈乐道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如果心狠一点,相信陈小君会拿起鞭子。只是自己终究做不到那一步。
过犹不及,逼得太狠,只怕心里留下点什么疾病。陈乐道要的终究不是个没感情的杀人机器。
陈小君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陈乐道,知道自己好像让陈乐道失望了,默默低下脑袋。心中却是更不好受了。
鞭子“啪啪啪”地抽在小野真一身上,没人在意他是什么感觉。小田两人看着他,心中甚至感到解气。
当初这人让人追杀自己两人时,那可真的是赶尽杀绝!自己两人不过就是扫了他的面子,让他少拿了点钱而已。
活该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韦正云在后边听到陈乐道的话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陈乐道非要让陈小君接过丁力手中的鞭子。丁力这种混不吝的杀胚。夜未央有一个就够了。
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陈乐道,他现在倒是越发觉得自己没跟错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制造她的人竟然不知道她
丁力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将鞭子放下,抬手抹了把额头上钻出来的细密汗珠。一顿鞭子甩下来,他身上彻底热乎起来了。
看着身上处处是鞭痕的小野真一,丁力眼中闪过一抹鄙夷。这家伙太没骨气。不过几鞭子下去,就恨不得哭爹喊娘。丝毫没有那天那个杀手的硬气。
就这货也敢买凶刺杀大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把布给他扯了。”陈乐道示意。
丁力应一声,上前一把将布扯下。小野真一瘫软着脑袋,像是无骨蛆虫,跟要死了一般。
这鬼样子陈乐道看得直皱眉头,这模样他还怎么问话?
未免太不禁打了些!他脑中闪过和丁力相差无几的想法。
电视中的那些人,可都是些钢筋铁骨,鞭子招呼在身上,那都只是热身。电椅,钉手指这些全套招呼上,才算是对人的尊重。
“让他精神精神。”陈乐道皱眉说道。
这个天要让人精神很简单,甚至都不用泼辣椒水。丁力拎起一桶冷水,直接兜头泼了上去。
千万不要觉得是南方,天气就不冷,这玩意冷起来,人照样是受不了的。
这不,水一上身,小野真一顿时打了个摆子,精神瞬间就来了。甚至感觉好像还有些上头。
小野嘴里“丝丝”抽着凉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眼皮都不听话地颤抖。四肢下意识收缩,想要蜷缩在一起,一挣扎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
“放了我,放了我!”他嘴里叫着,声音变得嘶哑。配合着丁力不小心将鞭子甩到脸上而产生的鞭痕,显得分外狰狞。
丁力见他精神了,很是满意。咧嘴笑着站到一边,等陈乐道发问。
“我是个正经商人,喜欢做交易。你买凶杀我,算是从我这里拿走了些东西,现在我们该谈谈你该出什么价钱。”陈乐道靠着椅子,看着小野淡淡道
“你现在需要给我一个交换你生命的筹码,如果你拿不出来,那就只有用你的生命来当做你出的价钱。
所以,请务必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交换到你的生命。”陈乐道郑重说完,将时间给了小野真一。
陈乐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已经从冯程程那里知道这次刺杀不是黑龙会的主意,而是小野真一自己的行为。如果简单些,直接杀了小野便是。
不过小野是黑龙会的人,还是小日本使馆的官员,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有价值的秘密也不一定,陈乐道抱着有枣没枣都打一杆子的想法。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小野。
“你绑架使馆官员,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小野真一似乎还试图狐假虎威,垂死挣扎一波。他盯着陈乐道。
刚放下鞭子,他似乎就忘了疼。
“那你知道你买凶刺杀租界巡捕房巡长是什么行为吗?你们日本是想要跟法国宣战吗!”陈乐道反讽一句。
扯虎皮做大旗这种事跟谁不会似的。
“你们有什么证据是我买凶杀人,你有那么多仇人,凭什么就是我!”小野真一说着似乎还来劲了。
陈乐道看着他有点可乐。自己好像太温柔了些。果然,咱就不是干这种恶事的人。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给你讲道理吧?”陈乐道乐呵地看着小野。这家伙真是蠢得有些可爱。
“阿力,继续。小野君现在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丁力作风粗暴,没什么细致的技巧活,甩起鞭子又是一顿狠抽。这次小野可以肆无忌惮,敞开心扉,随意地惨叫了。
夜未央的自制审讯室很简陋,能用来审讯的工具也不多,反正就是些刀子鞭子。就连烙铁都是才刚刚加的。可惜铁盆里还没烧炭,烙铁还是冷冰冰的。
几人在旁边观赏着丁力的暴力美学。小野真一很快就顶不住了,他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
等丁力停下,这次不用泼水。尽管皮肉上的疼痛让他嘴皮都在颤抖。但小野还是立马就道:“我有钱,我有钱,我把我的钱给你,我用钱买我的命。”
他这次不说废话,也不对他的大日本帝国抱希望了。现在这模样,就是天照大神都救不了自己。他说得争分夺秒,好似生怕有人和他抢一般。
“钱?”陈乐道眯眼摸了摸下巴,就想一口喷回去。
看不起谁呢!咱想要的可不是钱。但仔细想想,自己目前好像确实有些差钱。
“有多少?”
韦正云听到陈乐道这问话忍不住看了看自家老板。难道老板还真打算让他拿钱买命?
“我在花旗银行的有个账户,里面有一万美元。全部给你,你放了我。”小野声音变得虚弱下来。浑身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开玩笑。
这家伙实在太不经打了,现在根本还没上酷刑。
一万美元...堂堂一个使馆官员,还是黑龙会的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钱!
陈乐道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好像在欺骗自己的智商。
“一万美元,可以保住你的脑袋,但保不住你的双腿。好好想想,要不要把你的腿也买回去。”
兔子还知道得准备三窟,像这种干尽坏事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万美元,而且还全都存在了花旗银行。
小野真一打着摆子,说不出是冷的还是疼的,他脸上紫青紫青的,呼出的气瞬间就变成了白雾。
日本的元旦节自明治维新之后,便改成公历的一月一日。再过几天,1929就要翻页了,日本的元旦节就要到了。
小野真一突然有点想念妈妈做得荞麦面了。他想活着过元旦,更想有朝一日能活着回日本过元旦。吃上一口妈妈做得荞麦面。
他心中有点后悔招惹那个坐在椅子上,一脸虚伪笑容的男人。
“我在渣打银行的账户里还有5000英镑。”小野真一绝望般说道,这已经是他所有的积蓄。他没什么产业,这些都是明里暗里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今天却被这个恶人给一扫而空。
他脸上肌肉僵硬,露不出太多的表情来。否则,他现在表情定然是狰狞的,他心底既后悔招惹陈乐道。又后悔找的杀手不靠谱,不仅没能杀了陈乐道,还把自己给牵扯进来了。
“5000英镑?才五千?”陈乐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数字有点不太满意。
美元好歹还有一万呢,英镑就只有五千。你是瞧不起已经日落的日不落帝国吗!
“英镑和美元的汇率是多少?”陈乐道问旁边的韦正云,他们这些人中,唯一可能清楚的,应该只有韦正云。
“差不多是1:4,。5000英镑差不多有20000美元,50000大洋。”韦正云眼珠略微一转张口就来。
旁边刚学会加减乘除不久的丁力正扳着手指计算,见韦正云眨眼就给出答案,悄悄把手放下藏到身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以前不大不小也是个做“水果生意”的商人,不过他只会数字小一些的计算,这动不动就几千上万的,有点招架不来。
“五万大洋?”陈乐道眉毛一挑。心中略感惊讶。日不落的太阳不是已经落了吗!英镑还有这么值钱?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陈乐道心中对小野真一说了句。
惊讶过后,陈乐道目光便回到了小野真一身上。他对这小日本有点刮目相看。一个小小的使馆官员,竟然有这么多钱!这家伙到底有多会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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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加起来可就有七万五千大洋了啊!巨款啊!
本以为这小日本子差不多能有个三四万大洋就顶天了。陈乐道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是狗眼...人眼看狗低了!
“这么穷,就这点?”陈乐道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不满。好像小野这是在打发要饭的一般。
韦正云听到陈乐道这翻话都忍不住眨了眨眼,心中对老板数了大拇指。
七万五千大洋,就这还穷!老板不愧是老板,豪横!
“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你可是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外事官员,你不会觉得你的命就值这么点吧?”
“真没有了,所有的都在这儿了。”小野声音嘶哑,心里暗骂——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混蛋。
“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
“行吧,小日本贱命一条,也就值这么点了。”陈乐道有些遗憾。同时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旁边几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老板你刚还说人家是大日本帝国呢!
“小田一郎,小田次郎。”陈乐道招呼两人。
“老板。”两人低头面对陈乐道。
陈乐道不知道这是日本人的什么礼仪,不过感觉还挺像那么个样子。或许是低头表示臣服和尊敬吧。
陈小君注意到两人的模样,悄悄在心中记下。这已经是第二次对老板这样行礼了。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陈乐道对两人道:“你们两人跑一趟,去把钱取回来,看看小野君有没有和我们开玩笑。”
“嗨!”两人下意识弯腰点头,飚了一句日语出来。
“记住,回来的时候注意点,别让人联想到小野真一的失踪和夜未央有关。”
“嗨!”
两人说完扬长而去。
“小野君,取钱需要些时间。我们再聊聊。你其他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陈乐道起身走到小野真一身前,隔着防止他吐唾沫的距离,笑眯眯对他说道。
小野抬头看着身前这个男人,心中纵有千般仇恨,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没有。”
“真的是这样?小野君,你可是黑龙会在上海的成员,肯定是知道些我不知道的秘密的吧?”见小野不太配合,陈乐道将手伸向站在旁边的丁力。
丁力看着伸过来的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鞭子放到陈乐道手中。
“你们先出去,我和小野君单独聊聊。”陈乐道声音传向几人。
几人愣了愣,韦正云迅速反应过来,朝几人打了个眼色,带头朝外面走去,正好他也不是很想待在这儿了。
“愣着干什么?走!”
见陈小君还傻愣愣站在那儿不动弹,韦正云拍了下她肩膀。这傻姑娘,明明脸都白了,还在那儿傻撑着。
审讯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
“你想...做什么?”小野警惕地看着陈乐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钱我已经给了,我真的没钱了。”
“放心,我不要你的钱。至于我要做什么,那就得看你配不配合了。”陈乐道看着他,收起脸上笑容,神色严肃起来。
“你们黑龙会最近在东北那边忙活什么呢?和我聊聊。”陈乐道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鞭子,血琳琳的。摇了摇头,将鞭子放下,拿起桌上的几把小刀。
听到陈乐道这话,小野真一瞳孔一缩。呼吸都变低了些。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吗?”陈乐道站得离小野远了些,见小野不说话。咻一下将手中的刀子丢了出去。
锋利的刀刃几乎擦着小野真一的脸飞过,插在了他背后的墙上。
脸上肌肉抖动,顿时一阵刺痛随着神经传到脑子。原来是刀子在脸上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想好了。”陈乐道再度拿起一把刀。
“没有,没有谋划什么?真的没有。”小野被陈乐道这一手给吓着了。
鞭子抽在身上只是痛,但这玩意一个手抖就会死人。
“咻!”又一刀飞了出去。这一刀没偏,径直插在小野大腿上。
“谋划?我可没有问你们在谋划什么。我是说你们在忙什么?”
“你个骗子。我把钱给你了,你说了放过我的!”小野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嘶吼起来,声嘶力竭。不知是因为被欺骗了感到愤怒。还是想用声音来压过陈乐道一头。
咻的一声响起,小野真一另一条腿上也多了把刀。
“小野君,我很忙的。没时间在这里听你废话。”说完陈乐道又甩了一把刀出去。这把刀落在了小野的大腿根,离那神秘之处还差一点点。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小野刚才的怯懦似乎都消失了,变得声嘶力竭起来。
手中刀子没了,陈乐道拍了拍手,走到旁边重新拿来几把。
“我就是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现在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想好了吗?我又要扔了。”话音刚落,刀子就飞了出去,刚好和前一把对称。
“抱歉,我可能多多少少有些强迫症,比较喜欢对称。”
小野不知道强迫症是什么玩意,但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肯定是个疯子。
“其实你不用为难,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我就是单纯想和你玩玩。”
陈乐道停下扔刀子的动作,笑着说道。他刀子扔得太快,再扔下去,刀子就没了。
“你们在谋划九一八是吧?”陈乐道坐会椅子上。
看着小野真一那稍显迷惑的神色,突然想起这家伙应该不知道这三个数字的意思。
真他妈操.蛋,事是他们干的,他们却是不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
“你们在谋划东北是把?九月十八日。”陈乐道提醒了一句。
PS:这里英镑和美元的汇率是采用的二战期间的汇率,当然是大概的汇率,方便计算。我查到的是1英镑=4.3美元,不知道具体对不对,应该是相差无几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哥的小癖好
小野真一破防了,陈乐道这话揭穿了他心里的秘密。
怎么可能!!
他抬头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乐道。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以及惊恐的神色。这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谋划在东北的。这人到底是谁?
小野真一心中无声质问,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在质问谁。同时也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不可能真是什么巡捕房巡长,也不可能只是夜未央的老板,这人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身份。比如国党的特工,或者红党的特工。
这心思刚落,他心中又紧接着升起浓厚的绝望。落在陈乐道手里,自己或许还能活。落在特工手里,还能吗?
“你到底是谁!!”小野真一怒了,眼中血丝都瞪了出来。他感觉自己被白嫖了。
钱给出去了,但自己很可能还是死路一条。那可是所有的积蓄!
他心里亏得慌,继而衍生化为愤怒的情绪。
“小野君,你是不是弄错了情况?”陈乐道手里把玩着小刀,“现在不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
陈乐道这次没有一言不合就扔刀子。而是继续说道:
“你们是计划在1931年对东北展开行动吧?”
陈乐道不确定小野这个小人物知不知道这件事。黑龙会在日本一直鼓动着侵华,九一八中也有他们的身影,而且黑龙会这个组织具有间谍性质。
他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反正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明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明明黑龙会也只是才刚刚开始和军方一起谋划此事,为什么这人就知道了一切?
小野真一心中满是不解。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戏耍比你弱的人,你认为很有成就感吗?”他瞪着陈乐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看来还真是1931年,自己没有算错。不过小野真一这么一个小人物居然还知道这种隐秘,看来自己还小看了这家伙。
“你可不弱,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外事官员。”陈乐道说。
“......”
“除了东北?上海呢,你们对上海有没有什么计划?”
“没有!”小野认命地低下头,好似彻底放弃了,竟是连求绕都不再继续。
“咻!”
“你干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没有!”小野有点疯狂,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疯子,
“小野君,说谎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们的天照大神会不高兴的。”
“真没有!”
“咻!”刀子落在裤裆下面。
小野运气出奇的好,因为有点罗圈腿,刀子竟是落在两腿之间。没碰着肉。
“老韦,你说大哥在下面干什么呢?”一楼,丁力碰了碰韦正云胳膊。
“不知道,老板的事少打听。”韦正云摇头,又想到刚才这家伙给老板搬椅子时动作那叫一个快。
笔趣阁
“我工作去了。”韦正云摇摇头,自己还得努力。
“他这是吃枪药了?”丁力对宋杰问,
“不知道。我带她去会议室了。”宋杰说完,同样带着陈小君离开。
他对老板在干什么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猜测。倒是丁力这家伙,竟然好奇老板在干什么。以后得离这家伙远点,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杰好歹也是在军队待过的人,多少还是知道些长官做事是不能随意议论这种规矩的。
小野尿了,尿液顺着裤管滴落。甚至有部分落到了他两腿间的刀子上,陈乐道看得直皱眉头。
这小日本怎么这么不讲究。未来的日本可是以文明社会而自豪的。
“真没有,我在黑龙会地位不高,有些事即使有,我也不知道!!”小野脸上流下了泪水。
刀子怎么能落在那里,怎么能!!
看来这家伙真不知道。陈乐道看着小野那怂样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再没有之前那种不要保镖的想法,以后不管去哪,都得带着保镖。一个王六不够,还得多找几个。就连别墅,也得尽快换了,找个易守难攻的!
看看小野这惨样,他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落到敌人手里。自己的骨头多半也没有那些先辈那么硬。
“真没有?”陈乐道不甘心地又问一句。
“真没有!”
“那行吧,信你一次。”陈乐道遗憾地点头。
“你们黑龙会除了你,在上海还有什么其他的重要人物?我听说你们黑龙会好像一直在鼓吹侵华,在上海肯定不止你这一个怂包吧?”
小野真一没管陈乐道嘴里的侮辱词汇。此刻他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陈乐道要么放了自己,要么就给自己个痛快。
“有,有,他叫村田斋,是黑龙会在上海的重要成员,也是我的上司。”小野真一麻溜地说了出来。陈乐道甚至怀疑他的嘴皮子可能就从没这么利索过。
“村田斋?”陈乐道用刀摩挲着下巴,冰凉的触感让他回了神。看了看小野真一裤裆下沾着尿液的刀,嫌弃地将其丢到一边。
“他也是使馆的人?”
“不是,他是空手道武馆的馆主。武馆里的人也全都是黑龙会的人。”
“村田斋...”陈乐道点了点头,心中记住这个名字。
“还有吗?”
“其他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一个人。”
“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要对我说的?”
“......真没有了。”
陈乐道遗憾地摇摇头,心里想不起还要继续问什么。
“还不错,那你老实在这儿待着吧。我上去看看你的钱取回来了没。”陈乐道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担心沾了小野真一身上的晦气。
“如果钱取回来了呢,我就放过你,把你交给小田两人,如果他们没有能取回来钱呢......”陈乐道朝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陈乐道说完走出审讯室,上了一楼,下面只剩小野真一一人。
听到有可能会放了自己,小野真一心中有些激动,他在两个银行的钱是真的,他没有骗人。
但等陈乐道身影消失,小野真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大声喊叫着,不过没一人响应。
“阿力,”陈乐道走到前厅,丁力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抽着烟。即使白天,夜未央依旧有人,只是不像夜晚那么多。
顾客也是需要工作的。
“大哥,”丁力跑到陈乐道跟前。
“小田两人回来后,把小野真一交给他们。让两人处决了他。”陈乐道对丁力道。
“记得拍照留念一下,告诉他们,照片就是他们加入夜未央的投名状。”
“放心吧大哥,这事交给我!”丁力拍着胸脯保证。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点点头转身上楼。刚走两步,突然又转了过来。
“记住,如果他们没打头,你在小野头上给我补一枪。哪怕他们打的是心脏,也要在他头上给我补一枪。然后把他埋了。事做的隐秘些,别让人发现小野的事和我们有关。”
“大哥,我办事,你放心!”
陈乐道闻言满意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为什么还要打脑袋?打在心脏上不就神仙都救不回来了吗?”丁力疑惑摇头,只当这是大哥的小嗜好。
好像以往那些被大哥打死的也有不少都是脑袋中枪来着。丁力嘴里叼着烟,疑惑想着。
“咚咚咚~”陈乐道敲了敲会议室的门,里面两人目光看了过来。
“来我办公室。”陈乐道丢下一句便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去吧,老板叫你呢。”宋杰支了支头,对陈小君道。
看了眼宋杰,陈小君起身走出办公室。
对宋杰,陈小君心中还挺感激的,这算是自己的便宜师傅。虽然训练中都板着脸,但确确实实教了他们很多东西。
有这些本事,他们就是重新回到街头,至少也不用再继续当乞丐。
而且要说坏。宋杰似乎还算不太坏。至少比起那些曾经拐她的人,宋杰善良多了。
或许宋杰自己都不知道,第一次认为他善良的人,会是一个平时被他练得蓬头垢面,浑身是伤的小姑娘。
“进来吧。”
陈小君站在门口。目光朝里面望着。陈乐道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手里夹着根烟。
“老板!”陈小君进来后突然学着俩日本人的模样朝陈乐道四十五度鞠躬行礼。
陈乐道举着眼都忘了放进嘴里,愣愣看着她,不知道这姑娘是在搞哪样。
“你这是做什么?”
“老板你说过,夜未央的规矩是用来遵守的。”陈小君道。
“是,我是说过,但谁告诉你夜未央的规矩是这样的?”看着陈小军认真的模样,陈乐道突然感觉有点头疼,
“你那是日本人的规矩,不是中国人的规矩,更不是夜未央的规矩,以后少跟着那俩日本人学。”陈乐道摇头道。
那样被别人毕恭毕敬的对待感觉是挺爽,但要是所有人都这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有些别扭。
“行了,坐吧。”陈乐道指了指沙发。不再纠结这事。
“怎么,来找我是后悔了想退出?”陈乐道问。
见她闻着烟味后就蹙着眉头,便把刚抽了两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刚才你也都看着了,现在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确定还要继续跟着我?”
陈乐道知道陈小君的性格脑子都不错,稍加训练学习后是个人才。但他心底始终有点东西在作祟,终究是个从和平年代走来的人。做不到心如铁石。
是否把陈小君往这条路上带,他也有点犹豫。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陈小君后悔的机会。他心中甚至有点希望陈小君后悔。
陈小君比张小妹大不了多少,但两人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这有时让人感觉有点心酸。
“我不后悔。我不是后悔才来找你的。”陈小君鼓起了勇气,直视陈乐道。
面对宋杰她都不害怕,唯独面对陈乐道,心里老是有点怯怯的。
陈乐道摇摇头,这小姑娘性子还真是倔。
“行,那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
见她自己都这么坚定,陈乐道索性不再虚伪了。虽然一直自认是个好人,但天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好人。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有那么点趋势。
“教练说我已经可以出师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你做事?”陈小君问。有用的人才有出路,她不想一直训练。
就你这句话,我要不是调查过你的底细。一准把你当成别人派来的奸细!陈乐道心中腹排。
这么着急,难道是想来我身边获取情报不成!那些电影电视剧里的傻白甜卧底可都是这么演的。
“可以出师了?宋杰说的?”陈乐道看着她那认真模样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这姑娘才训练多久,就可以出师了?有一个月吗?
现在出师,你当学车吗!
“是。”她点了点头。
“枪练好了?”
“教练说我练好了,不需要继续打死靶子了。跟着教炼训练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枪法比我好!”小姑娘说起这个竟然还扬了扬脑袋,似乎有点小骄傲。
“呵呵~~”陈乐道摇了摇头。
“好,我给你个机会。”陈乐道说着从枪套中取出M1911。他不介意陪这小姑娘玩一会儿。让她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把它拆开再组好,两分钟时间。你做得到就不用训练了。”陈乐道说完把枪递给她。
陈小君看着手枪却是没接。
“怎么,挑战一下都不敢?”陈乐道嘴角露出笑容。
“我不会,教练没教过,我们用得都是驳壳枪。”陈小君抿着嘴。
整个夜未央也就只有陈乐道这里有两把M1911,宋杰当然不可能教其他人这个。就连宋杰自己,都只在军队中见过这种枪。
“呵呵,好,那我给你演示一遍,只一遍啊,仔细看着。”陈乐道说完已经动了起来。
陈小君双眼紧紧盯着陈乐道的手。
陈乐道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特意练过,但是这两把M1911都是他自己在保养,还算熟悉。一分钟不到,枪变成了一堆零件,连子弹都被退了出来。然后又被重新组装好。
“看清楚了吗?”陈乐道再次把枪地给她。
陈小君点点头。
“那行,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三次机会,只要有一次你能在两分钟之内组装好,你就不用继续在宋杰那里训练了。”
两分钟时间,陈乐道不觉得陈小君能弄好。真要弄好了,那就说明确实是捡到一个人才。
“准备好就开始吧。”
“可以了。”陈小君拿着枪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道。
陈乐道正要计时,陈小君已经开始了。不过她一点没有争分夺秒的模样。
取下弹夹,光是拿在手里研究就用了十几秒。然后一颗子弹一颗子弹慢慢退出来。这丫头第一次分明就是打算直接用来研究。
陈乐道看着不由摇头,自己竟然失策了!这丫头脑瓜子好像有点聪明。竟然不是上来就蛮干。
陈乐道也不计时了,就看着陈小君慢慢鼓捣。
她把子弹退完又按了回去,竟然还想再重复一次。陈乐道看着眼皮一跳。
“哎哎哎,你这要是再来一次,就是第二次了啊!”陈乐道难得有点气急。今天竟然差点让一个小姑娘卡了BUG。
陈小君抬头看着他,嘴唇抿了抿。遗憾地把弹夹放下。
拿起枪身,她又开始研究套筒。
陈乐道见陈小君把弹夹放下,松了口气。还好是个脸皮薄的。
鼓捣了几分钟,陈小君完成了第一次拆组。
“行,第二次吧。”陈乐道看着手表帮她计时。
这次陈小君没继续研究,开始了正常的操作。只是依旧不像赶时间的样。
中途遇到点小麻烦,装套筒的时候没能顺利装上去,最后花了两分半时间。
陈乐道看着组好的枪,又看了眼正看着自己的陈小君,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把时间给她定长了些。如果只有一分半,肯定十拿九稳。
他突然有点想赢了。
这姑娘是有点脑子的!多训练一段时间,肯定是个人才!
尽管心中觉得不稳当,陈乐道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老板的风度。
“最后一次了啊,把握机会。”
“开始!”
声音一落,陈小君迅速动了起来,这次速度竟然又比上一次快了些。一分钟不到,枪已经被拆完,留给她的时间很充足。
陈乐道竟然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期盼着装套筒的时候能出点差错。
“咔咔咔...”
枪装好了,被放在桌上。还差十秒两分钟。陈乐道看着手表有点尴尬。心中想着反正陈小君也没看时间,干脆敷衍过去。
“一分五十秒,还差十秒钟两分钟,我数着时间的。”陈小君双眼看着陈乐道,嘴里轻声说道。
“......”
陈乐道两眼看着陈小君。
陈小君无辜地看着陈乐道。
“你是不是有个系统?”
“系统?什么是系统?”陈小君疑惑地问,没听懂陈乐道的话。
特么的。难道真的不是本该属于我的系统误落到你身上了吗?
陈乐道摇了摇头,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没什么。确实,一分五十秒。”
“那我以后需要做什么?”陈小君嘴角突然浮现了一小丢丢的笑容,好像很开心。她期待地看着陈乐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这种我曾经一枪一个
一个有天赋的小姑娘,不好好训练开发潜力以兑换天赋,反而天天想要工作上班,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陈乐道收起M1911,面对用殷切目光看着自己的陈小君,心中有点犯难。食言而肥,这好像不是老板该干的事。
君无戏言——君,不就是一个超级大老板吗!
“你会做什么?”陈乐道问。心中多少带着点郁闷。
多年的老司机,今天居然在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这里翻了车。这真是一世清名尽毁于此。
工作就工作吧,陈乐道懒得想了。他不是那种脑瓜子一转,便算无遗策的人。他现在算无一策。
如何安排陈小君,是个问题。陈乐道一时想不到什么工作适合她。当个服务员,有点屈才,干点其他的,似乎没什么给她干的。
“我什么都会。”陈小君赶紧道,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像极那些找工作的人。
“算了,你先跟着我,当我的助手。”陈乐道大手一挥,干脆就这么愉快决定。
先看看她能做些什么,以后哪里需要再填过去。夜未央按部就班的发展着,井井有条,陈小君安排进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陈小君赶紧点了点头,能跟着老板,当然是最好。
“助手是干什么的?”脑袋里想了一会儿,她不太明白助手具体要做些什么。
“助手嘛...当然就是平时我的手需要干的那些活,现在由你代替。”陈乐道想了想给出一个偏门的解释。
陈小君假装懂了似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是一头雾水。老板的手平时要干些什么?
“......从端茶倒水干起。现在先去帮我冲一杯咖啡,多放点糖。”陈乐道这就使唤上了。他突然觉得这活好像还挺适合陈小君。
陈小君立马行动起来,丝毫不嫌这活丢面儿。
她来找陈乐道,就是想有点能干的活。不然老是白吃白喝,心里总感觉不安稳。
看着干得异常开心的陈小君,陈乐道有些摸不清这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活干,至于这么开心吗?
喝着陈小君冲好的咖啡,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合自己的口味。
“以后还多加一点点糖,就差不多了。”他给出自己的意见。
陈小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突然想起什么,在衣兜里摸了摸。陈乐道好奇地看着她。
结果陈小君掏出一个小本本来。拿着笔在那里记着陈乐道刚说的话。
“你记这干什么?”陈乐道疑惑问,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见韦经理有一个小本本,用来记各种事情,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个。”陈小君回答。
“......”
对,就是那货!
难怪感觉这么熟悉!
陈乐道摇了摇头,不想说话,继续喝着咖啡。
韦正云的小本本你以为真是用来记东西的吗?那只是顺带。
它真正的用处是用来拍马屁的!和那些专家教授开讲座,听得人都带着笔和本子一样!又有谁会真去老老实实地记下那些连篇的废话呢?
“老板,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回来了。”丁力敲门进来对陈乐道说。目光从陈小君身上扫过,看见了他手里的小本本。
“取到钱了吗?”陈乐道放下咖啡杯。
“取到了,七万五千大洋,装了两个箱子。”丁力咧嘴笑着,跟吃着蜂蜜的棕熊一般。
七万五千大洋,这钱来得可是太轻松了些。丁力甚至都有再干一票的打算。这要是把使馆的老大给绑了,那该有多少钱?
“行,不错,你让他们把钱交给韦正云。然后和他们一起去把小野真一处理了。”
“好嘞。”丁力应了一声,关门走了出去。出去时不由又看了一眼陈小君手中的小本本。
陈乐道目光从陈小君手上移过,白生生的,好像少了点东西。
“你去找韦正云,让他把戒指给你。”
陈小君等人的戒指早就打造好了,全在韦正云那里放着。
“戒指?”陈小君忽然想起好像进来后,看见的服务员每个人手中都带着戒指。
目光落在陈乐道手上,金镶玉戒明晃晃地戴在陈乐道手指上,还挺漂亮的。陈小君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对陈乐道所说的戒指有了期待。
“你去找韦正云,给他说是我让你去找他戒指,他会明白的。是铜戒。”
“哦。”陈小君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去。
“叮铃铃~”陈小君刚出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陈乐道接起电话。
“哦,老周啊,什么事?”
周明先居然来电话了,陈乐道有些好奇他有什么事。这好像还是认识后老周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
“我什么时候有时间?”陈乐道眉角扬了扬,不由看了看电话手柄,好似能看见周明先的脸一般。
“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你有事直接来夜未央找我吧。正好我这歌舞厅开了这么久你还没来过呢!把老吕小刘他们都叫上。”
陈乐道热情洋溢,心中猜测着老周找自己有什么事。
“好,明天?......没问题,明天你来歌舞厅找我就行。”挂断电话,陈乐道疑惑地摇头。
听老周那语气,似乎好像还有点老大不愿的,这到底什么情况?
摇摇头,陈乐道懒得去想。明天见了人就知道了。
......
晚七点,天暗了下来,天空中只有微光还在,再过一小时,夜色就会就会彻底笼罩上海滩。将这里变成名副其实的夜上海。
夜未央华灯初上,门头上的彩灯一闪一闪的,五颜六色很是花哨。这要放在未来那就是歌舞厅中的杀马特。
下班的人们有的抱着放松的心思来夜未央喝两杯,也有家里有钱的二代携美来这里玩一些花前月下。
夜未央歌舞厅前厅是来消遣寻乐子的客人们的,客人无法涉足的后院,此时齐刷刷站着三十个穿着西装马甲的人。
“老板,三十个人,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陈乐道站在人群前面,韦正云清点完人数上前对陈乐道说。
陈乐道看了看前面站着的人点了点头,这些人看上好像确实有那么些样子。每个人身上都别着狗腿刀,齐刷刷在这站着,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其他帮派,哦不对,是商会。其他商会给下面人配的都是切西瓜的片儿刀,只有夜未央实在。专门配的砍刀。就这些刀,都值老些钱。
这是夜未央第一次搞这种“大型”交易,陈乐道特意让韦正云多带了些人。这么多人一起,足以震慑宵小。
“钱带着吗?”
“都带着呢!正好今天收获了那么多大洋,都不用咱们自己出。”韦正云说这话时脸上也禁不住露出笑容。
虽然地下室那种环境他确实不喜欢不上来,但大洋他还是喜欢的。如果去一次地下室就能收获这么大洋,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夜未央的钱袋子都是韦正云在管着,每当看到账目上那一连串数字,他就觉得人生有奔头。
“阿力,宋杰,你们俩跟着正云一起。”陈乐道朝两人招手。
搞人情世故韦正云在行,但这种地下交易的事情,还是得有丁力宋杰这种狠人跟着才行。
两人应了一声,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
“二十把M1921,二十把M1911。你别搞错了。”临近出发,陈乐道将真相说了出来。
“好,”韦正云刚点了下头立马又停下,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
“二十把?不是三百——”韦正云正要表示疑问。陈乐道却是立马挥手。
“那有这么多话,先去把枪带回来再说。”陈乐道恨不得立马把韦正云打发走,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纸终究包不住火。
夜未央三百多人,就算做不到人手一把枪,两人一把枪总是要的。还得想想办法。
“那二十把手枪和子弹都是人家送的,要是少了,别去追究。”陈乐道强调一句便催促起来。
韦正云来不及发表心中疑惑,就被陈乐道赶走。三个人带着三十个服务员,开着几辆车消失在街道上。
“琢磨什么呢!走了!”陈乐道转身看见低着脑袋的陈小君。
陈小君转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目光时不时瞄一眼陈乐道手上那枚,两相对比,自己这戒指显得平平无奇。
韦正云弄的戒指,你能指望他有多符合女孩的审美观吗?尤其是在还要突出陈乐道那枚戒指的情况下。
其实陈小君手上戒指也还不错,并不丑,只是和陈乐道手上那枚一比,确实有些相形见绌。
“老韦,你眉心皱得跟趴着三条虫子在上面似的,想啥呢!”丁力碰了碰为韦正云道。
“嗯?”韦正云正想着的枪的事,没听清丁力说什么。
“我说你想什么呢。”丁力重复一遍。
“哦,没什么。”韦正云摇头。老板的事,可不能乱说。
“......”
......没什么......你骗傻子呢!
韦正云不说丁力也懒得再问,继续说道:“你不是有个小本本吗?藏哪儿呢,给我看看呗。”
丁力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陈小君手里的小本本。韦正云也是有事没事就会在那个小本本上面瞎鼓捣,他有点好奇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那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连字都认不全,有什么好看的,先把字认完再说。”
韦正云把丁力伸过来的手一巴掌拍开,脑袋往边上放了放。心中暗暗觉得丁力有点不要脸,那种秘密,能给你看吗!
宋杰坐在前边,回头瞄了眼两人,不解地摇了摇头。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好成这样子了。
“丁力,老板给的地址是这吧?”宋杰看了看车外,这里已经临近码头。周围有几个堆放货物的仓库。
三人中丁力是最熟悉上海滩的,这时候丁力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便起了作用。
“对,应该就是这。”丁力往外面看了看。
“那儿,会不会不是那儿,有两个外国佬那里?”丁力指着远处一个仓库,仓库边上的灯光照亮下面的两个人影。
丁力他们这边车子的动静引来了那边看守者的注意。目光正警惕地盯着他们这里。
韦正云闻声朝那边看看去,两个穿军装的外国佬,手里端着步枪警惕地看着他们这边。
“......”
“怎么可能,那两人外国当兵的。哪里可能是外国人囤放物资的仓库。”韦正云皱眉道。
“等等,你看,在朝我们这招手呢!”丁力指着那边。那里又走出来一个外国人朝他们这边招着手。
“那是那天和老板一起的那个外国佬吧,”丁力拍了下韦正云,有点小得意地说道。
在韦正云这里,只要能占点小上风,丁力都能高兴。因为除了打架外,丁力其他方面还没赢过韦正云。
这小子不仅长得比自己好看,写的字也比自己好看,关键是懂得东西还多。
“是史密斯先生。看来就是那里。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他身边那两人是军人,别弄出误会”看清了那人,韦正云点了点头。谨慎说道。
丁力还有点小得意,结果看韦正云什么反应都没有,顿时感觉自己好像高兴了个空气泡泡。
“你们俩安排兄弟们警戒,咱们这次取的是枪,小心为上。”下车后韦正云对两人说道,将“稳”之一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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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夜未央地位虽然都是一个级别,但真论起来,陈乐道之下,韦正云这个总经理才是二把手。虽然丁力一直认为自己和韦正云都是老二,但这种时候还是下意识就听了韦正云的。
韦正云能稳坐夜未央总经理的位置,靠得可不仅是他海龟的身份,稳重不出错的性格和能力,才是陈乐道相信他的主要原因。
“都下车,眼珠子给我瞪大些,警戒周围。”宋杰走到后面招呼道,所有人快速下了车。
这些人全都在宋杰手下训练过一段时间,指挥起来得心应手。宋杰是在军中受过特训的,虽然是个逃兵,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业务能力。
丁力在后面站着愣愣发呆——你俩都把事情安排完了,我干什么??
郁闷的从兜里掏出大前门给自己点了一支,以前卖梨的时候抽不起这玩意,但这大半年,他快抽烦了。现在在考虑要不要换成传说中的雪茄烟试一试。
“如果我是你,就会把烟灭了。”宋杰安排完警戒的人走过来对丁力道。
“咋了,你戒烟了?”丁力吐出一口烟。
“不是。以前我当杀手的时候,这种在夜里抽烟的人最好杀,一枪一个准。”宋杰说完远离丁力几步。
丁力刚把烟塞嘴里,听到宋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抽。看着离自己好几步远的宋杰,眼睛闪烁了下,郁闷地把烟丢在地上踩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暗中亮起的烟头
“老大,”
“啪,”黑暗中一个巴掌拍在了某人脑门上。
“说了多少次,叫老板!”一个不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老板,咱们还要动手吗?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不会是我们的行动暴露了吧。”
“看看再说。”距离丁力等人几十米外的地方,有人趴在地上窃窃私语。
“老大...老板。这可是外国人的货。都是外国兵在这里看着呢!我们真要抢吗?”
“闭嘴!怕什么,外国人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有什么好怕的!一颗子弹过去,他们照样得趴窝!”
小弟听到这话不敢搭话了,只是感觉自己老大脑袋秀逗了,抢谁的东西不成,偏偏要来抢外国人的。外国人的东西是那么好抢的吗!
“老子让人盯了几天,确定里面全是枪,平时就只有那几个外国兵看着。给他抢了卖出去,到时候老子就再给你娶个嫂子!
像你特么这么怂,还想娶小翠呢?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被叫做老大的人一边说一边教育小弟。嘴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小弟在旁边听得撇了撇嘴。你给我娶个嫂子跟我有屁关系,难道你还能让睡她不成。这老大胚不够意思。
“老...老板,这些人我认识,应该夜未央的人。”另一个小弟从旁边爬了过来。
“夜未央的人?”被叫做老板的人朝旁边出声的小弟看去。
“你确定是夜未央的人?”
“老板,我这双眼睛从小就看得清,肯定不会错的。那些人都穿的西装,腿上都别着把大砍刀,只有夜未央的人才是这样。”
“夜未央的人不好好开他们的歌舞厅,来这里凑什么热闹。”那老大皱着眉头,嘴里嘀嘀咕咕的。
“会不会是来这买枪的?”先前说话的小弟道。
“买枪?”老大突然眼睛一亮!
“给我盯着他们,他们要是真是来买枪的,我们就不抢仓库了,就抢夜未央的。”
相比外国人,夜未央的东西好像要好抢一些。这位老大改了主意。
“老板,夜未央的老板可是巡捕房的巡长,听说还是冯敬尧看上的女婿,我们要抢他东西?”之前那小弟忍不住插嘴。
这老大啥毛病,专门抢这种硬茬子的货,就不能捡个软柿子捏吗!
“怕个屁,老子连外国人都敢抢,还怕夜未央那个毛头小子不成!他背后有冯敬尧,老子背后还有斧头帮呢!怕个屁怕!给我盯紧了!”
小弟心里腹排,却是不敢抱怨,在黑暗中缩了缩脖子继续老实趴着。
“走吧,把车开过去装货。”韦正云走了回来,他和汤姆.史密斯谈妥了。
车开到仓库前,留下几个人在外面看着,韦正云带着人走进仓库。
仓库中央堆着一大堆箱子,粗略估计大概有几十个。上面用油布盖着。
“这么多?这些全是我们的?”丁力看着那一大堆箱子愣了愣,这恐怕得去弄个卡车才能全部运走。
“想什么呢!这才是我们的。”韦正云白了丁力一眼,指着另一边已经搬出来的几个箱子。
“这四个箱子里面是汤姆森冲锋枪,这两个箱子里面是M1911手枪。这几个箱子里面是子弹,两种枪的子弹是通用的。你们打开看一看吧。”汤姆这时从旁边走了过来,用英语对韦正云道。
丁力和宋杰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个史密斯先生在说些啥玩意。
“史密斯先生说让我们打开看看。”韦正云对两人道。说完朝后边招了招手,一个小弟拎了个小箱子过来。
“史密斯先生,这是我们带来的钱,一共六千五百大洋,每筒一百个。你也让人点点吧。”韦正云打开箱子,里面的大洋全用红纸包成了圆柱。
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韦正云知道外国人喜欢把这些东西分得清清楚楚。直接挥手让人上来清点。
丁力那边已经用撬棍撬开一口箱子,从里面掏了两把枪出来。
“这不是大哥用的那种枪吗!”丁力看着手里的M1911,脸上顿时敞开了笑容。他馋大哥那两把枪可馋了有段时间了。
“这是M1911,我以前在军队里见过一个军官手里有一把这种枪。比我们现在用的这种枪好多了。”
宋杰也忍不住拿起一把翻来覆去的瞧着。玩手枪他是个行家。早就想要一把不错的手枪。
“那些当官的都用这种枪?”丁力问。
“不是,这些都是美国枪。军队里面很少见。贵。”宋杰最后一个字道出了真相。
“看看这个,这里面那啥‘汤木生’是什么玩意。”丁力迫不及待拿起撬棍打开另一个箱子。他从小就知道枪是好东西。更别说还是这种看着就洋气的枪。
“这是啥枪?”丁力从箱子拿出一把M1921来,手往下一沉,出乎意料的重。
“这枪得有十斤吧!”丁力惊讶地打量手中的枪,用他称梨称出来的经验估计道。
这枪别说用,他听都没听说过。此刻的丁力像极曾经在街头卖梨的那个小贩。
“这枪叫汤普森冲锋枪,我记得好像有八斤还是九斤。”宋杰拿过他手中的枪道。好巧不巧,这枪在特训时,他用过几次。
宋杰此刻心中有点感慨自家老板的手腕。这枪在当兵的时候他也就只在特训时才见到过,听说贵得很,一般人见都见不着。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个小仓库里看见了。
“这枪你都用过?”丁力看着宋杰,语气中带着点刮目相看的意思。这老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既然连这玩意都用过。
“这枪厉害的很,一分钟就能把你打成筛子!”宋杰放下枪,心中激荡渐渐平复。
废话,一分钟八百发子弹,当年孙先生警卫团用的枪,能不厉害吗!
“这些箱子里不会全都是这些枪吧?这要是全抢回去,夜未央的兄弟是不是能人手一把。”丁力目光再次看向那堆箱子。眼睛里冒着光。
“说什么呢!”韦正云正和汤姆说着什么,听到这话,立马回头呵斥一句,这时候他没管丁力那老三的脸面。
在别人地盘上说这种话,这不是找事吗!关键是这位史密斯先生可是会讲中文的。
“呵呵,没关系。”史密斯这时候笑着说出一句中文。
丁力听了顿时傻眼,知道韦正云刚才为什么呵斥自己了!可是这外国佬不是不会讲中国话的吗!
之前在法庭见到那次,他也没听汤姆说过中文。这次一见面这外国佬就和韦正云说外国话,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说中国话。
“额,那个,史密斯先生,我就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丁力立马赔笑。咱丁力也是懂人情世故的。
“不过史密斯先生,我认为你真得注意一下。你这里这么多枪,只有这么几个人看着,说不定会让人眼红忍不住来抢的。”丁力找了个其他话题来转移汤姆的注意力。
这话也不是他瞎编的。这帮子外国人就是不知道上海滩的厉害。只要有搞头,那些人可不会管这是谁的仓库。抢了就溜,谁又知道是谁干的。找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
“谢谢你的建议。”汤姆笑了笑。心里没当回事。他专门招了军人在这里看着的,有谁会不长眼来抢军队的东西?
这事就这么略过。双方各自清点完东西。
“史密斯先生,合作愉快,我们先离开了。”韦正云和史密斯握了握手。
丁力在旁边看着,心中悄悄记下这些过程。自己虽然不懂怎么和这些外国人打交道,但早晚能学会。
“走吧,把东西都抬上车。我们离开。”韦正云招呼着。
服务员们走过来将箱子抬着出了仓库。汤姆亲自送到门口。亨利的手下,和其他买枪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箱子装上车,韦正云再次向汤姆告别。这位是老板的朋友,而且还做这种生意,再客气都不为过。
几辆汽车开着车灯在黑夜中晃晃悠悠离开。汤姆.史密斯还和外面站着的两个士兵站在一起。这都是他们米粒家的大兵。他专门去上海的驻军中借来的。
“史密斯上尉,这些人看着有些像士兵,他们有只有士兵才有的纪律性。”一个大兵对缩着脖子哈着气对史密斯说道。
“是吗?”汤姆.史密斯没注意这些。听到大兵这话又朝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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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虽然是个上尉,但一直都不是好兵。
心中仔细想了想刚才看到的那些穿西装马甲的服务员,汤姆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和亨利合作真的是不错的选择。
“老大...老板,我们怎么办?”仓库外的黑暗中,某处响起了人声。
“什么怎么办?赶紧走,他们搬了那么多箱子。看来货不少,不抢仓库,就抢他们。”这位黑暗中的老板颇有决断地说道。
“老板,我们真抢他们的?听说那个陈乐道可不是个好惹的。”黑暗中响起弱弱的声音。
“怕个屁!赶紧的!老子还不好惹呢!”
说话的声音沉寂下去,继而响起一阵“沙沙”声,声音一直朝远方而去。
“老韦,老板怎么就买了这些枪?这点枪还不够咱们歌舞厅的兄弟塞牙缝的呢。”车中,丁力对韦正云道。
他在仓库数过,那个叫汤普森的冲锋枪虽然装了四个箱子,但每个箱子里只有五把,一共也就才在二十把。太少了。
听到丁力这话,无论是旁边的韦正云还是坐前边的宋杰都忍不住回头怪异地看了丁力一眼。
宋杰是知道二十把汤普森冲锋枪非但不少,而且已经很多。他在军队里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汤普森冲锋枪。
韦正云则是知道这二十把枪的价格,才二十把就已经六千五百大洋,还是别人用原价卖的。这种玩意你还想要多少?
“那二十把枪就是六千五百大洋。另外的几箱子弹和手枪都是史密斯先生白送的。你还想要多少?”韦正云白了丁力一眼。
他当然也知道这枪不够用,但这是老板买的,他敢有意见吗?而且这枪真要像宋杰说的那么好,那有二十把就该满足了。
“多少?六千五百大洋买的就是这二十把枪?”丁力瞪大了眼睛。语气浓浓的惊讶。
他本以为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六千五百大洋。虽然有点贵但还能接受。但只是买那二十把冲锋枪就要这么多?这枪特么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他此刻才知道了宋杰说的贵到底是有多贵!特么的,这哪是贵,这特么是抢钱啊!
见两人都不想跟自己说话,丁力此刻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土包子。以前竟然觉得大别墅大汽车就是最贵的东西,现在才知道那些东西算个球啊!
在丁力的感叹中,车子继续往前开。
宋杰百无聊奈地看着外面,全都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宋杰眼睛一眯,定睛看着前方道路的一侧。
“停车!”宋杰声音严肃。
开车的服务让宋杰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脚猛地踩下刹车。后面的车全都险险停下,差点就撞了上来。还好夜间车速较慢,反应及时。
后边两人身体都往前耸了一下,丁力脑袋直接撞在前方椅背上。
“怎么回事,怎么停车了!”丁力用力拍了下开车司机的脑袋,不满地说道。
司机委屈,但他不说。
“你看那里,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宋杰伸手指着黑暗中某处亮着的红点。
后排两人闻言都朝宋杰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连司机都朝那儿看了过去。
“那是......点着的烟!!!”丁力揉着脑袋,皱眉看着那红点。
“那里有人!”脑子里想起宋杰之前说过的话,丁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晚了,谁会跑到这里来抽烟!”宋杰眯眼看着那处亮着的红点,手伸进腰间把随身带着的驳壳枪拔出来压上子弹递给后面的韦正云。
“老韦,你待在车里别下来。”宋杰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芝加哥打字机
见宋杰下车,丁力同样推开车门,掏出别在裤腰上的驳壳枪。脸上笑容不知何时已消失干净,变得严肃起来。
见充当司机的服务员要下车,丁力一脚把他踢了回去,“你留在车上保护韦经理。”
韦正云这时候竟是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韦正云坐在车上心里着急,但想到可能会遭遇危险。还是息了下车的心思。紧紧握着手枪,心中暗道这次事后还是抽空练练怎么用枪比较好。
跟着这个老板,以后这种事只怕不会少。毕竟他们夜未央是正经公司,正经公司不就应该天天枪战顺带赚点钱吗!
“怎么回事?我们的买枪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丁力拿着手枪,跟着宋杰走到车屁股。
这情况都不用猜,肯定是有人在打他们刚到手的这批枪的主意。
宋杰打开后备箱,从之前撬开的箱子里取出一把汤普森冲锋枪,又从另一个箱子中取出取出一把手枪插在裤腰上。
“不知道,但前面肯定不对劲!”宋杰摇头,一把拉下后备箱的盖子,朝后车走去。
后面车上的人已经下了车,正不明所以。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一边疑惑出了什么事。
宋杰谨慎习惯了。今天这么巧的时间,在这黑灯瞎火,狗都见不着一条的地方偏偏遇见个在黑暗中抽烟的人。这可不太像是巧合。
“管那是什么东西。咱们运的是枪,还是小心点好。”宋杰一边和丁力说话,一边吩咐人警戒。服务员们见着宋杰和丁力那表情,都知道事情好像有点不简单。
“你带着人在这边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我带些人绕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儿等咱们。我那边一开枪,你就带人冲过去,前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宋杰打开另一辆车的后背箱,这车后背箱里放着的箱子中全是子弹。
“没问题,”丁力毫不犹豫地点头。宋杰在军队中待过,丁力觉得这方面宋杰应该比自己在行些。
宋杰把手枪拿出递给丁力,让丁力帮忙上子弹。
“这汤,汤普森冲锋枪怎么用?”丁力瞄了眼宋杰怀中的枪,有点眼馋。眼瞅着说不定立马可以实战一下,他当然也想试一试。
“这枪后坐力大,你之前没用过,容易伤着自己人,下次再教你!”宋杰快速将子弹上好,从丁力手中一把夺过手枪。
丁力那看着就不想撒手的模样,再让他看一会儿,指不定就会将他的驳壳递给自己。
有M1911,谁想用驳壳枪!
“对面的人肯定起疑了,你自己小心点。”宋杰拍了下丁力肩膀说道。又让人把后面几辆车的车灯全都关了。随手点了十个人猫着身子钻进路边。
“力哥,出什么事了?”
阿彪本是坐的最后一辆车,眼瞅着事情不太对劲,赶紧跑了上来。
“有人想埋伏咱们,招呼兄弟们都小心点,别让人摸到我们边上来了!”丁力说了一句朝前边走去。
“他妈的。谁他妈在大路上放钉子,把老子车胎都给扎破了!”丁力故意大声吼道,期望能借此给宋杰多拖延点时间。
“来两个人,赶紧把车胎给我换了。”丁力大声囔囔,唯恐那些藏在前边的人听不见。
“老板,他们怎么停下来了,不会是发现咱们了吧!”小弟见车队停下,感觉好像不太对劲,立马找到蹲在石头后边抽烟的老板道。
这老板好像是担心燃着的烟头暴露自己等人的位置,特意找了个有石头的地方躲在后面抽。只是他还不知道刚才自己夹着烟的手一不小心伸出了石头外面。
“他妈的,没听见吗。车胎被扎了!这群衰货。车开多了,总会被扎胎的!”老板将快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冬天天干物燥,得防着点火。做一个有素质的帮派分子。
“都给我小心藏着,谁他妈要是让那些人发现了,老子扒了他皮!”这老板压低声音,好不威风道。
“你,悄悄绕过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车胎真被扎了!”老板对刚才说话的小弟吩咐道。
紧接着黑暗中又陷入一阵沉寂。
今晚的月亮比较亮,月光虽然是寒冷的,但不妨碍借她照明。月光比不上灯光好使,但多少能分辨脚下是路还是什么其他玩意。
“停下!”宋杰带着人刚绕了一半的路,突然耳尖地听到了什么动静。跟着的人立马压低呼吸不敢动弹,紧紧握着手里的驳壳枪。跟个发现耗子的猫一般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暗之地。
宋杰压低重心,牢牢贴在地上,眯着眼紧盯着前方。耳朵里持续传来“沙沙”声。有人在快速走动,并且正朝他们这里迅速逼近!
声音很小,应该只有一个人!
“难道是刚才那个抽烟的人?难道这真是巧合,不是有人在埋伏自己这些人?是自己太警惕了不成?”宋杰心中升起一抹狐疑,却是没放松警惕。管他是谁,先给他拿下再说。
后面的人全都紧紧贴在地上,等着宋杰的命令。对教官的本事他们是信任的。毕竟在他手下训练的时候他们就没在教官手里占到过什么便宜。
将手里的冲锋枪递给后面的人,宋杰拿出手枪,压低呼吸绷紧肌肉,等待着黑暗中那人的靠近。
队伍中有人腹部突然生出一阵急促的屁意。有种想放屁的冲动。可惜现在这气氛实在不合适。黑暗中两片屁股蛋子用力夹着,咬牙抑制着生理上的冲动。谁知道这是个响屁还是个静音屁。可不敢赌。
一个弯着腰冒着身子的人影出现在宋杰视线中,宋杰深呼一口气,瞬间化作扑食的老虎,又像露出毒牙,飞弹而出的毒蛇,猛一下起身将那行进的人影扑倒在地,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别动!敢出声我就一枪崩了你!”宋杰将人按在地上,右手用枪指着地上之人脑袋,左手按着他拿枪的手。
小弟瞪着眼睛,脸上迅速布满惊恐之色,枪口指着头顶,什么江湖义气瞬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后面跟着的人赶紧上来夺走这人身上的枪,解除他的武装,然后用枪指着这人。
“你们是谁?”宋杰沉着脸问。
“啊,我叫刘四儿。”这人忙不及回答。生怕一个不对被弄死。
在死亡面前,这人变得异常的老实。
“我是问你们是什么人!”宋杰有点不耐烦这人的回答,脸色黑了下来。
“我们,我们是黑山商会的!”
“黑山商会?”宋杰脑袋里过了过,却是没想起这名字来。
“日本人的商会?”他问。
“不是,我们老大叫黑山。所以叫黑山商会。”
宋杰:......
这年头特么什么人都能叫商会......
“你们来了多少人?从哪儿知道我们今晚行动的?”宋杰盯着他,眯着的眼睛饱俱压迫。好似这人但凡说了半句谎话他就要生吃了他一般。
“啊,我们不知道你们今晚的行动。我们本来是想抢那个外国人的仓库的,结果碰到了你们,我们老大就改变主意了。我们来了...来了四十多个人。”这人结结巴巴道,宋杰等人手中黑黝黝的枪口让他升不起骗人的心思。眼神透出的从心的恐惧神色让他看着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抢仓库?”宋杰皱了皱眉。
难道还真让丁力说对了,真有人在打仓库的主意,那他们今天岂不是替人顶了灾?
将此事压在心中,宋杰继续问道:
“你们人都在哪里?”
“都,都在前面的!”生命面前,义气什么的,全都随风飘散吧!跟着那样一个老大,反正也干不长久!
小弟心中找借口安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在这群人手里保住小命。而不是讲义气。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娃。可不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小弟心中正恐慌着,宋杰一挥手将他打晕。这人眼一瞪,脚一蹬,异常配合地瘫软在地上。
“走,全都跟上,小心些。”宋杰低声招呼。对方有四十个人,绝对不少。不过全都只是些乌合之众,自己这边只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他妈的,刘四儿怎么还不回来!干点什么都这么慢。”老大趴在地上。周围趴着全是人,听着老大的嘟嘟囔囔,没人吭声。
宋杰已经带着人绕到了这些人后面。探头看着前面趴在地上的人。天上月亮被一片乌云挡住,乌漆嘛黑的有些看不清楚。
“兄弟们,检验枪法的时候到了,这些靶子平时可遇不着!都给我可着劲打!”宋杰对左右人说道。有些人还是第一面对这种阵仗,这种时候可不能犯怂。
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宋杰打开冲锋枪的保险,等着天上那片乌云飘走。
丁力那边同样着急等待着,估摸着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他人都已经坐在了车上,随时准备让人开着车冲过去。但宋杰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老韦,要不你还是下车在这等着吧,一会车开过去那子弹可不长眼!不会因为你是总经理就避着你。”丁力对韦正云道,他还真有点担心韦正云一会受伤。这要出点事回去可不好跟大哥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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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韦正云眉头紧锁,心中确实有些发憷。但这时候他作为总经理要是下了车,以后在夜未央就别想再有威信了。
没人会喜欢一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怂包当自己的总经理。
“老板,好像有点不对劲。”黑暗中一小弟道,“那些人好像都上车了!”
这老板好像同样发现了不对劲,正要说话,天上一直遮挡着月亮的云飘走了,月光照射下来,又明亮了些!
“给我打!!”宋杰侧出身,早已饥渴难耐的冲锋枪吞吐枪焰,十一点四三毫米的子弹瞬间倾斜而出。
汤普森冲锋枪又被称为芝加哥打字机,因为它的声音“嗒嗒嗒”的像打字机发出的声音一般。“嗒嗒”声在月光下响起,冰冷的银色月光和带着死亡气息的火色枪焰共同描绘出一幅地狱的画卷。
每一个和钢铁子弹产生亲密接触的人,身上都开出一朵红色的血花,像极那传说中的彼岸花。
汤普森的精度并不高,但凶猛的火力足以盖过这个缺点。“战壕扫帚”的外号已经说明汤普森冲锋枪的近战威力。
双方距离并不远,面对对面的手枪,宋杰手中的汤普盛冲锋枪此刻宛如冒着蓝火的加特林,那是真正的杀器,瞬间便将距离他最近的敌人直接清空。
“快快快!!赶紧过去!!!”
黑暗中汤普森冲锋枪的枪声好似战场上冲锋的号角声,听到声音的丁力催促司机赶紧开车冲过去。
“他妈的!!哪来的人在开枪!!!”月光下的那个老板虽然有点傻,但血勇倒是丝毫不缺,见后面有人袭击,立刻带人反击。
他的勇气倒也激励了不少没脑子的手下。站起来拿着手枪就是干。
汤普森冲锋枪威力再牛,也只有宋杰一个人拿的这种枪。面对四十个的帮派分子,还达不到压倒性的优势。
随着黑山带着手下反击。除了宋杰那里能占着优势外,其他人都被对方打的冒不了头。很快就有人负伤。
好在宋杰目的已经达到。他本也不奢望自己这十个人就能把对方全部解决。丁力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对面的人已经乱了阵脚。
角色反转,黑山商会的人瞬间从伏击者变成了被伏击者。
“老大,后面那些人冲过来了!!顶不住啊!!”小弟们冲黑山大喊,恨不得立马就撒腿跑路。
“妈的!”黑山将手枪中的子弹打光,回头黑着脸看向丁力带人冲上来的方向。他搞不明白怎么自己埋伏别人结果却变成了现在这鬼样子。
“他妈的,走,赶紧走!!”
黑山虽然有点傻,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眼看不是对手,再留在这只怕自己都得交代在这里。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黑山带头从另一个方向跑。本就已经没什么“军心”的黑山商会众人瞬间作鸟兽散去。乱成一团。
就跟宋杰之前想的一般,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枪声从响起到停下,全程不到十分钟,一场上海滩郊外的小战斗就结束了。
交战之地距离仓库并不远,这边枪一响。仓库那边瞬间听到了动静。还没离开的汤姆立马从仓库跑了出来,仓库里面跟着跑出来十多个米粒家的大兵。除了少数几个手里拿着的是步枪,其余人手里全是汤姆自己卖的汤普森冲锋枪。甚至在仓库上方,一架机枪的枪口冒了出来。
黑黝黝的枪口仿佛在诉说生命的脆弱。
这小小的仓库展现出来的火力就特么离谱,也难怪汤姆不担心别人来抢他的货物了。
“这是...汤普森冲锋枪的声音!”汤姆皱眉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汤普森冲锋枪是他的招牌货物,对它独特的枪声,汤姆自然不会陌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什么情况
“应该是韦他们!”汤姆皱眉看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那正是韦正云等人离开的方向。
“贾森,让所有人打起精神,都警惕起来。”汤姆朝旁边穿军装的人吩咐一声,转身快步朝仓库里面走去。
这仓库可不仅是仓库这么简单。
平时这十几个大兵也住在这里,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这里还有一座电话。这是汤姆担心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抢东西,危急时刻打电话求助的。平时他不常在这里,有需要时也可以通过电话和这里的人联系。
走到电话旁,拨了一个电话,里面很快响起人声。
“给我接夜未央歌舞厅!请快一些。”汤普森对电话对面的接线员道。
如果拨打一个普通人的电话,汤普森还需要给接线员一个电话号码。但像夜未央这种已经在上海滩混出名头的地方,却是不需要。
“叮铃铃,叮铃铃,”
陈乐道正坐在在沙发上看着陈小君练字,他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室安静的气氛。
“继续写,别分心!看看你写的,比我写得还难看!!”陈乐道见陈小君目光从练字本上移开,立马敲了敲桌子。语气中满是嫌弃。
他写的字已经宛如鸡爬,陈小君一个女孩写的字怎么能比他写的字还难看呢!
陈小君既然不想在训练场训练,那在自己身边,自己训练她也是一样的。督促完陈小君,陈乐道走到桌边拿起电话。
这电话好像在催命一般,就差从桌子上蹦起来。
“喂,”
“什么!”听到电话里的内容,陈乐道立马皱起眉头。
“好,我知道了,谢了汤姆。”陈乐道没多说废话。汤姆告诉他韦正云等人可能遭遇了埋伏。
挂断电话,陈乐道皱着眉头思考几秒,立马又拨通巡捕房的电话。
夜未央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人有枪,需要留在这里看着歌舞厅,他不可能带着这些人过去。
陈小君听到陈乐道变得低沉的语气,目光又从练字本上移了过来。
“喂,是我!”
“巡长!”听出陈乐道的声音,对面的方山立马改变了称呼。
巡长这声音,好像很严肃。在巡捕房混了十几年的方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巡长不会在这时候打电话到捕房的。
“现在有哪些人在捕房?”陈乐道问。
眼下已经八点多,早已过了捕房下班的时间。
“我们组和一组的人都在。”方山立马道。
今天是一组值夜,方山的三组因为白天的活还没干完,被方山留了下来。如今整个霞飞路捕房在陈乐道的整治下,工作态度和之前一个天一个地。
没了之前那些外快可以捞,每个小组的人都在为了每个月的奖金努力着,每天加班加点的干。
三组是唯一一个组内人员几乎全是捕房老人的小组,方山可不愿意三组输给其他几个小组。不然到时候他这个组长的脸在巡长那里可能会不太好看。
三组这些老人的工作激情比不上其他小组的新巡捕,方山只好让他们用时间来凑。反正不把活干完就不准回家。
“你们两个小组,现在立刻带着枪去郊外的码头仓库。那里有人在火并!要是我到了那里你们还没到,你们两个组长就自己辞职!”
陈乐道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如果只有三组在捕房,陈乐道可能还有点担心。三组一群老油条,知道那里在火并,想让他们拼命只怕有些困难。但一组也在就不用担心了。
一组组长武十一是夜未央的人,而且里面一组的人也以夜未央的人居多。不担心出工不出力。
“你继续留在这练字,我有事出去一趟。”陈乐道对陈小君说。
“我不去吗?”陈小君立马放下手里的笔跑了过来。她知道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去做什么?用你那写得比我写得还难看的字把敌人吓死吗?什么时候把字写好看了再说其他的。”陈乐道不容她说话,直接拿着帽子出了办公室。
陈小君在后边忍不住跺了跺脚,不就是字写得不那么好看吗!太埋汰人了!她脸上难得露出姑娘家的羞怒之色。
王六见陈乐道要出去,立马就要下去开车。不过陈乐道叫住了他。
“老六,你留在这。韦正云他们现在都不在,你留在这看家!有什么事就去找方艳云。”
王六听到这话立马犯了难,韦经理说过只要老板出去就要跟着老板的。他犯难犹豫之际,陈乐道却是已经走出了夜未央。
陈乐道有点庆幸,还好让韦正云他们带了三十个人,并且让丁力和宋杰都跟着去了。不然夜未央第一次搞这种交易恐怕就得阴沟里翻船。
宋杰和丁力都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有三十个兄弟在那里,即使不是对手也肯定能坚持一段时间。陈乐道对自己手下这些服务员还是有点信心的。
“快快快,巡长要是比我们先到那里,出了意外,你们全都给我主动辞职!”夜未央巡捕房,挂断电话的方山来不及想其他,火急火燎地催促着众人赶紧行动起来。
很快,几间捕房警车就从巡捕房开了出去。两个小组,四十个巡捕,荷枪实弹地赶往郊外仓库。霞飞路捕房不知道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大型集体行动。车上的巡捕都有点懵,不知道这是要去干什么。
“方哥,巡长是怎么说的?”武十一和方山坐在一辆车上,他朝方山问道。
本来武十一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盹,结果方山火急火燎地冲进他们办公区,喊了一句巡长有任务,让他们赶紧带着枪上车去郊外仓库。把他们一组的人全部吵醒,然后就不见了踪影。武十一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巡长说郊外仓库有人在火并,让我们立即带着枪赶过去。巡长也出发了,我们要是比巡长晚到,我俩就准备好辞职吧!”方山一边催促司机开快点,一边对武十一道。
巡长那说一不二的性格,方山可不觉得那是在开玩笑。自己还年轻,还能在巡捕的位置上多干几年呢!
一听这话,方山也急了,同样催促司机赶紧开快点。
“组长,郊外仓库那儿,好像不是咱们捕房的辖区吧?”三组一个巡捕注意到了什么,小声对方山道。
方山之前慌慌张张地没注意这事,听到巡捕这话脑子里才反应过来。他皱着眉,突然发觉这事好像不太简单。
沉吟半晌,方山突然一把拍在那巡捕脑袋上,将巡捕头上的帽子都给拍歪,瞪了他一眼。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武十一。
“就你知道啊,少说话,多做事!”
武十一能直接当上一组组长,还不知道和巡长是什么关系呢。有些话,可不能特么乱说。
武十一没说话,仔细检查着手里的枪。
“别管那是谁的辖区,巡长叫我们去那就去。老老实实完成巡长交代的事就好,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明白的事,巡长能不知道吗!”
车中只听方山对那巡捕教训道。
......
黑山商会的人丢下七八具尸体全部逃了,丁力咧着嘴,面带笑容的带人清理着现场。打赢了,当然要高兴。
这时阿彪却是突然走到丁力身边沉声道:“力哥,有个兄弟被子弹打中了左胸,已经不行了!”
“什么?”丁力回头看着阿彪。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刚才的高兴不翼而飞。
这是他们夜未央第一次死人,而这第一次死人带队的人中就有他。
“其他人呢?”丁力皱眉问。
“其他人都没事,只有三个兄弟受了点轻伤。”
丁力沉着脸点头,之前的好心情在死了一个兄弟的阴霾下一点点消失不见。皱着眉头指了指地上那几具黑山商会之人的尸体:“你带人把这些尸体都搬到一起。”说完,丁力朝韦正云和宋杰走去。
“死了个兄弟,”走到两人身边,丁力沉声对两人道。
死人在上海滩是常事,但死的是自己人,这却让人心中有些不爽。即使他们连死的那个兄弟的名字都不知道。
两人一听这话同样都是沉下了脸色。刚因为干赢了一架而升起的喜悦心情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是黑山商会的人,你们知道这个商会吗?”宋杰问两人。夜未央死了个兄弟,这事只怕老板没那么容易解决。
“黑山商会?”韦正云皱了皱眉头,他好像没听过这名字。
“日本人的商会?”韦正云道,同时心中感到麻烦,这要是日本人,这事可不那么好搞。
中国人的商会一般不会是这名字。要么就是以姓冠名,要么就会取一个有寓意的名字。
黑山商会,这可不像什么有寓意的名字。
“不是,黑山商会是依附在斧头帮下面的一个小商会。商会老大叫黑山。”丁力接过话头道,相比两人,丁力明显对上海滩的势力更加了解。
“斧头帮?!”韦正云眉头紧紧皱着。怎么又钻出来个斧头帮!直觉告诉他这事可能有点麻烦了。
“把死的那位兄弟带走,回去把这事告诉老板,看老板怎么说吧。”韦正云道。
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事,他更加的担心的是黑山商会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今晚会来这里的事。难道夜未央有人泄露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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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黑山商会一个小商会怎么会敢对他们的货物动手?
夜未央现在不说有多厉害。但老板陈乐道是捕房巡长,并且和冯家的关系在那摆着。夜未央的实力可不是能用表面实力来估计的。
一个小商会也敢不长眼的来招惹夜未央?
种种疑惑缠绕在韦正云心头,眉头紧皱,他一时有些理不清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尸体怎么弄?”宋杰指着阿彪让人搬到路上的那些黑山商会之人的尸体道。
当杀手时他不用管尸体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些尸体难道就这么摆在这?
“全带回去,看老板怎么说。”韦正云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宋杰点了点头,挥手叫来之前跟着他的两个人:“你们俩去把我打晕的那人弄过来。”
宋杰对韦正云和丁力说了刘四的事,听到这些话,韦正云心中担心的问题瞬间烟消云散。居然是自己想多了!
虽然气恼,但韦正云也不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夜未央内部出了问题。不然,老板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火。到时候只怕自己总经理的位置都有点危险
这次虽然是想多了,但这却是给韦正云敲了个警钟。以后得多多注意这方面的事。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韦正云忍着没有掏出来。
“合着我们这次替别人挡了灾?”丁力忍不住薅了两把头发,心里憋得慌。这他妈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经理,力哥,杰哥!那边有车来了!!”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远处一连串车灯快速朝他们这里靠近着。
“都隐蔽!!”宋杰立刻大吼了一声,担心是黑山商会的人杀了个回马枪。
来的人当然不是黑山商会的人,还没靠近,巡捕的哨声就吹了起来。这哨子一响。懂事的帮派分子就会立马收拾东西离开,避免和巡捕房发生冲突。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见是巡捕来了,韦正云等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巡捕房,那不就是自己人吗!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巡捕房的人,今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他们所在位置,来的人不可能是公共租界和政府的人,因此几人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方头,那好像是夜未央歌舞厅的人。那个穿西装的好像是夜未央歌舞厅的经理。”警车慢慢靠近,看着前面朝自己这边挥手的人。开车的司机有点懵,搞不清状况。他敲了敲后边的车厢,对坐在后面的方山说道。
“夜未央的人?”方山皱眉,有点搞不清状况,同时又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武十一此刻同样是一头雾水。经理?难道是韦经理?韦经理他们在这干什么?
武十一心中感到疑惑,脸上却是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双方很快接触在一起。见是霞飞路捕房的人,夜未央的人彻底松了口气。自己人,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韦正云三人立马迎了上去,热情洋溢得跟见到家人一般。
倒是霞飞路捕房的人,让他们这反应给整不会了。
如过没弄错的话,你们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把枪,应该是犯法的。尤其是那个怀里抱着那把说不出名字的枪的人,你那是要去打仗吗!
你们这一个个见着我们都跟见到了亲人一般到底是怎么会事!能不能严肃点,能不能给我们当巡捕的一个面子!
你们这情况是违法了啊!!!
方山懵懵地看着走上来要跟自己握手的韦正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死不叫斧头商会
方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和热情的韦正云握了握。心中实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知道自家巡长和对方的老板是同一人,平时做事时双方人也都是心里有数。捕房的人去了歌舞厅往往会有所优待。同样夜未央的人在捕房这边也是差不多。但现在这样毫不掩饰的见面却是第一次。
看着夜未央人手一把驳壳枪,方山表情有点微妙。
虽然方山在霞飞路捕房是名副其实的老油条,但这种场面他着实是第一次见。平时出现这种火并枪战事件,只要巡捕队伍一来,火并双方都会自觉把枪收起来散去。算是给巡捕房一个面子。另找一个地方约架。
夜未央的人在这边和人搞火并还被当场抓了现行,按道理这可是得抓起来全带回捕房的!可这情况能抓起来带走吗?
方山看着一个个面带笑容看家人一般看着自己的夜未央人感到有点头疼。
同时方山也是知道为什么巡长会让自己和武十一用最快的速度带队来这边。原来是自家人在这边出事了。这就不难解释了。
想到这方山不着痕迹地朝武十一那边瞄了眼。武十一脸色正常如往,见到那些手里拿着枪的服务员竟是没有丝毫异色,似乎眼前这一切在他眼中没有丝毫奇怪的地方,好像本该如此一般。方山见此心中不由掀起一丝丝波澜。
武十一这正常的反应可不太正常!一个正常的巡捕,见到这场面,反应可不应该是这样。方山心情有点微妙起来。自己好像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收回看着武十一的目光,方山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到地上摆着的那几具尸体上。看那穿着应该不是夜未央的人。夜未央的人全都是西装打扮,那穿着看着比自己这些巡捕还要正派。
想到这些尸体不是夜未央的人,方山心中竟是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把枪都收起来!”韦正云瞧见宋杰还抱着那把汤姆森冲锋枪,赶紧踢了他一脚。同时眼神示意丁力赶紧去让其他人都把枪收起来。
虽然霞飞路捕房都是自家人,但这种该注意的事依旧得注意。枪这玩意,大家都有,但明面该遵守的规则还是得遵守。
方山先前那微妙的表情,并没能躲过韦正云的眼睛。见夜未央的人都把枪收了起来,方山心中好受了点。刚才那一幕,就当作没看见吧。
“方组长,我今天本来带着人来仓库这里拉些酒水回歌舞厅,结果没想到居然碰到半路抢劫的。”韦正云随便找了个由头,也不管这合不合适,睁着眼睛就开始说瞎话。总不能当着巡捕的面说自己是来购买军火的。
两人随便拉扯了几句。方山以前被人叫做方脑壳,就是因为他从不参与这种事情。即使这种事有油水可捞,他也是避而远之。因此被人觉得脑壳是方的。结果没想到今天还是卷进来了。
“方头,有辆车朝我们这来啦!”一个巡捕突然跑到方山旁边道。远处黑暗中两束车灯快速朝他们这里靠近着。
“车?应该是巡长来了!”方山看了一眼立刻道,同时心里松了口气。巡长一来,自己就不用管这事了,只管按照巡长的吩咐办事就好。
韦正云听到这话心里同样一动,本来还有些疑惑巡捕房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现在看来,应该是老板通知的。只是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事了。
陈乐道的车很快到了几人面前,韦正云亲自替陈乐道拉开车门。
“巡长!”
“老板!”
两边的人全都将目光朝陈乐道投来。双方的老大都到了。方山和韦正云对陈乐道招呼道。
方山和武十一虽然都是组长,但两人中以方山为主。方山那十几年的资历增加的不仅是他的年龄。陈乐道没来之前,这里的事都是方山在拿主意。
“这怎么回事?”陈乐道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那几具尸体,沉着脸问。
“韦经理,你说吧。”见韦正云目光看向自己,方山立马说道。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能说什么。
“老板,是黑山商会的人。他们本来准备埋伏我们,但被宋杰发现了。”韦正云道。他不太确定该不该将黑山商会目标本来是仓库的事当着方山的面说出来。
“黑山商会?”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陈乐道皱起眉头。心中想到了小野真一。
难道这黑山商会和黑龙会有关系?“黑山商会”这四个字一听就不像是中国人的商会。
“日本商会?”陈乐道皱眉道,心中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跟自己有怨的日本人只有小野真一,小野才刚被弄死,就算被人发现也不可能这么快,怎么这又钻出来个日本商会来跟自己作对。
一瞬间,陈乐道脑子里闪过众多思绪。无数阴谋论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演化,逐渐成型。
“额,那个,咳咳...”韦正云干咳几声。看老板那凝重的表情他就知道老板应该是和自己之前的想法重叠到一起了。
“老板,黑山是一个小商会,一个叫黑山的人开的。”韦正云小声道。目光移开,坚决不去看老板脸上必然会出现的那一抹尴尬。
陈乐道:......
他脸上凝重之色不可避免的僵硬了一瞬!好在收敛的快。
“一个小商会!”陈乐道本就没松开的眉头听到这话后皱得更紧,但他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那几具尸体前面。
“大哥,这些都是黑山商会的人的尸体。”丁力在旁边道,他瞅着这些尸体上的那些血洞。心中有点感慨那汤姆森冲锋枪的威力。
这些人,至少一半都是死在宋杰手下的。这乌漆嘛黑的天,别指望其他人的枪法有多准,最有用的,还是像宋杰拿把冲锋枪直接扫射。
陈乐道默默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夜未央的人。
“兄弟们有没有受伤?”他问。
“有三个轻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有个兄弟胸口中了一枪,已经没了。”丁力声音变得沉重了些。
陈乐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说话。韦正云悄悄瞄了眼他的表情,看不出老板是什么情绪,他只感觉这事应该不会就这么结束。老板什么时候吃过亏?!
“方山,”
“巡长,”听到陈乐道叫自己,站在后边的方山立刻站了出来。知道夜未央死了个人,他感觉今天这事只怕有点麻烦了。
方山现在都还想得起巡长刚来霞飞路捕房时的情形。自家这巡长,可不像是吃了亏会咽下去的人。
“把这几具尸体带回捕房,明天再处理。”陈乐道指着地上那几具已经凉了的尸体对方山说道,却是没有其他安排。
“是!”方山应一声,挥手叫来几人,让其将尸体抬上警车。
“老板,黑山商会怎么办?要派人去盯着吗?”方山问。
方山心里有点复杂,如果他没猜错,那武十一很可能是巡长特意安排在巡捕房的人。看武十一今天这表现,只怕武十一就是夜未央出去的人都不是没可能。
如果他猜测是真的,那捕房现在陈翰林和武十一两人都是巡长手下亲信。巡长的秘书邓程文也是陈翰林选出来的,肯定是受巡长信任的。现在这情况,他自己好像反倒是慢慢变成了外人。方山感觉自己再不努力,自己在巡长心中的地位将会岌岌可危。
反正现在跟巡长也算是一条船的人,下不去了。巡长这人待下属还算不错,不苛待,而且也不是那种靠着权利四处敛财的人。方山心中想着要不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在巡长这艘船上先占个好位置。
邓程文那小子都知道要抱紧巡长大腿的道理,自己总是不能输给那个小胖子的。
“不用,黑山商会的事明天再说,今晚大家都累了,先回去吧。”陈乐道挥了挥手沉声说道。这事他得回去好好思考思考才成。
这黑山商会,他听都没听说过。一个小商会敢动他的货。背后多半是有点猫腻存在的。
方山听到这话心中猜不出陈乐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应了一声便准备带着人离开。
他都不知道自己带着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如果只是来这里带走这几具尸体,好像没必要带这么多人过来。
陈乐道也没想到事情会是现在这么个发展情况。听到汤姆说韦正云等人在跟人交战,他心中第一想法就是有人想黑吃黑。
既然黑吃黑,对方必然早有准备,韦正云等人多半不是对手,因此他才立马让巡捕房带人过来。结果没想巡捕房还没来,韦正云等人自己就已经将埋伏的人给打跑了。
现在既然战斗结束,巡捕房的人自然没必要留下了。让方山带着巡捕房的人离开。陈乐道跟夜未央的人一起回了歌舞厅,车中韦正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陈乐道。
“所以说,这些人最先的准备是抢汤姆.史密斯的仓库。”陈乐道皱着眉头,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过程。他心中那些已经成形的阴谋论竟然全都无疾而终。
“应该是这样的。”韦正云点点头。瞧着老板那微妙的表情变化,心中知晓老板多半和自己一样脑补了很多东西出来。
“老板,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韦正云问。自己这边死了个人,这事肯定不会这么结束。
“这个黑山商会什么背景?”陈乐道沉着脸,手指在戒指上摩挲着。对这个名字神似日本商会的商会,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大哥,这个黑山商会是一个叫黑山的人开的,就是一个小商会,有几十号人,在租界经营着几家赌场。平时就干点收保护费、借高利贷的勾当。”丁力接过话头说道。
丁力语气中带着不屑。这个黑山商会还比不上之前金胖子的丽都歌舞厅。能在租界存在,全靠背后有人撑着。不然早就被其他商会给吞了。
“不过大哥,这个黑山商会背后靠着斧头帮,听说黑山以前是跟着斧头帮林老大一起混的人,当年还救过林老大。
黑山商会之所以能在租界存在,也是因为背后靠着斧头帮的原因,不然可能早就被冯氏商会给收拾了。”
丁力说着黑山商会的一些事。陈乐道对黑山商会这种小角色根本不感兴趣,韦正云平时负责经营夜未央,这种跟道上的人打交道的事基本都丁力在负责,他同样也不了解。几人唯一了解黑山商会的,就只有丁力。
“黑山商会跟斧头帮有关系?”陈乐道摩挲着戒指的手突然顿住。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这事情跟斧头帮有了牵扯,就没那么容易处理了。
丁力说的这个斧头帮跟陈乐道知道的历史上那个杀手之王的斧头帮,以及《上海滩》中的斧头帮都不太一样。
如今的上海滩,冯氏商会是当之无愧的商会中的龙头老大,但并不是冯敬尧一家独大。之前说过,冯氏商会的势力主要在法租界。冯敬尧的话出了法租界也并不一定就好使。
在地图上只占据一隅之地的上海滩,如今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三国”。冯敬尧是势力最雄厚的曹操,但另外也还有“刘备”和“孙权”可以和冯敬尧斗上那么一斗。
公共租界有个顾氏商会。顾氏商会曾经是和冯氏商会旗鼓相当的存在。不过顾氏商会洗白得比冯氏商会更加彻底,这几年重心已经完全移到了商业上。很少过问道上的事。
安静了几年的顾氏商会已经鲜少被人和道上的事一同提起,只是依旧没人敢真正无视顾氏商会。顾氏商会的掌舵人顾竹丰可以算是“刘备”。
至于那个“孙权”,则是斧头帮的老大林子荣。相比顾氏商会和冯氏商会都在洗白的行径,斧头帮则是显得更加“英雄”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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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上海滩所有帮派几乎都改了名字,摇身一变全都成了商会。比如顾氏商会,改名前就叫苏北帮。
斧头帮则不然,坚持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传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都叫斧头帮,不会改名叫斧头商会。这特么听起来就像是卖斧头的。
冯氏商会如今是黑白都占,因此成就了冯敬尧上海滩冯先生的名字。顾氏商会洗白的彻底,已经是真正的正经商人,似乎想取代盛家在上海滩商界的地位。至于斧头帮,却是黑得彻底。好事不碰,坏事全占!
听到黑山商会和斧头帮有关系,陈乐道心思忍不住再次转动起来。
第160章 老板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一行人很快回到夜未央,避开前门从后门而进。服务员将车内箱子搬下来放进歌舞厅内的“特别储物间”。陈乐道和韦正云等人则是去了会议室。
朝楼上走去时,陈乐道心中还在想着斧头帮的事情。黑山商会这次打夜未央...不对,应该说是打汤姆那个仓库的主意,会不会是斧头帮在后面搞事情?
黑山商会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商会,不应该有胆子对外国人的仓库动手。在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混饭吃,眼力见是很重要的事情。黑山商会的这次行动怎么看,都显得很可疑。他黑山商会做这种事情也不担心被撑死!
几人在会议室坐下,陈乐道之前觉得夜未央规模还不错,稳中有进的发展着。但此刻这偌大的会议室只有这些人,竟是显得有几分空旷。
这思绪在陈乐道脑中只存在了一瞬,很快就被眼前的正事所取代。
“都说说吧,你们怎么想的,这次黑山商会的事情该怎么处理?”陈乐道坐在主位,手指敲了敲桌面,询问几人意见。
当了这么久的老板和巡长,陈乐道在管理上面也算琢磨出点道道。在说出自己的想法前,得先听听下面人的想法。
“正云,你先说。”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一个张嘴的,陈乐道索性直接点名。
“老板,我在想黑山商会这次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们一个小商会,敢去打外国人仓库的主意,这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先派人去调查一下?或许斧头帮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韦正云做事稳字当头。一个黑山商会不算什么。但其背后有斧头帮,这就得谨慎些了。
黑山商会一个几十人的小商会,他们自然可以任意搓圆捏扁,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只是不知这次事情背后是不是有斧头帮的授意。
陈乐道点点头没说话,目光又看向丁力。
丁力会意,立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没去想韦正云那些有的没的,只是大声气愤道:
“大哥,这次黑山商会敢对我们动手,还杀了我们一个人,我觉得我们现在就该去铲平他。把黑山商会手下那几个赌场全收过来,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弥补一下我们的损失!”
丁力语气是愤怒的,只是他说出这话,让人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是想铲平黑山商会报仇雪耻,还是在打黑山商会手下那个几个赌场的主意。
“阿杰,你呢,什么意思?”宋杰在旁边神游天外,脸上看不出个喜怒来。
“老板,给我五十个好手,配上那二十把汤普森冲锋枪,我把黑山商会给拿下来。”宋杰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让丁力都吃惊。
丁力在旁闻言不由侧目。看不出这家伙竟然还是狠人中的行动派。居然都在想着怎么拿下黑山商会了。
陈乐道听完还是没说话,目光朝门那边看去。
“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呢,去把方副经理叫来!”屋内几人不知陈乐道在对谁说话,纷纷朝门口看去。
只见陈小君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从旁边冒了出来。听到陈乐道这话,陈小君快步将咖啡给陈乐道端进来,然后立即去找方艳云。
陈乐道没等下去,敲了敲桌面将几人目光从门口带回来。
“黑山商会这次的目标本来是仓库,结果因为我们的出现,又把目标转移到了我们身上。他这无外乎就是认为夜未央是软柿子好欺负。不管黑山商会为什么打军火的主意,不管他背后到底有没有斧头帮。他既然敢打我们的主意,敢杀我夜未央歌舞厅的人,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
斧头帮和黑山商会他们之间怎么回事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上海滩的商会现在好像依旧不拿我们歌舞厅当回事。这次黑山商会的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得不说,这是我这个老板的失败,同时更是你们的失败。”
陈乐道说着说着,语气中似乎多了点怒气。几人都老老实实听着。
“今天一个五十人的商会敢劫我的货,那明天百多人的商会是不是就敢来歌舞厅拿枪指着我的头?”陈乐道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声音中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但是个人都会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情绪。
陈乐道之前心中所设想的对手全是日本人。什么黑龙会,什么特高课,什么七十六号,什么川岛芳子、南造云子等等一大票人。唯独没想过会有个叫黑山的人竟然敢带着个黑山商会钻出来跟自己作对。
这么一个不上台面的人都敢和自己作对,丝毫没把他陈某人的面子当回事。这让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陈乐道有点羞怒。他的牌面直接让这个黑山商会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夜未央成立至今,我们在商业上做的很好。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跟什么人结过什么特别大的怨,这有可能是我们干得好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我们还不够好,还没碰到别人蛋糕的原因。
不管到底是哪个原因,有一点是肯定的。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欺负过人。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不欺负别人,所以现在就有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可能就是因为我们不欺负人,才让某些人不拿夜未央当回事。不拿我陈乐道当回事。
既然黑山商会觉得我们比外国人好对付,那这次就让他好好看看,我们到底是怎么样。这次,就拿黑山商会做个可以儆猴的鸡。让上海滩的其他商会都瞧瞧,夜未央不欺负人,是我们不想欺负人,而不是我们没那个实力。”陈乐道这话一出,几人都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了。
老板这话总结一下核心就是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个黑山商会完了呗!
“大哥,什么时候动手?正好咱们现在有了那啥汤普森,可以用这黑山商会来试试威力。”丁力有点小兴奋。隐藏在血液中的暴力因子开始复苏。他丁力要是早生几十年,凭他敢拼敢闯的性格,上海滩或许还会多出一个丁先生来。
“不慌,”陈乐道摇摇头,“夜未央是正经公司,不干违法的事,就是要动手,也要用体面的方式。”
韦正云听到这话忍不住抿了抿嘴。真是想像不到老板到底是怎样面不改色地说出夜未央是正经公司这种话的。自己和老板相比果然还是差得有点远。他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阿力,你今晚去找些大烟让人放到黑山商会下面的几个赌场,明天我带捕房的人去把这几个赌场全给抄了。赌场的人我会全部带走,黑山商会剩下的人由你和阿杰负责。那些小鱼小虾我不管,但重要头目不能放走一个。”陈乐道说。
韦正云闻言忍不住悄悄看了看陈乐道。原来这就是老板说的体面手段吗?这次可真是学到了。
“大哥,不用去找大烟,黑山商会那几个赌场一查一个准。他们自己就有。”丁力听了有点兴奋,安静这么久,大哥终于又要搞大动作了。
“至于黑山和他手下那些头目,我今晚就派人去找到盯着,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的!”他兴冲冲说道。
“夜未央开了这么久,虽然歌舞厅名声是出去了,但别人还不知道咱们到底有多少斤两,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给上海滩的各路人都展示下。那二十把汤普森都带上,动手时干得漂亮利落点。但有一条,别伤及无辜。咱们是正规的,别搞得跟那些帮派分子一样。”手指摩挲着戒指,陈乐道对两人交待道。
既然已经在筹划开百乐门,那自己也是时候向上海滩的商会亮一亮肌肉了。否则凭百乐门到时候的吸金能力,他就别想安生。
“老板,斧头帮那边要不要防备一下?黑山毕竟救过林子荣一命,我们如果对黑山动手,斧头帮只怕不会坐视不管。”韦正云出声提醒道。
老板既然已经决定要对黑山商会动手,那他自不必再说其他。现在他这个总经理要做的,是如何把接下来的要做的事尽可能准备的万无一失。
陈乐道听了轻轻点头,心中升起一抹满意。这就是他喜欢韦正云的地方。做事有分寸,考虑得全面。不像丁力这般就一个“打”字,却给不出具体的建议来。
“嗯,你说得对,斧头帮那边是得注意一些。”陈乐道转了转戒指,眼中闪烁着思考的目光。
今晚黑山商会和夜未央火并的事情,只怕明天就会在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传遍。这次要是不能把黑山商会给彻底压下去。只怕夜未央连带着他陈乐道都得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不管斧头帮插不插手,黑山商会这次我们都吃定了!”陈乐道手指敲了敲桌面,“阿力,你通知阿昆,让他从现在开始给我收集斧头帮的资料,这次事情过后,多半得和斧头帮结怨了,多了解一些,免得以后吃亏。另外让他派人去给我盯着斧头帮的动静。明天要是他们有什么动作,立即通知我。”
对丁力说完,陈乐道目光又看向韦正云。
“正云,你一会儿再跑一趟。不用省钱了,你去找汤姆,把他那里剩下的汤普森冲锋枪和手枪全都买了,手枪至少要保证咱们的人人手一把。另外问问他有没有手雷,要是有,手雷也弄几箱回来。斧头帮要是敢插手,我就让他知道我陈乐道也不是好惹的!!”
两人都点了点头,丁力听到陈乐道这霸气的话,心头有点兴奋。斧头帮那可是帮恶人,没想到大哥竟然直接就准备硬刚。这太符合他的胃口了。这大哥真特么没认错!
相比之下韦正云却是有点心头泛苦,虽然知道老板弄这么多汤普森冲锋枪是要防备斧头帮,是非常有必要的。但他心头还是忍不住有点肉疼。这么一弄要花出去的钱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韦正云弱弱地举了举手,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先知会老板一声。现在不说清楚,说不定以后就得自己背锅。
“老板,如果买入这么多枪,收购东方百代公司的钱可能就不够了,甚至还会影响到后面射击俱乐部的进展。”
夜未央的人照陈乐道这样一装备,只怕不少军队都比不上他们的奢侈。毕竟汤普盛冲锋枪和M1911都不是什么便宜货,照陈乐道这么当成玩具一样买。那钱花得肯定就是如水流了。
“钱的事后面再说,总能有办法的。”陈乐道挥了挥手。心头突然有点不爽。在上海滩干了大半年,今天居然还在为钱发愁,这哪像真正干大事的人。
索性这次直接把夜未央的装备搞到最好,来一次狠的,一绝后患。让那些想看夜未央笑话的人,都好好得擦擦他们的眼睛。别以后再像黑山商会一样惹到不该惹的人。
“咚咚咚...”
方艳云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沉重的气氛,抬手敲了敲门。陈小君站在方艳云旁边。两人站在一起,对比有点强烈。
一个像青涩的苹果,一个像熟透的水蜜桃。
“进来吧。有点事需要你去做。”陈乐道说。
方艳云在陈乐道下首坐下,和韦正云相对,两人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只是方艳云这个副总经理平时基本不怎么管事。
陈小君跟着方艳云走进来趁机站到陈乐道后面,老老实实充当自己助手的角色。见陈乐道没赶自己出去,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她也感觉出来了,老板好像有些嫌弃自己是个女孩,并且年纪有点小。干什么事都有点不想带自己。她得抓住机会表现表现。
“夜未央今天死了个兄弟,”陈乐道对方艳云说。方艳云听了轻轻点头,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你安排一下,去看看他家里有什么人。既然是为夜未央做事死的,那我们也不能对不起他。
有老人的,夜未央帮忙赡养,直到去世下葬。有小孩的,夜未央出钱送去读书,直到长大成人。
夜未央以后只怕少不了这些事。你们女人办这些事情要细心些,以后这种事就由你负责吧。这事情交给你我也放心。”陈乐道说。
方艳云平时除了唱唱歌,基本没什么事干。她有能力,就这么闲着那是浪费人才。方艳云有手段人还不坏,这种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
夜未央的服务员都对她这个云姐感官很好。相信他们也放心由方艳云来处理他们这些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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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艳云似乎没想到陈乐道叫自己来会是因为这事,稍稍愣了愣,不过她很快便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
这种事情,感觉有些像大嫂该做的事呢!难道是补偿我的?方艳云情不自禁地瞎想起来。
陈乐道不知道方艳云这些想法,他心中想着其他的事情。他之前还觉得夜未央如今也算是人才济济,但这一刻,出了这种突发事件,他突然感觉手下的能做事的人,好像还是少了些。(未完待续)
第161章 这个医生不讲医德
陈乐道不知道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但他自己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顶多是对美女太过专一以致于有一个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缺点”。
其实这又能算是什么缺点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身为一个男人,如果连美女都不喜欢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不中用了。陈乐道如是想到。这说起来好像还是个不大不小的优点呢,这至少能证明他是个正常男人。
散会后,好人陈乐道回到办公室独自坐着发呆,当然“呆”只是一种表象,如果你相信那你就俗了。真实情况是他在思考——对最近事情的思考。吾日三省吾身,作为一个模范好人,陈乐道偶尔也会有这个习惯。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许多事情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坐下来理一理其中思绪。
会议室那杯没喝完的咖啡被陈小君端过来放在陈乐道身前桌上,氤氲的热气已经没了,咖啡正在渐渐变凉,陈乐道看着咖啡,思绪飘忽不定。
这段日子都干了什么来着......哦对——先是盛柒的财产官司。这官司现在都还在扯皮着。不过好像胜利的天平正在朝盛柒这边倾斜。
盛旦将他老父亲留下的财产分配遗嘱给撕碎烧了。盛老爷子生前有交代。盛家基金不能动,那是盛家的根基。盛家剩下的其他钱按遗嘱他们几兄弟只需要分二十万大洋给盛柒和八妹,两人一人十万。
现在遗嘱被毁,财产都将按照法律方式进行分配。除去盛家基金以及需要填进盛家基金的那部分钱。其他的财产将会公允的分成八份,每人一份。盛旦这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处没捞着,还得多分点出去。
不过家伙活该,叫他整天没事找事。陈乐道在法庭上和盛旦以及盛海潮算是结下了点恩怨——打了盛家的脸,总不能奢望人家还感激你。
不过这个不算什么事,只是以后需要注意些。盛海潮看着还行,但盛旦那家伙就是个大龄纨绔子弟,吃了亏说不定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报复。
陈乐道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盛旦这个人,这家伙虽然不成器,但好歹是个盛家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添堵。
除了盛家的事,还有什么来着?陈乐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身体往后靠着椅背,目光从咖啡杯移到天花板上。
还有黑龙会!
小野真一派杀手来暗杀自己。这事目前算是告一段落,杀手死了,小野真一也死了。不过不能放松警惕,小野真一毕竟是黑龙会的人,而且是个日本人。日本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小野真一出事了。这事只怕不难怀疑道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这没什么大碍。日本人和黑龙会这种东西早晚都会成为敌人。总不能为了敌人而委屈自己,只是以后需要防着点黑龙会派人暗杀自己。
那些老阴比就喜欢玩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陈乐道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两件事好像都不能怪自己。都是别人主动找自己麻烦,而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事。
不过这两件事办的还行。
盛家的财产官司后自己能多一个合作伙伴,百乐门就能开起来。利大于弊。
小野真一这事也不亏。反正早晚是敌人,而且目前没损失什么,心头还畅快了。就算提前抗日了。
陈小君在沙发那边写着字,时不时往陈乐道这边瞄一眼。见陈乐道在发呆,又低头继续练字。
看来老板还是挺有人情味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面冷心热的人。陈小君心道。
老板收留自己十八人就是这样。虽然一直吓唬自己,但真正的事却是一件都没让自己去做,有危险的事甚至都不带上自己,这样的老板能不是好人吗!
现在又因为夜未央死了个人,老板现在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的。老板为了一个员工连咖啡都没心情喝了。这样的老板才是值得跟随的。陈小君将陈乐道现在的状态归结到那位死去的服务员身上。
她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活泛而又复杂。越是了解陈乐道,她越是庆幸当初在捕房找上了陈乐道。
陈小君这边一边练着字,一边胡思乱想着。陈乐道那边还在总结自己最近的得失。
找汤姆买枪,和汤姆达成黑盾公司的初步合作意向。前者不说,后者是绝对有利的。只要能将黑盾公司做大,以后他就会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至于买枪。因为枪,扯出了现在的黑山商会。这目前来看倒也不一定是坏事。正好借这次机会好好武装一下夜未央的人,同时收拾了黑山商会,这也算是夜未央在上海滩的第一次正式发声。
夜未央不惹事,但不怕事。放眼上海滩,谁他妈敢动我夜未央的货,谁就要准备好迎接夜未央的报复。不管你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撑腰。
“不过仔细想想,黑山商会倒是有可能是斧头帮安插在法租界的。法租界是冯敬尧的地盘,斧头帮和冯氏商会关系也不是那么和睦。正好黑山救过林子荣一命,必然是受林子荣信任的人。”
陈乐道目光似在闪烁,他轻轻转动着手上戒指,眉心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如果真如自己猜测这般,那这次动了黑山商会,百分之八十都会和斧头帮结下梁子了。斧头帮,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想着想着,陈乐道眉头忽然又舒展开来,脸上愁色似乎又突然化开了。
斧头帮又怎样,真要对立起来,大不了联合冯老头,再找戴老板疏通疏通关系,狠狠地咬他一口。
到底该谁怕谁,还不一定呢!自己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即使除去这些,他也还有法布尔这条粗大腿可以抱。外面不敢说,在这法租界,自己还真就不需要怵他斧头帮!
想通这些,陈乐道念头突然通达了,额头上愁云尽去。原来自己一直是在担心斧头帮!
想到这陈乐道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如果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斧头帮拦在前面,自己就畏首畏尾的,那以后还说什么跟日本人对着干呢!
斧头帮,一个臭名昭著的帮派组织,真要成了自己崛起路上的一块绊脚石,那说什么,也得给他敲碎了,磨平了。正好用来填平路上的坑坑洼洼!
陈乐道想着想着忽然又摇头失笑,自己这是杞人忧天了啊。碰都还没碰过一下,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无所谓是谁,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天总之是塌不下来的。
陈乐道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伸手端起桌上的咖啡,褐色的咖啡刚入口,他就停了下来。放下杯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君,咖啡冷了,重新冲一杯。”陈乐道朝趴在桌子上,假装专心致致练字的陈小君喊道。
陈小君听到呼唤,利落地搁下手中钢笔,隐约间似乎舒了口气,口中高呼着应了一声:“来啦!”
“老板,咖啡来了,放的三块糖。”陈小君语气轻松,两手轻轻将咖啡放到桌上。
“字练得怎么样?拿给我看看。”看着飘着氤氲热气的咖啡,陈乐道朝她伸出手。
陈小君脸上轻松之色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白皙的脸庞似乎都变得为难起来,不知该对眼前这事露出什么应对的表情来。
这丫头或许是在街头野了两年的原因,如今颇有几分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味道,字写得差不说,还不想练,一点没有她老板勤能补拙的学习精神。
“写得太难看了,哪像女孩的字,去大街上随便拉个小孩过来都写得比你这好看。赶紧重写。”陈乐道嘴里毫不留情地批评。好不容易逮着个字写得比自己的字还难看的家伙,陈乐道可不会轻易放过。
老板确实是个好人,就是嘴有些毒。像街头的一些老婆婆。陈小君忍不住抿了抿嘴。
“老板,云姐还在忙你交给她的事呢。她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要不我过去帮她吧。”陈小君突发奇想地说道,目光希冀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挥了挥手,打破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用,那么多服务员都能给她帮忙,用不着你。想做事,先把字写好看了再说。你想找她,等她忙完了就去让她教你写字。”
方艳云那一手娟秀的小楷,可谓是字如其人,那叫一个漂亮。一笔一画都如水一般温柔,陈小君要是能写上那么一手小楷,或许能将她在街头沾来的假小子习气给改正过来。
陈小君丧气地趴在桌上继续练字,那纸就好似和她有仇一般,一笔一画写得真可谓是铁画银钩。王羲之能让墨入木三分,她陈小君也不差,能笔过留痕。
陈乐道这间办公室的气氛在这一大一小两人的相处中显得有些温馨,不过外面,却是有不少人彻夜无眠。
“祥叔,下面传来消息,今晚夜未央和霞飞路捕房动静有点不对劲。夜未央在差不多七点的时候有六七辆车出去,车里面坐满了人,估计有二三十人。霞飞路捕房那边在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同样开了几辆车出去,说是今晚值守捕房的人大部分都出去了,而且全都拿着枪,走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就在刚刚,夜未央和巡捕房的人又全都回去了,巡捕房的带了几具尸体回去。”
祥叔处理着今天商会中的杂事时,下面突然来了个人向他汇报今天夜未央和巡捕房的消息。祥叔听完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向面前送信的人。
夜未央和霞飞路巡捕房,都是祥叔交代下去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冯氏商会的人暗地里都在传夜未央的老板、霞飞路捕房的巡长陈乐道是老爷钟意的女婿人选。因此负责此事的人都是颇为用心。
“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吗?”祥叔问。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祥叔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另外多派几个人去陈家周围看着,我不希望以后再有杀手潜进去的事情发生。
老爷那里是什么态度我不说你们这些人心里也都有数,那位要是出了事,老爷追究起来,我可保不住你们。”
祥叔看着面前的人,沉声说道。这些人平时不敲打敲打,关键时刻就容易掉链子。
“多谢祥叔提醒。”
“行了,下去吧,尽快把今晚的事情查清楚,明天老爷问起来得拿得出东西来。”
看着那人离开,祥叔放下手中的东西,眉间浮现几缕疑惑。夜未央和巡捕房都先后出动了人,关键是还死了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祥叔皱眉思考,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妈的,你他妈的轻点!叫你轻点!”黑山商会一个赌场内,里面骂骂咧咧地传来人的怒吼哀嚎声。
黑山在逃跑时手臂倒霉催地中了一枪,现在正处理着伤口。看着子弹被这个手艺有点粗糙的医生用镊子硬生生从伤口里夹出来,方山嘴里咬着块布,额头上大汗淋漓,眼泪都差点没能包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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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并不妨碍他怕疼。
“好了,没事了,我给你上药。”医生将沾着血迹的镊子放下,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液。从医药箱里拿出药和纱布。
“这,这上药疼吗?”黑山胆颤心惊,瞄了眼医生那双比他这双拿刀砍人的手还要粗糙的手,颇有几分胆寒。
他是真的敢拼敢拼,不然他不会有今天这地位,但他也是真的怕疼!
“不疼。”医生看了眼他的伤口,轻描淡写地摇头。在医药箱里翻找着可以消炎止血的药。
很快,医生从箱子里翻找出一包不知是什么药的黄色药粉出来。直接朝黑山伤口上倾倒。
“嘶!!喔~~!!......”黑山两眼一瞪,嘴里倒吸着凉气,大声嚎叫。那叫声竟是有几分狼啸的意思。只是其中夹杂了几分悲伤,几分痛苦,或许还有几分悔恨。
“你不是说不疼吗!”黑山有些声嘶力竭,他怒瞪着这手艺极其粗糙的医生。这医生没有医德,竟然欺骗患者。
“疼吗?平时给它们上药,也没见它们喊疼啊!”医生两眼无辜地看着黑山。
黑山刚才的动作,弄得伤口又出血了。医生立马按住他手臂,让他别乱动。他虽然是个兽医,还是被绑过来的。但今天他也算是圆了个梦。他早就想给人看病,只是以前一直没找着机会。那些人都不让他看,即使免费。
几天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他目光在周围转了转,有好几个受伤的人等待他去收拾。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今夜,他要大展身手。
“你别动,血都出来了,药也没撒对地方。消消毒重新来。”医生第一次给人看病,有点激动,又没经验,手上没个准头。
见他又拿起一瓶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液体,黑山皱着眉,狐疑地盯着这不太老实的医生。
“这是什么?这疼吗?”
“不疼。”
医生坚定地摇头,这玩意平时是用来治驴蹄子牛蹄子的,一用就灵,从没见它们喊疼过。
“真不疼?”
“真不疼。你别动,我给你冲一下伤口,血又出来了。”
“嘶~!!喔~~!!!......”(未完待续)
第162章
兽医最终幸运地活着离开了黑山商会赌场。这个兽医虽然不讲医德,但黑山还算讲点江湖道义,你救我一命,我饶你一命,咱两不相欠。
“这次折损了多少兄弟?”坐在一张宽大木椅上,黑山脸色稍显苍白,刚才的疼痛还记忆犹新。
“有七八个兄弟都没回来,”一个小弟上前应答。
“七八个兄弟!”黑山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他总共也就只有几十个小弟,一下子就损失这么多!
“老大。那群夜未央歌舞厅的人下死手,有个人抱着把突突枪,在背后冲我们一阵突突,瞬间就没了好几个兄弟!”这小弟哭丧着脸,话语间既有颓废,又有恐惧,当然也有些委屈。
他们用的都是手枪,对面那家伙也不知道用的啥玩意,他这里扳机都还没来得及扣,对面子弹就刷刷的飞过来。那枪口火花冒得简直比放烟花还过分。
“滚蛋,那叫冲锋枪。”黑山郁闷地一巴掌拍在这个不争气还没见识的小弟脑袋上,不小心扯到伤口,顿时又疼得嘴角直抽抽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干一票大的。结果人死了不说,东西还没到手!黑山抬手摩挲着后脑勺,脸上很是难看。这次他妈的算是亏到姥姥家了!
“麻子,去告诉手下的弟兄们,接下来几天都小心点。夜未央的人应该不知道动手的是我们。这几天低调点,别把夜未央的人给老子招了过来。”黑山大声朝一个瘦竹竿囔囔道。
夜未央吃这么一闷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黑山可不想带着自己这几十号人去跟对方拼。
他又不傻,背后捅捅刀子他还敢。正面刚,那夜未央少说也有一两百号人,自己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更别说对方老板还是个巡捕房的巡长。那种人发起飙来可不是好招惹的。
黑山这种人欺负个巡捕,欺负也就欺负了,对方拿他也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但巡长不同。巡长真干起来,他这边要是对着干,那性质就变了。
黑山不是很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像自己这种不大不小的商会,不管对方是夜未央还是巡捕房,都是能不招惹就最好别招惹。可以悄悄地打枪,但绝对不能挑明了干。
“好嘞,山哥!”那瘦竹竿应了一声。他也知道这事不是开玩笑的。
夜未央歌舞厅他是清楚的,之前不知道大哥发了哪门子癔症非要去抢人家的货。但现在事情都干下了,也来不及后悔。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知道这是他们干的。
“山哥,你的伤不要紧吧?我看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刚才那医生我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瘦竹竿麻子走过来道。
“看个屁!受伤的人都不准去医院,老实在赌场给我待着。现在去医院,你是怕夜未央的人不知道下黑手的人是我们吗!”黑山瞪了瘦竹竿一眼,这家伙也不是个靠谱的主。就没点子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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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疼痛刺激了黑山的神经,他现在脑子竟然变得好使了起来。以往没脑子的,可都是他这个当老板的。
交代完事情,黑山没回自己常住的地。甚至都没留在法租界。而是去了他在公共租界置办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房子。天知道这次的事夜未央会不会知道。夜未央那年轻小子连盛家人的脸都是说打就打,看着也不像是个省油的灯。他还是小心点的好。
黑山虽然莽,但该怂的时候还是知道怂起来的。住在这儿,出了事,他能第一时间去找林老大,没出事,他也不至于在手下那里丢面子。
黑山如意算盘打的响,只是他没料到在他离开夜未央的第一时间,丁力安排的人就已经在暗中盯上了他。
......
冯敬尧起的很早,年纪大了,也就没有那么多觉了。清晨他正在花园活动着,祥叔穿着身长袍走进花园找到了他。
“祥叔了,出什么事了吗?”见着祥叔进来,冯敬尧问。冯敬尧每天过得挺悠闲,但祥叔可没他那么闲。祥叔跟韦正云是一类人,都是给人打工的劳碌命。祥叔主动找到冯敬尧,一般都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我安排去盯着小野真一的人传回消息,说小野真一失踪了。”祥叔对冯敬尧道。
小野真一雇杀手杀陈乐道,冯敬尧虽不打算插手,但派个人盯着还是有必要的。不派人盯着,他又去哪里知道陈乐道怎么对付小野真一呢。
“失踪了?什么时候失踪的?”冯敬尧饶有兴趣地问,凶手是谁根本不用猜,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陈乐道用的什么手段。
小野真一雇杀手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对他的失踪冯敬尧毫不惊讶。只是心中有些感叹那小子动手果决,一点都不带犹豫的。颇有几分他当年的味道。
祥叔砸吧了嘴,脸上露出丢丢无奈之色。我的老爷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啊。
“监视小野真一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失踪的,只知道他是在家里不见的。连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祥叔摇摇头无奈道,心中同样有点感叹陈乐道的手段。竟然连他们派去监视的人都被躲过了视线。
冯敬尧笑了笑,心中满意。虽然这衬托得他手下的人有点无能。但这更体现出了陈乐道那小子做事谨慎。他们这种人,弄死个外国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绝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甚至都不能让人联想到对方的死和自己有关。
“老爷,现在日本人那边还不知道小野的失踪。等他们知道后,黑龙会的人只怕会来找我们让我们帮忙寻找的。”祥叔对敬尧提醒道。那些日本人就跟他们那膏药旗一样,死粘人。他们得先准备好应付措施。
在上海滩要找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让冯敬尧这样的人帮忙去找。找起来又快又方便。正巧他们和黑龙会又有些交集。日本人那边只要找不到人,肯定会来找他们。
“到时候随便应付一下就是了。咱们才是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哪轮得到他们那些外人来指手画脚地教咱们做事。”冯敬尧直接挥了挥手满不在乎道。
对付那些人他再有经验不过了,当个无赖就是。正巧上海滩的人背地里也都喜欢骂他混蛋流氓之类的,耍无赖不就正是他这种人该干的吗!
祥叔听到这话不由一笑。万万没想到老爷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来。这和老爷以前的作风不太像啊。
“阿祥,这些日本人都是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咱们可以跟他们做生意利用他们,但千万不能跟他们深交。他们找咱们帮忙,不管是做什么,咱们都得防着点。黑龙会那群人野心不小,现在在打咱们冯氏商会的主意。”
冯敬尧说到这忍不住冷哼一声,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想到那事他就来气。那群黑龙会的矮倭子简直就是在拿冯敬尧当傻子!却不知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黑龙会那个叫村田斋的来见过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居然想让我将程程嫁给他。你说他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冯敬尧难得的拉下了脸,气哼哼道。
那村田斋打什么主意冯敬尧自然不会不知道。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他冯敬尧只有一个女儿,谁娶了他女儿,谁未来就会接替他冯先生的位置。
他冯敬尧虽说是个混江湖的,也干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但把女儿嫁给一个东瀛人,那简直就是让他背弃祖宗。他没那么爱国,也没那些读书人的气节,但他有自己的骄傲。那些日本人是个什么玩意他还是清楚的,放在以前,那叫倭寇!
上海滩想娶他女儿的人多了去了,盛家的,顾家的,就是出了上海滩也有不少人,找个谁不好,凭啥找日本人?
关键是那个村田斋还一幅很了不起的模样,虽然言语还算客气,但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就是“我看上你老冯家的闺女,那是你老冯家的福分”。其他可以忍,这一点他冯敬尧可忍不了。
要不是因为跟黑龙会还有合作,要不是那村田斋是黑龙会在上海滩的重要人物,冯敬尧早就让人把他沉到黄埔江里喂鱼了,哪还能容他在这上海滩多活一天。
祥叔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拉下了脸,脸上那招牌似的笑容都没了。这些日本人,如今在上海滩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
“老爷,我明白了。”祥叔点头道,以后对日本人,也不能太客气了!
“小野真一的事不用管了,被那小子弄走,多半是活不了了。”冯敬尧摆摆手,陈乐道那小子平时看着笑嘻嘻的人畜无害,但他骨子里是个狠茬。这点冯敬尧很有把握,他这双眼睛,这点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
“老爷,还有件事。”祥叔想到昨晚的事,脸色郑重了些。刚才下边有消息传来了。相比小野真一,只怕这事还要麻烦一点。
“什么事?”冯敬尧转头看着祥叔。
“昨晚黑山商会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和夜未央的人火拼了一场。黑山商会死了几个人,听说夜未央也死了个人。”祥叔将昨晚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黑山商会......”冯敬尧沉声琢磨了下。
他知道这个商会。黑山商会背后站着斧头帮,那个黑山和林子荣有点渊源。再加上这个小商会在法租界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没给他搞出什么麻烦来。所以他也一直没搭理黑山商会。
但这次是怎么回事?黑山商会怎么突然跟夜未央闹起来了?
“查出来因为什么了吗?”冯敬尧拧着眉头。
祥叔摇摇头,就连双方火拼这事,都是下面的人运气好才查出来的。那大晚上的,又在郊外,除了双方人马。根本没其他人知道双方火拼这件事。
冯敬尧揉了揉眉心。大早上就听到这种消息,可是够扫兴的。
他心中思索着这事。黑山商会倒没什么,翻手可灭。只是不知道火拼事件的背后有没有斧头帮的影子。斧头帮那群人他提起来都有点头疼,那群人干起坏事来没下限,有些事连他上海滩第一大流氓冯先生有时候都有些看不过眼。
“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火拼。另外调查下陈乐道是不是和斧头帮有什么恩怨。”突如其来的事让冯敬尧没心思继续活动,和祥叔一起朝屋内走去。
“派人去通知那小子一声,让他这事别胡来。林子荣那老小子,人越老越疯。”冯敬尧两人朝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事。现在他已经把陈乐道那小子当接班人看待,可不希望陈乐道出事。
虽不知道陈乐道是怎么和黑山商会碰到一起的。但陈乐道那小子是个一点亏都不愿吃的主。这事要是他挑起的还好,要是是黑山商会挑起来的。只怕那小子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冯敬尧想到这不禁头疼。他最欣赏的就是陈乐道从不肯吃亏的性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不敢打你的主意,来你这占便宜。但现在陈乐道这不肯吃亏的性格却是有点麻烦。
黑山和林子荣有点渊源。黑山那脑子能在上海滩活得这么潇洒,也有林子荣在背后当靠山的原因。不然只怕黑山被手下那些脑瓜子精明的小弟忽悠着卖了都不知道。
林子荣那老小子没个一子半女,这老了行事也是更无顾忌,美其名曰随心所欲。林子荣不一定有多在乎黑山,但道上的人知道黑山和林子荣的关系,都会卖他个面子,不与黑山为难,黑山虽然有点傻,但也不会主动去招惹那些他惹不起的人。
人在江湖,有时候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冯敬尧给林子荣面子,让黑山商会在法租界有那一亩三分地可以讨个活。林子荣也给冯敬尧面子,冯敬尧手下一些人在斧头帮的地盘上活动,斧头帮也不会刻意为难。
可陈乐道不同。冯敬尧自问对陈乐道有几分了解。那小子一路到现在都是顺风顺水,甚至在租界当局一些人那里比他冯敬尧的面子还大。年轻气盛,他担心陈乐道不会给林子荣那个面子。
冯敬尧不怀疑陈乐道有收拾黑山的实力,但陈乐道一个新晋小辈,要是一点不给林子荣面子把黑山给收拾了。那天知道林子荣那老小子会干出点什么事来!
他冯敬尧的名头在别人那里好使,但在林子荣那老小子那里可不一定。
林子荣真要疯起来,他也得头疼。
“好,我这就去安排。”祥叔应了一声。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未完待续)
第163章 我的职业是杀手
今早的霞飞路捕房很早就热闹起来,一组因为值夜,一直留在捕房。当然留在捕房不等于熬夜,没什么特殊事情,依旧是可以睡觉的,顶多是睡得不那么香。
三组的人来得很早,往常都是把着时间节点来捕房的众人,今早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捕房。经历了昨晚的事,方山总感觉今天应该会发生些事情。昨晚特意嘱咐众人今天必须提前到捕房。
方山特意清点了他们三组的人数,确保每个人都在后,心头才松了口气。要是一会儿巡长有任务安排下来自己这边人却还未到齐,那脸上可不太好看。
“今天可都机灵着点啊,巡长要是有任务安排下来,冯斌、林威风你们几个新来的,就跟在老刘屁股后面,听老刘指挥。老刘,他们几个就交给你负责了,给我看着他们。”
方山站在办公区中间挥手嘱咐安排着,新来的巡捕或立功心切有愣头青表现,或心中畏怯有临阵退缩的事情发生。他得保证这几个新人别掉链子。同时也是尽量保护保护这几个新人。
“头,你是担心昨晚那事还没完?”老刘从兜里掏出烟盒给方山递上一支烟,两人走到一个角落凑在一起吞云吐雾。
“这种事少打听,”方山瞪了老刘一眼,老刘这种就属于老油条,脑子里一天乱七八遭的什么都在想。
这事完没完方山哪里知道,不过就他估计,这事多半是不可能就这么草草结束的。
那几具尸体还在巡捕房放着呢,夜未央也死了个人。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就结束,巡长的作风可不是那样的。只是不知道巡长会不会派他们在这些人出去做事情。他现在要做好的,就是确保巡长有安排时,自己这里不能掉链子。
不过想到那几具尸体,方山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丝好奇。昨晚可是夜未央被别人埋伏,结果却是对方丢下几具尸体落荒而逃。
夜未央这边死了一个人,外加几个人受伤。这战绩,要不是知道情况,说是夜未央在埋伏别人,方山反倒更容易相信。
想到昨晚见到的夜未央那些着装整齐,手里拿着枪,腿上别着刀的服务员,方山眼睛在飘散的烟雾中眯了眯。夜未央那些人战斗力似乎不一般啊!
巡长办公室,陈乐道手里拿着电话手柄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喂,铁林,是我。”陈乐道对电话那面的人说道。
陈乐道有段时间没和铁林联系了,虽然两人都在上海滩,都在租界,甚至都在巡捕房系统内。但平时没什么要紧事,陈乐道又要在歌舞厅和巡捕房两头跑。因此两人并不是经常见面。
铁林听出陈乐道的声音,语气顿时热络起来,他还正想着找时间去夜未央歌舞厅转一转呢。大哥开的歌舞厅,他去怎么也是不用花钱的吧!
“大哥,你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你说。”铁林在电话里大声说道。
“你那里帮我办件事,”陈乐道直接说道,没和铁林客气。
“你们辖区有一家赌场是黑山商会开的,你带人去查一查,找个理由把黑山商会在赌场的负责人给我带走。
一会儿我手下歌舞厅的人去那里办点事,你让你手下的巡捕都离那远点。对了,最好是让人把赌场周围暂时都给封了,别让无关人等去那附近瞎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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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在电话里说道,铁林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挑了挑眉,大哥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简单啊!
“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只需要做这些就行?还要做别的吗?”铁林认真问道。
他辖区内好像是有个什么黑山商会的赌场,那些地方平时他都会让巡街的人重点巡逻,防止出什么事。
只是那个赌场平时在麦兰捕房辖区内好像还算听话,没惹出过什么大事出来,也就是偶尔会有人在赌场出千被他们抓住揍一顿丢出来。这种事只要不闹出人命来,捕房一般都不会介入。
因为赌场这种东西上面没有明令禁止,加上听说那黑山商会背后有人,铁林也就一直没去搭理。却是不知道今天怎么招惹到大哥了。
铁林对陈乐道让他干这事倒是没事什么想法,反正那些地方也不是什么干净之地,收拾收拾也没什么负担,收拾干净了以后他辖区内也更干净一些。
黑山商会背后有什么人铁林懒得管,反正大哥背后站着法布尔总监呢。在法租界有什么事都有他顶着。他这边只需要把大哥交代的事办好就行了。
“黑山商会犯了点事,不能让他继续开下去威胁到租界治安。其他的你不用管,只要把赌场的负责人带走,然后让你的人把赌场周围都封锁了,别放其他人进去就行。”
陈乐道没对铁林说太多,让铁林把赌场负责人带走,那是为了方便丁力和宋杰办事。关键时刻没了领头的,黑山商会那几十号人也就没多大用。
这样做没太大的必要,即使领头的人待在那里,也影响不到夜未央多少。他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让上海滩其他人看看他在巡捕房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他虽然是个巡长,但他的力量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巡长这么简单。
上海滩大大小小的商会和夜未央有接触的虽然不多,但却不代表那些商会就没在暗地里打夜未央的主意。
他主动亮一亮肌肉,也好让那些想打夜未央主意的人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有本事却藏着掖着,那吓唬不到人,反到只能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好似这次的黑山商会。
挂断电话,时间已经到了九点,正和王六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的邓程文忽然听到巡长的呼喊,他赶紧起身跑过去。
“老板,”邓程文快步到陈乐道办公桌前,
“去叫一组、二组、三组的人带着枪到训练场上集合,我有事情安排。”陈乐道吩咐道。
邓程文不知道巡长这是要做什么,见陈乐道从办公桌起身后,立马应了一声,然后快步朝楼下跑去。
一组、二组、三组都要安排任务,难道出了什么事吗?邓程文一边跑,脑子里一边琢磨着。平时可很少有这种小组和小组一起出勤的情况,更别说这次是三个小组一起出动。
想到可能出了什么事,邓程文脚下速度不由更快了些。
“快快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出任务了!”一组办公区内,武十一高声喊道,带着铜色戒指的手不时挥舞指挥。
“老方,知道这是要干嘛吗?”训练场上,三个小组的人全都背着步枪等待着巡长的到来,二组组长周杰挪步到方杰旁边,手上递出一支烟。
方山不客气地将烟接过,没抽,而是放进了自己的烟盒。不过面对周杰殷切的目光他却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等着吧,巡长马上就来了,他一来就知道了。”方山平静道。
心中想起昨天听韦正云说起的那个什么黑山商会。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商会,这次只怕要倒霉了。出动三个组,巡长这一看就是认真起来了。
周杰想打听点小道消息的心思落了空,看着被方山放进兜里的烟盒,心中有点可惜自己白递出去一支烟。这方脑壳好像也没以前那么方了。
陈乐道很快从楼内走了出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双皮手套。
“我得到消息,黑山商会涉嫌贩卖大烟、非法持有枪械。昨晚在郊外死了几个人,有消息称是黑山商会杀的。这种严重危险租界治安的黑恶商会,是我们巡捕房严格打击的对象......”
陈乐道声音高昂地讲了一大推冠冕堂皇的话,算是把这次行动的理由凑齐了。不管这些人知不知道真实原因,那都不重要。他陈老板是个体面的人,是绝对不会干出那种公报私仇的事情的。不管做什么,他都肯定是师出有名的。
很快,几辆警车从巡捕房开了出去,因为人太多,车屁股后面还跟着一长队巡捕。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步枪。
就在陈乐道带着人走出捕房的时候,陈乐道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王六和邓程文都跟在陈乐道身边,没人听到电话铃的声音,自然也没人去接这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祥叔手中握着电话手柄。见对面长时间没人接电话,眉头不由渐渐皱了起来。
“九点了,老板应该已经带着人去了,我们先把黑山抓起来吧,免得他一会儿得到消息跑了。”丁力在旁边征询着宋杰意见。虽然丁力认为自己一人就能把黑山商会搞定,但大哥让他们两人一起,他也不太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拿主意。
“可以,”宋杰言简意赅,专心地给手中汤普森冲锋枪的弹夹喂着子弹。这玩意威力是不错,但吃起子弹来也是真的快!
昨夜韦正云和宋杰两人连夜带着人又去找到汤姆.史密斯。现在加上之前的二十把冲锋枪,夜未央已经有了一百把汤普森冲锋枪。差不多相当于夜未央人数的三分之一。
一百把汤普森冲锋枪组成的火力已经相当吓人。就是正规军队里,也难以见到这种火力。如今国军军队中,也就是负责长官安危的警卫才会持有冲锋枪。更多的人用的都是步枪。
夜未央如今的装备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豪华,当然这豪华的背后,陈乐道也是大出血了一把。
夜未央如今能拿着枪跟别人干仗的足有三百多人,已经够得上一个营的人数。就手下的服务员人数而言,陈乐道现在那也算是个营座了!只是他这个“营”装备有些奇特。只有手枪和冲锋枪。
夜未央昨夜一夜之间可谓是鸟枪换炮。汤姆.史密斯从太平洋那边带来的一百把汤普森冲锋枪、两百把M1911手枪、两箱手雷以及所有子弹被陈乐道一扫而空。
汤姆带着这些玩意过来本是想来这边试试水,看看这些枪的市场怎么样,因此没带什么重武器过来。结果带来的枪一把没卖出去,就被陈乐道给全要了。他想干的事没干成。好在已经和陈乐道达成合作意向,两人真要合作,他以后也就不用想着什么市场那些事了。
夜未央实现了人手一把枪的愿望,而且还几乎全是些美国货,成了领先全国的美械歌舞厅。这家伙就连常校长见了都得直呼内行。他老常的德械师都还没搞起来,一个小小的歌舞厅老板竟然就玩起了美械。
“嘿,你想啥呢,倒是说句话啊,有没有啥想法。”见宋杰跟个闷葫芦一样在那一个劲鼓捣着枪,丁力有点郁闷。这家伙看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有啥好说的,等老板带着巡捕去把那几个赌场围了,我俩就各带一队人,去把那赌场里的人都收拾了就行了,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人。有这枪,收拾一个几十人的商会还不就跟玩一样。哦,对了,那个叫黑山的不能杀。把他抓回来,拷打一番,问清楚他的钱在哪里。
昨天买这些枪花了不少钱,那么多钱他看了都肉疼。这次正好把黑山商会端了后,用他们的钱补回来。”
见丁力在旁边叭叭个没完,宋杰有点烦躁。不就端个商会么,哪有那么麻烦。他直接把他当杀手时的工作经验搬了出来。
看着宋杰那平静得好像是在拉家常的模样,丁力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闷葫芦是个狠人,但也没想到这家伙说起杀人的事就好像是在谈论杀鸡杀鱼一般。
“你不会是想把黑山商会的人全弄死吧!”丁力瞪了瞪眼,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竟然有点招架不住这家伙。
“大哥说的什么你忘了?那些小鱼小虾他不管,只要不放跑那些头目就行!”丁力大声道。
“就是老板不管,所以才简单。”宋杰道,用汤普森打人,真要让人活着。那才是个麻烦。
“不行不行,你不能单独带人行动,你得跟我一起。”丁力饶是个狠人,却也让宋杰这说法给吓着了。
他们确实要端了黑山商会,但这不代表就要把黑山商会杀得鸡犬不留!大哥强调了多少次夜未央是正经公司,真要像宋杰那样搞。他们还不得臭名昭著!
“不能乱杀人,反抗的人杀了就行,只要不反抗的,尽量别杀!。”丁力努力地纠正韦正云的思想。
宋杰:......我以为你有多善良呢!不还是得杀么......
丁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轮到自己来纠正别人的思想了,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纠正他的思想来着。
丁力本来也是想的他和宋杰各带一队人,去把黑山商会那几个赌场都给扫一遍统统拿下。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同时也能防止其他赌场得到消息警惕起来。但现在他不敢了。
宋杰这家伙是个杀胚,让他单独带队,真不知道这家伙会干出些什么事来。(未完待续)
第164章 这事情还有缓儿?
宋杰是个杀手,杀手在这工作不要求技术含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来直往,反正只要能将目标干掉就行。
老板要想收拾黑山商会来立威宋杰是明白的。他刚干杀手时也想过接个大单,比如直接把冯敬尧干掉,这样以后再接任务就可以凭借辉煌的履历多收点酬金。
要立威,还有什么比直接把黑山商会杀得干干净净更有效果呢?
把黑山商会屠了,保证以后没什么不长眼的商会还敢来招惹夜未央。加上老板也没说不能这么干,因此宋杰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最简单的方法。
宋杰这个想法从一定程度来说确实是对的,但很显然,这并不符合陈乐道一直以来三令五申的“夜未央是正规公司”公司条令。
丁力对自己的语言能力不是很自信,因此找来了韦正云,将宋杰那危险的想法告诉了韦正云,让韦正云来发挥他嘴皮子的威力。
在韦正云的老妈子式苦心孤诣劝说下,宋杰才勉强点头,放弃自己心中那最好的方法。虽然他还是感觉这两人都没能理解到老板的心思,但少数服从多数。
他宋杰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大哥那里动作估计会比较快,叫上兄弟们出发。”
见韦正云成功说服了宋杰,丁力起身说道。韦正云抬手看了看时间点点头,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人都在后面等着了,车也在后面的,在路上低调点,另外记得老板说的,千万别伤及无辜。”韦正云对几人着重强调。
老板就是这点好,虽然不像个好人,但偶尔还是会干点好事。
本来韦正云觉得有宋杰跟着丁力,不用担心丁力乱来,毕竟宋杰平时都是挺老实一人,让人放心。但在知道宋杰心中想法后,韦正云心中想法就变了。这一对组合,真地让人放心不下来。
“我办事,你放心!”丁力对他摆了摆手,将崭新的M1911插在背后皮带下,拿起一把填满子弹的汤普森冲锋枪,另外还拿了几个弹夹。
昨晚宋杰临阵突击,教了夜未央的人如何使用汤普森冲锋枪。或许他们操作地不熟练,但至少是会用了。
“走吧,”丁力招呼韦正云,两人拿着同样的装备朝歌舞厅后面走去。
韦正云还是那一身红色西装,他现在似乎习惯了红色西装,虽然这很骚气,但也有个好处,血溅上去没那么明显。
一百个人整整齐齐站在两人前面,宋杰之前对这些人的训练在这里起到了完美的作用,他们显得有条不序,有股子精英的味道。很早以前就在宋杰手下训练过的人,此刻见到这个昔日教官,腰杆都是下意识挺直了些。
手中没有冲锋枪的人跨立站在前排,表情肃穆,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他们这些人虽然不像真正的士兵那样接受过严苛的军事训练,但宋杰在训练他们时,都是朝士兵的训练靠拢,只是少了不少军事技能的训练。
宋杰虽是逃兵,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厌恶军队。那只是因为得罪了上官待不下去。看着众人着装整齐,气势如虹地站着。宋杰心中竟是生出点成就感来。这一群本来应该是小混混的人,硬是让他练出了个人样!
这说起来他老宋好像也算是个好人来着。
丁力作为自认的夜未央二把手,这时候自然要讲两句才行。只见他喉咙里咳嗽两声走上前。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很清楚,咱们有个兄弟死了!害死他的就是黑山商会!
咱们老板讲义气,拿咱们当兄弟。那位兄弟走了,老板就让云姐把他的家人都接了过来安顿好。他的父母,以后歌舞厅给养老送终;他的孩子,歌舞厅出钱送去读书,直到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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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拿咱们当兄弟,咱们就要对得起老板这份情谊。后顾之忧老板都给咱们解决了,咱们现在也该给老板解决他的烦恼。
......”
丁力在下面说着,方艳云和陈小君在另一边看着。陈小君心中有点小气馁,老板这次又没带她。任自己说破了天,老板还是把她丢给云姐,让她跟云姐练字。
“行了,还想呢!不让你去,那是保护你,怕你出意外,你这还较上劲了!”方艳云看着陈小君那蹙着的眉头笑着说道。她挺喜欢这个有性格的姑娘。
“我没较劲,我只是想做个有用的人!”陈小君认真纠正。也不知为啥,跟方艳云一起时,她会更像个女孩,话也会多一些。
方艳云微笑看着她,眼中甚至带着羡慕。当初的自己怎么就没这姑娘看得通透呢。
“那就好好练字吧,他不是说了吗,等你的字写好了,以后做事就带着你。”方艳云道。
“......那不就是不让我去吗!”陈小君嘴里嘟囔了一句。想当个有用的人怎么这么难呢!
“云姐,那边来了几个人,说是老板的朋友,他们说和老板约好了今天在歌舞厅见面。经理那边有点忙,让我来请你先去招呼一下。”
一个服务员突然走到方艳云身边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过去。”方艳云打发走传话的服务员,转头看向陈小君。
“走吧,你可是老板助理,这时候不就可以发挥作用了吗。”方艳云带着陈小君,朝前厅走去。
方艳云转身离开,丁力和宋杰两人同样带着人出发。
......
霞飞路捕房的车到了某条路上停下,陈乐道叫来三个小组的组长。
“周杰,你们二组的人去把这条街上的人清空,然后去另一头暂时把街封了,暂时别让人进这条街。”
“明白,”
得到陈乐道命令的周杰就像得到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一般,立刻指挥着二组的人开始清街,不管是店铺老板,还是街上行人,全都被他暂时请了出去。
“方山,”周杰那边刚开始行动,陈乐道又挥手再次喊道。
“巡长,”方山立刻上前,等待着巡长的命令。
“你带三组的人去黑山商会那个赌场,把赌场查一遍,把里面的赌客都给赶走,再随便找个理由,把赌场里面黑山商会的负责人给带出来。知道该怎么做吧?”陈乐道看着他。
这事需要点技术含量。毕竟这些个商会的人都不是什么良民,也没什么文化,手里有枪,他们也就对巡捕房这种机构缺乏足够的敬畏。一个搞不好,赌场的人甚至会和巡捕干起来。
他们老大知道不能和巡捕房硬碰硬,但他们可不一定懂这些道理。
方山听完深吸口气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事背后可能存在的危险。黑山商会昨天干了亏心事,他们一去那些人肯定心虚,说不定就会干出点不理智的事来。但只有把这事办好才能更好地抱紧巡长的大腿。
“没问题!”
“要是他们反抗,不用客气,我这边会随时支援你。”陈乐道安慰了他一句。
那些人要是敢反抗那更好,连夜未央都不用动了,他直接以袭击巡捕的借口将赌场给扫了!
方山带着人朝赌场走去,嘴里不停的朝手下巡捕吩咐着什么。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巡捕,但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以前捕房都是负责赌场的安全,可不会干这种事。
“老刘,看好那几个新来的,别让他们乱来。”方山再次对老刘强调道。新来的大都会有点愣头青,赌场的人说话可能又不好听,那些人一会儿可不能闹事。
“十一,”陈乐道叫来剩下的武十一。
“巡长,”武十一上前。
“让你们组的人准备好,要是方山那里出了事,立即支援。”陈乐道吩咐道。
但凡赌场内的人不傻,在知道外面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都不会傻乎乎的反抗。捕房这六十条枪,可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
赌场内的人在周杰带着人清街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立刻禀告了赌场负责人麻子哥。被叫做麻子哥的瘦竹竿此刻有点心慌。
老大说什么夜未央的人应该不知道昨晚那事是他们干的,结果巡捕房这么早就来了!这哪像不知道的样子,自己这次可是被坑惨了!
看下面的人还想掏枪出来反抗,麻子更是差点气得七窍生烟。他妈的外面几十条枪摆在那,说不定就等着他们这边枪响呢,现在反抗那不就是找死吗!
在麻子焦急的心情中,方山带着人推开赌场的大门。
人声有点嘈杂,虽然是白天,但客人并不少。这里显然是属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服务意识一流,而且还不是那种低级的小赌坊。虽然没有美女荷官在线发牌,但也有不少面貌姣好的女人在里面走动。充当端酒递烟的服务员。
方山一众人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赌客的目光,不过这些人只是看这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没人管他们。赌场内看到巡捕,这不是很正常吗!
麻子带着两个小弟立马迎了上去,明知来者不善,但他脸上还是带着和善甚至讨好的笑容。
方山板着脸,虽然心中有点慌,但还是露出一幅冷漠高傲的神色。这是以前大多数巡捕面对普通摊贩时常有的表情。
“我叫方山,霞飞路捕房三组组长,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吧?有人举报你们这里私藏军火,现在,无关人等全部出去,我们要搜查这里!”方山鼻孔朝天,摆出一幅嚣张的神色来。他一挥手,身后的巡捕立即动起来赶人。
虽然不知道巡长为什么要让自己把这些人都赶出去,但照做就行。
“......这个,方组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咱们这可都是正规经营的娱乐场所,怎么会私藏军火这种东西呢!”瘦竹竿放低姿态,赔着笑说。
以往虽然没这种经验,但此刻他却对此无师自通起来。这点东西算什么,想当年他老爹还在时,他也是上过学堂的,先生还说他天资聪颖呢,也不知如今怎么着就这番模样了。
“行了,赶紧的,都出去都出去!!”方山挥手大声囔囔着赶人。
“哎,方组长,方组长......”瘦竹竿赔着笑脸一个劲拦着,这要是个不知情的见了,多半会认为这是无良巡捕在欺压苦命商贩呢。
“方组长你高抬贵手,我们这做生意呢,你这要是把人都给赶出去了,这生意就没法做了啊!!”瘦竹竿一边说,一边伸手从旁边小弟那里接过一袋大洋塞到方山衣兜里,嘴里还连连说着“高抬贵手”之类的话。
方山看了他一眼,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衣兜,嘴角露出丝丝满意地笑容。
“你啊,别求我,求我也没用,不是我要为难你,我这也是按照上面的命令做事。我给你指条明路,要求,你得去外面求我上头的人!”方山摇了摇头,似乎是看他可怜,适当松了松自己的态度,同时用手指了指外面,讳莫如深地说道。
“兄弟们,赶人归赶人,别碰坏了人家东西啊,这看着也不像会私藏军火的地方。”方山对三组的人大声说道。
“刘哥,组长这是在说啥呢!”另一边手上带着枚戒指的林威风听到这话顿时就不干了。
“别乱说话,老老实实的,头怎么说咱就怎么做!”老刘拉了林威风一把,口中斥道。
瘦竹竿听到方山这话脸色却是变好了许多,看这个巡捕的意思,今天这事似乎还有缓儿。想到这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赌客很快被赶走,有些输了钱性子不好的,骂骂咧咧地出了大门,赢了钱到好,虽然没能继续赢下去,但总算是赢了的,回家能扬眉吐口气,想要什么姿势就有什么姿势。
喧闹声消失,大厅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三组的巡捕以及一些工作人员和负责这里看场子的人。
看场子的人都是目光不善地盯着方山他们,方山这种行为可是丝毫没给他们面子。
“老板怎么称呼?”方山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收回来,眼皮都懒得眨一下,他扫了眼瘦竹竿道
“老板不敢当,我也是替老板工作的,兄弟们都喜欢叫我麻子。”瘦竹竿笑着道。
“麻老板,我不为难你,你也别让我难做。你这里我就不搜了,你有什么话,自个去找我上面的人说去。”方山拍着他肩膀。
“那是,那是,多谢方组长,多谢方组长…...”瘦竹竿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当这是自己刚才那袋大洋起了作用,眼前这巡捕是拿了钱在给他指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年那先生是真没瞎教。
“行了,收队!”方山与一挥手,三组巡捕立刻站集合站成两排。
“走吧,麻老板,我带你去见见巡长,有什么话你对他说去。我们巡长可不喜欢你刚才那套,别撞枪口上去。”方山拍着他肩膀提醒般说道。
“哎,好嘞,一会儿还麻烦方组长替老弟我在巡长面前美言几句。”瘦竹竿笑着道,赶紧跟着方山往外面去。
走到街道上,见大街安静得有些过分,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街道两头站着不少巡捕。手中还全都有枪,瘦竹竿背后忍不住一凉,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方山朝前面走去。
早就听说夜未央的那个巡长老板不是好惹的,这次老大可是撞枪口上了!瘦竹竿心里砰砰乱跳,心中还存了点侥幸心理。看这方组长的模样,这事应该还是有缓的,不然他又怎么敢收自己的钱呢!
跟着走到一辆汽车旁,汽车后车窗落下,露出里面的人来。瘦竹竿见状不禁咽了口口水,心中却是越来越不安了。
这场面,是不是太大了点?这真有缓吗?
“巡长,人带来了。”方山道,陈乐道目光朝他身后的瘦竹竿看去,点了点头没说话。
正好这时,他们后面又出现一长串汽车沿街开来,车子很快就到了跟前。瘦竹竿循声看去,只见车上走下的,竟全都是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他们步伐整齐,神情肃穆,所有人手中都拿着枪,有的是叫不出名字的长枪,有的则是手枪。来势汹汹!
看到这些人,瘦竹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这阵势实在不像是有缓的样子。
方山目光往那边看了眼很快就收了回来,心里也是忍不住重重一跳。他也不知道巡长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巡长,这是他刚才塞给我的钱。”方山从兜里掏出刚才那袋钱来直接说道。
旁边瘦竹竿见了,眼睛不由瞪圆了起来。
陈乐道看了那钱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淡声道:
“你们组的人自己分了吧,都辛苦了。让捕房的人给后面的人让出条路来。”(未完待续)
第165章 手起刀落时挨了颗枪子
在一众巡捕稍稍带着点怪异之色的目光中。
丁力怀里抱着汤普森冲锋枪,和宋杰一起大步走到陈乐道汽车旁边。在他们身后跟着两列黑西装队伍。看那整齐的模样,不像歌舞厅服务员,更不像上海滩的商会成员,倒是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不看他们的衣服,不看那些手中只有一把手枪的黑西装,只看那些怀里抱着汤普森冲锋枪的人,这些人确实和那些当兵的有几分神似。
方山看着这些人,心中翻涌着不小的波浪。昨天晚上虽然也见过夜未央的大队人马,但那乌漆嘛黑的环境,着实不如现在这些人给他的感官更来的强烈。这些表情肃穆,队列整齐的人,换上他们的巡捕号服,只怕会比他们这些人更像巡捕!
心中闪过这想法,方山忍不住把目光朝正和丁力说话的陈乐道看去。他越来越觉得自家这位巡长神秘且强大。这些黑西装还是他以前见过的夜未央歌舞厅的那些服务员吗?哪家歌舞厅的服务员会跟那些当兵的如此神似?
“大哥,黑山在公共租界已经被派去的兄弟抓到了,正回歌舞厅呢。咱们这儿可以动手了吧?”丁力对陈乐道说,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跑了谁都是不能跑了黑山的,黑山那边现在用不着丁力操心,他现在得抓点紧把这里的事给解决了好去下一个赌场。
陈乐道听完稍稍颔首,手轻轻挥了挥:
“去吧,主动放下武器的就尽量别杀了,至于那些拿枪反抗的,也不用留。”陈乐道对丁力交代一句。他以前太过低调,以至于某些人不了解他的实力,心里老是想打他的歪主意。今天就让那些人好好看看,他陈乐道虽然年轻,但生起气来也是会杀人的。
“放心吧,大哥,这种事我熟!”丁力语气中有点小兴奋。宋杰在旁边看了他一眼,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句“记得不要乱杀人”。
丁力之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但宋杰现在反倒感觉丁力这状态有些不靠谱了。
陈乐道以前约束的紧,严禁夜未央的人无故去其他商会手下的地方闹事。这对丁力那一心想做大做强,开创辉煌的性子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折磨。今天难得有了这种可以主动去找别人茬的机会,丁力到了现在,实在有点难掩兴奋。他从来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瘦竹竿在旁边看着丁力众人,心中残存的侥幸彻底没了,他现在哪还能不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
对付他们一个小赌场,夜未央来了至少八九十号人,而且还有巡捕房的巡捕配合。麻子心中的惊慌和担忧毫不掩饰的展现在脸上。这么大的阵势,看着不像是有缓的样子,倒像是要把他们赌场给连锅端了。
他顾不得刚才方山坑他的事情,挪步就要上前,却被方山伸手给拦住,不让他靠近陈乐道前方。两个巡捕迅速上前将他控制起来,搜出他身上的枪来。
麻子这家伙虽满脸麻子,跟个瘦竹竿一般,但此刻却是鼓起勇气朝陈乐道大声说起了话。
“陈先生,昨晚的是事我们搞错了,我们不知道那些是您的人啊。这是误会,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求您给我们个机会。”麻子被两人压着动弹不了,索性直接给陈乐道跪了下去。嘴里哭丧着求饶。
他这人也没太大的本事,仅有的两个优点就是在他们那些人中脑子还算好使,同时也会讲点不值钱的义气。以前跟着黑山时替黑山挡过一刀,因此成了这个赌场的负责人。
眼见事情不妙,麻子赶紧跪下求饶,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又不是没给人跪过,给陈乐道跪他也不觉得丢人。
黑山老大平时虽然有些暴躁,但对他有恩,当初他老娘没钱救命时,就是黑山拿钱给他的。那也是他为什么愿意替黑山挡刀的原因。其他都不重要,老大将赌场交给他,他就得对得起老大的信任,现在保住赌场和手下那些人才是最重要的。
麻子对昨晚的事直接承认,只是稍稍改了下说法。
陈乐道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在赌场内还是赌场外对他影响其实都不大。只是为了展现展现他手中力量,才多此一举让方山去把这人弄出来,却是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居然还求起情来了。勇气可嘉,只是他好像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你叫什么名字?”陈乐道看着他。
“麻子,其他人都叫我麻子。”他快速道。
丁力见陈乐道没发话也没着急动手,看着被按着跪在地上的麻子。他想学学大哥会怎么处理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大哥处理这种事,他总觉得贼他妈帅。
“麻子,”陈乐道点了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对他话里的不实之处也没说什么。
“你是这个赌场的负责人?”
“是,”麻子点点头。
“既然你刚才也说了你们错了,那错了就要认,认了就得受罚,罚了才是改错的时候。这和在法庭接受审判一样,犯了罪你得认,认了你得坐牢接受惩罚,然后才是改过自新的时候。”陈乐道慢条斯理地说着,倒是一点不像个在生气的人,甚至还有兴致跟一个小喽啰在这里聊两句。
“昨晚的事是不是误会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我手下死了个人,这种债,需要有人偿。”陈乐道看着这个毫无气节跪在地上的人。
“你不是想要个机会吗?你自杀吧,你自杀给我手下兄弟抵命,我可以考虑放里面的人一条生路。”陈乐道说完,让丁力给麻子一把刀。他突然有些想看看这些嘴里义字当先的人到底是真忠义还是假忠义。
陈乐道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不到义字当先的,未来的人想必多数也是做不到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勉强可以沾点“古人”尾巴的人还有没有哪些书上所说的气节忠义。
丁力和宋杰都不知道自己大哥/老板这是要干什么,干巴巴看着。方山和一众巡捕也看着。
方山此刻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虽然早就知道巡长的一些事情,甚至决定抱巡长大腿后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看着他还是感觉不太得劲。这种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巡捕该干的事。
说白了他这就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凑不要脸。
王六坐在驾驶位上发着呆,他对这些事不敢兴趣,也不知道老板这是在做好事还是坏事,反正老板对他和娘都好,他就对老板好。王六说不上傻,只是发达的肌肉确实挤占了点脑子的空间,让他不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邓程文坐在副驾驶,看着这一幕,心中和方山一般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是个坏人,巡长这逼人自杀的事在他看来有点让人难受,这不像是好人该做的事。
陈乐道之前在他心中形象一直都是挺伟岸的,因为巡长从不允许手下巡捕干那些欺压良民的事。而且巡长不怂那些日本人,是真正敢为那些普通人做主的一个好巡长。只是现在突然干这种逼人自杀,而且还公然让捕房和夜未央合作办事情,这在他的认知当中又有些不妥。
周围其他巡捕也都是心中纷纷升起各种各样的小心思,陈乐道光伟正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稍稍弱化了些,但心中却又好似更加敬佩这个巡长了。
陈乐道刚才那句“你自杀给我手下兄弟抵命”的话,他们可都是听在耳中的。跟着这样一个巡长,好像比跟着一个光伟正的巡长还是要更靠谱一些的。
麻子捡起丁力丢在地上的那把颇有分量的狗腿刀,心中没想到陈乐到会给出这么一个选择来。
用自己的命去换里面的人的命,emmm......好像有点不划算。
瘦竹竿有点想不通怎么自己求个情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情形了。他拿着刀,总感觉傻子才会那么干。
“怎么,不敢吗?”陈乐道摇了摇头,果然义气那都是小说才会存在的东西,“那给你降低些要求,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这事是黑山让人干出来的,确实不该让你来偿命。你不是想救里面的人吗,你自己砍一只手吧,砍一只手,我同样可以不杀里面的人。”
陈乐道突然变得像个在跟人讨价还价的商人,让这麻脸用手交换里面那些人的命,只是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变态的**?
陈乐道当然不变态,他就是突然想看看那些古人的义气都跑哪去了。
“好,我干!”麻子突然大吼一声,好像是在给自己鼓气一般,直接左手撑在地上,右手高高举起狗腿刀,闭着眼咬着牙,就要一刀落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麻子突然就一下答应了。丁力还正在鄙视麻子是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当然他也没考虑换成他自己会怎样做。
麻子只是脑子一转,就答应了,而且好像是赚了一般,生怕陈乐道反悔,拿起刀就是手起刀落。
没人反应过来,除了陈乐道。就在刀与手快要接触的瞬间,陈乐道突然拿出一把枪,一枪打在了麻子挥刀的手臂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的枪响声甚至吓得陈乐道周围的人心脏都是突然一跳。
麻子举起的刀没能落在手上,不过依然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至于另一只手,鲜血已经从中弹的地方流了出来。
他惨叫了几声,不过很快又忍住了疼痛,不解地看向陈乐道,心中当然还有点愤怒,只是没敢表露出来。
“你还不错,你的手不值钱,我就不要了。现在给你三分钟时间,去让赌场里面的人放下去武器,举着手走出来。照做的,或许可以留他一命,不照做的,那就只有死了。”陈乐道收起枪对麻子说道。
周围的人都愕然地看着陈乐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过方山和邓程文以及其他心中有点善恶是非观念的巡捕都稍稍松了口气。他们好像误会巡长了。
陈乐道又不是变态,对这种没有深仇大恨的人,自然没有去折磨对方的想法。他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义气这种东西存在。
麻子运气不太好,如果他第一次就选择用命来换里面那些人的安全,他或许就不用挨这一枪,陈乐道也没真想逼他自杀。
人可以杀,但没必要用那种方式去杀。
麻子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大喜之色,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激动得朝陈乐道说着感激的话。然后快步朝赌场跑去,只有三分钟,他需要抓紧时间。
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麻子确实不愿意,那些人对他又没有什么非报不可的恩情。豁出自己的命不划算。但如果能用一只手换来这些的人命,他觉得还是比较划算的。虽然自己得损失一只手,但以后或许也能有几个真正能为他卖命的小弟,而且说不定他麻子也能拼来一个义气的名声。
真正的忠义之士,在上海滩可是很受欢迎的。没有哪个老大会不喜欢一个忠义的小弟。
“方山,”陈乐道叫道。
“巡长,”方山上前。
“一会只要是活着的人,全都带回捕房,给我查查他们的老底,找出哪些是该死的,哪些是罪不至死的。”陈乐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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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点了点,嘴角露出点点笑容。相比巡长让夜未央的人对那些人动手,他还是更喜欢巡长现在的方式。
没有意外,没谁是真正的傻子,赌场内所有人都乖乖放下武器高举着手走出了赌场。反抗就是找死,这是不需要置疑的事情,没谁真想死,谁家还没个老小需要照顾呢。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人也不定就全是畜生不如。
陈乐道让方山带着巡捕上去搜身,确认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然后让这些人老实的原地蹲下,等待处理。
“阿力,阿杰,”陈乐道对两人叫道,“这里用不着你们了,留下二十个人看着这个赌场,其他人你们带去另一个赌场。麦兰捕房的人会配合你们的。”
两人也知道这里用不着他们大展身手了,心中都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即应了下来。好歹还有一个赌场可以玩玩。
丁力让常贵和阿彪带着二十人留下后,很快带着人消失在这条街道。看着夜未央的黑西装消失,黑山商会的人都松了口气,那些人走了,他们多半是能活下去了。相比那些黑西装,还是这些巡捕房的人看着亲切些。
“邓程文,你赶紧去联系几个报社,让他们派记者过来,就说这里有大新闻等着他们。”陈乐道对邓程文道。(未完待续)
第166章 谁打开的?
“阿彪,常贵。”陈乐道推开车门下车,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烟,目光在剩下的黑西装以及那些蹲在地上的黑山商会之人和那些看着他们的巡捕身上溜了一圈,然后对留下的阿彪和常贵招手道。
“老板。”
两人快步上前,点头应声,等着陈乐道的吩咐。
“你们带着人去把赌场接收了,查清里面的赌资,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以后这里就叫夜未央俱乐部了。”陈乐道指了指闪烁着霓虹灯的赌场,这里以后就算是夜未央的第一家连锁店了。
“好的,老板,”两人兴奋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夜未央越厉害,他们也会越好,毕竟他俩带的是铜戒指,以后说不得会带上枚银戒指。如今夜未央的待遇可都是和戒指挂钩的。
得令而去,两人招呼着其他人,一众黑西装踏着还算整齐的步伐,在一众巡捕和商会成员的目光中进了赌场,哦不,以后就是夜未央俱乐部了,或许还得加个“第一分店”的后缀。
一支烟很快燃尽,二十几个商会成员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偶尔有个胆大的稍稍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周围的巡捕又迅速收回,在焦急的心情中等待着临近却又迟迟不到的审判。
“武十一,”
“巡长,”武十一快步小跑到陈乐道跟前。
“带两个熟悉的人,”他在熟悉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去赌场里面找找,看看有没有大烟那些东西,有就带出来,把那些人的枪啊刀啊什么的,也全都带出来。”
一会记者来了,总得整个大新闻出来,说起来自己也有段日子没上过头条了。
法布尔让陈乐道担任捕房巡长,陈乐道也总得弄出点成绩递上去,今天这事,不就正好是个成绩吗!
......
麦兰捕房,铁林带着手下巡捕照陈乐道的吩咐将赌场所在街道清空封锁,赌场的头头也被他带了出来。光头负责人在铁林不耐烦的表情下不停说着好话,渴求铁林能高抬贵手。这光头也不是傻子,见这阵仗多少猜到了点什么。
不过他的求饶声在看到一众穿着黑西装的人从驶来的汽车下车后,立时便戛然而止,目中的惊慌迅速转变为恐惧。
法租界谁不知道,夜未央人人西装皮靴狗腿刀。光头负责人看着这些不下半百的人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手里端着叫不出名字的枪,脸上神色更是肃穆的黑西装人士,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双腿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铁巡长,”丁力和宋杰两人上前对铁林招呼道。
丁力和铁林是认识的,宋杰则相对不算熟悉,他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两人都只是相互点头示意。
“你们这是?”铁林看着丁力和宋杰手中的枪,以及后边整齐列队站着的那些黑西装,双目中带着疑惑的神色。
陈乐道还没告诉铁林具体是什么事来着,铁林虽然照做了,但此刻依旧不清楚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是在瞄了眼那光头,又看了看丁力这些人手中的枪后,他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测。
一般当商会成员大张旗鼓地拿着枪成群结队像赶集一般出现的时候,通常代表着有两方势力要交上火了。
丁力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双腿隐隐发抖,脸色更是苍白且脸上带着汗珠的光头负责人,他没去搭理,只是对铁林说道:
“昨晚黑山商会袭击我们夜未央的人,死了个兄弟,大哥叫我带几个兄弟来讨个公道。”丁力说,。
他知道铁林也算是大半个自己人,自然也就没瞒着。而且这事大哥本也没打算瞒着。
铁林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虽然丁力只是浅浅说了几句,但具体是因为些什么,他还是能猜测到几分的。当了几年巡长,对商会之间那些腌臜事,他不说十分了解,七八分还是有的。
“这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铁林用手中警棍指了指那光头,那肆意的动作看着不像一个正经巡长。
铁林以前没仔细查过这个赌场,刚才趁着闲暇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这光头不是什么好玩意。若不是担心大哥拿他有什么用,他早就收拾这家伙了,哪还会让他在耳朵边上叭叭半天。
“人是你们抓的,你们就带走呗,我去找赌场里面的人算算账。”丁力说道。
不过铁林却是摇了摇头。“这人还是交给你们处理吧,”他道。他看着光头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了的厌恶。
“这家伙在赌场内逼良为娼,被他毁了的女人和家庭不在少数,我带回捕房还得走程序,你们弄方便点。”铁林直接对丁力说。
他名字里虽然有个“铁”字,但他可不是死脑筋,只是做事手段有时候有些糙,就比如此刻。
眼前这人活着就是行走的罪恶,将其交给丁力这些人处理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丁力略显诧异地看了铁林一眼,对他说出这话来有些惊讶。他以为铁林这种嫉恶如仇的巡捕,一般不会喜欢他们这些人胡乱做事坏了规矩才对。
丁力稍稍改观了些心中对铁林的印象,看他更顺眼了几分,不愧是跟自己一样叫大哥为大哥的人。
“行,那就交给我们。”他点头。
“砰!”
突然一声枪响。
突然的枪声将丁力和铁林吓得眼皮都是一跳。
只见宋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枪,枪口正对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光头。那光头额头上的血窟窿正往外冒猩红的鲜血。
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从那刮来一张结婚时的大“囍”字落在了光头的身上。死了都要庆祝。
“......”
丁力和铁林眼睛都不由瞪大了,周围巡捕的目光也都落在刚刚开枪的宋杰身上,他们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开枪杀人了。
“你怎么就开枪了?”丁力瞪着眼睛,傻愣愣地问。
“不是说这人让我们处理吗,反正也是死,留着他干什么?”宋杰平静地看着两人,说完把枪收了起来。
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当着巡捕的面杀人,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赌场那边突然传来人声,里面的人似乎因为光头被杀而躁动起来了。
“走吧,先把这事解决再说。”丁力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将汤普森冲锋枪的保险打开,子弹上膛。
“对了,铁巡长,里面除了赌场的人,没其他人了吧?”宋杰问。
“没,那些赌客都被赶走了。”铁林点头。
其实里面除了赌客,也不乏嫖客和抽大烟的,这三样东西就像一家人似的,往往都是一起出现。不过那些人都被铁林用警棍礼貌地请走了。
作为麦兰捕房辖区下的人,这些人多多少少还是知道麦兰捕房与其他捕房有些不同的,也没想着跟铁林扳扯扳扯。而且在这种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的赌场里寻乐子的人,也没几个敢跟捕房扳扯。
铁林现在还有点愣,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动起手来比较狠的人,不过那都是对坏人,也没啥心里负担。但现在才知道,比起夜未央的一些人,他似乎还是差了点。
“那就好!”宋杰点了点头,以前虽然是个杀手,拿钱办事,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好人。
他可不喜欢滥杀无辜,而且那对杀手来说简直就是血亏,他是拿钱才杀人的。
“走吧,先把里面的的人解决了,这老大不是好东西,手下多半夜没几个像样的,留着也只会是祸害。”宋杰道。这是丁力第一次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不过这听着竟然好像还有几分道理的感觉。
“拿汤普森冲锋枪的跟我来,其他人留在外面,别让里面的人跑出来了!”宋杰走到一众黑西装面前分配起任务来。
丁力在后边想了想宋杰刚才说的话,感觉有点道理,既然这个赌场和那个赌场不一样,那这里面的人应该也没必要像大哥那样处理了。
大哥啥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容老师易心软。丁力摇了摇头,赶紧跟上去。干这种事情,他可不喜欢只站在后面安排,他是要跟着冲在最前面的。
“铁巡长,那我们先忙了啊,你可以让你的人再退远一些。”走了几步后丁力又回头说道。
赌场内的人全都手握手枪,神色紧张地看着外面。
光头哥死了,他们都亲眼看见的,被那个穿红西装的一枪打死了!而那些人,都是夜未央的。
昨晚的事没人会忘记,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恐慌担忧的情绪在赌场蔓延,一些女服务员全都手足无措地挤在角落,不知该做什么。她们心中都有种不好的感觉。
真正的芝加哥打字机是什么声音?麦兰捕房这些巡捕对此并不清楚,但今天他们有幸听到了另一种“芝加哥打字机”的声音。
丁力和宋杰都不是那种喜欢干架前还要和对方BB半天的人。两人做事向来是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的。
“嗒嗒嗒......”
和打字机声音有几分相似的枪声从赌场外逐渐走到赌场内,开始稀疏,继而紧凑,然后再次稀疏,最后逐渐变得零星起来。
赌场并不是搭一个棚,下面摆几张桌子就叫赌场,那些地方都是不入流的人才会去玩的。黑山商会好歹是个商会,自然不会那样玩。
这个赌场和一些小型的歌舞厅有些相似,只是和歌舞厅的主营业务不一样。枪声结束后,赌场内外的玻璃几乎碎了一地。吧台后面的酒柜里的各种酒也是一样,无论名贵与否。
在汤普森冲锋枪的无情扫射下,无论贫穷与富贵,全都实现了真正的平等。
血腥味从屋内飘到街道上去,再被冬日的冷风吹到铁林面前。看了看那光头的尸体,他轻轻摇头钻进车里。
“兄弟们,有受伤的兄弟就赶紧送医院,医药费歌舞厅负责。其他人把这里整理一下,尸体都给搬到外面去,没死透就补一枪。以后这就是咱们夜未央第三家店了。”丁力看着赌场内狼藉的环境,地上墙壁上,不少地方都沾着血,不过尽管如此丁力脸上还是充满了笑容。
丁力脸上也挂了彩,一块飞溅的玻璃在脸上划了道口子,不过并不深。只是流了些血在脸上,加上衣服上沾染的血液,以致于看着有些狼狈。
服务员们干起了他们在夜未央的本职工作,背着枪开始四处收拾起来。丁力则是直奔二楼经理办公室,看着一个锁着且不知道密码的保险柜发起了愁。
铁林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时不时将手伸出窗外弹弹烟灰。相比外面,还是车里暖和些。
“巡长,”手下一个巡捕走上前敲了敲车窗指着赌场门口道,“你看那儿。”
铁林闻言朝那边瞧去。只见夜未央的黑西装时不时便从赌场内抬出个人来,身上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是个死人。
人一个个被抬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外面街道上。很快地上就多出了十多具尸体,但里面依旧还在抬人出来,似乎没个结束。外面的巡捕看着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巡长,这事我们怎们做?”敲窗的巡捕问,他是铁林手下的一个组长。
怎么做?什么怎么做?铁林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巡捕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问些什么,见铁林没说话,也不再继续问。
赌场内很快就停止了继续搬尸体出来,应该已经是搬完了。有巡捕数了数,发现足足有二十七具尸体,加上那个光头,就是二十八具。
这些夜未央的黑西装十几分钟就杀了二十八个人!单纯懵懂的巡捕们又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
麦兰捕房的巡捕大部分人都去过夜未央歌舞厅,刚才那些抱着枪的服务员有一些人就是他们见过的。想到那些在歌舞厅内负责迎客端酒的服务员这么短时间就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心中都不知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才好。
不一会儿,丁力和一个端着盘子的黑西装从赌场内走了出来。看着丁力脸上和身上的血以及他脸上的笑容,不少巡捕都是露出敬畏的目光。
这种人,通常都是不好惹的。
丁力走到车前敲了敲窗,铁林见是他又从车内下来。“怎么,事办好了?”
铁林是个好巡捕,不过此刻丁力带人干的这些事他明显是不打算管的。毕竟这是上海滩,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用符不符合规矩就能说明白的。
“好了,不过这赌场暂时是用不了了,得重新装修,大哥说开成夜未央的分店。”丁力嘿嘿笑道,说完让后面的巡捕把托盘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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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钱都是那些赌桌上的赌资,可就交给你们巡捕房了啊!”丁力接过托盘递给铁林。
赌资不赌资的不重要,事实上赌桌上怎么会有钱呢,这种好歹算是有点逼格的赌场用的当然都是筹码。
见铁林不解,丁力直接塞了过去。
这钱可不是给铁林,是给铁林手下那些巡捕的,总不能让别人白干事。
这种事在上海滩不少见,尤其是捕房。铁林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也不屑去做。现在他做了,不过他不是为了害人而做。
若是这个赌场只是个单纯的赌场,铁林不会让丁力和宋杰这么干,因为租界是允许赌场的经营的。可惜这个赌场并不纯洁。
铁林还是把钱给推了回去,一块大洋都没要。他办这事是因为是陈乐道说的,他相信自己这个便宜大哥不会胡乱做事。捕房就是捕房,他是捕房的巡长,不管是这钱是什么钱,他铁林都不会要。要了,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些尸体怎么弄,我带走处理?”铁林指了指那些尸体,他担心这些尸体让丁力这些人处理直的会被直接沉江里去。那太不道德了。
“你带走吧,这些人应该都犯了不少事,说不定还能整个功劳出来。”丁力笑着道。这玩意他留着也不能下崽,还得去处理,交给铁林当然最好,也算物尽其用。
铁林让巡捕开始搬尸体,丁力将托盘原封不动的又带了回去,心中对铁林倒是更佩服几分。
他丁力不算是好人,但对铁林这种巡捕,他是佩服的。
让人找来几个大铁锤和铁钎子,丁力带着人再次上二楼,他要将那个保险柜打开看看里面有些什么玩意。不过丁力他带着人进了办公室找到那个保险箱时,却是不由瞪大了双眼。
保险箱被打开了,依旧完好无损,但里面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未完待续)
第167章 你想干嘛!
祥叔甩了甩长袍小袖子,富态的脸摇了摇,深深叹了口气。没来的及,夜未央的动作太快,他派去的人还是晚了。
在给陈乐道打电话没人接后,祥叔就立刻派了人去找陈乐道。黑山商会背后站着斧头帮,在对黑山商会一事上需要从长计议,不能肆意乱来。可谁知道夜未央动起来就像在翅膀上装了火箭一般,动作那叫一个快。他派去的人晚了一步。
想到另一边刚传回的消息,祥叔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巡捕房和夜未央一起高调行动,这不摆明是在敲山震虎吗!
这招对其他人管用,但对斧头帮可不一定有用啊!
想到这祥叔快步朝冯敬尧书房走去。冯敬尧是大老粗出身,初时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不过翻身后便开始学习。到如今,每天也还会翻翻书。
冯敬尧不喜欢那些读书人,因为他们嘴里全是漫天的道理。但他也佩服那些真正的学者,那些人脑袋里是有干货的。当然即使是这样,该对那些人动手的时候他也并不会犹豫。
他喜欢曹孟德那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怎么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冯敬尧放下手中的书,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抬手揉着酸涩的眼角,对走进来的祥叔问。
祥叔稍稍平复了下胸中气息,待平稳下来才道:“老爷,陈乐道那边没通知到。他带着巡捕房和夜未央的人已经动手了。黑山商会在霞飞区的赌场被巡捕房查办,里面的人被带走。麦兰捕房那个赌场的人被陈乐道手下的丁力和宋杰杀了,尸体让麦兰捕房的人带走了。”
祥叔一口气将事情不慌不急地说了出来,然后等待着冯敬尧的提问。
冯敬尧对此没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只是放下揉着眼角的手,平淡地点了点头,似乎这事已经在他预料之中。
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冯敬尧没遇到一千,也遇到过八百,到如今,确实很少有什么突发意外事件能让他面容改色。
“麦兰捕房那边是怎么回事?”冯敬尧说,“我记得这小子好像没那么大杀性啊。”
在冯敬尧印象中,陈乐道是个狠人,但并不嗜杀,至少和他冯敬尧比起来在“杀”这一点上是要差些的。该杀的人那小子一点都不手软,不该杀的人他也不会为了一时之快去杀。
祥叔在心中思量片刻,想了想才回答:“麦兰捕房的巡长铁林和陈乐道关系很亲近,应该是陈乐道有所交代,他才会带着麦兰捕房的人和夜未央的人一起行动。至于杀人这事,还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不过传回的消息说夜未央这次派出去的人都带着一种冲锋枪,火力很猛。黑山赌场的人没坚持多久就被全部拿下了。”
“冲锋枪?”冯敬尧注意到了这个字眼,眉心不由挤出几条沟痕来。上海滩的黑市能买到手枪,但冲锋枪可没人敢卖,也没人有那个渠道。
“他们从哪里来的冲锋枪?”冯敬尧问。
冲锋枪这东西不仅战场上好用,在上海滩同样好用。
冯氏商会手下的人有小部分人用的花机关,而且还是国内仿的。但即使是那种,也是冯敬尧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才搞到手的。冲锋枪在国内可以算是稀缺资源。至少对他们这些商会而言来说是这样的。
“暂时还不清楚,但光是已经拿出来的就有几十把,夜未央应该还有些没拿出来的。另外夜未央那些人用的手枪也不是驳壳枪。看上去比驳壳枪要好上不少。”
冯敬尧听完轻轻点头,心中对夜未央这次一下子展现出来的实力有些讶异。
黑山商会和斧头帮的关系并不是秘密,陈乐道既然要对黑山商会动手,那应该是知道这层关系的。他现在有几分明白陈乐道为什么敢毫不犹豫的对黑上商会动手了,夜未央虽然只有三百多人,但有那样的枪械,其真正实力只怕还是被低估了几分。
冯敬尧想到这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弧度。夜未央实力越强大,陈乐道藏得越深,他越满意。从认识陈乐道到现在,两人见面次数虽然屈指可数,但陈乐道给他的惊喜却是一点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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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是从法国回来的,在警务处跟那些法国人关系不错,那些枪可能是他通过法国人的渠道弄到手的。”祥叔稍加推测道。
军火虽然赚钱,但上海滩真正能玩这些玩意的人可不多。即使冯敬尧,虽然有渠道搞枪,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还容易搞到次品。
汤姆靠着他在军队后勤里经营出来的关系能搞到枪,虽然他觉得他带来这批枪只是小数目,但事实上这批枪放在上海滩,并不算是一笔小数目。陈乐道能独自拿下这批货,也是靠得两人之间的友情价。
“试着查一查这批枪的源——”冯敬尧话说一般突然停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突然摇了摇头。
“枪的事不用调查了。”冯敬尧道。
他本想找到陈乐道搞枪的渠道,从而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不用如此去办。以那小子的脾气,真要这般做了,指不定会在两人之间留下什么嫌隙。不利于以后的关系。
“既然事都做下了,最近就派人多盯着点斧头帮的动静,另外让那小子小心点。他收拾黑山商会,算是打了林子荣的脸,斧头帮不一定会坐视不管的。”冯敬尧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既然想让那小子当接班人,真出了事,他少不了得出来帮他擦屁股。还是提醒提醒的好。
祥叔听完点头,懂了老爷的意思,见冯敬尧没了其他安排,他欠身走出书房,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铁林带着麦兰捕房的巡捕将所有尸体打包带走,麦兰捕房接下来几天有的忙了。不过“他们”一下打掉这么大一个租界身上的“毒瘤”,说不得还会被记上一功。
丁力还惦记着那个保险箱,将夜未央所有人问了一圈,却是发现没人进过保险箱所在办公室,自然也就没人打开过保险箱。事实上这些家伙也没那本事。但保险箱究竟是谁打开的却成了一个谜。至于里面本应存在的东西更不用说。
一个赌场的保险箱里会有些什么不言而喻。里面很有可能有大量赌场的资金,甚至还可能还会些意外的惊喜。
但事情就是这么离奇,好好一个保险箱,在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枪战的地方,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悄悄给取走,连根毛都没有留下来。而且没人发现其踪迹。
到嘴的鸭子飞了,夜未央的东西都有人敢截胡插一手,丁力一番彻查无果后,气得差点没把那保险箱给拆掉。应有的喜悦之情被这是一下给弄没了。
让人将值钱的玩意全部打包带走,留下十个人看着场子后,丁力和宋杰带着人离开。这赌场被毁得短时间内营不了业。没必要留下太多人。
陈乐道那边,在记者那里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又给方山三个组长交代了任务后开车离开。他没回巡捕房。相比巡捕房,夜未央需要处理的事情更多。
昨晚发生的事情让陈乐道遗忘了一件事,周明先之前给他来过电话,两人约好今天在歌舞厅见面的。陈乐道还让周明先将吕奉小刘几人都带来。
几人都来了,不过几人到时,陈乐道却是不见人影。
汽车停在夜未央歌舞厅大门前,陈乐道下车走到歌舞厅,刚进门就有个服务员上来道:
“老板,有几位只自称您朋友的人在里面,云姐和小君姐在接待他们。”
陈小君不过十七岁,面前这服务员看着至少也有二十多,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喊出小君姐这称呼的。更搞不懂陈小君是怎么在短时间就在歌舞厅混成小君姐的。
“我朋友?”陈乐道脸上露出几许疑惑,“叫什么名字?”
陈乐道根本没想起来和周明先的约定。
“是三位先生和一位小姐,其中两位先生一位姓周,一位姓吕。”服务员说出他知道的消息来。
陈乐道想起来了,眉梢扬了扬,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都怪那该死的黑山商会。
“行,我知道了。”陈乐道点头。
走进歌舞厅,他正要去找周明先几人,又遇到先找上来的韦正云。
“老板,黑山被带回来了。”韦正云对陈乐道说。
“带回来了就先关着吧。”陈乐道想了想道。
黑山一个商会老板对他好像没什么用处,他一时也不知道拿黑山来有什么用。先关着吧,实在没什么用就找个地方埋了。
“接下来一段日子让歌舞厅的人都打起精神来,防备斧头帮的人来闹事。”陈乐道叮嘱道。黑山和斧头帮的关系他可没忘。
“都已经安排好了。”韦正云道,他这个总经理也不是吃干饭的,陈乐道带人出去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黑上商会两个赌场,里面具体有多少钱还不清楚,你派人去统计一下。这次买枪花了钱,正好用这笔钱补上。”
“我知道了。”韦正云点头道,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本来他都已经打算先让歌舞厅干巴一段时间的、
“行了,其他事后面再说,我先去见人。”陈乐道说完打发走韦正云,转身朝二楼走去。
老周突然找自己能有什么事?陈乐道脑子摸索了下,却是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老周,老吕,小刘,小君,都在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外面有点事出去解决了下。”陈乐道看见几人后哈哈笑着上前,口中连连表示歉意,同时将自己的热情全释放了出来。
“怎么样?我这儿还不错吧!”让服务员拉来一把椅子,陈乐道直接在几人旁边坐下说道。见章小君也在,嘴角一翘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老周,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歌舞厅是什么样的吗。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陈乐道对周明先挤眉弄眼道。
周明先被陈乐道这话弄得措手不及,小心翼翼看了看章小君狐疑的眼神,立马否认。这小姑娘可是自己老婆派来的监视自己的间谍,这种事要是让这姑娘记在了心里,那就等于自己老婆知道了这事。只怕整个上海滩的搓衣板都不够自己跪的。
陈小君目光在两人在之间狐疑地转了转,没说话,只是在心中将这事默默记了下来。这事以后或许得考虑考要不要虑告诉姐姐。
“我先自罚三杯啊!”陈乐道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咕哝咕哝几口便下了肚。脸上也升起一抹红润来。
小刘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歌舞厅这种地方,看到那些打扮的比较艳丽的一些女士小姐,脸色忍不住红了些。虽然非礼勿视,但还是忍不住假借转头的机会去瞄上几眼。
“老吕,要不要去跳一跳舞?整天待在你们那诊所内,你也不嫌闷得慌。”陈乐道又朝吕奉挑眉道。
吕奉平时正经得像个夫子,这太正直不太符合一个地下工作者的气质。干地下工作的,就得更放得开一些,才能更好的伪装保护自己嘛!
“算了,我还喝喝你这里的酒吧!”吕奉摆手摇头,严词拒绝。我是很正经的正经人,你别想诱惑我。
陈乐道跟每人都聊了几句,没有冷落任何一人,聊了一圈下来才把话扯到正题上。
“老周,说吧,你这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天怎么突然来我来我?”陈乐道看着周明先。
周明先干咳两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让你给小君在你们歌舞厅安排个工作。”
周明先直言说道,两人这关系也不需要扭扭捏捏的。
“在我歌舞厅工作?”陈乐道面露疑惑之色,内心却是快速转了起来。
老周这是想干什么,搞情报都搞到我这里来了?这是想给我来个美人计不成?
呵,也不看看,我像是会被美人计迷惑的人吗?!(未完待续)
第168章 拿去保护我
心中暗自调侃后,陈乐道正经思索起来。老周是干地下工作的,安排章小君到夜未央工作必然有深意。
“是因为我在巡捕房,还是因为我和戴老板的关系?”陈乐道心中暗自思量。
他这里能对老周这行的人产生吸引力的,最大可能便是这两者,无论是巡捕房还是戴老板,都能对老周的地下工作产生助益。甚至就连夜未央自身,也是如此。
干地下工作的人,刺探情报只是其工作的一部分,同时还需要负责革命宣传工作,发展成员,壮大组织;收集运送各种物资,比如药品,这是在战时急需的东西;此外有时还需要负责护送一些重要人物前往指定地点;当然此外还有必不可少的锄奸工作。
陈乐道如今所掌握的权力或者所接触的人,正好完美符合这些工作需要。周明先把主意打到在他这里来,倒是没找错地方。
陈乐道心中寻思着,发现自己顺着老周的意思往下发展似乎才是最正确的。作为红旗下生长的人,没有革命前辈们的卓绝毅力,干不了那种艰苦的活,他认为这没啥丢人的,可以在其他方面做出自己的努力。这也是他当初来上海滩时心中抱着的想法。
章小君在夜未央工作,以后自己要是有什么需要传递给组织的消息之类的,大可以悄无声息地通过章小君传递过去。而不用去其他地方忙活。
陈乐道有信心,他未来能获得的各种消息情报必然是越来越多的,有什么需要告诉组织的,自己这边和章小君一聊,这姑娘必然回头就会屁颠屁颠地告诉老周。中间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甚至以后和汤姆的公司起来了,自己还可以算是个外国商人,可以兜售武器药品给任何人。陈小君朝那边一报,说不那边就会安排人来买货。自己用便宜的价格卖出去,既不让人抓到把柄,又能对组织产生助益,而且自己还可以活得潇洒。
陈乐道想着想着脸上不由笑了起来,他自认为这是霸总的邪魅笑容,不过在旁边几人看来,这却是在傻笑和不怀好意地笑。
周明先和吕奉见着他这笑容,心中都是警惕心大起。这小子简直可恶,听到小君要来夜未央工作,竟这般放肆的笑,毫不掩饰地将他对人家女同志的邪恶心思暴露了出来。
老周心中暗恨,甚至有丢丢后悔,也不知道自己脑袋发了哪门子昏,让小君来这小子这里,这不就等于是亲手将小绵羊塞进大灰狼的嘴巴里吗!
周明先真想一巴掌呼在陈乐道那张可恶的嘴脸上。虽然他女儿还小,但他现在已经体会到了女儿长大后老父亲才会有的心酸。
陈乐道能不笑吗,这事可是一举多得。
组织上缺钱,但更缺获得那些珍贵物资的渠道。而夜未央,完全可以对其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收了钱,那就算是买卖,就是国党的人知道了,也拿自己没办法。谁叫咱是外国人呢。
甚至以后要是谁查间谍到了自己头上,他只需要将章小君隐秘送走,说成是红党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谍报人员,自己只是错信了人,便可以将锅推得一干二净。呵呵,谁叫咱是外国人呢!
陈乐道笑容更加灿烂,心思又活泛几分,止不住地臆想。说不定咱以后还能混成***医生、拉贝先生那样式的人物呢!
周明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陈乐道这笑容让他忍不住手痒痒。避免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招呼过去,周明先只得打断陈乐道的臆想。
“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君的工作?小君太单纯了,来你歌舞厅锻炼锻炼,在你这儿我也放心。”周明先说道,只是最后一句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工作啊,当然有了,我想想,看看哪个最好。”陈乐道回神,收敛了笑容,章小君在旁边看得有丢丢嫌弃。陈乐道刚才的笑容在她眼中多少有些傻了。
章小君不清楚自己姐夫和老吕心里的担忧,不然她定会高呼“我就是死,我就是从这儿跳下去,我也不会看上他”!
陈乐道正思索着给章小君安排个什么工作好,陈小君却是突然出现在他是视线中,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样,小君就来当我的助理吧,没有什么特定的工作,但平时又什么都需要接触,这是最锻炼人的工作了。”陈乐道笑着对周明先道。
陈小君来夜未央,必然是抱着接触自己的心思,只有接触自己,才能得到他们需要的那些东西。让章小君当自己的助理,周明先肯定没有不乐意的道理。
周明先听到陈乐道这话眉头不由挑了挑。
当助理?
周明先感觉自己看穿了陈乐道的险恶用心,这小子指不定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呢!
尽管心中很是不愿,但想到当助理更方便行事后,他又有些拒绝不了。若如陈乐道所说,助理什么事都会接触,那这就再适合章小君不过了。
“小君,你觉得呢,当助理怎么样?”周明先将目光看向章小君,这不是组织上安排工作,演戏就得演全套,这得看看章小君的意愿。
周明先目光中带着点期待,从公事出发他希望章小君答应,从情感而言他又不想章小君去当这个助理。究竟是个什么心理,周明先自己都有些理不清。
“我?好啊,我觉得可以。”见几人看着自己,章小君一口答应,她没有周明先两人心中的担忧,想着当助理更方便自己的工作,当然得答应下来。
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就是太单纯了点。适合在后方医院当护士,真不知道怎么就跑来上海干地下工作了。
周明先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都不考虑一下,心思却是更加沉重了。这姑娘在这里工作,真能瞒得过陈乐道这只小狐狸那双眼睛吗!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陈乐道瞄到他的小动作,虽不知道周明先想说什么,但也没多问。
“那就这么决定了,小君以后就来当我的助理吧。”陈乐道笑着道。
“我现在已经有了个助理,正好给你们介绍下。”陈乐道让陈小君过来。
“陈小君,现在是我的助理,正好你们两人名字还这么巧,这都是缘分啊!”
“我们刚才和陈小姐已经认识了。”周明先点头道。章小君则是笑着朝陈小君点了点头。
陈小君看了章小君一眼,脸色没太多变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陈乐道听周明先这话不由拍了拍脑袋,想起刚才那服务员说过是方艳云和陈小君在接待几人。不过这事不重要。
确定了章小君在夜未央工作的事情,周明先几人没在歌舞厅待太久,借口诊所可能会有病人离开了歌舞厅。
送走几人,陈乐道才有时间处理夜未央的事情。
“老板,丁经理回来了。”陈小君轻声对陈乐道说。她本就是来通知陈乐道这事的,刚才周明先几人都在她才没有说出来。
陈乐道闻声转头看了陈小君一眼,这姑娘今天情绪好像不是很高。看一眼收回目光,陈乐道也没有多问。反正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的。
知道有另一个叫小君的女人要来跟自己抢饭碗,陈小君能高兴得起来才怪了。
“老板,真的要让那人来当你助理吗?”陈小君跟在后面,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后,咬了咬嘴唇,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即使抛开抢饭碗的事,陈小君也对章小君不是很有感。她对老板很尊敬很感激,对夜未央也很有归属感,但章小君也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因为章小君对老板不够尊敬,而且对夜未央好像也没那么喜欢。
“怎么,你觉得不好吗?”陈乐道边走边说,原来这小姑娘情绪不高的原因在这儿呢!竟是自己想得血腥了些。
“我——”陈小君刚要大声说出不好,却又忽然停下,嘴巴动了动不情不愿地说了,“老板觉得好就好。”
陈乐道听到这话顿时失笑,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道就你那嘴巴噘得能挂瓶醋的样子,我真担心要是说好,你能一拳打死我......
想了想,陈乐道右手伸进大衣里面,取出一把M1911递了过去。
“你不是想要把枪吗,这把枪跟了我也有半年多时间了,以后归你了。”
陈乐道不会哄人,更别说哄小姑娘了。以前见别人哄儿子女儿就是给买个玩具,想必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给我?”陈小君看着这把枪,清澈的双眼立马明亮起来,注意力瞬间被它给转移走。她早就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枪,但一直没有得到。
陈乐道瞧着她这模样,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笑容,带着点点宠溺。这丫头虽然性子和***完全不同,但也没偏离这年纪该有的特点——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高兴地就像个孩子——似乎又无关年纪,谁还不是如此呢!
“拿去吧,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拿着它用来保护我。”陈乐道把枪给她,转身朝楼上走去,背对着她挥手说道。
这丫头开心就好,什么时候真需要她来保护自己了,只怕保护不保护什么的也没意义了。
陈小君不管这些,开心地将枪插进了自己裤腰。这行为简直不像个女孩,不过这一刹那她脸上露出的甜美笑容充分说明了她是个长得还不错的漂亮女孩。
“老板,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陈小君在后面认真说道,声音干脆而又清脆。
“嗯,好。”陈乐道敷衍地应了一句。
你开心就好。
本想让宋杰把陈小君训练成真正的冷血杀手,但陈乐道还是心软了。那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承受的东西。
“大哥!”丁力声音中带着羞愧,眼睛里也带着憋屈,低着头不敢看陈乐道。
陈乐道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多半又是把什么事搞砸了了,想到上次丁力搞出一负荆请罪的事来,陈乐道决定先好好听听。
“怎么?让人揍了?”陈乐道在沙发上坐下,随意问道,同时挥手示意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宋杰坐下。
......
“你刚才注意到夜未央那些服务员的一些情况没?”已经离开夜未央的吕奉对走在旁边的周明先问道。
“那些人身上都有一把刀,”周明先随口将这个最显现的特点说了出来,不过这事如今在整个上海滩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吕奉摇摇头,他说的自然不是这个。
周明先见状心中细细回忆了一下,老吕说这事明显是有深意的。他眉头微蹙,没想起什么。
周明先的心思全在陈乐道和章小君身上,哪还会去注意其他。这又不是和同志接头,不需要搞得那么小心谨慎。
吕奉看看左右,除了章小君和刘外,旁边没有其他人。
“你跟陈乐道聊天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下夜未央。那些服务员和其他餐厅的服务员都不太一样,就像——”吕奉想说个形象的比喻出来,但一时想不出来。
“反正那些服务员给我的感觉不一般,不像服务员,但又不像上海滩的那些商会成员。”吕奉摇头,他形容不出那个感觉,有点难受。
思路客
“此外,那些人身上除了刀,还有枪!全都有!”吕奉压低声音,加重语气。
其实有枪也不必大惊小怪,上海滩那些商会哪个手里没枪。夜未央在他们眼里也算是一个中等商会。
不过一想到陈乐道才到上海滩大半年,这一切都是他亲手从无到有弄出来的。两人还是忍不住沉默。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小子。”周明先略带一点感叹。枪这东西,几把还好弄,但像夜未央这种服务员人手一把,那就有点难度了。
他对陈乐道的调查已经是很久之前,现在看来,那些东西都已经过时了。组织的人不可能天天就盯着陈乐道,在确定陈乐道身世清白后,他就没再派人盯着陈乐道。
现在看来,这段时间,陈乐道已经干了太多他不清楚的事。
“这次让小君来夜未央,看来是做对了。”吕奉轻轻点头说道,虽然一直知道陈乐道这小子不简单,但今天来夜未央走这一遭,还是让他对陈乐道又高看一眼。
周明先点头表示同意,没有说话。心中稍稍好受了些,至少这样就更能说服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169章 谁在打我的脸
“大哥,钱丢了都是我的责任,要罚就罚我吧。”丁力低着头,闷声说道,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丁力办事虽然风风火火的,但效率和完成度向来都是让人十分满意的。今天这事办砸,可想让他心中有多憋屈。
丁力性格要强,即使抛去憋屈不提,此刻他在陈乐道面前也提不起脸来。大哥将那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却是办砸了,这事对一个性格要强的人来说可以想象会有多么难受。
陈乐道轻轻点了点头,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不着不及地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后徐徐吐出淡白的烟雾。
丁力和宋杰带人扫了黑山商会的赌场,就在同一时间,就有人在丁力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赌场的保险箱给打开,偷偷将里面的东西全给弄走了,且没有留下丝毫踪迹。
赌场肯定是会放有大量资金的,但丁力事后找遍了赌场,都没发现资金的存在,若不出意外,那保险箱里放着的,应该就是赌场的钱。
但现在,钱不见了。
淡淡的烟雾在空中逐渐飘散,陈乐道表情淡然,让人看不出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属于夜未央的东西被人横插一脚,浑水摸鱼给带走了,陈乐道此刻的心情说不出具体的喜怒来,只是感觉挺有趣。那下手的人不仅胆子大,活儿也还不错。
“确定不是我们自己人拿的吗?”弹了弹烟灰,陈乐道对丁力问。
丁力摇了摇头,每个人他都查过,能确定不是自己人下的手。
而且那是保险箱,不是纸盒子。夜未央这些服务员中接触过保险箱这种东西的人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还要将保险箱在不知道密码、没有钥匙的的情况下悄悄打开,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里面的东西。
这事可得讲究点技术!不是他们这群糙老爷们干得来的。
“确定没有其他人进入赌场?或者是赌场还有漏网之鱼?”陈乐道想了想问道。
“确定没有人进入赌场,至于是不是赌场的其他人暂时不能确定。但能确定在我们进入赌场后就再没有我们自己之外的人从赌场出来过。”丁力一板一眼认真说道。
他想把那人抓住,把钱给找回来,然后让那人知道偷夜未央东西的后果。
“所有能进出赌场的地方我都安排了人守着,窗户都没有放过。所有人都确认没有我们之外的人出过赌场。”丁力声音中有憋屈,有恼怒,也有一点不可避免的疑惑。
他把赌场都翻遍了,但就是没找着打开保险箱,带走里面东西的人,甚至连点线索都没能找到。这到底是哪路神仙下的手!
他心中的恼怒和憋屈无人可知,丁力感觉自己被像被那么什么什么捕蝉,什么雀在后了一样。
被人捡自己的便宜,这真是让人十分的不爽。
陈乐道看着丁力那模样摇了摇头,这事他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可不是福尔摩斯,随便动动脑子就能把人给找出来。
丁力看着大咧咧,但办正事时是个心细的人,而且还有宋杰和他一起,这样的情况下,两人都没能找出那个贼,这只能说明那人用他们不知道的方式在得手后就离开了赌场。
而有这种手段的人,只怕都是有点手艺的人物。
民国就像一个大杂烩,有声名远播的政客,有学富五车的文人,有老奸巨猾的商人,也有武艺高强的武人。各行各业都有都有其顶尖的人物,来无影去无踪,能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自然也不会缺席。
这年代也没个摄像头,那人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这上海滩天大地大,完全就是天高1人料废,海阔凭鱼跃。他们再想找出那人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陈乐道将烟熄灭,摇了摇头,这事目前看来,他们好像只能埋头认了。
“派人通知阿昆,让他注意最近有没有什么人突然多出了许多钱,或者是突然有人着急要出手些值钱的东西。”陈乐道对丁力说。
这是碰运气的方法,但这事目前只能看运气了。
被人从自己兜里把钱给掏走,陈乐道心里也有点憋屈,但偏偏又拿不出什么办法来。
“大哥,你罚我吧。”丁力懊恼地大声说道。
夜未央赏罚的条款都早已分门别类的列了出来,陈乐道不确定这样是不是可行,但他觉得一个赏罚分明的组织肯定是比没规矩、没纪律的组织生存周期要长的。
“行了,起来吧。”陈乐道挥手说道,“这次的事情不能怪你,有人横插一脚是谁都没想到的,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长个心眼就好。
你们赶紧下去把这次行动中表现不错的兄弟的名字报上来,把该给的奖励都发到他们手中。”
没什么好惩罚丁力的,赌场的钱只是个添头,夜未央这次行动目标是拿下黑山商会,既然这一目标完美达成。那这次行动就是成功的,无论丁力还是其他人,都只有功。
“我提醒你们啊,报上来的名字必须是客观真实的,别搞什么亲疏远近。我会让人核实的,如果敢虚报,让我知道了我可不会对你们客气。”陈乐道看了眼两人,特意警醒两人道。
夜未央不收保护费,也不允许旗下成员借着夜未央的名头去搞钱。所有服务员最期待的就是每月的工资和额外的奖金。参加这次行动的人,只要表现的不错,没犯什么错误,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点奖金。
这制度只要能维持的好,就能大大加强下面的人对夜未央的归属感。谁要是敢在这事上胡来,陈乐道可不会跟他论什么兄弟友情之类的玩意。
两人听到陈乐道这话,心头都是一秉,知道了陈乐道对这事的重视性。丁力心中本有点小九九,想着要不要把跟自己亲近的几个小弟名字报上来。听到陈乐道这话,心中赶紧打消这个注意。
大哥平时好说话,但每每涉及这种原则的事,只要是特意拿出来讲过的,就绝对不能去碰其红线。
“行了,你们下去吧。”见两人都没事了,陈乐道将两人赶出自己办公室。
在夜未央歌舞厅工作或许没有在其他商会混来钱快、来钱多,但在这里不用担心没有理由的就被上面的老大给弄死,也不用去欺负别人让自己良心遭到谴责。
在夜未央工作有风险,但没其他商会那么大;在夜未央工作不像其他商会的人能捞外快,但不会亏心;最重要的是在夜未央工作出了事,不用担心家人没人照料。
夜未央的工作,可是一个能让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们都羡慕的好工作。而且进入夜未央是有门槛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加入的。
夜未央的服务员们,对夜未央歌舞厅的归属感都是空前的。
参加了这次行动的人,此刻都在后台说着自己的表现,分析着谁可能会拿多少的奖金。听到表现得特别好的,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羡慕,听到表现得不好的,也会笑呵呵地调侃两句。
直到见到丁力和宋杰出现,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
......
办公室,陈小君鼓捣着她那把枪,虽然不是第一次接触,但这却是第一次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陈小君嘴角不那么明显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陈乐道看着他那模样有些好笑,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你那些小姐妹和小兄弟训练得怎么样?”陈乐道问陈小君。
当初和陈小君一起来的还有另外十七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同样都跟着宋杰在一起训练。
“都挺好啊,比我差一些,但都很不错。”陈小君放下枪对陈乐道说。
陈小君能在他们十八个人中成为大姐头,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从这次训练来看就能瞧出些端倪来。
陈乐道点了点头,心中思考着事,陈小君见他不说话,再次鼓捣起枪来。看她对这把枪的兴趣,却是比练字的兴趣多多了。
“行了,把枪收起来,去找你云姐练字。”陈乐道见她没事干心里有点不舒服。
“又练字啊!”陈小君刚才带着点喜气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
“不练字你还想练啥!”陈乐道瞪了她一眼,催促她抓紧时间。
......
丁力两人在统计众人功劳的时候,陈乐道找了过来,用言语亲自勉励了一番参与行动的众人,又去看了看不小心受伤的几个服务员,用行动收割了一波服务员们的忠心。
身后,陈乐道带着丁力和宋杰到了地下室,见到了接替小野真一十字架位置的黑山。
陈乐道不清楚黑山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但他见到的黑山,皮肤确实有些黝黑,身材也可以算得上是膀大腰圆,和一些身材的娇小的女人相比,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黑山”。
丁力眼疾手快一把将椅子拉过来让陈乐道坐下,宋杰在旁见状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心中甚至说了句“马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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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当兵时就不会和上司来事,现在就更别指望了,用未来的话说那就是钢铁直男一个。
黑山早就已经醒了过来,嘴里被塞了块不知是干什么的布。醒来后见到这陌生且让人心生寒意的环境,他挣扎了半天,但丁点作用没有,只是让被绑着的手腕和脚腕被麻绳勒的生疼。
此刻见到有人出现,他顿时激动起来,瞪着双大眼珠子,嘴里呜呜呜地不知说着什么。
“把布给他扯了。”陈乐道对丁力道。
......
金都大戏院,斧头帮帮主专属包厢外,十个黑衣短褂的大汉面无表情的分列左右,守护着包厢。
这些人的后腰黑衣下都有一个凸起,被衣服遮挡着。如果撩开衣服,就会发现那是一把被磨得斧面锃亮的斧头,斧面朝外,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怯。而紧挨着斧头的,则是一把除了枪柄外通体黑色的驳壳枪,枪柄朝外,枪口朝内。
另一个和这些人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急匆匆朝这边走来,这些人认得来人,都没有阻拦。
“咚咚咚,”来人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后敲响房门。
“谁啊,进来。”里面传来略现粗狂,且有点苍老的声音。
推开门,里面林子荣左右都坐着一个模样姣好,身段妙条的旗袍女。林子荣双手左拥右抱,嘴里和两人嘻嘻哈哈着。
林子荣和冯敬尧差不多大,玩得却是比冯敬尧花多了。
“帮主,法租界的兄弟传话过来,说黑山商会被人挑了,一个赌场的人被巡捕房带走,另一个赌场的人全死了。”这小弟进来后不敢往林子荣那边瞧,低垂着头说道。
林子荣听到这话脸上笑容一滞,旁边两个女人都识趣地安静下来。
松开搂着两人的手,挥手让两人离开。林子荣收起脸上的笑容,整个人模样顿时变得凶狠了几分。
“黑山人呢?”林子荣问。
林子荣别的方面都不怎么样,唯独讲几分义气。有些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有的人却又愿意为他卖命,为他挡枪子。
林子荣能顺利活到六十多岁,中间有不少人给他挡过枪,挡过刀。死了的,林子荣保其家人后半生无忧,活着的,林子荣则送其荣华富贵。黑山便是其中活着的一人。
林子荣的几个义子,也都是这样的人。只可惜黑山在脑子方面差了点,不然他或许也能成为林子荣义子,以后有望接林子荣的班。
“山哥失踪了,没找着人,据说他最后是一次出现是在公共租界。”那小弟说道。
林子荣脸色沉了下来。上海滩谁不知道黑山是他林子荣手下的人,动黑山,这是在打他林子荣的脸吗!
林子荣可不管其他,他只知道谁动了黑山,谁就是不给他林子荣面子。
“谁在对黑山商会动手?”他沉声道。
“夜未央歌舞厅的人,”似乎是觉得说的没到位,小弟又补充道:“巡捕房的人也在配合他们。”
“夜未央?巡捕房?”林子荣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前者名字他有些熟悉。
“是不是老板叫陈乐道的那个夜未央?”
林子荣这大半年来没少听到这个名字,说经常有人说这人是上海滩年轻人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而且听说这人好像还是冯敬尧那老家伙看中,想招为女婿的人。(未完待续)
第170章 有点反常
从审讯室出来,陈乐道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之前已经从黑山商会的那个小喽啰嘴里知道黑山为何会无端伏击夜未央,但此刻亲自从黑山嘴里再次听到这事后,陈乐道还是觉得这事有些操蛋。
黑山见到夜未央的人从仓库抬走几箱货,认为夜未央歌舞厅比洋人要好欺负些。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捡软柿子捏,转而对夜未央的队伍动手。
这是在一番抽打后,黑山说的话。当然是陈乐道去芜存菁总结过后的。
虽然这是事实,但陈乐道还是觉得很操蛋。
妈的,自己经营了大半年的夜未央,在黑山这样的人眼中,居然还只是个软柿子。
陈乐道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一番恼怒下,他还亲自上手抽了黑山两鞭子。
抽得黑山嗷嗷叫。
黑山就没见过这种人——老子都招了,你他妈还打,他妈的一看就是玩不起的人!
想到黑山只敢欺负自己人,而畏惧洋人,陈乐道心中就来气!
想当初咱也是凭借一块键盘就敢叫嚣着跟米粒家干仗的人,这些个混江湖的老前辈们怎么就这么孬呢!
能不能跟东北那位老江湖学学什么叫做硬气?
看看人家是怎么让小日本恨得牙根都痒痒,却又偏偏拿他没办法,最后逼得小日本都只能掀桌子破坏游戏规则的。
那才叫江湖大哥该干的事!
那才叫牌面!
扯远了,言归正传。
“大哥,这家伙怎么办?我看他也没什么用处,干脆我让人给拖出去扔江里算了。”
丁力跟在陈乐道后边,脸上阴郁的表情少了些,心情比之先前舒服许多。
他心中积结的郁气借助那一顿鞭子发**去不少。
陈乐道在前边挥手摇了摇,否定丁力这主意。是个人就会有用,如果没有,那只是还没发现而已。
“留着,等斧头帮的人来了,让他们拿钱赎走。”陈乐道说。
陈乐道以前不觉得自己会缺钱,但这两天所有事凑到一块,让陈乐道发现了钱的重要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是有些道理存在的。
能攒点就攒点。
宋杰听了轻轻点头,心中佩服老板这物尽其用的本事。
只有缺过钱,才会知道钱的重要性。
陈乐道一过来就身怀重金,还没体验过在民国真正没钱会是什么光景。他也就这两天才稍稍发现自己的钱有些不够用。
“大哥,那毕竟是斧头帮,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把他们得罪的太狠了。”丁力在后边出声提醒。
一个黑山能让斧头帮拿出多少钱来换?
为那几个钱把斧头帮往死里得罪,可有些不划算。
陈乐道明白丁力的意思,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们把黑山商会吞了,就已经得罪了斧头帮。对斧头帮帮主那样的人来说,只有得罪与不得罪,没有得罪的狠不狠一说。”
年轻时的林子荣或许还有些收敛,但如今的林子荣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顾忌。
林子荣没子嗣,不需要考虑给后人留什么人脉关系,也不用担心什么仇家在他之后报复。
他现在,只要是自己过得舒心就好。
“对了,这两天好酒好肉地招待好他,等斧头帮的人来了,也好找他们要伙食费。”陈乐道补充了一句。
“好,大哥你放心,这事绝对办得妥妥的。”丁力笑着道。
大哥的话把他点醒了。既然不怕得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还得另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保险箱里丢得那部分钱在黑山身上找回来。
“老板,祥叔来了。”
一个服务员从前面小跑过来在几人面前停下,对陈乐道说道。
“好,我明白了。”陈乐道点了点头,挥手让服务员离开。
“大哥,祥叔怎么来我们这儿了?不会是因为黑山商会这事吧?”丁力脸上浮现出疑惑。
“不是因为这事,还能是因为什么。”陈乐道带着两人朝前厅走去,边走边道。
他知道动了黑山商会肯定会牵扯出来一些人,但还真没想到会惊动冯敬尧。
祥叔作为冯敬尧的眼睛、耳朵、嘴巴、手和脚,一人身兼多职,来这儿必然是传达冯敬尧的意思。
丁力不是很明白的点头又摇头,他想不通这事和冯氏商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对祥叔来这还是很高兴。
丁力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等大哥成了冯先生那样式的人物后,他能像祥叔这样,成为大哥身边的左膀右臂。
当个大管家,走到哪儿都很威风八面。
“老板!”宋杰突然出声,他眉头紧绷着。
“什么?”陈乐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宋杰和丁力不一样,丁力话多,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废话。
宋杰不一样,杰话少,一般都是有正事才会主动说话。
宋杰眉头皱了皱,稍稍犹豫后道:
“当初我去暗杀陈厂长,就是祥叔给我的活。”
宋杰当初暗杀陈连山,被陈乐道当场给拿下,送进巡捕房关了一个多月。后面宋杰就跟了陈乐道。
对宋杰当初为什么暗杀陈连山,陈乐道从没问过。
加入夜未央后,宋杰几乎没再和祥叔当面见到过。
上次在法庭,虽然都在一个地方,但两人也没打照面。
现在突然要见祥叔,宋杰认为有必要把这事告诉老板。
“这事我知道,没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陈乐道随意挥了挥手。
“有时间你可以去拜访一下陈连山和陈翰林,老老实实道个歉。
陈翰林当初中了你一枪,你们都在我手下办事。不要因为这事心存嫌隙。”陈乐道说。
宋杰点了点头,心中愕然但没表现出来。
宋杰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他没兴趣去了解这事。只要这事不要紧就好。
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回头就去陈家。
宋杰知道陈连山的儿子陈翰林在老板手下工作,是老板在巡捕房的得力手下。
陈翰林要是对之前那事还有意见,自己就把枪递给陈翰林,让陈翰林也打自己一枪。
不能因为这事影响了老板的事。
“走吧,去见见祥叔。”陈乐道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祥叔被人带到了会议室。
陈乐道来会议室时,祥叔正在室内左右打量着。
“祥叔,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了!”陈乐道面带笑容地走进去。
祥叔是冯氏商会大管家,陈乐道如今已经把冯氏商会看成自己的产业了。因此对祥叔很是客气。
这个有些富态的中老年人,手里权力不比现在的陈乐道小。
陈乐道以后要想顺利接手冯家产业,就得和祥叔处好关系。
甚至要是可以把祥叔变成自己人,说不定他还能让冯老头提前退休。
可惜祥叔是跟着冯老头从无到有打江山的老人,对冯家的忠心只怕不是他这个准姑爷能动摇的。
“你带着人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就是不想来你这都不行啊!”祥叔见陈乐道带人进来,回头笑着说道。
目光在宋杰脸上少了些,祥叔没说什么。
宋杰在陈乐道手下做事,这事祥叔就已经知道。
陈乐道听到祥叔这话笑了笑,客气两句,带着祥叔朝他办公室走去。
“祥叔,你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祥叔已经六十有余,长得富态,平时面对任何人都是那一幅温和的笑容。
陈乐道和祥叔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往见到陈乐道时,祥叔一直都是微笑中带着客气。
这次有些不一样。
祥叔的笑容中少了些客气,多了点亲近。看陈乐道目光就像是在看亲近的小辈一般。
看来冯敬尧对我很是满意,已经开始真正拿我当女婿看待了。
敏锐地察觉到祥叔前后态度的变化,陈乐道心情都变得好了些。
这是好事!
“黑山商会后面有斧头帮的关系,你这次收拾黑山商会,有些冲动了。”祥叔端着陈小君冲好的咖啡抿了一口,对陈乐道提醒似地说道
喝了陈小君冲的咖啡,说明这事还没那么严重。
陈乐道对祥叔这次过来做什么心里稍稍有了些数。
他点点头,表示这事确实是有些欠考虑了。
陈乐道不怕斧头帮和自己翻脸,但当斧头帮真要做什么时,如果冯家和他站在一边,那他的压力将会小上很多。
虽然还没真正见识过冯家动起来的实力,但陈乐道从来都没小瞧那小老头。
陈乐道在上海滩干了大半年,就能勉强算个“营座”。
冯敬尧在上海滩耕耘几十年,即使不是“军座”,那也得是个实打实的“师座”。
实力不可小觑。
祥叔看着陈乐道那“乖巧”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这小子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清楚吗!
“一个黑山商会,收拾了也就收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祥叔放下咖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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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敬尧的大管家,社会我祥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他这话分明是不拿黑山商会当回事。
陈乐道连连点头,把自己老板和巡长的威风收了起来。面前这可是真正从刀尖上混出来的前辈。
他目前这点成就在人家那里也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自己现在的实力,陈乐道心里有数。
斧头帮的势力不在法租界,他借着租界巡捕房能和对方刚一刚。
但冯敬尧不一样,相比夜未央,冯氏商会才是法租界真正的地头蛇。
夜未央能顺利发展到今天,那是因为冯敬尧没有找他麻烦。
如果陈乐道不是有当初救过冯程程的香火情在,即使他先有萨尔礼罩着,后有法布尔罩着,冯敬尧也不可能坐视夜未央发展成现在这规模的。
至于现在,冯敬尧已经将陈乐道当成了半个女婿,更没有理由来找夜未央的麻烦。
“事情现在做出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这段时间要小心斧头帮对你对手。”祥叔告诫道。
“斧头帮的林子荣不是好惹的,你这次对黑山商会动手,他脸上过不去,肯定有所动作的。”
陈乐道听了点点头,这事他早就让夜未央的人都防备起来了。
夜未央的服务员之前身上都只带刀,但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带着枪的。
陈乐道有点摸不清祥叔这次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祥叔在这儿说了半天,好像都没有说到正事上。
祥叔看了看另一边趴在桌上不知写着什么的陈小君,眉头微微一蹙。回头语重心长道:
“当初老爷让你在商会工作,你说要学你父亲自己做事。
事实证明你这大半年时间干得很不错,老爷对你做出的事情也都很满意。”
陈乐道安静听着,不知道祥叔想说什么。
他总感觉现在的祥叔和以前的祥叔不太一样。
“你是年轻人,我也年轻过,对年轻人的心思都能理解。
不过现在你和程程的关系不一般,还是得注意些。”祥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他这地位的人,说这种话,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成威胁。
“老爷对这方面看得开,但你自己也还是要注意些。”祥叔说完又看了那边的陈小君一眼,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就是告诉陈乐道在男女之事上面要注意些,不要乱搞。
冯敬尧还保留着以前的思想,不介意男人有几个姨太太。但陈乐道自己还是需要稍稍收敛些。
祥叔也是拿冯程程当自己女儿的,当然也希望冯程程在这方面能过得幸福些。
陈乐道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感觉有点冤枉。
自己女性朋友是不少,但每个人都是正常关系好吧!
冯程程、盛柒、方艳云、陈小君、章小君、还有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面的温曼如,他和所有人之间的关系可都会很纯洁的!
冯程程算是女朋友,盛柒和温曼如是女性朋友,方艳云......嗯,算是下属,陈小君和章小君也一样。
陈乐道心中细数了下,确认自己和每个女人的关系都是纯洁的。
心中虽然冤枉,但陈乐道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毕竟冯氏商会对他很重要,冤枉就冤枉了,反正也没啥实质损失。
倒是祥叔今天这态度,值得仔细研究,这和以前的祥叔有些不同,现在的祥叔似乎很喜欢自己!
不然也不会将这种事告诉自己才对!
陈乐道一边听着祥叔语重心长的话,心中一边琢磨着。(未完待续)
第171章 斧头帮内
如果把上海滩的商会世界比作江湖武林,那冯氏商会就是其中的武林盟主。
除了斧头帮和顾氏商会,其他所有商会明面上都需要给冯氏商会面子。
不给,那就打你!
陈乐道本以为祥叔这次过来,是代表冯敬尧来警告自己不要乱搞事情的。
但陈乐道想错了,祥叔根本没有传达冯敬尧的什么话。
非要说,那就是提醒陈乐道这段时间要注意防备斧头帮,别被人套了麻袋。
祥叔这次过来,更像是他自己来找陈乐道。而非来传达冯敬尧的话。
这和祥叔以往作风不太符合。
难道祥叔看出了我的潜力,打算提前在我身上投资了?
陈乐道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来,并逐渐对这个想法不合理之处进行脑补完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陈乐道可不记得祥叔有这样对待过许文强。强哥就是一妥妥的悲剧男。
摇了摇头,将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甩出脑袋。
送走祥叔后,陈乐道监督陈小君继续练字。
看着陈小君略显青涩的模样和竹竿似的身段,陈乐道心中有些不忿。
祥叔也太小看自己了,自己像是那种吃窝边草,饥不择食的兔子吗?!
“想什么呢,好好练字!你看你这字,比鸡爪子踩出来的还难看!”
见陈小君走神,陈乐道一个巴掌送到了她脑瓜子上。
......
巡捕房巡长办公室,陈乐道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报纸,津津有味地看着。
民国不愧是文学大家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代。这些笔杆子们写出的文字,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让人沉醉进去。
当然,此刻陈乐道脸上的笑容不是因为这些语言文字的优美或其文学意义,存粹只是因为陈乐道看嗨了。
这时代的文人多数还是有些风骨的,好事坏事,无论当政的喜欢不喜欢,他们都敢报道。
今天的报纸也是这般。
陈乐道先后看了几份报纸,知道了诸多的新闻。
比如警察局在黄浦江里捞起来的几具无名浮尸无人认领,再没人去领尸体,警察局就要将其付之一炬了。
比如日本浪人当街调戏女学生暴打其未婚夫,被路人英雄打断四肢躺地惨叫。警察局发布通缉令,誓要逮捕殴打国际友人的暴徒。
再比如西洋鬼子开枪打死拒不卖其古董文物的古董店老板,调查该案的某警察局局长痛批古董店老板守着老旧思想不思变通,严重违反商人职业道德,在国际友人面前丢了大国形象。
当然这些新闻陈乐道也就看个乐呵,不过是为了紧跟时事。
真正让陈乐道看得高兴的还是另一个新闻——
“霞飞路捕房巡长陈乐道带领六十位巡捕勇闯赌场,抓获持枪犯罪分子二十七名,当街销毁从赌场搜出来的大烟。
陈乐道巡长极大程度维护了上海滩的治安环境和市民的人身安全。为上海滩的公共安全建设做出巨大贡献。
......”
陈乐道带领巡捕查封黑山赌场的事上了新闻,邓程文这个秘书这次干得不错,不仅找来了靠谱的记者,还学会了买热搜搞流量的手段。
陈乐道在警务系统内有法布尔罩着,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但再想往上爬,那也是需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功劳的。
今天这新闻,可不就是他陈巡长上任巡长这段时间,交出来的最好答卷吗!
那些曾经用陈乐道年纪、资历来说事的人,这下都没了反对法布尔的理由。
法租界警务系统如今确实是法布尔的一言堂,但这并不代表暗地里就没有反对的声音。
法布尔这个带着整顿警务处使命而上任的警务总监,总不可能没几个看他不爽的对手。
前段时间陈乐道大肆开除霞飞路捕房巡捕,捕房人手不够,以致窃贼罪犯横行,导致短时间内霞飞路捕房管辖区域内犯罪案件增加。
霞飞区是租界最繁华的区域之一,多的是外国商人。
窃贼等罪犯的横行自然影响到他们的利益,这些人不可能是傻子哑巴,自然会去找人反应抗议以示不满。
陈乐道没感觉到什么外部压力,那是因为法布尔将压力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什么事都是不能以偏概全的。法布尔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人,但不可否认,这人还不错,而且也是个好上司。
看完整篇都在夸赞自己的文章,陈乐道嘴角笑意渐浓。
忽然面前桌上一声轻响,咖啡的浓郁的香味渐渐飘入口鼻。
陈小君伸长脖子探过脑袋,瞪着双大眼睛想瞧瞧报纸上写了什么。
她注意到了老板嘴角的浓郁笑容。
“啪!”
陈乐道瞬间收敛笑容,折叠气报纸在她脑袋上拍了下。
“干什么呢,没大没小!早上的字练完了吗?!”陈乐道说。
陈小君悻悻地收回脑袋。
因为陈乐道对她态度的温和,她也没有了以前那么拘束。
放下报纸,搁在陈小君小短手够不到的位置,陈乐道端起咖啡吹了吹,没喝,又放下。
“我说过的,要跟着我来捕房,你早上就得端正地写好十篇字。写完了吗?”陈乐道看着陈小君。
陈小君满脑子懊悔。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不该让老板注意到自己。
“我这就去写!”她迅速转身。
陈小君知道,争辩无用,抗议无效,那样老板只会让自己写二十篇字。
陈小君背对着陈乐道,咬着嘴唇,甚至想跺跺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这些女孩才有的技能。
陈小君离开,陈乐道嘴角收敛起的笑容一不小心又露了出来。
“叮铃铃~~~”桌上电话突然想起。
“喂!”
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陈乐道神色正经了些,总监法布尔来的电话。
一通交流后,陈乐道脸上很快再次露出笑容。
听到上级的夸赞,谁又会不高兴呢?更别说目前法布尔还是陈乐道能抱的最粗的大腿。
“总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您放心,捕房在经过整顿后,现在已经走上正轨,如今我手下的巡捕都是合格的巡捕......”
“升职?是是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是是是,我会严格要求他们,再接再厉......”
陈乐道谦虚地挂断自己老大的电话,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果然,当老大很爽。
当老大的同时上面要是还有个能罩着自己的老大,那就更爽!
端起咖啡吹了吹,轻抿一口,有点烫,但却暖心又暖胃。
捕房的巡捕都在忙碌,陈乐道中间又接到了铁林打来的电话。
这小子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喜悦。
原来是丁力交给铁林的二十八具尸体,里面每个人都是犯过事的,因为人死了,不用担心被报复,麦兰捕房的人很轻松地就查清了那些人的前科。
总之,每个人都是死得其所。
铁林来电话就是感谢陈乐道的,因为那批人名义上都是被麦兰捕房收拾的。一下子收拾掉这么多罪犯,铁林自然是功劳不小。
明明是帮大哥忙,结果没想到还有收获这么大一个意外惊喜。
电话另一边拿着手柄说话的铁林脸都差点没笑烂。
陈乐道在电话里恭喜了一番,羡慕铁林的躺赢。虽然这躺赢还是自己的人送给他的。
时间在捕房的忙碌中过得很快,下午,陈乐道拿到了三组递上来的报告。
黑山商会两个赌场,其中一个赌场的人全被霞飞路捕房带回来关着的。
二十七个人,捕房三个小组正好每个小组负责九个人。
因为黑山商会倒台,再加上外面都在传黑山商会得罪了夜未央歌舞厅,连商会老板都被夜未央收拾了。
没人担心会被报复,三个小组的调查都比较轻松。
第一个交上来调查报告的是方山。
老油条有老油条的好处,虽然油滑了点,但有经验,只要认真起来,办事效率不是新人比得上的。
三组的调查报告很详细,罗列了黑山商会那些人在上海滩的生活历史。
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每人的履历都很清楚,只是不能保证上面的每一条都是真实的。
九个人中,有四个人在陈乐道这里被判了死刑,有三个人可以送进监狱里面待几年,等几年后抗战爆发,可以让他们上战场戴罪立功。
只有两个人还算不错,这两人加入黑山商会不久,有偷鸡摸狗的经历,但没干过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
这种人好好收拾教育一顿,给他长长记性,可以饶他一命。
在三组的内卷压力下,一组和二组也很快交出了自己的报告,都还算不错,一组有一个可以出去,二组也有一个可以出去。
二十七个人当中,有四个人是可以在捕房接受爱的教育后出去的,有十三个是可以送进监狱的,还有十个则是可以直接押送刑场的。
霞飞路捕房没有判处犯人死刑的权力,只是就算弄死了人,只要没背景,也没谁来追究。
陈乐道把几人的名字相貌记下来后,没有滥用私刑,一切按照巡捕房的规章制度办事。
该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
......
“都说说吧,这次夜未央歌舞厅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
斧头帮会议室内,林子荣坐在首位。手中夹着手指粗细的雪茄,眯眼看着坐在会议室的众人。
坐在左边首位的,是斧头帮的首席智囊,林子荣的师爷。被帮众尊称为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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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这称呼来源于师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爷就被人叫成了四爷。
四爷穿着一身皂白长袍,手中拿着把折扇把玩着。
林子荣目光看向他,他却好似没听到林子荣的话一般,只顾把玩着手中折扇,对这会议的内容好似全不关心。
林子荣看着他那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恼怒,然后又化作无奈,目光转向坐在右边首位的人。
右边首位坐着的是他的大义子,郑虎。
郑虎,最早跟着林子荣的那批人,因为早年替林子荣挡过一刀,脸上自此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
不过他并不亏,那条疤痕换来的是他现在帮主第一继承人的位置。
见林子荣目光看过来,郑虎想都不像,立马就道:
“义父,我看没什么好想的,上海滩谁都知道黑山商会和我们斧头帮的关系。
黑山是我们斧头帮的兄弟,夜未央敢对他对手,这是没把您,没把我么斧头帮放在眼里。我们肯定需要给他一个教训!”
坐在这会议室的,除了几个林子荣的义子,其他的全都是斧头帮的高层。
几个高层你看我我看你,全都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帮主不发表意见,他们就闭紧嘴巴。
倒是其他的几个义子,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
有同意郑虎观点的,也有有不同意见的。
几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争论起来,很快一个原本气氛凝重的会议室就变成了街头菜市场。
会议室呈现出有趣的一幕。
帮主阴沉着脸,四爷超然物外,高层全都闭着嘴巴作冥思苦想模样,似乎正在想主意。
只有几个义子,你一言我一语,在那里争得脸红脖子粗。
“够了!”
林子荣大喝一声,燃了一半的雪茄烟灰被他碰掉在地上,变得不再那么完美。
他瞪着众人,即使这么大的声音,也没能把四爷从他从把玩折扇的世界中惊醒过来。
林子荣索性不再看他。
“让你们来这里是讨论如何解决这事,不是让你这吵给我听的。要吵给我滚出去吵!”
林子荣虽然已经六十,整个人膀大腰圆的,但双眼一瞪,仍旧是不怒自威。这个从上海滩街头拼杀出来的老大虽然老了,但余威犹在。
几个义子顿时变成了受惊的鹌鹑,全都蜷缩在自己座位上,老老实实听着干老子的教导。
郑虎这个老大虽然长得高大,且一幅凶悍相,但面对怒起来的干老子同样也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他是最早就跟着老爷子的,因此也更加清楚这老爷子的厉害。
虽然老爷子如今不怎么管事,大多数事情都是交给他们这些人在做,自己平日只顾着享乐。
但要是这样就觉得自己行了,敢跟老爷子对着干了,那老爷子只会用血琳琳的事实来来告诉一个真相——
姜还是老的辣!(未完待续)
第172章 快了,真的快了!
“老虎,你在会议上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女人手指戳了下郑虎肩膀,说完还感觉不解气,又戳了戳。
“你怎么能在会议上说那么莽撞的话呢?老爷子现在可六十多了。
虽说你是帮主第一继承人,但老爷子可还没发话确定谁接他的班呢!
你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着点,老爷子那么精明一人。总不可能选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接他位置的!”
郑虎和他老婆躺在床上,事后老婆依偎在他怀中,嘴里说着郑虎白天在会议室做出的事情。话里带着提醒的意味。
帮派大佬们的女人多是无地位的,在帮派中,兄弟是不是手足不一定,但女人如衣服却是常态。
但郑虎的老婆不一样。
郑虎这位糟糠之妻,即使身材容貌已经在走下坡路,却依旧是郑虎的心尖尖。
郑虎对外人来说绝不算好人,但对他怀中这位女人来说,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这你可就错了!”郑虎脸上露出笑容来,和白天会议室那莽撞模样形同两人。
郑虎老婆疑惑地看着他。
“老爷子已经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对帮会的掌控只会越来越松。”郑虎给自己的心尖尖分析着。
她平时是郑虎的贤内助,给郑虎出过不少好主意。对于现在能给她分析这事,郑虎心中感到有几分舒爽。
“人一老就没有安全感。我今天越对黑山表现的有情有义,老爷子就越喜欢我。老爷子无儿无女,他需要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来给他养老送终。”
年轻再厉害的人,老了都会感到力不从心的。
老爷子这种拼闯了一辈子,见识的多、经历的多的人物,可不会希望给他养老送终的人物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郑虎抚摸着自个老婆的玉臂(至少在他心中是),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容。
那些人都以自己是个莽夫。殊不知老爷子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莽夫。
女人听了他这番话轻轻点头,顿时放下心去。她一直知道自己男人是个有本事的。
只要这事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一个人是不是坏蛋,并不会影响他看人的眼光。
林子荣虽不是个好老头,但看人的目光还是有几分的。
至少他认的这个大义子,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得说的。
......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山商会被夜未央连根拔起的消息传遍了上海滩的大街小巷。
人们或许不知道黑山商会,但夜未央歌舞厅在上海滩不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会差太多。
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租界有那么一家特立独行的歌舞厅是一个捕房巡长开的,那老板巡长年轻有为,似乎和冯先生的女儿有关系。
缺乏娱乐的今天,黑山商会被夜未央灭了的事情很快成了人们口中的谈资。
不管知不知道黑山商会,都能说上那么一两句。
毕竟这不仅是帮派火并,还是巡捕房扫黑除恶的典型事迹。自然是要大肆宣扬的。
徐志摩这几天在文人圈子里也吃到一波陈乐道的流量红利,不少人都知道了大才子诗人徐志摩认识那么一位在道上黑白通吃的朋友。
这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文人清高,多不愿与商会帮派之人有过多牵扯。
陈乐道虽然一直标榜夜未央是正经公司,但外人眼中,夜未央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帮派组织,说好听点就是商会。
只是陈乐道的夜未央算是商会中的一个异类,这家伙的形象是少有的正面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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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肯定虽然多多少少沾点,但上海滩确实从来没有传过夜未央的负面新闻。
倒是时不时会有一些夜未央救助落魄之人的小新闻被报道出来。给其增加点还不错的阳光色彩。
因为和徐志摩的关系,陈乐道算是火出圈了。文化圈子的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么号人物。
因为徐志摩和郁达夫都说陈乐道的好话,加上外面的正面报道。陈乐道在文化圈子里好评居多。
有那么几个看不惯老徐老郁的文人“爱屋及乌”,成了陈乐道的黑子,也无伤大雅。
此刻在新月书店内,徐志摩的朋友就和徐志摩聊着关于陈乐道的事情。
也就是陈乐道不在这里,不然他送给徐志摩的那些纸此刻就可以产生作用,他又能多收集几篇字了。
......
“这两天周围都没什么异常吧?”陈乐道端着杯酒坐在歌舞厅二楼的卡座,对旁边的韦正云问。
黑山已经在夜未央被关了两天,每天夜未央都用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黑山都差点被夜未央这反常的举动给吓哭了。
韦正云摇了摇头,这两天夜未央周围风平浪静的,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乐道这两天出行时身后都会跟着韦正云安排的保镖,以免斧头帮的人冷不丁地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只是有些意外,斧头帮这两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乐道都快认为黑山和斧头帮的关系是黑山自己编出来狐假虎威的了。
“不要大意,说不定对方就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直接给我们来一下狠的。”陈乐道晃了晃酒杯轻声道。
斧头帮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陈乐道现在有点说不清。
现在这安静的状态和祥叔那天对他说的有点不太一样。难道是林子荣老了,不喜欢折腾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乐道还是喜欢稳一点,免得阴沟翻了船。
“所有服务员身上都是随时带着枪的,另外斧头帮那边我安排了人盯着,街道上也有我们的人乔装监控着周围。
只要斧头帮有大动作,肯定不会瞒过我们的。”韦正云道。
这事他早已事无巨细地安排了下去。
“稳”之一字,韦正云一直死死拿捏着。
陈乐道点了点头,对韦正云的细心,他是放心的。
“丁力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丁力平时都在一楼和二楼转悠,今天却是没能看见人。
强敌在侧,任何一点反常的事情都需要小心。
“他去找阿昆了,这两天一直没有赌场偷钱那人的消息传过来。他说他要亲自去看一看。”韦正云说道。
事虽然过去了,陈乐道也没有因此怪罪下来。但丁力一直都记着这事。
陈乐道摇了摇头,“回来后让他别出去了。”
丁力和宋杰在对黑山商会的行动中扮演着重要人物,天知道斧头帮会不会找机会对两人动手。
韦正云听明白了陈乐道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
陈乐道挥手,韦正云见状离开。
陈乐道独自坐在卡座上,感受着热闹气氛下的宁静。不过这宁静很快又被打破。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堂堂歌舞厅的老板,不会连一个陪你喝酒的姑娘都没有吧。”
陈乐道正看着一楼舞台上唱歌的方艳云,在《夜上海》的歌声中放空思绪,旁边却是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盛柒在陈乐道对面坐下,见陈乐道回神看向自己,又笑意盈盈道:“还是说陈巡长沉醉在了下方美人的歌声中。”
陈乐道闻言不由一笑,放下手中一直举着忘了放下的酒杯。
“愿意陪我喝酒的姑娘这不来了吗?要说美丽,盛家七小姐的容貌只怕是不必任何人差的吧。”陈乐道笑着说。
“你这样对其他女人说话,程程要是知道了,只怕会不开心吧。”盛柒说。
“盛七小姐和其他女人这字眼可是不挂钩的,我可听程程提过,小时候她都是跟着你这位七姐一起玩的。”
陈乐道说完,朝一旁站着的服务员招手,让其去给盛柒端一杯酒来。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看你心情好像很不错,是官司的事有着落了?”说完一套打趣的话,两人开始正常聊天。
陈乐道还真没想到盛柒会来这里。
这两天那些大家小姐,因为担心夜未央和斧头帮的事情,可都没怎么来这里玩了。
“嗯,”盛柒笑着点了点头,“快了,优势在我们这边。”
端起服务员送来的酒,盛柒浅浅品尝一口。
“这还多亏了你给我推荐的史珂律师。她很专业,也很厉害。”盛柒很少会认真夸赞一人,更别说还是同为年轻女性的人。
史珂能得到她这种评价,看来薛良英当初说自己未婚妻是大律师这点虽有些夸张,但却也有其道理。不是说大话。
“这和我可没关系,就是没有我,你也不会找不到好律师的。”陈乐摇头道,对事情有着清醒的认知。
“来,喝一杯,庆祝你的旗开得胜。”陈乐道朝盛柒举起酒杯。
“不对,”盛柒举起酒杯,不过却是摇了摇头,“应该是庆祝我们旗开得胜。官司赢了,百乐门就可以加快进程了。”
“哈哈哈,对,这话在理,应该是庆祝我们旗开得胜。”陈乐道哈哈失笑。
两人酒杯轻轻碰触,发出清脆的鸣音,酒液在杯中晃起微微涟漪。
“官司如果赢了,你大概能分到多少家产?”陈乐道有些好奇。
盛家可谓民国首富,这是陈乐道第一次接触到首富这种家庭的人,心中止不住好奇的心理。
盛柒只当陈乐道这是在考虑百乐门的资金,毫不避讳道:
“我们家的产业和资金绝大部分都被父亲放在了盛家基金会里。能供我们分的只是一小部分。
不过我想分给我的应该是不会少于五十万的,具体多少还说不清。”
“......”
陈乐道看着盛柒愣了愣,真是愣了愣。
不是他没见识。而是这盛柒这话实在太长人见识!
五十万!
他陈乐道拼死拼活在这上海滩干了大半年,先收拾了横三,再收拾了杜邦和朱润久,现在又收拾了黑山商会。
他所收获的资金和前身卖产业攒下的资金加起来,只怕跟这个数字也才差不多。
而这,还只是人家家产的很小一部分的八分之一?
被打击到了!
陈乐道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他需要压压惊。
这就是首富之家吗?
惹不起惹不起!
难怪说盛家老爷子在的时候,盛家才是上海滩真正的豪门。
就这种家庭,用大洋砸,都能把人砸死,
盛柒好像看出了陈乐道内心的惊讶,她笑了笑。
“我们虽然分到的家产不少,但这都是家族余荫,和你可比不上。”
“......”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倒是想要这种家族余荫,关键是没人给我这个机会啊!
陈乐道决定不和她讨论和钱相关的事,不然只会是自取其辱。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盛柒善解人意道,知道对面这位先生被打击到了。
“你怎么又上报纸了,而且这次还闹得这么大?”盛柒问。
她这段时间一直是报纸上的常客,但陈乐道这次却是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她从“热搜”上推了下去。
盛柒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道:
“黑山商会和斧头帮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即使冯叔叔,也需要给斧头帮三分面子。
你这次对付黑山商会,就不怕和斧头帮闹矛盾吗?”
盛柒看着他。
陈乐道笑了笑。
“没想到这事连你都关注了。”他摇摇头。
“黑山商会动了我一批货,杀了夜未央一个服务员。这种事不能忍,相比给斧头帮面子,我更需要给夜未央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陈乐道摇晃着酒杯,目光看着楼下那些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务员。
盛柒看着他的侧脸不由呆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见陈乐道望过来,赶紧端起酒杯往嘴里送去。
“嘿,你杯子里都没酒了。”陈乐道看着她手中的空杯子提醒一句。
随即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用空杯纸向服务员招手示意。
“这两天正等着看斧头帮那边的反应呢,不过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放下酒杯,陈乐道继续刚才的话题。
盛柒的模样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陈乐道以为她对此不感兴趣,便换了个话题。
也对,哪个女人会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感兴趣呢。
嗯......除了陈小君。
“你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百乐门的选址地?在静安寺那边,为了节省时间,赫克托那边已经让人开始动工了。”陈乐道对她道。
陈乐道几人对百乐门的期望都不低,上海滩适合的建筑不多,因此准备自己建一栋楼起来。(未完待续)
第173章 你玩我呢?!
盛柒摇了摇头。
“算了,等案子结束后再去吧。我不懂建筑,去了也看不懂。”
民国不是每个女人都叫林徽因,盛柒在其他方面尚可,在建筑这种专业的事情上真的就只能两眼一抹黑。去了也只是看看热闹。
陈乐道点点头,两人继续聊着。说起百乐门未来的经营。
两人对这种娱乐场所都有自己的想法,陈乐道对盛柒的想法更是十分重视。
两人说起来是涛涛不觉。遇到意见相左之处,就好似修仙者和牛顿的思想产生碰撞一般,争论不休。
两人这边欢快地聊着,但有人却是欢快不起来。
陈乐道办公室内,章小君正努力执行着老板交给她的第一个工作——教陈小君练字。
本以为这是个十分清闲的工作,但谁知道,真正上了手,才知道这是比走蜀道还要难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陈小君和章小君两个小君凑在一起,一室不容二君的原因。章小君在旁边念叨得越多,陈小君的字反倒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本来已经从鸡爪子练成了鸭掌,但现在却又是再次往鸡爪子那边变异。
章小君在旁边看得火冒三丈!
自打出生起,她就没遇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字。
陈小君表情平淡。这是老板交代下来的任务,不能推辞,但她不喜欢这个和自己一样叫小君的女人教自己。
她一来,以后老板叫小君,都不知道是在叫谁了!
没法子反抗,但她有法子进行无声的抗议。
章小君在旁边看得眉心直跳,陈小君好似未觉,依旧我行我素。
忍不下去了!啊!!!!
章小君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大吼。
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她是教不了的,无论如何都教不了的。
宁愿上战场,也不愿教这姑娘写字。
章小君推门而出,她要找陈乐道反应反应情况。
这活她干不了了,说什么也得换一份工作。
走下三楼,还在楼梯上,章小君就瞧见了正和盛柒聊得欢乐的陈乐道!
章小君顿时气得飞机场都鼓了起来。
这混蛋,合着让自己教那丫头写字,就是为了腾出时间来找女人!
心中气愤难耐。她是因为组织需要才来这儿的,陈乐道这个老板在她心中可没多少威信可言。
章小君快步走下楼梯,快步上前就要找陈乐道理论。不料一个服务员却是先她一步走到了陈乐道旁边。
“老板,斧头帮的人来了!”阿彪附口在耳,对陈乐道说。
盛柒好似没看见他俩说悄悄话一般,端着自己的酒自顾自品尝着。
“有多少人?”陈乐道没避讳盛柒,直接对阿彪问。
阿彪刚才的悄悄话举动显得有些多余。
阿彪看了一眼盛柒,见老板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干脆说道。
“只有七八个人,带头的是斧头帮的大爷郑虎和四爷,看那模样不像是来闹事的样子。”阿彪道。
陈乐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总算是来了!
斧头帮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陈乐道还真摸不准他们想干什么。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有了点动静,陈乐道心反倒是放了下来。
“你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派人送你回去吧。”陈乐道对盛柒道。
斧头帮虽然只来了七八个人,但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万一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些人只是来让夜未央放松警惕的呢!
“不用,正好我也看看。之前就听说过斧头帮的大爷和四爷,不过见到人却还是第一次。”盛柒拒绝道。
既然没什么危险,那留下来看看热闹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这时候离开,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合作者该干的事情。
盛柒要留下,陈乐道也没说什么。
这是个聪明且极有主见的女人。而且这是夜未央的地盘,真要让她在这里出了意外,那夜未央也没比要继续开下去了。
陈乐道起身朝一楼而去,盛柒走在她旁边落后一步的地方,阿彪则跟在两人身后。
“你怎么下来了?她字练得怎么样?”在楼梯处遇到章小君,陈乐道停下脚步。
“不怎么样——”章小君摇头,正要继续说,陈乐道打断了她的话。
“我现在有事,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陈乐道说完就朝楼下走去。
章小君在后边眼睛稍稍瞪大!
这家伙什么态度,怎么能这么敷衍!
章小君一下子忘了自己才是员工,而陈乐道是老板的事情。
狠狠跺了跺脚,她跟了上去。
倒是要看看,这家伙能有什么事!
章小君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真正的。
见章小君跟了上来,陈乐道没说什么,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自己的一些事,一些优秀表现。他自己说出来有自卖自夸的嫌疑,正好借章小君的口告诉那边。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盛柒看了眼走在陈乐道另一边的章小君,对她笑了笑。又看了看陈乐道,眼波流转,心中在想些什么却是无人知道。
阿彪跟在三人后边,看了看章秘书的背影,又看了看盛小姐的背影,最后目光落在老板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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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闪过敬佩而羡慕的目光。
力哥说得对,老板就是老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几人走到了大门处,得到消息的韦正云和宋杰落后陈乐道几人也到了这里。
为防止斧头帮搞事情,夜未央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宋杰这两天暂停了自己的教官工作。
“老板,你说斧头帮这次来会做什么?”韦正云站在旁边问。
章小君看了他一眼。
章小君知道韦正云很受陈乐道的器重,在夜未央也很有威信。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发展成自己人!
韦正云感受到旁边这位新老板娘的目光,腰板下意识便挺直了些。
争取老板娘的信任,有时候比争取老板的信任更加有效果!
“不用想那么多,人来了就知道了。
斧头帮虽然是上海滩三大商会之一,但他们势力不在法租界在
这里,我们不需要怕他。”
陈乐道语气淡然,好像斧头帮就是另一个黑山商会一般。根本不需要去担心什么。
他这淡然的模样给了周围的服务员莫大的底气。
这些服务员大都是在上海滩生活的多年的人物,对斧头帮都是清楚的。但斧头帮又怎么样,我们老板根本不屑于拿正眼看你们!
虽然服务员这思想有点盲目,但不得不说,陈乐道此刻表现出来的镇定和轻松模样,确实让他手下人对斧头帮这个名字的畏怯直接少了三分。
盛柒在旁边看着陈乐道这模样笑意盈盈,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至于章小君,只见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臭屁!”
斧头帮的人还没到。
歌舞厅所在的整条街都被夜未央的人监控着,在郑虎等人进入这条街额第一时间,消息就被外面的人传回了歌舞厅。
陈乐道带着几人在大门处站了一分多种,郑虎几人的车才出现在几人视线中。
一共四辆车,第一俩是护卫的车,第二辆是郑虎的车,第三辆是四爷的车,最后又是一辆护卫的车。
车队在夜未央大门前停下,郑虎和四爷从车中下来。
两人都看到了站在大门前等待的陈乐道众人。
郑虎板着脸,任谁都能看出他那不爽的心情。
四爷依旧是一袭皂白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如既往的斯文模样。
郑虎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四爷,见他没什么表示,才迈步朝前走去。
四爷在斧头帮地位特殊,除了帮主林子荣,没人地位准确的在他之上。
即使是大爷郑虎,在四爷面前,往往也会下意识听从他的意见。
“斧头帮的两位前辈亲临夜未央,怎么也不提前来个告知。我这做小辈的也好提前做好准备啊!”
陈乐道主动笑着上前,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上海滩的前辈,姿态摆低一些,不丢人。
郑虎在林子荣面前虽然是个鹌鹑。但事实上他也已经四十多。无论是年纪,还是在上海滩“出道”的时间,都不是陈乐道可以比的。
自称晚辈,陈乐道不吃亏。
陈乐道虽然满面笑容,但落在郑虎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膈应。
又是个笑面虎似的家伙!
难怪能被冯敬尧看上,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货色!
郑虎心道。
四爷看了看陈乐道,很有礼貌地回应一笑,点了点头。
他不像是斧头帮的四爷,倒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先生。
“小子,少来这套!”郑虎粗声道。
咱这又不是来喝你喜酒的,你高兴个灯儿!
陈乐道不理会郑虎这不客气的话语,阻止了旁边有些蠢蠢欲动的宋杰和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王六。示意两人里面请。
郑虎目光撇了眼王六,眼皮抖了抖。
他自己就是人高马大的那一类大汉,但在这家伙面前,自己竟然还矮了一头,瘦了一圈!
四爷仔细打量了一圈陈乐道身后站着的人,目光在盛柒身上稍稍停留后,和王六一起朝里面走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夜未央,但郑虎没心思在这里多待。
他今天是带着老爷子交代的任务,奉命来将黑山从夜未央这里带回去的。
这两天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黑山在夜未央手中。
既然有了消息,一向重义气的林子荣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郑虎是真刀真枪跟着林子荣从街头拼杀出来的,胆识自是不小。不过他不想在夜未央多待。
陈乐道在大门外的笑容给他一种冯敬尧的感觉,在这里待久了他总感觉不安全。冯敬尧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些。
冯敬尧那老头子平时看着挺和蔼,很好讲话。但郑虎深知那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能压自家老头子一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上海滩三大商会,这三个商会的老大就没一个是简单的人物。不过是近些年年纪大了,或许是想给积点德,才稍稍好了些而已。
陈乐道这小子能让冯敬尧看中,那就好似自家老头子看中自己一般。肯定都是有本事的!
倒是郑虎旁边的四爷,一进歌舞厅,就像回了自己家一般,左右打量着。时不时还点点头,似乎是觉得有些地方很是不错。
陈乐道带着几人上了三楼会议室。
“陈老板这歌舞厅,果然无愧其名声,在上海滩确实是独一家的。”四爷坐在郑虎下位,嘴里笑着道。
郑虎本想让四爷坐在前面,但被他推辞了。
陈乐道对两人这奇怪的关系有些感兴趣,不过没问出口来。
“四爷谬赞了,你见多识广,我这歌舞厅也就是图个新鲜。”陈乐道笑着说。
左右看看,陈小君不在,陈乐道目光落在章小君身上。
这还有个秘书!
“去泡几杯茶过来。”陈乐道对她说。
章小君眨了眨眼,这混蛋竟然还真把自己当成秘书、助理来使唤!
忍着小小的不爽,为了组织大业,我忍!
“行了,不用搞这些了。我们来干什么,你也有数。咱们痛快点!”见四爷说话说不到正题上,郑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黑山是我们斧头帮的人,你带人不明不白的就灭了黑山商会,还把黑山给抓了,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个交代。”
郑虎直言快语,他瞪着陈乐道,打算以势压人。
以往这招在对付那些小商会时都是屡试不爽,那些小商会根本没有拒绝斧头帮的勇气。
盛柒在另一边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对话,心中想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商会谈判。
双方都把她当成了小透明,没人去理会她。
“黑山是斧头帮的人?”陈乐道好似听见什么了不得了的秘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
“是吗?我不知道啊,黑山没告诉我他是斧头帮的人啊!”他惊讶说道。
“那这可就误会大了,我要早知道黑山是贵帮的人,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了。”陈乐道表情正经,十分懊恼地说道。
郑虎听得恼火,额头浮现几条黑纹。
误会?
这事是一个误会就能解决的?
四爷倒是看得有趣,他想看看陈乐道接下来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道上的人都知道黑山和斧头帮的关系,你敢说你不知道!”
郑虎是真有点生气了,他最讨厌这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这话可不对,我可不是道上的人。”陈乐道摇摇头,纠正郑虎的话。
“夜未央是正经公司,我们开门迎客,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而且我是巡捕房的巡长,我怎么可能是道上的人呢。”
陈乐道一本正经,郑虎却是听得火冒三丈。
这家伙在他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当我这是跟你玩呢!!
陈乐道没管郑虎的表情变化,他只是继续道:
“这误会可就大了......”(未完待续)
第174章 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郑虎说不清楚在没看见陈乐道前,他想象中的夜未央老板是个什么样子。
听说年轻有为。
能让冯敬尧有心收为女婿的人,想必应该是个一表人才,英武不凡的人物。
他绝没想象过,夜未央这样一个在上海滩都叫得出名字的歌舞厅,他的老板会是这种混账人物。
这人在玩自己!
对郑虎黑脸沉怒的表情,陈乐道好似看不见一般。
在盛柒略显怪异的目光中,他仍旧自顾自道:
“我要是早知道黑山是斧头帮的人,这事我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陈乐道一本正经,语气颇为真诚。
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这小子的态度还真他妈端正!”
陈乐道双手搁在桌面,一边说,手一边比划着,他好似在努力证明着他说的话是真的。
“你二位可能还不清楚。
黑山前些天带人抢我们夜未央的一批货,关键是他还杀了我的人。
其实我也没想过非要干点什么出来。”
陈乐道说完,眼中还带着无辜之色。
“只是黑山商会太小了,杀了我的人也掏不出东西来赔。
但做错了事就得认,错了就得罚!
好端端一个兄弟就这样没了,我也得给手下的兄弟们,给那位兄弟的家人们一个交代啊。”
说到这陈乐道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本来我是打算找黑山商量商量,看看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比较好。毕竟万事以和为贵嘛,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结果好巧不巧,有人举报黑山商会贩卖大烟。
那玩意是洋人用来祸害咱们中国人的,我作为捕房巡长自然是不能敷衍了事的,只能带着手下的巡捕去调查调查。”
陈乐道说到这儿,郑虎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家伙跟他在这儿扯淡呢!
四爷嘴角依旧是不变的清浅笑容。只是看着陈乐道的眼睛里多了点怪异之色。
此刻的陈乐道,像极了他认识的某些人。
“本来我也没想对黑山商会做什么,就想着带人过去看看,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嘛!”陈乐道大义凛然。
郑虎双手紧握成拳头,所剩不多的耐心在极速消耗。
这人太能扯淡了,比冯敬尧还会绕弯子。
“我霞飞区的那个赌场,因为赌场的人愿意配合我进行调查,所以我就把人都给带回来了。
赌场暂时查封,等待调查结束。
至于黑上商会另一个赌场,我通知了麦兰捕房。
那里不归我管,我就把事情交给麦兰捕房的铁巡长负责了。”
陈乐道说完有些口干舌燥,一口气说了太多话。
端起章小君冲好的茶水咕嘟咕嘟就是两口。
郑虎眯眼看着他。
“霞飞区这个赌场暂且不论,麦兰捕房那边和陈巡长说得可不太一样。
据我所知,那赌场里的人,可全都是死在夜未央的人手中的。”
他的声音显得咬牙切齿。
“这事没错。麦兰捕房的铁林跟我关系不错,当时赌场里的人持枪反抗,拒不**。
我手下的人碰巧遇见了,就顺手帮了下麦兰捕房的忙,他们想着正好试一试我们买的枪威力怎么样。”
说到这陈乐道懊恼地挥了挥手。
“嗨,手下的人没见过大世面。
夜未央三四百号人,我给他们一人整了把老美的汤普森冲锋枪。
结果他们手痒。
这不一见到巡捕房有麻烦,就上去帮了下忙。
这也算见义勇为嘛!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法布尔总监说一说,给他们颁个什么好市民奖呢!
毕竟这事也是经过法布尔总监同意,巡捕房才采取的行动。”陈乐道说。
贩卖大烟,祸国殃民!
巡捕房有麻烦,见义勇为!
大义小义你全占据了,是不是还要我给你颁个奖啊!
郑虎瞪着眼。
气抖冷!
三四百号人,全都有冲锋枪!
法布尔总监同意,你们才采取的行动!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二次气抖冷!
陈乐道端着茶杯,轻轻吹开茶面的浮沫,慢条斯理地饮一口茶水。
韦正云目光飘忽,嘴皮颤抖着。
他忍不住摸了摸小本本,迫不及待地想把老板刚才的话全都记录下来。
原来我们针对黑山商会的行动,不是因为私仇,而是在为社会做贡献!
原来我们居然有三四百条汤普森冲锋枪!
这就是夸张的艺术吗!
韦正云此刻对自家老板的佩服简直就是更上一层楼。
老板这话说得,漂亮!
盛柒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原来这个男人这么会胡说——这么有正义感。
章小君站在陈乐道身后,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胡说八道,强词夺理!”
这样想着,她反手在心中点了个赞。
他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挺像个好人。
郑虎心中满是愤怒,但不知道该从何处进行反驳。
虽然是帮派人士,但一般情况下他们也是讲道理的。蛮横不讲道理的行为,他们也会对其鄙视。
目光看向旁边的四爷。
他需要场外求助。
斧头帮最会说话的那张嘴,现在该出场了。
四爷把玩着手中折扇,好似没接收到郑虎传来的求助信息。
“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郑虎只好硬着头皮说。
他知晓玩嘴皮子,自己不是对面这个小子的对手。
“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他瞪着陈乐道。
四爷不说话,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这事好办,”陈乐道放下茶杯,认真说道。
“两位是来找黑山的吧。”陈乐道说。
郑虎瞪着他,这种屁话就别拿出来说了。
“黑山确实在我手里,黑山商会没了,商会的财产也都被巡捕房查封。
我虽然是捕房巡长,但也不可能以权谋私。”
“这几日我都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就怕他出意外,赔偿不了我夜未央的损失。
既然你们要将黑山带走,要不就代替黑山赔偿一下我夜未央的损失。
然后我就将黑山交给二位带走。”
“啪~!”
沉重的闷响。
陈乐道话音刚落,郑虎再也忍不住。
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陈乐道心头一跳,这看着都疼。
郑虎黑着脸。
他堂堂斧头帮的大爷,还从没被人这么玩过!
“陈老板,我看你是还没搞明白状况吧!
你抓了我斧头帮的人,夺了他的产业,这到底该谁给谁交代!”
郑虎怒目圆睁,将斧头帮大爷的气势拿了出来。
“呵呵,”陈乐道笑了,没把郑虎的恼怒当回事。
“拿走黑山商会产业的是巡捕房,跟我夜未央有什么关系?!”
某迅放下手中钢笔,拿起火柴盒给自己点了支烟,呛意突然从喉咙和鼻子里生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感觉自己的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好像没了。
陈乐道的笑声宛如在郑虎的怒火里添了一把柴火。
“这么说黑山商会的事情你是不打算认了!”
郑虎瞪着他。
“事是巡捕房办的,怎么也轮不到夜未央来认吧!如果你们是为这事来的,那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法布尔总监。”
陈乐道没把郑虎的话当回事。正如他之前所说,斧头帮确实势大。但他夜未央不需要去害怕。
“少拿什么总监来压我,斧头帮也不是吃素的。”郑虎怒拍桌子。
王六有些看不下去了,妈的,你是要在我面前比谁力气大吗!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陈乐道赶紧示意他坐下,别乱来。
王六的动作让郑虎清醒了些,虽然知道夜未央应该不敢动自己。但架不住这里有条莽汉。
而且看那小子的态度,似乎也没拿他们斧头帮当回事。
“陈老板,咱们没必要在这追究谁的责任,责任在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们还是谈谈怎么解决黑山的事吧。”
四爷终于说话了,让郑老虎再说下去,今天只怕就只能不欢而散,他也得白跑这一趟。
陈乐道对这位四爷一直有些好奇。
他调查过斧头帮的一些事,知道面前这人在斧头帮是师爷的角色。
师爷又叫白纸扇,这跟他手中那柄折扇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人在斧头帮存在感并不高,也很少会出面去解决什么麻烦。但他在斧头帮的地位却是很特殊,似乎斧头帮的高层都挺信服这人。
“四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实不相瞒,我也想尽快把黑山给送走,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我这都花了不少大洋了,在这儿待久了我都怕他结不起吃喝的费用。”
四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有些理解郑虎愤怒的心情了。
“我们来就是为了带走黑山,黑山和林先生有旧,林先生不可能放任不管。
陈老板不妨说说,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我们把黑山带走。”
这位明显比郑虎要冷静。
面对陈乐道瞎搅合,丝毫不拿斧头帮当盘菜的态度,也毫不动怒。
“既然四爷都这么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我要求不高,黑山抢夜未央货的事情,既然没成功,那我就不追究了。
但他杀了我手下一个兄弟,这事得说道说道。
死的那位兄弟是个人才,我正要提拔他当夜未央的副总经理,结果就这么没了。
夜未央没什么,就当是给斧头帮林先生一个面子。这事也可以不说。”
陈乐道爽快地说道,似乎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郑虎脸上稍稍转好。
四爷脸色却是没一丝变化。
这小子现在越是客气,后面只怕会要得越多。
他已经摸清了陈乐道的一些路子。
果不其然,陈乐道的下文接着就来了
“但这位是他家中的长子,可以说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需要他养活。
鉴于他一旦当上副总经理,家庭状况会有极大的改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补偿他的家人一千大洋。
一千大洋不多,这同时也是为了给夜未央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我们夜未央的兄弟,向来都是亲如一家的。
生命无价,但一千大洋多少是个安慰。”
一条人命要一千大洋,你那命是金子做的吗!
郑虎眼皮又开始跳了。
“除了这一千大洋,再就是这些天黑山在这里的伙食费需要二位结一下。
黑山每天喝的都是最贵的酒,吃的都是用最好的食材做的菜。
这些天一共花了差不多一千大洋,这钱你们也得结一下。”
陈乐道让韦正云拿来一个账单,递给了两人。
“这是他这段时间吃得东西的账单,二位可以看一看,夜未央绝对是童叟无欺的。”
郑虎头发都竖了起来,这空口白牙的,就想要两千大洋。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竟然想从斧头帮嘴里往外掏钱。
瞎了你的狗眼!
郑虎正要说话,四爷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好,没问题。”
“四爷!”郑虎瞪大眼睛看向他。
这小子明显是在敲诈,怎么能同意呢!
四爷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郑虎见状只得把气憋在心里,别人他大可以一巴掌甩过去,骂他失心疯。
但四爷不行。
陈乐道也有些诧异。
这么爽快的吗?都不还一下价?
陈乐道既然敢要钱,自然不怕得罪斧头帮,反正该得罪的早就得罪了。也不缺这一次。
只是自己这漫天要价,对方就这么答应了,总让陈乐道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些大帮派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面子的吗?
“陈老板,两千大洋,我答应了。这下我们可以把黑山带走了吧?”四爷微笑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想了想,点了点头。
虽然摸不清这位打的什么主意,但只要能把钱拿到手。自己就绝对不亏。
“当然可以,钱一到,夜未央立马就放人。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当然也不想和斧头帮结下什么嫌隙。”
“......”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满头黑线。
你就差没把斧头帮往死里得罪了。
“那借用一下夜未央的电话,我让人把钱带来。”四爷道。
“当然可以了,这边请,去我办公室吧。”
陈乐道亲自给四爷带路,两人朝办公室走去。
他摸不清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反正你可能会赚,但我绝对不亏!
“陈老板不怕这事惹得林先生不快,找夜未央的麻烦吗?”
两人并排而走,四爷突然说道。
“四爷说笑了。夜未央才是受害者,林先生深明大义,怎么会和夜未央过不去呢。”
“呵呵,林先生生气的时候,可不会管谁对谁错,他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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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笑呵呵道。
陈乐道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还是那种淡然中带着点点笑容的表情。
“呵呵,林先生真要是生气了,那夜未央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陪林先生玩一玩了。
那几百条冲锋枪也不能放着生锈不是。”陈乐道笑着道。
四爷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175章 别玩过火了
丁力的车停在歌舞厅外,他脸上带着几分丧气下了车。
常贵老实跟在后面,力哥心情不妙,这个时候要保持安静。
丁力去找了阿昆,但没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陈乐道虽然让阿昆好好发展夜未央在上海滩的消息渠道。
但时间太短,阿昆也不是那种有有传销能力的人才,所以进展并不能像滚雪球那边快。
丁力本来都打算在阿昆那儿待着等消息,结果却是接到了韦正云打过去的电话。
说大哥在歌舞厅,让自己麻溜回来。
然后他的机会就告吹了。
要在上海滩找一个有心隐藏自己的人,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又是如大海捞针一般,难如登天。
那个该死的小偷,不,强盗!
那人就像是没在上海滩存在过一般。没查到丝毫踪迹。
唯一能显示他存在的就是赌场被打开的保险箱。
那多半是个惯犯,经验丰富。
根本不会去犯那些低级错误,所以才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
想到这儿丁力摇了摇头,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支烟。
这场子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左右看看就要进歌舞厅。
“嗯......”丁力突然把头转了回去,看向街头上朝这边开来的几辆车。
左手插兜,右手夹烟,丁力侧身看着往他这儿来的车。
待离近了些,丁力看清了来人,脸上赶紧表情一收,同时麻利地抽出左手,右手将烟丢在地上踩灭。
“去通知大哥,就说祥叔来了。”丁力对旁边的常贵说道,然后赶紧朝来车迎了上去。
怎么又来了?
丁力一边上前,心中一边冒出疑问。
前两天才来过,今天却是又来了!
以前总共也没见祥叔来过几次,这两天却是隔三差五就往着儿跑。
常贵看了眼来车,赶紧点头,转身快速进了歌舞厅。
四爷已经打完电话,两人正出办公室,就见气喘吁吁的常贵跑了过来。
陈乐道见状眉头一皱,常贵是跟着丁力一起出去的。
他这着急忙慌的样,难道是丁力出了什么事?
这想法刚从心底冒出,陈乐道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四爷,心中想着会不会是斧头帮在搞鬼。
“老板,祥叔来了。”
常贵跑到陈乐都跟前,否定了陈乐道心中的无端猜测。
祥叔来了?
陈乐道和丁力一般,心里也是冒出个疑惑。
端着手,拿中着折扇的四爷眉头不着痕迹地扬了扬。
陈祥家伙怎么来了?
林子荣、冯敬尧、祥叔,这些人的年纪都是相差无几的,都过了一甲子,算是步入了老人行业。
四爷比几人小一些,五十多,郑虎则比四爷又小些,四十多。
祥叔是冯敬尧的大管家,四爷是林子荣的狗头军师,两人从地位而言算是同一层面的。
在各自所在商会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四爷看了眼陈乐道,那老家伙是来给这小子撑腰的吗?
几人回到会议室,陈乐道对韦正云招了招手。
“祥叔来了,你代我去迎一下。”
韦正云闻言点了点头,快步出了会议室。
郑虎听到陈乐道那话,目光朝四爷看去。眼中带着询问。
四爷对他微微一笑。
稍安务躁。
会议室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双方似乎都在等着祥叔的到来。
陈乐道想不通祥叔咋又来了,难道真是来给夜未央撑腰的?
冯敬尧那老头也不像那么贴心的人啊!
郑虎心中心思转个不停,其他东西不说,但目前看来,冯敬尧还真挺重视这小子。
自己这边前脚到了没多久,冯敬尧就让祥叔跟着来了。
跟个跟屁虫似的。
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有些突出。
第一个走进会议室的,不是祥叔,也不是韦正云,更不是丁力。
“程程?”
陈乐道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冯程程,心中有些惊讶。
这丫头怎么来了!
心中转了个弯,陈乐道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什么,起身朝门口迎去。
祥叔这时也出现在了门口。
“祥叔,程程,你们怎么来了?”
心中虽有猜测,但陈乐道还是问道。
“呵呵,小姐想来看看你,我是跟着小姐来的。”祥叔笑呵呵道。
正如名字中的这个“祥”,祥叔不管什么时候都显得很是祥和。
两人走进会议室,冯程程没注意其他,目光先是在章小君身上转了转,然后又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盛柒。
盛柒在这会议室就像个观众一般,独自坐在在一旁,看着这出常人难得一见的商会大戏。
之前说过,冯程程和盛柒是熟悉的。
只是在冯程程去了北平后,两人之间的走动才少了起来。
笑着走到盛柒旁边,两人很快就凑到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冯程程本来白皙的脸庞很快就染上红艳艳的粉霞。两人目光时不时朝陈乐道这边瞟一眼。
不知在说着什么女儿家的悄悄话。
祥叔目光在章小君身上停留了几秒,心中浮现一抹无奈。
又不是上次那姑娘了!
明明才跟这小子说了要注意,这小子竟然当成耳旁风!
祥叔目光很快便转到四爷郑虎身上,嘴角笑容再次浮现,好似看见了老朋友一般。
章小君目光在会议室众人身上转动,心思莫名。
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姐夫和吕大哥都想让她来夜未央了。
这里,确实有些不太一般。
她才来上班不到两天,就已经遇见了这么多上海滩的大人物。
这家伙好像是挺厉害。
祥叔和四爷凑到一起就像两个老兄弟一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很是和谐。
不清楚内情的人见了,绝对不敢想象这会是上海滩两大商会各自的首脑级人物。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刀光剑影,剑拔弩张吗?!
郑虎和祥叔显然是聊不到一块的,他大眼睛瞪着陈乐道,陈乐道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也不用眼神回应一下。
冯程程一出现在这里,四爷和郑虎就知道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了!
无外乎就是告诉他们两人:看见没!陈乐道和冯氏商会关系不一般,想干啥都给我悠着点。
看来冯敬尧对这小子的重视,只怕比他们想象的还有高。
郑虎心中琢磨着。
冯氏商会要是插进来,这夜未央就有点难搞了。
他很不喜欢这姓陈的小子,还正想着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呢!
时间在屋内流逝地很快,斧头帮的动作不慢,很快就有一辆车停在了夜未央大门外。
一人拎着箱子从车内下来,刚走进歌舞厅,就有人带着他朝楼上走去。
箱子打开摆在陈乐道面前,丁力上前验了验,确认没有问题。
陈乐道脸上顿时露出无比灿烂的笑荣。
两千大洋这就到手了!
这简直比抢银行还来的快。
“阿力,去把黑山兄弟带过来。”陈乐道对丁力道。
已经了解内情的祥叔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为了两千大洋,把斧头帮往死里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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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该说啥。
年轻气盛?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黑山这几天一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虽然吃得好喝得好,但精神还是十分萎靡。
这两天他无比后悔那个自己脑子一热就做出来的决定。
陈乐道这混蛋玩意不是个东西,招惹这家伙还不如去招惹那些外国佬。
见丁力带着两人进来,黑山朝目光两人的手看去。
他懒得动弹,只当是吃饭时间又到了。
夜未央的人除了送饭进来,平时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这里不仅折磨人的肉体,还折磨人的精神。
“嘿,起来了,真把这当自己家了是吧!”
丁力从西装口袋里取出手帕捂着嘴,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味。
虽然以前住的地方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但过了一段时间的奢华日子,现在再让他回到以前那种生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地下室虽然不是监狱,但和监狱也差不了多少了。至少环境是差不多了。
丁力并不喜欢这种环境。
这让他有种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生活的感觉。
“斧头帮的人来接你了,跟我出来。”丁力道。
黑山闻言愣了愣,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逐渐,他眼中有了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老大肯定会救我的!
黑山感动得嘴皮都在颤抖。
丁力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好在黑山这家伙还没被关傻,麻溜地爬了起来。
这鬼地方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待下去了,每天睡觉都得被冷醒不说。
关键是醒了还得面对让人绝望的现实。
丁力很快就带着黑山到了会议室。
见到四爷和郑虎两人,黑山脸上顿时充满了喜色!甚至想试着哭一哭。
哈哈哈,姓陈的,老子的靠山来了!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黑山顿时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就连身上那些鞭痕上隐隐传出的刺痛,都被他给选择性忽略了。
黑山穿得还是那天被夜未央抓会来时的衣服。
身上衣衫褴褛,内里的白衣上一道道血红色的鞭痕更是十分显眼。
章小君看着这个明显被严刑拷打过的人,脸上神色微变。
夜未央居然关着这样的人!
章小君虽然知道陈乐道这个夜未央不是什么正经歌舞厅,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来夜未央两天,可从没听说这里还关着这种人!
更没听说夜未央还有这种关押人的隐秘地方!
没人去关注这个女秘书的眼神变化。
郑虎看着黑山那惨兮兮的模样,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但依旧什么都没说。
“两位,人已经在这里了,你们带走吧。我这也算是完璧归赵了啊!”陈乐道对两人道。
完璧?完璧你妹!
老子被你抽成这样,你跟老子谈完璧!
靠山一来,黑山也硬气了几分,只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这毕竟还是夜未央的地盘,而且这姓陈的邪性的很,跟个愣头青似的,根本不怕斧头帮。
那天一见面,这家嘴里说什么要送自己见面礼。
结果下一秒就让那个姓丁的混蛋抽了自己一顿。
这家伙就跟个疯子似的,有点神经质。
郑虎和四爷直接带着黑山离开。
不仅黑山不想留在这,郑虎也不想在这里久待。
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待在这儿不安心。
“你要小心点那个师爷,”祥叔对陈乐道说。
陈乐道不解地看向祥叔?
那个四爷他确实有点看不透。
祥叔看了看他,说道:
“斧头帮能有今天,这人的功劳不小。
他虽然只是个拿扇子的,但心思太复杂了。
在斧头帮,只要是他给你林子荣提建议,林子荣就没有不听的。”
换而言之,林子荣也得给这人几分薄面?
陈乐道想了想先前郑虎和这位四爷的相处,心中明白了些许。
郑虎作为斧头帮大爷,下一任帮主最有可能便是他接任。
但即使如此,郑虎仍然对这位四爷保持着一定的尊敬。
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能做到的,都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这人挺复杂的,在上海滩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斧头帮的四爷,他到底叫什么,却是没有一个人清楚。
不过这人很低调,也没有传出过太坏的名声。只是他确实让人看不透。”
祥叔摇摇头,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和陈乐道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祥叔这个名号,是冯氏商会确定了自己在上海滩的地位后才出现的。
师爷这个名号,却是一直就是这样。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四爷。
身份成谜。
这种打了几十年交道,却连真名都不清楚的人,却是会让人下意识就想要去提防。
“反正你提防着点就行,这人说不出是好是坏,而且老是神经兮兮的。”祥叔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祥叔最后这话他很赞同。
这人确实神经兮兮的。
大冬天拿把扇子在手里,你是姓诸葛吧?!
瞧着现在天下纷乱,要学你那老祖先出山了?
陈乐道又和冯程程聊了一会儿,然后冯程程就被祥叔护送着回去了。
夜未央这里这段时间太不安全了,祥叔可不敢把冯程程一个人留在这儿。
他带冯程程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给斧头帮露个他们冯氏商会的态度。
冯程程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外面传的冯敬尧要招陈乐道当女婿的消息是真的。
你斧头帮搞事情可以,但别给我搞过火了!(未完待续)
第176章 一个十年开始了
在巡捕房待了一上午,该处理的事全部处理完,陈乐道对邓程文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后,便招呼着王六和自己的两个秘书出了巡捕房。
人一走,原本热闹的办公室顿时变得冷清下来。
感受着屋内的变化,邓程文忍不住摇了摇头。
秘书不好干啊,这就又剩自己一个了!
巡长最近也不知道在忙啥,在捕房待的时间越来越少。
邓程文心中琢磨着这事,面露无奈。
他还想好好抱紧巡长的大腿呢,结果巡长现在整天整天不见面,抱大腿都没有机会。
而且巡长的生活太好了,走到哪儿都是两个女秘书随身跟着。
羡慕啊!
想到这,邓程文颇有些气愤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巡长实在太重女轻男了,大家都是秘书,自己凭什么就不能随身跟着。
而且自己还没未婚妻,说不定还可以借着工作的机会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
他心中满满的懊恼。
这危险的想法在心底冒出,邓程文想着想着突然神色一秉。
飘了飘了,该死的,自己怎么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巡长身边的女人,那都是未来的巡长夫人!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心中警铃大作,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自己差点就犯错误了!
邓程文心虚地左盯右看,见没什么人,才长嘘一口气。
赶紧低头,将注意力落回工作上。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自己还是还年轻,一不小心就飘了!
......
车上,王六负责开车,副驾驶坐着章小君,陈乐道坐在王六后面的位置,陈小君则坐在他旁边。
陈乐道看了看坐在前边的章小君,心道一句“敬业”后目光转向窗外。
本来来巡捕房前陈乐道没打算带她一起,但章小君用陈小君也要来为借口,也跟着来了。
对章小君为什么要跟着,陈乐道自是心知肚明。
章小君无非就是想来巡捕房看看情况,看看以后能不能在捕房做点什么“工作”。
对章小君要来巡捕房的事,陈乐道只是稍作思考便同意了。
老周把她安排到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应该还是自己在巡捕房的权利。
章小君潜伏在自己身边,虽然不能用自己的权利做什么大事,但有需要时,说不定就能从巡捕房获得些对他们很重要的情报。
这种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为组织做出贡献的事情,陈乐道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想到章小君,陈乐道思绪就渐渐就飘到了红党身上。
前几天199已经结束,如今已经是190年了。
接下来的几年,国内的局势将会变得波谲云诡,难以预测。
在世界上称雄了几千年的大国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个身小心大的民族将会在这个十年里向世界彻底展现他的野心。
一个没有什么历史但未来却会成为超级大国的国家将会在这个十年里开始崛起。
二战的大序幕,也将会从这一个十年展开。
夸张的说,这又是一个历史的开端。
而他,陈乐道,也将成为这个十年里的一个或许不怎么起眼的人物。
“三十年代就要开始了~”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陈乐道那不知是不是感叹的声音。
三人闻言,除了开车的王六,剩下两人都把目光朝陈乐道看来。
陈乐道对两人笑了笑。
“小君,你姐姐她们在哪里呢?怎么不和你一起来上海?”
虽然两人都叫小君,但陈乐道是看着章小君说的,问的谁自然也不用疑惑。
陈小君收回目光,嘴角撇了撇。
明明我先来的。
她那么大,应该叫大君。
章小君不知道陈乐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只当陈乐道这是随意的聊天。
“在重庆的。”她道。
“你也是重庆人?”陈乐道问。
陈小君耳朵也动了动,她也是重庆人来着。
章小君点了点头,反正她小时候是在重庆长大的。
陈乐道不由笑了。
“难怪你说话一股子川渝味呢。”
这年头还没有未来的普通话,说的是以北方话为主的官话。
当然,在上海滩这地界,最常见的还是上海话。
不过不管哪个地方的话,大概都还是听得懂的,只是多多少少会感觉有点怪。
“重庆好啊,好山好水好地方。”陈乐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反正到了嘴边后就变成这句话了。
未来的重庆虽然比不上沿海,但这年代,能生活在重庆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章小君目光怪怪地看了陈乐道两眼,他总感觉陈乐道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章小君没作他想,虽然重庆冬冷夏热的,但她也觉得重庆确实挺好。
三个老乡三台戏,谁都不知谁心里在想什么。
陈乐道思绪继续飘着,车子很快便到了夜未央,几人下车走进大楼。
“人都到齐了?”陈乐道对走到跟前的丁力问。
他提前通知了今天所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开会,只是不知道人到齐了没有。
“到齐了,都在会议室呢。”丁力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带着几人朝楼上走去。
走进会议室,方艳云、韦正云、宋杰、阿昆全都在里面等着。
陈乐道一进门,几人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众人正要起身,陈乐道按了按手,让众人坐下。
陈乐道今天把所有人都叫回来,既是因为斧头帮的原因,但同时他也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安排。
陈乐道在主位坐下,其他几人也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们和斧头帮的事情,你们都是清楚的,斧头帮肯定是把我们给记恨上了。”陈乐道说。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
“以后大家都小心点,斧头帮的作风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他们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的。”陈乐道对他们说道
几人认真点头,这事不用陈乐道说他们也清楚,和斧头帮结怨可不是开玩笑的。
往前走十年,提到斧头帮,只要是个人就得打个寒颤。
虽然和斧头帮交易黑山时对面显得很是豪气,一点价都没还,但郑虎那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的表情陈乐道记得很清楚。
万事小心为上,在夜未央能凭自己的力量和斧头帮扳手腕之前,还是注意着点的好。
夜未央现在的体量也不可能说什么对斧头帮先下手为强。
出了法租界,他们夜未央这三四百人可不是斧头帮的对手。
上海滩三大帮会之一的斧头帮,毕竟不是以前的丽都和黑山商会能比的。
向几人着重强调了斧头帮的事情后,陈乐道才说起今天这会议的主要事情。
从黑山商会那里收来的两个赌场自然不可能再还给黑山,那是夜未央靠本事吃下来的。哪有还的道理。
这也是上海滩的规矩。
就像当初金胖子的丽都,冯敬尧把人收拾了,丽都也就明正言顺的成了冯氏商会的产业。
冯氏商会能成为上海滩上第一商会,其下不知道有多少个丽都这样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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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敬尧让许文强管理的美华大戏院。那戏院之前是不是冯敬尧的产业,可还说不清呢!
“阿力,”陈乐道目光看向丁力。
丁力身体瞬间坐正了些,知道这肯定是来活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哥。
大哥,来吧,我准备好了!
“麦兰区的那个赌场,把名字改成夜未央俱乐部。以后由你负责。”
丁力闻言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
他没有谦虚的想法,也没想着去客气一下,只是试探着问了下。
“大哥,那之前的赌场还继续经营吗?”
丁力之前向陈乐道建议过在夜未央开个赌场,不过陈乐道没答应。
丁力隐约间感觉自家大哥好像不是很喜欢那玩意。
“你自己看着办,把握好其中的度。尤其是做事之前,好好想想夜未央的规矩。”
陈乐道说到这干脆又向几人重申一遍。
“我们是正经公司,只赚正经的钱,那些歪门邪道,谁都别碰。
搞点娱乐活动没问题,但谁要是敢干不光彩的事,我这里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夜未央的规矩就摆在那儿,谁要敢去干那些明令禁止的事,到时候让我知道了可别指望我会对你们客气。”
陈乐道严肃地对几人说道。
这话主要是对丁力和阿昆说的,这两人一个不安分,一个有前科。
必须时时刻刻都得盯着点,不然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
章小君安静地听着,她一个刚上几天班的小秘书自然没有在这种场合插话的权力。
陈乐道这些话,她听着还算不错。
这人不像那些资本家,一个个就只知道赚钱,只要有钱赚,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情。
章小君心中想什么陈乐道不是很清楚,对丁力说完后,陈乐道又把目光看向阿昆。
“阿昆,霞飞区那个赌场交给你。同样的,名字改成夜未央俱乐部。”
以后夜未央的势力到了哪里,俱乐部就开到哪里,这是陈乐道心中的想法。
未来要是能在华盛顿也开几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问题。”阿昆有些兴奋点头,他没想到这事还能落到自己头上来。
毕竟这会议室内,他的资历是最低的。
不管是宋杰,还是王六,都不是他比得上的。
即使王六那脑子不适合管理,那也应该轮到宋杰头上,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
结果,天晓得呢,这馅饼好巧不巧地就砸在了自己头上。
“对于俱乐部,我不要求你经营得多好。”陈乐道对阿昆道。
“你的主要任务还是我上次说的,把属于夜未央的情报渠道给我建立起来。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韦经理,也可以来问我。”陈乐道认真嘱咐。
情报这玩意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阿昆之前只是金胖子手下一个头目,没经过什么太多的锻炼,不可能一上来就这也会那也会。
陈乐道让阿昆干的,也不是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系统。而只是让阿昆把上海滩三教九流能打通的关系都打通。
让以后夜未央想要知道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直接用钱“招标”。
看着会议室内这三两只大小猫,陈乐道此刻深深感受到了夜未央的人才匮乏。
夜未央发展得太快,其他人的脚步有点跟不上。
给阿昆时间,让他一步一个脚印来,或许他也能锻炼出来。但夜未央显然不会给阿昆那么多的锻炼时间。
三十年代什么都最重要?
人才!枪!钱!
枪现在还好,钱也没达到稀缺的地步,唯有人才,这是个问题。
知识分子们要么就想干革命,要么就是想干革命。根本没几个人瞧得起混社会的。
强哥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
他来上海滩本是想着干正经生意,结果正经生意没干成,差点被人干了。
但即使这样,他也是个一心不混社会的人。
所以人才难寻啊!
一个建立情报系统的事就够阿昆琢磨了,再丢个俱乐部给他,就有点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了。
虽然阿昆看起对此感到很高兴,但那是他的权利欲在作祟。
这玩意每个人都有,也没什么好说的。
夜未央现在就这么几个人,陈乐道也没更好的办法。
反正机会是给了阿昆,他能不能干出头,就看他自己了。
夜未央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一个让内部人才出头的机会。
“阿杰,射击俱乐部那边你盯着点,让他们加快进度。”陈乐道对宋杰说道。
宋杰要负责射击俱乐部,自然不可能再负责其他的事情。
相比射击俱乐部,夜未央俱乐部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以后射击俱乐部,是给夜未央培训“服务员”的地方,是人才基地。
孰轻孰重,陈乐道还是拎得清的。
“我明白,我会让他们加快进度的。”宋杰认真点头。
陈乐道早就对宋杰说过他未来要负责射击俱乐部的事。
所以对于夜未央俱乐部,宋杰根本没什么想法。
加快俱乐部进度这事也不难。
宋杰已经想好了,散会后他就带着汤普森冲锋枪过去,用“芝加哥打字机的声音”来给那些人加油打气,让他们提高效率。
相信效果肯定会很好。
基建狂魔没出现的时代,干什么效率都让人满意不起来。
PS:
说出来都是泪!
四千个字,我花了差不多五个小时.......
我只想说,我也需要一个基建狂魔啊!!!(未完待续)
第177章 他是谁?
安排好丁力几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陈乐道才将目光转向夜未央的天字号工具人——韦正云。
韦正云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像极了等着上司随时来检阅的士兵。
今天这会议主题是会安排夜未央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老板自然不会少了对他这个总经理的嘱托。
他早就等得饥渴难......不对,是迫不及待了
“正云你接下来的工作是最重要的。”
陈乐道看着韦正云,脸色比之刚才似乎还要认真几分。
韦正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无论是不是都并不会影响他端正的态度。
只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然起来,熟练地从衣兜里摸出小本本,取下钢笔的帽子,翻开空白的一页,准备记录老板的交代。
好记心不如烂笔头。
老板如此正式地安排下来的任务,当然需要用笔和纸用心地记下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老板交代的事,都不是小事!——韦正云。
陈乐道见状额头忍不住浮现几条黑线,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这太夸张了点,他差点没用脚趾抠出个三室一厅出来。
这家伙就会搞这些场面活儿,这要活在未来,那还不得一飞冲天!
方艳云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目光变得颇为怪异。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对这位总经理的一些习惯也有了些了解。
不过亲眼看着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她还是感觉有点......额,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丁力以后不在歌舞厅,往后如果再有什么人来歌舞厅找麻烦,那就得你自己解决麻烦了。”
陈乐道对韦正云认真说道。
这事就是他感叹夜未央人才不够的主要原因。
夜未央不过才稍稍扩充了下产业,人就显得有些不够了。
上海滩这地界,即使夜未央已经打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要想着能一直安安稳稳的。
这年代之所以被称为混乱年代,就是因为永远不会缺少搞事情的人。
冯敬尧作为法租界地下无冕之王,尚且有个金胖子和九叔打他的主意,想把他从那头把交椅上给扯下来。更别提威望比不上冯氏商会的夜未央。
韦正云听了点了点头,眉头微沉。
这样一来,他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他干得来斯文人之间的事,但和暴力分子打交道,这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轻吸一口气,韦正云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这事必须得干得漂漂亮亮的。
他韦正云,可不能缺了丁力就干不了活。
夜未央如今眼看越干越红火。跟着老板干,未来的前途也是越来越明了。
这是挑战,同样也是机遇!
韦正云眼角余光瞄了旁边丁力一眼。
这家伙大字不识一箩筐,都在努力认字。
自己没理由让这家伙给甩在身后。
想到这韦正云心中瞬间动力满满。
丁力这家伙指不定还惦记着自己这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位置呢!必须干得比他漂亮。
说完内部的事情,陈乐道开始谈论外部之事。
他看着韦正云,用强调的语气说道:
“东方百代那边赶紧给我拿下,不要再拖下去了。”
东方百代的事情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但迟迟没有谈妥。
这事该有个结论了,夜未央的精力不能全放在这种事情上。
“艳云,等唱片公司的事情谈妥后,你过去担任总经理怎么样?”
陈乐道看着方艳云,她神色显得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陈乐道会把这种事情交给自己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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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片公司目前来说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不过这段日子我另外想了一些歌曲,未来可能需要唱片公司那边出唱片。”
陈乐道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方艳云见状心底认真起来。
管理歌舞厅她还行。
对歌舞厅她很了解,需要做些什么注意些什么她心里都有数。
但唱片是她第一次接触——平日听唱片不算。
“我对唱片行业可不了解。”
方艳云没说自己行不行。
“没关系,什么事都有第一次。
当初建立夜未央的时候,我对歌舞厅这个行业同样不了解。”陈乐道摆手表示不在意。
方艳云好歹是个大学生,总是比阿昆宋杰要靠谱些的。
他连阿昆都敢委以重任,难道还不敢让方艳云去管理一个唱片公司不成。
不会,做着做着就会了。
方艳云见陈乐道这般说,便点头同意下来。
既然他都不担心自己做不好,那自己有什么理由担心呢。
手下的人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了,或许得考虑考虑另外再招几个能干的小弟。
陈乐道又想起了这事。
夜未央现在这点人,太小打小闹了。
安排完所有事情,陈乐道最后又强调了一遍不能对斧头帮放松警惕,然后宣布散会。
......
虹口区,某空手道馆内。
一个顶着小平头,鼻子下留着一撮卫生胡的男人跪坐在一个软垫上,双手摆弄着小桌上的茶具。
在他不远处,另一个穿着日本服饰的男人跪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我们使馆的官员——小野真一——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而你们这些人找了这么多天,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村田斋有条不絮地进行着煮茶的工艺,嘴里不冷不淡的说道。
他的话中听不出什么怒气,只是显得太过平淡。平淡地让人感觉不正常。
说话之人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现在这情况对他而言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
屋内气氛似乎有些压抑。
腿麻了,但现在似乎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我们调查到小野君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他的家中。
但走访了小野君家周围的所有住户,所有人都表示没看见小野君是如何离开的,也没人见到有什么人进入过他家中。
小野君的家里也详细检查过,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
那人声音说着说着就低了下去,显得没什么底气。
正如村田斋所说,他们调查了,但什么都没调查到。
这人说了这么多,说得也几乎都是废话。
调查了几天就拿出这样的成绩,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但他们已经来回调查了几遍,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小野真一从他的家中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如果可以,他们或许应该去找一位叫做阿加莎的女士,请她给他们介绍一个靠谱的侦探来解决这事。
比如那位时常被人误认为法国人的比利时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就不错。
村田斋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了看那人。
他脸上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是眼中神色似乎透露了他对面前这位属下的工作成果很是失望。
“既然不知道小野君去了那里,那就去查一查他为什么失踪。
调查一下他这段时间都跟哪些人接触过,和哪些人发生过不愉快。”村田斋道。
“已经调查过。”这人赶紧答道。
这人也不是傻子,脑子还是有几分的。
一个人失踪了,他失踪前的人际关系自然是必须重点调查的事情。
只是调查出来的哪些东西他认为和小野真一的失踪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没说出来。免得被馆主认为是在水工作量凑数。
“经过我们调查,小野君这段时间并没和什么人结过怨。”
“......”
村田斋眼皮跳了跳,他严重怀疑面前这蠢货是在挑战自己的养气功夫。
说话之人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赶紧补充说道:
“不过在前一段时间,小野君确实做过一些事情。”
不等村田斋发问,他便快速将调查到的关于小野真一和小田两兄弟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最后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被那个陈乐道救了?”村田斋皱着眉头问。
小野真一是猪吗!
本是去帮忙的,结果最后反倒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是的。
小野君找了冯敬尧让冯氏商会派人去杀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但这两人被霞飞路捕房的人带走了。冯氏商会的人并没有成功。”那人点头道。
“小田一郎他和弟弟现在在哪里?”村田斋问。
“他们两人也不见了。
他们被巡捕房的人带走后,后来在街上出现过一次,然后就消失了。”
说话之人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村田斋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变化才继续说道。
“我派人仔细寻找过,但没有任何发现,他们已经在上海滩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
黑龙会在上海滩的力量有限,而且还局限在虹口区域。要想在上海滩找个人没那么容易。
上海滩的商会其他方面或许不怎么样,但在地盘意识上,绝对是十分强烈的。
在日本人没有占领上海前,这些商会可不会给他们这些日本人太多面子。
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你他妈谁啊你!
谁认识你!
“冯氏商会那边怎么说,他们也没有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两人的踪迹吗?”村田斋问。
“我请冯氏商会的人帮忙寻找过,他们说没有发现两人。”
说话之人说到这抬了抬头,看着村田斋,试探着问:
“您是怀疑是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在报复小野君吗?”
村田斋眯了眯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排除了他们的嫌疑?为什么?”
那人想了想,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
“小田一郎知道小野君是黑龙会的人,我认为他们没有胆量敢对小野君做什么。
而且,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也不具备这种能让小野君消失得毫无踪迹的能力。”
据他调查,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不过是两个落魄的浪人。
不仅自身没什么本事,在上海滩也没什么有本事的朋友。
要想这般毫无痕迹的将小野真一从他住处弄走,显然不是他们两人能做到的。
“最后则是,我们和冯氏商会的人都没有调查到小田一郎两人在上海滩的任何踪迹。
如果小田一郎两人还在上海滩,我们不应该什么都调查不到。
我怀疑他们害怕小野君继续派人追杀他们,已经逃离了上海滩。”
这人内心真正想的是小田一郎两人即使能逃过他们的视线,也不可能逃过冯氏商会的视线。
试问冯氏商会作为上海滩的的地头蛇,寻找两个外国人能有什么难度?
两个在上海滩毫无根基的外国人,又凭借什么去躲避冯氏商会的视线呢!
唯一的答案便是两人已经离开了上海滩。
至于冯氏商会故意隐瞒下两人踪迹不告诉他们,这人却是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不是他多相信冯氏商会,而是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根本拿不出足够的报酬来让冯氏商会帮他们这样做。
那冯敬尧是个只喜欢的钱的人,他不认为冯敬尧会冒着得罪黑龙会的风险去帮助两个毫不相干的日本人。
没有利益的事,那种人是根本不会去做的。
村田斋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派人去仔细调查那个陈乐道,我要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帮助小田一郎两人。
另外,我要知道小野君的失踪和他有没有关系。”
村田斋说完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端起茶杯吹了吹水中飘起的热气,浅尝了一口。
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满意笑容。
那人听完快速点头表示明白,接下来的事暂且不说,反正今天这关算是过去了。
“冯小姐的花,你们每天都在送吗?”村田斋突然转变了话题。
那人愣了愣,似乎没聊到村田斋会突然提起这事来。
反应过来后他快速点了点头。
“花每日都在送,但冯小姐都没有收。”
村田斋闻言不由笑了笑。
“没关系,继续送,直到她收下为止。”
村田斋没有因为花被拒收的事而恼怒,似乎反倒是十分欣赏这样的行为。
他嘴角的笑意将他还不错的心情表现的再明显不过。
那人点头应是。
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些什么,抬头看了看村田斋,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村田发现了这人的表情变化。
“我最近听说,冯小姐好像有了喜欢的人,并且冯先生对那人也很喜欢,似乎想要让那人成为他的女婿。”这人小声说道,这消息对馆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馆主一旦不高兴,自己说不定也会倒霉。
他此刻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忽然想起这事来了呢。
“哦,是吗!”
村田斋来了些兴趣,倒是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那人是谁?”
这人闻言看了看自家馆主的神色,犹豫了下说道:
“陈乐道。”(未完待续)
第178章 跟着我干
夜未央歌舞厅外,一辆汽车在前面停下,刘志辉和周文从车上下来。
周文一身花呢西装,头上带着顶鸭舌帽,显得比较有活力,富家公子的气息遮掩不住。
相比周文,刘志辉穿着一身得体的浅灰色西装,两人站在一起,他却是比周文更显成熟些,不像弟弟,倒像是哥哥。
下了车,刘志辉双手插进裤兜,转头四处打量,并没有发现他想象中该有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哥,这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啊。”刘志辉语气里带着点点疑惑。
不是说夜未央和斧头帮闹矛盾了吗,这看着也不像啊!
歌舞厅里依旧有进进出出的客人,也没见着什么捣乱的人。
周文闻言送了这个便宜弟弟一个白眼,抬脚就和刘志辉的屁股来了个亲密接触。
“怎么,你还想在这儿看一场火拼啊!
走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文说完就朝歌舞厅走去,刘志辉在后边赶快跟上。
歌舞厅还有人进出,大门处依旧像以往一样有几个服务员在那里站着,不像是有什么情况的样子。
刘志辉进了舞厅后左右打量着,夜未央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和斧头帮干架的模样,和以前相比根本没什么变化。
两人径自上了二楼找了个卡座坐下,一个眼尖的服务员认出了两人,跑上了三楼。
陈乐道正在办公室监督着陈小君写字,章小君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才来了个服务员,说下面来了两位你的朋友。”章小君走到陈乐道身旁说道。
“朋友?”陈乐道目露疑惑。
今天没人说要来歌舞厅啊?
“有没有说是谁?”
章小君摇摇头。
那服务员只说有两位老板的朋友来了,但他好像也没认出那两人来。
陈乐道点点头,起身准备下去看看。
发现陈乐道的动作,陈小君眼珠子顿时动了动,想放下笔休息休息。
刚抬头就见老板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
“你继续练字,不准偷懒。”陈乐道指着陈小君说道,让章小君留在这里监督她。
夜未央的事有韦正云处理,普通事情找不到陈乐道这里,无聊的情况下陈小君就倒了血霉,被陈乐道押着练字。
“哦...”小心思落空,陈小君有些丧气
章小君也有些失望,她还想跟着陈乐道下去看看陈乐道那两个朋友是谁呢。
前面将斧头帮和冯氏商会与夜未央的微妙关系对姐夫和吕大哥说了后,两人都让她继续注意夜未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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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来,两人对夜未央似乎都很上心。
陈乐道走下三楼,很快便找到了服务所说的他的两个朋友。
“原来是这俩小子。”陈乐道看见了卡座上坐着的周文和刘志辉。
“你们两人怎么来了?还悄悄摸摸地来。”
陈乐道走到两人身旁,说起来他好像也有段时间没见着两人了。
“大哥!”两人异口同声道,脸上带着笑容。
上次之后,刘志辉也跟着周文叫起了陈乐道大哥。
陈乐道再次喜提两个便宜弟弟。
如今叫陈乐道大哥的,都有四个人了——丁力、铁林、周文、刘志辉。
《我在民国当大哥》可还行?!
刘志辉往旁边挪了下,给陈乐道让出位置,周文则是拿起空闲杯子给陈乐道倒了杯酒。
“大哥,我还以为你在捕房呢,没想到你居然在歌舞厅的。”周文一边倒酒一边笑着道。
他两人过来主要是为了来看看夜未央有没有什么事,两人前段时间回了趟苏州老家,刚回上海就听说夜未央和斧头帮闹了起来。
两人佩服自家大哥魄力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夜未央不是斧头帮的对手。
那毕竟是斧头帮,他们都是听着斧头帮砍人的故事长大的。
“巡捕房那边没什么事,这段时间我都在歌舞厅的。”陈乐道随意说道。
丁力几人都被陈乐道派了出去,这里毕竟是夜未央的大本营,只留韦正云在这,陈乐道也担心万一斧头帮来搞事情,他压不住场子。
两人点点头,心里明白陈乐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会在这里。
“大哥,你跟斧头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听不少人都在传呢,那些人七嘴八舍的我也没听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周文关心地问。
严格来说这事他当做不知道是最好的,免得为难。
不过自家大哥有事,他要是不闻不问,他未来也就不会改名叫周卫国了。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看了看两人好奇的模样,将事情大概说了说。
两人如今都是还没在军校历练过的毛头小子,听完前因后果后顿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周文是在学生时代就敢枪杀小日本的存在,他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更别提现在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行了,这事你俩就不用管了,我心里都有数。”陈乐道摆摆手。
这两人现在不过是个学生,手里没兵没卒,除了一腔热血,根本拿不出其他东西来。再说他俩父亲也不可能让他俩乱来。
陈乐道适时转移了话题。
“阿文,我看你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没什么正事做,有没有想过去读军校?”
“军校?”周文愣了愣,这事他还真没想过。
大哥怎么突然想到建议自己去军校了?
“嘿,大哥,我现在怎么能说事游手好闲呢,我在复旦读书不就是正事吗。”周文嘿嘿笑道。
还有什么事能比读书更重要呢!
陈乐道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你确定在那里是为了读书?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周文那点心思,估计现在全在陈怡那儿放着呢。陈乐道都不忍心拆穿他。
“嘿嘿,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周文说着就端起酒杯和陈乐道碰了一下。
陈乐道喝着酒,心中打消劝周卫国现在就去军校的想法。
周文变成周卫国,那是在上海滩爆发第一场战争之后的事情。现在看来,去军校还是早了些。
没有亲眼见到过战争的残酷,没有亲身经历过日本人的霸道,这小子还找不到变身成为周卫国的那个按钮。
“大哥,你怎么想着让我哥去读军校?”刘志辉在旁边好奇地问。
陈乐道转头看着刘志辉,这毛头小子未来也会是一个团长呢!
“怎么,你觉得你哥读军校不合适?”陈乐道随意说道。
既然打消了劝周文去读军校,陈乐道也就懒得长篇大论忽悠两人了。
“那到没有。”刘志辉摇摇头,不知道该咋说。
他既不觉得读军校好,也不觉得读军校不好。
只是觉得读军校,和他们这种人还是有点距离的。
他们三兄弟,除了刘远现在应该已经加入红党外,这两人都还只是个富家公子哥。
事实上周文在一二八事变之前,或许对成为一名军人也没什么想法。
周文对军人的认知改变,还得从未来那次上战场慰问十九路军军人的经历开始。
但一个上一秒还在和他说话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一具尸体后,周文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战场。
目前,周文对军人的看法还停留在当兵的拿军饷,那上战场御敌就是他们的责任这一阶段。
可惜陈乐道记忆没这么变态,那么细节的事他早就记不得了。
“我觉得阿文你拥有当兵的天赋,不读军校可惜了。”陈乐道随便编了个理由将两人糊弄过去,两人也没有多想。
“对了,反正你们俩读书也只是在学校玩?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做点事锻炼锻炼?”陈乐道看着两人,脑袋里突然钻出来个想法。
夜未央现在正缺人才,这两人未来能带兵打仗,那绝对一等一的人才!
就算现在不去军校,那也别闲着啊!
陈乐道看着两人,眼中泛着光芒。
两人都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说出这话来,脸上都是露出愕然之色。
他俩家里都不缺钱,之前还真没人对他们做出过这种邀请。
他周大少在上海滩虽然不像盛家兄弟那样声名远播,但那是因为父亲管教得严。
周公馆在上海滩,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尤其是在两大租界之外的地方。
周文对陈乐道这提议没什么想法,他家里的产业不少,父亲叫他去管事他都不愿去。倒是刘志辉,脸上露出点心动之色。
刘志辉和刘远都不是***的亲儿子,虽然***拿他俩当亲儿子养,周文也拿他们当亲兄弟,但两人都没考虑过接手周家的产业。
现在刘远在警察局工作,有了自己的工作,刘志辉也想干点自己的事。
大哥来上海滩不到一年,就干下这样的事业。要是可以,他还真想跟着大哥学学本事。
刘志辉对上海滩的情况很了解,深知没有背景的情况下想在上海滩立足并搞下这一番事业有多么不容易。
如果真跟着大哥,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陈乐道的话就像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将刘志辉的心撩拨得蠢蠢欲动。
周文看出刘志辉的心思,嘴角悄摸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想到了当初大哥问自己想不想一起入股开百乐门的事。
当时自己也心动了,可惜志辉这小子在旁边提醒了一嘴。
告诉自己“还得问问父亲的意见”,以致于让自己的想法直接破碎。
现在他似乎看到了“报复”的希望。
“志辉,你要是想来跟着大哥干,可别忘了先征求父亲同意。”周文有模有样地提醒刘志辉。
你的梦想,我来击碎!
此刻周文的心思用未来的话来说或许就是——臭弟弟,吃我一记大威天龙!
“嗯,我还真想来跟着大哥学点本事。回去我就请示一下父亲,他应该会同意的。”
刘志辉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周文见状眉头忍不住挑了挑,这小三的反应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刘志辉也不敢肯定父亲会同意此事。
如果这是饭厅之类的,或许没什么问题。
可惜这是歌舞厅,尤其是现在夜未央还正和斧头帮闹矛盾!
这事或许多多少少有点悬。
“没关系,回去询问一下周老先生的看法。如果周老先生同意,那我这里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陈乐道拍了拍刘志辉肩膀。
周老先生是革命老前辈,即使从政坛中淡出了身影,影响力也依旧不小。
要是能让他的儿子来夜未央做事,那夜未央的含金量无疑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说不定什么时候夜未央还能狐假虎威一把。
反正能忽悠到一个是一个,哪怕这个也不一定能来,他也不会吃亏。
陈乐道打着这样的心思,嘴角笑容也是更加灿烂。
周文这小子当阔少当习惯了,在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厉害之前,这阔少爷的性格一时还改不了。
周文不来,刘志辉能来也不错。
周文这小子要是真跟着自己干,那也确实有点可惜了,毕竟周文是个打仗的人才。
最适合他的还是上军校,按照原定的轨迹去德国学习特种战术,然后归国揍小鬼子。
相比周文,刘志辉军事方面的天赋稍差一些,耽误了当兵,说不定也能在自己这里干出点事业来呢!
三人又干了一杯,在酒杯的碰触声中,继续闲聊着。
“那人就是陈乐道?”
陈乐道三人喝着小酒的同时,在他们另一边,有两人的目光正看着他们。
“是的,”山本秀中看了眼陈乐道,对村田斋点头。
昨晚山本秀中告诉了村田斋关于陈乐道和冯程程之间的事后,村田斋就对陈乐道提起了几分兴趣。
村田斋对冯程程谈不上喜欢,但冯氏商会在上海滩的势力很受黑龙会的看重。
如果能娶了冯敬尧的女儿,然后借此将冯氏商会掌握在自己手中,村田斋自无不愿。
一旦掌控冯氏商会,那他村田斋也能一越成为黑龙会的高层,而不再只是一个黑龙会在上海滩的负责人。
“呵呵,很年轻,难怪他能吸引冯小姐的注意。”村田斋看着陈乐道的侧脸笑了笑。
山本秀中见自家馆主这模样,抿了抿嘴,颇有几分费解。
他实在想不通那位冯小姐喜欢这个中国人,馆主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这难道不应该生气,甚至雷霆大怒才对吗?(未完待续)
第179章 不要讲道理
白天的夜未央相比夜晚时要多那么一许清净,二楼的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人,大都跟旁边之人有说有笑地闲聊着。
夜未央的服务员在舞厅内四处走动,既是在送餐,同时也起到一个移动摄像头的监控作用。
就在村田斋打量陈乐道时,夜未央的服务员也注意到这俩不太对劲的人。
老板交代过,这段日子要格外打起精神,防备有人来舞厅捣乱。
斧头帮和自家商会那点事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因此这些天所有人都是格外谨慎。
凡是在舞厅内鬼鬼祟祟,行为稍显不正常的人,就会变成重点盯防对象。
村田斋这两个目光一直在老板身上游离的家伙,自然而然便成了一众服务员心中的重点防范对象。
自黑山商会一事后,陈乐道在夜未央服务员心中的威信可谓是与日俱增,所有人对其都格外敬重。
任谁遇到这样一个不仅发工资,遭遇“工伤”还会积极报销,并且还会安顿其家小的老板,想必心中都会对其格外敬畏。
更别说这位老板还是因为死了一个兄弟,就敢带着他们跟斧头帮干架的人。
这样的老板,值得追随。
且不说陈乐道这次搞掉黑山商会,从中获得了多少物质上的利益。
单是收获夜未央这一众服务员的人心,他就稳赚不赔。
钱好挣,人心难收。
夜未央内部万众一心的情况下,村田斋这两个时不时就看看他们老板,目光鬼祟的外国人,自然逃不过一众服务员的火眼金睛。
村田斋和山本秀中的眼神当然并不鬼祟,他俩都是光明正大地在盯着陈乐道看,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收敛。
这片土地上,又有什么能让他们收敛呢?
死去一百多年的乾隆老皇帝?
还是那个没事就喜欢大摆寿宴的太后?
不过两人这种行为落在服务员们眼中,自然就是鬼祟了。
五短身材,小胡子,眼神飘忽不定,这不是鬼祟是什么?
村田斋鼻子下面那一小撮特立独行的傲娇卫生胡,将其身份暴露得淋漓尽致。
卫生胡只流行于德国和日本,未来几年会被德国的那位小胡子将其带到顶峰,然后就会走向衰败,逐渐被淘汰。
值得一提的是,喜剧电影大师卓别林先生的经典形象里就有那么一撮小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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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那小胡子盯着老板大半天不转眼,服务员担心这两人对自家老板有点不好的想法,赶紧挪动脚步朝陈乐道走去。
陈乐道正和周文两人闲聊着,得到服务员的提醒,侧头朝村田斋两人方向看去。
陈乐道目光和小胡子相对,本能地想皱眉头,很快又忍住。
日本人怎么来歌舞厅了!
看到那撮特立独行的小胡子,陈乐道内心本能地生出一丝反感来。
不管日本人中有没有好人,他都难以对日本人提起好感来。
这就好似男朋友会讨厌女朋友的男闺蜜一般,没什么理由,就是不喜欢。
村田斋和陈乐道四目相对,他不仅没有回避,反倒朝陈乐道微笑着点了点头,举着酒杯朝陈乐道走来。
“大哥,那家伙是谁?”
周文和刘志辉也发现了朝他们这边走来的村田斋。
见到那抹惹人厌的小胡子,两人都是皱着眉头,低声对陈乐道问。
他俩扭起来的眉头掩饰不了他们心中对日本人的不爽。
两人也不屑于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村田斋目光看向两人,两人直接转头无视了他。
那一看就知道是日本人的家伙,两人都对其喜欢不起来。
虽然抗日战争还没爆发,上海滩的一二八事变也还没发生。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厌恶日本人。
那些日本浪人、武士平时挎着武士刀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时不时还对一些路人动手动脚,几乎全是些混蛋,名声早就谈不上一个好字。
战争的爆发,不过是加剧了人们心中对日本人的不满与愤怒,继而爆发反抗。
当年的二十一条,至今也还在不少人心中扎着根刺。
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些在大街上游行示威的青年学生,也早已不是只会凭一腔热血喊口号的人。
“不认识,”陈乐道摇头。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胡子。
村田斋很快走到三人面前,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心中有些迷糊,不知道面前这家伙想干什么。
“鄙人村田斋,村田空手道馆的馆主,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陈老板。”面对三人目光,村田斋手里端着酒杯,口中说着纯正的中国话。
一边说,还一边朝陈乐道微笑着。
除了那一小撮胡子和身上那股子做作的气息,村田斋和中国人没有太大的不同。
不过即使没有那撮胡子,单凭身上特殊的挨打气质,也让人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家伙不是中国人。
学中国学了千百年,又朝西方学习,不可否认他们学到了一些好东西。
可惜这些东西却是没能让他们活出个人样来。
看着嘴角带笑的村田斋,陈乐道眉头微蹙。
“村田君找我有什么事吗?”
暂时还没摸清这人的套路与来意。
陈乐道只能试探着问。
“当然。”村田斋点头,嘴角带着那浅淡的笑容。
明明那笑容显得很亲切,但陈乐道对面前这人却是依旧生不出好感,甚至更加厌恶几分。
听说有些畜生就是一边猖狂大笑,一边屠杀着无辜的平民百姓。
后世的各种电视剧,多多少少让陈乐道对这些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家伙形成些刻板的印象。
不过面前这人,厌恶他也没什么不对。
村田斋,这家伙不就是之前小野真一说的那个他在黑龙会中的上级吗!
小野真一当初的话在陈乐道脑中一闪而过。
陈乐道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这家伙是因为小野真一的事情来的吗?
狗鼻子倒是挺灵。
陈乐道心中刚闪过这心思,村田斋说话了。
这个小胡子先对陈乐道身后的周文和刘志辉点了点头,不过两人没心情搭理他,无视了他的礼貌和客气、
两人对日本人都没什么畏惧,尤其是周文。
因为上次小田次郎的事情,他对日本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好感。这些玩意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村田斋笑了笑,对两人的无视毫不在意。
“陈老板,我来这里是想找你打听一下关于小田次郎和小田一郎的消息。”村田斋说道。
陈乐道心中一动,面上没什么变化。
村田斋盯着陈乐道双眼,却是没能瞧出个什么来。
“村田君找错人了吧?你打听日本人的消息怎么打听到我这里来了?”
陈乐道双眼毫不闪避地和村田斋对视,眼中没有一丝心虚。
村田斋笑了笑,只听他继续道:
“我们领事馆有一位官员失踪了,失踪之人和小田一郎与小田次郎有些纠纷。
我们怀疑他的失踪和这两人或许有关联,正在寻找这人。
不知道陈老板对两人有印象吗?”
周文听到村田斋这话眼神一动,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陈乐道一眼,心道那两人不是在大哥手下做事吗?
周文记得大哥当初还派人去和他说过这事。
陈乐道摇了摇头,对村田斋道:
“我每天需要接触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每个人的名字都能记住,恐怕要让村田君失望了。”
村田斋没有失望,而是继续道:
“我们调查到这两人在失踪之前,在霞飞路捕房出现过一次。
从霞飞路捕房离开后,两人不久就消失了,我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陈老板这里得到些什么线索。”
“如果是这样的话,村田君最好亲自去捕房问一问,或许捕房会有相关记录。”陈乐道一幅公事公办的语气。
捕房的案子都是隐秘,他怎么能可随意告诉村田斋呢!
找杀人的人给你被杀之人的尸体,你可真是个小可爱。
陈乐道心中对村田斋嗤之以鼻,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周文转了转眼珠,想了想突然开口,小声提醒陈乐道。
“大哥,当初在街上和我有过冲突的日本人就叫小田次郎,他当时被铁大哥抓了起来,后来又被放了。”
周文一边说,还一边露出气愤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不爽那个小田次郎。
“哦,就是那两人吗?”陈乐道听了恍然大悟地点头,不过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过这事太久了,确实有些记不清了。”陈乐道一幅遗憾的语气。
“村田君如果要想知道这两人的事情,我建议最好去巡捕房问问,捕房里应该有相应的记录。
我对这事想不起来太多,可能提供不了村田君想要的帮助。”陈乐道会议过后,摇了摇头。
村田斋笑着点了点头,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没关系,那就打扰陈老板了。”村田斋对自己刚才的冒昧道着歉。
村田斋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陈乐道微笑着点了点头,将酒杯放在旁边桌上。
“陈老板,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送。”陈乐道点点头。
看着村田斋两人离开,三人再次坐下。
看着陈乐道,两人眼中都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对视一眼后,由周文问了出来。
“大哥,刚才那家伙是什么意思?那两个日本人不是在你手下的吗?”
周文压低声音说道,说话时还看了下周围,确定旁边没人能听到他说的话。
看着周文神神秘秘的模样,陈乐道不由笑了笑。
“是在我手下的。”他点点头。
这事当初还是他派人去告诉周文的,自然没有否认的必要。
而且刚才周文这小子脑子转得还挺快,懂得打掩护。
“前段时间有个日本人出钱买凶,找了两个杀手来杀我。”陈乐道说。
他说得平淡,但两人却是瞪大了双眼。
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然后呢?”刘志辉接着问。
“还能怎么然后,当然是失败了,不然你们现在哪还能见到我。”陈乐道对两人笑了笑,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
“那个日本人就是刚才那人口中说得那个失踪的领事馆官员?”周文眼睛瞪大了些。
他眼中没有担忧,没有害怕,而是隐隐有些兴奋,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这小子现在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
“嗯。”陈乐道点头,不再吊两人胃口。
“我让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将那个日本人绑了回来。”他轻飘飘地说。
如果是其他人,陈乐道或许不会告诉对方。
但这两人未来都是一心带兵打日本人的,他知道两人是什么人,没这方面的顾虑。
两人都是聪明人,即使他不说,只怕两人自己也会猜到。
周文刚才那模样,分明就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心中猜测被证实,周文眼睛瞪得更大了些,眼中满是对大哥的佩服。
“大哥,人呢?”他像个小孩似地悄声问道,眼中闪烁着兴奋。
周文早就看那些在上海滩耀武扬威的日本人不爽,他也想收拾那些人,但他敢闹事,他父亲就敢收拾他。
在没被刺激的情况下,周文还是很有理智的。
父亲的棍棒教育,他小时候没少经历。
刘志辉显得比周文冷静些,虽然也有点点兴奋,但他更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周父不是亲爹,刘志辉和刘远两人的性情都没有周文这般跳脱,显得更加冷静。
“埋了。”陈乐道说。
听到这话,周文说不出为什么会兴奋,但他就是很兴奋。
大嘴咧着,笑容满面。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这大哥是真牛逼!
日本人又怎样,说杀你就杀你,一点都不犹豫。
他就佩服大哥这种做事爽快果断的人。
虽然从没在江湖上混过,但他周文平时也没少接触道上的人,他身上有时候也有些江湖匪气。
刘志辉抿了抿嘴,突然感觉自己想来这里工作或许有点欠考虑了。
这个二哥就已经有点不好招架,但大哥看上去比二哥好像还要更厉害一些。
那是小日本,是使馆官员,不是大白菜啊!
“大哥,这不会出事吗?今天那个日本人可都找上门来了。”刘志辉小声道。
“没事,”陈乐道摇头。
“日本人杀的日本人,他即使调查了出来,那也是他们日本人之间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陈乐道随意说道。
当初之所以把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留下,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日本人杀日本人,即使你调查出来真相,跟我陈乐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你们大日本帝国的骄傲子民还会听我的话不成。
对付日本人,陈乐道觉得就要学习曾经那位东北大帅的作风。
你不讲理,那我也没理可讲。
再说对待强盗,只要有拳头,那还有什么理好讲的呢?(未完待续)
第180章 想开了我不成?
“馆主,我们现在去哪里?霞飞路巡捕房吗?”
山本秀中充当着村田斋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后座的村田斋。
陈乐道刚才的话山本秀中都听在耳中,现在要继续调查下去,似乎只能去巡捕房那里寻找线索。
村田斋看了看山本秀中,摇了摇头,面露无奈。
自己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属下。
“山本,你知道英国的阿瑟.柯南.道尔爵士吗?”村田斋说。
“阿瑟.柯南.道尔爵士?”
山本秀中念了念这个名字,一边开车,脑子里一边快速搜索这个人名。
很快,山本秀中便迷茫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能被叫做爵士,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请馆主指教。”山本秀中道。
村田斋点了点头,似是在赞同山本秀中的话。
柯南.道尔爵士,那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他是一名作家,侦探小说作家。
他笔下的福尔摩斯侦探是一个很会动脑子的人。”村田斋道。
“我建议去你去看一看他的作品,相信你会受益良多的。
那些书对你的脑子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补品。”
“嗨!”山本秀中一本正经地点头。
山本秀中心中有点高兴,馆主似乎越来越重视自己了。
这是馆主第一次给自己推荐书籍,这是必然要去看的。
只是这是英国的作者,要找他的书,或许有些困难。
山本秀中脑子里琢磨着看书的事。
他并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但这是上司推荐的,自然另当别论。
想着想着,山本秀中突然发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那个侦探是个很聪明的人,那些书对我的脑子是不错的补品......
所以馆主是觉得我不够聪明吗?”
一边开着车,山本秀中一边陷入自我怀疑中。
村田斋坐在后面看着山本秀中那模样不知该说什么好,摇了摇头道:
“不去霞飞路捕房,回道馆。”
“好的,馆长。”山本秀中闷闷地答应一声。
村田斋没心思搭理山本秀中这个木头疙瘩的小情绪,他心中琢磨着刚才和陈乐道的对话。
陈乐道的形象再次浮现在村田斋脑中,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陈乐道的那双眼睛。
两人对视时,陈乐道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东西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山本,你认为陈乐道是什么样的人。”
村田斋想着想着不由问了出来。
这是村田斋的习惯。
每当思考一个问题时,村田斋总会想听听旁人的看法,以免自己的主观心理会影响到正确的思考。
山本秀中闷头开车,脑子还在琢磨着馆主是不是嫌自己太笨。
听到村田斋这话,陈乐道的形象下意识便在心中浮现。
山本秀中一边回想陈乐道的形象,一边道:
“长得高,比我们都高;五官端正,鼻梁比较高;还有......”
村田斋:emmm......
问这人简直就是个错误!
若非山本秀中很听话,做任何自己交代的事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那村田斋真想现在就把这人一脚踹回日本老家去当个渔夫。
“这个夜未央歌舞厅很不一般,尤其是他们的老板。”
村田斋不想再听山本秀中的废话,他将刚才想到的一些东西说了出来。
陈乐道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厌恶。
村田斋很肯定这一点。
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追求冯小姐,所以厌恶自己。
而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又不好爆发吗?
村田斋感觉自己这个推论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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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
没从陈乐道的眼神中看出对自己身份的顾忌!
村田斋心中一抹灵光闪过。
他很确定陈乐道知道自己日本人的身份。
自己不仅主动说了名字,而且自己漂亮和严谨的卫生胡,也很有辨识度。
整个亚洲,只有帝国的子民才会留这样的胡子!
知道自己身份,但陈乐道看自己的目光和其他人却不同。
其他中国人看自己的目光,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顾忌之类的眼神。
他们不敢得罪自己,只能用那种小心翼翼或者讨好的眼神看自己。
但陈乐道不同,他的眼神比起其他人要特殊一些。
村田斋也解读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只是能感觉到那绝对不是喜欢自己的眼神。
“有意思。”村田斋嘴里低念,最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乐道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这甚至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陈乐道为何会有那种复杂的眼神呢?
村田斋心中对陈乐道生出些兴趣。
这人似乎很有意思。
山本秀中不是很理解村田斋的意思,他不知道那个歌舞厅和歌舞厅的老板到底有什么不一般。
“山本,回去后派人好好调查一下夜未央,尤其是他们的老板。”村田斋道。
村田斋这次来夜未央,本不是为了小野真一之事,他只是想来看看这个让冯敬尧和他女儿都喜欢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村田斋虽然对冯程程谈不上任何喜欢的感情,但他见过冯程程,那个女孩很漂亮。
对于自己在一个女孩心中输给另一个男人这事,村田斋心中还是有点儿在乎的。
“老板,你是怀疑小野君的失踪和夜未央有关系吗?”山本秀中呐呐地问。
这话他之前便问过。
反正他是没看出小野真一的失踪和夜未央有什么关系。
山本还记得周文说的话。
周文和小田一郎兄弟两人明显是有仇怨的,而陈乐道是周文的朋友。
如果小野君的失踪真是小田一郎兄弟两人干的,那陈乐道作为周文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和这事有关系呢!
山本秀中有些想不通馆主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觉得自己这思路没错。
村田斋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小野真一的失踪和夜未央有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是单纯的对陈乐道感兴趣。
虽然只是短短地交谈了几句话,但陈乐道给村田斋留下的印象却很深刻。
......
送走周文和刘志辉,陈乐道再次回到三楼。
陈乐道本打算回办公室,但路过韦正云办公室时停下了脚步。
想到刚才和村田斋的对话,陈乐道干脆推门走进办公室。
“老板。”
韦正云正坐在桌子后边,伏笔写着什么。见到陈乐道,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坐。”
陈乐道挥手示意。
“斧头帮那边没什么动静吧?”陈乐道问。
“没有,安排去盯着斧头帮的人没传消息回来。”韦正云道,“要是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老板的。”
陈乐道点点头,没说话。
斧头帮那边不知道在搞什么,不过只要不来找麻烦,那就是好事。
夜未央的力量在逐渐增强,斧头帮越晚找事,夜未央也就越强几分。
“嗯,让那些兄弟自己小心点,毕竟是在斧头帮的地盘,小心别暴露。”
韦正云点点头。
“另外,你告诉宋杰,最近让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都别路面。
日本人在查小野真一的事,已经怀疑到他们头上了。”
陈乐道说起刚才的事。
“老板,这不会出什么事吧?”韦正云有些担忧。
这年头这些外国人在片土地上可是很珍贵的,就这么死了个人,还是领事馆的官儿,搞不好会闹出大事情。
韦正云虽然不是干政治的,但对那些外交事件也有过耳闻。
“呵呵,怕什么,真要出了事,就把小田一郎两人摆到明面上。
他们日本人狗咬狗,犯得着我们什么事。”
陈乐道随意说道。
领事馆官员无缘无故失踪,这事确实不小。
但真要闹大了,陈乐道也想好了退路。
日本人真要把这事搞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那正好让给他们好好丢个脸。
“老板,你是说闹大了就把小田一郎两人交出去?”韦正云试探着问。
老板好像很不喜欢日本人,这事真要闹得不可开交,说不定老板还真会这么干。
“想什么呢!”
陈乐道瞪了韦正云一眼。
堂堂总经理,怎么能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来!
“小田一郎以前是可恶的日本人,现在既然跟了我,那就是从良,改头换面了!”陈乐道瞪着韦正云高声强调。
“不管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只要真心为咱们夜未央办事,那就是自己人!”
见老板瞪眼,韦正云才知道自己想差了,赶紧点头称是。
原来老板还是个有节操的人!
韦正云说着就要掏小本本将老板的刚才的话记下来,陈乐道在旁边看得满头黑线。
“行了行了!”陈乐道挥了挥手。
韦正云这家伙拍马屁老是润物细无声的,陈乐道老是一不小心就被他拍着了,现在已经是格外警惕。
韦正云一脸无辜地看着陈乐道,不知道这是咋了。
对于小田一郎两人,陈乐道真正的心思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要是小日本不要脸地把小野真一的死栽赃到其他人身上,借此找国民政府的麻烦。
陈乐道还真说不好自己会怎么做。
虽然咱是红旗下长大的娃子,一颗红心向着党。
常校长做的一些事也很不体面,但也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日本睁着眼睛说瞎话,借自己的刀去捅咱自家人。
不过人是不能交的,要是有机会陈乐道还想搞个日奸杀手组呢!
把人交了,名声也就坏了。
不是魏武帝,就别学“宁我负天下人,勿宁天下人负我”。
那是高端操作。
事没发生,陈乐道一时还没想好对策,这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略过这个话题。
“正云,你手下有没有能力比较强的人,那种能接你班的。”
两人走到一旁的待客沙发上坐下,陈乐道对韦正云问。
“啊?”韦正云眼睛睁大了些,目光有些懵。
咋回事?老板想要撤我职?
而且还要我给找个接替自己位置的人出来?
笑容逐渐消失。
韦正云一瞬间想到许多东西,心中想着自己是最近工作哪里失误了,还是哪里不小心让老板那小心眼惦记上了。
见韦正云眼珠子转个不停,陈乐道就知道这家伙想歪了。
“我和盛小姐还有赫克托几人要开一家大型歌舞厅,叫百乐门。
百乐门建立起来后,我打算让你去百乐门当总经理。”陈乐道进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韦正云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眼珠子也不乱转了。
原来是好事啊。
早说嘛,老板!
韦正云心中有一个槽,却有点不敢吐出来。
“百乐门...”韦正云反复念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这名字不错。
“老板,大型歌舞厅,有多大啊?”韦正云好奇问道。
如果只是和夜未央差不多,或者稍大一些,那他觉得就没必要了。
那样就只是平调嘛,而且还得更加辛苦。
一家新开的歌舞厅,不知道得忙成啥样,夜未央可是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呢。
“好大?”
陈乐道想了想,双手张开比划了下。
“这么大!”
“(⊙_⊙)?”
呵呵,老板你可真幽默......
“目标是开一家远东第一的歌舞厅,到底多大,你自己想吧。”陈乐道说。
远东第一大!
韦正云听到这话,双眼一亮。
心中逐渐火热起来。
老板好像是从来不开玩笑的吧。
应该是这样的!
“老板,没问题,我肯定能干好!”韦正云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陈乐道无语,这小子也太不体面了。
“我知道你能干好,我是说你要是走了,有没有人能接你的班。”
陈乐道这话让韦正云皱起了眉头,能接他班的人,目前夜未央好像还真没有。
陈乐道倒是知道有两个人,一个许文强,一个刘志辉。
但强哥喜欢自己当老板,而且主意太正了点,不像是能在陈乐道手下做事的人。
两人做朋友还好,其他的可能就不兼容了。
至于韦正辉,现在看年轻了点,不过距离百乐门开业也还早,可以让韦正云先带他一阵子。
只是刘志辉后面还有个周老爷子,不一定能来夜未央这里做事。
周家下面的那些产业,不比夜未央多少。
“这事你留点神,要是发现有潜力的,那就好好培养培养。”陈乐道拍着韦正云肩膀道。
陈乐道也了解夜未央的情况,不少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认识的那几个字,也是来夜未央后才认识的。
这样的情况要想找人出来接手韦正云的总经理位置,确实有些难。
陈乐道忍不住摇摇头,夜未央还是底蕴差了点。(未完待续)
第181章 我真不想当老大
宽阔的大房间内,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红木长条会议桌,桌子两边靠背椅上都坐着人。
林子荣坐在主位,主持着斧头帮的高层会议。
所有人都看着林子荣,等着这位老帮主的发言。
轮年纪,林子荣比冯敬尧还要大上几岁。
冯敬尧才六十,而林子荣已经在奔七,就快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老帮主突然变得喜欢让斧头帮的高层像现在这般齐聚一堂来开会。
这样的会议本不应该存在于斧头帮这种帮派组织之内。帮派组织,向来都是一言堂的。
粱山那么多牛逼轰轰的人物,不也是一个黑炭头说了算。
斧头帮应该像冯氏商会那般,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斧头帮,本应该是林子荣的一言堂才对。
“都说说吧,你们怎么想的,夜未央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林子荣敲了敲桌面,声音在屋内响起。
斧头帮这次和夜未央的接触中,算是吃了一个亏。
花钱将自己人从别人手中买回来,这对斧头帮而言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什么时候斧头帮,需要这般行事了?
这让同行听了,得笑掉大牙,让外行听了,得说你胡说八道。
斧头帮的霸道,那是深入人心的。
斧头帮内的人对拿钱赎人这件事的意见不一。
不过因为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四爷,因此没人敢对这件事说什么。
这件事上,四爷给出的理由没法反驳——
黑山给帮主挡过刀子,所以首先要做的是把黑山从夜未央全乎的带回来。
这是四爷给出的理由。
黑山要是出了意外,帮主林子荣在上海滩无异于颜面扫地。这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毕竟一个给你挡过刀的人你都护不住,你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上海滩大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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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都是格外在乎自己的名声和颜面的。
林子荣不在乎自己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但他在乎自己讲义气的名声。
义气不值钱,但却是帮派中人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的。
林子荣虽然被不少人恨进骨子里,但义气,一直都是他的标签。这是他少有的闪光点。
不管付出了什么,至少黑山是全乎的回来了,没让老爷子讲义气的这点名声被丢掉。
首要任务是完成了的。
闷亏斧头帮已经咽下去了,但现在,丢掉的场子也是时候该找回来了。
斧头帮的便宜,不是谁都能占的。
郑虎这次没发言,上次该表现出来的都表现出来了,这次是玩真的,得慎重。
四爷依旧不说话,把玩着他手中的扇子,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态。
见这两位都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保持着沉默。
林子荣一众义子中分为两派,一部人目光看向郑虎,摆明了是唯虎哥马首是瞻。
另一部分则是看向另一人——三爷冯文鸿。
冯文鸿和郑虎一样,都是林子荣的义子,一个老大,一个老三。
别问老二去了那里。
冯文鸿此刻同样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要当出头鸟的意思。
这种时候谁出声,对付夜未央的活指不定就会落到谁头上。
夜未央虽然才在上海滩出现不到一年,老板更是个黄毛小子。
但冯文鸿已经派人调查过,知道那夜未央不是块好啃的骨头,真要张口就去咬,指不定会被崩掉一嘴牙。
没点好处,没点看不见的利益,冯文鸿不愿意去白忙活。
林子荣话音落下后,屋内就一直保持沉默。
你不出声,我不发言,大家一起尴尬。
“帮主,我看还是你直接拿个主意吧!”
帮内一个老人见僵持着不是回事,给林子荣搭了句话。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半养老状态,谁上都轮不着他,等这会结束了,他还得回去陪他的小心肝呢。
打了一辈子架,现在老了,他也得享受享受。
林子荣眼皮动了动,扫了眼屋内众人,见没人说话也不恼。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每次开会都是这么个情况。
“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林子荣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膝下无子无女,现在也是时候定下个继承人。
不然哪天不小心人没了,帮内就乱了。”
林子荣倒是丝毫不忌讳自己老了这事,逮着什么说什么。
继承人这话题一抛出来,不少人的目光顿时就变了。
虽然不知道这事和夜未央有什么关系,但这不要紧,他们有耐心听下去。
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帮主继承人的事他们私下虽然没少谈论,但帮主亲自说出来,却是第一次。
这意义可不一样!
林子荣六十早已有余,也是时候选个继承人出来了。
不少人这个年纪的时候,墓坑都已经挖好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林子荣身上。
唯一不拿这事当事的人,似乎只有拿着折扇的四爷。
不管林子荣说什么事,四爷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即使换帮主这样的事,他也不打算多加理会。
林子荣没去管这个特立独行的师爷,继续说道:
“你们都是帮内的老人了,斧头帮能有今天,你们的功劳都不小,缺了谁都不行。
所以选帮主继承人这事,我打算给在座的所有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林子荣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按道理而言,在座这么多人,能有机会继承帮主位置的人只有林子荣的一干义子。
虽然是义子,但义子也是子。
没有亲儿子的情况下,位置自然就是由义子来继承。
而这些义子中,又以大爷郑虎和三爷冯文鸿为首。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真正有机会继承帮主之位的人,也只有这两个而已。
只是听帮主这话,似乎事情的发展还有点不一样。
一些人的心思跳动了下,期待着林子荣接下来的话。
如果可以,那当然谁都想坐一坐帮主的位置。
林子荣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将所有人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他继续道:
“选帮主,那自然就得选个有本事的人,选个能带着斧头帮走得更远的人出来。”
郑虎和冯文鸿脸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耳朵却都是竖了起来。
这事老爷子没事先知会过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夜未央我了解过,”林子荣继续说着。
“开业不到一年,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国外回来的,说着中国话,但是个外国人。
这姓陈的小子是个有本事的,他手下那个夜未央歌舞厅现在有几百号人,而且自己是巡捕房的巡长。
这人在法租界的关系很硬,那些法国人似乎都拿他当自己人。
也就是说,这小子长得虽然和咱们有些像,但他跟那些黄毛是一样的,都是外国人!”
说到这,林子荣敲了敲桌面,大声强调。
“那些外国人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平时也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招惹那些家伙,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林子荣说了这么多,众人还是没太听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夜未央,一会儿又帮主继承人的。
“这次你们所有人公平竞争,谁能把夜未央给打垮,用那小子的人头证明自己的实力,下一任帮主的位置就是谁的。”
林子荣将众人最想听的话说了出来。
不过听到这话,原本心中还有点期待的几人,心思却是一下子便落了空。
帮主这里说得轻松,但这活干起来可没这么轻松。
单那小子法国人的身份这一点,就没几个人敢动他。
可不是什么人都像陈乐道那么莽。外国人在陈乐道眼中就是盘菜,他想夹谁就夹谁,没点子顾忌。
对他们这些人而言,除非是逼不得已,不然他们可不想去得罪外国人。
大家在上海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动了法国人,那在这上海滩可就待不下去了。
当初冯敬尧对付杜邦,也不过是想着把人逼走,而不是直接弄他。
弄他容易,但后果却不是那么容易承担的。
更别说那小子背后还站着个冯敬尧。
就是帮主林子荣,都得给冯敬尧几分面子,更何况他们。
思及这些,不少人刚升起的小心思顿时就被打消了。
帮主这个位置固然好,但坐上去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他们能拿得出来的。
林子荣不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他只是继续说道:
“话先说在前面,杀那小子简单,随便找几个杀手就能得手。
只要有钱,就是三岁的娃子都能办到。”
三岁的小孩办得到办不到这事在座的人不知道,但他们知道他们是绝不会去干这种容易掉脑袋的事的。
外国佬要是那么容易杀,那也容不得那些小日本在大街上张牙舞爪,肆意乱来了。
“我说的打垮夜未央,是把整个夜未央给我拿下,而不只是那姓陈的小子死了就行。
这小子的死,不能牵扯到斧头帮。
你们怎么做我不管,但不能把事后的麻烦给带到斧头帮来。
我选的是有能力的帮主,而不是选一个需要斧头帮帮他擦屁股的废物。”
林子荣敲着桌面,将要说的全部说了出来。
他也不管这事合不合理,张口就来,反正该为这事头疼的又不是他。
要收拾掉夜未央,同时还不能把麻烦给带回斧头帮。
这特么还怎么玩?
这不就是让他们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力量,而不能借斧头帮的名义行事吗!
不少人傻了眼,直接放弃了那本就不该有的想法。
帮主什么的,谁喜欢当谁就拿去,反正我是不想当的。
郑虎还是那个样,只是脸上表情似乎变得苦了几分。
冯文鸿微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脸上表情同样看不出他是个什么心思。
至于四爷,依旧玩着他的扇子。
反正谁当帮主都轮不到他这个玩扇子的当,他只管玩自己的。
“我提醒你们一点,不管是那小子法国人的身份,还是他背后站着的冯敬尧,都是不小的麻烦。
你们要是把麻烦惹上了身,斧头帮是不会出面的,你们需要自己解决。
现在当帮主的机会我给你们了,要不要去争一下,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还有几年活头,等得起,什么时候谁办到了这事,谁就来接我的位置。”
林子荣不紧不急地说道,说完见众人不说话,又继续道。
“今天所有人都在,正好能做个见证。
我说的这些,谁要是做到了,谁就是斧头帮下一任帮主。
你们谁要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就赶紧说出来,要是没有,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林子荣说完看向众人,等着他们给出反应来。
没个带头的说话,众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子荣将目光看向一直玩扇子的四爷身上。
“四爷,你是咱们斧头帮的智囊,你说说你的看法。”
一声四爷,将四爷在斧头帮的地位全部体现了出来。
郑虎在外界被称作斧头帮的大爷,听着比四爷地位还高些。
不过虽然都是爷,但意义可不一样。
林子荣喊郑虎,高兴的时候喊个虎子、老虎、老大什么的。
不高兴的时候,那可就是蠢货混蛋王八羔子了。
整个斧头帮上下,也就只有在叫四爷时,林子荣嘴里会带个“爷”字出来。
这在斧头帮,甚至整个上海滩,那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四爷收起扇子,环视一圈,见众人目光看向自己,不由一笑。
“我赞同帮主说的。
那陈乐道看上去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
如果谁能做到帮主说的这些,我想那人将会是继承帮主之位的最佳人选。
我没什么意见。”
四爷说出自己的看法来。
这下其他人不再犹豫,纷纷开始附和。
谁都知道四爷和帮主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在座这么多人,真能给帮主提意见帮主还听的也就只有四爷一个。
四爷既然一点意见都没给出来,就证明这事是帮主早就拿定的主意。
帮主虽然在问自己等人的意见,但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去给帮主添堵的好。
“都没什么意见是吧?”林子荣看一圈众人,点了点头。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们都做个见证。
以后谁要是不按照今天这事来,谁就是咱们斧头帮所有人的敌人。”
散会后,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
四爷则是陪着林子荣去了金都大戏院。
林子荣没事时喜欢听听戏,金都大戏院是斧头帮自己的产业。
既是唱戏的地方,也是放映电影的地方。功能并不局限。
四爷陪着林子荣在戏院一个包厢坐下,下面戏台子有人唱着戏,林子荣瞧着也是随性地跟着哼了两声。
一曲哼完,林子荣才道:“你对今天会议上我说的那些话有什么看法?”
四爷听了轻轻摇头,道:
“没什么看法。”
他坐在一旁也不拘束,翘着二郎腿,看着下方戏台时不时摇头晃闹,哼上那么两句。
林子荣看了他一眼,继续问:
“那你觉得那些人中谁更适合接我位置。”
两人相处的模式不像是帮主和师爷,倒像是朋友的感觉。
“帮主您心里不是有人选了吗。”四爷说道。
“您提出的那些条件,真有能力去完成的也就郑虎和宋文鸿两人。
宋文鸿做起事来比郑虎更加狠辣果断些。
如果两人中真有人能做到,那人只怕只会是宋文鸿。”
林子荣看了他一眼,道:“所以你认为宋文鸿更适合接我的位置?”
看着下边到了高潮的戏份,四爷嘴角一笑,手中折扇“啪”一下张开,摇了摇头。
“不是。”(未完待续)
第182章 走狗屎运的老帮主
见四爷摇头否认,林子荣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信任四爷,不仅是因为四爷懂他,还因四爷没什么野心。
四爷当初是个拿扇子的师爷,现在师爷虽然成了四爷,但他手中那扇子却是没有变。
斧头帮从开始到现在,四爷手中有的只有那把折扇,他从来没有试图去掌握斧头帮的任何权力。
当初跟着林子荣一起从街头开始混迹的人,现在手中多多少少都握有不小的权力。
只有四爷除外。
林子荣曾经主动给他权力,但都被他给推辞了。
人人都喜欢的权利对他好似丁点吸引力都没有。
林子荣转而给了他荣华富贵;给了他在斧头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当初是师爷,现在是四爷。
名称变了,但负责的东西没变,当然也可以说变了一点。
以前斧头帮根基不稳,在林子荣需要时,四爷就给他出谋划策。
而现在,斧头帮根基有了,四爷甚至连出谋划策的活儿都懒得干了,每日就当一个看看戏、喝喝茶的闲人。
四爷从不主动过问斧头帮的事情,别说主动过问,就是亲自摆到他面前,请他看,他都嫌麻烦。
斧头帮不养闲人,但那得看养的是哪种闲人。
有的人,一生追求的顶点只能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而有的人,则只想追求个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四爷是后者,像他这样的人,想不让林子荣信任都难。
“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斧头帮这些人中谁最适合接任帮主的位置?”林子荣对四爷道。
见四爷又开始神游天外,不将这事当回事,林子荣语重心长道。
“别再不当回事了。
我现在还在位置上,自然所有人拿你都当四爷对待。
但等我把位置传给了别人,你这个四爷可就不一定能有现在这悠闲的生活了。”
林子荣听着戏曲,嘴里轻声哼着调子,摇头晃脑的。
两人这模样不像是在讨论帮主接班人这种严肃话题,而像是在讨论晚上该吃什么这种家常。
四爷听完轻轻一笑,没让林子荣这话唬到。
“帮主说笑了。”他道。
“我一个手中没什么权力,每月也只不过花几百个大洋的闲人,不论谁接任您这个位置,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四爷将手中的折扇合上,嘴角始终是那种浅浅的笑容。
斧头帮家大业大,对四爷这样的人,如果每月只需花几百个大洋来养着就高枕无忧,那自然是谁都愿意的。
不过林子荣摇了摇头,他不赞同四爷这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权力,那些事摆到你面前你也只会嫌麻烦。
不过这种事情我相信,可不代表别人就会相信。”
林子荣说完看了四爷一眼,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以前没什么感觉,但近几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还真有些羡慕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人。
自己这个帮主每天都累死累活地管理着帮内的事务,这家伙却是什么都不需要干,整日游手好闲,只需要享受生活。
这事就不是那么回事!
看着悠闲的四爷,林子荣不禁想到当年自己还年轻、还没发迹时的追求。
当年自己所追求的,不就正是四爷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有酒喝,有肉吃,有钱花,有大房子住,有小汽车开,有漂亮女人睡。
明明早就能拥有当年想要的生活,自己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舒服的生活不要,偏偏喜欢去干那些让人在后背戳脊梁骨,干那些让人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自己的事。
真是世事难料。
林子荣颇有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
四爷现在的情况,林子荣很清楚。
在斧头帮,这家伙受人尊敬,斧头帮下面的人都说他是个好相处的。
在外面,人们也都说斧头帮的四爷是斧头帮少数几个还算不错的好人,从不干那些脏心烂肺的事。
回想自己这一辈子干下的事,林子荣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几件值得让人称道的事。
林子荣虽然不在乎别人背后骂自己,说自己是个烂人,但每当和四爷一起做对比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四爷名声好,受人尊敬,还整天的享受生活,不用忙这忙那的。
而自己呢,名声烂大街,甚至还不如那个流氓头子冯敬尧,生活也没怎么享受到,整天操心着帮内的大小事。
当了一辈子老大,这临了临了,却是突然发现自己过得还没自己的师爷过得舒服。
林子荣心中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有些羡慕旁边这个年轻自己十多岁的人。
明明比自己小,但在权力与名利的事情上,看得却是比自己更透彻。
权力再大有什么用,也就只能活这一辈子,难道还能带下去不成。
好不容易能活个几十年,就应该像旁边这家伙一样好好享受才对!
林子荣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他现在就想看看四爷慌张的样子。
明明是个师爷,却比自己这个帮主过得还舒服。
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子荣看着四爷不变的脸色,继续说道:
“谁当帮主这事,你还是好好想想的好。提前给自己找好退路,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我现在老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到时候我一走可就顾不了你了。”
四爷听到林子荣这话笑了笑,他似乎猜到了几分林子荣现在的心思。
“帮主您心中明明有了接您位置之人的想法,又何必非要问我呢。”四爷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帮主您要传位,只能传给郑虎和宋文鸿两人。
从能力上来说,宋文鸿自然是最合适的。
但宋文鸿德行不佳,他接手帮主的位置,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把帮内的老人按下去,上他自己信任的人。”
说到这儿,四爷侧头看了看林子荣。
“最重要的是,宋文鸿成为帮主,如果他知道了安禾和安平的存在,只怕他是容不下两人的。”
林子荣本来脸上还带着点笑容,但随着四爷这话说出来,笑容却是逐渐收敛了起来。
本来是想找件事让四爷难受难受,但此刻,沉默的人却成了林子荣自己。
外界所知,林子荣是没有任何子嗣的。即使斧头帮内部,也大都是这样认为的。
只有四爷知道,林子荣有一子一女。而且这两人还在林子荣的要求下,成了他的义子义女。
林子荣前半生确实都没有子女,但架不住他有刘备的运气,老来得子。
林子荣今年六十有七,十三年前,五十四岁的时候,让他走了狗屎远。
那一年天降龙凤,林子荣那杆老枪中用了一次,玩了一次双枪皆中靶心的套路,他养的一房小小妾在他五十四岁生日时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可惜,虽然有了儿子女儿,但来得太晚了。
刘备有刘禅的时候,才四十多岁,虽然不算小,但也还有搞头。
但林子荣有儿子时,已经五十四,已经奔六,没什么搞头了。
那时林子荣手下的几个义子都已经成了气侯,其中更是有着号称斧头帮四虎的四人。
大义子郑虎,二义子张某,三义子郑文鸿,四义子李某。
这四人当时都是最有可能接手林子荣帮主位置的人,如果林子荣当时宣布有儿子了。只怕这四个义子都不会干的。
即使明面不说,暗地里也难免会使手段,让林子荣的儿子夭折。
如今十三年过去,斧头帮四虎已经没了两个,林子荣有子女的事,除了最受他信任的四爷外,依旧没有任何人知道。
四爷看了看沉默的林子荣,继续说道:
“宋文鸿野心大,且心狠手辣,内心没有太多的情义可讲。
他接手帮主的位置,一旦知道了安禾和安平的存在,不管两人是否会威胁到他,他恐怕都是容不下两人的。”
四爷也不管林子荣是什么表情,既然挑起了话头,干脆继续说下去。
“郑虎和宋文鸿不一样。
郑虎做事没有宋文鸿狠辣,而且他更讲情义。最重要的是郑虎在帮内更具人心,老人们也对他信服。
郑虎当帮主,没多少人会反对他,即使以后他知道了安平和安禾的存在。他也不会担心两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郑虎当帮主,他能容得下安禾和安平,而且因为您的原因,说不定还会多加照顾安平和安禾。”
四爷右手握着的折扇轻轻拍打着左手的手心,说到这他便停了下来,侧头去看林子荣的反应。
林子荣不知什么时候竟是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啊。”他轻声说道,看着下面戏台的目光显得有些深邃。
“老虎对外人虽然狠,但对自己人向来都是厚道的。我对他也素来宽厚,没有亏待过他。
他接我的位置,即使以后知道安平和安禾的存在,我也不担心他容不下两人。”
林子荣将四爷的话重复了一遍,好似这真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一般。
四爷侧头看了看他,喉头动了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这疑问在他心中存在了几年也没有问出来。
“帮主,我有个问题想问您。”他双手握住折扇,脸上的笑容隐去几分。
林子荣回头看了看他,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想问什么就问,你什么时候问我问题时还会征求我的同意了。”他道。
四爷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
“老二和老四的死,是不是您安排的?”
本就很安静的房间,因为这话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屋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子荣脸上的笑容依旧还在,但那笑荣却是生**几分。
见林子荣不说话,四爷继续道。
“安禾和安平生下来后,本最有可能接您位置的老二和老四都先后没了。
现在您让老大和老三争夺帮主的位置。
您给出的那些条件,在不动用斧头帮力量的前提下,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完成,即使完成了,也必然是和夜未央两败俱伤。”
四爷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向林子荣,林子荣也看着他,但其眼中并没有心思被说破而该有的恼怒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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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老二和老四的死都是我干的?现在我让老大和老二相争,是在给安平铺路?”林子荣道。
四爷没回答林子荣的话,继续说道。
“老大老三相争,不管成功的是谁,另一人都是不可能看着对方坐上帮主位置的。
到时候成功的人因为和夜未央两败俱伤,又不可能是另一人的对手。
而您说过,谁最后若是不按规矩办事,斧头帮群起而攻之。
恐怕到了最后,他们两人谁都不可能坐上帮主的位置。”
“呵呵,所以到时候我就可以让安平当帮主了?”林子荣笑呵呵地接过四爷的话。
凝固的气氛在他的“呵呵”声消散于无形。
林子荣没有因为被四爷这般揣测而感到恼怒。
他摇头轻笑:“四爷啊四爷,你太看得起我了,但也太小看我了。”
“我从街头小混混走到今天,很多东西都已经看开了。
权力这些东西有时候不是好东西,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安平和安禾能像你这般,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
安平如果再大一些,或许我会有让他接我位置的想法。
可他太小了,即使让他坐上我这个位置,对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子荣否认四爷的话,但四爷内心不以为然。
存在这么多年的疑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即使林子荣的语气看起来很真诚。
不过四爷也没再多说。
不管林子荣到底承不承认这事,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正如他之前所说,不论谁当帮主,对他影响都不大。
林子荣不承认这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不问出来,将这事憋在心里,始终感觉不痛快。
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林子荣都是不可能承认的。
他转头看着林子荣,林子荣嘴角依旧带着真诚的笑容。
但这个六十七的老帮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却是没人知道。
……
如果林子荣没有孩子,那四爷敢断定接手帮主位置的人必然是郑虎。
冯文鸿性子不行,人太阴狠,本来最有可能接手帮主位置的老二的死就有他的身影在其中。
林子荣不会喜欢这种人来接手帮主的位置,他需要的是一个对自己人讲义气的接班人。而这人,郑虎无异于是最合适的。
林子荣让两人争,不过是为了让冯文鸿将自己手中的力量都暴露出来,同时让他用自己的力量去对付夜未央,借此消耗他手中的力量。
林子荣老了,身体不如当年,如果他真是想让郑虎接帮主之位,那打压郑文鸿是他必须做的事情,否则以后可能会出乱子。
但现在林子荣有儿子,四爷就不确定这位老帮主到底想干什么了。
林安平确实太小,让他接手帮主之位属实年轻了些。
但因为这个,林子荣就会愿意将他一手建立的基业送给外人吗?
阿斗那么废,最后不也坐上了蜀帝之位。(未完待续)
第183章 你不行
“老爷您回来啦。”
四爷推门进屋,听着动静的丫鬟小环赶紧上前接过他的大衣外套。
四爷嘴里“嗯”了一声,走到沙发上坐下。
“安禾、安平呢?”他问丫鬟。
小环衣服放好,给四爷端来一杯热茶驱寒,她将茶杯放在四爷面前的桌上。
“少爷和小姐都在楼上看书呢。”她轻声道。
安平和安禾,自然便是林子荣的那两个孩子。
两人寄养在四爷家中,对外名义是四爷的养子养女,当然对内也是。
四爷没有娶妻,家中也没什么姨太太,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生活。
以他现在的地位,身边没几个女人实在是一件怪事。
数遍斧头帮其他高层,也是绝难再找出一个四爷这般的人。
斧头帮内其他但凡是有些地位之人,就是没有七八房姨太太,那也得在外面养几个外室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这些斧头帮老大的威风。才能配得上他们斧头帮老大的地位。
不玩女人,那还混什么帮派?
直接去寺庙当个和尚岂不是更好,这比混帮派风险可低多了。
每天不是用小棍敲木头疙瘩,就是用大棍撞钟,然后再动动嘴皮子念念经,忽悠忽悠那些信佛的香客。
要是运气好,长得唇红齿白耐看一些,嘴巴油嘴滑舌甜一些,身体再结结实实中用些,那指不定还能勾搭个大姑娘小姨子的来破破戒,练一练佛性。
这样的生活,那可比在帮派里混舒服多了。
当然,那都是俗人才喜欢干的,四爷毕竟不是俗人。
四爷的特立独行,在斧头帮内引起过不少猜忌,最先有人传四爷没有女人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但后来发现不对,四爷身边也没见到过什么长得漂亮些的男人,他好像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趣。
最后大家明了,原来四爷不是不喜欢女人,也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四爷是不喜欢人类,对人类没兴趣。
最后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四爷那方面不行。
四爷到底行不行,这没人验证过。
不过在四爷收养了两个孩子——安禾与安平——后,“四爷不行”的言论就渐渐被坐实了。
以四爷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都不难。
但四爷不但不近男色、女色,他还收养了两个娃子。
如果不是自己生不出来,那谁又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呢!
真相了!
四爷不行,四爷肯定不行!
四爷绝对是不行!!!
言归正传——
楼上的人听到楼下的声音,立马从屋内跑了出来,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嗒嗒嗒”传了下来。
最先下来的是一个长得高高壮壮的男孩,看上去大概有一米五到一米六那么高,在同龄男孩中算高的。
他后面还跟着下来一个女孩,看着属于那种文弱知礼型的女孩。
“你们怎么下来了?”
四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高状男孩和后面的文弱女孩,放下茶杯对两人道。
“嘿嘿,老师你回来啦!”高壮男孩走上前说道。
“小环姐,你给我和姐也倒一杯茶吧。”他转头对站着一旁的小环说了一句。
被叫做小环的丫鬟比两人约莫大个五六岁的样子,她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给两人倒茶去了。
“小环姐,我来帮你。”后面的文弱女生跟了过去。
两人离开,安平才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到了四爷旁边。
“老师,你让学得那些课本,写的字,姐都监督我写完了。
你要求的那些该背的书我也都能背了,你看什么时候才让我跟着你去斧头帮啊?”
男孩安平对四爷笑着说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安禾和安平姐弟俩从小便是在四爷身边长大,心中都拿四爷当父亲对待。
不过四爷不让两人叫他爸爸,而是让两人叫老师。
只是安平和四爷的相处,却是既不像父子,又不像老师。
两人现在这相处模式,倒是像个大哥跟小弟一般。
安平此刻的行为要是发生在别的家庭中,少不得被批一句没大没小。
不过四爷显然不在意。
四爷不仅在外面是一幅随性的模样,在家中,他依然是随性的。
看着安平期待的模样,四爷笑了笑。
“你确定你都会了?”
“我确定!”安平自信地拍了拍胸膛。
“那你把论语背给我听听。”
“论语......论语......这个论语......”安平仰起脑袋,苦皱着眉头。
他一下子结巴了起来,论语了半天都没论出来一句,干脆着急得薅起了后脑勺。
四爷见状摇了摇头,面带笑容。
这都不用鉴定,一看就知道是帮主的种。
除了长得不像,其他各方各面都很像。
“斧头帮的事,等你将这些真的都背得了再说吧。”四爷道,说完再次端起自己的茶杯。
小环和安禾这时也一人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两人见到安平那抓耳挠腮的模样嘴角都不由笑了笑。
这显然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见到这一幕。
“老师,你吃饭了吗?我和小环姐给你热些吃的吧?”安禾在沙发上坐下,对四爷道。
虽然才十三岁,但大家闺秀那种知书达礼的气质已经在她身上开始展现。
安禾和安平虽然是一胞所生,但两人的气质却是南辕北辙。
安平更像林子荣,长得高高壮壮的,有一把子力气,放到乡下去,就是个种地的好材料的。
正巧林子荣也是从乡下来的上海滩。
而安禾则更像她那已经去世的母亲。
两人的母亲是林子荣养在外面的一个女大学生,人长得漂亮,气质也不错,不然也不会被林子荣看中。
她们母亲的命运可以说和方艳云有些像,都是女大学生,都是在上海滩讨生活。区别是一个遇到了冯敬尧,一个遇到了林子荣。
要说两人谁更幸运,还真不好说。
方艳云遇到陈乐道,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两人的母亲给林子荣生了孩子,本也是到了转运的路口,可惜,这个路口,她没能跨过去。
回到正题——
听到安禾的话,四爷笑着摇了摇头。
“我吃过了。”他道。
安平和安禾两人性子都还不错,虽然是斧头帮帮主的孩子,但没谁生下来就是坏人。
两人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时常会到自个家里来串门的帮主伯伯,就是自己姐弟俩的父亲。
两人只是觉得那个帮主伯伯,好像也并不像外面那些人传得那么坏,至少对自己两人都是极不错的。
他俩从小跟着四爷长大,被四爷拉着学习文化,两人品行其实都还不错。
安禾是个安静的姑娘,继承了她母亲的基因,学起文化来还不错。平时也喜欢摆弄点花花草草,看看书什么的。
安平不喜欢学文化,他有着绝大多数男孩的性格,都喜欢舞刀弄棒的。
在知道自己老师是斧头帮的师爷后,便一心想去斧头帮里混混江湖,当个书里写的关二爷、武二郎那样式的人物。
看着两人,白天和帮主的谈话再次从四爷心底冒出。
帮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四爷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说得准。
冯敬尧、林子荣这样的大亨,谁又敢说就一定能看清对方心底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人要是那么容易就让人看穿了心思,那他们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安平现在十三岁,帮主六十七岁,看他那身子骨,轻轻松松还活个五六年应该没多大问题的。
那时候,安平已经十八九岁,小是小了点,但如果真要接手斧头帮,倒也不一定就不行!
而且帮主让两人认自己作义父,让两人在自己跟前长大,如果安平真接手帮主之位,难道自己真就能继续当个闲散的师爷吗?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从小就在自己跟前长大,天天朝夕相处,这跟自己亲生的又有多大区别呢。
四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好似在品茶一般,闭上双眼轻轻摇着头。
对当年斧头帮老二和老四的死,四爷心中一直有着淡淡的疑惑。
两人死亡的背后都有老三宋文鸿的身影在其中。
四爷曾经最先怀疑是宋文鸿对两人下的手,但近两年,他心中怀疑的人却是渐渐从宋文鸿变成了林子荣。
以宋文鸿的性格,他能对老二和老四下毒手不假。
但下了毒手,还能这般安然无恙,且帮内没有因此爆发过任何冲突,那就不太可能了。
老二和老四在帮内可不是孤家寡人,他们手下的亲信也不少。怎么可能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不做呢!
两人还活着时,郑虎和宋文鸿可都是被两人压一头的。
这两人死得蹊跷不说,最关键的是事后帮内的反应不对劲。
与两人是被宋文鸿下黑手弄死这个猜测相比,四爷更愿意相信这些事情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掌控一切。
而这双无形的大手,应当就是在安平和安禾两人顺利生下后的一两年里才出现的。
“安平,你真想进斧头帮吗?”四爷突然开口问道。
“想啊,当然想了!”安平有点兴奋,他以为老师改变了主意。
“那就继续想吧。”四爷摇了摇头。
瞧了眼安平垮下去的脸色,他道;“斧头帮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知道斧头帮干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吗?你知道上海滩的人背后都是怎么看斧头帮的吗?”
“外面爱怎么看怎么看呗!我只知道老师你是好人!”安平悄摸间拍了个马屁上去。
他笑嘻嘻道:“老师你作为斧头帮的四爷,你这么好,那斧头帮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四爷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少年天真啊!
安平虽然会偶尔有点小聪明,但却不是个会说慌的人。
他这话虽然带着点拍马屁的嫌疑,但也说明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这样天真的脑子,即使帮主真给他铺好了路,他真就能接得住那个位子吗?
“你不适合进斧头帮,还是好好跟你姐一起读书吧。”四爷摇头道。
以前四爷尚还说考虑考虑,但今天却是直接说不合适了。
安平眼睛一下子瞪大,不明白老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安禾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
此刻这笑容显得更加轻快几分,她在外面听说过不少斧头帮的传闻,虽不知道真假,但也没有自己这个傻弟弟这般天真。
这年代的人都比较早熟,她虽然才十三岁,但常年跟在老师身边学习,不管是不是这个年纪该懂的,她都懂几分。
她也不希望自己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弟弟去斧头帮做事。
斧头帮如果真那么好,老师又怎么会不爱管斧头帮的事呢!
“好了,老师都说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安禾说道。
面对老师和小环姐时,安禾语气都是很温柔的,但跟自己弟弟说话,她就显得没那么温柔了。
“走,上去练字,你今天的书法还没临摹完,不临摹完就不准睡觉。”同为十三岁,但安禾此刻却是拿出了一个大姐姐的气势。
说也奇怪,安平不怕四爷这个老师兼养父,却是尤其怕这个同龄的姐姐。
他本还想卖卖惨,但见安禾脸上的笑容在渐渐消失,却是立刻收起讨价还价的心思,老老实实跟在这个姐姐后边一起上了楼。
一边走着路,他还一边摸着后脑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虽然老师说自己不适合进斧头帮,虽然姐姐说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但很显然,他心里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哪个男孩,十三四岁时,不渴望当老大,不渴望身后跟着一群小弟呢?
两姐弟上了楼,小环也去忙了,客厅只剩下四爷一人。
后仰躺在沙发上,想到安平一心想进斧头帮,再想到帮主可能正在给安平扫去帮内的隐患。
四爷就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
果然不愧是父子。
小的虽然没有老的那么厉害,但也不是个省心的。
PS:今天晕车晕车了,下午一觉醒来,突然感觉室友打游戏好吵,索性直接背着包包,拿着行李箱就回家,结果晕车晕得头差点都给晕没了。回到家吃了晚饭开始写,结果中途一个室友跑来让帮忙弄一弄作业,结果把自己时间耽误了,好在最后一分钟发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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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钛合金骨头
郑虎家中,郑虎的老婆孙小凤在厨房给几兄弟鼓捣着下酒菜。
孙小凤本就不是什么富贵小姐,自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家中虽然有几个丫鬟可以使唤,但平时她还是习惯自己动手。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闲不下来。
真要闲下来,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孙小凤没什么文化,和那些富太太玩不到一起。
别人家的太太没事就是聚在一起搓搓麻将啥的,但她只会搓衣服、搓面团,搓麻将那种技术活,她可不会。
将猪耳朵切好放在盘中,连着另一盘炸好的花生米一起端出了厨房。
郑虎正和他的几个便宜兄弟喝着酒,见孙小凤端着菜上来,赶紧伸手去接。
郑虎身旁的老八见状赶紧给几兄弟将酒满上,又给孙小凤倒上一杯。
“大嫂,这真是太麻烦你了,每次我们哥几个过来,你都亲自下厨,咱们嘴都快让你给养叼了。”
有了老八的开头,另外几人全都嘻嘻哈哈地说着孙小凤的好,说大哥能娶到大嫂这样的女人是何等的福气。
好话人人都爱听,孙小凤更是听得满脸笑容。
“来,哥几个,咱们一起敬大嫂一杯!”老八起身举起酒杯对几人道。
孙小凤见状笑了笑,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酒杯跟几人碰了碰。
一饮而尽。
这大嫂爽快得简直不像女人。
跟几人嘻嘻哈哈说了几句,孙小凤将酒桌留给几人。
几人今天聚在这里,自然不是单纯地在这儿喝酒。
单纯喝酒,那当然是去歌舞厅那些地方,身边还得叫上几个漂亮妞,那才能喝得尽兴。
“大哥,这事你怎么打算的?”老六夹一筷子猪耳朵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对郑虎道。
郑虎放下酒杯,尝了尝自家老婆的手艺,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上次我和四爷一起去夜未央接黑山,和那陈乐道打过照面。
那小子虽然年轻,但我看着没那么简单。”
郑虎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酒杯,眼睛在桌上的盘子中打着转,似乎在想该从哪里下手。
他名字里有个虎,长相也有些虎,但他做事可不虎。
郑虎能走到今天,做人做事都自有一套方法。
桌上几人听到郑虎这话轻轻点头,只是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大哥向来有一说一,不会乱吹牛皮,替别人吹牛皮就更不可能了。
大哥都这样说了,看来那姓陈的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能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不是靠运气。
几人都没和陈乐道接触过,自然不知道陈乐道怎么样,只是听说那小子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虽然没见过那姓陈的,但他陈乐道的名字和夜未央歌舞厅的事,我也听过不少。”老八点头说道。
“在这之前,凡是跟夜未央作对的人,现在可都没了。
要说这夜未央没点本事,只怕还真不太可能。”
说到这儿老八看了看几人,将其心底最敢肯定的一点说了出来。
“那小子真要是好对付,只怕老爷子也不会拿他来作为选帮主的考验。”
老八这话说进了几人心坎里。
老爷子是什么人?
别看人老了,长得也五大三粗的,但他的脑袋可不糊涂。
打拼了一辈子才建立起来的基业,就是不能传到血脉亲人手里,也是绝不愿看着他衰败的。
肯定会想找个有能力的人来接他的位置。
帮里面有能力竞选帮主的人都有谁,几人心知肚明。
老爷子话虽然说得好听,但真正能争一争帮主之位的,也就是老大和宋老三罢了。
对付夜未央这事,老爷子虽然定了规矩。所有人都不能用斧头帮的名头动手,但两人手中掌握的力量也不小。
要是随便找个人来考验两人,那可就真是太儿戏了。
根本起不到考验两人的作用。
郑虎再次接过话茬。
“那天去夜未央,陈乐道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那小子不过二十多岁,但你们知道他给我的感觉像谁吗?”郑虎筷子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凝神看着几人。
老八捧了个哏。“像谁?”
郑虎表情严肃,环视几人几眼,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冯敬尧!”
这三字一出,桌上安静了片刻。
几兄弟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大哥,有你说的这么悬吗?”老六不太能相信老大这话。
冯敬尧是谁?
那可是连老爷子都得让三分的人物。
上海滩最繁华的法租界,人人都眼馋的地儿,冯敬尧在那里却是只手遮天。
即使他们斧头帮想安插几个人在法租界,那也得冯敬尧同意才行。
陈乐道的夜未央能在法租界顺利开业,那也是因为他救过冯程程,而且当初他也是亲自登门冯公馆,算是拜过码头的。
更别提当初陈乐道还有萨尔礼在背后撑着他。
言归正传。
郑虎瞧着几人狐疑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要说信,他其实也不敢信。
冯敬尧是上海滩一代大亨。
郑虎即使作为斧头帮的大爷,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给他一种冯敬尧的感觉。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怪,郑虎在夜未央和陈乐道面对面时,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就是冯敬尧。
冯敬尧这人,用老爷子的话来说,那就是猜不透,谁也想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天面对陈乐道郑虎就是这样的感觉。
夜未央在上海滩出现不到一年,才刚刚在上海滩这个大泥潭里站稳脚跟。
即使有冯敬尧和法国人在后面撑腰,陈乐道也应该收敛些,避免和斧头帮发生冲突。
但陈乐道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在郑虎和四爷一起上门的情况下,竟然还敢那般嚣张,那般不将斧头帮当一回事。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陈乐道就和他的那个歌舞厅一般,看着古古怪怪,实在让人琢磨不透。而且那小子始终给郑虎一种危险的感觉。
换做别人,郑虎敢笃定对方是不敢对自己动手的,但陈乐道,郑虎不太敢肯定。
郑虎将自己心中对陈乐道的一些看法说了出来,几人听后都作思考状。
那小子,难道还真是个人物不成?!
想到冯敬尧有意招那小子为女婿,几人对大哥的话不禁便信了几分。
大哥向来是有一说一的。
“可是大哥,我们这边不动手,万一宋老三那边下手了怎么办?”一直没说话的老十说道。
他们不动手,可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动手。
“先动手的人,可不一定就能占到什么便宜!”郑虎笑着说道。
老十说这事,恰巧是郑虎最不担心的事。
今天将这几人叫过来,郑虎主要就是为了安几人的心,让几人不要因为老爷子那番话躁动起来。
几人都是站在郑虎这边的人,他们要是莽莽撞撞行事,不小心折在了陈乐道手里,那就悔之莫及了。
“你们知道夜未央那些人手里用的都是什么家伙吗?”郑虎一脸神秘地看着几人。
料想几人就是猜破了脑袋,都是猜不出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哥老毛病又犯了,老八再次捧哏。
“喔,用的什么?”
几人眼中都配合地露出好奇之色。
他们这反应满足了郑虎心底那该死的虚荣心。
郑虎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从腰间将自己的驳壳枪掏出来放在桌上。
神神秘秘对几人道:
“咱们用的,都是这种匣子枪。
上海滩其他帮派商会的人,用的也全都是这个。”
匣子枪就是驳壳枪,混帮派的人不可能背把步枪在身上招摇过市,因此相对来说物美价廉的匣子枪便是首选。
“夜未央用得难道不是这个?”老八脑子转得不慢。
郑虎点了点头,脸上竟是露出些笑容来。也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得意。
“你们都见过那些军队里的军官吧?”郑虎道。
上海滩是大都市,军人自然不可能天天在大街上乱窜。
但他们几人都是有身份的,平日出入一些高端场所时,也会遇到一些军官。
“夜未央那些人用的全都是军队里当官的人才会用的枪!”郑虎对几人说道,眼中也是忍不住露出一抹羡慕来。
斧头帮这么大的帮派,都用不起那种枪呢!
少数的有,但要说让所有人都用那种枪,可就为难人了。
斧头帮掌握的地盘是三大商会里最大的,但却不是三大商会中最有钱的。
要说最有钱,还得数顾氏商会和冯氏商会。至于这俩谁更有钱,那就是个迷了。
这么说吧,两人一个是普通家庭,一个是我不喜欢钱!
见几人那模样,郑虎笑了笑,他压低自己的声音,似乎是怕被谁听见了一般。
“这还只是手枪,我听说夜未央手里还有三百多把冲锋枪!全是米国货!”郑虎眯眼对几人道。
这才是他不担心有人抢在他前面将夜未央搞定的原因。
那可是块硌牙的硬骨头。
至于听谁说的。
自然是上次在夜未央听陈乐道亲口说的。
“三百多把冲锋枪!!!”
老六老八声音都大了几分,老十也是下意识瞪大了双眼。
“真的假的!夜未央去哪儿搞那么多米国冲锋枪!”老八将信将疑。
郑虎收敛起脸上笑容,摇了摇头,脸上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当初黑山要抢的,就是这些枪!”郑虎说出几人不知道的秘密来。
这是郑虎将黑山从夜未央带回斧头帮时,黑山对他说的。
黑山并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枪,只是知道都是些好枪。
郑虎后来调查过,知道夜未央的那些枪,都是最近才冒出来的。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几人听到郑虎这话,心中顿时升起几分复杂的情绪来。
黑山那王八羔子运气真他妈好,但也真他妈可恨。
面对一个夜未央,竟然没能把这些枪搞到手!
真他妈废物,活该被人抓起来关在小黑屋里抽鞭子。
天予不取,反受其乱!
这些枪要是落到自己这些人手中,那宋老三还拿什么和他们争帮主的位置!
几人都摇了摇头,心中既感到可惜又感到可恨。
“夜未央有这么多好家伙,那可是个硬骨头。”老六一脸凝重。
夜未央三百多条冲锋枪,人更是不止三百。
这他妈何止是硬骨头,放在上海滩,这根本就是钛合金骨头。
他妈的,夜未央什么时候来了条这样的过江猛龙。
本还没怎么拿夜未央当回事的老六,此刻只感觉自己牙齿疼。
老爷子这考验,那真的是在考验人吗!
这是在把人往死里整啊!
郑虎笑着点了点头。
“老三要是想抢在我们前面动手,那让他去便是。
正好让他给我们试一试夜未央的虚实。
只是我怕他到时候非旦收拾不了夜未央,反倒可能被夜未央磕掉几颗牙。”
郑虎脸上的笑容此刻竟是变得有些阴险,和他的人设极为不符。
郑虎名字里有个“虎”字,长相也虎,但他做事可不虎!
几人此刻才知道大哥为什么如此一幅稳坐泰山,不着不急的模样。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回事。
想到宋老三可能会在夜未央那里栽跟头,碰个头破血流,几人嘴角都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笑容。
虽然同为林子荣的义子,但他们可不是一条心的。
“来来来,喝酒喝酒!!”郑虎开怀大笑,举起酒杯招呼着几人。
几人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
这事用以前那些酸书生的话来说就是——当浮一大白!
虽然他们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夜未央,但只要宋老三那边也对付不了,那就没有关系!
“说到什么高兴事了,笑得这么开心。”大嫂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
“大嫂,你做这个下酒菜是真不错!
这下酒菜,还是要大嫂做的才好吃!”老八见孙小凤走了过来,嘴里笑着道。
“来来来,哥几个。感谢大嫂给咱们做这么好吃的下酒菜,咱们再敬大嫂一杯。”
老八起身吆喝,不知是喝上头了,还是心情太高兴所致。
郑虎给自个老婆倒上酒,孙小凤被几人拉着又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她看了看几人的酒瓶子,道:
“你们喝归喝,别喝醉了啊。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要是喝醉了,我可拿你们没办法。”
“好嘞,大嫂,咱们绝对不喝醉,一会儿保证把大哥清清醒醒地交给您。”老八咧着嘴,嬉皮笑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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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被跟踪了
霞飞路巡捕房,巡长办公室,陈乐道从座位上起身舒展了下身体,惬意地舒一口气。
终于将公务都处理完了。
虽然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但总免不了需要陈乐道这个巡长签字。
霞飞路捕房现在已经过了最忙碌的时间,捕房管辖的区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出过什么大事情。
上海滩虽然乱,但却也是乱中有序。
商会之间不管是打架抢地盘,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搞火拼。
完事后赢得一方都会收拾现场,别的不说,至少会将尸体之类的东西都给搬走。
如今租界之人都知道现在的巡捕房和以前的巡捕房不太一样了,不少人都长了个心眼。
不给巡捕房添麻烦,就等于不给自己添麻烦。
陈乐道对霞飞区的整顿已经初见成效。
霞飞区作为租界繁荣区之一,多数是外国人在这做生意,平时没有商会帮派之人不长眼的来这里闹腾。
且有冯氏商会在山顶看着,也没人敢不长眼的在租界瞎闹腾。
在租界闹腾,得经过冯氏商会的同意,否则就是不给冯先生面子。
冯先生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给冯敬尧闹头疼了,轻则警告,重则直接将你一锅端了并入冯氏商会。
冯敬尧可不会闲得蛋疼地去跟人讲道理。
至于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小瘪三来这里扑腾扑腾找点活路,就是给巡捕们增加业绩。
这些小瘪三没什么背景,也搞不到枪,属于最好欺负的。
曾经的丁力就有这么点属性。
不过丁力好歹还有个卖梨的主业,其他大多数人却是连个正经营生都没,只能坑蒙拐骗。
这种在最底层蹦跶的小蚂蚁,冯氏商会懒得管,他们是商会,可不是管理治安的。
但处理这种人,是巡捕们最喜欢的。
既能月底冲业绩,又没有什么危险。
捕房内部被陈乐道整顿一新,没人再敢无端欺压街头的小摊小贩。
没了外快来源,冲业绩拿奖金,就成了巡捕们的头等大事。
如今的霞飞区,真的是有了点新气象。
小摊贩不会在背地里骂巡捕房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以前摊贩看到巡捕就头疼,现在看到巡捕,时不时还露个真诚的笑脸出来。
巡捕在摊贩那里的口碑,正在变好。
陈翰林这段时间一直没露面,就是在忙陈乐道交代的一些事。
街巡组原本只有二十人,陈乐道给扩充了下编制。
在获得总监法布尔首肯后,如今街巡组的人数是之前的两倍还多。
从二十人变成了五十人。
增加人数,是因陈乐道加大了其工作量。
以前的街巡组主要是在街上巡视,防止有人在街上闹事。
陈乐道现在给其加了了个“城管”的活,规范街道管理。
单就霞飞路而言,多是些战斗民族聚在这里开店,什么化妆品,什么服装店,什么咖啡馆之类的。
妥妥的一条繁华商业街。
以前老是有小摊贩,在街面摆地摊,惹得那些“外国友人”十分不快。
少不了几个脾气暴躁的老外就会砸人摊子,然后引来巡捕。
陈乐道现在划定了几条不那么繁华的街道给这些人专门摆摊,全集中到了一起。让街巡组的人督促。
不在指定地点摆地摊的,不是罚点小钱钱,就是没收摊子。
霞飞区现在有了霞飞路为首的商业街,另外还有了“小吃街”和“菜市街”。
这是以前就有的,只是并不明显。七零八落的没能真正集中在一起。
陈乐道在获得法布尔支持后,用强自措施给彻底规划了出来。
陈乐道也说不清这活本该归公董局还是归巡捕房,反正公董局不管的事,他巡捕房管!
一句话,公董局管的,巡捕房管,公董局不管的,巡捕房也要管!
街面这事,巡捕房曾经的坏名声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小摊贩在被警告那么一两次后,都不敢跟巡捕房玩躲猫猫的游戏,老老实实地搬了摊位。
至于在吃到集群效应后的甜头后,小摊贩们就更自觉了。
现在霞飞路商业街很少能瞧见一个摆地摊的,即使有也会很快搬走。
街巡组现在更多的是在“小吃街”、“菜市街”维持秩序,防止人集中在一起后打架啥的。
同时也是防止一些小瘪三闻风而动来这里搞事情。
陈乐道看似没在霞飞区搞什么大动作,但霞飞区却是确确实实的变好了。
就连法布尔都会时不时来两个电话,说那些战斗民族终于消停下来,不会时不时就以喝茶的名义找他诉苦。
陈乐道这个巡长当得虽然有点裙带关系的嫌疑,但好在他当得合格。
看着面前处理完的一堆文件,陈乐道心中生出一抹自豪感来。
好久没处理过这种堆积如山的公务。
这些事,都是陈乐道最近几天没来捕房,才成功堆起来的。
一下全部处理完,不容易。
陈乐道伸手在兜里掏了掏,烟盒出现在手中,往外一倒,洒出点碎烟。
空空如也。
陈乐道嘴唇蠕动了下,将空烟盒丢在桌上。
“邓程文,”
听到巡长呼喊,邓程文赶紧小跑进办公室。
一眼便看见桌面上那空烟盒。
“巡长,没烟了吗?我这就去买!”邓程文反应很快。
比之前有眼力见儿了不少。
“不用了,”陈乐道叫住转身已经一只脚踏出办公室的邓程文。
“这些我都处理完了,你整理一下,该发下去的发下去,该送到总房的送到总房。”
邓程文回身点头,这些事情他已经很熟悉了。
“好的,巡长。”他老实答到。
邓程文最近干活越来越有干劲。
斧头帮和夜未央的事在巡捕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巡长明明和斧头帮闹了不小的矛盾,但这么些时间过去,斧头帮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邓程文觉得这事从侧面反映出了巡长的厉害。
连斧头帮都不能对巡长做什么。
这样的大腿可不好找,他邓程文得搂住了才行。
尤其是邓程文作为陈乐道秘书,经常需要去总局去送一些材料。在总房那里,他更是深刻知道了陈乐道的影响力。
他们霞飞路捕房按规矩是归属总捕房的马总探长管。
但邓程文每次去警务处,只要是关于霞飞路捕房的事,都是直接去找秘书处,然后秘书处直接向总监禀报。
他还听说秘书处的秘书长薛良英都是巡长的人。
马总探长根本管不到霞飞路捕房。
他们霞飞路捕房竟是由总监直辖。
这事可不一般!!
放在古代,这就是直达天听!
这都是什么机构才有的权力?
邓程文是念过书的,不是个穷哈哈,这其中的道理,他可是摸得着几分的。
“嗯,你收拾吧,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到夜未央。”陈乐道拿起自己的帽子和外套。
邓程文老老实实点头,巡长最多只在捕房待半天,这是这段时间捕房所有人都已经习惯的事情。
因为每次来捕房章小君和陈小君两人都会跟着,陈乐道另外给两人安排了办公室。
王六下去开车,陈乐道叫上两人慢慢走了下去。
“巡长!”
陈乐道三人刚走到大门处,武十一便带着几个巡捕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见到陈乐道,武十一快步上前。
“这两人怎么回事?”陈乐道目光看向两个被巡捕押着的人。
“巡长,这两个家伙我盯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武十一指着两人,脸上带着点阴霾。
“每次您来捕房的时候,这两人就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捕房附近。
这几天您没来,这两人也一直没出现过。
今天您来后,这两人就又跟着出现了。”
陈乐道对夜未央的人来说,那是值得他们为其豁出去性命的老板。
这俩不清楚的底细的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陈乐道,也难怪武十一现在一脸阴霾。
武十一家里有十个姐姐,一个老母,一个老父。
这么多人以前吃饭都吃不饱,现在好不容易跟着老板能吃得饱穿得暖了,生活过得让以前认识的人都羡慕。
老板对全家人来说都是恩人。
谁敢对老板不利,他武十一可是敢跟对方拼命的。
“刚才六哥下来开车,这两人也跟着钻进了一辆车,我见状就带人把两人抓了下来。”武十一说道,说完还不忘瞪一眼两人。
目光但凡有点杀伤力,这两人恐怕都得死无全尸。
听完武十一的话,陈乐道微蹙眉头。
竟然有人在跟踪自己。
难道是斧头帮的?
陈乐道目光看向两人,两人毫不回避,挺着胸膛还以不服的表情。
陈乐道呵呵轻笑两声。
又是两个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轻重的“硬汉。”
“带下去,好好审问审问,看看是什么人。”陈乐道挥手对武十一道。
“是。”武十一兴奋领命。
他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踪他们老板。
“我们还回去吗?”章小君看了看被武十一带走的两人,问陈乐道。
“当然,不回去留在这儿干什么?”陈乐道看向章小君。
“怎么,你想去看看巡捕房是怎么审犯人的?”
见章小君目光还看着被带走的两人,陈乐道笑着说。
被人跟踪的事没能改变陈乐道的行程,三人上了王六开过来等在门口的车。
“老六,今天换条路走,别走以前的路线。”
上车后,陈乐道对王六说。
王六没问什么,只是点头开车。
坐在旁边的章小君侧头仔细看了看陈乐道。
果然只有多相处,才能了解这家伙。
姐夫说的对!章小君心道。
“看什么,有花吗?”陈乐道转头对章小君露出一个笑脸。
他本想说“帅不帅”,但考虑到民国的风土人情,稍稍改了改。
章小君收回目光,陈乐道眼尖地发现她撇了撇嘴。
这丫头,有点刺儿啊!
“看到了吧?跟着我可是很危险的。”陈乐道对章小君说。
“那两人指不定就是斧头帮的人,说不定斧头帮现在正谋划着怎么对付我呢。
你想不想换个岗位,或者想不想给你换个工作?”
明知章小君不可能会换工作,但陈乐道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话要用双鹰哥的口吻来说,那或许应该是“你是唯一一个用枪指着我还没死的人!”
反正陈乐道没事就喜欢逗一逗这唯一一个用枪指着自己却没事的女人。
向来只有他用枪指人,没人能用枪指着他,尤其是女人。
“不用!”章小君一口回绝,语气清冷干脆。
“你明知道身边有危险,为什么还让她跟着你,她才十多岁!”章小君看了看前面坐着的陈小君,犹豫了下说道。
陈乐道身边确实很危险,陈小君一个小姑娘待在他身边,这很不对。
想到这,章小君又觉得旁边这家伙不是个东西了。
明知道身边有危险,还让这么个小姑娘跟在身边。
不是好东西!!
当初陈乐道当着自己和姐夫等人的面骂“黑衣女”的一幕再次在章小君心头浮现。
真不是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陈小君为什么对自己有点敌意,虽然自己只比她大几岁,但作为组织的人,章小君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照顾她。
陈乐道笑了笑,对章小君这带着点质问的语气不以为意。
相貌平凡的女孩这样说话或许会招人讨厌,这不是管得宽吗!
但长得好看的女生这样说话,那就是纯属善良了。
“可不是我要把她留在身边,是我赶不走她。”陈乐道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魅力,你们这些女孩老是黏上我就赶都赶不走。”
章小君翻了个白眼,对陈乐道的自以为是嗤之以鼻。
要不是为了组织,我就是死,我就是从这跳下去,都不会待在你身边!
陈小君坐在前边也不由眨了眨眼,嘴唇微抿。
题外话——
陈小君本想坐在陈乐道旁边,但章小君没让这个敌视自己的小妹妹如意。
姐夫说过,陈乐道哪儿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是个花心萝卜。
陈小君对陈乐道的态度很不对,好像有点依念。
章小君觉得自己不能让这个名字跟自己一样的小妹妹被陈乐道给忽悠了。
陈乐道确实很多方面都很不错,但确实就像姐夫说的那样,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
陈小君还小,不能落入魔爪。
言归正传。
章小君第一次发现陈乐道还是个自恋狂,对他说出的极不要脸的话,章小君不知该如何反驳。
总不能把自己是红党的事说出来,说自己这样是为了组织。
章小君保持沉默。
这还不是未来嘴上说不过就动手的女权时代。
她忍!
见她不说话,陈乐道兴趣落空。
还以为这姑娘会张牙舞爪地反驳自己呢。
毕竟这姑娘骨子里就不是温柔妥协的类型。
“这几天再出来你们就别跟着了,真要遇到危险,我顾不着你们。”陈乐道说起正事。
但下一秒就遭到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反对。
“我能保护自己。”陈小君道。
同时将陈乐道给她的那把枪掏了出来。
“枪我随时都带着的,我也能保护你。”这姑娘又天真又认真。
陈乐道见状摇了摇头,让她把枪收起来。
“我是老板,这事我说了算。”
真当我这个老板是个摆设么,两个小秘书还想翻了天不成。
章小君也不干,她潜伏在陈乐道身边,可不只是为了从陈乐道身上获取组织需要的东西,必要时刻,她也需要保护陈乐道。
这种手中有权有势,对组织又没偏见的人,都是值得争取的对象。
当陈乐道遭遇危险,步入绝境的时候,自己挺身而出救下他。
这到时候还不得给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立马以身......啊呸!
是立马投如组织的温暖怀抱!
章小君想着想着心思就歪了,开始浮想联翩。
两人的反对也不知道陈乐道当没当回事,只听陈乐道继续说:
“等射击俱乐部建好后,你们两人都去俱乐部好好练一练你们的枪法。
好枪法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你们这十天半月都不见得有开一枪的机会,枪法早就生疏了。”
陈乐道的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陈小君双手捏了捏,眼中带着倔强,她有点不服。
章小姐则更是不知该怎么说,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她是不会枪法的。
“对了,还有件事,你们两个都叫小君,不好区分。”陈乐道对两人道。
“你比她大些,以后你就叫大君。”陈乐道不由分说道。
章小君张口,刚要反对,就听前边的陈小君道:
“她才没我大咧!”
陈小君看着自己胸脯,语气里难得带着点女儿态。
陈小君在夜未央老是跟在方艳云身边,而方艳云又管理着夜未央的舞女。
接触的久了,陈小君假小子的性格正在渐渐被扳回来。
而此时,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陈乐道秒懂陈小君的意思,他抿了抿嘴,鼓了鼓腮帮,眼神中不知为何多出点笑意。
笔趣阁
章小君只以为陈小君又是在跟自己较劲,不以为意。
而老司机王六,他皱眉想着陈小君的话,侧头看了看大小君,疑惑道:
“可章秘书就是比你大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来安排
汽车停在夜未央大门前,在一声声恭敬的“老板”中,陈乐道带着身后还在为大小而争论的两人朝三楼而去。
“大哥!”
三人刚到二楼,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陈乐道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丁力从一张卡座上起身朝他这边走来,旁边还跟着阿昆。
“阿力,阿昆,你俩怎么过来了。”陈乐道笑了笑。
将麦兰区和霞飞区的两个赌场交给两人后,他们便一直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内,没事很少会跑到夜未央这个总部来。
两人走到陈乐道跟前,对陈乐道身后的大小君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现在虽然是助理,但说不定哪天就变成大嫂了。
“大哥,那两个赌场改装好了,我们过来问问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丁力搓着手嘿嘿笑道。
这是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黑山商会两个赌场原本就是单纯的赌场,顺带一点酒水饮料功能。
夜未央现在既然接手了,自然得按照夜未央的风格稍加改装。
赌场功能依旧保留,但增加了歌舞娱乐项目,差不多就是将夜未央这边的模式照搬过去。
如今的歌舞厅,在娱乐方面做不出太多的创新,弄来弄去也就那些。
唯一能稍加改变的,只有服务。
夜未央能成功,和其服务员的良好服务有不小的关系。
陈乐道对两人点了点头,看来这段时间负责改装的施工队伍都是被两人拿枪催促着工作的。
工作效率不赖。
陈乐道看着两人,道:“动作这么快,你们没威胁那些工人赶进度吧?”
这两人严格来说都不算正派人物,没人盯着,很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大哥,你还不相信我们吗!”丁力立马不干了。
“咱们夜未央的‘工作须知’和‘员工规矩守则’我们可都是倒背如流的,怎么可能干出违反规矩的事呢!”
丁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陈乐道见两人这模样不像作假,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夜未央开始开分店了,以后或许得搞个监督的机构出来。
夜未央招收的人不见得全是好人,以后分店越来越多,“服务员”也越来越多,旗下人员难免良莠不齐。
将这事暂时埋在心中,陈乐道带着几人朝楼上走去。
“那些工人的钱都给了吧?”陈乐道边走边说。
“都给了,因为这段日子一直赶工,我还多给了他们些。”丁力道。
陈乐道听了满意点头,夜未央是正经公司,可不能喜学某些公司尽干些不要脸的事情。
“做的不错。”陈乐道不吝夸赞。
丁力嘿嘿一笑。
阿昆看了看丁力背影,心中直呼学到了。
丁力这小子对于如何在老板面前表现自己还真有一手!
阿昆虽然没剥削那些人,但也没给“加班费”。
加班费?
做梦了呢!
别人二十一世纪的公司都不怎么给加班费的呢!
又被丁力给比了下去!
阿昆在心中警醒自己,下次这种事得留个心眼才行。
不怕自己不好,就怕别人比自己好。
章小君跟在旁边,听到陈乐道和丁力的对话,心中稍稍给陈乐道打了个好评。
这人身上毛病有,但闪光点也不少,还是值得拉拢的。
“两个赌场就叫夜未央俱乐部,霞飞路的叫夜未央第一俱乐部,麦兰区的叫夜未央第二俱乐部。”
陈乐道对两人说道。
这都是之前已经说过的,他只是再强调一遍。
丁力和阿昆点头表示明白。
“两个俱乐部,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个人,二十把汤普森冲锋枪。
你们最近都要注意些,斧头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找麻烦,让手下的人把眼睛都放亮点。”
想到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陈乐道提醒两人。
“放心吧,大哥。”丁力拍着胸脯,满脸笑容。
今天回来夜未央,虽然是看大哥另外还有什么安排没。
但来要人,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最紧要的。
陈乐道不发话,他们可指挥不动那么多人。
他们手上戴的戒指不只是有装饰功劳,同时还彰显着相应的权利。
五十个人,还有二十把汤普盛冲锋枪,这收获可不错。
两人笑容满面。
看着两人欢快的笑容,陈乐道一盆冷水便给泼了过去。
“别高兴太早,现在夜未央人手不够,所以两个俱乐部让你们全权管着。
夜未央接下来会招人,等有合适的人了,我会派专门的人过去负责经营,到时候你们就专门负责安全方面的事情。”
“啊!”
“啊什么啊?不满意啊?你们俩认识的字加起来还没一箩筐,能经营管理的俱乐部好吗?”
陈乐道毫不客气道。
对两人说这话,是让两人先有个心理准备,避免以后这么搞起来不方便。
陈乐道又不傻,怎么可能一直让两人全权负责呢!
这要放古代,那不就成了分封制吗!
他可不能开历史的倒车。
尤其丁力还是个有“前科”的。
见陈乐道不是在开玩笑,两人兴奋顿时便被冲散一大半。
任谁能自己说了算,都不会希望有个来分权的人。
“这事没商量。专业的事就要给专业的人做。
你们俩砍人是专业的,那就负责安保。”
陈乐道坚定的态度打消了两人心中残存的侥幸。
夜未央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必须得在自己的掌握中。
陈乐道可不希望以后好不容易将夜未央给做大做强了,就有人在下面搞独立。
“俱乐部正式开业后,你们注意下,有想加入的人,经过考察如果合格,那就招收进来。”
如今谁都知道夜未央和斧头帮不对付,这个时候想要加入夜未央的人,要么别有用心,要么就是真心想加入。
“招进来的人直接给宋杰送过去,由他统一训练后,夜未央在具体安排。”
两人安静地点了点头,被陈乐道刚才那盆冷水淋得有点高兴不起来。
陈乐道也不管两人,径自朝办公室走去。
夜未央既然多了两个俱乐部,那自然得扩张一番。
夜未央下面的所有工作人员,不算被陈乐道放到巡捕房的,差不多有四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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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一个歌舞厅养四百多人自然是太多了,但谁让这是SH滩呢!谷
冯氏商会按道理讲,嫡系人员撑死一千就差不多了,但其真正的人数,只怕远超这个数。
“你在那儿傻愣着干什么,练字去。
字才稍变得好看了些,不能松懈,要勤练不缀。”
见陈小君在办公室干杵着,陈乐道开始催促。像是个见不得女儿闲下来的老父亲。
陈小君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拿出纸笔。
“你别笑,去督促她。”陈乐道又对偷着乐的章小君道。
“小君练不好,你这个大君也有责任!”
章小君笑容一僵,她不喜欢大君这个名字,总感觉怪怪的。
陈小君在另一边听到陈乐道的话,再次抿了抿嘴。
......
一家酒楼包厢内,斧头帮的老三、老五、老七围坐在圆桌边,桌上摆放着酒肉和饭菜。
酒和饭菜依旧还是原封未动,三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饭桌上。
只听老五对宋老三道:
“三哥,老大那边这两天一直没什么动静,我派去盯着的人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私下安排。
咱们怎么办?”
宋老三后躺靠在椅背上,手中夹着一只比手指还粗的雪茄。
听到老五这话,宋老三不紧不慢地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慢条斯理道:
“老大那人做什么不都是这般瞻前顾后吗?”
宋老三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郑虎平时做什么似乎都风风火火的,但真要他干什么大事时,便只会瞻前顾后,错失机会。
老五和老七听到宋老三这话,轻轻点头,显然他们也认为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三哥,那我们怎么做?”老七重复了一遍老五的话。
“要对付夜未央不难。”宋老三先说了这么一句。
这些天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早已派人调查了夜未央在法租界的情况,也想好了对付夜未央的方法。
老五和老七听到三哥这话,脸上都是一喜。
三哥向来谋而后动,不打无把握之仗,不说无把握之话。
他既然说出这话,必然是有了主意。
“三哥,快说说你的主意。”两人异口同声。
宋文鸿看了看两人,嘴角带起一抹弧度。
“我让人调查过。
夜未央歌舞厅生意红火,他们在法租界开业,不知道抢了多少歌舞厅的饭碗,得罪了多少歌舞厅的老板。
那些人不敢动夜未央,一是因为冯敬尧,二是因为巡捕房。”
老五和老七点点头,这些都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
“不过,如果我们把陈乐道给杀了,让夜未央群龙无首,等夜未央一乱,你们说法租界那些歌舞厅的老板还会干看着吗?”
法租界地下是由冯敬尧说了算不假,但冯敬尧也得注意影响。
陈乐道还在时,冯敬尧护着夜未央还有个借口。
但要是陈乐道死了,冯敬尧还一味护着夜未央,那可就是断别人财路了。
要做武林盟主,那就得让下面的人都心服口服。而不是真的为所欲为的。
“三哥,你是说只要我们带头把陈乐道杀了,夜未央不用我们动手,法租界的那些人就会对付夜未央?”老七约莫听明白了宋文鸿的意思。
“不错。”宋文鸿点头。
“老爷子只让我们必须将夜未央毁掉才行,可没说我们必须得亲自动手。
这次老爷子选的是下一任帮主,而不是打手。
动脑子,是很重要的。”
宋文鸿轻轻点着自己脑袋对两人笑道。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冯氏商会出手接管了夜未央呢?
陈乐道和冯氏商会的关系,一旦他出了事,冯氏商会接手,那也说得过去啊。”老五犹疑道。
“冯氏商会接手的夜未央,那还是夜未央吗?”宋文鸿摇了摇头。
“老板都不一样了,那夜未央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而且冯氏商会真要接手了夜未央,你觉得老爷子还会让我们对付夜未央吗?”
冯敬尧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否者他也不会被人称为SH滩第一流氓。
夜未央被冯敬尧接手,他们若是还敢动手对付夜未央。
到时候冯敬尧可不会管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他只会将仇记在斧头帮头上。
冯氏商会不是什么小商会,可不会听斧头帮的解释。
三大亨中,冯敬尧排在第一,这可不是什么根据姓名开头字母顺序来排的。
老爷子肯定不会为了选帮主,而和冯氏商会闹起来。
老五老七轻轻点头,觉得三哥这话有几分道理。
“那,难道我们只需要派人把那姓陈的给杀了就成?”
老五摸着脑袋,觉得这事好像太容易了点。
那天老爷子可是说过,他要的不是陈乐道一条命,而是需要把整个夜未央都给玩坏才行。
只是照三哥这么说,好像也确实不难啊!
老五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老五,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吗?”宋文鸿见老五皱着眉头便问道。
“三哥,之前黑山可是说过那夜未央很不好对付的。”老五道。
黑山在被带回斧头帮后,便去见过林子荣,当时他们几兄弟也都在那里。
黑山埋伏夜未央,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黑山商会都被夜未央容易就给收拾了,法租界那些眼馋夜未央的人,会是夜未央的对手吗?”
还别说,他老五还真有些瞧不起那些人。
SH滩除了他们一帮两会外,其他都是插标卖首之徒,土鸡瓦狗之辈。
宋文鸿摇了摇头,老五想得太多了。
“那些人能不能对付夜未央不重要,只要他们能把夜未央搞乱,搞得元气大伤就行。
若实在不行,我们大可以在背后支持支持他们。”宋文鸿对两人道。
这些事情他岂会没想到,若是连这点东西都考虑不到,他也不敢打帮主之位的主意了。
老五老七被宋文鸿给说服了。
左右反正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听三哥的便是。
“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下手。可别让老大那边抢了先机。”老七道。
“放心吧,我来安排。
陈乐道能在SH滩这么快站稳脚跟,也是个有本事的。
我们不能贸然行事,让他有了警惕。”
宋文鸿对两人轻轻一笑,拿起桌上酒瓶开始倒酒。
帮主之位,他可是势在必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人腰杆硬了
办公室内,陈乐道躺在沙发上假寐,监督陈小君练字的章小君取来一条厚毛毯给他盖上。
虽然是名义是秘书,但章小君感觉自己干得更多的却是保姆的活计。
“叮铃铃~~~”
办公桌上电话震动,坐在陈小君旁边的章小君起身去接电话,不给陈小君偷懒的机会。
“喂,”章小君清脆的声音在电话内响起。
电话对面的武十一听到这声音,稍加思索后立刻反应过来。
“老板...不对,是章秘书吗?我是武十一,我找巡长。”武十一直言快语道,差点将“老板娘”三字脱口而出。
老板?
他为什么叫老板?
还有我的声音就这么没有分辨度吗?我的声音比那家伙好听多了好吧!
章小君又疑惑又郁闷。
回头看了眼躺着的陈乐道,对武十一道;
“好,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章小君刚走到沙发处,陈乐道已经翻身坐了起来。
电话铃响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弹。
“谁啊?”陈乐道问章小君。
“武十一,只说找你,没说什么事。”
陈乐道穿鞋过去拿起电话。
武十一来的电话,那多半是那俩被抓的人,嘴巴被撬开了。
“十一,什么事。”陈乐道问。
“巡长,那俩人审出来了。”武十一略带点兴奋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哦?都说什么了。”
陈乐道倚在桌边,嘴角露出抹轻笑。
先前那两人的傲气神色再次在脑中浮现。
又是俩软骨头。
“老板,这次这两人还真是出乎意料,要不是他们自己承认,我们估计都猜不到。
这两人是日本人。
说着比我还利索的中国话,结果却是俩日本人。”
武十一的话中带着点不敢置信的语气。
要不是那两人真会说日语,武十一都会怀疑两人在骗他。
“日本人?”陈乐道脸上的轻微笑意一下消失,微蹙起眉头。
“确定是日本人?”
“确定!他们说日本话了。”武十一语气坚定。
“刚开始我也不信,哪有日本人说中国话咱们自己说得还溜的。
两人被我一顿毒打后,就开始说日语。
但是他们说啥我也听不懂,谁知道他们是在说日本话还是在胡咧咧。
我就让人继续打,两人都快被我打死了。
最后两人说了句‘八格牙路’我才听懂了,确定他们是日本人。”
武十一自信满满。
两人都快被打死才暴露身份,应该不会有假。
平时在大街上看到那些日本人,有事没事就喜欢说“八嘎呀路”什么的,这两人跟那些人说的是一样一样的,应该不会有假。
陈乐道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哦,那两人说他们是什么黑龙会的。
哦,对了,他们说跟踪您是一个叫村田斋的日本人的命令,那个村田斋是虹口区村田空手道武馆的馆主。”
“村田斋...”陈乐道嘴里轻声嘟囔。
本以为是斧头帮的人,没想到竟然是村田斋派来的。
小野真一的事被他们查出了些什么线索吗?
陈乐道轻摇头,一时理出什么头绪。
“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被打得半死不活,给关起来了。”
武十一不是什么心软之人,这种对老板图谋不轨的人,尤其还是日本人,他动起手来没有一点顾忌。
日本人,在背靠巡捕房的情况下,只要不打死就好。
这都是巡长语重心长教导过的。
“嗯,等他缓口气就继续审讯,看还能问出点什么。要是问不出来就处理了吧。”
武十一是夜未央自己人,家庭亲属关系在夜未央都有备案,陈乐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处理了?!!
武十一不由看了看电话手柄,瞠目结舌。
什么就处理了!!
“巡长,这两个日本人我带人抓他们时边上有人看着的,就这么处理了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武十一小心翼翼地问。
毕竟是日本人,毒打一顿没什么。
但要是弄死了,这确定不会给夜未央,给老板惹来什么麻烦吗?
陈乐道轻笑两声。
“谁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你知道吗?”
陈乐道的反问在武十一耳边徘徊,很快她就悟了。
“嘿嘿,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其他人也都不会知道的。”武十一笑得很是欢乐。
“嗯,处理后拍两张照登到报纸上去,就说两人在捕房畏罪自杀,现悬赏两人的各种信息。
记住,报道上要写明白两人跟踪捕房巡长,被抓后畏罪自杀,捕房不知道这两人的任何信息。”
陈乐道重声强调。
武十一拿着电话郑重点头。
“我明白了,巡长。”
挂断电话,陈乐道再次坐回沙发上。
章小君目光时不时瞟陈乐道一眼,似乎在好奇电话的内容。
陈乐道不管她,心中想着村田斋的事情。
好像上次见过村田斋后,这人就一直没有动静。
按武十一所说,那俩日本人早就在跟踪自己了。
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一直没有发现,那说明这两人肯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黑龙会...”陈乐道嘴里轻声念叨着。
黑龙会不简单是陈乐道早就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的眼睛就盯到自己身上来了。
“两人都说着流利的中文。”
想到这陈乐道摇了摇头。
看来日本人为了他们那所谓的*****,还真是够处心积虑的。
中国人除非是在日本留过学的精英分子,其外几乎都不会讲日语,但日本那边不过两个黑龙会手下之人,竟然都能讲一口的流利的中文。
这个民族的野心还真是大得没边了。
人家英伦三岛整出个日不落帝国,这日本四岛就想整出个*****不成!
陈乐道心思渐渐跑了偏。
“叮铃铃~~”
桌上电话又响了起来。
陈乐道走过去亲自接了起来。
打到办公室来的电话,当然是找他的。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陈乐道顿时知道是谁。
“盛七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到我这儿了。”陈乐道笑着道。
听到盛七小姐四个字,章小君和陈小君都知道是谁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法院说后天的官司是最后一场,就要做出判决了,你要来吗?”
“后天做出判决?”
“对,你来吗?”
盛家这样的财产官司可不算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落下帷幕,确实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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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大概是怎么样?”
“最大可能是我们兄妹每人拿一份。”
每人拿一份,按照盛柒上次所说,那就是几十万大洋。
陈乐道了点头点头,心里既高兴,又泛酸。谷
盛家最大的那部分财产在盛家基金会里面,几乎都是各个大公司的股份。
几人现在分的不过是一部分家产,但即使这样,每人也能分到几十万大洋。
首富之家果真不是说说的。
这要换成人民币,不知道跟普通家庭那位谁更有钱。
“来啊,当然来了。”陈乐道一边点头一边说。
他心里已经计划着把赫克托和汤姆也叫上。
赫克托最近一直盯着百乐门那边,陈乐道有些时间没见到他人了。
“那行,后天上午十点开庭,你记着时间。”
盛柒说完后没和陈乐道叙旧便挂断了电话,陈乐道拿着电话手柄愣了两秒。
这姑娘现在是有钱腰杆就硬了吗?
以前挂电话也没这么利索啊!
摇了摇头,将电话放了回去,陈乐道踱步到正在练字的陈小君旁边,准备看看她的练字成果。
一天过去。
村田武馆。
村田斋坐在武馆后院一个凉亭下,手中摆弄着茶具。
山本秀中站在他另一边。
“我不是让秋吉他们每天都要回来报告陈乐道的消息吗?为什么昨天的消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村田斋一边煮茶,一边诘问山本秀中。
“我已经派人去找秋吉两人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或许他们昨天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脱不开身。”山本秀中答道。
虽然山本秀中更想回答自己怎么知道那两人没回来。
只是他脑子虽然转得慢,但他绝对不傻。
这种话是在不像干之前是绝对不能说的。
村田斋点点头,没再继续多说,虽然他并不认为事情真像山本说的这么简单。
但等一会儿,并不妨事。
凉亭下安静下来,山本秀中在那儿站着感觉有点尴尬。
眼珠子转了转,他想到一个话题。
“馆主,您给我推荐的柯南.道尔爵士的书,我没能找到,您知道哪里能买到吗?”
“......”
村田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气氛有点凝固。
山本秀中有点不理解,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吗?
没过多久,当村田斋煮好第一杯茶,山本在旁边勾着眼睛看着他喝时,有人回来了。
“馆主,”来人上前道。
“秋吉他们呢?”村田斋问。
“他们昨天被霞飞路巡捕房的人抓了。”
“霞飞路巡捕房,”村田斋轻轻念了一句,并不感到惊讶。
“人还在巡捕房吗?”
“是的,有人昨天在巡捕房门口见到秋吉两人被巡捕房的人抓了进去,但后面没看到人出来。”
村田斋轻轻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骂起了蠢货。
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竟然连这点都办不好,还被人给抓了起来。
这不是蠢货还能是什么!
村田斋心中思索着怎么去把那两人从巡捕房带出来,他不想让陈乐道知道自己在派人盯着他。
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一人快步朝这边走来,手中拿着一张报纸。
脚步匆匆,很快走到凉亭下。
“什么事?”村田斋问。
来人脸上不太好,不像是有什么好消息。
“馆主,秋吉和圆村出事了。”
村田斋点头,“我知道。”
说话之人一愣,馆主知道了还是这个反应?
他赶紧将报纸递给村田斋。
“馆主,他们两人死了!”
“什么!!”山本秀中和另一人惊呼。
村田斋也皱起了眉头。
刚才还是被巡捕房的人抓了起来,现在怎么就变成人死了?
接过报纸,村田斋细看起来。
眉头越皱越紧。
在巡捕房畏罪自杀?
“馆主,秋吉和圆村怎么可能自杀,这肯定是那些中国人干的!”
拿报纸过来的人青黑着脸说道,他与秋吉和圆村的关系都不错。
村田斋将报纸递给伸长脖子朝这边看的山本秀中,脸色不是很好看。
两人跟踪陈乐道,被巡捕房的人抓走,然后第二天就说畏罪自杀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且别说跟踪一个中国人,就是杀了一个中国人,也不足以让大日本帝国的人畏罪自杀。
村田斋脸不是很好看。
虽然陈乐道是个混血,并且是法国籍,但不知道内情的人都拿他当中国人。
山本秀中看完报纸眼角也不由一跳。
秋吉和圆村跟踪陈乐道还是他具体安排的,结果两人现在就这么死了。
“馆主,我们要怎么做?”山本秀中小心翼翼地问。
“你带人去把他们的遗体带回来。”
“那要怎么追究他们责任?”山本秀中问。
“责任?”
村田斋看了山本秀中一眼。
他真想让家里人现在就把家里的关于福尔摩斯的书让人给山本秀中带过来。
这人急需补脑。
“你没看见报纸上说巡捕房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吗?你想怎么追究责任?那是法租界!!”
村田斋的语气很是不好。
“那我们难道什么都不追究吗?”山本秀中感觉这样未免太吃亏了。
大日本帝国的人,怎么能这么无缘无故的就死了呢!
村田斋青黑着脸,这混蛋说这话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你想追究什么什么?没看见报纸上说他们跟踪巡捕房巡长,意欲不明吗!”
村田斋感觉自己养气功夫不太够。
“他们的遗体也不用去取了,不能让陈乐道知道我们在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村田斋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万一他们已经知道了呢?”山本秀中愣愣地问。
“巡捕房如果知道他们是我派出去的,他们还敢杀人吗?
明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他们还敢杀人吗?
还是说,你认为他们两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村田斋恼怒至极。
派两人出去时,他就对两人说过如果被发现,绝对不能暴露他们的身份。
他相信自己的手下
但山本除外,这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山本秀中立马不敢说话了,他感受到了旁边看向他的恼怒目光。
那位秋吉和圆村的好友,可见不得山本秀中对两人的诋毁。
两人对帝国是忠诚的,宁死也不可能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
“那我们该怎么做?”山本秀中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做?”村田斋眉头低沉。
“继续派人,给我盯紧了陈乐道。”
村田斋之前只是觉得陈乐道比较有趣,但现在,他觉得这人是可恨了。
陈乐道必然是发现了跟踪他的秋吉和圆村,抓住两人后对其严刑拷打,两人抵死不答,然后被他恼羞成怒给打死了!
“嗨!”山本秀中大声应答,赶紧下去安排。
此亭不宜久待。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放眼上海滩
上午八点,陈乐道从家里到了夜未央。
盛家的财产官司今天就要结案,两个小时候后他要去临时法院旁观这最后的庭审。
盛柒所言,案子的结果已成定居,今天不过是做个总结,拿个结果出来。
这次案子后,只怕史珂的名字真就要在民国律师这圈子里声名崛起。
这次,老薛可是欠了自己一次。
陈乐道心里自顾自想到。
九点过头,韦正云安排好了人,准备朝临时法院而去。
临时法院不在法租界,严格来说那里已经是斧头帮的地盘,韦正云不敢大意,安排了四辆车共计二十人跟着陈乐道。
要跟随陈乐道前往临时法院的所有服务员都已经到位,每人身上都是一套黑西装,站在车子两边,到真有那么几分味道。
陈乐道带着两个小君上了车,王六依旧是司机。
陈乐道本不想带两人,去斧头帮地盘上晃悠,怎么看都不安全,但这俩姑娘一个比一个倔,他没能做到。
章小君是地下组织的人,虽然脑子简单,但行动能力肯定是有的。
第一次遇见时,章小君还被密查组的一群人人追杀呢,
陈小君训练过一段时间,就算真遇到危险,至少是不会惊慌失措的。
玉不琢不成器,想到两人也不算太拉胯,陈乐道最终还是带上了两人。
不然这俩秘书耍起小性子来就是两座冰山,那实在有够陈乐道受的。
“黑宝!”韦正云走到排头的汽车车门前,敲了敲车窗对里面的人喊道。
玻璃被摇下,露出一张肤色略显黝黑的年轻脸庞来。
“韦经理,你还有什么交代。”被叫做黑宝的人咧着嘴道。
“路上小心点,临时法院在斧头帮地盘上,千万小心斧头帮闹事。”
韦正云用心叮嘱,斧头帮和夜未央关系僵硬,若非因为盛小姐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他是说什么都会拦着老板不让去的。
“放心吧,经理,我都准备好了。
每辆车里都放着冲锋枪呢!真要有不长眼的敢出来找麻烦,我保证把他给打成筛子。”黑宝自信说道。
这次随行保护老板的任务是黑宝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就是韦经理不说,他都不敢慌神。
韦正云点了点头,黑宝平时办事是个稳妥的,不然他也不会安排黑宝带队保护陈乐道。
“行了,出发吧,要是遇到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老板知道吗。”
黑宝认真点了点头,韦经理哪都好,就是一遇到这种大事,就会变得婆婆妈妈的。
韦正云叮嘱叮嘱再叮嘱后,共五辆车的车队从夜未央开出,朝着上海临时法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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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临时法院很热闹,远比陈乐道上次来时还要热闹。
法院外密密麻麻地停放着不少小汽车,同时还有不少随行人员站在车边抽烟闲聊。真正的人物都已经进去了。
盛家八兄妹因为家产分割之事对簿公堂,这对于一个大家族而言,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一桩丑闻。
今天是官司落幕的日子,或许也算是盛家最后的“辉煌”。
盛家老爷子去后,上海滩众多名流不知多久没有因为盛家之事而这么聚在一起过。
今天来的,大都是跟盛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他们来这,也算是为盛家的财产分割做一个见证。
陈乐道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车队到时这里已经停有不少车,但同时也还有车继续朝这边而来。
不过都不像陈乐道这般高调,大都是孤零零一辆车。
盛家结交的,大都是些真正的商人。
这些人不会搞什么随行护卫。
夜未央车队停下后,黑宝和一众黑西装率先下车,站在车子两边,黑宝亲自过来为陈乐道拉开车门。
“老板,到了。”
陈乐道点了点头,走下车去。
左右看了看,也没见着赫克托这些熟人,不知道是先进去了还是还没出来。
“我们现在就进去吗?”章小君走到陈乐道旁边问道。
“先进去吧。”陈乐道点头,总不可能站在这儿不是。
“老六,你就在外面等我吧,那环境你进去了也不自在。”陈乐道对跟着下车的王六道。
上次王六跟着进去,全程坐下来让他闲得难受。
王六刚要摇头,就被陈乐道挥手阻止。
陈乐道知道韦正云交代过王六,要寸步不离自己身边。
韦经理在夜未央已经快活成了韦妈。
“这是临时法院,没人敢在闹事,你就在这等我。”
要想让王六听话,就得用命令的语气来说这些话。
听到这没得商量的语气,再或许是觉得老板的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王六迟疑地点了点头。
陈乐道带着章小君和陈小君朝法院大楼而去,路过几辆车时,站在这边的几人齐齐朝陈乐道鞠躬。
“陈先生好。”
三人诧异停下脚步,陈乐道看着这几人。
“你们是冯先生手下的人?”陈乐道不太确定地问。
离陈乐道最近的人赶紧点了点头,道:
“我们是跟着祥叔一起来的,祥叔已经进去了。”
祥叔?
难道冯老头没来?陈乐道心中闪过这想法。
“辛苦了。”
朝几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陈乐道带着两人继续朝里面而去。
冯氏商会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倒是不错。
陈乐道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
路上碰到其他来旁听的人,陈乐道不认识对方,不过对方倒是友好地对陈乐道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他。
很快几人就进人了法庭大厅,庭审还没开始。
刚一进门,就有人在朝陈乐道招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还欠着陈乐道一纸书法的郁大作家。
陈乐道目光看去,和郁达夫坐在一起的不止有徐志摩和陆小曼,赫克托和汤姆也和三人坐在一起,不过这次倒是没见着赫克托的比利时舅舅。
陈乐道冲几人点了点头,没第一时间朝几人那边走去,他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祥叔。
这次冯老头和冯程程都没来,只有祥叔一人坐在那里,旁边坐着陈乐道不认识的人,正互相聊着。
陈乐道主动上前打招呼。
“老爷今天有客人来不了,我是代表他来的。小姐倒是想来,不过老爷没让她来。”祥叔笑着对陈乐道说,言谈间颇为亲切。
祥叔怎么看怎么不像陈乐道记忆中的祥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祥叔对陈乐道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亲切起来。
和祥叔打过招呼,祥叔给他介绍了旁边的几人,几人客气地闲聊了几句。谷
陈乐道没在这里坐下,祥叔也不介意,还先提出让他去汤姆几人那边。
从祥叔那里离开,陈乐道来到郁达夫和汤姆之间坐下。
至于陈乐道的两个小秘书,就只能坐在后边了。
陈乐道刚坐下,郁达夫就朝陈乐道竖起大拇指。
“陈老板厉害啊,你和斧头帮的事情就连我都听说了。”郁达夫一幅很是佩服的口吻,还装模作样地对他抱了抱拳。
陈乐道送他一个白眼,这些文人的话,有时候正着听反着听,都感觉不对味。
斧头帮这种帮派在郁达夫这种文人眼中,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恐怕和冯敬尧那个上海滩第一流氓也只是不分伯仲。
“过奖了,”陈乐道朝他一抱拳,陪着他逢场作戏。
“喂,要不要我写文章帮你骂一骂斧头帮,保证骂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郁达夫悄声说道。
不过他这话却是把陈乐道给吓得一跳。
这大作家是想闹什么?
民国这些个大文豪的话可不能当成耳旁风听,他们说骂人,那是真的可能会骂人的。
甚至骂人不带脏字,能骂出一种艺术感来,骂得你连反驳都无话可说。
只是斧头帮这玩意不能随便骂,你骂他,他可能就会砍你。
“你想干嘛,你可别乱来啊!”陈乐道瞪着他。
斧头帮对付自己没那么简单,但是对付一个文人,那可不是什么难事。
“我这不想着骂了人以后跑到你那儿去躲着白吃白喝吗。”郁达夫嘿嘿笑道。
这个文人没个正形。
“你要去白吃白喝我没意见,你可别真骂啊,不然哪天说不定就得去黄浦江里捞你去。”
陈乐道严词叮嘱。
一场虚惊后,陈乐道又和汤姆聊起来。
汤姆从米粒家带来的那些家伙什都被陈乐道给包圆了,这段日子不是跟着赫克托监工百乐门,就是四处游玩。
对这个第一次踏足这个异域国度的老外而言,中国的不少地方都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此刻汤姆就滔滔不绝地和陈乐道说着苏州园林。
那地是中国人见了都会赞叹的地方,更别说是第一次踏足中国的老外。
建筑之美,对所有人都是共通的。
陈乐道听他讲了一阵,见他还不停下来,只能出声打断。
“汤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汤姆被陈乐道问得一愣。
这段时间他还真有点乐不思蜀了。
不是所有老外都喜欢中国菜,但恰巧,汤姆是个喜欢中国菜的人。
这段时间四处游玩,四处品尝美食,他完全没想过回去的事。
吃得好,玩得好,回去干啥!
难道回去跟着伟大的胡总统一起共建美丽家园胡佛村吗!
这里虽然没米粒家那么发达,但他这个外国人在这里过得确实还不错。
迷迷糊糊地想到了自己和陈乐道好像还说过要一起开公司来着,汤姆回了神。
咦,我们要开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黑盾!
“你是说公司的事是吧?”汤姆说着挠了挠脑袋,看得出来他好像还不是很想离开。
米粒家经济大萧条,回去真没啥好干的,说不定哪天走在街上就被跳楼的银行家给砸死了。
“过一段时间吧,等百乐门的事都处理好后再离开。”
陈乐道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事越快越好,越快,我们也就越早开始挣钱。这段时间你们那边经济不好过,我们说不定能趁机大捞一笔。”
老米家之前生意做得不小,但爬得多高现在就摔得多惨。这时候正是过去悄悄咪咪发大财的时候。
即使抛开这些不谈,单是搞点枪回来也是很重要的事。
尝到了汤普森冲锋枪的甜头,陈乐道也越发清楚,在这年代,武器领先有多大的好处。
别的不说,至少之前在郑虎面前吹嘘过的三百把汤普森冲锋枪得先补上,现在连半数都还不到呢。
斧头帮这个强敌在侧,日本人现在也把目光挪到了自己身上,陈乐道现在越发意识到给夜未央配备足够火力有多么重要。
人数短时间比不上斧头帮,精锐或许也比不上黑龙会,但火力,既然现在有汤姆这个门路,那就一定得先配齐了。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大炮玩不起,就先玩玩火力。
“放心,亨利,我们一定会大赚特赚的。那批枪还好用吧?”汤姆拍着陈乐道肩膀。
“当然,很好用。”
“我听赫克托说,你好像和上海滩的帮派起冲突了。”汤姆问。
“对,说起这个,你还得感谢我。”
陈乐道将当初黑山商会本想抢劫汤姆仓库的事说了一遍。
“噢!亨利,那我确实应该感谢你,不过你也太倒霉了。”汤姆半是感谢半是幸灾乐祸。
他倒是真拿陈乐道当了朋友,不是真朋友,这时候也不会好意思幸灾乐祸。
“如果那天他们真的去抢仓库的话,这件事就没这么严重了。”汤姆道。
随即汤姆将他在仓库四周安排了四挺机枪的事说了出来。
陈乐道目瞪口呆。
这货也太他妈丧心病狂了吧!
小小一个仓库四挺机枪,你这是放眼上海滩,谁他妈敢动你汤姆的节奏啊!
“你知道的,我来之前听说这里经常打仗,所以就带了点威力大的武器。这本就不是带来卖的。”汤姆嘿嘿笑道,或许他也感觉自己那样做确实有点小题大作。
陈乐道无语,不过他很快便眨了眨眼,心思快速转了起来。
“汤姆,那四挺机枪你现在放着也没有用了吧?”陈乐道低声道。
瞅着陈乐道那贼精贼精的小眼神,汤姆瞬间警惕起来。
上次那些枪,就是被陈乐道用清仓大甩卖的价给忽悠走的。
“我现在得罪了上海滩最大的帮派,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杀手去杀我。”陈乐道眼睛里冒着光。
“那四挺机枪,要不给我吧?”
“可以啊,多少钱。”汤姆直接道,坚决不给陈乐道绕圈子的机会。
他知道这方面他绕不过陈乐道,上次他已经尝试过了。
“以我们的关系,你还好意思要钱吗!”陈乐道瞪大眼睛。
“上次我可是替你挡了一劫。”
“不不不,他们要是去了,那他们会很惨的。
而且你说的那个帮会,也不会来敢来追究我的责任,说不定他们还得赔偿我。”汤姆认真纠正陈乐道的错误。
陈乐道瞪大了眼睛。
妈的,这家伙在上海滩待这段时间,学精了不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到嘴的鸭子想吃
在陈乐道和汤姆嘴皮子拉扯中,庭审开始。
法官,律师,原告,被告,所有配套设施全部上齐。
盛家那边除去盛旦,其他几人都没什么继续这官司的意思,只想让这事赶紧结束。
大家都是体面人,还是一家人,就这么对簿公堂,有点难看。
盛家几兄弟那点能力要想在这年代守住盛家庞大的基业不太可能。
盛家丰厚的家底就好似广阔无垠草原上的一群肥美羔羊。
他们的能力只能护住其中一只,但盛家却有一群。
这怎能不惹得群狼环视。
除却盛旦这个真正的纨绔子弟,其他人手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公司的股份。那部分股份,足以让他们生活富足。
盛旦不一样,他不会挣钱,只会花钱。
这次能分到多少家产,关系着他接下来的生活能过的怎么样。
其他兄弟可以不在乎那点,但他不行。
眼看已经无力回天,盛旦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怒瞪那个准备敲锤的。
陈乐道在旁观席看得有点好笑。
本以为上次事情后盛旦这个纨绔子弟会找自己麻烦,但这小子却是出奇的老实。
倒也不像小说里那些二代那么混账。
看着盛旦那不甘心的模样,如果可以,陈乐道都想把有个姓罗的律师介绍给他。
在盛旦不甘心的眼神中,法官手中象征着公平正义的小锤锤轻轻落下。
法官示意所有人保持肃静,暂时休庭,几个法官讨论一下后将会宣判决定。
这一手很得断更奥义。
结局是什么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盛旦垂头丧气,感觉自己丧失了无数个小目标。最后不知是想到什么,竟然还转头瞪了陈乐道一眼。
按照法律,八个兄妹均分财产,老七和老八都还没出阁,两人都各自分到了五十多万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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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数将近五百万大洋,却只是盛家家产的一部分,真特么狗大户!
陈乐道听着最后的宣判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难怪未来要打土豪,这放着不打,难道留着下蛋吗!
盛旦这次可是亏到姥姥家了,本来只需要给两个妹妹一人十万大洋,结果他将遗嘱毁了,反倒是多给出几十万大洋。
法庭最后给出的选择是两个。
一是均分,二是分成大小不等的八份,抓阄凭运气。
但盛旦和盛柒都不同意,最后便成了均分。
盛旦逢赌必输,不敢赌。
盛柒需要那几十万,不能赌。
闹了一个多月的案子终于结案,律师和原告都很轻松。
史珂脸上满是充满成就感的笑容,薛良英之前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现在正陪着自家未婚妻开心,一张脸都快笑烂了。
陈乐道今天见到了原告中的另一位,盛柒的老妹,盛八小姐。
和盛柒有几分像,更显柔弱安静一些,倒是比盛柒更具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陈乐道几人上前打了招呼。
盛八小姐是被盛柒硬拉着成为原告的,她缺乏将自己兄长告上法庭的勇气。
母亲还在时,嘴里一直都是念叨的家和万事兴。
除了八小姐,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熟络的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七小姐今天发达了,决定请众人一起嗨皮嗨皮。
郁达夫几人跟盛柒一道,汤姆和赫克托跟陈乐道一起,约好晚上在华懋饭店见面。
赫克托和汤姆去开自己的车,陈乐道则是带着两个小君回了自家停车的地方。
二十个黑衣大汉,一个黄衣大个子,全都在车边站着。
黑宝给陈乐道拉开车门,陈乐道坐进车里。
“全都上车,回歌舞厅,让那辆车跟在我后边。”陈乐道对黑宝指了指赫克托开过来的车。
王六上车发动汽车,几辆车再次开动。来时五辆,回去时六辆。
“亨利这些手下看着真威风。”
赫克托的车上,两人聊着天。
夜未央这一群黑西装,让两人看得都有些羡慕,实在是太气派了。
“车开快点。”排头车内,黑宝对司机道,眼睛时刻注意着街面。
“都打起精神来,斧头帮的人要是想对老板动手,现在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老板让我们保护他,我们不能辜负了老板的信任。”
眼睛一边盯着路面,黑宝还不忘对车上的人说道。
“宝哥,你是当初第一批就拿到铜戒的人,你给我们说说,要怎样才能拿铜戒呗。”
司机一边加速,一边对黑宝问。
黑宝是当初夜未央开业就自主加入夜未央的人,算是员工中的元老级人物。
后来发戒指时,黑宝直接就得了一枚黄铜戒指。和丁力的得力手下常贵和阿彪是一级的人物。
常贵和阿彪当初跟着力哥时就认识了老板,宝哥不同,他在夜未央可没什么关系,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听到司机那略带点崇拜的语气,黑宝咧嘴笑了笑。
拿到铜戒可是他最骄傲的事,小司机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地方。
毕竟黑铁戒指和黄铜戒指,区别还是蛮大的。
“怎么拿?当然是凭本事拿!”黑宝大声道。
“咱们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功劳够了,那位置自然就高了。”
黑宝带着过来人的语气对几人道,在几人面前,他也是宝哥。
谁能想到一年前,自己还是个码头扛包的苦力呢!
黑宝内心有点小得意。
跟着老板混,三天吃久顿!
“都给我专心点,少想这些没着落的。该办的事办妥了,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功劳。”黑宝对几人道。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黑宝说话时也不忘注意街面上的动静。
这是斧头帮的地盘,大意不得,他时刻在内心警醒自己。
“莽哥,你说三爷他们怎么不找个枪法好的,一枪把那姓陈的干掉不就行了吗,哪用得着咱们这么麻烦啊?”
某条街道上的路边摊上,一小弟对旁边坐着的莽哥抱怨说道。
今天这风刮得邪性,又冷又迷人眼。
这样的天气和女人一起滚被窝多好,结果被叫来这里干杀人的买卖。
心情不是那么舒畅。
“你小子哪这么多废话!”被叫做莽哥的大汉拍了说话小弟一脑勺,嘴里呵斥道: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三爷他们会想不到吗!尽知道瞎发牢骚。”
莽哥长得五大三粗,人如其名。
在他们周围的小摊,或多或少都坐着那么一两个大汉。
大街两边,摆摊的卖菜的之类人不少,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不少摊主都是些大男人。
这些都是宋文鸿安排来截杀陈乐道人,陈乐道要从临时法院回租界,这里便是最近的路。
除去这里,另外几条可以回租界的街,郑文鸿也都安排了人,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正主的冒头。
要搞,那就要正儿八经的搞,郑文鸿可不喜欢玩虚的。
至于为什么不像小弟说的那样安排枪手,当然是神枪手不好找。
斧头帮有这样的抢手,但林子荣发过话,那些人他指挥不动。
上海滩也有枪法好的杀手,但那些人都不敢接这单。
道上的人谁不知道陈乐道是冯敬尧看中的女婿?
斧头帮敢动陈乐道,那些杀手可不敢。
开罪了冯敬尧,就得小心被杀全家。
那老小子可不是个仁慈的主儿。
斧头帮和夜未央之间的事,杀手们都是对其避着走。
两条大鱼打架,别伤到自己这些小虾米。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莽哥拍桌子大声道。
“三爷交代过,杀了陈乐道,所有人每人两百大洋,打死陈乐道的人一千大洋。
要是运气好让那姓陈的走咱们这,就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莽哥瞪着眼,口中发狠。
这么多的大洋,真要撞上来了,他可不管那家伙是不是冯敬尧女婿,就是冯敬尧来了,他都敢杀!
周围的人全都嘿嘿笑着。
莽哥这不是废话吗!
咱们是亡命徒,咱怕谁?!
只要给的多,他妈的,三爷我都敢杀!
“放心吧莽哥,我找人打听过。陈乐道来的时候就是走的咱这里,回去多半也是走这里。”
之前说话的小弟缩着脖子嘿嘿笑着,双手放在嘴边哈热气取暖。
这天气确实恼火,但要是真能拿到那两百大洋,甚至运气好拿到一千二的大洋,那可就真的事天上掉馅饼了。
有钱拿,这动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正说着,突然一人从街那边快速跑了过来。
“莽哥,车队朝咱这儿来了!”来人跑到莽哥旁边,嘴里之人喘着气,语气中满是兴奋。
“哈哈哈,好,看来这次合该咱们发财,都给我准备好,你们几个,去楼上。”
莽哥站起身来,对周围几人安排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
那两百大洋,莽哥拿定了!
莽哥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很快,街上的人少了一部分,只剩下摆摊的卖菜的。
“咱们来时这里有这么摆摊的吗?”
看着前边路两边那些摆地摊的,黑宝皱了皱眉。
“宝哥,咱们来时是早上,肯定没这么多人,现在这些摆摊的才来吧。”开车司机说道。
这样场景在上海滩并不罕见,至少司机是没觉得哪里不对,
黑宝皱眉看着前边的场景,心思快速盘算着。
看了几眼那些摆摊的人,没能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但他心底总觉得不踏实。
“停车!别往前开了,我去请示老板。”黑宝拿不定主意,想到老板安全要紧,立马让司机停车。
司机没犹豫,一脚踩下刹车,后面的车全都跟着停下。
“把枪都拿出来,小心为上。”推车门的同时,黑宝不忘交代。
他能戴上铜戒,靠得就是做事时的这份谨慎。
所有交到他手里的任务,他都还没失手过。
今天保护老板这事,韦经理跟他交代交代又交代过,遇到事情的可能性很大,绝对不能抱有丁点侥幸的心里。
“车怎么停下来了?”陈乐道身体随着惯性往前戳了戳,坐稳后皱眉道。
黑宝小跑过来,身体躺在陈乐道车窗外面。
“老板,前面街道上有很多摆地摊的,我感觉不太对劲。”黑宝对车里的陈乐道说。
“不对劲?”陈乐道皱起了眉头。
难道斧头帮还真打还算截杀自己?
“换条路走,我们不赶时间,让兄弟们都警惕点。”陈乐道想了想道。
“是,我这就安排。”黑宝点头应声。
他人没离开,依旧挡在车窗前,只是扯着嗓子在喊。
陈乐道看着他这模样不由笑了笑,看了眼黑宝的长像,把他的脸记在心中。
这人看着面熟,但要让陈乐道叫出名字来却是有点困难。
应该是夜未央的老人了。
韦正云安排的人,还算靠谱。
陈乐道从衣服里取出把枪递给坐在旁边的章小君。
章小君愣愣看着他。
“拿着,我说了,跟着我很危险的,现在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章小君看了看枪,坚定地摇头:“我不会用枪。”
她那双眼睛里满是真诚。
陈乐道看了她两眼,点点头,收回枪。
“一会要是真有人截杀,你就趴在车里藏好了。”
章小君果断地点头。
陈乐道看着她这模样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姑娘。
说她傻吧,她现在都还在装。
说她不傻把,她现在都还在装。
“小君,你也小心点,真要遇到事,别逞强知道吗。”
陈乐道对前边的陈小君道。
这个脾气执拗的小姑娘,陈乐道还真不太放心。
陈小君已经拿出了陈乐道送给她的那把枪,熟练地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她扬了扬手枪,嘴角翘起。
“放心吧老板,我会保护好你的。”
“......”
“莽哥,他们怎么不过来?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茶摊上,小弟看着停下的汽车,低声道。
“我怎么知道!”莽哥又送了他一脑勺,目光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车子。
“不对,他们要跑!!”
见车子居然开始掉头,莽哥脸色一变。
这时候让陈乐道离开,不仅钱没了,回去后他还得被收拾。
“妈的,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给我打!”
莽哥急眼了,大吼一声,直接掏出手枪。
他倒是果决。
车子还差一点才进入他们埋伏的街道,但莽哥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些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被看了点颜色
截杀不是儿戏,陈乐道事先没能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当噼噼啪啪的枪声响起时,感觉不感觉的已经没了那么重要。
莽哥手握驳壳枪,大声高喊,手指快速扣动着扳机。
他一边开枪,一边朝街边的墙角靠去,那里有遮挡物能挡子弹。
子弹从枪口射出,莽哥瞄的是站在陈乐道车窗外的黑宝,不过枪子却是径直落在了第一辆车的车盖上,弹起一撮火花。
枪声一响,街面顿时变成烧着沸水的大铁锅,轰隆隆热闹起来。
卖菜的摆摊的甚至是过路的,一个个都掏出枪来朝车队猛烈射击。
同时,街道两边的居民楼二楼窗户被砸开,黑黝黝的枪口从中伸出,朝街上车队猛烈开火。
火舌喷吐间,汽车上顿时多出无数弹孔弹痕弹印来。
最惨的要数排头第一辆车,第一轮它几乎被集火了。
转眼间就是千疮百孔。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车身玻璃全都稀碎,司机胸前绽放出朵朵血色梅花,直接趴倒在方向盘上。
黑宝的提醒纵然让车中众人提前有了防备,但这一切还是来得太过突然。
好在车队及时停下,没进入前方街道,不然此刻,陈乐道就是插上一双钢铁翅膀,也别想从这条街里飞出去。
枪声压过了人声,黑宝第一时间将整个身体贴在车窗处,将里面的陈乐道挡得严严实实。
他运气好,陈乐道的车在第三辆,子弹大都被前面的车给吸引了。
“挡什么挡,躲后面去。”
陈乐道来不及感动,嘴里大声呵斥。
这样虽然很安全,但让手下人这样给自己挡枪子,自己躲在车里,这样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而且这样他以后还怎样带手下。
将黑宝骂走,陈乐道推开车门做掩体,掏出枪开枪反击。
夜未央的人反应都不慢,开始被压制后,立马开始反击。
一个个直接拿出早就放在车里的汤普森,朝对面猛烈开火,还以颜色。
对面占了先机,但后续火力却是没夜未央这边猛。
夜未央人手一把冲锋枪,很快就把对面的火力给压了下去。
“躲在车里!!别出来!”
对章小君喊了一声,陈乐道猫着身子,移位到车屁股。
黑宝正拿着手枪朝对面开着枪。
“老板,你怎么出来了!”见着陈乐道,黑宝大声道。
“废话,我不出来我去哪里!”
陈乐道打开后背箱,里面放着两把两把汤普森,几个弹夹,还有一个小箱子。
“用这个!”将一把汤普森递给黑宝,陈乐道又将另一把扔给前面的王六。
这些枪是常备在车里的,为的就是预防这种突发状况。
火力没这边猛,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探头看了看对面,对面的人占了二楼,居高临下,对自己这边不利。
但凡来个火箭筒,对面的人都不敢这么嚣张!
陈乐道肚里来气,直接打开后背箱里的箱子,露出里面的手雷来。
这是当初从汤姆手里买来的。
“对了,汤姆!!!”
拿起颗手雷正要丢出去,陈乐道突然反应过来汤姆两人还在后面。
回头一看,后车车厢内空空的,挡风玻璃被打碎,没见着两人。
“赫克托,汤姆,你们没事吧!”陈乐道缩着头高声大喊。
这俩家伙可不能出事。
车里很快传出带着丁点慌张的声音来。
“亨利,我们没事!”
听声音是汤姆的。
这家伙多少当过兵,虽然有点慌,但还没有失神,两人都趴着身体猫在车里。
“在车里躲好,别出来!”
车里直接没声了。
两人觉得亨利太高估他们了,这场面,请他们出去他们都不会出去。
子弹可不知道他们是外国人!
放下心来,陈乐道看着车里的手雷,顿时发了狠。
“给我扔这个,往死里炸。”
“老六,你过来!”
王六很快出现在陈乐道旁边,左臂正咕噜咕噜往外冒着血。
他个头大,中枪几率也大一些。
陈乐道看了眼他流血的左臂。
“老板,我没事!”王六对陈乐道摆手,嘴里呼出白雾。
他单手拿着冲锋枪,却愣是让他握住了。
这可比单手开法拉利帅多了!
“枪给我,你来扔手雷,哪儿人多往哪儿扔!”
给王六示意了下,陈乐道接过王六手里的冲锋枪,专打二楼的人。
二楼的几个窗户很快就被陈乐道乱枪打得熄了火。
对面那几条破枪和歪到马来西亚的枪法,被夜未央给彻底压了下去。
夜未央这些人的枪法不说多准,但也不是这些人能比的。
刚才还在叫嚣着要拿大洋的莽哥,此刻被夜未央这边给压制在墙角露不了头。
王六扔出几颗手雷,轰隆几声后,对面枪声顿时更加稀疏了。
陈乐道这边火力本就猛,这几颗手雷飞过去,自接将对面的人炸蒙了圈。
以往火拼,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轰隆隆一炸一大片的玩意。
莽哥时不时伸出手开一枪,身体则是坚决躲在墙后边不露出来。射出的子弹直接飞上了天际。
“莽哥,不行啊,咱们拼不过啊!”一个小弟躲在另一边,整个人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大声喊打。
夜未央的人火力太猛,他连手都伸不出去。
这人话刚说完,一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就落在他不远处。
轰隆一声,人没了。
莽哥看得心惊胆战,妈的,夜未央这帮子人也太狠了。
他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干仗这么猛过。
能动刀就不动枪,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夜未央这帮子人全都用冲锋枪就算了,还他妈丢手雷!
是不是玩不起!
这哪像被埋伏,这根本就是在埋伏别人!
莽哥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要开枪,咔咔一声,卡壳了。
“啊!”
莽哥突然惨嚎一声,猛然把手抽了回来,手枪和一根手指掉落在地。
牙齿紧咬,左手死死按住中枪的右手,额头瞬间大汗淋漓。
“走,赶紧走!!”莽哥嘶吼着喊出声来,再不去想劳什子大洋。
这大洋,就是有命拿,只怕也没命花。
其他人也早想溜了,对面子弹跟不要钱一般漫天往这边飞,时不时还扔个手雷过来,这玩意哪是在埋伏别人,这根本就是被人当孙子打。
除了一开始他们这边占了点便宜,后面就被当成孙子给揍得抬不起头来。
王六又扔出两颗手雷,对面再次丢下几具尸体后,枪声瞬间偃旗息鼓,所有人都仓皇逃窜。
这地他们熟,跑起来很快没了影。
那模样,他们像不是出来埋伏别人,倒像是自己被人埋伏,遭追杀一般。
街道上枪声停息,夜未央的人警戒周围,等着陈乐道的命令。
“别在这里逗留,赶紧把路面清理出来,上车离开!”陈乐道指挥众人。
这里是斧头帮地盘,谁知道斧头帮的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老板,那些没死的怎么办。”黑宝检查一圈后跑过来问道。
对方的人,那些受了伤自己走不了的,此刻正躺在地上哀嚎着。
夫妻大难临头时尚且是各自飞,就更别指望那些酒肉兄弟。
“带上两个活口,赶紧离开,其他的别管。”陈乐道吩咐。
他现在可没时间收拾这些烂摊子。
斧头帮的人太嚣张,大白天公然在大街上截杀人,而且阵仗搞得这么大。
对方行事蛮横,得赶紧回到自己地盘上,他们才能彻底安全。
黑宝得令而去,路上的尸体被拖到两边,很快便清出条路来,至于那些手雷炸出来的坑坑洼洼,就管不了了。
“老六,你坐后面去。”见王六还要开车,陈乐道直接把他塞进了后面,自己坐上驾驶位。
车子启动,几辆车很快消失在街面。
排头车车身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弹坑,四面透风,好在还能开着走。
车子一路横冲直状,以最快的速度朝租界赶去,全都担心斧头帮还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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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这边遭遇袭击后没多久,夜未央经理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韦正云知道了老板被袭的消息。
老板被袭击,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韦正云没想到斧头帮胆子竟然这么大。
老板怎么说也是巡捕房巡长,还是正儿八经的法国人,斧头帮竟然敢直接在街上截杀。
七八车辆车很快从夜未央开出,前去接应老板陈乐道。
双方碰头时,陈乐道几人的车刚好进入了租界。
见陈乐道无事,接应之人都松了口气,安排两辆车将受伤的人送去医院,剩下的车保护陈乐道回夜未央。
帮派仇杀,这还是陈乐道第一次遇上。
这种只在电影上能看到的情节,陈乐道总算是撞上了一回。
车队到夜未央,韦正云早已等在大门外,见到陈乐道完好无事,韦正云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韦正云上前询问情况。
斧头帮敢这么胡闹,这事结不了。
一向好脾气的韦妈都忍不了。
“就截杀那么回事,还能有什么。”陈乐道摆了摆手。
“你们两个没受伤吧?”陈乐道这时才关注起两个女孩来。
章小君摇头,她沉默着,韦正云以为这位小老板娘被吓坏了。
章小君当然不是被吓坏了,她在思考夜未央这些枪哪来的,全都是些她叫不出来名字的枪,而且还有手雷。
这些枪比他们用的那些枪不知好了多少!
陈乐道见她没事便不再过多关注,虽然不知这姑娘在想什么,但陈乐道知道她肯定不是被吓到了。
陈小君同样摇头,这姑娘此刻有点兴奋,如果没出错的话,她记得她刚才打死两个人。
这杀人也没什么吓人的嘛!
关心完两人,陈乐道才把目光看向汤姆和赫克托。
汤姆还好,当过兵,虽然是搞后勤的,但基本的胆量还是有的。
赫克托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好几颗子弹,都落在他的座位上。
如果不是一直趴着,他现在说不定就去见上帝他老人家了。
陈乐道和汤姆说了几句,让他带赫克托进去喝几杯酒压压惊。
挥手叫来那个谁,陈乐道这才来得及问自己这边的伤亡。
“老板,我们这边死了三个兄弟,七个兄弟受伤。”黑宝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说道。
陈乐道轻轻点头,被截杀,只是付出这点代价,已经很好。
“你怎么搞的你,我不是让你——”韦正云刚要对黑宝发飚,就被陈乐道打断。
“好了,他不错,要不是他,这次结果还不知是什么样。”陈乐道拍了拍黑宝的肩膀。
“叫什么名字?”
“老板,我叫黑宝,袁黑宝!”见老板问自己名字,黑宝有些兴奋地回答。
“黑宝,好,我记住你了,今天的事,给你记一功!”
说完,陈乐道看着那两个被带回来的活口。
“你把他们带到审讯室去,审一审,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是!”黑宝大声道。
能让老板记住,这是莫大的殊荣。
黑宝招呼着人将两人驾到地下室去,自己紧随其后。
“安排两个人,带着钱到医院去,受伤的我已经让人送医院去了。”陈乐道对韦正云道。
韦正云点头,这事他会安排好。
“老板,这次的事,我们这边怎么应对?”韦正云问。
以老板的个性,是断然不可能让自己吃亏的。
“不急,先看看黑宝能问出些什么来。”陈乐道挥了挥手。
事情不急这一时。
斧头帮的袭击确实来得突然,安排盯着斧头帮的人,事先竟然一点情况都没有发现。
要不是自己这边早有应对这类事情的准备,只怕还真就让他们得手了。
不过斧头帮动了手,陈乐道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知道了斧头帮的态度。
像之前那样没一点动静,反倒是让人心慌的紧。
“死了的三个兄弟,后事给处理好,让艳云把他们的家人都安顿好,按照之前定的规矩来。”
陈乐道对韦正云道。
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死的,他们的身后事,夜未央得料理好了。
“老板放心,我会安排好的。”韦正云郑重点头。
陈乐道点点头,迈步进了歌舞厅。
第一百九十章 别慌,我自有安排
“老板,斧头帮既然动了手,没得逞之前肯定不会罢休的,你看要不要让警务处那边......”韦正云脑子里思考着应对斧头帮的办法。
斧头帮办事必然不会斧头蛇尾,如今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他们和夜未央之间那点恩怨,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
夜未央对付斧头帮体量小了些,如果老板能让警务处的警务总监出面,斧头帮必然不敢这般猖狂。
陈乐道听到他这话摇了摇头。
法布尔现在是他最大的靠山,不能轻易用。
而且这种商会之间的争斗,若是把外国人牵扯进来,或许会搞出其他事情来。
上海滩的帮派虽然不像天津那边那么讲究,但把外国人搞进来,无论在哪儿,向来都是被忌讳的。
说不定会被人骂成洋人的走狗,说他认洋人做爸爸,这种类似的话,都不是不可能。
尤其陈乐道还是个半中半洋的混血,说不定还得被骂杂种。
那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而且一旦背上,就没那么好拿下来。
“任何事没查清楚前,先不要下定论。”
陈乐道脸色平静,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被人截杀而该有的愤怒。
韦正云疑惑地看着陈乐道,他不知道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乐道看出他的疑惑,出声解释:
“你是夜未央的总经理,做任何事都要慎重,尤其是那种一旦做出决定,后续影响将会很大的事。”
陈乐道抽出支烟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虽然我也认为这次的事情是斧头帮做的,但万一是其他人干的呢?
斧头帮现在是我们明面上最大的敌人,但暗地里少不了其他盯着我们的人。
说不定就会有人故意搅浑了水,让我们去和斧头帮狗咬......争斗。”
说这话时,陈乐道心里浮现出有过一面之缘的村田斋来。
那个留着一撮卫生胡的小鬼子,现在也正盯着他呢。
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韦正云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悟陈乐道的意思。
他试探着道:
“老板,你是说这次不是斧头帮对我们动手,是其他人想挑起我们和斧头帮之间的矛盾?”
陈乐道点点头,又摇摇头。
韦正云有点小迷糊。
老板越来越难懂了。
“我只是这么一说。
你作为夜未央的总经理,不能盲目地去下决定,这样很容易被人抓住破绽利用。
这次的事十有八九都是斧头帮干的,但现在我们有活口能审问,就不要着急去做出结论,时间没有那么急,等那么一会儿,更稳妥。”
陈乐道老神在在地说道,仿佛被袭击的不是他,而是旁边着急上火的韦正云一般。
韦正云作为陈乐道左膀右臂,陈乐道不希望他犯任何的错误。
夜未央越来越大,有时候那么犯那么一点小小的错误,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韦正云认真点头,领会了陈乐道的意思。
自听到老板遇袭,韦正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忙慌的。
这不怪他,他是夜未央的总经理,如今而言,他和陈乐道几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韦正云而言,陈乐道的安危就是最重要的事,任何事都得排在这后面去。
被斧头帮这么大一帮派惦记着脑袋,也就是陈乐道艺高人胆大,还能跟个没事人一般在这儿抽烟。
换了其他人,或许已经在准备卷铺盖跑路了。
“那老板,如果这事就是斧头帮干的,你打算怎么做?”
韦正云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夜未央早就和斧头帮不对付,但真正开干,这毕竟还是第一次,他慌一点,人之常情。
陈乐道弹了弹烟灰,左手在下巴上摩挲着,眼睛稍稍一眯。
“正面应对呗,还能怎么做?”他洒然一笑。
“不管斧头帮多么厉害,他们帮主林子荣老了这都是事实。
林子荣无后,如今斧头帮内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陈乐道这段日子没事就在想着怎么对付斧头帮,心里早已有了盘算。
最坚固的堡垒,永远是从内部被击垮的。
林子荣老而无后,义子又那么多,下一任帮主谁来,这是斧头帮如今摆在明面上需要解决的问题。
林子荣要想杀自己,那自己就想办法给他捅个大窟窿出来、
韦正云作思考状,脑子里想着老板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老板,你的意思是暗杀了林子荣,让斧头帮陷入内乱,自顾不暇?”他压低声音问道。
陈乐道听到这话一愣。
韦正云想着想着,越想越觉得老板这计划甚是巧妙。
一旦斧头帮陷入争夺帮主之位的内乱,那谁还会来针对夜未央?!
斧头帮这座大山压在头上,韦正云这段时间内心焦虑的紧,此刻内心却是骤然一松,脸上紧绷的神色放轻松不少。
听老板这一说,斧头帮好像也不足为虑啊!
韦正云用佩服的目光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左手僵在下巴处,右手夹着的烟快燃到头都没有察觉。
靠,还是读书人狠啊!
陈乐道瞄了眼韦正云,心中暗暗感叹。
韦妈这是想要给斧头帮来招釜底抽薪!
饶是陈乐道,也没想过直接干掉林子荣来解决问题。
陈乐道皱着眉头,作思考状,韦正云没能看出异常来。
韦正云心中想着老板不愧是老板,面对斧头帮这样的大敌,也是胸中有丘壑,早有应对之法。
陈乐道轻轻点头,算是认同韦正云这主意。
真要给逼急了,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陈乐道在心中记下这个法子,想着一会儿好好琢磨琢磨。
章小君坐在一旁发着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陈小君坐在章小君旁边,手里鼓捣着她那把枪,一点没有因先前之事后怕的情绪。
见章小君发呆,陈小君嘴里时不时蹦出来一句应该是安慰的话。
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这个跟自己同名的女人。
瞅着两人的模样,陈乐道不由一乐。
一个心思重重,一个没心没肺。真是极致反差。
“想什么呢?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提前下班吧,回去休息休息。”陈乐道对章小君道。
他想着给章小君一个提前回去透露消息的机会。
不知道那边对自己是怎么个看法,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危险,说不定能多上重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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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君回了神,想了想,悄摸声道:
“夜未央哪儿来那么多枪啊?连她都有!”
章小君想知道陈乐道哪儿来那么多好枪,要是问出来了,以后组织上说不定也能弄一批。
自己现在是陈乐道秘书,问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章小君自顾自安慰道。
陈乐道看着她那幅你快说的模样,心中顿感无语。
这种特工,陈乐道还真是第一次见。谷
特工需要什么消息,不都是偷啊骗啊之类的吗,第一次见到有人直接问的。
“这枪啊,买的啊!”陈乐道随意说道,配合着她。
这姑娘还好潜伏在自己手下,要是去国党那些部门潜伏,那下场,简直不敢想。
“怎么,你也想要一把?”
陈乐道直接替章小君把问这话的理由都想了出来,不然担心她暴露。
他现在还不像挑明双方关系。
这姑娘想得虽然多,但傻也是真的傻。
陈乐道又把之前那把枪拿出来递给她。
上次拿了一把给陈小君后,陈乐道又给自己补充了一把。
两把枪没想象中那么好用,但要是只拿一把总感觉没那么帅。
章小君看着有点心动,但还是装作犹豫的样子。
“我不会用枪。”
“不会用就学。”陈乐道直接把枪塞给她。
“夜未央是正经公司,你作为夜未央的员工,没把枪防身怎么行!”
这把枪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会摆在老周他们面前,就当让他们先验验货了。
“拿着吧,我就是做这生意的,作为我秘书,怎么能没把枪啊!不会用就让小君教你。”陈乐道悄摸间又给出个信息来。
章小君接过枪,好奇翻看着,至于陈乐道说的话,她好像没听到。
陈乐道看着她那模样有点心累。
我在告诉你我是卖枪的呢!
你是干特工的吗!
“哦,对了,你回去问问老周他们要枪和药不。”陈乐道拍了下她肩膀。
“啊!”章小君瞳孔一缩。
“他们拿枪去做什么。”她眼睛看向别处。
“防身啊!上海滩这么乱,没把枪防身怎么行呢!”陈乐道大声道。
“你告诉老周,不用跟我客气,我就是做这生意的,枪多的是。
还有药,诊所要是缺药了,就来找我。”
章小君这次抓到了要点。
“你还卖枪!!”她瞪大眼睛。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做生意的,卖枪那么挣钱,为什么不卖!”陈乐道白了她一眼,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枪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老周要是知道你在我这儿被吓坏了,到时候不知道得怎么骂我。”陈乐道开始赶人。
得到了重要情报的章小君现在也没心思留下了。
陈乐道居然卖军火,这事太大了,必须赶紧回去汇报。
章小君压着内心兴奋,带着陈乐道“硬塞”给她的枪,快速朝诊所方向而去。
有枪了!
有枪了!!
有枪了!!!
陈乐道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但外面,却是因为刚刚那场袭杀而异常热闹。
莽哥带着残存的小弟,捂着自己的中枪的手跌跌撞撞地找到了正等待消息的三爷。
忍着手指的剧痛,莽哥向宋文鸿汇报了截杀的过程和结果。
“所以说,你们失败了?”宋文鸿轻飘飘说道,不露喜怒。
“对不起,三爷,是我——”莽哥不敢狡辩,老老实实认错,宋文鸿打断了他的话。
“没事,失败了就失败了,辛苦了,先下去治伤吧。”宋文鸿对他挥了挥手。
莽哥还想再说两句,话没出口,宋文鸿便又挥了挥手。
要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
“每人五十大洋,自己去取。”
任务失败,三爷却没怪罪,还给大洋!
莽哥满心庆幸地离开。
“三哥,接下来怎么做?要不我派两个能干的再去一次。”莽哥一离开,老五便迫不及待道。
说什么,都得把陈乐道给搞死。
老五目露凶光。
“慌什么!
失败是我早就考虑到的,放心吧,我早有安排,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宋文鸿端起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茶,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三哥你早就知道这次袭杀会失败?”老五和老七听到宋文鸿那话都惊了。
宋文鸿摇摇头,呵呵一笑。
“不是知道,而是有防备。”
面对两人疑惑的目光,宋文鸿解释道:
“陈乐道怎么说也是冯敬尧看中的人,身边又有人护佑,哪是那么好杀的,我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老五问。
“这次参与行动的人,他们的家人都在我的控制中。
一旦行动失败,夜未央的人抓了活口,他们就会将这次行动全都按到老大头上。
陈乐道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他自会去找老大报复。说不定我们还能借他的手,把老大给干掉。
所以,这次行动成功固然好,行动失败,对我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宋文鸿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手中把玩着茶杯。
他宋文鸿行事,岂会虎头蛇尾。
说过,帮主之位,他志在必得。
老五老七听到宋文鸿这话都是瞪大了眼睛。
真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三哥竟然还有这样的安排!
两人心中又惊又喜。
三哥这一招接一招的,狠啊!
“三哥,那我们接下来还要对陈乐道动手吗?”老七问道。
宋文鸿摇了摇头,放下手中茶杯。
“这次截杀,我们算是试探出了夜未央的部分实力。现在看来,这夜未央只怕没我们之前想的那么好对付。”
照王莽所说,
夜未央的人用的全部都是冲锋枪,而且还有手雷。
这样的实力着实不可小觑,如果不能一击必杀,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先不慌着动手,看看夜未央的反应再说。”
说完,宋文鸿目光看向老七。
“老七,你去接触接触法租界里对夜未央不满的人。
和他们好好谈谈,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想法。以后对夜未央动手,少不了得用到他们。”宋文鸿道。
老七听了郑重点头。
“这事交给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提高重视
夜未央竟然卖枪!
这个消息太让人惊讶了。
周明先双眉微蹙,口中沉吟着。
这么大的事他之前竟毫无察觉,实在是工作上的巨大失误。
吕奉拿着章小君带回来的枪,双眼打量,嘴里啧啧称奇。
“正宗米国货,八成新,保养得很好,放市面上一百大洋都有人要,有价无市。”
M1911,全新的也才这个价,但是这枪不好弄,往往得溢价。
吕奉毫不掩饰他对M1911的喜爱,拿在手里就不想放下。
他虽然是中医,但对好枪,同样喜欢的紧。
“这小子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这样的贵重物品。”
摸着枪身叹了口气,忍着强烈的不舍,吕奉把枪递给周明先。
“他让我问问你们要不要拿一把来防身,说上海滩乱得狠。”章小君对两人说出陈乐道说过的话。
“好啊!”吕奉高兴地拍了下大腿。
竟然还有这种送上门好事。
那小子还不错。
吕奉对陈乐道顿时好感大增。
“不行。”周明先摇头。
不等吕奉问,他便说道。
“我们只是开诊所的,拿枪来做什么!不能要枪,这容易暴露。”
即使是陈乐道主动送,也绝不能要。
一点破绽都不能留,搞地下工作,一旦暴露,就是凶多吉少。
周明先语气坚定。
吕奉砸吧了下嘴唇,一脸遗憾地点头,大局为重。
“那我这把枪——”见两人的模样,章小君露出一抹忧色。
自己可是已经把这把枪收下了。
虽然喜欢,但着如果这会让组织暴露......
“你跟我们不一样。”周明先打断她的话。
一把枪就是一百大洋,陈乐道还答应免费给他们一人一把,周明先内心还真不舍。
“你是夜未央的秘书,照你所说,陈乐道另一个秘书也有枪,你拿着没什么问题。”
周明先说完把枪递还给章小君。
他也挺喜欢这枪,平时带在身上比驳壳枪要隐秘许多。
“老吕,你说我们能从陈乐道手里买枪吗?”周明先思虑片刻后问。
“我觉得可以,但我们不能亲自出面,得让其他同志出面。”吕奉想了想道。
枪这些东西,组织只嫌少,不嫌多。
如果能买,当然好。
他们该考虑的不是找不找陈乐道买。
陈乐道既然是卖枪的,那谁上门买枪不都是客吗!
问题是有没有钱买。
章小君所说,夜未央手里用的可都是高端货,他们用得起那些玩意吗?
吕奉对周明先说出这些来。
周明先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这点。
组织可没那么有钱!
不过不管买不买,这都是一件好事,至少多了个枪械来源渠道,不怕真正需要枪的时候有钱没地方买。
周明先很快从思绪中走出。
“小君,交给你一个任务。
搞清楚陈乐道都卖些什么枪,都是什么价钱,但前提是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周明先道。
章小君点头,赶紧又道:
“他说枪暂时没有,以后才有,我也没听明白他那是什么意思。”
“这事不着急,慢慢来,你回去后也不要刻意打听。
陈乐道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重要,你千万不能暴露。”
周明先着重嘱咐。
不管关系多好,都不会乐意被人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章小君要是身份暴露,说不定会引起陈乐道对组织的反感。
这事尤其需要注意。
章小君点头表示明白。
“那药品呢?陈乐道说诊所要是没药品了,可以找他。”她接着道。
“药物也是重要的资源,和枪一样,你一起收集他手下售卖药物的种类。”周明先道。
药物的重要性有时候甚至超过枪械,枪是用来杀人,但药却是用来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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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君再次点头,看着姐夫和吕哥认真的神色,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将这事摸清楚。
“真是没想到啊,陈乐道这小子暗地里竟然还有这么多事都是我们不知道的。”吕奉喝口茶缓和了下情绪,感叹似的说道。
周明先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就说过,这小子不一般。”他话中带点自得。
他可是在火车上时就一眼相中陈乐道了。
军火啊,他们想搞这些玩意都很困难。
结果陈乐道单枪匹马在上海滩厮混一年,竟然就有了这东西的渠道。
真是人才啊!
周明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乐道不仅卖军火,而且还都是些尖货。
想到章小君说的夜未央人手一把米国手枪,而且还不知道囤有多少冲锋枪,周明先心里便羡慕得发直。
这些如果都是组织的,那又是一笔不小的资源啊!
国党四处找麻烦,组织如今的日子很是不好过,这些东西都是组织上所缺少的。
他们没搞到这些东西,没想到倒是让陈乐道一家歌舞厅给搞到了。
“我们得提高对他的重视程度了。”吕奉对周明先提议。
周明先自然认同。
不仅要提高重视,还要大大提高。
这是组织需要的人才。
“就是小子太能惹事了,和谁闹不好,非要和斧头帮闹。”周明先单手抚额,想到此事就心累。
斧头帮这种在上海滩盘踞几十年的地头蛇,那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章小君一脸认同地点头,确实,那家伙太能惹事了。
“让刘远那里多注意一下斧头帮的动静。
他在警察局,也好监控斧头帮的动向,一旦斧头帮要对陈乐道不利,我们也好安排应对措施。”
周明先思虑片刻后说道。
若真如此,他们说不定还可以来个“英雄救美”!
那样说不定就能一举将那小子拉进组织里面。
周明先美美地想着,嘴角竟是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吕奉也同意周明先这主意,要监控斧头帮动静,刘远再合适不过。
......
陈乐道和汤姆两人坐在一起,赫克托在旁边已经喝得醉醺醺的。
今天这事对他冲击有点大,他需要酒精来缓解缓解。
“汤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现在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想杀我,左右那机枪你也用不着,给我吧。”陈乐道还惦记着汤姆那四挺机枪。
虽然在城市里或许用不上,但用不上和没有那是两回事。
“你在上海滩确实太危险了。”汤姆认真点头。
“你明天派人去仓库将机枪带走吧,你比我更需要它们。”亲身经历了截杀,汤姆觉得陈乐道手下的火力确实还有些不够。
足够的火力,才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汤姆不希望陈乐道出事,两人不仅是朋友,还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见汤姆点头,陈乐道顿时满脸笑容。
机枪啊,那玩意可是大杀器。就是不用,卖也能卖不少钱!
陈乐取起酒杯和汤姆碰了一下,刚要喝,黑宝突然从楼下走了上来。
“老板,那两人招了。”黑宝满脸笑容地上前对陈乐道说道。
这下应该又立了一功吧!
黑宝心里美美的。
“这么快就招了?”
陈乐道诧异,这才多久?
“是两个软骨头,我还啥都没问,就抽了几鞭子,他们就哭天喊地的要招。”
黑宝乐呵道,这事确实轻松。
谁能想到遇到的会是两个软骨头呢!
一口将酒喝尽,对汤姆说了两句,陈乐道做座位上起身。
“走,一起去看看。”
黑宝在前边带路,边走边道:
“那两人说,这次的事情是斧头帮的大爷郑虎安排的,目标就是老板。
还说郑虎开了价,只要谁能杀了您,就奉上一千大洋。”
“才一千大洋?”
陈乐道摇摇头,原来自己这么不值钱。
“还有呢?”
“其他的我还没来得及问。”黑宝道。
他不是没来得及问,而是不知道该问什么,不然也就不用上来请教老板了。
两人很快到了地下室。
被带来的两人,一人被绑在那个十字架上,一人则被悬空吊着。
两人身上都有鞭打的痕迹,同时身上的枪眼还在往外流血,黑宝可没有给他们包扎的打算。
左右是要死的,留点血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两个人一起审的?”看了看萎靡无神的两人,陈乐道问。
“对,一起打的,两个都主动要招。”黑宝道。
“下次这种情况不要一起审,分开审,得到的东西更真实。”陈乐道提点一句。
黑宝拢共也没读过几年书,老板让他审,他只会暴力行事,技巧什么是一窍不通的。
听到老板这话,黑宝连连点头。
虽然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但老板这样说,就肯定有道理。
“你们这次行动谁带的头?”陈乐道问。
两人听到这话一怔。
两人都没出声。
三爷只说要将所有事都推到大爷头上,但他没交代这事啊!
两人心思快速转动,莽哥肯定不能说,得想个大爷手下的人才可以。
两人落到陈乐道手里,也没想着能活着出去,现在只求个痛快。
倒不是他们硬气,只是知道没了活路。
平时聊什么都是手到擒来,但是现在突然要想个人名出来,却是突然不知道该说谁。
大爷手下都有谁?
两人一时有点慌了神。
陈乐道皱眉。
黑宝见老板神色变幻,立马对手中拿着鞭子的两个服务员眼神示意。
两人扬起鞭子便甩了上去。
瞬间皮开肉绽。
两人痛嚎出声。
“是马哥!”
“是牛哥!”
两人一起出声,说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马哥和牛哥一起带的头。”其中一人赶紧道。
只是那慌张的神色,任谁都知道他在放屁。
陈乐道喉咙里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哼。
黑宝脸色更是瞬间便黑了下来。
他就是再傻,都知道自己被坑了。
而且要命的是自己还把老板给带了过来。
“老板,对不起。”黑宝赶紧道。
丢脸丢到老板面前,刚才自己竟然还想着立功了!
真他妈是被猪油蒙了心。
黑宝恨得想给自己两巴掌。
陈乐道摆了摆手。
“继续审,把他带到另一间里。”陈乐道指着被吊起来的那人。
真是没想到,随意审两个人竟然还会出这种幺蛾子。
还好自己亲自下来了。
这事看起来好像还不是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先给他们止止血,在我没让他们死之前,他们不能死。”陈乐道对黑宝道。
黑宝赶紧点头,自己这次差点弄巧成拙,得尽快弥补。
好不容易在老板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可不能因为今天这事毁了。
黑宝此刻恨死了这两个诓他的人。
“先什么都别问了,折磨一天再说。”陈乐道说。
这两人现在说什么都不好相信,不如先让他们知道说谎话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两人面色苍白至极,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拆穿了。
尤其是听到陈乐道那句“先折磨一天”,两人更是双股颤栗。
他们不是硬汉,不仅怕死,更怕疼。
陈乐道离开时,审讯室中再次传出一声声凄厉惨嚎。
听着这声音,陈乐道忍不住摇头。
他不想折磨人,但这两人非要胡闹哄他。
他问带头之人是谁,不过是想拿那人来出出气。
斧头帮一时半会动不了,但把参与这次袭击的人都给处理掉,也算是给自己,同时也是给那三个死去的服务员一个交代。
但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这般不配合。
“为什么要撒谎呢?”陈乐道一边琢磨一边离开。
那两人可不像是讲义气的好汉,但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撒谎呢?
费解。
难道那个带头人够义气,这两人也对那人讲义气?
陈乐道摇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
“他们说这事是郑虎指使应该也是假的了?”
陈乐道想到这甩了甩头,没想到随意一审竟然还审出点出乎意料的东西出来。
难道自己对韦正云说的话真说对了,有人故意想挑起夜未央和斧头帮的矛盾?
陈乐道皱眉。
先前不过随意一说,但现在这事好像还真没那么简单。
陈乐道皱眉思索着这事,另一边另一人此刻确是在幸灾乐祸。
“我早说过,那个陈乐道没那么简单,现在老三可是吃到苦头了。”
郑老虎乐呵呵地夹着花生米往嘴里送,嘴里还不忘笑着说道。
坐他旁边的老六听到这话同样乐呵呵自点头,笑容无比灿烂。
老三派人截杀陈乐道,结果吃了大亏,这事值得高兴!
“哈哈哈,大哥,我派人去看了埋伏的地方。回来的人说老三的人死伤惨重,丢了十几具尸体在那儿,还有不少受伤的。
老三这次可是吃了个大亏,该是知道什么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了!”
老八端起酒杯和两人一碰,嘴里大声道。
只要老三吃瘪,他们就高兴。
老三平时那么在乎颜面,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亏,只怕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三人光是想想都感到喜庆。
“陈乐道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的,等他查清动手的人是老三,两人肯定没完。”郑虎说道。
“我们现在就坐看他们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能捡个便宜。”
郑虎做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美梦。
老三野心勃勃,这次失败了,肯定不会就此放弃。
而夜未央手下有三百条冲锋枪,闹起来肯定够老三喝一壶。
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他到时候就可以出来收拾局面了!
这事真是出奇的顺利,一切都在按照自己所想的路线走。
郑虎笑靥满面。
帮主的位置,这下定然是他囊中之物。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难道他想做渔翁?
陈乐道遇袭一事,各方反应不一。
冯家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事。
祥叔知道这事,在确定陈乐道没事后,便将事情暂时搁在一旁,这事得等老爷回来再说。
只要陈乐道没事,这事就算不上大事。
截杀嘛,这种事在上海滩这地儿十天半月的总会发生那么几起。
不足为奇。
老爷连盛家家产案结案都没出面,就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自然不能因为这事去找老爷。
老爷那副重金打造的金台面,今天要送出去。这事对老爷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除非陈乐道在截杀中真的伤了残了,不然就没这事重要。
马总探长先后邀请法布尔几次,法布尔一直拒绝,这次终于抽出时间和冯敬尧见一面。
这事难得,不容错过。
冯敬尧对这事很重视,祥叔自然不好打扰。
一个是和洋人见面拉关系,一个是准女婿被截杀但有惊无险。
从感情而言,两者相比似乎后者更重要一点。
但得记住,这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洋人”两字中间那个“大”字可还没消失。
这年代任何和洋人有关的事,那都是大事。但和自己人有关的事,却不一定是大事。
冯敬尧一直都很重视和租界当局的关系,每年冯氏商会都会花费重金来维系和法国人的友好关系。
冯先生的“先生”二字带着那么点高大上的味道,这其中未尝没有他和法国人关系友好的原因。
法布尔作为警务总监,若是平常,冯敬尧早就着手和他拉关系。
这次之所以现在才有动作。
一是因不清楚法布尔底细。
冯敬尧从法国人那边得到消息,知道法布尔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人作风严谨,和上一任总监完全不同。
与其接触之前,冯敬尧需要先对其大致了解了解。
二是因金台面没打造好。
用一套金台面做见面礼送给法布尔,是冯敬尧向法布尔彰显诚意的举动,因此要求精益求精。这东西没弄好,自然不慌着见面。
三则是知道陈乐道和法布尔关系不错,因此冯敬尧也没有那么急切。
陈乐道对冯敬尧而言,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老马先后邀请过几次,法布尔都以没时间推脱了。想见面也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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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祥叔自然不能因为一件已经发生的事,而去打断现在这件同样很重要的事。
当然祥叔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派了人出去盯着夜未央和斧头帮,一旦双方有点大的动静,消息立马就会传回冯公馆。
陈乐道那小子,祥叔也不知道他吃了亏,会不会立马就报复回来。
这小子做事捉摸不定的。
暂时只能做这安排。
安排好这一切后,祥叔便在公馆等着冯敬尧的回来,同时随时准备好应付意外情况。
同样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过得很快,对有些人来说,却又过得很慢。
至少对夜未央地下室的某两人来说,如今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黑宝自认自己是个厚道人,他本想着大家都是混生活的,能给个痛快就给个痛快,没必要故意折磨人。
所以他本也没想着要怎么怎么收拾这两俘虏。
两人起先一招,黑宝立马就去找老板禀报,让手下停止对两人的鞭笞。
就是想着两人既然这么痛快,那他也就给两人行个方便。
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是欺骗他的厚道。
他妈的,还好被老板发现了端倪,不然自己就惹祸了。
事没办好,黑宝觉得自己辜负了老板的重视,心中很是惭愧。
好不容易在老板那里留下的好印象,被两人这么一搞,很可能直接就没了。
他心中又很是愤怒。
我给你行方便,你恩将仇报。
这是欺负老实人!
这不厚道!
你不义,我也不仁。
两人被分开,一人被关起来,一人则被留在审讯室。
重新拿起鞭子,黑宝再不理会这俘虏嘴里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折腾他。
老实人疯起来都是很可怕的。
肉体上的折磨,让这人精神奔溃。
起先想着家人都在三爷手里,这人咬牙坚持着,始终不说出截杀背后的真正指使人。
但再咬牙,那也是有个限度的,更何况他的牙齿早就被他咬碎了。
吃一堑长一智,黑宝不管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全当假的处理。
老板说的先折磨一天再说。
黑宝坚定地执行这个指示。
可是这人实在不是钢筋铁骨,更没有钢铁的意志。
到了晚上,他再也坚持不住。
疼晕后被弄醒,然后再次疼晕,再次弄醒,周而复始。
终是坚持不住了。
见人已经惨兮兮不成人样,黑宝让手下停下。
老板说了,他不让两人死之前,人不能死。
“宝哥,这家伙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死了吧?”手里拿着鞭子的人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他甩了甩酸软的手腕,心虚地说道。
这人已经昏迷好几次,都是被他们给强行弄醒的。
刚才他抽最后那几鞭子时,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板可是说过不能弄死的!
死了咋办?
这人心虚地看着黑宝。
这要不小心弄死了,老板追究起来咋办?
黑宝皱着眉头看着被绑着的人,他也不知道死没死,根本没这方面经验。
“别慌,我看看。”黑宝道。
让手下稍安勿躁,黑宝拿起旁边火盆里的烙铁。
铁块被烧得通红,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扭曲,即使拿着尾巴上的木柄,黑宝依然能感受到烙铁高热的温度。
“喂,死了没?”
黑宝上前,说话的同时,手中烙铁在地面上磕了磕,飚起一串火星子。
没什么动静。
黑宝眨了眨眼,拿起烙铁瞅了两眼,见还是没动静,直接用烙铁靠过去轻轻戳了戳这人大腿。
好像生怕戳疼这人一般,还不敢太用力。
一戳一阵“滋啦”声,有点像油泼辣子。
蛋白质焦糊的味道很快便充斥周围。
但还是没动静。
见戳不管用,黑宝便直接将烙铁贴了上去。
长长的“滋啦”声响起,焦糊味弥漫。
这人很快有了动静。
嘶哑的凄厉惨嚎响起,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有力。
黑宝脸上露出笑容,大松一口气。
“没事,还没死。”黑报道。
将已经没那么红的烙铁放回火盆,黑宝拍了拍手。
心情轻松许多。
这人喘息着,嘴里嘟囔着什么,有气无力地听不太清。
黑宝见状,皱了皱眉,犹豫要不要上前听听在说什么。
万一又被骗怎么办?
黑宝有阴影。
犹豫一阵他还是上前。万一这家伙一会儿撑不住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了一阵,黑宝眉头皱紧,这人嘴里来来回回只念叨着一句话。
“是三爷叫我们这么干的,是三爷叫我们这么干的,是......”
抓着这人头发将脑袋提起来,这人双目无神,脸色呆板,只余下最后的恐惧和痛苦以及嘴里念叨着的这句话。
“这是不是疯了?”黑宝嘟囔一句后转头对刚才拿鞭子抽人的手下问。
手下看到那家伙惨样,讪讪一笑。
在铁匠铺抡锤抡习惯了,这次好像用力过猛了点。
他哪知道疯没疯,不过看上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宝哥,还打吗?”他问。
黑宝摇摇头,打死了他可赔不起!
“算了,先把这人带下去,换那个人上来。”
不管这人怎么回事,现在这模样都是不能继续打了,不然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夜未央的地下室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另一人被关在离审讯室不远的地方。
两个服务员拖着嘴里碎碎念的这人进了那人房间。
那人除了早先被鞭笞后,整个下午一直都被关在这,既没人审他,也没人管他。
一整个下午,他一直听着同伴的哀嚎声,直到哀嚎声逐渐变小到耳不可闻。
没有肉体上的折磨,但一阵阵的哀嚎声给他的精神上的折磨却是比肉体上的折磨来得还要狠。
他不知道同伴遭遇着什么,从那一声声哀嚎声中只能判断出来应该很惨很痛苦。
未知是最可怕的。
在这未知的恐惧中,他早已后悔参与这次的截杀,更加不知道一会儿要是自己又被拉出去审讯该怎么办。
说假的,等待他的下场不可知,但绝对很凄惨。
说真的,很可能家人会出事。
艰难的抉择。
卷缩在墙角,他身体止不住颤抖,因为冷,因为疼,也是因为害怕。
门被推开,一个不成人样的血人被拖进来,在地上留下两条鲜红的痕迹。
这人抬起头,喉咙里狠狠吞咽了两下口水,他认出这人是自己同伴,更看到了同伴呆滞的目光。
同伴嘴里嘟囔着什么,但离得远了些,他听不清。
他心中瞬间便只剩下恐慌。
“走吧,这人疯了,轮到你了。”托人进来的两个服务员看着这人,生硬地说道。
对这个敢截杀老板的人,两个服务员对其没有丁点同情。
“不要,不要,我说,我全都说。”这人又哭又喊,裤裆湿了一片。
他被吓尿了,憋了一下午,也该尿了。
他再顾不及什么家人,他根本不敢想象同伴下午遭遇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模样的。
两人不管他,一脸嫌弃地上前将人生拉硬拽出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
这人嘴里大喊大叫,使劲挣扎,像极了被从猪圈里拉出来杀的猪。
“是三爷,是三爷让我这么干的,是三爷让我们说是大爷指使我们的,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这人一边挣扎,嘴里一边绝望的嘶吼。
前边好似有洪水猛兽,他双腿硬踩着地,身体使劲往后倒,就是不愿往前。
两个服务员一时拖拽得很是费力。
黑宝好好思虑一番,看这这人一脸惊恐的模样好像不似作假,心里犹豫起来。
还要继续打吗?
万一又把人弄成前面那个那样怎么办?
“看着他,先别动手,我上去向老板汇报。”黑宝对两个手下道。
既然拿不定主意,还是上去问问老板吧。
完一说的是真的呢?
看这人这熊样,真要继续打下去,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变得跟那人一样了。
黑宝觉得真要把两人都给打废了,可能会不好交代。
带着复杂的心思,黑宝再次离开地下室。
“老板,那两人不经打,其中一个好像被打傻了,嘴里一直说着是三爷指使的他们。
另外一个也是一样,都说是被三爷指使的,还说是三爷让他们把事情推到大爷身上的。”
黑宝不太清楚两人口中的三爷和大爷是谁,他只知道斧头帮有个三爷和大爷。
不管三爷还是大爷,都是斧头帮的,这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黑宝一五一十地对陈乐道说着两人的情况。
有了前车之鉴,黑宝坚决不说自己的看法,很是担心这两人又是在扯谎。
陈乐道听完黑宝的话,轻轻点头,脸上神色没多少变化。
“老板,那两人有些不经打,继续打可能会被打死,你看还要继续打吗?”黑宝询问陈乐道的意见。
只要老板说打,那即使是一不小心打死了,也好交代。
在两人身上跌过一跤,黑宝谨慎许多。
陈乐道摇了摇头,道:“暂时就这样吧,先让他们缓一缓。”
虽然是小角色,但或许还有点用,暂时用不着死。
黑宝老老实实点头,嘴里“哦”了一声。
“老板,那我先下去了。”黑宝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说话。
黑宝退出办公室,替陈乐道拉上办公室的门。
屋内安静下来。
“宋文鸿,郑虎.......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
陈乐道手指轻敲桌面,一边念着两人的名字,一边思考
那两人说的如果是真的,那宋文鸿把这事栽赃到郑虎头上是想干什么?
沉思片刻,之前和韦正云说过的话题再次在陈乐道脑中呈现。
难道是因为帮主的位置,两人在排除异己?
陈乐道心中思考这事的可能性。
如果自己真信了最开始那番话,认为是郑虎在对付自己,那夜未央很可能就会和郑虎对立起来。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而伤的无论是夜未央,还是郑虎,对宋文鸿来说应该都是好事。
让夜未央和郑虎互相消耗,他宋文鸿做渔翁?
想到这,陈乐道不由摇了摇头。
不清楚斧头帮内部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郑虎是目前是斧头帮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帮主,而宋文鸿作为斧头帮三爷,对帮主之位有想法,好像也不足为奇。
这样看来,或许真相还真就是这个?
陈乐道手指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心中暗自思量。
第一百九十三章 警务处突变
方艳云在夜未央有两个职务。
一是作为歌舞厅内所有歌女舞女中的一姐,兴致好的时候就上台唱上那么一首歌。算是夜未央一个吸引顾客的手段。
方艳云嗓子好,再加上模样不错,站在舞台上便是最受欢迎的那一类。
方艳云本就有着上海滩第一名媛之称,不管名号是好是坏,对男人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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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夜上海》,方艳云身上更是多了一层明星光环。
明星从来都是让人心向往之的,即使是在一九三零年。
陈乐道弄出来的那首夜上海,如今已经成了上海滩众多歌舞厅的必备舞曲。
方艳云作为这首歌的演唱者,获名自是不用说,她已然成了上海滩最耀眼的明星。
女人或许会不喜欢她,但是男人少有不喜欢的。即便有,也多是嘴上说着不喜欢。
上海滩第一名媛啊,听说漂亮得不像话,睡不着,看看还不行吗!
每天因为方艳云而来光顾夜未央的人,可实不在少数。
不过如今方艳云真正上台唱歌的次数越来越少,作为歌舞厅的副总经理,自然不能真跟歌女一样天天上台献唱。
牌面这东西得死死把握在手中才行,距离才会产生美。
上次陈乐道已经决定将夜未央牺牲人员的身后事交由方艳云处理,方艳云上次处理得很好,这次自然也是交给她。
带着陈小君处理完那死去三人的家人安顿事宜后,两人回到夜未央向陈乐道交差。
办公室内,陈乐道正和章小君聊着关于给周明先三人手枪的事,方艳云敲了敲门后推门而进。
“事情处理好了吗?”见是两人回来了,陈乐道问。
方艳云点了点头,心情显得有些低沉,眉间更是带着几分疲惫。
处理这种事,面对的无外乎就是哭成泪人的家属。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们的家人有没有说什么?”陈乐道问。
方艳云摇摇头,道:
“没说什么,只是哭。家属没有怪夜未央,夜未央做的这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他们的家人都说这是他们三人自己的选择,死了也是他们自己的命。”
凡是在夜未央工作的人,家里的生活几乎都是得到改善的,现在出了事,他们却也不好意思来责怪什么。
现在可不是后世,夜未央这种歌舞厅,已经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的公司。
我给你钱,你给我卖命,工作期间福利好,同时出了事我还负责你的身后事。
最关键的是这些都是说到便做了的。
这对很多普通人来说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工作。
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很多人想卖命都还找不到地方卖呢。
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自己的命。
生在上海滩,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方艳云对此也是颇有感触。
陈乐道点了点头,要说为那三人的死感到伤心不至于,但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沉重感。
“按照夜未央的规定,以后把这些人都照顾好。”陈乐道只能如此说道。
方艳云点了点头。
章小君在旁边安静听着,没有插话。
陈乐道这家伙还是蛮有人情味的,至少会照顾那些人的家人,那些人也算是没白死。
她心里如是想到。
“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方艳云突然对陈乐道问。
她不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韦正云昨天也说过同样的话。
章小君和陈小君好奇地看着陈乐道,她俩也想知道这事接下来要怎么做。
方艳云不知陈乐道会这么处理这件事,只是觉得陈乐道不可能就这么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乐道正要说话,另一边办公桌上的电话去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很是急促,好似鬼催命一般。
陈乐道看向办公桌,对着电话抬了抬下巴朝章小君示意,章小君的位置距离电话最近。当然是她去接电话。
看着陈乐道动作,章小君忍不住在心里嘟囔几句,不情不愿地起身。
电话里说话之人的声音像机关枪一般,叽里呱啦很快便说了一长串。
“请问你是谁?”等电话里声音停下来后,章小君才道。
章小君不仅不知道来电人是谁,更没听清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是哪门子语言。
对面声音似乎僵了一下。
“我是薛良英,这不是陈乐道办公室吗?”薛良英看了看电话,疑惑问。
“哦,你等一下。”章小君对电话里回了一句,转头将目光看向陈乐道。
“找你的,警务处的薛秘书。”
章小君没能听出声音,但薛良英她是认识的,才刚见过不久。而且昨晚陈乐道还爽了那几人的约。
一听电话里的自我介绍,她立马想了起来。
“薛良英?”陈乐道疑惑。
薛良英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昨天的兴奋劲还没过,所以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找自己炫耀?
这可就过分了,那小子可是知道自己昨天遭遇埋伏,险里逃生的。
陈乐道起身过去接过章小君手里的电话。
他这边刚一说话,薛良英立马便道:
“出事了,昨天冯敬尧宴请总监,今天总监一来,直接便停了马总探长的职务,他手下亲信也全都被停职了。”
薛良英语速跟机关似的,光是听声音,陈乐道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急促。
陈乐道忍不住皱起眉头。
老马和冯氏商会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
法布尔既然都和冯敬尧一起吃过饭了,那两人关系应该更上一层楼啊!
为什么还要停了老马和其手下亲信的职?
这是出了什么事?
陈乐道一头雾水。
询问薛良英出了什么事,不料薛良英也是一头雾水。
“这段日子马总探长一直在替冯敬尧邀请总监。
总监昨日和冯敬尧见了面,然后就这样了。谁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良英表示让他还想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呢。
“总监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绷着的,我可不敢找他打听,你还是赶紧去冯家那边问问,看看出了什么事吧!”薛良英道。
若不是知道陈乐道和冯敬尧之间的关系,薛良英也不会着急忙慌地给陈乐道打这个电话。
“行,我知道了。”陈乐道边说话边点头,老马都被停了职务,这事看起来只怕不小。
他心情立马变得沉重了几分。
冯敬尧和法布尔都是陈乐道敢于和斧头帮正面相对的最大倚仗,结果现在这两人竟然闹起来了!
陈乐道只感觉头疼。
“你那边盯着点,有什么事就赶紧通知我。”陈乐道说。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薛良英说完便挂了电话。
难不成是斧头帮在搞鬼?
放下电话,陈乐道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斧头帮。
这不是不可能。
陈乐道和法布尔以及冯敬尧的关系从来都不是秘密,让这两人闹起来,那便是对陈乐道力量的最大削弱,比直接针对夜未央还要来得更狠。
斧头帮自然便是最大嫌疑人。
陈乐正皱眉思考,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韦正云来不及敲门,直接便走了进来。
“老板,出事了!!”韦正云手拿报纸,面带急色,语气更是急促。
又出什么事了!
陈乐道脸色变得难看几分,怎么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凑过来了。
“又出什么事了?”陈乐道沉着脸。
韦正云没注意到陈乐道口中的“又”字。
若是平时,韦正云或许能立刻察觉,不过此刻他心神有点乱。
将报纸递给陈乐道,他快速说道:
“法布尔总监在报纸上大肆批评冯敬尧,还说冯氏商会是法租界的蛀虫,租界当局应该对其展开调查。”
韦正云说着说着脸上便浮现出几缕忧色,
这事发生得毫无征兆。
法布尔突然和就冯敬尧闹起来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现在正是和斧头帮扳手腕的时候,夜未央的两座大靠山怎么能自己闹起来呢。
这不是开玩笑吗!
韦正云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在看到报纸的第一时间,便立马找了过来。
看着报纸上的内容,陈乐道内心一时不知该做出个什么反应。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人年纪加起来都一百岁了,怎么还这么能折腾!
陈乐道内心有些叹气。
唯一值得欣慰,或者说苦中作乐的事情,便是韦正云和薛良英说的是同一件事,真要再多钻出件麻烦事来,陈乐道就要骂娘了。
韦正云一脸忧色,陈乐道一脸沉闷,这都是很少会出现在两人脸上的神色。
方艳云章小君三人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不知道这是咋了。
“出什么事了?”最终还是最大的方艳云问道。
陈乐道将报纸递给她,两小君脑袋立马凑了过去。
方艳云看完脸色同样一变,她很清楚夜未央现在的情况。
“你打算怎么做?”将报纸给两个小君去研究,方艳云对陈乐道问。
十几分钟前,她刚对陈乐道问出过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个问题陈乐道还没有回答,现在又问出同样的问题来。
陈乐道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光滑的额头都快皱得沟壑纵横了。
这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够槽蛋的。
几双眼睛都看着陈乐道,等他说话。
这事处理不好,对夜未央的影响绝对不小。
陈乐道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点燃的一根烟很快便在手中燃尽。
扔掉烟头,陈乐道看向韦正云。
“斧头帮的事暂时先放一边,地下室那两个人,好好看着别让他们死了。”
韦正云点头,老老实实听着。
“另外让阿力和阿昆把场子看好,防备斧头帮的人趁这个机会来捣乱。在这事没解决之前,我们都得注意着点。”
陈乐道还不知道冯敬尧和法布尔两人是怎么回事,但不管这事是不是斧头帮搞出来的,现在都需要提防着斧头帮。
两个靠山闹起来,最操心的反而是陈乐道,这事说起来也真够扯淡。
这两老头闹起来,对陈乐道来说就是后院起火,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火给灭了。
对韦正云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陈乐道再次拿起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清脆熟悉的女声。
“程程,是我。”陈乐道听出冯程程的声音,直接道。
冯程程听到是陈乐道,脸上当即绽放出笑容,不过不待她说话,陈乐道立马又问:
“冯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
好不容易来个电话,居然还是问爸爸的。
冯程程秀眉微蹙,鼻子皱了皱。欣喜的心情直接去了一半。
她的公主小性子忍不住想从心底爬出来,不过想到爸爸和祥叔的反常,以及对面严肃的语气,她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爸爸和祥叔在书房,爸爸好像很生气,昨天从外面回家后就一直是这样。”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陈乐道再问。
拿着电话的冯程程下意识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种事冯程程怎么可能知道,冯敬尧向来是不让女儿参与任何与她无关的事情的。
陈乐道也很快想到了这点,正要说话,冯程程却是突然传来声音。
“祥叔出来了,我帮你问问祥叔。”她说完便没了声音。
祥叔刚从书房出来,就看到楼下的冯程程飞快地朝他招手。
若是平时,祥叔此刻脸上必然已经浮现出笑容,不过此刻他着实有些笑不出来。
法布尔,那可是警务处总监,和杜邦可不一样,这人位高权重啊。
怎么突然就和这人闹起来了呢。
祥叔和陈乐道一般,额头沟壑纵横。
“小姐,有什么事。”祥叔的语气和以往一样温和,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沉重,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
祥叔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冯程程。
从小到大,祥叔对她几乎只有笑容。现在这种表情冯程程可是很难在祥叔脸上见到一回。
看着祥叔脸色,再想到陈乐道特意打电话来问,冯程程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祥叔,爸爸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冯程程赶紧问。
自记事起,便从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爸爸,她也从没为爸爸的事担心过,但此刻,她心中却是少有的浮现出几抹担心。
见冯程程的担忧模样,祥叔轻轻摇头,用宽慰的语气道:“小姐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冯程程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一抹不满。
又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是爸爸还是祥叔,都只会像现在这样搪塞隐瞒她。
祥叔见状只是露出苦笑,却是没有要说的打算。
知道祥叔肯定不会告诉自己,冯程程直接把电话递给祥叔。
“您来接吧,乐道的电话,他问爸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冯程程道。
连乐道都来电话了,还说不是大事。要是小事,他会来电话专门询问吗!
祥叔虽然瞒着冯程程,但冯程程内心却是透亮的很。
听到是陈乐道电话,祥叔赶紧接过。
不过祥叔没着急说话,而是对冯程程干瘪地笑了笑。
“小姐,老爷口干,要不你给他泡杯茶端上去吧。”
冯程程闻言抿了抿嘴,两手捏了捏,这是又要支开自己。
她不情不愿地离开。
明明自己都大了,结果还是什么事都瞒着自己。
见小姐走远,祥叔立马拿起电话。
“乐道,出什么事了?”
祥叔脸色板正起来,和刚才恍如两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瞎搞
祥叔接起电话,陈乐道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直接问起冯敬尧和法布尔之间的事情。
静静听完陈乐道的话,祥叔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陈乐道着急,他也同样着急这事。
和法布尔这个警务总监对立,对冯氏商会没有半点好处,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定还平白让人捡了便宜去。
这事没有隐瞒陈乐道的必要,陈乐道和法布尔关系亲密,说不定还能让陈乐道来挽回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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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叔很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给陈乐道讲述了一遍。
冯敬尧为了巩固冯氏商会在法租界的权利和地位,特地找了一位能工巧匠用黄金打照一幅金台面送给法布尔。
台面是一桌酒席所需餐具,碗、盆、杯、碟、匙、筷等一应俱全。
台面多得是,金台面却不多,尤其还是一整套完完整整的金台面。
金台面不是谁都用得起的,钱不算什么,重要在其体现的地位,这往前走几十年,那都是达官显贵才用得起的东西。
放到现在,那也同样不多。
有个金碗金筷不足为奇,但当一个餐桌上所有用具都是黄金所制时,那不用说,是人都会知道其不是一般人。
冯敬尧前前后后花了几百两黄金特意为法布尔打造出这么一幅金台面,所体现诚意已经不言而喻。
数遍上海滩,还没谁收到过冯敬尧亲手送出的金台面。
但偏偏就是这送出的第一幅金台面,惹出了祸事。
法布尔是带着整顿警务处使命上任警务总监的。
自其上任以来,被打击得最狠的就是警务处上上下下的贪腐人员。
不论法籍还是华籍,所有人都在法布尔惩治范围之内。
见一个收拾一个。
陈乐道整顿霞飞路捕房这段时间,法布尔在警务处也没闲着,已经有不少人都被他收拾了。
如今警务系统,除去几个分区捕房,法布尔还没慌着伸手整治外,警务总部和霞飞路捕房可都已经是焕然一新。
法布尔正愁接下来没方向呢。
冯敬尧好死不死的,竟然用黄金台面送给法布尔,这可是真是瞄着枪口撞上去的。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黄金可是硬通货,放在那都是钱。
这么往上一送,可不就是贿赂腐蚀警务处官员吗!
一个整治贪腐,一个贿赂官员,这甚至都不是李鬼遇到李逵,这是恶鬼贿赂钟馗,找死啊!
但凡把金台面换成精美瓷器,或许都不会是现在这幅局面。
陈乐道拿着电话靠在办公桌上,静静听完祥叔的讲述。
整张脸直接变成一张苦瓜脸。
来龙去脉是搞清楚了,但陈乐道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
自己在这担心是斧头帮搞鬼,整得提心吊胆,结果真相却是冯老头自己搞出来的这事!
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却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陈乐道颇感头疼。
送礼前,难道都不好好打听打听人家的性格喜好?
还是说冯先生这位置坐久了,那老爷子有点飘了?
祥叔和冯敬尧都比陈乐道大一辈,从哪儿论都是长辈,陈乐道不好吐槽,一口闷气只能憋在心中。
陈乐道一手拿电话,另一只手又开始去掏烟,这事整得他实在郁闷,必须抽支烟化解化解。
冯敬尧这么精明厉害一人,偏偏在这事上犯了糊涂。
可真是个老糊涂。
租界这些当官的老外大多都不是好东西,但凡换了别人,冯敬尧那幅金台面都是一送一个准。
结果这老头偏偏送到了法布尔头上。
真不知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说他瞅得准。
法布尔如此重视陈乐道,更是亲手将陈乐道提拔上巡长职位,即使如此,陈乐道现在都还没给人送过哪怕一块表。
就是因为担心搞出现在这种类似的事。
法布尔是不是好人且不论,但从当官这层面来说,他确实是个清正廉明的。
冯敬尧这老儿倒是舍得,直接送黄金台面。结果却是砸了自己的脚。
偏偏这烂摊子还得陈乐道来收拾。
一颗烟叼在嘴里,陈乐道恨不得一口抽得只剩烟灰。
“乐道,你和法布尔亲近,赶紧想想办法。
这事不赶紧处理好,只怕会出大问题。”祥叔语气沉重。
法布尔不是省油的灯,冯敬尧也是同样,这两人闹起来,整个法租界都不会安宁下来。
重要的事,说不到定时候斧头帮就会借这机会跑进租界搞事。
这才是陈乐道最担心的事情。
陈乐道轻轻点头,略感头疼地应了一声。
老冯头什么时候送东西给别人不好,偏偏这时候送。
这搞不好老冯头就得变成老坟头。
法布尔是历任总监中少有的手腕强硬的那种,冯敬尧亲自将把柄送到法布尔头上,现在想轻松解决可没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陈乐道坐在办公椅上,脑子里思索着解决这事的方法。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但这事,就是打碎了牙,陈乐道却也得给解决下来。
见陈乐道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一幅苦大愁深模样。
方艳云走到他身后伸手给他按着太阳穴,白皙细长的手指在太阳穴轻轻按摩,冰凉的触感让陈乐道紧绷的心神稍稍松了些。
在方艳云按摩下,陈乐道虽然没有立马就神清气爽,眉头却也是不自觉便舒展了几分。
“问清楚缘由了吗?”方艳云轻声问道,声音很是轻柔。
见陈乐道这一幅烦恼模样,方艳云想着帮他参考参考。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多个人思考总不是坏处。
陈乐道闻言轻叹一口气,脑袋轻轻晃了晃。
“清楚了,不是斧头帮搞出来的,是冯老头搞出来的事。”
陈乐道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丢丢的无奈。
方艳云听到他这话愣了愣。
冯老头?谷
方艳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陈乐道这是在说冯敬尧。
虽然知道此刻气氛应是低沉严肃,但方艳云还是为陈乐道这话感到莞尔。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冯敬尧,以往认识的那些中,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道一声冯先生。
没等方艳云问,陈乐道便主动说起事情详细来。
他急需找个人将心中烦闷一吐为快。
冯敬尧干这事之前,但凡问陈乐道一嘴,这事就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听陈乐道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方艳云总算知道陈乐道为什么如此郁闷了。
这事若是斧头帮干出来的,陈乐道或许还能接受,但是冯敬尧自己搞出来的,这就有几分“猪队友”味道了。
方艳云对冯敬尧自是十分了解,送礼给法布尔,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当初的自己,不也差点被当成礼物送给杜邦吗。
“你有解决的思路了吗?
警务处要是和冯氏商会闹起来,再想用他们来威慑斧头帮,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方艳云边揉边说。
“这事麻烦啊,现在还不知道法布尔到底想怎么做,我就是想解决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虽然自己在两边都吃得开,但陈乐道不觉得自己就能成为让双方缓和的那个中间人。
要想成为中间的关系调解人,这不是凭脸就做到的。
和双方的关系,陈乐道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人,主动权根本不在他手里。
双方要是不给他面子,陈乐道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偏偏这两人还一个是倔老头,一个是偏执老头。
见陈乐道一时没有办法,方艳云便说起她对冯敬尧的一些了解,希望能给陈乐道一些解决问题的思路。
她声音轻柔,一边讲一边给陈乐道按揉太阳穴。
另一边沙发上的两个小君见了,都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偏过头不往这边看,眼不见为净。
章小君可瞧不惯陈乐道这种资本家的奢华享乐模样,这看着就跟个纨绔子弟一般。
“冯先生私下里是精明的,面对洋人,他就是暗中退几步有时候也是愿意的。”方艳云说着这话,脑子里不由再次浮现当初杜邦的事情。
面对杜邦的过分要求,冯敬尧毫不犹豫地将她送出去,这不就是一种变相的退步吗。
没多做回忆,方艳云继续道:
“不过这次只怕没这么简单。
法布尔将这事放到报纸上,不仅大加宣扬,言语间对冯先生也是满是谴责,态度十分坚决。
如果他只是想用这事给冯氏商会一个难堪,借此宣扬他整顿警务处的决心还好。
但如果法布尔想更进一步,用冯氏商会来立威,借此震慑那些和巡捕房搅混不清人。
那冯氏商会肯定是不会就此退让的。”
如果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冯敬尧为了大局,有时是愿意在洋人跟前低一下头的。
但如果法布尔想就这事直接对冯氏商会动手,那冯敬尧可不会那么给洋人面子。
陈乐道轻轻点头,方艳云这些话他也明白。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法布尔到底想怎么做,以陈乐道对法布尔的了解,这事要想翻过去只怕不会有那么容易。
当初为了稳定的接手警务处,法布尔可是直接动用了军队,可见他整顿警务处的决心绝对不小。
而冯敬尧,可是租界最显眼的一杆旗子,就连捕房总探长都是他的人。
整个警务处上下,华捕最少占了三分之二的人。而这些人全都得听总探长老马的号令,也就是变相地听冯敬尧的号令。
以前还有老九能制衡制衡老马,现在老九倒了,再无人能制衡老马。
法租界的牛鬼蛇神,谁敢不给冯敬尧面子?巡捕房可也是包含在其中的。
在巡捕房当中,冯敬尧说话有时候比法布尔好使。
这当然不是法布尔能接受的。
整顿警务处,最重要的便是整顿华捕,而华捕这边,冯敬尧便是最大的阻碍。
如果能将冯敬尧压下去,法布尔再想在警务处做任何事,都将顺风顺水。
现在冯敬尧好巧不巧的自己朝法布尔撞了上去,以法布尔的性格,要是不借这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冯敬尧,只怕他就不叫法布尔了。
“现在最关键的事,便是弄清楚法布尔对这事的具体态度。”
方艳云和陈乐道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弄清了当下最紧要的事。
冯敬尧那边都好说,只要能搞定法布尔,冯敬尧肯定是不会硬着头皮和洋人对着干的。
那老头狡猾着呢,虽然这次干出了这个糊涂事,但这种偶然事件可说明不了什么。
谁还没个脑子发昏的时候。
分析出当下最要紧的事,陈乐道心里烦乱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下子凑到一起,陈乐道的脑子也有点不堪负荷。
脑子用多了,就跟电脑一般,总会卡壳的。
这种大事,陈乐道平时没个商量的人,唯一能动脑子的韦正云,还管着夜未央大大小小的事,根本忙不过来。
一直都是一个人挺着,陈乐道这次也终于是感到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好在方艳云今天主动站出来和陈乐道一起理了理这事。
方艳云平时很少会主动参与这些事情,一直都是陈乐道安排给她什么,她便做什么。
今天若不是见到陈乐道这一脸烦绪,她只怕也不会主动说这事。
之前一直被冯敬尧当金丝雀养着,如今虽然自由,但她却也好像以经习惯了那种闲适的生活。
好听点是闲适,不求名利,不显山不露水,说直白点就是咸鱼。
夜未央最大的咸鱼,早就不是陈乐道了。
陈乐道此刻脑袋已经清明许多,有了思路,这事也就没那么恼人了。
见陈乐道眉头舒展开来,方艳云放下手,走去帮旁边给陈乐道倒了一杯白开水。
喝着水,陈乐道内心有点感叹。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大人物身边都得有一水的智囊了。
一个人再能干,再聪明,那也总有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
这事今天要是让陈乐道自己一个人想,他还不知道得苦苦思索多久。
人才,人才啊!
陈乐道心里又开始旧事重提。
不过很快,他心思又拐了回来。
最重要的事是先把冯老头搞出这事解决了。
斧头帮的事,陈乐道本已经有了思路,不过现在,暂时却是得先放到一边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回警务处
站在警务大楼外,看着这栋熟悉的大楼,陈乐道轻轻摇了摇头。
即使站在外面,陈乐道仿佛都能感受到里面的紧张氛围。
老大不高兴,下面的人做什么自然都是紧张兮兮的。
大门口站岗的还是那两个熟悉的人,见到陈乐道,两人都是惊讶地露出笑容。
“陈巡长,”两人悄摸地招呼一声,好似生怕被心情不好的总监发现他俩没好好站岗。
陈乐道笑着对两人点头。
当翻译时两人就在这站岗,现在自己都当巡长了,这两人还在这站岗。
陈乐道依稀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欠着这两人什么来着。
“陈巡长,总监今天心情不好,你可得注意着点。”两人朝屋内看看,见没什么人便低声对陈乐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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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翻译/陈顾问/陈巡长好说话没架子,这是警务大楼的人都知道的事,要是换了旁人,这两个小巡捕可不敢这么对一个巡长这样说话。
陈巡长亲自来,自然是来找总监的,除了总监,还有谁能让陈巡长亲自来见。
马总探长名义上陈巡长的上司,但谁都知道,马总管不到陈巡长头上,尤其现在马总还被停职了。
陈乐道虽然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闲散翻译,但对两个小巡捕的善意提醒还是致以谢意。
对两人笑着点了头,陈乐道进了大楼,朝秘书处办公室而去。
两个小巡捕裹着厚厚的冬衣在外面站岗,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陈乐道进了楼,两人见左右无人,小声地在门外嘀咕起来。
大约是在说陈巡长回来是要做些什么的八卦。
不过两人都是往好的方面说,陈乐道这样一个没什么架子,和善待人的巡长,给他们的印象都不是一般的好。
没人盼着陈乐道在总监那儿吃瓜落。
警务处上上下下,就没几个对当初的陈翻译,陈顾问不喜欢的。
上了楼,陈乐道径自走向秘书处办公室。中间路过当初的翻译办公室,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屋内的翻译自然已经换了人,当初这屋里的两个闲散小翻译如今一个是捕房巡长,一个是警务处秘书长。
在这警务系统,都已经是实权人物。
若论职位,薛良英的第一秘书比陈乐道的巡长还要更具含金量,不过陈乐道地位特殊,他那巡长之位不能和其他巡长相提并论。
“你好,请问你找谁?”屋内之人见陈乐道站在外面往里张望,出声询问。
现在的翻译是新来的,自然不认识陈乐道。
里面的人是政治部的专属翻译,此时里面还有政治部其他人,回头见是陈乐道,脸上立是露出笑容。
别人不认识陈乐道,政治部的老人自然不会不认识。
“陈顾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这人有几分惊讶。
陈乐道如今虽然是巡捕房巡长,但当初的顾问职位也没有免除,一直都是身兼两职,只是如今陈顾问的名头没有陈巡长那么响亮。
“哦,老张,我过来找总监的。”陈乐道笑着说。
和老张寒暄了两句后陈乐道便离开,没有在这里多待。
倒是那俩新来的翻译,好奇地跟老张打听起陈乐道来。
政治部,陈顾问的传说可一直都没有消失,他们不认识陈乐道,却是听过陈顾问的传说。
老张带着政治部老人的优越感,眉飞色舞地给两个新翻译说起陈顾问的故事。
说来话长:
那是一个春天,
风儿那么缠绵,
有那么一个翻译,
......
故事不是第一次听,但两个新人小翻译还是很快就有了代入感。
咱们也是政治部翻译啊!
在这沉寂已久的政治部掀起一个小小的波澜后,陈乐道进了薛良英的秘书办公室。
薛良英主要工作便是帮着法布尔处理警务处大大小小的事,因为副总监被撸掉的原因,薛良英的工作量更是繁琐。
今天总监法布尔心情不好,不想处理警务处这些繁琐事,薛秘书需要干得事就更多了。
陈乐道推开门,薛良英正坐在办公桌后埋头苦干,没有丝毫察觉到有人,直到陈乐道在门上敲了敲。
“你怎么来了?”薛良英抬头看着陈乐道。
“这么大事,我能不过来看看吗!”陈乐道将门关上,走到薛良英对面坐下。
“你搞清楚这事是怎么回事了?”薛良英问,
“搞清楚了。”提起这个,陈乐道脸上再次露出一抹无奈郁闷。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薛良英起身倒了两杯茶,事太多,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喝口茶。
自己这工作一天忙得脚不沾地,薛良英都想叫法布尔给他配一个助手了。
端着茶杯在手中用来暖手,陈乐道将事情的大概给薛良英说了一遍。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从方艳云那里得到启发,陈乐道这是来薛良英这儿问计来了。
听完陈乐道讲述,将前因后果弄清楚后,薛良英也是怔了怔。
难以想象,冯敬尧这样老辣的人物竟然都会干出这样不靠谱的事来。
薛良英不客气,直接开起吐槽模式、
“你那老丈人也不太靠谱了,这不是瞄着枪口往上撞吗!”薛良英甚是无语。
陈乐道泪流满面,终于有人理解他内心郁闷了。
法布尔是专门来整顿贪腐的,冯敬尧倒好,擒贼先擒王,直接朝法布尔贿赂过去。
本来冯敬尧的手就已经伸进了警务处,法布尔不知道看他多不爽呢。
他到好,亲自给法布尔送上一个把柄。
不收拾你收拾谁。
想到这些,薛良英也是难受起来。
冯敬尧惹出来的麻烦,要陈乐道解决,陈乐道这家伙又死皮赖脸的找上自己。
跟自己毛关系没有,自己却还得来操心。
混蛋!
光吐槽不是事,薛良英也思考起解决事情的办法来。
“这事你怎么想的,有什么想法没?”薛良英问。
陈乐道当即把他和方艳云讨论的结果一二三四的对薛良英一一说出。
如今警务处要说最熟悉法布尔的,自然是薛良英这个贴身秘书。
陈乐道和法布尔关系虽然亲近,但要说对法布尔的了解,必然是比不上当了法布尔秘书一段时间的薛良英。
薛良英听完陈乐道的话点点头,确实就像陈乐道所说这般,解决这事的要紧处就在法布尔这里。
陈乐道最近和斧头帮关系焦灼,无论法布尔还是冯敬尧都是他和斧头帮扳手腕的重要筹码。
这两人不能闹起来,得尽快把这事解决。
薛良英深知这一点,皱着眉头帮陈乐道思索起这事该怎么解决。
“这次这事要想轻松化解只怕没那么容易,老马和他手下几个亲信现在都已经被停职了。”薛良英沉声说道。
停职,不过是一个说法。
停了这些人的职,换个人接手他们的工作。
这工作接过去了,以后再想拿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乐道皱着眉头。“现在总房谁在管事?”
“法籍督察马龙,原先政治部的人,老马停职后,总监直接让他接手了老马的所有工作。”薛良英道。
朱润九被扳倒后,老马将朱润九的人全都换了,现在总房上上下下,就算不是老马的亲信,也都或多或少和老马有几分关系。
法布尔根本不信任那些人,所以直接让西捕马龙暂时接管了老马的工作。
老马的职务是总华探长,这职务从来都是华籍巡捕担任,从来没出现过西捕担任的先例。
马龙也没有直接成为总探长,只是接手了总探长的工作,总探长这个职位是空着的。
当然,这不过挂羊头卖狗肉而已。
陈乐道有几分诧异,马龙他是认识的,政治部的老人,陈乐道当翻译时对方就已经在政治部工作。
这人在一众西捕中是个例外,他不像大多西捕那样尸位素餐,整日只知道饮酒享乐。而是踏踏实实干事的人。
在警务处上下,马龙是少有的风评不错的西捕,无论西捕华捕,对这人评价都是少有的不错。
能力如何且不说,至少人品还行。
巡捕房中的西捕想在华捕这里获得好评可没那么容易。
华捕在普通人面前自然是威风的,但在西捕面前,只有装孙子的份。
西捕在华捕面前往往也是趾高气扬,这种人背后不被华捕往死里咒就很好,更别说想得到好评。
马龙能让华捕对他感官不错,便是因为这人身上有诸多闪光点,至少这人人品是真不错,从来没有凭借西捕身份欺压过华捕。
法布尔让马龙接手老马的工作,摆明了对中央捕房众人的不信任。
而且老马代表着冯敬尧在警务系统内的力量,法布尔将老马停职,这无疑已经摆明了他对冯敬尧的态度。
“老马这个总探长是你老丈人好不容易扶持上来的,总监现在直接给罢免了,你觉得你老丈人会愿意吗。”
薛良英看着陈乐道,他这话不是疑问,而是直接告诉陈乐道,这事冯敬尧是肯定不会就这么退让的。
冯敬尧能在上海滩有如今这地位,早已是人老成精,如果是其他事,冯敬尧或许退让也就退让了。
但总华探长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退让。
这已经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这牵扯的是实打实的利益。
陈乐道两条眉毛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就差没纠缠在一起打起来。
这事真是让人头疼。
“现在总房情况怎么样?”陈乐道问。
“目前还好,没出什么情况,马龙在那些华捕那里有几分面子,他管事,目前没人闹腾。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一但你老丈人那边有了动作,这些巡捕到底是听巡捕房,还是听你老丈人的,可就不一定了。”薛良英道。
冯敬尧在洋人那里面子一般般,但巡捕房,可是靠着华捕才能运转。
西捕可以不给冯敬尧面子,但冯敬尧真要发了话,这些华捕敢不敢冒着全家死绝的风险和冯先生作对,可就不一定了。
“除了老马呢?总监还有没有其他动作?”陈乐道问。
薛良英摇头。
“目前还没有,但后面就不一定了。”
老马这个总华探长对法布尔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其背后的影响却不小,这事没弄好之前,法布尔也不好把动静搞得太大。
陈乐道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总监没有其他动作是好事,但即使只是总探长这事也是个麻烦。
陈乐道现在是巡长,对巡捕房的事尤其敏感。
薛良英刚才的话,可是给他提了个大醒。
法布尔动老马,就是动冯敬尧的蛋糕,万一那老头一个不爽,直接让巡捕房停摆了,那这事可就真大条了。
陈乐道丝毫不怀疑冯敬尧有这个能力。
就是他,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让霞飞路捕房直接停摆,法国人发话也没用。
冯敬尧想让巡捕房停摆,只怕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但冯敬尧真要这么干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巡捕房是租界当局的力量,要是冯敬尧一句话就让其停止运转,拿着巡捕房究竟是谁的巡捕房?
想到这,陈乐道也有几分急了。
老马被停职,冯敬尧必然已经知道这事,他那边会是什么反应,陈乐道根本不知道。
冯敬尧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即使是洋人想拿捏他,那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办事。
陈乐道可拿不准冯敬尧对这事会做出什么反应。
“把电话给我,我得赶紧给冯公馆去个电话。”陈乐道指了指桌上的电话机。
薛良英将电话机挪了过来。
冯公馆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接电话的是公馆的一个佣人。
听到对面是陈乐道,小丫鬟差点就直接叫上了姑爷。
听姑爷说找祥叔,丫鬟应了一声,赶紧去将祥叔找了过来。
冯敬尧那老头情绪怎么陈乐道拿不准,堂堂冯先生发起火来陈乐道也有几分怵,毕竟那老头说不定会成为他老丈人。
对方拿他撒气,肯定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的。而他还得老老实实受着。
比起直接和冯敬尧通话,陈乐道觉得还是和温和爱笑的祥叔通话要好一些。
电话很快接通,陈乐道直接说出了他的担心,让祥叔劝着点老头,不要火气一上来,就和法布尔硬碰硬。
祥叔听到电话里陈乐道的担心却是笑了笑。
冯先生是谁?
他要是如此冲动,又岂能纵横上海滩这么多年。
祥叔直接宽了陈乐道的心。
冯先生不会那么傻,就是要和法布尔扳手腕,也不会从巡捕房下手。
要是从巡捕房动手,即使冯敬尧斗赢了法布尔,租界当局只怕也会开始忌惮他。
巡捕房必须是租界的力量,不能是冯敬尧的力量。
“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你那边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平息这事,老爷这边不会冲动行事的。”祥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陈乐道闻言松了口气,他就担心冯敬尧犯老糊涂,一时咽不下这口气,跟法布尔硬着来。
还好冯敬尧这一大把年纪不是白活的,早就过了热血冲动的时候。
祥叔说了会给陈乐道争取处理这事的时间,又说了一番叮嘱的话后挂断电话。
陈乐道放下电话,对薛良英点了点头,冯敬尧那边稳住了,这事暂时至少是不会朝最坏的方向去发展了。
是一百九十六章 配合他
冯敬尧穿着厚实的马褂,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电话就在楼梯下方,这是公馆的电话,只要是让接线员那边接冯公馆电话的,便会被接到这个电话上来。
祥叔刚把电话手柄放回去搁好,冯敬尧的声音便从楼梯上传来。
“谁来的电话啊?”冯敬尧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在生气的人。
现在打电话过来的,只怕都是来打听自己和法布尔之间这件事的。
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
这些人平时吃饱了撑的,上海滩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东打听西打听。
对此冯敬尧心中有数的很,也无语得很。
但凡干点正事,都不会这样闲得蛋疼。
祥叔回头面朝冯敬尧,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是陈乐道打来的。”祥叔道。
“那小子不是才来过电话吗?怎么又打过来了。”冯敬尧随口嘟囔两句,随后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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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说什么事吗?”
对陈乐道,冯敬尧也有几分摸不清搞不懂,他想不通陈乐道接连来两个电话是要说什么事。
“老马被停职,陈乐道担心您为这事上火,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打电话让我千万劝着您。”祥叔呵呵笑道,露出长辈被小辈操心时该有的欣慰笑容来。
“老爷,陈乐道现在已经学会站在咱们商会的角度考虑事情了,这是好事啊!
您这次看人可是又看对了。”
祥叔语气带着几分恭喜的味道,他一边替陈乐道说着好话,同时也朝冯敬尧拍出一个称其心意的马屁。
冯敬尧摇头,对祥叔这话不以为意,他语气不见起伏。
“那小子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这次这么关心这事,是在担心他那夜未央呢。”
冯敬尧可不糊涂,他心思清明着呢。
就陈乐道那三招两式,也就只能骗骗别人。
至于自己,冯敬尧表示那小子翘起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冯敬尧走下楼梯,朝花园走去。
在屋内待久了,他要去外面透透气。祥叔随身跟在后边。
冯敬尧边走边说道:
“那小子将斧头帮得罪的狠,担心斧头帮报复,扯着我和法布尔那老黄毛做大旗。
现在见我跟法布尔闹翻了,他指定是担心斧头帮趁这机会对付他。
早点把我们这事摆平了,他的夜未央才能安全。”
冯敬尧三言两语便说出陈乐道的真实想法来。
在上海滩混了这多年,还能有什么手段是冯敬尧没见过的?
现在这些年轻人玩的,都是冯敬尧当年玩剩下的。
祥叔闻言继续露着笑容,他说道:
“老爷说的是,这事还是老爷看得清。
不过他能这么快便理清这些事情的厉害,不也还是说明老爷看人没看错吗。
陈乐道要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又怎么能让老爷您看中,他又怎么配得上小姐呢。”
祥叔不提陈乐道上心这事是为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夸陈乐道有能力,赞老爷有眼力,看人准。
跟着冯敬尧这么多年,对冯敬尧喜欢听哪种话,祥叔心里的经验都已经能写出几万字的论文来。
冯敬尧听到祥叔这话,果然是咧嘴一笑,脸上平静的表情被笑容打破。
虽然明知祥叔这是在拍马屁,尽好听的说,但冯敬尧还是觉得祥叔这话没说错,这些话都是实事求是的。
“阿翔,这么多年过来,最了解我的还是你啊!”冯敬尧停下脚步转身拍了拍祥叔肩膀。
两人脸上都是露着笑容,像老友胜过像主仆。
法布尔的事本让冯敬尧心中满是阴霾,成了冯先生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偏偏这次还是冯敬尧自己把脸送上去给人打的,干出这种蠢事,可以想象冯敬尧这样地位的人会有多么恼羞成怒。
冯敬尧确实有过动用他在巡捕房的力量,给法布尔这个老黄毛一点颜色看看,让法布尔知道这上海滩到底是谁的地盘。
但一番思考,尤其是此刻和祥叔说了几句话,心情转好不少后,冯敬尧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样逞一时之快,不是他应该做的。
“那小子虽然有几分本事,但就是太小看了别人,他都能想到的事,难道我们还能想不到吗。”冯敬尧带着几分小不爽说道,说着眉角还往上翘了翘。
陈乐道当初拒绝在商会下面做事,冯敬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有几分不爽的。
冯敬尧一直想着等那小子哪天失败了,便好好奚落奚落他,让他不要好高骛远。
年轻人,做事就得脚踏实地,老想着白手起家,这事哪有那么容易。
谁知道这小子还真就搞出了点名堂来,让冯敬尧的心思一直没能实现。
冯敬尧对陈乐道现在是又喜欢又讨厌。
这小子能折腾,不是个只会空口白话的人,这点让老头喜欢。
但这小子真搞出点名堂,并且越搞越像样子,又让冯敬尧有几分郁闷。
冯敬尧更希望的是陈乐道好好栽一个跟头,知道在上海滩做事不容易,然后老老实实回到他手下做事,从商会下面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干上来。
最后程程要是喜欢,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然后他能放心地将商会交给两个人。
程程要是不喜欢,那也能让这小子成为商会的人才,以后能帮衬着程程和未知的女婿管好商会。
结果事情没朝冯敬尧希望的方向走,这小子的夜未央越搞越好,竟是没有要倒闭的意思。
若是敌人,冯敬尧当然可以用手段让他开不下去。
但这可能是未来女婿,冯敬尧不想用这种方法。
只有真正让他自己失败,才能好好收心,踏踏实实,没有二心的到商会里干。
陈乐道这小子越干越好,不仅能跟斧头帮扳手腕,现在竟然还能来插手他的事,冯敬尧心中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有点淡淡的纠结。
冯敬尧喜欢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陈乐道显然是个例外。谷
可是偏偏陈乐道越好,便越说明这小子是做他女婿的最好人选。
到了如今,这事真是一言难尽。
两相碰撞,让一向从容的冯先生都不知道该作何种心情才对了。
此刻冷静下来,冯敬尧对法布尔这件事也有了更客观理智的办法。
冯敬尧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这次这事确实做得糙了些。
在老马几次邀请法布尔都没能成功的情况下,若是找陈乐道来做这个中间人,那这次这件事将能完全避免。
陈乐道和法布尔关系亲密,自己和陈乐道更可能是翁婿,这事若是能做好,说不定还能借这次之事,让冯家在租界更上一层楼。
可惜,现在这事搞砸了。
冯敬尧很冷静,而越冷静,他越知道这次这事做得有多糟糕。
说来说去,都是那小子的错!
冯敬尧在心中强自给自己找理由。
若是那小子再顺眼一些,让自己看得舒服一些,那这次这事不就没了吗。
冯敬尧之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找陈乐道掺和这件事,就是他心里有点小疙瘩。
他冯敬尧如今在上海滩被称为第一大亨,若是连这种事都要找一个年轻小辈牵线搭桥,那他这冯先生还是冯先生吗!
尤其这年轻小辈还很有可能是自己女婿,冯敬尧就更不愿意了。
向来只有冯先生帮别人,哪有让别人帮冯先生的。
说白了,冯敬尧就是不服输,陈乐道这小子都能和法布尔将关系搞得那么好,冯敬尧不觉得他不行。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前一句冯敬尧能接受,但后一句嘛......
呵呵,不管是谁,都只能是他冯敬尧独领风骚。
两人一路走到亭子下,冰冷的石凳已经被换成了木椅,上面铺上了软和的棉垫。
冯敬尧每天都会在亭下坐那么一会,或是喝茶,或是枯坐。
公馆的佣人在冯敬尧来这之前,都会把这些细节上的事处理妥当。
招呼祥叔一起坐下,两人看着公馆里不知已经看过多少遍的景色,犹觉不错。
“那小子的担心是多余的,巡捕房必须掌握在租界手里,那些法国人才能放心。
我要是真让巡捕房和法国人对着干,只怕法国人就该打压商会在租界的势力了。”
冯敬尧看着远处光着身子没片叶子遮挡枯躯的老树,平平淡淡说道。
连一片枯叶子都没有的枯藤老树,在这老寒天独自耸立。看着孤寂可怜,只觉一阵大风袭来便能让其折枝断干,但只有这老树才知道,他的根早已在地下盘根错节,等闲的风,岂能让他折腰。
冯氏商会这么多年在租界都是一家独大,是因为他们和租界的关系一直都很和谐,双方都能从对方身上各取所需。
这一点平衡不能被打破。
冯氏商会可以在任何方面和法布尔作对,但这不包括巡捕房。
巡捕房是租界的力量,若是冯敬尧一句话就能让巡捕房跟法布尔对着干,那租界以后必然会忌惮他。
其他方面动手,只能说冯敬尧影响力很大,这没什么,因为租界同样需要利用冯敬尧的影响力。
但从巡捕房动手,那这影响力,只怕就得变成对租界的掌控力了。
这必然不是租界当局想看到的,即使是那些同样不喜欢法布尔人,也不会愿意见到一个中国人比他们法国人对租界更具掌控力。
冯敬尧这么多年居体养气,在租界耕耘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岂能因被一个老黄毛折了面子就乱了分寸。
祥叔听到冯敬尧这话笑着点头。
老爷既然想通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在冯敬尧冷静行事的时候,祥叔还没见过冯氏商会吃亏过。
“陈乐道说他会尽量斡旋这事,以他和法布尔的关系,这事他应该是能解决下来的。”祥叔笑着说道。
对陈乐道的能力,祥叔十分认可。
在冯氏商会愿意配合的情况下,这事应该不成问题。
冯敬尧听了却是摇摇头。
“你没见过法布尔,不了解那个老黄毛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敬尧眼前再次浮现了法布尔拒绝他金台面的那一幕。
他带着满满的诚意亲自将金台面送给法布尔,结果那老黄毛却是不识抬举,不仅当场就拉下了脸,还敢骂他。
冯敬尧不知道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
当年那些敢骂他的人,现在都早已是新坟变旧坟,只见白骨不见人了。
要不是因为法布尔是洋人,冯敬尧当场就得让人把他沉到黄埔江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陈乐道要想让法布尔放下这事,只怕还需要我们这边帮他一把。”冯敬尧目光看着远处沉声道。
在法租界,即使是领事馆领事对冯敬尧都很客气,偏偏法布尔对他却是毫不客气,好似没拿他这个冯先生当回事。
警务总监权利虽大,但也是领事馆下属官员。
法布尔丝毫不给冯敬尧面子,这很不正常。
要么法布尔是个大傻子,要么法布尔确实有什么了不起的倚仗,再要么,就是法布尔根本不了解冯敬尧在上海滩到底有多大能力。
鉴于法布尔才来上海滩不久,冯敬尧认为原因是最后一个。
这事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怕最后还是得让法布尔见识见识他冯敬尧的能力,让法布尔知道他冯敬尧不是谁都能随意拿捏的。
凭陈乐道的空口白牙,就想把这事解决,只怕是天方夜潭。
“那要不我叫他来家里商议商议如何做这件事?”听完冯敬尧的话,祥叔说道。
冯敬尧摆了摆手。
“不慌,让他在法国人那里碰碰壁也好。
这些洋人平时都人模狗样,你好我好,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不会给他面子。
这种事不亲身经历一下是不会明白的,让他自己经历经历,有好处。”冯敬尧沉声道。
说不出他这样做是想锻炼陈乐道呢,还是想故意折腾陈乐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冯敬尧看陈乐道不爽的?
这件事,好像还得从一条围脖说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又一个输给了岁月的
陈乐道坐在薛良英办公室,祥叔那边的回话让陈乐道紧绷的心弦松了不少。
只要冯老头那边不采取什么动作,这事就还有缓。
端起面前的茶杯喝可了口茶,不知什么时候,说得口干舌燥了都没发觉。
薛良英和陈乐道表情相差无几。
两人都是聪明人,所思所虑都差不多。
倒是对陈乐道在冯家那边的面子,薛良英心中有几分讶然。
薛良英没想到冯家那边会直接给陈乐道这样的准话。
陈乐道和冯程程那不清不白的关系薛良英很清楚,但陈乐道身边的红颜知己,莺莺燕燕什么的可不少,这一点薛良英更清楚。
这小子,可不比自己这么用情专一。
冯家在上海滩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冯敬尧名声不好,但这并不妨碍冯家成为上海滩的高门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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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高门大户,对婚姻嫁娶这种事都十分重视,首当其冲的便是门当户对的理念。
要说身份,陈乐道如今在上海滩是有为青年,在同辈人中可称翘楚,配冯敬尧的女儿倒也合适。
冯敬尧是穷苦出身,又是上海滩名副其实的大亨。相对门第关念,他应该更加重视女婿的能力。
从这些方面来讲,陈乐道当然是十分合适。
比才华,陈乐道也就只比他薛良英差点而已。
不过,薛良英可早就听说冯敬尧只有冯程程那么一个宝贝女儿,是被冯敬尧视为掌上明珠的。
陈乐道这么多红颜知己,冯敬尧能容忍?
自己的那个准岳父,可是明里暗里都告诫自己,不能在外面乱搞的。
再强的能力,在女儿面前也得靠边站吧!
薛良英本想着陈乐道在冯敬尧那里或许没那么顺眼,但陈乐道刚才那电话打得如此顺利,这和他的猜测实在有些不像啊!
薛良英却是不知,他在西方受教育,思想贴近西方。
西方虽然也有情妇这玩意,但那是属于有钱人暗地里玩的,主流思想是一夫一妻。
而这里嘛,清朝的最后一任皇帝都还活得好好的,往前走几十年,皇帝还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
就是现在,有钱人那也是姨太太成群。
冯敬尧六十多,是清朝就出生的老人,这方面的思想,却是不像他们这些年轻知识分子。
在冯敬尧这位草莽大亨看来,能让女人喜欢,那说明是有本事的。
没本事的男人,哪个女人能看上。
冯敬尧没姨太太,那是因为他对女儿有愧疚,只想将所有的爱都给自己女儿。
但这可不能说冯敬尧就没其他女人了。
平日睡觉,给他暖床的那些个女人,长得可都挺俊俏。
冯敬尧虽然对陈乐道也有几分不爽,但这没压过他对陈乐道的欣赏。
话题远了,言归正传。
薛良英心中惊讶只是稍稍持续了那么一会儿,思绪很快便回到正事上来。
“那你现在怎么做?先去见见总监?”薛良英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点了点头。
总监那里当然是要去的,见总监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找薛良英商讨只是顺带的。
“那祝你好运,早上的时候总监气性可是很大。”薛良英道。
其他人这时候去触总监霉头,很可能招来的是一顿大骂,陈乐道嘛,薛良英也不知。
作为秘书,法布尔对陈乐道的看重,薛良英还是知道的。
总监信任陈乐道,可是超过了信任那些法国人。
陈乐道当初有过救命之恩,能不信任吗。
再说,陈乐道上任巡长,还没让法布尔失望过。
“你想好怎么和总监说这事没?”薛良英问。
“先去看看总监这次到底是想做什么,停老马的职,总不可能只是玩玩。”
法布尔做事,不是毫无章法的。既然停了老马的职,那后续必然还有其他接着的安排。
先看看他的安排,再想想怎么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乐道起身,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朝法布尔办公室而去。
除了陈乐道和薛良英,警务处之外议论着冯敬尧和法布尔这件事的人同样不少。
四爷家中,帮主林子荣今天又来做客了,来时还给四爷的两个养子带了杏花楼的糕点。
林子荣对四爷的两个养子颇为喜欢,这在斧头帮内虽不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在一众高层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逢年过年,斧头帮高层聚餐,偶尔会有这两个小家伙的身影出现。
帮主无子,本应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华,却是没有一个孩子。
自己没孩子,喜欢别人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惊讶的事,更别说四爷和帮主的关系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用上下的关系说清的。
两个小孩见到熟悉的林伯伯,尤其是在见到他手中拎着的点心盒子后,喜笑颜开。
四爷虽然不缺钱花,但家中也不是随时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小孩眼尖,见到那杏花楼的包装,两眼顿时笑眯成了一条线。
安禾还好,虽也是笑意盈盈,但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失。
见到林子荣,颇有礼貌地叫了声“林伯伯好”,然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老师身边。
至于安平,这毛孩子就没有姐姐那么安静了。
嘴里同样是叫了声“伯伯好”,但却没那么老实,他动作一点不慢,嘿嘿笑着上前快速拿过点心盒子。
同时不忘说一声“谢谢伯伯”。
林子荣进了屋便一直乐呵呵地笑个不停,被这俩孩子一口一个伯伯叫着,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是高兴呢,还是难受。
林子荣大手揉捏着安平的脑袋,咧着张大嘴笑着。
这小子像他,不错!
性格像他,在四爷的教导下,又比他懂礼貌有文化,这是他喜闻乐见的。
只是“爹”被叫成伯伯,这点让人有点唏嘘。
姐姐和弟弟带着点心盒子去在客厅鼓捣,林子荣和四爷则是去了书房。
刚传出冯敬尧和法布尔这件事,林子荣就登门了,四爷知晓他不是单纯来看这俩小孩的。
林子荣是个豪爽性子,在书房坐下,便直接说明来意。
“冯敬尧那老小子和法租界警务处那个新来的老黄毛的事你听说了吧?”
四爷点头。“报纸上看到了。”
“这事你怎么看?”林子荣道。
四爷笑。
“这事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是帮主你想借这件事做什么。”
对林子荣的心思,四爷说不出十分却也能猜个七八分。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四爷哪点都好,就是说话不爽利,这让林子荣没少头疼。
“法租界那块地方我一直想插手进去,但冯敬尧和那些法国佬的关系一直都很牢固,我想插手都没机会。
这次冯敬尧和那个法布尔闹起来,你说我们能不能趁机做点什么。”
林子荣年纪虽然大了,但此刻眼睛中却依旧闪烁着光芒。
冯敬尧这些年占着法租界赚得盆满钵满,吃得肚肥肠油,林子荣当然眼馋。
只是冯敬尧不是好相与的,林子荣一直没找到机会在去租界插一脚。
这次法布尔直接在报纸上大肆发表对冯敬尧的不满,林子荣觉得他要的机会来了。
四爷笑容依旧,脸上还是那么一幅没什么变化的温和表情。
“帮主做好和斧头帮开战的准备了吗?”
四爷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是技惊四座,当然,现在只有林子荣被惊到了。
“你觉得我那样做,冯敬尧会和斧头帮开战?”林子荣道。
没等四爷说话,林子荣边继续说道:
“那法布尔是警务总监,如果斧头帮和他联合起来,冯敬尧只怕不敢将这事闹大吧。”
斧头帮若和巡捕房联合针对冯氏商会,冯敬尧子只怕也是不好招架的。
林子荣来这里当然不是单纯问计,来之前他心中已有腹稿。
只是不确定那样行不行得通,需要个四爷这样的人来一起商讨。
斧头帮自己单独和冯氏商会斗,林子荣自然不愿意,无论输赢,都是两败俱伤,而且斧头帮还是输的几率大。
但现在冯敬尧和法布尔闹了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的浅显道理,林子荣还是明白的。
或许不知道这话,但他知道这道理。这是混迹上海滩自己总结出来的。
四爷摇头。
“帮主了解过这位法布尔总监吗?”
林子荣皱了皱眉。
他没事研究那老黄毛干嘛,那人和他又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
见林子荣皱眉,四爷便明白了。
“我大概了解过这人。”四爷道。
“法布尔和陈乐道关系很不错,可以说警务处上下,陈乐道是最受法布尔看重的。”
早在陈乐道和夜未央经常登上报纸时,四爷便去了解过这个突然在上海滩冒头的年轻人。
隐秘的事他不清楚,但这些流于表面的事,四爷想知道却也不难。
林子荣没说话,安静地听四爷说着。
林子荣虽然很有主见,平时做事也喜欢简单粗暴,看着是个火爆脾气,但这种关键大事上,他还是能坐下来好好听听别人的想法建议的。
更别说面前这人是四爷。
只听四爷继续说道:
“陈乐道和冯敬尧的关系我们都明白,出了这事,陈乐道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他跟冯敬尧和法布尔双方都关系亲近,这事有他在中间斡旋,最终是怎么样,现在还不好说。”
“这次法布尔那架势看着可不像是会轻易放过这事,你觉得那个陈乐道能摆平这事?”林子荣对此颇有几分怀疑。
“说不好,这个陈乐道,一时看不清是个怎么样的人。”
四爷第一次对人说出他对陈乐道的看法。
虽然只和陈乐道见过一面,但陈乐道给他的印象却是很深刻。
那年轻人看着做事好像挺冲动,但仔细想想他那些行为,却又并不是无脑胡来的。
见林子荣对这事持怀疑态度,四爷便不在这事上多费唇舌,转而说起了冯敬尧。
“冯敬尧这次虽然被法布尔落了面子,但以他的性格,帮主你认为他会和法国人彻底闹起来吗?”四爷道。
见四爷这么说,林子荣知道他对这事是什么态度了。
不过林子荣得弄清缘由,不然他可不愿就这么放弃这好不容易撞见的机会。
“这可说不好,冯敬尧私底下没脸没皮,朝这些洋人低头的事他不是干不出来。
但这次法布尔可是直接一巴掌呼他脸上了,这事他要低头,他那‘冯先生’的名头他还想不想要了!”林子荣脸上带着几分讥诮。
冯先生这名号,在他林子荣眼这,可不好使。
“冯敬尧肯定是不想真和法国人闹起来的。
他有这主观想法,再有陈乐道在两头斡旋,这事只怕并不会像帮主想的那样闹得不可开交。”四爷道。
林子荣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四爷话还没说完。
“帮主你说和法布尔联手,但你确定法布尔会和斧头帮联手吗?”
“这话怎么说?”
“法布尔志在整顿警务处上下,要想恢复巡捕房在租界的名声,而且这人好像颇为厌恶市井豪雄。”
当着林子荣,四爷不好说斧头帮都是群乌合之众,无良混混。
冯敬尧虽然被称为上海滩第一大流氓,但那是针对他个人,他手下冯氏商会的人虽然也不是什么规矩人,但比斧头帮,却是要好上许多。
法布尔连冯敬尧都看不上,他能看上更恶劣的斧头帮?
林子荣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拿定主意。
但林子荣对四爷的信重也不是旁人可比,见四爷如此不看好这事,他心中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四爷见此,没有着急。
刚才这些话,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若只有这些,那非要赌一赌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四爷还有最重要的没说。
“帮主,你认为斧头帮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和冯氏商会斗,是斧头帮现在最要紧的事吗?”四爷道。
任何事都得分出个主次,分不出来,就会和这个作者一样写书扑街。
四爷很想给那作者一巴掌,让他明白这道理。但面前这是帮主,那就得循循善诱了。
林子荣脸上神色稍稍有了些变化。
斧头帮当前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先确定帮主继承人!
就没见过哪个皇帝六七十了,还没确定东宫太子的。
林子荣心中燃烧着的那把火,直接被四爷这句话给熄灭大半。
和冯敬尧争斗半生,到头来被冯敬尧给压了半头,林子荣自然很是不服。
但可惜,年龄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尤其冯敬尧那老小子还比他小几岁。
继续争下去,就算目前赢了,哪天自己走了,冯敬尧那老小子还活蹦乱跳的,那可不好。
冯敬尧比自己小,还有个女儿,现在更是有了准女婿。
他不愁冯氏商会未来,但斧头帮不行。
比起和冯敬尧争斗,当下最重要的是斧头帮的未来。
若是没有儿子,林子荣当然可以不在乎,但这不是有了个儿子和女儿吗!
想借这次机会插手法租界的心思,林子荣心中已经去了大半。
若是自己再年轻哪怕十岁,这事都能干,但现在他六十奔七了。
和冯氏商会斗,就不好谋划帮主继承人的事。
说不定还没能斗赢冯氏商会,自己哪天就先没了,那身后之事,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林志荣心中突然有些怅然。
这岁月,还真他娘的无情!
第一百九十八章 要不你来当总探长?
四爷对林子荣说出自己的想法,书房一时陷入安静当中,
林子荣神情不定地坐在四爷对面,手指不自觉地胡乱动着。
四爷端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他知道林子荣心中正在抉择此事。而最终会做出的决定,也多半不会出乎他的预料。
他丝毫不着急。
书房十分静谧,两人都不说话,只有那耳不可闻的呼吸声。
没等林子荣说话,房门便先被敲响。
“老师,伯伯。”门外传来安禾的声音。
四爷看了看林子荣,帮主脸上纠结犹豫的表情被他快速收敛起来。
“进来吧。”四爷道。
轻轻的推门声响起,穿着一身淡雅裙子的安禾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十三岁的脸上带着年少青春的稚嫩,看着两人,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两人都是同样是同样是面带温和笑容的看着她。
老师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伯伯则是在她面前一直都只有笑容。
安禾对此习以为常。
她将托盘放到书桌上。
上面放着几块林子荣带来的点心,另外还有两杯冒着氤氲热气的红茶。
“点心都要被安平吃完了,我给伯伯和老师拿些上来。”她道。
安禾没在书房多待,放下点心和茶后便出了书房。
老师和伯伯谈事,从来都不会有人在旁边。
即使是家里人,也最多便是像她现在这般给送点茶水上去便出来。
所以她自不会多待。
看着安禾走出书房,林子荣心中本就已经开始倾斜的天平这下彻底落了下去,带着岁月沧桑的双眼中有了变化。
这个决定,哪有那么难以抉择。
林子荣拿起两个孩子都喜欢吃的糕点咬了一口,一口,再一口。
本对这些东西谈不上喜欢的林子荣,突然有点喜欢上这些点心的味道了。
见帮主突然胃口大开,四爷笑了笑,同样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了口茶润喉
另一边,
办公室门被敲响,很是平常的敲门声在法布尔听来却是感觉刺耳,他甚至有想把这扇门给换掉的冲动。
法布尔皱眉忍着心中烦乱,说了声“进来”。
要是来人不是要说什么紧要事,定要狠狠地骂一顿。
见推门进来的是陈乐道,法布尔稍稍一愣神,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骂死不能骂了。
“亨利,你是为了冯敬尧的事来的吗?”
让陈乐道坐下后,法布尔直接问道。
这般开门见山,倒是让陈乐道准备好的说辞一下被堵在了喉咙。
陈乐道点头承认。
“我听说你和冯氏商会的关系十分亲近?”法布尔道。
陈乐道有点摸不清他想说什么,便老老实实回道:
“冯先生的女儿可以说是我的未婚妻。”
法布尔是个老外,他或许对上海滩不少人都知道的八卦并不是很清楚,但这种事,一查便知。
陈乐道当然不会在这事上隐瞒。
法布尔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他是没想好说什么,还是有话却不好说。
法布尔不说话,陈乐道就不客气了,主动说道:
“总监先生,您和冯先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能告诉我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做吗?”
法布尔看了看陈乐道,对陈乐道的话有几分诧异。
在法布尔看来,这事陈乐道应该回避,或者直接和冯氏商会撇清关系才是最好的。
但陈乐道不但没回避,更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想法,现在还主动问起这事。
法布尔摇了摇头,道:
“亨利,你是想让我不要追究这事吗?”
陈乐道摇头。“当然不是。”
对法布尔这些问题,陈乐道在薛良英办公室里便已经准备好了腹稿。
“不管我和冯先生的女儿是什么关系,都不会影响我的立场。
我是政治部的顾问,也是巡捕房的巡长,对这件事,我只会从警务处公职人员的角度看待问题。”
陈乐道表情认真,语气虔诚,任何置疑这话的人都会遭到上帝的惩罚。
法布尔对陈乐道依旧信任,听到这番说辞,他满意地点头。
他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
“很好,亨利,那我交给你一个人任务。”法布尔用公事的口吻说道。
听到他这话,陈乐道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冯敬尧表面上是个商人,但他实际上却是上海滩最大的流氓。
他待在租界,只会为威胁到租界的治安,我们要把他赶出租界。”
法布尔意正言辞,看他那认真模样,这事明显不是在说笑。
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陈乐道心中叹气。
“总监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法布尔点头。
这次有这么好的理由,法布尔可不愿放过这机会。
法布尔和冯敬尧倒是没什么私仇,但是冯敬尧在租界的势力太大,手都伸到巡捕房了,这明显不是法布尔接受得了的。
“总监先生,这事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陈乐道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法布尔目光平静,等着他的理由。
“冯氏商会在租界的影响力非常大,如果我们要想把冯敬尧赶出租界,这只会引得他和我们对立,到时候租界或许会变得很乱的。”陈乐道语重心长道。
把冯敬尧赶出租界,这事一听就不靠谱。
陈乐道也没想到法布尔想法竟然会这么大胆。
租界内关系错综复杂,这事就算法布尔愿意,只怕其他法国人也会有不同的意见。
“我知道冯敬尧在上海滩被称为冯先生,所有人都认为他很厉害。但这是法租界,这是我们说了算的地方。”法布尔颇为自信。
他拍了拍陈乐道的肩膀。
“冯敬尧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很厉害,但我们不一样,警务处所有的力量我们都可以调动。如果不够,我们还有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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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驻军”二字时,法布尔脸上带着自豪的神色,法国陆军,可是被称为世界之最。
冯敬尧只是一个地方帮派的头头,在上海滩或许可以称王称霸,但他凭什么和军队斗。
陈乐道听到法布尔这话心里直摇头。
法布尔与大多数洋人相比,都已经很好,但还是免不了骄傲自大啊。
冯敬尧确实可以说是一个帮派头头,但在这上海滩,冯敬尧的影响力岂是这么简单的话就能说清的。
政商黑三界,冯敬尧的关系可是全面发展的。
冯老头的野心也不小。
“总监先生,你才来上海滩不久,对冯敬尧的势力还不够了解——”陈乐道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亨利,不是我不了解冯敬尧,而是你不够了解我们的陆军。”法布尔朝陈乐道摇着手。
“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我们能拔除冯敬尧在巡捕房的力量,能把冯敬尧赶出租界,那我们以后的工作肯定会轻松许多,租界的风气也会为之一清的。”法布尔说着说着就给陈乐道画起了大饼。
陈乐道欲哭无泪,平时做什么都挺有头脑的法布尔,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轴呢!
你是当过兵还是怎的,对你们那陆军就那么自信。
未来你们那些所谓的世界第一陆军会被小胡子揍得哭爹喊娘的,你知道吗!!
见法布尔如此顽固,陈乐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换作别人,陈乐道早就算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但法布尔不行啊!
陈乐道一时犯了难。
“总监先生,你停了马总探长的职务,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陈乐道换个话题道。
“马总探长停职,不仅是因为冯敬尧的原因。”法布尔说。
陈乐道听着。
“马总探长坐在总探长的位置上,但他不是一个合格总探长,遇到什么事,他都只会敷衍了事。”法布尔道。
听法布尔这话,他对马总探长的不满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次不过是被法布尔抓住了停他职务的借口。
马总探长作为介绍冯敬尧和法布尔认识的中间人,冯敬尧贿赂法布尔,追究起来,老马自然逃不了责任。
老马明知法布尔不待见他,他还上蹿下跳的,他不倒霉谁倒霉呢!
“你不打算恢复他的职务吗?”陈乐道问。
老马那事可大可小,关键还是看法布尔这个总监的态度。
法布尔脸上神色突然一收,认真看着陈乐道。
“我想让你来做总探长。”
陈乐道神色一怔,没想到法布尔会突然说出这话来。
“你在霞飞路捕房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我认为一个巡长不足以施展你的才华,总探长比巡长更适合你。”
法布尔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陈乐道脑袋有些发晕,他实在想不明白法布尔怎么突然就打算让自己当总探长。
在巡长位置上也不过才做了几个月,就让自己做总探长......
火箭都还没研发出来呢,哪来的这么快的速度。
二十多岁的总探长......
九叔五十有余,当初也不过是个副总探长。
陈乐道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法布尔丢出的金蛋把自己给砸晕了。
“法布尔这是在用总探长来笼络我吗?”陈乐道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来。
要说陈乐道,他在警务处和法布尔其实是一系之人,得到法布尔提拔是理所应当。
但就是亲爹,也不是这么提拔人的吧!
笼络的想法一冒出,瞬间便在陈乐道心里生根发芽,并很快便枝繁叶茂起来。
陈乐道算是法布尔一系之人,但陈乐道自己手中力量也不小,同时陈乐道和冯敬尧的女儿还是那种关系。
要说亲密,当然是冯敬尧那边更加亲密。
但是对男人而言,女人重要还是事业重要,法布尔认为后者。
让陈乐道当总探长,这算是在事业上给陈乐道广大前途。
站在冯敬尧那边,陈乐道就算娶了冯敬尧女儿,接受了冯敬尧产业,那也不过是个帮派头头?
所以该选哪个,一目了然。
难道这就是法布尔的想法?
法布尔相信自己,或许有两人之间的情谊的原因,但同时是不是还有法布尔所认为的他能在事业上给自己帮助,所以自己必然会和他站在一起的原因?
陈乐道心里突然开始阴谋论起来。
实在是法布尔丢下来的这个总探长的馅饼,有点太大了。
“额,总监先生,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做总探长的?我资历还不够吧?”陈乐道说。
陈乐道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自己和法布尔关系确实不错,但总探长这事还是有点天上掉馅饼的味道。
“资历?如果做什么都看重资历,那人才要怎么才能得到重用?”法布尔说。
法布尔又开始展现他那该死的个人魅力了。
陈乐道无言以对。
“让你做总探长,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法布尔说。
此刻不说冯敬尧的事,法布尔似乎又变得冷静睿智起来。
“我之前说过,你在霞飞路捕房的工作,只是一个试点。
如果你在霞飞路捕房进展顺利,那我们将会运用你总结出来的经验对所有捕房一进行整顿。”法布尔一本正经道。
陈乐道安静听着。
他感觉有几分怪。
法布尔要想升自己的官,自己却是在这里犹犹豫豫的。
总探长,这可是当初九叔梦寐以求的位置。
“你在霞飞路捕房的工作已经证明你的那些做法是可行的。现在要继续整顿其他捕房,你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而要这样做,还有什么能比总探长更适合你呢。”
法布尔话没说完,他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比起用那些中国人,我更愿意用我们自己国家的人。”
(有书友评论是主角是中国人还是法国人这点没写清楚。这里提一下,主角前身在法国出生并长大,是法国国籍,但他自己是拿自己当中国人。话说前面真没写清楚吗?)
法布尔说出他另一个理由来。
陈乐道愕然。
原来这事还有自己那法国人的身份在“作祟”的原因吗?!
从小在法兰西喝洋墨水长大,老妈也是法国人,如果法布尔不搞歧视,那他拿自己当自己人倒是一点不足为奇。
“你有一半中国血统,而且你熟悉中国文化,这些中国人拿你当自己人。所以这总探长,我觉得你比谁都更加合适。”法布尔道
总探长是华人总探长,都是由中国人担任这个职位。
但经历过九叔这个副总探长和老马这个总探长,法布尔却是有些不想让中国人当总探长了。
陈乐道既能让法布尔相信,又能让下面那些华捕信服,对法布尔而言,让陈乐道当总探长,才是最妥当的。
陈乐道的人品和能力,他都信任。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神秘的马丁
明明是来说法布尔和冯敬尧之间的事,结果却是扯到自己身上了。
陈乐道晕乎乎的。
法布尔想让自己当总探长,这事让陈乐道感到意外。
但此刻听完法布尔的理由,陈乐道内心却也不免有几分心动。
法布尔这些理由听起来没哪里不对,从法布尔的视角出发,陈乐道确实是最适合总探长职务的人。
一方面法布尔信任陈乐道,这很重要。
另一方面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的成绩突出,由他担任总探长,无不说明他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总探长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陈乐道呢?
他此刻对总探长的位置也有了些看法。
且不管这是为什么,总探长的职务都是实打实的。
从巡长这位置上尝到了甜头,如果法布尔真要让自己当总探长,陈乐道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的。
“总监先生,总探长的任命不需要得到使馆的同意吗?”陈乐道问。
若成了总探长,便能将几个巡捕房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再面对斧头帮,陈乐道只凭自己的力量都有信心和其对抗。当然是在租界内。
见陈乐道这模样,法布尔知道他动心了。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不错,总探长的任命和巡长不同,需要得到领事的同意。”法布尔点头。
警务处和公董局,是租界两大官方部门。这两个部门都是使馆下辖,法布尔作为警务总监,在租界内是最位高权重的几人之一,在他上面的,真正说来也就是领事了。
法布尔脸上神色十分轻松,似乎丝毫不担心领事那里会不同意让陈乐道当总探长的事。
难道领事那里法布尔已经搞定了?
陈乐道心中正疑惑,同时内心也不免火热了几分,这时便听法布尔说道:
“我曾向领事伯纳德先生说过你在霞飞路捕房做出来的成绩,伯纳德先生对你很满意。
前段时间我向伯纳德先生说过换一位总探长的事情,伯纳德先生说他需要考虑这事。
我听说领事馆的参赞马丁先生在和伯纳德先生讨论这件事时,向伯纳德先生推荐由你担任总探长。”
马丁?
陈乐道脑袋上冒出两个问号。
陈乐道知道参赞是领事馆的一个官员职位,但马丁是谁?他为什么要推荐我担任总探长?
虽然在租界吃官饭,但陈乐道还没去特意了解过领事馆那些官员。唯一知道的便是总领事叫伯纳德。
至于参赞是谁,陈乐道却是没特意打听过。
“马丁......”
陈乐道嘴脸念了念这个名字,依稀之间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马丁,提到这个名字,陈乐道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马丁路德金。但显然这里的马丁不会是马丁路德金。
笔趣阁
“马丁先生为什么要推荐我当总探长?”
想不出缘由,陈乐道索性直接问。
法布尔道:“可能是因为你的能力打动了他。”
“......”
法布尔这个答案没多少说服力,至少对陈乐道没什么说服力。
“伯纳德先生同意了?”陈乐道问。
他还有点期待。
法布尔摇头。
“还没,但我想他很快就会做出决定的。
马总探长被停职,现在急需一个总探长,而你是最合适的。”
法布尔坚信陈乐道就是最合适的总探长人选,陈乐道听了他这话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先高兴,还是该先自豪。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优秀。
“可是马总探长和冯敬尧的关系非常好,这件事或许并没有这么容易。”陈乐道说。
关系到总探长这位置,陈乐道也认真起来了。
抱冯敬尧大腿归抱大腿,但是壮大自身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成为总探长,这就是壮大自己力量的好机会。
“不,”法布尔摇头,“他们不仅是关系好。马总探长就是冯敬尧扶持上来的,他根本就是冯敬尧安插在巡捕房的人。”
法布尔语气很坚定。
陈乐道的说法还挺婉转,但法布尔这话却是直接把这块遮羞布都给揭了。
马总探长是冯敬尧的人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种事显然也不是会让总监这类人知道的事。
法布尔只身上任不过才短短几月便能弄清这一点,倒也挺厉害。
法布尔此刻神色认真地看着陈乐道,说:
“所以,亨利,我们必须先把冯敬尧赶出租界,这样你才能顺利地成为总探长,才能让我们的租界变得更好。”
法布尔将美好蓝图摆在陈乐道面前
不过陈乐道心里却是直摇头。
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对付未来老丈人,这种事干不得,他陈乐道可是很孝顺的。
孝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能抛。
事情又绕了回来。
法布尔主观上是不是在拿总探长之位来拉拢陈乐道不重要,至少从客观角度看,陈乐道要想成为总探长,就得帮法布尔将冯敬尧赶出租界。
总探长陈乐道当然想要,但为了这事就和法布尔一起对付冯敬尧,这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要是能两全其美,那倒是不错。
对付冯敬尧?
冯敬尧发起飙来只怕上海滩都得抖一抖。
傻子才会对付冯敬尧。
以后成了冯敬尧女婿,冯敬尧手下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这样不是更好吗!
冯敬尧给洋人面子,可不是怕哪个洋人,不过是忌惮洋人背后所代表的力量而已。
真把冯敬尧给惹急了,只怕法布尔想走出租界都难。
只是一旦做了那种极端的事,冯敬尧手下势力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打击,不到最后一刻,冯敬尧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面对法布尔一心要对付冯敬尧的态度,陈乐道感觉这事一时难以搞定。
但总探长的位置,法布尔都主动提出来了,陈乐道却也不想让他就这么从自己手里溜走。
总探长这事,得好好想想。
这次没能劝说法布尔放弃针对冯敬尧,但总算是弄清了法布尔的真正目的。
将冯敬尧赶出租界,这是多么朴实无华的想法啊!
曾经有这想法,并且展开过行动的人,现在坟头草应该都有两米高了吧。
陈乐道本想给法布尔普及一下冯敬尧手底下的一些力量,虽然陈乐道自己也不清楚冯敬尧到底有多大力量,但他可以随便夸大,只要能让法布尔放弃他危险的想法就行。
可惜,法布尔曾经作为军中少校,如今虽然离开军队,成了警务系统的人,但对他们的军队,依旧抱着无敌的信念。
事实上这也确实符合常规思维,一个帮派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军队还厉害吧?
法布尔在被背靠驻军的情况下,不拿冯敬尧当回事,这还真不好说什么。
但关键是冯敬尧他不是普通帮派分子啊!
从办公室出来,陈乐道眉头紧锁,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便是了解法布尔想怎么做。
现在目的是达成了,但新增添的烦恼却是让陈乐道更加头疼。
就连法布尔想让他当总探长这事,都压不下陈乐道心中的烦躁。
走着走着,陈乐道不知不觉又到了薛良英办公室。
“出来啦,怎么样?总监怎么说?”见陈乐推门进来,薛良英立刻问。
看着陈乐道紧锁着的眉头,薛良英知道肯定这事多半没办好。
陈乐道直接甩了甩脑袋,长叹一口气。
“总监想用这事大作文章,将冯敬尧赶出租界。”陈乐道丧气地说。
比起将冯敬尧赶出租界,或许直接杀冯敬尧还要更加容易些。
冯氏商会在租界的势力就像千年古树在地下的树根一般,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薛良英一听这话便知道陈乐道为何紧锁眉头了。
他也不由锁起了眉心。
将冯敬尧赶出租界?
薛良英真不知说什么好。
薛良英虽然对冯氏商会、斧头帮那些商会帮派之事不感兴趣,但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想将冯敬尧赶出租界,何其难也?
法布尔所言将冯敬尧赶出租界,可不只是让冯敬尧搬离法租界,必然是要将冯氏商会的势力全都一起赶出去的,这要怎样才能办到?
薛良英摇头,一时想不出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办法来。
“总监真这么说?”薛良英问。
陈乐道点头。
“这事怎么可能?你没劝总监放弃这个想法?”
“怎么劝?要不你去试试?”
陈乐道对这个说风凉话的秘书说道。
薛良英讪讪一笑,这怎么可能呢。
了解过法布尔,薛良英知道法布尔是个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主意的人。
“总监不仅想把冯敬尧赶出租界,还想让他在报纸上承认自己这次错误,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陈乐道说,要不是想矜持点,他现在就要泪流满面了。
薛良英摇头,他现在知道陈乐道为什么如丧考妣了。
他安慰道:
“好事,至少总监只是想把冯敬尧赶出租界,不是要直接对付冯敬尧。”
陈乐道送了薛良英一个白眼,这算哪门子安慰?
把冯敬尧赶出租界,这跟和冯敬尧直接开战有区别吗!
“我看这事想让总监直接打消想法恐怕没那么容易,你还是去冯家那边看看情况吧,”薛良英给出建议。
冯敬尧作为上海滩的一块老姜,他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冯敬尧不一定想不到。
冯敬尧必然也是想尽快把这事平息下来的,被法布尔这样一个警务总监惦记着,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陈乐道点头。
这事确实需要去冯家看看。
虽然祥叔在电话里说了给时间让他去解决这事,但祥叔毕竟不是冯敬尧。
这事还是得和冯老头亲自谈谈。
陈乐道没精打采地瘫坐在椅子上,不去想冯老头搞出来的这个烂摊子。他真想就这么一直瘫坐下去。
每次在薛良英这儿,陈乐道都感觉自己最放松的。
此刻要是还有人能给自己按摩按摩,那就更好了。
按摩是没有的,薛良英又给他倒了杯茶过来。
在总监那里待了这么久,应该口干舌燥了。
端着茶杯,陈乐道突然道:
“你知道领事馆的参赞马丁吗?”
薛良英点头。
“见过几次,怎么了?难道他也想把冯敬尧赶出租界?”
“不是。”陈乐道摇头,“总监说马丁向领事伯纳德提议让我当总探长。”
陈乐道说出从法布尔哪里得到的消息。
薛良英听到这话眉间猛然一跳,嘴巴张大,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色。
才当巡长多久,这就要做总探长了?
巡长那个位置你屁股都还没坐热吧!
“马丁为什么要推荐你做总探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薛良英问。
陈乐道摇头,他脑子里也是一团迷雾。
“不知道,不过推荐我做总探长,应该就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
总监前面向领事伯纳德说过想换总探长,然后伯纳德和马丁商讨这事,马丁推荐了我。”
“你和马丁什么关系?”
“不认识。”
“......”
陈乐道自己也迷惑。
薛良英内心感叹。
陈乐道这是走了什么运,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围着他转。
“你们不认识,那他为什么要推荐你做总探长。”
“我哪知道。你和马丁认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陈乐道问。
“谁告诉你我认识他了。”薛良英反驳。
陈乐道看着他。
“......”
“我说的是见过几面,谁说见过就一定要认识了。”薛良英没好气。
话题陷入死寂,这事两人都找不到原因。
没人按摩,陈乐道只好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自己揉按着太阳穴。
斧头帮那个麻烦还没解决,法布尔和冯敬尧这件事更让人头疼,结果现在又钻出个不知根底的马丁。
虽然马丁推荐自己当总探长这是好事,但搞不清这背后的原因,总是让人放心不下来。
难道真像法布尔说的那般马丁只是单纯看好自己,所以推荐自己当总探长?
陈乐道摇头。
这种事虽然不能说毫无可能,但陈乐道向来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非亲非故,他图什么?
这些搞政治的人,做事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目的。
脑子被迷雾笼罩,陈乐道喝口茶将杯子放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思索着怎么解决金台面的事,思索着马丁的事,思索着思索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200章 跨年夜,给我个面子
见陈乐道闭上眼睛不说话,薛良英也不再出声,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想着马丁的事情。
没过多久,轻轻的呼声在屋内响起,薛良英步子陡然一停。
他转身看着陈乐道,带着点不可思议。
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在这里帮他想办法,结果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薛良英瞪着眼睛,当即就想上前把给陈乐道给摇醒。
走到陈乐道身边刚伸出手,薛良英又突然停下。
他看着陈乐道。
虽然睡着了,但陈乐道的眉头依旧皱着,脸上就差写着疲惫两字。
斧头帮作为上海滩三大帮会之一,陈乐道带着夜未央和其作对,心里应该担着不小的压力吧。
看了看陈乐道紧锁不开的眉头,薛良英轻轻摇头,收回自己的手。
这家伙来上海滩才这么点时间便混得风生水起,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人前的光鲜,但好像没谁看到他背后的努力。
薛良英从没听陈乐道说过什么压力之类的话,但不说,不代表没有,这家伙应该只是一个人默默承担着。
一年便能有现在的成绩,不努力又怎么可能做到,更何况这还是上海滩!
心里想着这些,薛良英叹了口气,走到门边。
拿起门边衣架上的外套,轻轻盖在陈乐道身上。在椅子上坐这么一会儿便睡着了,看来这些事给他的压力也不小。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陈乐道在椅子上睡着,薛良英坐回办公桌后继续工作,除了薛良英时不时翻动文件的声音和陈乐道轻微的呼声,再听不到其它。
时间在屋内悄然溜走。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薛!薛!”门外之人用撇脚的汉语喊了两声后,直接推门而进。
来人闹出的动静打破屋内的安静,薛良英皱眉,抬头看向闯进来的人。
陈乐道被这突然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马龙,有什么事吗?”看着来人,薛良英问。
“哦,抱歉,我不该这么闯进来,但我有事需要你帮忙。”马龙快语道。
马龙当然不会是第二个马龙,这正是被法布尔安排暂时接手老马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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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马龙才注意到坐在薛良英对面的陈乐道。
“噢,亨利也在,这太好了,这样就更好了。”
两人当初同在政治部任职,自然是认识的。
说起来,马龙还是萨尔礼当初的得力下属。
陈乐道脑子有点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大致听懂了马龙表达的意思。
“出什么事了吗,马龙?”陈乐道问。
“噢,对,出事了,不然我就不会上来了。
你们都在,谢天谢地,这太好了。
我需要你们帮忙,你们快跟我来吧。”
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但马龙还是马龙,说话还是那个味。
陈乐道本就没松开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马龙说了这么多,根本没说到重点上。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薛良英再问。
“你们先跟我来,边走边说。”见两人光说不动,马龙急道。
这火急火燎的模样,好像确实是出了什么事。
陈乐道和薛良英对视一眼,迷惑地起身,准备先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乐道将薛良英的衣服放在他办公桌上,三人出了办公室。
“你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边走,陈乐道一边对马龙问。
“这事说来话长。”马龙汉语虽然蹩脚,但却是把啰嗦的本事全乎地学了过去。
两人额头顿时布满黑线,
“那就长话短说。”陈乐道和薛良英几乎是异口同声。
“额,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日本人在街上纠缠一位女士,被巡捕抓了回来。
那个日本人很嚣张,打伤了几个巡捕,现在叫嚣着要出去。
现在巡捕们群情激奋,非要处理那个日本人。
我担心这事会引起纠纷,本想将那个日本人关几天便放出去,但那个日本人太嚣张了,巡捕们现在都不愿意。”
马龙一口气将事情大概给说了出来。
这种事并不罕见,在租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几起。
这事该怎么处理,同样一点都不难。
一方是不好招惹的,一方是受了委屈也就只能受着的。
处理起来也很简单,反正最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象征性的惩罚一下犯事的人,然后就放掉。
陈乐道和薛良英听了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甚至当初在麦兰捕房陈乐道还亲自处理过这种事。
但每次听到听到这种事,两人内心依旧会感到不爽。
“现在巡捕都要求必须严惩这个日本人,我有点搞不定那场面,你们去帮我劝劝他们。”马龙说道。
这事虽然是日本人惹起来的,但明显日本人是不能随便处理的。
马龙的处理说不上好,但这种处理方法在巡捕房却是早就已经成了惯例。
事实上巡捕们闹事完全不算什么,这也就是马龙在负责总探长的工作,但凡换另一个法国人来,这事或许都会给强压下去。
马龙喜欢讲道理,不喜欢用身份权势这些来压人,因此才会找到薛良英这里来。
薛良英当初做翻译时,就是警务处的社交达人,跟谁都能聊两句,现在成了法布尔秘书,他的好人缘则慢慢变成了威信。
警务处的人,对薛良英大都是信服的。
作为法布尔的秘书,虽然没什么具体的权利,但薛良英在警务处的地位,可一点不比老马这个总探长低。
“你们有办法的吧?”马龙问两人。
“先去看看再说。”陈乐道说。
马龙点头,加快了步伐。
陈乐道在警务处的好人缘不比薛良英差,尤其陈乐道还是一个分区捕房的巡长,应付这种事,应该很有经验。
一楼,中央捕房看押室外,气氛显得有些凝固。
看押室外面的走廊连接着一个办公区,此刻一众穿着巡捕号服的人站在办公区,看着拦在他们前面这个年轻巡捕,就像是在看叛徒一般,脸上都是满满的怒气。
在办公区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女人坐在那里,看着这场面,她一时不知道该干啥。周围也没巡捕理他。
小巡捕看着面前这些人,脸上满是为难,就差哭出来了。
“赵科长,马龙督查交代了,没他的命令,不能放任何人进去。”小巡捕哭丧着脸,死死守着这个通向看押室的小门,像个面对无数大汉的柔弱小姑娘。
赵龙听到这话就是大眼一瞪,大声道:
“你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我担着,我抓回来的人难道我还不能进去看看了!
看看你小子这怂样,你小子是不是中国人,里面那小日本那么嚣张,你难道不想揍他一顿!”
赵龙瞪着面前这年轻巡捕,说完就挥了挥手,对旁边两个巡捕说道:
“你们,把他给我拉开!”
赵龙怒气冲冲,动嘴巴不行,他这是打算动粗了。
“不行啊!赵科长,这不行啊!!”
小巡捕死死抓着铁门,嘴里叫声凄厉,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他被咋了。
刚要上前的两个巡捕看着他那模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明都还没碰到他。
“等什么呢,把他拉开啊!”见两人站着不动,赵龙又是一瞪眼。
显然这人不是什么好好脾气。
“干什么呢,住手!”
两个巡捕正要上前,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看着乱糟糟的办公区,薛良英人还未上前,便先是大喝了一声。
“额,薛秘书。”
“薛秘书好。”
“薛秘书。”
薛良英听到动静后快速赶来,众巡捕听到那声大喝纷纷转头,然后老老实实招呼道。
陈乐道和马龙两人比薛良英慢一步,但也很更快便走了过来。
众人见到两人,同样是出声招呼。
对陈乐道,有人喊陈顾问,也有人喊陈巡长,也有的什么都没喊。
中央捕房一些新来的巡捕,或许听过陈乐道名字,但真人,却是第一次见。
见着新来的三人,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同样看着他们,不过没有出声。
“搞什么搞,都给我散了。”
薛良英走到那小巡捕前,看了看拦着门的小巡捕,又转头看着这些围着这里的巡捕,大声道。
这些人现在在这里闹,是想事后被追后账吗!
陈乐道从没见薛良英发过火,此刻见他板着脸,感觉还挺新鲜。
“赵龙,你作为侦缉科科长不用做事的吗,让他们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在这里捣什么乱。”薛良英板着脸道。
见到薛良英,刚才还瞪着眼满脸怒气的赵龙赶紧收了脸上怒色。
“薛秘书,不是我要闹,实在里面那日本人太嚣张了。
让他给这位姑娘道个歉,结果他趾高气扬让我们赶紧放了他,不然就要让我们好看。
这可是巡捕房,你说这事我们能忍吗!
这种人要是不好好教训一顿,以后咱们巡捕房在街面上还怎么办事啊!”
赵龙收起怒色,此刻倒是跟薛良英讲起道理来了。
道理一套一套的。
薛良英差点没被他这话给气笑。
“行了,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
这事怎么处理,马龙督查自有他的想法,你在这里闹算怎么回事,赶紧散了。”薛良英道。
明知里面关着的是日本人,赵龙还当出头鸟,带着人在这里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薛良英对赵龙感官还算不错,让赵龙赶紧散了,也是为他好。
不过赵龙显然不是个这么听话的主。
“薛秘书,这可不止是我,弟兄们都不爽那个小日本人。
你说我们巡捕天天在街面上跑,结果抓回来的人得不到合理的处置,那我们这巡捕当得还有什么意义!!”赵龙说道。
薛良英听了一时语滞,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还真不好说。
赵龙能在中央捕房干上科长这个位置,自然是多年的老巡捕,早已经混成了老油条。
该动手时,他能上,该动嘴时,他也能嘴皮子滑溜。
见赵龙不听劝,薛良英只感头疼。
对赵龙这种老油条,他也拿捏不住。
他能不听马龙的,难道就会听他薛良英的?
薛良英虽然在巡捕当中名声很好,但今天这事让薛良英怎么说呢?
薛良英自己都对那个日本人不满呢!
见薛良英拿不下这事,马龙赶紧碰了陈乐道一下,示意他上。
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的那些事马龙听过,既然能管好霞飞路捕房,那现在这情况英国也是应付得来的。
马龙将希望寄托在陈乐道身上。
陈乐道看了眼马龙,马龙用眼神朝他示意着。
摇了摇头,陈乐道上前两步,拍了拍手,将一众巡捕目光意吸引过来。
赵龙自然是认识陈乐道的,见陈乐道有话说,他看着陈乐道。
“我是陈乐道,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也是政治部的顾问,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吧。”陈乐道高声道。
巡捕们都看着他,没人搭腔。
警务处没人不知道陈乐道是总监前面的红人,就连马总探长都管不了陈乐道。
而且根据那些外面听来的传闻,陈巡长可不像薛秘书做事那么温柔。
场面一时安静。
陈乐道对众人笑了笑。
“你们是想给个日本人一点颜色看看,对吧?”陈乐道说。
“对,那个日本人太嚣张了,咱们必须得让他知道这里是巡捕房,不是他的小日本岛。”赵龙站了出来。
这家伙倒是聪明,句句不提自己,只说巡捕房。
“之前麦兰捕房的铁巡长也遇到过跟今天这事差不多的事,那次的事就是我处理的,你们应该也都听过。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那些小日本。
大家给我个面子如何,其他人都先出去干自己的事,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我处置的结果会让大家满意。”
中央捕房不是霞飞路捕房,陈乐道作为霞飞路捕房的巡长,自然是管不到这里来的,此刻他只好刷脸,看一看自己陈巡长的名头好不好使。
若是其他时间,陈乐道也懒得给自己找麻烦,他现在麻烦已经够多。
但这事偏偏发生在当下,而且还是在中央捕房。
老马被停职,法布尔还在气头上,谁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事联想到冯敬尧头上。
就是陈乐道自己,此刻也说不清这事到底是不是冯敬尧安排的。
平时巡捕房的巡捕胆子没这么大过,法国人的话,向来都是很管用的。
众巡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看向赵龙。
“陈巡长,你那次是怎么处置那个日本人的,我们都有所耳闻。那事咱们听着都痛快。
陈巡长做事兄弟们都信得过,你都这么说,兄弟们必须给你这个面子。”
赵龙说话了。
一个是科长,一个巡长,巡长当然比科长大。不过赵龙按规矩是不用听陈乐道命令的。
赵龙和陈乐道没什么特别交情,他对陈乐道也说不上什么敬佩,不过他此刻也想看看陈乐道这个声名在外的巡长到底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第201章 绑架、拒捕、袭警
赵龙让手下巡捕散去,只留下本就在这办公区办公的人。
这办公区属于侦缉科,平时侦缉科在外面抓回来的人,就会临时关在这旁边的看押室内。
众人一散,办公区顿时变得空旷起来,陈乐道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女人。
看了看她,这人给陈乐道的第一印象便是坐得很端正。
即使坐在椅子上,她后背也是挺得笔直,没有靠在椅背上。
陈乐道目光看向赵龙,眼带询问之意。
赵龙会意,相互介绍道:
“这位就是被那日本人在街上纠缠的顾小姐,我们在抓了那日本人后,请顾小姐一同回来做个供词笔录。”
对陈乐道说完,赵龙又对那位顾小姐道:
“顾小姐,这是我们霞飞路捕房的陈乐道巡长,处理日本人的事件陈巡长更有经验,他肯定会给你个公道的。”
赵龙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内里算是给陈乐道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这位顾小姐穿戴不俗,气质更是不一般,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物。
赵龙话都说出去了,陈乐道要是处理不好这事,难免惹来麻烦。
顾小姐站起身,没有寻常女子遭遇这种事后的惊慌,她很镇定。
“陈巡长你好,这事麻烦你了。”顾小姐对陈乐道伸出手,礼貌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陈乐道对其点点头。
见陈乐道暂时稳住局面,马龙和薛良英都是松了口气。
马龙是替这局面松口气,薛良英则是替陈乐道松口气,他心中也有和陈乐道一样的担心。
“陈巡长,去我办公室说吧。”赵龙道。
“不用,就在这里吧。”陈乐道摇头。
旁边一位巡捕听到两人的对话,赶紧将自己的办公位让了出来。
“陈巡长,你坐这儿。”
这是新来的巡捕,第一次见陈乐道,但之前便已经听过无数跟陈乐道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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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位用不到一年时间,便从翻译干到巡长的人,巡捕心中有点面对偶像的感觉。
陈乐道点头坐下,那巡捕又赶紧给顾小姐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办公桌对面。
顾小姐对他道了句谢谢,其清脆的声音,精致的面容,让这位年轻的巡捕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顾小姐,请问你认识那个日本人吗?”陈乐道问。
“我知道他的名字,但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他最近一直在纠缠我。”顾小姐话中带着些无奈。
显然她最近被那个日本人纠缠得有些烦了。
“这些日本人就这烂德行,就是欠收拾。”赵龙粗声粗气。
陈乐道看着他,赵龙嘴唇动了动,最终没继续说话。
这位陈巡长不笑的时候看着还是挺凶的。
赵龙在心里大骂那些说陈乐道脾气温和的人。
陈乐道继续。
“那就是说那个日本人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对。”顾小姐点头。
“我能问一下他对你都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吗?”陈乐道看着她。
“他在街上对我动手动脚,非要拉着我上他的车,说是带我去虹口吃日本料理,我不愿意,然后他就要强拉着我上车。”说到这里,她语气里终于带着点后怕。
街上的普通人遇到这种事不敢上前阻止,还好当时赵龙带着几个巡捕在那附近。
不然事情会怎样她真不敢想象。
赵龙这时又在旁边忿忿补充:
“当时要不是我们在旁边,就让那畜生得逞了。那畜生太嚣张了,我带着巡捕上前阻止,他还打伤了我手下几个巡捕。”
陈乐道目光转向赵龙。
“受伤的巡捕怎么样?”
“我让他们去旁边的诊所上药去了。”
陈乐道点头,看向旁边一直在记录他们对话的巡捕。
“写上,那个日本人涉嫌绑架,拒捕,袭警,导致巡捕重伤住院。”陈乐道对巡捕道。
空气突然为之一滞。
小巡捕拿着笔发愣,赵龙眼睛睁大了几分,薛良英和马龙一时无语。
办公区内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几个巡捕也都是面面相觑。
至于坐在陈乐道对面的顾小姐,此刻同样是面色讶然。
谁都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说出这话来。
尤其是顾小姐。
她是知道这种有关日本人或者洋人的事是最不好处理的。
“有什么问题吗?”
见巡捕迟迟不落笔,陈乐道说。
旁边的马龙反应最快,他一脚踢在巡捕屁股下的椅脚上。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陈巡长的话吗,赶紧写上啊!
涉嫌绑架,拒捕,袭警,导致巡捕重伤住院!”马龙重复了一遍陈乐道的话。
巡捕被这一脚踢得反应过来,赶紧动笔写上。
赵龙再次看向陈乐道的眼神,稍稍有了几分变化。
“亨利在霞飞路捕房,也是这么办案的吗?”马龙胳膊碰了碰薛良英,悄声问道。
“额,我也不知道。”
薛良英摇头,他自己还惊讶呢。
陈乐道又对赵龙说道:
“你派个人去看看那几个巡捕,让他们去医院好好检查,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陈乐道在“好好检查”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龙愣了一下,随即快速点头。
在办公区指了一个巡捕,拉着他到旁边悄声嘀咕了几句,巡捕一溜小跑出了警务大楼。
“顾小姐,你对这次的事情有什么要求吗?
比如道歉,比如名誉损失,精神补偿?”陈乐道对顾小姐道,话里带着暗示的语气。
“啊?”顾小姐此刻有点呆愣愣的,她有点跟不上陈乐道的节奏。
精神补偿?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
“方便的话,就让他给我道个歉吧,补偿就不用了。”
顾小姐此刻有点明白陈乐道意思了。
不过见过之前马龙的处理,她清楚这事或许会添麻烦。
在见到赵龙之前的反应,和陈乐道此刻这意思,她心里倒是没那么气了,心里想着别给巡捕房添麻烦。
日本人不好随便处理,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陈乐道点点头,领会了她的意思。
“让人把那日本人带出来。”陈乐道对赵龙说。
赵龙此刻没什么牢骚了,他就想见见陈乐道接下来会怎么做,内心有着期待。
赵龙刚要亲自带人进去带那日本人出来,外面突然传来响动。
一个年轻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姐,你没事吧!”
来人一下冲到顾小姐面前,口中大声囔囔着:
“姐,我听说那小日本又来纠缠你了?
他人呢,这次我不阉了他我就不叫顾海棠!”
这个叫顾海棠的年轻人说完就转身看向坐在他姐对面的陈乐道。
“那日本人呢,赶紧给我交出来,不然小爷我拆了你这巡捕房。”
这人一说话,满满的纨绔子弟气息瞬间在办公区去内弥漫开来。
“海棠!说什么呢!这位是陈巡长,他正在处理这事,不能对陈巡长无礼。”
见弟弟发飚,这位当姐的立马道。
这位顾小爷虽然一脸怒色,但见姐姐脸色沉了下来,却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偃旗息鼓。
不过他还是放了句狠话。
“你们要是敢让我姐受委屈,小爷肯定会拆了你这捕房的。”
姐姐当即又瞪了他一眼。
顾海棠讪讪一笑。
“陈巡长,不好意思,这是我弟弟,有些不懂礼貌。”顾小姐对陈乐道说。
“没事,人之常情,可以理解。”陈乐道笑了笑,挥手说道。
说完又看了她弟弟一眼。
姓顾,顾海棠,还有这么一身纨绔嚣张的气息。
陈乐道心里有了数,心中本来的想法悄然有了些变化。
顾海棠见陈乐道看向他,当即又还瞪陈乐道一眼。
陈乐道不以为意,还对他笑了笑。
“赵龙,站在这儿干什么,去把那个日本人带过来。”
“啊,哦,好。”赵龙应道。
陈乐道转头看向之前拦门的那个小巡捕,这巡捕正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处理这事。
“有热水吗?有的话,麻烦用盆给我端点热水过来。”陈乐道对他说。
小巡捕愣了愣,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对他说话。
反应过来后赶紧道:“有,有热水,我这就去。”
热水,用盆?
屋内人都奇怪地看着陈乐道。
要喝水还能理解,但为什么是用盆?
赵龙很快便把那日本人带了过来。
人还没到,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你们这些蠢猪,赶紧放了我。”
这日本人担心赵龙等人听不懂日本话,还专门说着他那撇脚的汉语。
听到声音,顾小爷顿时便有点按捺不住了,他早就看那小日本不爽了。
天天纠缠她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海棠刚要有所动作,就被姐拍了一下,她一眼看过去,顾海棠又老实下来。
赵龙带着人走过来,小日本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人,见着坐在椅子上的顾小姐,当即便露出笑容。
正要说话。
屁股上便挨了一脚。
“八嘎!”小日本回头怒瞪赵龙。
原来是赵龙在后边踹了他屁股一脚。
宽松的和服上多出一个脚印,小日本满脸怒色。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但赵龙已经掏出他枪盒里的手枪。
“嘿,你怎么称呼。”陈乐道拍了拍手掌,出声道。
日本人瞪了赵龙一眼,回头看向陈乐道。
“你们这些支那猪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他昂首挺胸。
他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善起来。
就连顾小爷,都差点把嘴巴给气歪了。
陈乐道呵呵一笑,没动怒。
“热水来了吗?”陈乐道问。
“来了来了!!!”外面传来声音。
小巡捕端着一盆热水快步走了进来。
“陈巡长,你要的热水。”巡捕把盆放在一张闲置的桌子上。
陈乐道走上前将手伸进盆里,这大冬天的,热水烫得手很是舒服。
“小日本,我和顾小姐沟通过了,顾小姐表示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你必须要向顾小姐道歉。”陈乐道一边洗着手,一边道。
听到“小日本”三个字,这日本人脸瞬间黑了下来。
“八嘎!”他嘴里怒吼一声,突然便朝陈乐道冲了上去。
他必须要给陈乐道点颜色看看,大日本帝国不是谁都侮辱的。
日本人动作很快,人都冲到陈乐道背后了,周围人才反应过来。
不料陈乐道却是转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掌心与脸庞接触,一声脆响在办公区响起,日本人被打懵在原地。
红红的掌印在这日本人脸上冒了出来。
办公区气氛瞬间凝固。
既是因为日本人突然的动作,也是因为陈乐道这脆响的一巴掌。
谁都没想到这日本人会突然动手,更没人会想到陈乐道反应居然这么快,而且直接就给了这日本人一巴掌。
“我警告你,这里是巡捕房,你现在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你现在的行为是袭警,后果很严重。”陈乐道看着冲到面前的日本人,脸色冷了下来。
顾海棠站在姐姐旁边,眼睛有点发直,没想到这个姓陈的巡长会这么勇!
刚才还对自己笑眯眯的,现在竟然转变得这么突然。
这他妈是笑面虎啊!
日本人眼睛都红了,他嘴唇颤抖着。
“八嘎。”
陈乐道这一巴掌让他直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只想好好教训面前这个巡捕。
日本人一拳朝陈乐道挥来,陈乐道动作更快,一把拿住他的手,右膝飞速抬起,狠狠地撞在日本人腹部。
日本人瞬间弓起了腰,嘴里倒吸着凉气,脸差点胀成紫色。
“就这两下子,也敢在巡捕房嚣张。”陈乐道嘴里嘲讽。
“这样不会出事吗!!”
马龙在旁边看得眼睛发直,他没想到陈乐道竟然会对这日本人动手。
他是找陈乐道两人来摆平这些巡捕,不是让他们来揍着日本人的啊!
“放心吧,没事,他有分寸的。”薛良英在旁边安慰。
马龙愣愣的,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止。
那小日本倒也硬气,缓了一下便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杀气,
只见他右手握拳,左手成掌,右腿后撤摆出一个起手势。
“呵,你这是空手道吗!?”
看着他摆出的这个姿势,陈乐道感觉有点意思。
呵呵一笑。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霍元甲啊,陈真啊,叶问啊,教训那些各种各样的高手,没想到今天还亲自遇着一个。
日本人不和陈乐道废话,他现在就像好好教训这个人,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杀了他。
陈乐道那一巴掌,让他内心感到无比的羞辱。
第202章 暴力反抗的结果
顾菁菁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眼睛都看直了。
难道赵龙说的陈乐道有经验,就是指这个经验?
看着被陈乐道打着玩的村田诚,顾菁菁心中如乱麻一般。
陈乐道此刻在她心中的形象,复杂极了。
顾菁菁以前也听过陈乐道的名字,自从陈乐道的夜未央在上海滩展头露角,她时不时就能从身边人那里听到这个名字。
甚至有时就连爸爸都会在他们姐弟俩面前说起这人。
对她,爸爸说什么羡慕冯敬尧的女儿给他找了那么一个有能力的女婿。
对弟弟,爸爸说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就会瞎闹腾。
对顾海棠而言,要说他上海滩最讨厌的人谁,应该就是陈乐道不差了。
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顾菁菁在赵龙给她介绍陈乐道后,她就已经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心里也想着看看这人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事,但面前这一幕,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日本人,就连爸爸都需要小心应对,结果陈乐道居然直接打着玩。
看着被打得怒气腾腾的村田诚,顾菁菁心中竟是有种解气的感觉,但同时也有些顾虑。
这样不会给巡捕房惹来麻烦吗?
顾菁菁旁边,顾海棠看着脸上浮着个红印子的村田诚,心中痛快不已。
他有些手痒痒,恨不得自己都上场活动活动。
陈乐道打人时那轻松写意的模样,让顾海棠感觉他上他也行。
村田诚没事就来纠缠姐姐,顾海棠早就不爽他,若不是爸爸和姐姐拦着,他早就带人弄死这家伙了。
“来啊,继续。
你不是说你是空手道高手吗,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空手道。”陈乐道站在村田诚对面。
语气中带着讥讽。
还支那猪,还不配知道他名字。
看着这趾高气扬的家伙陈乐道就来气。
跟着西方学了一阵子,就忘了谁才是爸爸了。
说着陈乐道还甩了甩手,这大冬天的,用手打人还是挺疼的,还好他刚才用热水泡了泡手。
“空手道由唐手演化而来,唐手源自于中国,难道你们日本的船越义珍教你们空手道之前,就没有你们教你们空手道的由来吗?”陈乐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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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学了点皮毛,就来中国耀武扬威,我正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陈乐道摇着头,语气里不乏嘲讽。
村田诚脸色涨红,不提船越义珍还好,提到他,村田诚却是更来气了。
船越义珍是日本的武术大师,素有空手道之父的美名。
村田诚曾经想在船越义珍手下学习空手道,结果船越义珍却是说他秉性不良,不愿意教他。
这差点没把村田诚气得七窍生烟。
陈乐道此刻再次说起船越义珍,村田诚听得羞怒不已,船越义珍可不就是没教过他吗!
带着怒气,村田诚两大步朝陈乐道冲来。
陈乐道灵活地躲开一拳,又是猛起一脚把他踢了回去。
陈乐道虽然没学过传统武术,但拳击散打军中格斗术他都有练过。
算不上武术大师,但如何最有效的打人,如何让人感到痛苦他却是会的。
村田诚被一脚踢得嘴角都渗出了鲜血,整个人被打得狼狈不堪。
面对陈乐道的戏弄,面对敌人的无能为力,让村田诚满腔怒火。
愤怒,羞怒,各种各样的怒气填满了他的胸腔。
“啊,八嘎,我要杀了你!!!”村田诚突然一声大吼,眼睛看到了旁边赵龙拿在手里的枪。
猛然上前伸手夺枪,赵龙一惊就要反抗。
村田诚不是陈乐道对手,但他能打伤几名巡捕,说明他也绝不是像陈乐道说得那般只会些皮毛。
出其不意下,赵龙手中的枪直接被村田诚抢了过去。顺带还了赵龙一脚。
赵龙手中的枪没了,人还被踹了个趔趄。
他黑色的巡捕号服上印了一个显眼的木屐印子。
赵龙顿时怒上心头,但还不待他有所动作,村田诚先爆发了。
“八嘎,去死吧!!!”
村田诚脸色癫狂,嘴角的鲜血,心中的愤怒,眼中的仇恨,让他此时看着癫狂至极。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砰”一声枪响。
子弹不是从村田诚枪里射出去的。
陈乐道手里举着他的M1911。
在场的或许没人清楚,陈乐道也是一个快枪手。
村田诚脸上的狰狞神色陡然凝固。
手中的枪跟随着他的身体轰然倒地,他眉心上多出了一个枪眼,血液正沿着枪眼静静溢出。
世界仿佛安静了。
办公区内久久不见声音,所有的人思想似乎都随着陈乐道这一声枪响陷入了停滞。
马龙看着轰然倒地的村田诚,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下意识张开。
薛良英也让陈乐道这一枪给惊着了。
他刚还跟马龙说陈乐道心里有数来这着。
就连一直不爽村田诚的顾海棠,此刻都是愣在了那里。
这个巡捕竟敢开枪,这个巡捕竟然敢开枪杀日本人!!!
顾海棠脑子里这一刻好似乱成了一锅粥,陈乐道这一枪刷新了他对巡捕的认知,巡捕什么时候这么胆大了?
至于顾菁菁,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村田诚,不知所措。
刚刚还是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变成一具尸体,她此刻思维已经陷入了停滞。
这还是第一次,一个大活人直接在她眼前变成了尸体。
她终于看到了书上所说的生命的脆弱。
“嘿嘿嘿,回神了。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托走,没看见在流血吗!”
开枪的人囔囔着说道,整个办公区,就他跟个没事人一般。
“事情大条了!”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个想法。
赵龙看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又看看陈乐道,再看看尸体,再看看陈乐道,来回往复。
看着陈乐道那没事人一般的反应,赵龙只觉一阵心寒。
因为那一脚而升起的怒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上的脚印也被他悄无声息的拍掉了。
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的反应搞得好像人不是他杀的一般。
这模样哪像是杀了一个人,这根本就像是杀了只鸡。
“赵龙,愣着干什么。让人把人给我抬走。”陈乐道对赵龙大声道。
赵龙回了神,应了一声,赶紧让旁边的巡捕过来把人抬走。
“还有!”陈乐道又说。
赵龙看向他。
“以后把你的枪给拿好了,作为侦缉科科长,别连自己的枪都拿不稳!”
“哦,嗯嗯,是!”赵龙赶紧点头。
平时大大咧咧的赵龙,刚才还不怎么服陈乐道的赵龙,此刻却是乖巧地点着头。
以后谁要是再敢在他面前说陈巡长好说话、好相处,他保证自己不打爆对方狗头。
“你搞什么!你怎么把他打死了!”
薛良英彻底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陈乐道面,喉咙里压着声音,让他没有吼出来。
“你没看见啊,他夺枪袭警,要杀我这个政治部顾问。”
“那......那你也不能打死他啊!!”薛良英着急。
这下可真是闯祸了,这混蛋还嫌他身上麻烦事不够多吗!
薛良英在心里狂吼。
“那我不打死他,他就要打死我啊,我总不能让他打死我吧!”陈乐道一脸无辜。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明明可以把他枪给打掉,你怎么杀了他!!”
薛良英都快急到他姥姥家了。陈乐道却还在这儿给他装无辜,瞎扯淡。
“说什么呢!
我枪法可没那么好。这一枪也就是我运气好。
要是打偏了,现在躺下的就是我了。”陈乐道矢口否认。
周围人听得无语,你枪法确实不好,你只是碰巧一枪打在人家眉心,碰巧将人一枪毙命。
“行了行了,你先别说话,先让我把这事给处理完再说。”陈乐道堵住薛良英还要继续说的话。
薛良英瞪了他一眼,赌气似地走到一旁。
薛良英刚让开,马龙又气急败坏地站了过来。
让陈乐道摆平这些巡捕,结果陈乐道给他把这个日本人彻底摆平了。
马龙心中又气又急,在捕房里死了个日本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总监交代,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出被总监气急败坏一通大骂的场景。
“你也先别急,人都死了,先让我把这事处理完再说。”陈乐道对马龙说。
看着陈乐道这不当回事的模样,马龙心里那叫一个急,这家伙难道真当这是杀了只鸡那么简单吗!!
“来,继续写,”陈乐道把枪放回枪套,拍了旁边做笔录的巡捕一下。
巡捕“啊”了一声,还没能从陈乐道枪杀那人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啊什么啊,作为一个巡捕,怎么连这点定力都没有。”陈乐道拍歪这巡捕的帽子。
巡捕赶紧扶正帽檐,捡起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笔。
“写,写什么?”巡捕懵懂地问。
“还能写什么,当然是写这案子的结果了!”陈乐道又一下把他扶正的帽子拍歪。
“就写这日本人,对了,这日本人叫什么来着,还没问他的名字。”陈乐道突然想起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村田诚,他叫村田诚。”
顾菁菁在旁边说道,她已经回了神,此刻目光很是复杂。
“哦,谢谢顾小姐。”陈乐道说了句。
“写吧,就写这个村田诚疑似日本间谍,绑架不成,被巡捕活捉,审讯过程中暴力反抗,袭警夺枪,欲朝警务处政治部法籍顾问亨利.陈开枪,被亨利.陈及时开枪击毙,制止其暴行。”
陈乐道一口气说道。
“啊?”巡捕拿着笔愣愣看着陈乐道。
“啊什么啊!”陈乐再次将他扶正的帽子拍歪。
“快写,我再给你念一遍。”
巡捕该写的写完了,陈乐道才看向顾菁菁和顾海棠。
“顾小姐,很抱歉,你看到了,这人妄图袭击我,被我击毙了,他是不能给你道歉了。”陈乐道说。
顾菁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陈乐道拿过巡捕刚才做的笔录,将其递给顾菁菁。
“顾小姐,你看看,这是笔录,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在这里签个字,按个手印,然后可以离开了。”
顾菁菁不知所措地接过笔录和钢笔。
她觉得现在好像应该说些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了看笔录,顾菁菁也说不好里面这些内容有没有问题,看着好像没什么大问题,然后她便签了字,按了手印。
巡捕接过笔录和钢笔。
陈乐道笑着看着顾菁菁和她弟弟。
“顾小姐,现在已经没事了,如果你们要离开的话已经可以走了。
很抱歉让你在租界遭遇这种事,这是我们巡捕房的失职,以后我们会加强这方面的工作的。”
顾菁菁看着陈乐道嘴角的笑容,看着他这彬彬有礼的样子,只感觉好不真实。
明明刚刚才拿着枪杀了一个人,现在却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吗?”顾菁菁道。
“我想,应该是结束了。”陈乐道看了看那地上遗留下的血迹。
屋内一个巡捕见到陈乐道的动作,立马找来一个拖把,快速地将血迹拖干净。
陈乐道满意点头,这小子有前途。
“这...不需要我做什么吗?我是说这事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顾菁菁看了看一旁薛良英便秘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这事因她而起,现在明显闯祸了,顾菁菁感觉自己好像应该做点什么。
“呃,”陈乐道左右看了看,“现在没什么,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需要,捕房会通知顾小姐的。”
顾菁菁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爸应该也知道这边的事了。”
顾海棠看了看面带笑容的陈乐道,突然感觉这家伙不好招惹,只想赶紧和带着姐姐离开这里。
刚才自己还对这家伙自称小爷,还说要拆了这家伙的捕房来着。
顾海棠只感觉自己眉心发凉。
“对了,父亲。”顾菁菁听到这话猛然反应过来。
“那陈巡长,我们先离开了,如果后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随时来找我。”顾菁菁道。
“好的,谢谢顾小姐你的配合。”陈乐道点头。
姐弟俩朝外面走去。
陈乐道在后面笑着说了句“顾小姐慢走。”
第203章 陈乐道的算计
陈乐道在那里挥手说着慢走,顾氏姐弟不太适应陈乐道的这种热情。
薛良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陈乐道,办公区的巡捕也是时不时看一眼陈乐道。
枪杀一个日本人,对他们的冲击还挺大的。
等陈乐道回过头来时,就见薛良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板着个脸干什么,”陈乐道对薛良英说了一句,然后左右寻找着某人。
“马龙呢?跑哪儿去了?”
“去找总监了。”薛良英继续面无表情。
“靠,这个不讲义气的。”陈乐道骂了一句。
周围的巡捕听了全都把脑袋埋得低低的,跟个鸵鸟一般。
陈巡长居然敢骂马龙督查,果然不愧是陈巡长。
众人心中再次对陈乐道升起佩服的情绪。
陈乐道是法籍,但只要他不大声囔囔这事,任谁都会把他当成纯纯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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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分区捕房的巡长,就没一个是法国人。
陈乐道在刚才那盆水中洗了洗手,水还是温的。
“那个谁,这水不要了,可以倒了。”陈乐道对之前端水来的巡捕说道。
说完,陈乐道看向薛良英。
薛良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走吧,咱们也去见见总监,估计他也得让人来叫我了。”
陈乐道无视薛良英那副你欠我钱的表情。
薛良英不说话,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让陈乐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两人正要出去,赵龙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龙此刻已经彻底消化了陈乐道枪杀了日本人的事,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兴奋。
“陈巡长,薛秘书,尸体已经搬到停尸房去了,下面要怎么做?”赵龙看着两人。
村田诚那种人死了,简直就该点鞭炮来庆祝。
赵龙没这么做,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高兴。
那小日本是他抓进来的,他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先放着吧,这个天也不会那么快就臭,等我去和总监商量商量再说。”陈乐道对赵龙说。
陈乐道干了赵龙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他此刻对陈乐道已是十分佩服。
陈乐道现在说的话,赵龙都是丝毫不打折扣的执行。
赵龙就敬佩陈乐道这种敢说又敢干的。
这种事,可是连马总探长都不敢干的!
此刻听到陈乐道这话,赵龙赶紧点头,给两人让开了道。
听听,都来听听!
陈巡长这可是去找总监商量,可不是去挨训的!!
赵龙刚开始还对陈乐道态度一般,甚至还想试试陈乐道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般,现在经历这事后,赵龙却是一跃成了陈乐道的死忠粉。
陈乐道和薛良英离开办公区,朝总监办公室走去。
两人一走,办公区立马开始热闹起来,其他办公区的巡捕也都朝这里涌来。
陈巡长枪杀了一个日本人,在短短时间内,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巡捕房。
日本人主要聚集在虹口,但租界内平时也不少见。
平时遇着那些在街面上闹事的日本人,这些巡捕在他们面前都只能低着头做事。
日本人在他们面前哪个不是趾高气扬,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一个不小心,那些日本人对他们这些巡捕就是拳打脚踢,毫无顾忌。
实在招人恨。
在普通人眼中有权力的巡捕,在那些日本人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巡捕们对日本人纵然不爽,但也只能不爽。有啥不服都只能在心里憋着。
但今天,陈巡长竟然敢直接枪杀一个日本人。
真他妈解气。
虽然不是自己干的,但光是想想都感觉解气。
陈巡长牛.逼!!
“赵科长,这不会出事吧?”有巡捕对赵龙说道。
这杀的可是日本人,爽是爽了,但后面追究起来怎么办。
“你怕什么,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就是追究也追究不到你头上来。”赵龙瞪了一眼这个破坏氛围的巡捕。
不过这话刚说完,赵龙内心也是涌起一股担心来。
这真不会有事吗?
作为科长,赵龙接触的事比这些巡捕更多,他深知捕房对日本人的态度一向都是什么样的。
知道的越多,也就担心的越多。
离开警务大楼到霞飞路捕房几个月,陈乐道再一次在这栋楼内掀起轩然大波。
陈巡长,陈顾问,枪杀了一个日本人。
这消息很快便从捕房传到大楼的各个部门。
那些西捕是什么想法且不说,反正警务大楼内的中国人都感觉挺爽的。
从当年的甲午开始,日本人就在国内横行霸道到现在,这么多年下来,人们对这些人的印象实在谈不上好。
虽然还没恨到想刨人祖坟的地步,但也实在不喜欢。
无论是认识陈乐道的还是不认识陈乐道的,但凡是心中还有几分血性的中国人,此刻都觉得陈乐道干得好。
这种事是不少人一直想干,但却不敢干的事。
这些人的反应暂且不说,陈乐道此刻和薛良英朝总监办公室走去。
一路走,陈乐道一路瞧着薛良英板着脸的样子。
薛良英这模样对陈乐道来说可是难得一见,陈乐道只可惜手里没有相机能把这一幕给照下来。
“嘿,还板着脸。怎么,不会是被吓着了吧!”
和薛良英单独走在一起,陈乐道一下便没了刚才巡长的那种正经样。
薛良英白了他一眼。
面对陈乐道这模样,薛良英实在没办法。
“你就作吧,每次遇见个长得好看的女人,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薛良英没好气道。
这个好看的女人,当然是指刚才的顾小姐了。
薛良英这是觉得陈乐道花花心思又开始浮动,想要去沾花惹草了。
“怎么,你也看上了?这你早说啊,难道我还会和你抢不成。”陈乐道恍然大悟般说道,同时朝薛良英挤眉弄眼。
意思很浅显——没想到你老薛也只是表面老实。
薛良英一下被气得脸色涨红。
“谁看上了!”他急了。
“你以为我像你啊,见着个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我是有未婚妻的人!”
说这话时,薛良英不掩饰对陈乐道的鄙视,同时自己还有点小骄傲。
“我怎么了,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呢!”陈乐道不服。
“谁,说来听听!!”
“冯程程!!”
“那是你未婚妻吗?人家父亲同意了吗!”薛良英一脸鄙视。
“呵,他不同意还能怎样,我这样的女婿他去哪里找?
大不了哪天我给他生米煮成熟饭,直接让他当外公!!”陈乐道吹牛逼不打草稿。
薛良英懒得理他。
让陈乐道这么一闹,薛良英终于不再板着个脸了。
“行,你英勇,你厉害,这次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可别找我帮你擦屁股。”薛良英道。
陈乐道闻言一脸诧异地看着薛良英。
这家伙什么时候连这种不雅的话都学会了??
“行了,你也不想想,我是那种见着女人就精虫上脑的人吗?!”
陈乐道见好就收,不再扯淡,说起正事。
薛良英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你还记得那个顾小姐的弟弟,叫什么名字不?”陈乐道说。
“什么名字?”薛良英皱眉。
那个年轻人全身上下都透着纨绔子弟的气息,薛良英向来对纨绔子弟无感。
“顾海棠!”陈乐道看向薛良英,“想起什么没?”
“顾海棠?”薛良英眉头皱得更紧。
“顾竹丰的儿子顾海棠?”薛良英不敢确定。
“姓顾,又叫顾海棠,还是一个纨绔子弟。你听说过上海滩还有第二个这样的顾海棠吗?”陈乐道笑着。
薛良英紧皱的眉头变成轻皱,他好像有些明白陈乐道的意思了。
“顾海棠叫那位顾小姐为姐,一直听说顾竹丰有个女儿,应该就是刚才那位了。”陈乐道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有几分明白陈乐道用意了,但薛良英还是对陈乐道这么冒失地杀了那个村田诚感到不满。
身上的麻烦都已经处理不过来了,这是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呵呵,我跟你说过我是怎么和冯家拉上关系的没?”陈乐道说。
“你在火车站救了冯小姐,冯家欠你个人情。”薛良英道。
陈乐道对薛良英露出得意的笑容。
薛良英看着他这得意模样就不爽,不管因为什么,刚才那样都太莽撞了。
若不是拿陈乐道当朋友,薛良英早就把这家伙给踢到一边,哪还会在这里替他头疼这事。
“所以你勾搭完冯小姐还不够,现在又想勾搭那位顾小姐。”薛良英道。
“呸,说什么呢。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想着女人。
不用试探我,你要真看上那位顾小姐,我肯定不会和你抢的。”
“那我要是没看上呢!?”
“那我当然.....那我也不会和你抢!”
薛良英对陈乐道这话嗤之以鼻。
“怎么又扯到女人身上了,说正事!!”陈乐道赶紧强调。
薛良英斜了他一眼,除了女人,你这家伙还知道正事?
“这次这事是因为这个顾小姐才引起的。
那个村田诚纠缠她,我帮她杀了村田诚。
不管这是不是她想的,这事顾家都得欠我个人情。”陈乐道说。
“为了顾家的人情,你就去得罪日本人?值得吗?”
“我得罪的日本人还少吗?得罪了就得罪了。
要是得罪几个日本人就能让顾家欠我个人情,我这还赚了呢!”
陈乐道这是典型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薛良英听得无语。
这家伙竟然还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日本人。
“我这也不全是为了顾家的人情,还有其他考虑。”陈乐道又说。
薛良英等着他的下文。
“总监不是想让我来当总探长吗?要当总探长,我总得压得住下面的人吧。”陈乐道说。
听到这话,薛良英总算是正经看了陈乐道一眼,眼中露出思考之色。
“总探长不比巡长,我这么年轻,没资历,要是真成了总探长,你觉得下面的人还有那些分区捕房的人能服我吗?”陈乐道语气正经起来。
霞飞路捕房,面对不服的人,陈乐道还能靠手段强压下去。毕竟就那么大一个地方,下面的人就是不服,也闹腾不起来。
但总探长不一样。
就刚才,那个赵龙赵科长对他不也没多服气吗。
一个科长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那些分区捕房的巡长了。
总探长这位置,要么就是中央捕房的副总探长往上提,要么就是由分区捕房的巡长调任。
中央捕房现在没有副总探长。
真要选总探长,那些个分区捕房的巡长哪个不比陈乐道资历高?
就算陈乐道凭借法布尔的任命成了总探长,那些巡长也不会服气,必然阳奉阴违。
“所以你这是想杀鸡儆猴,让那些人都看看你的手段了?”薛良英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陈乐道笑着点了点头。
若不是如此,他又岂会凭白杀了那人,那样给自己徒惹麻烦。
无利起早的事,陈乐道可不喜欢干。
“嘿嘿,两全其美嘛,反正也就是顺带着扣一下扳机的事。”
陈乐道语气又开始随意了。
薛良英撇了撇嘴。
什么时候杀一个日本人,也成了顺带的事?!
“总探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想得太多了。”薛良英说。
“那我也不亏啊!白杀一个日本人。”陈乐道笑道。
“你看那个村田诚,长得人模狗样的,还喜欢拿鼻孔看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着长大的。”
陈乐道一个劲地吐槽,他这模样,哪还有刚才枪杀日本人时的威风。
说到这,两人也上了最后一层楼梯,总监办公室,就在这层楼了。
ps: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又来一章哟!!!
第204章 被动的不要,主动的出击
薛良英刚从楼梯走到走廊上,就见马龙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门内闪了出来。
将门带上,马龙节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手还抚了抚胸口,似在安慰胸中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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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和薛良英见着马龙这夸张的架势,不由面面相觑。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马龙好似感受到两人视线,朝这边看来,见到陈乐道和薛良英站在这,立马快步走了上来。
“快快快,总监让我找你去见他。”
马龙耸耷着脸对陈乐道说,显然在总监那里没讨到好。
“你这家伙太不够义气了,我帮你解决麻烦,你竟然先溜了。”
陈乐道对马龙道说道,并赠送一个鄙视的眼神。
马龙没好气地瞪了陈乐道一眼,那哪是给他解决麻烦,那根本就是给他制造了更大的麻烦。
“总监正在气头上,我刚才已经承受了他第一波怒气,现在第二波该你们上了。”马龙仍旧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法布尔听到死了个日本人后,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劈头盖脸把马龙给骂了一顿。
那种滋味,马龙不愿意承受第二次。
陈乐道和薛良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
第一波怒气永远是最猛烈的,还好马龙给提前承受了。
“总监现在怎么样?”陈乐道一手揽住马龙肩膀,低声问道。
这里距离总监办公室太近,声音大一点,总监指不定就听到了。
“还能怎样,眉毛都是绷着的。”马龙苦着脸,心有戚戚。
陈乐道看了看办公室,拍了拍马龙肩膀,用安慰的语气道:
“没事,我去给总监解释,问题不大。”陈乐道一幅自信的模样。
无论陈乐道这自信是真是假,马龙和薛良英都一起送了他一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
两人都让陈乐道给坑怕了。
陈乐道不理这俩肤浅的人。
他岂会不知杀日本人会引来麻烦,他既然敢毫不犹豫地毙了对方,心中自是早有算计。
在薛良英和马龙看英雄的目光中,陈乐道大踏步上前,伸手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门。
里面很安静,饶是以陈乐道敏锐的听力,除了一个沉重的呼吸声外,也没听到其他的声音。
随着敲门声响起,里面的人似乎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便传出法布尔的声音。
陈乐道不看后面那俩孬怂,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法布尔坐在办公桌后,静静看着走进来的陈乐道。
马龙没有骗他们,法布尔的眉毛确实是绷着的。
看了看陈乐道,法布尔又看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马龙和薛良英。
“你们先去做自己的工作。”法布尔道。
法布尔这话对两人来说丝毫不亚于沙漠里的甘露,冬日下的暖阳,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两人赶紧点头,心中大松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把门给拉上。
见两人走得这般痛快,陈乐道又在心里骂了句“不讲义气”。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叹一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日本人的身份都还不知道,你怎么就把他杀了!”
法布尔揉着太阳穴,声音中带着无奈和郁闷。
要说怕法布尔,怕日本人,这倒不至于。
如今还不是未来的孤岛时期,日本人的威势还没大到连租界都忌惮。
就现在而言,法布尔在日本人那里的腰杆还是挺得很直的。
只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人愿意去和日本人闹矛盾。凭空给自己找麻烦,这又何必。
陈乐道听法布尔这语气,心中稍感诧异,总监这也不像马龙说得那样愤怒嘛!
陈乐道本都做好被法布尔一顿痛批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法布尔说的话竟是这般不温不火。
不过这是好事,陈乐道脸上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
“总监,我当时也是事出紧急,那个村田诚夺了一把枪,我要不打死他,那说不定死的就是我了。”陈乐道卖着惨。
这个理由法布尔总是不好怪罪的。
动物面临危机尚会发狂,更何况人。
看着陈乐道这模样,法布尔心烦地摇头。
“算了。”他道。
倒不是陈乐道一卖惨,法布尔就不好骂人了。
只是他心中要发泄的,在马龙身上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
人已经死了,说再多都没用。
刚才骂马龙那一顿,法布尔心中怒火已经出得差不多,现在该看看怎么解决这事。
陈乐道心中诧异法布尔的风平浪静,这好像也没马龙说的那样愤怒。
“人在巡捕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日本人那边肯定会来找麻烦的,说说怎么解决这事吧。”法布尔对陈乐道说。
今天这事对法布尔来说实在算不上好消息。
这事必然会招来日本人。
法布尔正要对冯敬尧动手,日本人就来找他麻烦。
这可不是好消息,
两件事凑到一起,法布尔没那么多精力去面对。
见总监不仅不动怒,还如此心平气和,陈乐道虽然诧异,但知道这是好事。
能免一顿骂,这当然是让人高兴的。
“总监,那人可不是不明不白的死的。”陈乐道纠正法布尔的说法。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等着他的解释。
陈乐道整理了下脸上表情,立马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总监,我认为今天这件事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既然敢毙了那个日本人,他自然早有应付这事的办法。
见陈乐道语气如此一本正经,法布尔倒是有些好奇陈乐道能说些什么出来。
反正他现在是头疼的很,脑子里可是没有一点主意。
“说说你的看法。”法布尔道。
陈乐道以前的表现一向靠谱,虽然今天他干出的这事一点都不靠谱,但法布尔还是愿意相信陈乐道真有打算。
陈乐道点点头,熟练地拉过身前的椅子,坐在法布尔对面。
法布尔见状,眼角跳了跳,却也没说什么。
也就是此刻马龙不在,他若在这里,或许他就该感叹感叹为何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差距这么大了。
马龙刚才在办公室时,别说坐,就连呼吸,在总监眼中都是在犯错误。
陈乐道坐下后,开始认真说出他内心的想法来。
“总监,我在霞飞路捕房当巡长期间,发现一个问题!”
法布尔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在这里卖关子。
没人捧哏,陈乐道也不在乎,他继续说道:
“我最近发现,在街面上,日本人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最近这段时间,日本人犯事的几率越来越高,甚至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租界的治安管理。
在大街上,很多人现在看到那些日本人就会自发的远离他们,就跟遇见瘟疫一般。
总监,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陈乐道一脸这事很严重的表情。
租界是允许普通人自由出入的,除非是特殊时期,不然不会设卡。
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或则是其他国家的人,都可以自由进出租界。
若非如此,租界也不会变得如此繁华。
繁华的第一步,总是和人口相关。
法布尔听到陈乐道这话眉头皱了皱。
作为警务总监,法布尔不像陈乐道一样时常接触底层的事。
陈乐道说的这事,法布尔并没有注意到。
但此刻陈乐道这么一说,法布尔却也想起听到过的那么几件事。
确实都是关于日本人闹事的。
其中尤其以那些日本浪人为主。
那些浪人每日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四处晃悠,时不时就会惹出事来。
法布尔想起了之前薛良英对他说过的一些事。
那些日本人浪人惹了事,有巡捕上前阻拦或询问,他们根本不会理会巡捕,更甚者甚至还会找巡捕麻烦。
而巡捕又不敢过分招惹那些日本人,这更是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最终的结果便是那些惹事的浪人越来越嚣张。
“你继续说。”法布尔道,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告诉陈乐道他心中已经重视起来了。
“总监,我认为我们不能再像现在这般放任那些日本人了。
我们需要拿出强硬的态度,让那些日本人知道这里是法租界,不是他们日本人说了算的地方。”陈乐道说。
法布尔这人最在乎的便是如何弄好租界的治安,而那些闹事的日本人,对法布尔来说正是威胁租界治安的毒瘤。
其他的西方人,不管真的假的,大都还讲个绅士精神。
这些人即使心里有什么龌龊,也不会在大街上搞出事情来,表面上往往都会在乎自己的形象。
虽然并不是全然如此,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
和那些日本人比起来,却是好上许多。
陈乐道确信,用租界治安来说话,法布尔必然会好好考虑他的提议的。
日本人在租界内闹事,虽然受害的大都是中国人,但这并不代表住在租界内的西方人就喜欢日本人耀武扬威的样子。
高调狂妄的人,往往都招人嫌恶。
法布尔眉头皱着,心中果然思虑起这事来。
陈乐道见状,赶紧趁热打铁。
“总监,我认为这次正好是一个机会。
那个村田诚公然在街上绑架女人,巡捕上前阻止,他竟还打伤了数名巡捕,。
这分明是没把租界的法律看在眼里。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等日本人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应该主动问责他们。
他们的人在租界公然危害租界治安,无视租界法律,袭击巡捕,并且夺枪攻击我这个巡捕房巡长,政治部顾问。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放过、
我们应该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陈乐道一嘴怂恿的语气,活像一个反派身边的狗头军师。
等日本人来寻麻烦?
陈乐道觉得这实在没有必要。
强者,就应该主动出击。
现在道理可是在他们这边,只要租界态度强硬一些,日本人又能做什么。
现在的上海滩,日本人可还没有能让法租界投鼠忌器的能力。
法布尔看了看陈乐道,他不得不承认,陈乐道的嘴皮子比马龙利索多了。
说得自己都有些心动了。
这家伙不但丝毫不觉得自己惹了麻烦,反倒还打算倒打一耙。
这真是......
法布尔不知该如何形容。
不过法布尔心中还真有点心动。
陈乐道说的,好像确实是那么个道理啊!!
日本人在租界违反法律,并且袭击警务人员,分明就是他们应该给租界一个交代才对!
不得不说,法布尔此刻对陈乐道的提议感到心动。
如果真能像陈乐道所说这般,借这件事来震慑一下日本人,维护租界治安,那倒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作为法军出身,并且曾是军中少校,法布尔对日本人可谈不上什么忌惮之类的。
法兰西永远是最屌的!——法布尔
法布尔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些倾向陈乐道这个主意。
反正人都死了,与其等日本人来找麻烦,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见法布尔皱眉沉思,陈乐道转头左右看了看,瞄到了办公室内的咖啡。
过了一会,正在沉思中的法布尔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味。
陈乐道将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放在法布尔办公桌上,自己手中同样端着一杯。
法布尔抬头看了看陈乐道。
陈乐道的自觉,让他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这人丝毫没有自己惹事了的觉悟。
自己找他过来好像是要训他一顿的吧?
看着手捧咖啡杯的陈乐道,法布尔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事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这么莽撞的就打死那个日本人!”法布尔突然板起脸。
“就算真像你说的这般,你也应该提前跟我商量!”
法布尔语气严肃。
不行,不能让他这么糊弄过去,不然下次指不定又会搞出什么事来!!
法布尔心中想到。
陈乐道听到这话认同地点了点头。
“总监您说得对,下次一定注意。”陈乐道表示自己认识到错误了。
“喝咖啡吧,天冷凉得快,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陈乐道端着咖啡杯被朝法布尔示意。
嘬了一小口咖啡后,他点了点头,一脸幸福的表情:
“总监,你这是哪里的咖啡?味道很赞啊!”
“......”
第204章 我想收那个人当小弟
法租界前往公共租界的路上,顾菁菁和顾海棠两人同坐一辆车,顾海棠在前边充当着司机的角色。
顾海棠是在得知村田诚又在纠缠姐姐后从附近赶过来的,这车自然也是他开过来的。
此刻,车中很安静。
顾海棠双手握着方向盘,两眼看着前方。
若是平时,他此刻必然是叽叽喳喳的和姐姐说个不停,不过现在,他却是安静得有些异常。
顾海棠还在想着那个一枪打死村田诚的巡捕。
刚见面时,那家伙脸上笑眯眯的,跟其他巡捕都是一个样,让顾海棠看着就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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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在巡捕房当官的,全都是些样子货,只会欺软怕硬,是顾海棠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顾海棠本以为陈乐道也是那样的人。
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却是让顾海棠吃惊不小,甚至现在都还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什么时候,连巡捕都敢那般随意的教训日本人了?
???
这可真是天方夜潭!
顾海棠看似在专心开车,实则注意力十分不集中,陈乐道一枪击毙村田诚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回放。
不是害怕,而是感觉太过不可思议。
村田诚纠缠顾菁菁不是一天两天了,顾菁菁对其早已是烦不胜烦。
赶不走,顾菁菁便开始躲着他。
顾海棠看着村田诚那狗皮膏药的劲,早就有心教训他。
黄浦江不是淹不死那龟孙子,只是顾竹丰,顾氏商会掌舵人,也就是顾海棠的老爸,他拦着不准。
所以顾海棠才一直没对村田诚动手。
顾竹丰对顾海棠说过,村田诚不能死,死了会给顾氏商会带去大麻烦。
顾竹丰发话,顾海棠就是再想弄死村田诚,那也只能忍着。
正是因为这样,顾海棠此刻才感觉不可思议。
连他老爸都不敢随意杀的人,竟然就被这么一个小小的捕房巡长一枪毙了。
想到这事,顾海棠就感觉自己在做梦。
实在太不真实了。
那个巡长,竟然敢杀日本人。
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连他老爸都不敢随意杀的人,是一个巡长能杀的吗?
顾海棠感觉那人可能是个疯子。
不过不管怎样,顾海棠心中还是佩服那个巡长的。
那家伙是条汉子。
眼都不眨一下,就把村田诚给杀了。
而且杀了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真他妈是条汉子!
现在离巡捕房远了,情绪缓了过来。顾海棠心中没了之前对陈乐道的那种忌惮感。
作为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顾海棠什么都不怕——除了像陈乐道那样二话不说就杀人的狠角色。
不错,陈乐道在顾海棠心中已经被敲上狠角色的标签。
陈乐道敢杀日本人,自然也就不会将顾海棠这种纨绔子弟的背景身份放在眼里。
这种人算是纨绔子弟的一大克星。
你再厉害,人家根本不怕你。
陈乐道这次可是给顾海棠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陈乐道杀了人后那平淡的反应——他当时居然还笑。
那巨大的反差,让顾海棠当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虽然心底很不想承认,但顾海棠自己很清楚,那一刻,他确实让陈乐道给吓着了。
顾海棠虽然是顾竹丰的儿子,但顾竹丰一直致力于由黑转白,因此当然不会让顾海棠亲自去接触黑的一面。
有时候沾上了血,再想洗干净,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海棠纨绔、败家、有大少爷脾气、有各种各样的不好。
但真要说他有多坏、多狠,那倒是真没有。
顾海棠虽然一直叫嚣着要杀了村田诚,但那都是在怒火冲头时说的话。
真给顾海棠一把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开枪。
这是题外话,言归正传。
现在缓了这么一阵,最初的恐惧渐渐淡去,顾海棠感觉自己突然有点欣赏陈乐道了。
那家伙够爷们,干了他想干又一直没干成的事,倒是不错!
“姐,你说那家伙杀了村田诚,日本人肯定会找他麻烦的吧?
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老爸,让他帮帮忙,安排他跑路?”
顾海棠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同时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事是因我而起,他杀了村田诚,肯定会惹去不小的麻烦。
你快些开,我们赶紧回去将这事告诉爸爸,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顾菁菁道。
顾菁菁深知这件事会有多大的麻烦,毕竟那个村田诚,不是什么普通人。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人,那他们顾家,也不会这样任他胡搅蛮缠。
“姐,我看那家伙是个人才,你说我收他当小弟怎么样?”顾海棠突发奇想地说道。
“老爸不是一直说我没出息,还老是拿那个夜未央的陈乐道来贬低我吗!
这家伙我看着不错,有两下子,胆子也大。
我要收他当小弟,那也算是在老爸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次吧!”
顾海棠为自己突然生出的想法感到得意,越想越感觉这主意不错。
他在前边开车,看不见坐在后排的姐姐是个什么表情。
殊不知此刻顾菁菁正用十分怪异的表情看着顾海棠。
“你知道他是谁吗?”顾菁菁语气怪怪的。
“管他是谁呢,左右不就是一个巡长吗!
他真要跟着我,总比在捕房当一个破巡长有前途吧!”顾海棠毫不在乎地说道。
这一点他倒是很有底气。
在巡捕房干能有什么前途?整天被那些洋人吆来喝去的。
跟着他顾大少爷,吃香的喝辣的,大洋啊女人啊什么都少不了。
这难道不比当一个什么破巡长有前途?
他顾大少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不缺女人。
当然,女人那些事,顾海棠是不敢在自己姐姐面前说出来的,不然少不了一顿教训。
顾菁菁看着开车的弟弟,脸色怪异至极。
“你觉得他不错?”
“还行吧,我看他胆子挺大,身手也不错,枪法好像也还挺准。
我正好缺这么一保镖。
就冲他敢开枪杀日本人,我还是挺欣赏他的。
让他跟在我身边,也算是还了他这个人情。”顾海棠道。
他这话其实倒也没失偏颇。
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在顾海棠身边,顾海棠都瞧不上。
顾家一子一女,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顾海棠未来肯定会接顾竹丰的班。
现在跟着顾海棠,未来就会是顾氏商会的高层。
这可是人生的一大捷径。
顾菁菁听着弟弟这豪气四溢的话,脸色却是越发怪异了。
她现在确定顾海棠不知道陈乐道身份了,但凡知道陈乐道身份,顾海棠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偌大一个上海滩,要说顾海棠最讨厌谁,除了死去的村田诚,陈乐道称第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
顾竹丰平时一闲下来,但凡看到顾海棠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就会搬出陈乐道这个在上海滩风头正盛的年轻人来举例,以此教育顾海棠。
陈乐道在上海滩的名声是青年俊杰,顾海棠在上海滩名声是纨绔大少。
两者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上海滩三大亨,只有顾竹丰有个儿子,自然十分引人注意。
从后代来说,顾竹丰无疑是三大亨中的最大赢家,只有他有个亲儿子可以继承家业。
至于冯敬尧和林子荣,别看现在那么威风,最后打下的家业还不都是为别人作嫁衣吗!
但可惜,顾竹丰虽然有个儿子,却是个败家大少。
什么老子英雄儿子狗熊的这样的话,顾海棠背得可不少。
尤其是在传出冯敬尧看中陈乐道,要让陈乐道当他女婿的传闻后。
顾海棠就没少被拿来和陈乐道一起对比,然后便是所有人都摆脑袋。
虽然顾海棠是亲儿子,但还是陈乐道更值得期待。
因此顾海棠虽然和陈乐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他讨厌陈乐道却是讨厌得牙根都痒痒。
事实上顾菁菁也没少被拿来作文章,毕竟冯敬尧也有一个女儿,而且冯程程还似乎给冯敬尧找了一个不错的女婿。
不过在有顾海棠的情况下,顾菁菁被提的比较少。
顾菁菁对陈乐道倒是没什么特殊感觉,顶多也就是对这个老是被父亲拿来教育弟弟和自己的人有点好奇。
但顾海棠不同,顾菁菁此刻听着顾海棠的话,心里感觉怪异至极。
平时顾海棠说起陈乐道,哪次不是咬牙切齿的,现在他居然说他有点欣赏陈乐道。
顾菁菁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把那个巡长就是陈乐道的事情告诉这个傻弟弟。
这时候要是告诉他那人是陈乐道,他应该会很尴尬吧?
想到这个,顾菁菁心中着急回去告诉父亲这件事的焦急心情都得到了缓解。
村田诚在她眼前被一枪打死而留下的阴影都被冲去了不少。
顾海棠开着车,嘴里还对姐姐说着要不要收陈乐道当小弟的事。
顾菁菁安静地听着,以前顾海棠都是在她面前骂陈乐道,此刻听他夸赞陈乐道。
这感觉还真挺怪异。
虽然他不知道陈乐道就是陈乐道,但就是这样才有趣啊!
等顾海棠说得差不多了,顾菁菁往旁边移了移位置。
在这里她能看清顾海棠的侧脸。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顾菁菁道,她心中竟是有点小期待。
“哎,对啊,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海棠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个巡长的名字。
顾菁菁眨了眨眼,看着弟弟的侧脸,心中升起一抹恶趣味。
“他叫陈乐道。”
她道。
ps:又是一章哦,惊喜来的总是这么突然吧!
是不是都觉得今天只有一章了?猜错了哟!
哈哈哈,不要太感动哈,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第205章 我真不找小姐
车中,顾菁菁轻声念出“陈乐道”三个字,然后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海棠的侧脸。
她有些期待弟弟接下来会有的变化。
这是属于姐弟俩之间的乐趣。
“陈乐道,安贫乐道,这名字不错啊。”
听到那名字后,顾海棠有模有样地点头,嘴里念叨着。
他倒也不是不学无术,一下便想到了陈乐道名字的由来。
突然,他神情一怔,脚下猛一脚踩下刹车。
“等等,你说什么,他叫什么?!!”
顾海棠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他就是陈乐道。”顾菁菁再一次提醒。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对顾海棠而言不亚于是杀人诛心。
他想听的是这个吗?
他不是啊!!
顾海棠此刻的神色是那般的有趣。
三分呆滞,三分惊怒,以及三分难言的悔恨。
至于最后那一分,留给你们自己脑补吧。
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顾海棠心中大吼,羞愤不堪。
那人是陈乐道,那人就是那该死的陈乐道!!
他此刻只感觉上海滩的天空是那般的黑暗,那般的让人感到窒息。
那个混蛋,自己刚才竟然对他生出几分欣赏。
我呸!
眼睛长到狗身上去了!
纵使把这天捅破,都弥补不了此刻顾海棠心中的无边悔恨。
顾菁菁嘴角噙着三分笑意,自己弟弟现在这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弟弟如果不用来玩,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顾菁菁只感觉此刻上海滩的天空是那般的湛蓝,那般的让人心生美好。
顾海棠现在就想一脑袋撞死在方向盘上,今天这事是他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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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顾菁菁也不去继续刺激顾海棠,她可是个好姐姐,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她只是让他赶紧开车,今天这事,得赶紧回去告诉父亲。
经历今天这件事,她总算是真正认识到了爸爸口中的陈乐道是什么样。
其他且不说,但做事方面,这人绝对是果断的。
陈乐道开枪打死村田诚的画面不由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一枪,是那般的惊艳。
她似乎都看到了子弹出膛那一瞬间产生的枪焰。
......
喝完了咖啡,陈乐道带着两袖清风,施施然走出总监办公室。
这事,妥了!
推开薛良英办公室,薛良英和马龙两人鬼鬼祟祟地坐在一起不知在说在什么,见陈乐道推门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好奇的神色。
“怎么样,被总监骂了吧?!”马龙脸上带同情的神色。
自己都被骂得那么惨,陈乐道这个始作俑者还不被骂得更惨?
陈乐道同情地回了马龙一眼,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可怜娃真相。
我要告诉你我在总监办公室喝咖啡,不知道你会不会心肌梗死?
“没事,搞定了!”
陈乐道随意地挥了挥手,他当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给这可怜娃留点活路。
两人明显不信陈乐道这鬼话,只当陈乐道这是在死撑面子。
这家伙肯定被总监训得老惨了!
薛良英和马龙对视一眼,个中真意不言而喻。
“总监有没有说怎么处理这事?”薛良英问,他最关心的还是如何解决这事。
“怎么解决?
日本人在巡捕房持枪袭击我这个政治部顾问,巡捕房巡长,还能怎么处理?
当然是问责日本使馆,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陈乐道言辞凿凿,硬气得让两人不敢信。
“行了,不和你们废话了,我得赶紧去一趟冯家。”陈乐道说着便转身。
他来这里不过是和薛良英打个招呼。
村田诚的事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
顺手杀了村田诚,能让那些日本人收敛一点,也算是做好事。
当下最紧要的,仍旧是赶紧解决冯敬尧和法布尔之间的事。
趁着现在法布尔分心应对日本人,正是抓紧时间解决这事的好时机。
“放心吧,这事没问题了,总监那里会解决的,我先走了啊。”
陈乐道对两人告辞,快步出了办公室。
留下在办公室内面面相觑的两人。
难道真解决了?
两人不敢信。
但陈乐道那轻松写意的模样又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升起这个想法。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
“薛秘书,马龙先生,总监让你们去他办公室一趟。”
听到这话,两人内心顿时一沉。
以身作则,检验陈乐道言语真假的时候到了。
陈乐道没有耽搁,从警务大楼出来,笑着和两个站岗的巡捕打了个招呼便是扬长而去。
两个巡捕看着消失在街头的汽车,心中对陈顾问的敬仰顿时又多了几分。
来这里走一趟,就杀了个日本人,除了陈顾问,
还有谁?!!(冯裤子嚣张脸)
就在陈乐道车不停轮的往冯公馆赶去时。
陈乐道在巡捕房杀了日本人的消息已经是先一步传到了冯公馆。
得知这事后的祥叔,一秒都不敢耽搁,立马就去见了冯敬尧。
听完祥叔的话,陈乐道紧皱起眉头。
那小子怎么回事?
刚打完电话让自己不要和法布尔硬钢,他却是转头就去宰了个日本人。
好玩吗?
“这个村田诚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冯敬尧皱眉,能让他感到耳熟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他心中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
祥叔发干的喉咙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苦着脸道:
“村田诚是村田斋的亲弟弟,村田武馆的人。”
冯敬尧眉毛顿时一沉。
村田斋,村田诚,难怪他感到耳熟。
书房顿时陷入了寂静当中。
冯敬尧脸上的皱纹都狡在了一起。
这小子杀谁不好,竟然杀了村田斋的弟弟。
就不能杀个没背景的人吗!
冯敬尧深感此事难搞。
“老爷,这事,我们要不要提前安排人防备着点。”祥叔小声提议。
防着谁?
自然是村田斋!
亲弟弟死了,村田斋不找陈乐道算账才怪!
陈乐道现在已经是商会的准姑爷,可不能出事。
冯敬尧手指互相摩挲,脸色微沉。
这小子居然说自己给他找麻烦,这到底是谁给谁给找麻烦。
“阿翔,你刚才说这事是因为顾家的姑娘才起的?”冯敬尧沉声道。
祥叔听到这话,顿时为陈乐道捏了把汗。
姑娘,姑娘,又是姑娘!
早就告诉那小子悠着点,就是不听。
心中纵然想替陈乐道遮掩着点,但祥叔此刻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
“消息上说是村田诚纠缠顾家小姐,被巡捕房的人撞见,将两人都带回了捕房。
正巧当时陈乐道也在捕房。
因为村田诚打伤了几个巡捕,那些巡捕闹腾,不愿意轻松放过村田诚,马龙和薛良英处理不了,最后是陈乐道出面。
村田诚在被陈乐道教训了一顿后,恼羞成怒夺了一个巡捕的枪准备朝陈乐道射击,被陈乐道先开枪打死了。”
听完祥叔的话,冯敬尧冷哼一声。
祥叔顿时觉得陈乐道这次真闯祸了。
因为什么不好,偏偏是因为顾竹丰的女儿。
冯氏商会和顾氏商会说不上有仇怨,但平时在生意上也少不了磕着碰着,关系可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祥叔这次却是领会错了。
“这些日本人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冯敬尧冷脸说道。
“村田斋想娶程程,他弟弟又去缠着顾家那姑娘,他们这是想让冯氏商会和顾氏商会都变成他们日本人的吗!”
祥叔心中一岔,原来老爷是因为这事啊生气啊!
虚惊!虚惊!!
冯敬尧还在发泄心中不满,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冯敬尧如此动怒。
但日本人如此明晃晃的行为,此刻却是让冯敬尧异常愤怒。
村田斋和村田诚如此明目张胆,狼子野心,这简直就是没把他们这些人当盘菜。
冯敬尧的愤怒来得毫无兆头,却又是理所当然。
怒骂几句后,冯敬尧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事是因为顾家那丫头起的,不能让顾竹丰在旁边干看着,这事他也得出力。”冯敬尧道。
村田斋是日本人,背后站着黑龙会,冯敬尧可不愿让冯氏商会单独应对。
若不是陈乐道那小子着实不错,自己女儿又确实看上了他,冯敬尧是绝对不会为了这事就去得罪日本人的。
这时间但凡早那么一两月,他说不定都直接把陈乐道给丢到一边冷眼旁观此事了。
“老爷说的是,这事确实不能让顾氏商会置身事外。”祥叔赶紧点头应和。
“阿翔,你去见一见顾竹丰,看看这事他是怎么想的。
陈乐道这次算是给他解决了个麻烦,他总得表示表示。”冯敬尧对祥叔说道。
顾氏商会想白捡便宜可不行,陈乐道现在也算是他冯家半个女婿。
捡陈乐道便宜,那不就等于捡他便宜吗!
“老爷,那我现在就去?”
事不宜迟,日本人那边的反应只怕不会比他们这边慢多少,祥叔觉得这事得抓紧时间去办。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陈乐道的车也到了冯公馆大门外。
见是陈乐道,看门的人直接放行。
陈乐道来这里的次数满打满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这里的人对陈乐道这张脸,却都是早就熟记于心。
冯公馆很大,进了大门,车子朝着冯敬尧的宅子驶去。
每几米,车子就会遇见两个身穿黑衣的大汉站在路的两边。
这些人都是公馆内的护卫。
看着气派的冯公馆,陈乐道心中有些羡慕。
比起他那个小别墅,这公馆看着是要更有意思些。
小别墅,气势上还是差了点。
汽车停在一栋大别墅前,随便一眼看去,都能见着身穿黑衣的大汉。
陈乐道下了车,在这些人目光中径自走向大门。
大门外也站着两人,陈乐道一看,这两人竟然还是熟人。
“常威,来福,你们也在这儿啊。”陈乐道见着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每次喊出这两个名字,陈乐道都感觉这世界应该有个星爷悄悄躲在某个角落练如来神掌。
“陈先生。”
见着陈乐道,两人赶紧行礼。
他俩平时都是跟在冯程程身边,对陈乐道,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陈先生,你是来找小姐的吗?”
“......”
这话怎么就听着那么怪呢!
陈乐道在心中默念这是年代差距。
“我来找冯先生,冯先生在吗?”
陈乐道问,脸上保持着微笑。
第206章 放心,稳得住
祥叔急匆匆下楼,和进门的陈乐道撞了个正着。
见到陈乐道,祥叔愣了一瞬,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你小子,这次可是闯祸了!!”
祥叔气急败坏,看着陈乐道就差跳脚了,那样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喔?出什么事了?”陈乐道脑袋顶上冒出仨问号。
“你说什么事?你怎么把村田诚给杀了!!”祥叔嗓子里压着声音,心里憋着火。
看着陈乐道这无知者无畏的模样,祥叔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事在他这都快火烧眉毛了,陈乐道这主事人还跟没事人一样。
这让祥叔颇有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咦,这事你们都知道了啊!”
陈乐道故作惊讶,心中却是感叹冯敬尧的消息之快。
这才发生多久的事?
冯敬尧竟然现在就知道了。
厉害啊!!
陈乐道不知道,冯家对他的消息远比对其他事情重视。
只要是他的事,都是快马加鞭送到冯公馆的。
“算了,你赶紧跟我去见老爷。”
祥叔直接忘了自己要去见顾竹丰的事,拉着陈乐道就朝冯敬尧书房而去。
等冯程程得知陈乐道来了家里,快步从闺房里跑出来时,陈乐道已经被扯进书房,大门紧闭着。
看着紧紧关着,严丝合缝的书房门,冯程程脸上浮现一抹郁闷。
却是不好去打搅爸爸办正事。
她只能在心里狠狠道了句臭老头。
书房内,陈乐道还没来得及问他想问的事,冯敬尧便先问起他来了。
“你没事杀村田诚做什么?”冯敬尧紧紧皱着眉头。
陈乐道要是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他就想要骂人了。
消息里说当时顾家那姑娘也在现场,难道这小子想演一出怒发冲冠为红颜?
冯敬尧也曾年轻过,当然知道这些小年轻的心思。
但这事真要是这样,他就得好好教训教训陈乐道了。
他虽然不介意陈乐道多几个女人,但要是为了女人让自己头脑发昏,那就是蠢货了。
这年轻人能力是有,就是做事还是不够成熟老辣,这种没利益的事,做他干什么?
冯敬尧心中正这样想着,陈乐道却是给出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来。
“杀了村田诚,日本人那边会来找麻烦,这样能分散一下法布尔的注意力,方便解决这次金台面的事。”
陈乐道这话一出,冯敬尧突然老脸一红。
心中的那点恼怒顿时变成了羞怒。
合着你杀日本人还是为了给我解决麻烦了!
冯敬尧感觉有几分不自在。
他感觉自己好像背了黑锅。
不是,这事凭什么扯到金台面那事上去?
金台面这事,可谓是让冯敬尧晚节不保。
在上海滩威风了大半辈子,老了,倒是让洋鬼子给一脚踩在脸上,成了上海滩的笑柄。
现在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他冯敬尧舔着脸给洋人送金台面,还被人家给拒绝了。
他妈的,丢脸都丢到全国各地了。
“你知道村田诚是什么人吗,知道杀了他会搞出多大的麻烦吗!”
冯敬尧黑着脸,不给陈乐道把这事往金台面那事上扯的机会。
他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绝对不能在陈乐道面前丢了面子。
得让这小子知道,他惹出来的事比自己惹出来的事大!
还有,不能让他拿自己作为借口。冯敬尧心中这样想着。
你杀日本人,跟我冯敬尧有毛关系!
“他是什么人?”陈乐道疑惑。
那货不就是个日本人吗?
“村田诚的哥哥是空手道武馆的馆主村田斋,是黑龙会的人!!”
冯敬尧沉声说道,陈乐道这模样好像还没认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这可不行。
“村田斋的弟弟?!”陈乐道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难怪他总感觉村田诚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原来都是村田家的。
陈乐道想起了前段时间武十一抓的那两个跟踪他的人,那两人就是村田斋安排的。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陈乐道眉头皱了一会儿便舒展开来。
还好,是村田斋的弟弟,不是其他什么大人物。
就算得罪,也只是把村田斋得罪得更狠了而已。
这陈乐道根本不在乎。
反正上次杀了那俩探子后,村田斋估计就很不爽他了。
早晚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没事,这事不要紧,我已经说服了法布尔。
村田诚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陈乐道神色轻松。
小小村田斋,且看总监大人盘他。
背后有人,陈乐道腰杆子硬气得很。
冯敬尧和祥叔眉头都跳了跳,陈乐道这模样也太不拿村田斋和黑龙会当回事了。
年轻人,大意失荆州啊!!
谨慎了一辈子的冯敬尧,可看不惯陈乐道这轻敌的模样。
“靠人不如靠己,法国人靠不住!!”冯敬尧重音强调。
陈乐道这大大咧咧的模样,让冯敬尧突然觉得自己还得观望观望,这小子有点猖狂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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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可以气盛,但不能狂妄!
日本人连他都得小心应付,这小子竟然不拿对方当回事。
冯敬尧心中对陈乐道的评价骤然低了几分。
让这样的人当自己女婿?
冯敬尧感觉索然无味。
见着两人那怪异的表情,陈乐道就知两人是误会了,只得耐下心来解释。
只听陈乐道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一番解释后,两人明白了陈乐道的算计。
也终于是明白陈乐道为什么如此有把握了。
原来是捏住了法布尔的命脉,把法布尔给忽悠瘸了。
真是个小狐狸!
两人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但很快,冯敬尧突然又有点郁闷。
凭什么陈乐道这小子能把法布尔那老黄毛给忽悠瘸,自己却是用热脸贴了法布尔的冷屁股?
冯老头顿时就有些抹不开脸面了。
堂堂冯先生,岂能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在自身实力足够强大前,即使再有把握的事,也得留三分小心。
任何时候,都大意不得。”冯敬尧语重心长地教训陈乐道。
既然不好拿事情本身说事,那就只能从态度出发了。
不过冯敬尧这话倒也没说错。
凡事总是得留亿手的。
冯敬尧这已经是在拿陈乐道当女婿看了。
不然他可不会这么苦口婆心地教导一个外人。
“冯先生说的是,小心些总是无错的。”陈乐道乖巧得跟小学生一般。
既然惦记着人家的家业和女儿,那总是得恭敬些的。
但也不能让冯敬尧小瞧了,只听陈乐道继续说:
“若村田诚是其他身份,那我确实需要小心些。
不过他是村田斋的弟弟,这对我反倒是好事。”
冯敬尧和祥叔都露出疑惑神色,他们没搞懂陈乐道这话的逻辑。
陈乐道解释。
“我和村田斋,也不是第一次碰触了。
死在我手里的日本人不止一个,那些人都和村田斋有些关系。
虽然他没什么证据,但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前段日子我手下的人还抓住了两个村田斋派来监视我的日本人,被我给杀了。
现在嘛,死在我手里的日本人也不差村田斋这一个。”
陈乐道这话,就差明着告诉冯敬尧他这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日本人,算个球!
冯敬尧沉默。
他虽然早就知道陈乐道手里沾有日本人的人命,但陈乐道前些天又杀了两个日本人,这却是他不知道的。
这小子杀性怎么这么大!!
难怪知道村田诚是村田斋弟弟后,这小子根本没怎么动容,原来是早就和村田斋结上仇了。
亏得他还一直安排人悄悄给陈乐道擦屁股,就担心陈乐道被日本人盯上。
结果陈乐道和村田斋早就是我知你深浅,你知我长短。
冯敬尧心中有几分叹气,果然还是老了啊!
就连陈乐道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盯着的人,他现在竟然都拿不准陈乐道手里到底有些什么牌了。
冯敬尧摇摇头,感叹自己竟是在这里自作多情,白替这小子担心了。
不过冯敬尧对陈乐道却是又满意几分,这小子做事看来也不是胡来的,其中算计深着呢!
作为一个老狐狸,他就喜欢小狐狸。
“虽然日本使馆那边有法布尔帮你应对,但你还是得小心村田斋。
这人不简单,他身后的黑龙会更是不简单。
斧头帮能派人杀你,村田斋未必就不能!”冯敬尧小心叮嘱。
心中已经拿陈乐道当女婿看待,冯敬尧对其也多了几分关心。
陈乐道点点头。
之前他不知道村田诚是村田斋的弟弟,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事,那确实得小心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还有一点,你别忘了。”冯敬尧突然变得慈眉善目起来,用提醒的语气说道。
“什么?”陈乐道看着冯敬尧。
“村田诚纠缠的女孩叫顾菁菁,是顾氏商会顾竹丰的女儿。
村田诚一直在纠缠顾菁菁,顾竹丰因为村田诚的身份,有所顾忌不好做什么。
你这次解决了村田诚,也是替顾竹丰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欠你一个人情。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人情你得利用好。”
冯敬尧对陈乐道提醒道。
顾竹丰的人情不好得,既然得到了,那就得利用好了。
作为陈乐道的准岳父,冯敬尧可不愿意让顾竹丰把这个大人情给糊弄过去。
“喔,那个女孩是顾竹丰的女儿?”陈乐道一脸惊讶。
冯敬尧点头。
这一刻,他心中总算升起点成就感。
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嘛!!
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啊!!
陈乐道在那边露出一幅捡了大便宜的表情。
冯敬尧见状心中甚是满意。
可冯敬尧却是不知,姜是老的辣,但辣椒,却是小的辣啊!!
当冯敬尧的女婿,要展露自己能力的同时,也要有所收敛啊!
锋芒毕露,徒惹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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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咱们是自己人
冯程程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线装书,身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杯颜色浓郁的咖啡。
咖啡端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唯一的变化便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热气飘出。
冯程程手里捧着书,心神却是全然不在书上,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楼梯那里飘去。
爸爸的书房在二楼,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冯程程等得百无聊奈。
这时丫鬟走了过来。
“小姐,咖啡已经凉了,要给您换一杯吗?”丫鬟轻声道。
同时她目光不小心看到了小姐手里捧着的书。
她端咖啡过来时小姐就在看那一页,现在还是在看那一页。
真相只有一个。
丫鬟嘴角不由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小姐之心,众人皆知啊!!
“不用了,端走吧,我现在不想喝。”
冯程程对丫鬟挥了挥手,她注意力这才回到书本上。
书房内,陈乐道和冯敬尧说完了村田诚的事,但他还没有问他想知道的事。
“冯先生,今天巡捕房的事情,不会是您安排的吧?”陈乐道直言不讳。
他本想找个婉转的说法,但想了想,干脆还是直接点。
冯敬尧这种老狐狸,不管怎么说,对方都能一下听出他的真正意思,何必去费那拐弯抹角的功夫。
“怎么,你以为是我安排的?
如果是我安排的,你觉得这事会这么容易就让你解决了吗?”冯敬尧哼哼道。
笑话,他冯敬尧向来说以不二,说了给陈乐道时间去解决这事,就会给陈乐道时间。
陈乐道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见冯老头有点吹胡子瞪眼的趋势,他赶紧笑道。
“那倒没有,只是确认一下。”
冯敬尧淡淡地“嗯”了一声,对陈乐道怀疑这事是他干得感到有些不爽。
这小子,竟然怀疑老夫,真是没大没小。
“你见了法布尔,这次这事他是什么态度?”冯敬尧问。
他倒是要看看那个法布尔老黄毛想干什么。
金台面都不要,他怎么不上天呢!
陈乐道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想把你赶出租界,另外想让你在报纸上刊登一份检讨书,保证以后再不做类似的事情。”陈乐道说。
冯敬尧眉眼一沉,虽然他没立即说话,但陈乐道还是看得出他内心的想法——他(法布尔)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祥叔在旁边笑了笑,很不在意。
法布尔这想法,任谁听了,都只会当成笑话听。
“这位新总监还真是志向远大啊。”祥叔笑着,没有掩饰话中的嘲讽之意。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下定决心要这么做,要想改变他的想法,恐怕没那么容易。”陈乐道摇头,脸上带着愁色。
他正愁着怎么弄这事呢。
法布尔虽然讲理,但同时也是个顽固老头。
他做出了的决定,是断然没有那么容易更改的。
“这事没你想得那么难。”冯敬尧摇了摇头,他不赞同陈乐道的说法。
要想改变一个人的主意,哪还不简单?
要么威逼,要么利诱。
“法布尔才来上海滩不久,他还不知道上海滩的规矩。
这里虽然是法租界,但这里可不是他们法国人说了就算的地方。”
冯敬尧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没精打采,但说出的话,却是霸气侧漏。
陈乐道紧静静地看着冯敬尧吹牛皮。
说大话谁不会,你倒是说个具体的办法出来啊!
放在平时,现在已经有人把彩虹屁朝冯敬尧拍了过去,必然会说什么“冯先生说得在理”之类的话。
不过陈乐道只是静静看着他。
冯敬尧不满地看了眼陈乐道,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配合,实在不上道。
“法布尔现在主意坚定,那是因为他还没遇到真正的难题。等他遇到了,他就会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有多天真了。”冯敬尧嘴角带着丢丢的讥讽。
法布尔之所以敢如此大放厥词,无非就是没有将他冯敬尧给放在眼里。
等他真正见识到了自己的手段后,他就会知难而退了。
见冯敬尧如此自信,陈乐道倒是有几分好奇冯敬尧所说的难题是什么。
要让法布尔知难而退,这可不简单。
冯敬尧似乎看出陈乐道的疑问,他笑了笑。
“呵呵,这事商会会做好的,到时候自会有法国人向法布尔施压。
你到时候只需要给法布尔一个台阶下,只要他是个聪明人,他会改变主意的。”
一意孤行的人,只会是个傻子。
法布尔能做到警务总监这个位置,冯敬尧相信对方不会是个傻子。
“您打算怎么做?”陈乐道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冯敬尧摇头笑了笑,神色显得意味深长。
“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衣食住行,这四样东西是缺一不可的。”
衣食住行,是要从这上面下手么?
陈乐道心中好奇的紧,偏偏冯敬尧此刻又在他面前卖关子。
冯敬尧可不理会陈乐道好不好奇,他突然又开始对陈乐道说教。
“记住,对洋人,适当的退让是可以的,但如果对方不知好歹,那也得拿出几分颜色来让对方看看。”
冯敬尧语重心长,陈乐道在他心里已经是未过门的女婿,未来冯家的产业早晚都需要陈乐道继承。
一有机会,冯敬尧就想教育教育陈乐道。
陈乐道的能力在年轻人中已经出类拔萃,但岳父看女婿,那是怎么看都有缺点的。
陈乐道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他察觉到了冯敬尧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并且很敏锐地捉住了其中的几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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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好事。
让这老头唠叨几句,就能捡那种大便宜,陈乐道觉得挺划算。
看着陈乐道低眉顺眼的模样,冯敬尧满意点头。
这模样可比第一次来时看着顺眼多了。
“洋人势大,我们不好直接和他们发生矛盾,所以做事前得好好想想方法。你这次直接杀了那个村田诚,就是愚蠢的行为。”
绕着绕着,冯敬尧又给绕了回来。
陈乐道心中无语,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冯敬尧好像说教说上了瘾,搁自己这儿耍快感呢!
“冯先生说的是,当时情形也是迫不得已,还好这事也不是一点没好处,至少能用这事来转移一下法布尔对金台面这事的注意。”
咳咳咳。
适可而止,再说下去那就是两败俱伤。
冯敬尧终于不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了。
“要想让法布尔改变主意,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
回去后,你就先去解决你和斧头帮那边的事吧。”冯敬尧道。
陈乐道点点头,
冯敬尧这边没把事情搞出来前,陈乐道确实没有让法布尔改变主意的法子。
嘴皮子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
两人在书房你一句我一句,冯程程却是坐在客厅等待,沙发都快让她给坐塌了。
他们在聊什么呢,还没聊完!!
冯程程心里忍不住嘟囔,放下手中的书,眼珠开始四处转悠。
“你觉得总探长的位置怎么样?”就在屋内气氛快要陷入尴尬的时候,冯敬尧突然来了一句。
“啊?”陈乐道瞪了瞪眼睛。
不是吧,难道连法布尔想让自己当总探长的事情,冯敬尧都知道了?
如果这样,冯敬尧的消息渠道未免太可怕了些。
“我说,你觉得总探长的位置怎么样,或者说你觉得你去做那个总探长怎么样?”冯敬尧道。
陈乐道摸不清冯敬尧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马就是冯敬尧的人,他这话,是在试探自己吗?
陈乐道心里猜测着,一时竟是不知还如何回答这话。
照理说,以陈乐道和冯程程之间的关系,当然是陈乐道和冯家关系更近。
但老马是冯敬尧捧上去的人,对方可是什么事都听冯敬尧的。
冯敬尧应该清楚,让陈乐道坐上总探长的位置,是不可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当初拒绝冯敬尧的邀请,不在冯氏商会手下做事,陈乐道便已经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虽然惦记冯敬尧的这点家业,但这可不代表陈乐道就愿意接受冯敬尧老是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
陈乐道心里杂七杂八地想着,神思不属,他急忙抓来两句话回道:
“额,法布尔虽然停了老马的职,但并没有表现出让我接手老马位置的意思。现在老马的工作都是政治部的马龙在管着。”
陈乐道不直面回答冯敬尧的问题,只言法布尔的态度。
甚至就连法布尔的态度,都掺了几分假。
冯敬尧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
“难道法布尔没有告诉你,领事馆有人推荐你去做总探长?”
听到这话,陈乐道瞳孔顿时一缩,冯敬尧居然领事馆的事都知道!!
但很快,陈乐道又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好像领会错了冯敬尧的意思。
“领事馆有人推荐我做总探长?谁?”陈乐道装作懵懂的模样。
虽然知道那人是马丁,但陈乐道却是表现出一幅刚知道此事的模样。
冯敬尧没有怀疑陈乐道,他皱着眉说道:
“这事是法国领事伯纳德告诉我的,推荐你做总探长的建议,是领事馆的参赞马丁向伯纳德提出的建议。
法布尔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事,他怎么没有告诉你?”
按道理而言,陈乐道算是法布尔的人。
法布尔既然要对付自己,那用陈乐道取代老马,法布尔不应该极力促成这件事吗?
冯敬尧花白的头发上面冒出仨大大的问号。
陈乐道内心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靠,冯敬尧的消息线竟然都发展到伯纳德那里了!!
陈乐道心中一声大骂。
法布尔还惦记着对付冯敬尧,结果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和冯敬尧是一伙的!!
陈乐道压住心底的震惊,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可能是今天出了村田诚这事,让他一时忘记了吧。”陈乐道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不过那个马丁是谁?我并不认识他啊?”陈乐道心头再次冒出这个疑问来。
这事陈乐道是真不知道。
那马丁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推荐自己做总探长?
陈乐道期待冯敬尧能给出个答案来。
“你不认识马丁?”
陈乐道摇头。
“领事馆的人我就知道伯纳德,这个马丁却是第一次听说。”
这事陈乐道不怕冯敬尧不相信,毕竟这是事实。
冯敬尧也迷糊了。
陈乐道既然不认识那个马丁,那那人为什么会推荐陈乐道做总探长?
难道是因为法布尔?
冯敬尧心中闪过这个名字,这事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马丁的事,后面再说,现在先说说总探长的事情。”冯敬尧道。
不等陈乐道说话,他便直接道:
“你去做这个总探长如何?”
???
陈乐道糊涂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人人都想要自己去做总探长?
“我去做总探长,那老马呢?”陈乐道问出心底的疑惑。
冯敬尧轻摇着头,双眼突然变得古井无波起来。
“这次商会和法布尔闹出这事,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法布尔如此敌视我,无非就是忌惮我在巡捕房的力量。
要想让他收手,就得给他个台阶下。”
陈乐道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冯敬尧的意思。
“你是说让出总探长的位置?”
冯敬尧点头。
“法布尔作为警务总监,我和他直接的利益冲突只有巡捕房。
我一面给他施压,一面做出让步,该怎么选,他应该清楚。”
“所以,老马让出总探长的位置,由我接手?”陈乐道一口说出这话。
陈乐道突然有点佩服冯敬尧的果断。
难怪冯敬尧能有今天这地位,这舍与得的手段,冯敬尧玩得可真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老马总探长的位置,眼看要保不住了,便立马舍弃。
让陈乐道接手,这至少还能保证他冯敬尧的利益最大化。
陈乐道当总探长,总比别人当总探长好。
但陈乐道觉得,如果换他是冯敬尧,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也不一定愿意在总探长这种重要的位置上做出让步。
冯敬尧笑了笑。
“老马虽然是我捧上去的,但与你我之间相比,他终究是个外人。
既然能用自己人,那为什么要用外人呢?”
我和你是自己人?
陈乐道摇了摇头,心中对这话不置可否。
ps:不得不说,今天写得有点卡,下午就开始,结果一直磨到现在
第208章 媳妇和总探长
见书房久久没有动静,冯程程的耐心终于是在沙发上耗干净了。
她眼珠转了转,嘴角很快浮出一抹笑容,心中已是有了想法。
将书随手丢在一边,冯程程起身跑向厨房的方向。
.......
书房内,陈乐道坐在冯敬尧对面,祥叔则在冯敬尧边上站着。
对冯敬尧所说总探长这事。
陈乐道心中感到诧异而又佩服。
冯敬尧用了多年时间,更是耗费了不少的财力物力,才让老马坐到总探长的位置上。
可谓是来之不易。
现在竟是说舍弃便舍弃。
这份常人难有的魄力让陈乐道对冯敬尧升起几分钦佩。
这老头有诸般不好,但若不论黑白,只论能力,他的手段是值得让人佩服的。
对冯敬尧的佩服之情并没有在陈乐道心中留存太久,陈乐道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
冯敬尧刚才说这件事是领事伯纳德告诉他的,这是怎么回事?
陈乐道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来。
伯纳德和冯敬尧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将这事都告诉冯敬尧?
陈乐道心中正疑惑着。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冯敬尧这事,但冯敬尧却是很快便自己解释了出来。
冯敬尧看着脸上带着惊疑神色的陈乐道,嘴角显露出淡淡的笑意。
“如果你对总探长的位置有兴趣,我就通知伯纳德先生,让你去接手总探长的位置。
你说说你的看法吧,对总探长,心中有想法吗?”
冯敬尧问的是陈乐道对总探长的想法,但陈乐道的心思却不在这事上。
看着冯敬尧淡然的脸色,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什么叫做你通知伯纳德,让我去接手总探长的位置?
“……”
陈乐道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他想找个人来翻译翻译,
什么叫做冯敬尧通知伯纳德,让他接手总探长的位置。
陈乐道此刻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冯敬尧这话说的好像警务处是他开的一般,陈乐道实在有些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了。
冯敬尧面子就是再大,也不可能干涉到伯纳德对总探长的任命吧?
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脑子里此刻是一团糟。
陈乐道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将满心的疑惑和不解藏在心底。
看着表情平淡的冯敬尧,他小心翼翼地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您这意思是总探长的人选,您这里能安排?”
陈乐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一些,但还是一不小心就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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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探长这位置,实在不是谁想安排就能安排的。
冯敬尧突然抛出个这样的消息,谁能不惊讶?
冯敬尧看着陈乐道的怀疑模样不由呵呵一笑,脸上皱纹勾勒出的弧度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若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那还如何配得上别人对我的‘冯先生’这个称呼呢?”
冯敬尧自信的语气,开怀的笑容,无一不证实着他话语的真实性。
这老头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陈乐道心中一惊。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另一件事就不难解释了。
如果冯敬尧真的连总探长都能安排,那他在租界的实力到底得有多大?
难怪出了金台面这事后,冯敬尧一点都不慌,只怕他心中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吧!!
陈乐道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不断冒出,突然间只觉面前这老头变得神秘了起来。
能被安上“冯先生”这个敬称,当真不是没理由的。
看着陈乐道若有所思的模样,冯敬尧也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又丢出一个劲爆的消息来。
“伯纳德在这里待不长了,他就快要回国了。”
陈乐道瞬间瞪大眼睛。
他没有怀疑真假,冯敬尧既然会说出来,那必然是八九不离十的。
“伯纳德要回国?是离任?”陈乐道敏锐地捕捉到了冯敬尧那微妙的语气。
如果只是单纯的回国,自然不用专门拿出来说。
冯敬尧赞许地看了陈乐道一眼,为他的敏锐嗅觉感到满意。
“这种事您怎么会知道的?”陈乐道不由问出这个问题。
这种隐秘的事,怎么看也不应该是冯敬尧会知道的。
这是可是连他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冯敬尧看着陈乐道,眼中带着些许考究的意味。
“冯氏商会屹立租界这么多年经久不衰,你以为我靠的是什么?
要想在租界长久生存,少不得需要和这些法国人打好交道,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领事伯纳德。”
冯敬尧在租界赚的多,但花得同样不少。
当初横三每个月需要孝敬冯敬尧一万大洋,在横三冒犯了冯敬尧后,那份孝敬更是直接涨到了两万。
由此引发出横三绑架冯程程,陈乐道英雄救美的桥段。
像横三这般需要给冯敬尧孝敬的人不在少数,冯氏商会不提自己赚多少,但是上海滩大大小小的商会给冯敬尧的那份例钱,就足够让许多人吃一辈子。
当然,巨大的获利背后同样有不小的付出。
冯氏商会的花销同样不小。
就租界领事馆那些法国人,冯敬尧每年在这些人身上的花销就是一笔数不过来的天文数字。
不是每个人都是法布尔,能拒绝冯敬尧送出去的金疙瘩。
至少伯纳德不是这样的人。
在冯敬尧行云流水的金钱攻势下,领事伯纳德和冯敬尧的关系可一直都是颇为友好的。
如今伯纳德要走了,当然也不会忘记冯敬尧这位出手大方阔绰的老兄弟。
冯敬尧能如此自信的说出给陈乐道安排总探长的位置,是离不开伯纳德的。
冯敬尧挑能说的东西和陈乐道说了说,陈乐道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伯纳德这是要在走之前,还不忘捞一把了。
“当初老马成为总探长的事情,就是我向伯纳德先生推荐,他对老马进行考察后首肯的。
现在要换人,伯纳德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冯敬尧冠冕堂皇道。
“......”
你那推荐是正经推荐吗?
陈乐道心里满是腹排。
他领会了冯敬尧这话的意思。
当初老马能成为总探长,自然少不了冯敬尧的运作。
这位领事先生是在这事上吃到了甜头,所以来看看能不能梅开二度了。
弄清了这事的原理,陈乐道心中顿时怦然心动起来。
那个参赞马丁为什么推荐自己成为总探长,这事陈乐道还没搞不清楚,但冯敬尧这边的原因是搞清楚了的。
总探长这位置,陈乐道当然有想法,只是他还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
冯敬尧把这好事留给自己,总是有所图谋的吧?
陈乐道心中思索着这事的利弊。
冯敬尧只说了推荐自己当总探长,但自己要付出点什么,他可还没说。
对天上掉馅饼这种事,陈乐道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期待这个,还不如期待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陈乐道不打算和这老狐狸在这里磨脑筋。
“冯先生打算向伯纳德先生推荐我?为什么?”
陈乐道的直言快语让冯敬尧不由一笑,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定力的,没让这好事迷了眼睛。
天上又哪会有白掉的馅饼呢。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和程程也都不小了,我看你们俩年轻人都是有意的。
你现在的位置低了点,让你现在就和程程订婚,外面的人难免会说些闲话。
你如果成了总探长,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我打算等你成了总探长便让你们订婚,你觉得怎么样?”
订婚?
陈乐道呆愣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老家伙打的是这个注意啊!
答应冯敬尧这话,那未来自然就是一家人了,总探长给陈乐道那也还是落在自家人手里的。
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答应定亲,那或许就不只是总探长的问题。
租界这块地盘,只能有一个声音。
要是不答应定亲,那就说明未来不会是一家人。
陈乐道以及夜未央,就得考虑考虑下面的去处了。
陈乐道要想继续在法租界发展下去,那身上就必须加一个冯敬尧接班人的身份。
夜未央以前的发展,冯氏商会没有给与任何的为难。是因为陈乐道和冯程程之间的特殊关系。
但这层关系能起到的作用也就到这了,夜未央再想继续发展,那陈乐道和冯程程之间的关系也得再进一步。
夜未央如今有了一定的气候,再发展下去,就得威胁到冯氏商会的利益。
如果是一家人,冯敬尧可以不在乎这个。
自古皇帝与太子的权利交接期间,都是如此。
陈乐道接受定亲,也就接了冯敬尧接班人这个身份,也就成了太子,夜未央便是东宫班底。
但不接受订婚,那就是不想做一家人,利益面前,非友即敌。不做一家人,陈乐道和夜未央,就是需要铲除的乱臣贼子了。
这样的利益关系在陈乐道心中被迅速理清。
陈乐道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冯敬尧今天说话这么唠叨,还老是对自己说教了。
原来这是想让自己当他女婿啊!
陈乐道还没来得及说话,书房外先是传来了声响。
“谁在外面?”冯敬尧皱眉。
他在和人谈事期间,书房向来人不准人靠近的。
谁这么大胆?
祥叔上前拉开了门,冯程程正脆生生地站在外面,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水果拼盘和三杯茶。
看着开门的祥叔,冯程程白皙的脸庞红润得像一个可口的苹果。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他们刚才在书房内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冯程程可是一句不落的全给听见了。
“爸爸,”冯程程声音细弱蚊蝇,脸色红彤彤的直像个苹果。
见是自家女儿,冯敬尧原本低沉下来的脸色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程程啊,正好,现在在说你们的事,你也进来说说你的意见吧。”冯敬尧笑着对冯程程招手。
冯程程蹑手蹑脚地将托盘放到桌上,红润的脸色更深了几分。
她刚才迫不及待地想来书房看看,现在却是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地方。
居然是在说这事,还被撞见了,真是羞死啦!!
冯程程想跺脚。
心中虽然很是甜蜜,但此刻当着三人的面,她心中更多的是羞怯。
冯程程此刻真是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将脑袋埋到爸爸的怀里。
看着女儿的娇羞样,冯敬尧呵呵的笑着。脸上露出少有的爽朗表情。
“怎么,难道我冯敬尧的女儿,还会为这事害羞吗!”
“程程,你说说,这小子怎么样,你看得上吗?你要是看不上这事就算了。”冯敬尧故意大声道。
祥叔在旁边早已露出了姨母笑。
他双手兜在一起,一边笑一边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早就想看见的事了。
陈乐道这小子不错,和小姐是绝配。
祥叔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该说的。
视线回到冯程程身上。
冯程程怎么会看不上呢?
她的心思,在这冯公馆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冯程程脸色闹了个大红,脑袋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去看陈乐道。
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害羞。
她是真没想到爸爸会在书房说这事。
这也太突然了,她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
冯敬尧看着女儿害羞的儿子直接道,他那些话,本也是逗自己女儿的。
他目光转向陈乐道。
现在就等陈乐道表态了。
陈乐道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差点笑出了声。
冯老头啊冯老头,终究还是你先急了!
冯敬尧这提议,可真是正中陈乐道下怀。
娶冯程程,陈乐道当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有软饭吃,这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更别说他也惦记着冯敬尧的冯氏商会。
陈乐道的动作一点不慢。
他赶紧站了起来,脸上划出灿烂的笑容,充分地表达出他此刻应有的心情。
“当初在火车上遇到程程,我就知道我遇到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程程求婚,没想到今天却是让冯先生先提出来了。
冯先生的提议,乐道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陈乐道说话也不害臊,什么话他都张口就来。
冯程程虽然是个大学生,脑袋里装着的是新思想,但对陈乐道这种赤裸裸的情话却是根本应对不来。
她此刻只知道自己是又羞又甜。
陈乐道这话一出,这事算是应下了,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冯敬尧心情很是不错。
要是陈乐道还要犹犹豫豫思考半天,那或许冯敬尧就得发飚了。
得个媳妇,还送个总探长的工作,傻子才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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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往事
这事赶事的一天,别人是怎么过的陈乐道不知。
但他自己,这一天过得着实有够跌宕起伏的。
因为金台面的事,陈乐道跑到警务大楼去见法布尔,目的是去探听探听法布尔在金台面这一事上的态度。
在办公室,陈乐道搞清楚了法布尔在此事上的态度。
同时还得到了个意外消息,竟然有人平白无故地推荐他去当总探长。
呵呵,好事啊!
这可真是西门大官人上身,天上掉下来的炊饼全砸自己身上了。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陈乐道都没来得高兴一会儿,麻烦事就又找上门来了。
惊喜惊喜,两个字总是形影不离。
真是好死不死的,啥破事都能让陈乐道给撞上。
命运这只无情的大手,在天上挥舞半天,看似漫无目的,但却始终把陈乐道这个小主角拿捏得死死的。
村田诚那小日本但凡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甚至晚一点去纠缠顾菁菁,陈乐道或许就已经从警务大楼离开。
如此,陈乐道自然也就撞不上村田诚在中央捕房的事。
这样村田诚小命不用丢,陈乐道也不用去开那一枪招仇恨。
这样可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如今村田诚没了,陈乐道不知道村田诚的真正身份,想着有法布尔摆平这事,他心里还在偷着乐。
随便杀个本就不是好东西的日本人,便收获了顾家的一个人情。
当然得偷着乐。
可陈乐道不知自己高兴早了。
从警务大楼离开,前往冯公馆。
陈乐道本是来找冯老头商量金台面这事该怎么解决的。
法布尔态度如此坚定,这事要想轻轻松松解决没那么容易。
结果呢?
陈乐道却是从冯敬尧这里知道了村田诚的身份。
得,随便杀个日本人,就把村田斋弟弟给宰了。
这次真是结下无解之仇了,从现在开始,村田斋那里就真得防着了。
狗急跳墙,村田斋急……谁知道他咬不咬人。
斧头帮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个村田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面说过,惊和喜这两个字总是纠缠在一起,分不开的。
和村田斋结仇,这是正儿八经的惊。
但这还没结束,陈乐道连这事都还没消化完。冯敬尧就又抛出两个好事来。
笔趣阁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当然,这里是老陈。
法布尔告诉陈乐道,想当总探长吗?
想就喊我爸爸爸!!
陈乐道正疑惑着为什么全世界都在让自己当总探长。
冯敬尧便说了,想当总探长,就得娶我女儿。
原来是想当我爸爸。
嗨,你说这事搞得,陈乐道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他心里甚至都不好意思偷着笑了。
这种事要是放在未来,只怕自己得被人喷死。
网友甲:放开那个爸爸,让我来!!
路人乙:杀陈狗,喊爸爸!!
书友丙:夺爸爸之恨,不共戴天!!
“……”
你说这冯老头......不对不对,是岳父。
……你说岳父这事搞得……
不仅让你成家,还让你立业。关键是还不收彩礼。
你说这,这事弄得真是……
哎呀呀……
但陈乐道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在民国举目无亲。
他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
他拿冯敬尧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便从了吧。
冯敬尧这样的岳父,也就是没遇到真子弹,不然只怕真子弹都得来一句:
我要打(找)十个!
……
来看看陈乐道这一天都经历了什么:
《我是调解人》——坏事
《你要当总探长吗》——好事
《杀人/英雄救美》——好坏参半
《祥叔:你惹祸了》——坏事
《得给法布尔点颜色瞧瞧》——应该算是好事
《想当总探长不1》——听着像好事
《想当总探长不2——要老婆不要》——特大好事
看看,这可真够一波三折的。
在民国混了一年,陈乐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波澜起伏,经历如此曲折的一天。
好事坏事,坏事好事,这一个一个争相恐后的。
就是卓别林的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
冯程程在陈乐道应下订婚一事后,就是一溜小跑冲回了闺房,然后将房门紧紧关上。
掀开被子,将脑袋埋了进去,然后左滚右滚。
说不出来是羞的还是高兴的。
……
这些事说完,陈乐道在冯公馆的事基本上也就全都弄完了。
若是平时,他当然还可以留下吃顿晚饭,但今天陈乐道不打算留下来。
他要留下来,只怕今天程程就得在闺房里待上一整天了。
向冯敬尧告辞,祥叔陪着陈乐道从书房出来朝外面走去。
祥叔脸上的笑容不像平时那样公式化,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并且十分灿烂的。
“乐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你家祖籍是哪儿呢?”祥叔笑着问陈乐道,两人像是拉家常一般。
陈乐道不知祥叔怎么突然问起这事,转念想到刚才说的订婚事宜,心中稍稍了然。
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祖籍是哪里我倒是不清楚,只知道父亲去法国前一直是住在天津。不过只是普通的家庭,也不是什么大家族。
回国后我最先去的就是天津,本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亲人,不过没有寻到,想必家里应该是没有亲人了。”
陈乐道语气中带着点点感慨。
不过他不是在感慨自己没有什么亲人,而是想到了当初刚穿越过来时发生的那些啼笑皆非的事。
去天津是前身的意愿,跟他可是毫无关系。不然他也不会到了天津后又转道来上海,这根本就是瞎折腾。
祥叔点了点头,陈乐道当初为什么去了天津又来上海,这些都是调查过的,对祥叔而言不是什么秘密。
就连陈乐道在法国的家庭,冯敬尧都委托认识的法国人调查过,那些对祥叔而言同样不是秘密。
只是调查到的归调查到的,有些事,祥叔还是需要亲自过问。
“你父亲去了法国就一直没回来过吗?”
“没有,”陈乐道摇头。
“早先是工作上走不开,后来则是身体不好,就一直都没能回来。”
“可惜了,算算年纪,你父亲也才四五十岁吧?”祥叔感慨道。
祥叔年纪和冯敬尧差不多,已经翻过了六十。比陈乐道的父亲还要大上许多,说这种话并倒没有显得不合适。
不过陈乐道却是摇了摇头。
“父亲三十多岁才有的我,算算年纪,和冯先生年纪刚好,也该是今年满六十大寿。”
“是吗,那跟我们还是同龄人啊。”祥叔用着惊讶的语气,但表情却是没一点诧异的表情。
“不知你父亲名讳...”
“父亲陈敬华,据他说这名字还是当初找一个先生给取的。”陈乐道回忆起记忆中那些事。
情感交融,语气中多了些许感怀。
“陈敬华,想必给你父亲取名字的人定然是个有学问有志向的先生。”
祥叔摇头说道,他眼中神色竟也是多了些波动,好似回忆起了他自己的往事一般。
时间往前走六十年,便是1870年。
1870年发生过什么?
两次鸦片战争都已经结束,太平天国也已经没了,那几年好像没什么大事。
敬华,陈乐道也说不出这两字到底代表什么,或许是被列强欺压惨了,有识之士的民族意识开始觉醒了吧。
那个给父亲起名字的先生,或许也是其中一个有识之士。
敬华二字,或许正代表着那位先生的一些志向。
在说话声中,两人很快便出了别墅,陈乐道的车便停在外面。
两人停下了家庭的话题,祥叔对陈乐道叮嘱了几句。
“那个村田斋,是黑龙会在上海滩的负责人。
你杀了他弟弟,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得多注意着点。”祥
陈乐道点点了点,对祥叔笑了笑,让祥叔放心。
别的陈乐道可以不在乎,但对自己的小命,陈乐道绝对是十分上心的。
别说这次不小心弄死了村田斋弟弟,就是没弄死,他也会防着村田斋。那小子贼眉鼠眼,鹰视狼顾,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东西。
“村田斋的事你心里有数就行,自己要小心。我这边也会安排人帮你盯着,要是有什么动静,我会让人及时通知你的。”
“谢谢祥叔。”陈乐道真心感谢。
别人怎么评价祥叔不管,但陈乐道,确实对祥叔心怀谢意。
自始至终,祥叔对他,好像都挺不错的。
这可和强哥的遭遇不太一样。
同样是准女婿,陈乐道享受到的待遇却是比许文强原本享受到的待遇强了不少。
“对了,祥叔,许文强现在还是在美华大戏院吗?”想到许文强,陈乐道便多问了一嘴。
陈乐道有段时间没见到许文强了,平时也没见方艳云怎么提许文强。
强哥有点没存在感了。
“哦,他啊。我记得你们是朋友对吧?”祥叔想了起来。
“前段时间许文强准备向老爷辞行,他说自己不适应上海滩的生活。
他是个能人,老爷可惜他的能力,便说让他换个公司干干再看,到时要是还是想走,再走不迟。
他现在正在商会手下一个水力公司当经理。”
陈乐道点点头,没有感到意外,强哥果然还是那个强哥。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没了冯程程,他竟然还是去了水力公司。
“你这个朋友啊,人确实不错,就是太清高了。”祥叔摇头说道。
许文强干什么都想光明正大,都想干干净净,这样可不行。
至少在上海滩,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他适合活在和平年代,但现在可不是那种年代,至少上海滩不是。我看他在商会里,是待不久的。”
祥叔说出自己的看法。
在上海滩这么多年,什么人他没见过?
往往只需看一眼,祥叔便能知道对方适不适合上海滩。
而对许文强,他已经观察了有一段日子了
“......”
陈乐道沉默了一会。
“如果他想走的话,就让冯先生放他走吧,不要为难他。”
陈乐道对祥叔说道。
祥叔听到这话却是突然笑了。
他拍了拍陈乐道的肩膀。
“想什么呢!我们现在是正经的商会,可不是帮派,讲究什么进来容易出去难。
他要真想走,没人会为难他的。”
陈乐道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不再想许文强的事,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祥叔,那我就先走了,冯先生和法布尔这事这边要是有了什么进展,你再通知我。”
“行,你先走吧。
斧头帮的那边的事,急不得。
看现在这样子,上海滩只怕又要乱起来了,夜未央得自己先站稳了。”
祥叔又叮嘱了一句。
陈乐道点头应是。
拉开车门,上车,关上车门,启动车子正要离开。
祥叔这时突然又说了一句。
“顾家那边你别主动找上去,等顾家主动来找你。上赶着去,让人看轻。那人情,也就没那么值钱了。”
陈乐道在车里点头。
“我知道,放心吧,祥叔。
走了。”
陈乐道挥了挥手。
车子离开很快便离开了冯公馆。
在陈乐道启动汽车的时候,他不知道,别墅某个房间的窗户处,突然多出一个丽影。
看陈乐道就这么走了,冯程程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感觉有点不忿。
竟然就这么走了!
……
陈乐道坐在车上,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止冯老头变唠叨了,就连祥叔,都变唠叨了啊。
这样式的细心叮嘱,还真是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还有,这来一趟就竟然就多了个没过门的媳妇,陈乐道心中都有种不真实感啊。
一手把握方向盘,一首搁在窗户上,手里夹着根点燃的香烟。
陈乐嘴里哼着别人没听过的小曲,朝家的方向驶去。
这一天已经经历的够多,陈乐道可不想再去夜未央听韦正云唠叨了。
村田诚被自己杀了事,韦正云肯定已经知道了。
以韦妈的性格,陈乐道这一去,他肯定又是一通事无巨细的抱怨。
今天一天经历的事很多,陈乐道精神也有点疲惫,他要回去好好休息。
但就在他哼着小曲回家的时候,有些人,却是恨不得把他找出来大卸八块。
第210章 遗忘的记忆
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遮挡住了清晨微冷的光,只有朦胧的光亮能落进屋内。
陈乐道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从他嘴角撅起的轻微弧度来看,这被子的保暖效果应该是相当好的。
值得一提的是,陈乐道怀里抱着床上的另一个枕头,下巴压在怀里的枕头上,嘴角露出的是香甜的笑容。
没有梦口水!!
周树人先生说过,真男人,从不流梦口水。
不过不管流不流梦口水,陈乐道此时的行径和真猛男也隔着一个筋斗云。
放眼上海滩,谁会想到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夜未央老板,陈乐道陈巡长,睡觉时也是一个会在怀里抱抱枕的人呢?
床上的陈乐道睡得正香,嘴角的那一抹浅淡笑容证明着他的睡眠质量很不错。
陈乐道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无论噩梦好梦,都是如此。
但此刻,陈乐道正美滋滋地在梦里干着让人羞羞的事。
人生四大美事,某社某谦独占其三,余下其一,陈乐道正在进行中。
说出来不怕笑话,陈乐道前世也曾老大不小,周边女人同样不少,但自始至终,他身边都只有一狗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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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老婆,这些词陈乐道也曾在床上对某些人亲热地喊过。
但每当贤者时间一到,他就会莫得感情的抽出钞票打发人离开。
谈感情,伤钱啊!
老婆也不是白让人叫的。
此刻梦中,陈乐道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老婆。
将老婆抱在怀中,两人前胸贴后背。
程程好像很害羞,不愿转过头来直面他。
陈乐道手上轻轻用力,将她转了过来,同时答应她将眼睛闭了起来,他闭着眼嘴巴就要往上凑。
近了近了,
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陈乐道咻一下睁开眼睛,想给她一个惊喜。
小平头,卫生胡,一双咪咪眼盯着陈乐道。
他妈的,村田斋!!
哗!
陈乐道心脏猛的一跳,冷汗顿时从周身毛孔冲出。
昏暗中的陈乐道猛然睁开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已是布满细汗。
“呼~”
陈乐道眼中犹带着一抹惊吓之色。
妈的,不就杀了他弟弟吗,做梦都来恶心自己。
“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陈乐道嘴里大喘着气,心中满是庆幸,他身体转了一下,成平躺姿势。从被子里抽出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眼中惊色渐渐平复。
忽然察觉到手中枕头湿了一块,陈乐道很是嫌弃地将其丢到一边。
等情绪缓和,陈乐道才转头朝窗户处看去,窗帘上带着朦胧的光亮。
揉了揉眼睛,陈乐道再无睡意,即使有他也不睡了。刚才那梦比梦到鬼还可怕。
从床上坐起,后背靠着床头,伸手从床头柜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
“哧啦,”
一抹火光出现,在黑暗中映照出陈乐道硬朗的五官。
将烟点燃,甩了甩手,火光消失,只余一个忽明忽暗的红色烟头在昏暗中闪烁。
其实这年代已经有打火机的身影,只是并不普及。
这年代的打火机即使就是用金子做的,也没有后世那一块钱的打火机好用,陈乐道觉得还是火柴更合适。
甩火柴的那一下,也是挺帅的。
一根烟很快抽完,陈乐道起伏的心情终于是彻底平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本应美妙的清晨,就让村田斋的出现给毁了。
混蛋啊!
心中咒骂两句,陈乐道起身开了灯,拉开窗帘......
......
夜未央,韦正云在办公室里对着他带来的镜子变幻着各种表情,试着尝试看哪一种显得更加可怜与愁苦。
那个不消停的老板昨天去一趟警务处,便又杀了一个日本人。
太能惹事了,关键是被杀的骂那人,而且那人还是村田斋的弟弟。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哎......”
韦正云唉声叹气,他心里苦,他心里愁,他不知找谁诉说。
韦正云是知道村田斋底细的,知道这人对夜未央来说并不是什么朋友。
昨天在知道陈乐道在巡捕房开枪打死了一个叫村田诚的日本人,韦正云立马便打电话通知了阿昆,让他查一查村田诚的底细。
这一查,韦正云脑筋立刻就疼了起来。
村田诚竟然是村田斋的亲弟弟,而且兄弟俩关系还不错。
虽然村田斋老是对村田诚拳打脚踢,但整个村田武馆都知道,村田斋是爱他那个弟弟的。
老板杀了村田诚,那个村田斋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
现在斧头帮的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冯家和法布尔这两个靠山又在闹矛盾。
老板又去招惹了黑龙会的人,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韦正云的心情何止一个糟糕能形容。
就在韦正云试验各种表情时,陈乐道的车停在了夜未央。
一个服务员麻利地上前替陈乐道拉开车门,等陈乐道下车后,又将车给开走。
“老板...”
在服务员们恭敬的喊声中,陈乐道朝三楼走去。
“韦经理,老板来了。”
一个服务员通知韦正云。
听到这话,韦正云赶紧收起镜子,脸上露出一个刚才试验中觉得还不错的表情。
“知道了。”韦正云对外面的人答了一声。
他用手在双眼上狠狠地揉了两下,眼中很快浮现出血丝。
陈乐道推开办公室的门,章小君和陈小君一大一小正在清洁办公室。
两人抬眼看了看陈乐道,陈小君说了句“老板早”,章小君说了句“早”。
见两人在收拾,陈乐道又退了出来,朝韦正云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韦正云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处理着什么。
他头也没抬,直接问道:
“什么事?”
“忙什么呢?”陈乐道问。
韦正云抬头看来,见是陈乐道,赶紧站了起来。
“老板,我还以为是其他人呢。”韦正云解释了一句。
韦正云此刻看起来面黄眼红,眼眶青黑,嘴唇微微干裂,顶着一幅愁眉苦脸的表情,一看就知道状态不好。
陈乐道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我没事。”韦正云赶紧摇头,然后说道:
“昨天我们的刚到码头的那批雪茄和酒被抢了,我正在想是谁下的手。”
夜未央作为歌舞厅,烟酒自然是不能少的。
这一批从国外运过来的烟酒,全都是真正的高档货,为那些有钱没处花,专门来歌舞厅消遣的人的准备的。
这些东西都是能无形中提高夜未央档次的东西。
当然,韦正云并不是真在忧心这事,他只是想告诉老板。
夜未央事很多,他也很累,老板你消停点而已。
但这事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得暗示。
“被抢了,在哪里?什么时候?”陈乐道问。
“十六铺码头。”韦正云道。
“十六铺码头......那应该是斧头帮干的。”陈乐道语气颇为肯定。
十六铺码头在法华两界交界线上,是五方杂处之处。名义上是冯氏商会的地盘,但斧头帮要在那里搞事,也很容易。
“抢了就抢了,让阿昆打听下斧头帮最近在码头上有没有什么货,让丁力带人去抢回来。”
陈乐道随意说道。
丢那点烟酒对夜未央不算什么,但面子不能丢。
这种场子不找回来,下次说不定就会有其他商会打夜未央货物的主意。
韦正云对自家老板这找场子的方法略感无语,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他要说的是这个吗?
他想要告诉老板的是,我们外患还没解决,老板你消停点啊!
“昨天的事知道了吧。”陈乐道拉开椅子坐下。
“......”
老板,你为什么说的这么轻松?
你以为这是什么消小事吗?
韦正云看着自家老板,幽幽说道:“老板,那个村田诚是村田斋的亲弟弟。”
在“亲弟弟”三字上,韦正云加重了语气。
“你知道了啊,那就好,以后多注意点,要防着村田斋的报复。”
陈乐道没想到韦正云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村田诚的底细都查清楚了。
“......”
老板你还知道我们需要防着别人报复啊!
韦正云默然,他心里有太多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偏偏他又不敢教老板做事,千般话语,都只能埋在心中。
好在陈乐道这个老板是知道韦正云的,看着他愁眉不解的那张脸,陈乐道就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韦正云这心力憔悴的模样,让陈乐道心中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出声安慰道:
“村田斋我们早晚都会得罪的,甚至已经得罪了他。
上次那俩跟踪我的日本人被杀,村田斋虽然没有理由来找我们麻烦,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
就是村田诚没有这事,我们和村田斋也早就结下了仇。”
韦正云摇摇头,老板这安慰对他来说实在不给力。
老板对日本人总是特别仇视,老是抓到一个就弄死一个。
韦正云真担心哪天又让老板弄死了谁。
老板顶得住,他顶不住啊!
“老板,我们现在面对斧头帮,压力就已经不小了,现在又多了个村田斋......”韦正云语气中带着点点幽怨。
面对韦正云目光,陈乐道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
“咳咳,放心,村田斋那边,冯氏商会也会帮我们盯着。在法租界内,村田斋和斧头帮都不敢乱来的。”
陈乐道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忽悠韦正云。
韦正云整日在总经理的岗位上兢兢业业,陈乐道也不好意思忽悠他。
只能搬出冯氏商会来宽宽韦正云的心。
韦正云总管着夜未央,很多事情上,陈乐道不需要去操心,但韦正云却是丢不开的。
就比如这次的烟酒被抢事件。
这事对陈乐道来说是小事,他听了一耳朵便抛到一边去了。但韦正云作为总经理,这事他却是得费心去处理的。
韦正云幽怨的眼神看着陈乐道,不能教老板做事,他也就只能用这种眼神来表示一下抗议了。
面对韦正云那眼神,陈乐道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总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算了,你先休息休息吧,别累垮了身体,我先走了。”
陈乐道说完就起身,不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心里就得有负罪感了。
回到办公室,两个姑娘的工作已经干完了,不知是谁还贴心地为陈乐道泡了一杯咖啡放在办公桌上。
陈乐道赞许地看了两人一眼,端起咖啡啜饮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次还可以再放一块糖。”陈乐道给两人提了个建议。
然后便在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了一旁的电话。
总探长的事,陈乐道心里还记挂着。
马丁这事不搞清楚,陈乐道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拨通电话,接线员将电话接到了马龙的办公室。
陈乐道打算问问马龙关于马丁的事。
法布尔不了解马丁,但马龙或许不一样。
马龙是警务处的老人,而且还是法国人,他或许对马丁要了解一些。
电话很快接通,听出是陈乐道的声音,马龙声音立马热情起来。
昨天那事虽然让马龙被总监臭骂了一顿,但最终有惊无险,陈乐道也算是给他解决了麻烦。
没陈乐道,下面的巡捕真要闹起来,这事只怕还真不好收场。
“亨利,你又在警务处出名了,今天所有人都在谈论你。尤其是那些巡捕,他们现在都超级喜欢你。”马龙笑着说道。
“喜欢......”
“emmm……”
陈乐道总感觉这词怪怪的。
考虑到马龙是老外,陈乐道懒得说什么。
他直入主题。
“马龙,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认识马丁吗?使馆的参赞马丁。”
“马丁?
当然认识,你找马丁有事吗?”
马龙的语气很随意,听起来和马丁好像很熟悉。
陈乐道心中犹豫了下,感觉总探长的事好像没必要瞒着马龙。
马龙现在虽然代行总探长权利,但谁都知道这只能是临时代理。
处理巡捕房那些事,还得中国人来。
“我听说马丁向领事先生推荐我当总探长。”
“总探长?好事啊,这样我就不用继续管理巡捕房了!”马龙听到陈乐道的话,瞬间惊喜起来。
别人喜欢总探长的权利,但马龙只感到头疼。昨天那种事他可不想再经历了。
陈乐道拿着电话,听着欣喜马龙的语气颇感无语。
他敢打赌,马龙说的好事,肯定是对他自己说的。
“可是我并不认识马丁,他为什么会向领事先生推荐我呢。”陈乐道问出他想问的问题来。
“唔....”马龙沉吟。
很快。
他给出答案。
“我想是因为罗朗的原因吧。”马龙道。
“罗朗?这和罗朗有什么关系?”
罗朗,也就是萨尔礼,原警务处政治部的一把手,陈乐道的前任大腿。
事实上罗朗萨尔礼现在都还挂着政治部的职务,他溜回法国,并没有辞职,只是为了避一避法布尔上任的风头。
“罗朗和马丁是好朋友,你和罗朗也是好朋友,所以我想这可能是马丁向领事先生推荐你的原因。”
罗朗的朋友!!
马龙这话猛然勾起了陈乐道的记忆。
陈乐道突然想起,萨尔礼在离开上海之前,好像确实对他说过,他在领事馆有一个朋友,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那个朋友帮忙。
陈乐道恍然大悟。
对了,应该就是这样。
真相大明了。
马丁是萨尔礼的朋友,这事萨尔礼之前有说过。
只是陈乐道在抱上法布尔大腿后,就把这事慢慢给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这被遗忘了的关系,竟然在这时候给陈乐道来了一记助攻。
陈乐道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不用担心这事别人在算计他了。
同时,陈乐道在心里向远在重洋之外的萨尔礼道了句谢谢。
萨尔礼这朋友,可真是没白交啊!
第211章 到底谁更高一层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在挂断与马龙的电话后,陈乐道有了上面这番感慨。
谁能想到,一个朋友的朋友,一段被遗忘的关系,竟然会突然给出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对此,
陈乐道也只能感叹天公太作美了。
爱笑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差的。
从马龙那里得知了马丁和萨尔礼的关系。
陈乐道对天上为什么会掉下个总探长这事,心里终于有了数,不再担忧是有人在算计自己。
马云说过,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之前,对马丁推荐自己当总探长,陈乐道心中是存着防范心理的。
天知道会不会是那个马丁想坑自己。
但现在好了,陈乐道犹疑不定的内心,彻底安了下来。
心中感谢一番千万里之外的萨尔礼后,陈乐道端起桌上的那杯咖啡。
虽然这被杯咖啡糖加少了,但喝在嘴里依旧是甜蜜蜜的。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陈乐道往后靠着椅背,一手端着咖啡,一手轻轻挥着节奏。
他脸上露出幸福欢乐的笑容,就连靠在椅背上的脑袋,也轻轻摇晃出带着韵律的弧度。
办公室的两个小君看着陈乐道这诡异的样子,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陈乐道平时在她们面前,都是一幅正经样,可没露出过这种欢快神色。
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两个姑娘都是第一次见到陈乐道这种模样,心中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
不过这歌,好像还挺还挺好听的。
两人心中默默升起同样的想法。
......
放下心中担忧的陈乐道在办公室很是悠闲地放松了一会。
再次睁开眼。
两个姑娘安静地趴在桌前,双手拖着脑袋。
竟是在安静地听他哼唱歌曲。
一首从未听过的歌舞,这俩姑娘好像都挺喜欢。
“......”
“咳咳。”
看着两双大眼睛,陈乐道赶紧咳嗽几声,以此掩盖内心的慌乱。
作为夜未央大老板,竟然在两个小秘书跟前露出这种模样,陈乐道感觉自己霸道总裁的人设快要崩了。
“......那个,”陈乐道迅速收起脸上的神色。
他将空了的咖啡杯递给陈小君,陈小君赶紧接过。
在方艳云身边待久了,身上假小子属性越来越少的陈小君,有点期待老板再唱一首。
攻略老板的第一步,乖巧~=~!
章小君看着陈乐道张口说道:
“刚才那首——”
“那个......几点了。”陈乐道灵机一动,抢先说道。
“你不是戴着手表吗!”
章小君白了他一眼。
作为无产阶级的一份子,章小君可不像陈小君那样对陈乐道这个资本家言听计从。
“......”
“咚咚咚,”陈乐道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大君,我是老板,我才是老板!!”陈乐道重声强调。
平常陈乐道是不会叫章小君为大君的,因为这姑娘不喜欢被这么称呼。
但现在嘛,转移这姑娘的注意力要紧。
说话的同时,陈乐道抬了抬左手,露出袖口下的手表。
“都快十点了,怎么过得这么快!”陈乐道嘴里嘟囔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恰巧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韦正云从外面进来。
“老板,刚才还有个事忘了说了。”韦正云一进来就说道。
陈乐道招呼韦正云坐下。
韦正云特地跑过来,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
陈乐道顺势又坐回了椅子。
章小君识趣地离开了办公桌。
章小君虽然有时会呛陈乐道两句,但那都是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就比如刚才的时间问题。
这姑娘虽然傻,但有时候还是知道自己该干啥的。
“老板,阿昆那里收到了些关于斧头帮内部的消息。”韦正云道。
阿昆自从被陈乐道安排出去搞情报之后,便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隔了这么一段时间,他那里总算出了点成绩。
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无用的,阿昆各方面能力都一般,但当他收起那股无畏的嚣张,在交狐朋狗友这件事上,他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斧头帮内部的消息?说说看。”陈乐道来了几分兴趣。
不仅是对斧头帮的消息感兴趣,同时也是对阿昆能搞到什么消息感兴趣。
如果真搞到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那在阿昆身上的投资就没白费。
投资阿昆,是陈乐道矮个子里挑将军,无奈之下的选择。
但即使这样,陈乐道也还是抱有几分期待。
见老板对这事似乎很重视,韦正云摆正脸色,赶紧说道:
“斧头帮的帮主林子荣膝下无子无女,在他之后没人能接手斧头帮。
前段时间林子荣在斧头帮宣布了选拔下一任帮主的事情。
林子荣说了,只要谁能拿下夜未央,杀了老板你,那谁就是下一任帮主。
现在斧头帮内最有能力争夺帮主之位的人是林子荣的两个义子,郑虎和宋文鸿。”
说到这,韦正云的眉头又一次不可避免的皱起了几分。
斧头帮用老板的人头来作为选拔下一任帮主的条件,这招可有点狠。
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亡命徒,在没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没人愿意来招惹夜未央。
但当有了足够的利益时,就说不好会有多少亡命之徒想要借陈乐道的脑袋来上位了。
林子荣给出的选帮主的条件里,可没有哪一条说了要限定在哪些人之内。
用命来博一个出头的机会,这在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这么干。
林子荣说的条件里虽然包括了要打垮夜未央,这不是杀了陈乐道就能做到的事。
但冯敬尧说过,有些人的眼睛,在看到巨大的利益后,往往就已经瞎了。
即使知道是那么回事,但往往还是会有人想去赌一把。
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倾家荡产的赌徒了。
“老板,有了帮主的位置做诱惑,只怕会有不少人因此和我们夜未央作对的。
尤其是郑虎和宋文鸿,这两人都是斧头帮帮主最有利的争夺者。他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韦正云忧心忡忡,现在这场面,他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尤其是老板现在还得罪了日本人。
“用我的人头来选帮主吗。”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
自己这是被悬赏了吗!
陈乐道还真没想过自己的脑袋有朝一日会这么值钱。
“他们不仅不会无动于衷,只怕现在还已经采取了行动!”陈乐道微眯起眼睛,对韦正云说道。
他想起了那两个还被关着的斧头帮伙计之前的招供。
那两人说他们袭击他的事是三爷宋文鸿安排的,并且一旦事情失败,就要将事情栽赃到郑虎身上。
之前陈乐道对这事拿不准。
但现在和阿昆送来的这个消息一对比,他心中却是有点了然了。
那次的袭击,如果真杀了自己,那对幕后之人自然是好事。
而如果行动失败,幕后之人也大可以将事情栽赃到他的对头身上。
自己被袭击,必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知道袭击自己的人是谁,难道自己还能不报复回去?
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略微感叹。
策划那次袭击的人,还真是有着一手好算计啊!
只怕自己就是不带那两个活口回来,那幕后之人也会用另外的方式来告诉自己安排那次的袭击的人是郑虎的。
和郑虎利益冲突最大的是宋文鸿,一旦自己和郑虎拼个两败俱伤,那宋文鸿到时候就可以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幕后之人就是宋文鸿吗?!
陈乐道皱着眉头,心中自问自答。
照现在这情形来看,安排那次的袭杀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宋文鸿了!
韦正云对陈乐道的话有几分不解,不过陈乐道也没打算解释。
陈乐道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算计。
“正云,你用我的名义去联系郑虎,就说我想和他见一面。”
“见郑虎?”韦正云瞪大眼睛。
“老板,现在去见郑虎,这不是——”
陈乐道摆手打断韦正云的话。
“见面的地方安排在公共租界,这样我们不用担心斧头帮耍手段,郑虎也不会担心我们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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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板,就算是在公共租界,你去见郑虎也有风险啊!
公共租界虽然不是斧头帮的地盘,但斧头帮势大,谁知道顾氏商会会不会暗地里帮郑虎。”
韦正云还是觉得不妥,司马迁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老板作为夜未央的支柱,怎么能随意涉险。
陈乐道此刻却是笑了。
他起身走到韦正云后面,拍了拍韦正云的肩膀。
“你真以为我杀村田诚,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吗!”陈乐道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他又为自己打死村田诚找到了一条合理的理由。
“你只知道我昨天打死的村田诚是村田斋的弟弟,但你知道村田斋纠缠的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吗!”陈乐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韦正云当然没去调查顾菁菁的身。
在知道陈乐道打死一个日本人后,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日本人身上,哪还会去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韦正云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那女孩是谁,他怎么知道。
而且这重要吗?
难不成那女孩又是另一个老板娘?
“她是顾氏商会老板顾竹丰的女儿。你真以为我会毫无理由地去随意杀一个日本人不成?
我虽然不喜欢日本人,但一些起码的判断我还是有的,杀村田诚之前,我又岂会一点考量都没有。”
陈乐道摆出一幅我早有算计的模样。
韦正云看得将信将疑,章小君看得嗤之以鼻,陈小君觉得老板好厉害。
事实上陈乐道当时虽然已经猜出顾氏姐弟的身份,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利用。
只是单纯觉得杀了那个日本人不会亏而已。
不过现在嘛,陈乐道不介意借这事来丰富一下自己“高伟正”的形象。
韦正云的眼神在稍加思量后果断有了变化。
毕竟辣个男人说过:
该配合你的演出,我不会视而不见。
那姑娘竟然是顾氏商会的大小姐吗!!
原来老板杀村田诚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今天这事了吗!!
如此算计,着实可怕。
不愧是我韦正云的老板!
韦正云心中对老板杀了村田诚的那点埋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他心中甚至还生出了些许骄傲的情绪。
我,韦正云,有这样的老板!!
我骄傲!!
韦正云选择性忘记了陈乐道是刚刚才知道斧头帮消息,是刚刚才决定要和郑虎见面的事。
别人都以为韦正云站在第一层,却是不知道他已经站在了第五层。
村田诚死都死了,为这事埋怨老板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老板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失误,那当手下的,当然是努力配合了。
我,打工皇帝韦正云,职场第一人!!
我骄傲!!
陈乐道眼角余光发现了韦正云的神色变化,心中感到甚是满意。
算这家伙聪明!
韦正云的神色变化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那么熟悉,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实的。
陈乐道又怎会不知韦正云此刻这表现是在拍自己马屁呢?
韦正云以为陈乐道在第四层,自己在第五层。
却是不知道陈乐道其实早已看穿他的那点小心思。
呵呵,扑街,我可在第六层啊!
这种事,我心照,你不宣,皆大欢喜。
陈乐道又怎会揭穿韦正云的马屁,让两人都尴尬呢。
“所以,安排人去和郑虎联系吧,我和他在公共租界见一面。
在公共租界,顾氏商会要是不想名誉扫地,他们就不会让我出事。”
陈乐道踱步到窗口,抽出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看着窗外街道的车水马龙,陈乐道感觉自己这一刻在别人眼中肯定贼有范。
“可是,老板,你去见郑虎做什么,他现在又做不了斧头帮的主。”
韦正云看着陈乐道,一边说,心里一边想着:
老板站在窗户前,还一手插兜,一手夹烟,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特有范,觉得自己特帅吧!
韦正云表面上是疑惑神色,实际上在疑惑表情的遮掩之下,他的嘴角早已露出笑容。
第六层?
呵呵,高处不胜寒啊,老板!!
“做什么?”
陈乐道笑了笑。
“当然是去......”
...待续...
PS:敲下211三个数字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第212章 上海滩最幸福美满的一家
迅哥曾说过一句话——最痛苦的,莫过于亲人横死;最悲惨的,莫过于痛失手足。
村田武馆,平日这个时候都是高喝声不绝,正是练武的时候。
但今天,却是安静异常。
整个村田武馆,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四周听不见一丝响动。
此刻在武馆某处,内是灵堂装饰,武馆内所有人都聚在这里,集体着黑色和服,脸上全是肃穆之色。
村田斋跪坐在众人前方,背对着众人。
他脸色低沉,两条眉毛紧紧绷着,就连鼻子下的那一小撮卫生胡都如钢针般竖了起来。
只有在眉尖处,才缠绕着那么一丝掩饰不了的悲伤。
整张脸如弓弦般紧紧绷着,彰显着村田斋此时的心情。
在村田斋前方,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盖是揭开的,内里躺着一个了无生机的人。
这人自然是让陈乐道一枪打死的村田诚。
法布尔和日本使馆一番交涉后,在法布尔的强势下,日本人退了一步,法布尔也就将村田诚的遗体交还给了日本使馆。
村田诚的尸体,是使馆的人亲自送到村田武馆来的。
不仅是送遗体回来,同时也是为了警告村田斋,不要轻举妄动。
村田斋的底细那些使馆的人很清楚,亲弟弟死了,谁都不知道村田斋会作何反应。
这次法租界那边占着理,并且态度异常强势。日本使馆这边反倒是退缩了。
帝国所图甚大,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法国人交恶。别说只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村田斋,就是领事被揍了,那也得忍着。
村田斋跪坐在前方,后面之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过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馆主,村田君死在那个中国人手里,我们不去为他报仇吗!”人群中有人愤怒出声。
这人倒不见得是和村田诚关系有多好,他只是见不得一个中国人杀了他们日本人而已。
这些支那人竟敢如此嚣张!
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此人话一出,顿时得到众人响应。
灵堂内群情激奋起来,所有人都在囔囔着要去给村田诚报仇。
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子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山本秀中跪坐在村田斋身后,看着身旁众人的反应,他呐呐地跟着举起拳头,有心景从。
嘴唇微动,但瞧着前方不动如富士山的背影,还是没敢吼出声来。
离得太近,容易被当成出头鸟打。
山本秀中可不傻,馆主向来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起哄。
虽然现在这是在闹腾着要给馆主的弟弟报仇,但万一馆主另有考量,自己这一吼出声,岂不是立马就得被当成初出头鸟打!
山本秀中想了想,干脆把挥出的拳头都收了回来,老老实实跪坐在村田斋身后。
看了馆主推荐的那些侦探书,知道了什么叫做演绎法,山本秀中感觉自己脑子都好用了许多。
在吵闹的起哄声中,村田斋不动如富士山的背影有了动静。
只见村田斋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他久久没有动作。
不是在装逼,他只是脚麻了。
过了一会儿。
村田斋依旧背对众人,低沉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中。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武馆内,谁也不许出去惹麻烦,更不准去法租界闹事。”村田斋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他的脸色此刻已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中压抑的怒气,甚至都让他感觉不到脚麻的感觉。
但为帝国大计出发,他只能暂时将自己的仇恨隐藏心中。
他身后这些人只是为村田诚的死感到不忿,只有他,才是真正为村田诚本身的死感到愤怒和悲伤。
又是陈乐道!
又是这个该死的陈乐道!!
早先对陈乐道的兴趣,此刻已尽数化为了仇恨。
村田斋迈步走到棺材旁边。
村田诚安静地躺在里面,身着一身白色丧服,脸上还有着紫黑的尸斑。
据说,这是在生前被殴打所致。
村田诚的额头上还戴着一条白色抹额,抹额中间是一块圆形的玉片,遮挡住了眉心的那个枪眼。
村田斋低下头,伸手在村田诚的脸上摸了摸。
他嘴角露出一抹温柔中带着森冷之色的笑容。
“诚,哥哥会给你报仇的。
那个女人,哥哥也会让她下去陪你的。”
......
“呵呵,夜未央那小子想要和我见上一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郑虎和他三个兄弟坐在一起,说出陈乐道要约见他的事情来。
“大哥,那小子见你做什么?他不会是想使坏吧!”
“约在公共租界和我见面,看那样子,应该确实是想我和见上一面。”郑虎摇头说道。
若是想使坏,就不会约在公共租界见面了。
“大哥,你要不要去见?
那小子见你能做什么?不会是被上次老三的那次截杀吓破胆了吧。”又有人说道。
“见啊,去见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郑虎笑着说道。
“至于他想做什么,去见见不就知道了吗,我也想知道那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吓破胆不至于,那小子还没这么不中用。”
......
翌日,公馆租界,顾公馆内。
顾氏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用着早点。
分别有:顾竹丰,顾夫人,顾菁菁以及不重要的顾海棠。
上海滩三大亨,顾家是最幸福的,家庭幸福美满,堪称模范家庭。
顾竹丰在上海滩名流圈里,是有名的模范丈夫。
比起冯敬尧和林子荣,顾竹丰的小日子过得堪称幸福至极。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除了儿子不那么争气外,顾竹丰堪称人生赢家。
但顾竹丰比两人好,也不是没理由的。
顾竹丰虽然也在三大亨之内,但他早早地就开始让顾氏商会转型,顾氏商会,如今几乎可以算是真正的商会了。
而不是像冯氏商会那样挂羊头卖狗肉。名为商会,实则也脱不了帮会的影子。
顾竹丰做事不像冯敬尧和林子荣那般心狠手辣,因此真正结下死仇的仇家也少。
或许和顾竹丰曾经念过书有关。顾竹丰虽然也干过不光彩的事,但往往都会给人一条活路。
不把人往死路绝路上逼,他会让人心有牵挂,因此也就少了许多敢舍弃一切来和他作对的人。
如今而言,顾竹丰是三大亨中最低调,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就在一家人用餐之时,餐厅外走来一人。
“老爷,瑞祥大酒楼今天来了很多生面孔,查明是夜未央和斧头帮的人,说是夜未央的老板和斧头帮的大爷郑虎要在瑞祥酒楼见面。”
顾竹丰手里正拿着报纸看着,来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听到“夜未央”三字,顾竹丰眉毛不由抬了抬,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属实吗?”
“属实,是安排在郑虎手下的伙计传来的消息。”
顾竹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爸,又出啥事了?我听到了斧头帮,难道斧头帮来租界捣乱了?要不要我去解决这事?”顾海棠好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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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耳朵尖。”顾竹丰白了儿子一眼,答非所问,他摇了摇头。
“是夜未央的陈乐道和斧头帮的郑虎要在瑞祥大酒楼见面。”
“陈乐道!”
听到这名字,顾海洋脸上笑容顿时消失。
现在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会想到自己在车上出糗的一幕。
听到陈乐道的名字,顾菁菁也来了点兴趣,不过她没着急说话。
顾菁菁和顾海棠都很聪明,知道这时候一说话,就容易把爸爸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陈乐道,就是昨天在巡捕房帮了菁菁的那人吧?”顾夫人听到这名字来了兴趣。
顾竹丰点头。
“那我们请他来家里坐坐吧,他帮了我们菁菁那么大忙,我们总不能没点表示吧。”
“还有啊,你不是老说这个陈乐道年轻有为吗。
菁菁也不小了,正好把这陈乐道带回来看看。
他和菁菁也算有缘,你也对他满意,要是合适,说不定还能解决了菁菁的终身大事呢。”
顾夫人有着大多母亲有的特点。
对找女婿这事,顾夫人是十分上心的。
“我不同意!!!”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顾菁菁和顾海棠姐弟俩此刻前所有的默契。
顾竹丰正要说话,就让两人这突然的话给弄得一愣。
他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陈乐道是冯敬尧看中的人,早就有传言说冯敬尧要招这个人为女婿。”顾竹丰摇着头,话语中带着点可惜。
他这话是对顾夫人说的。
但他自己也感到可惜。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人品靠得过,那就算是长得歪了点,他也能接受其当自己女婿的。
顾竹丰看向自己女儿,不禁有点头疼。
这姑娘都二十多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龄。
之前在欧洲留学,那还有借口,但现在,这丫头都回来一年多了,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年轻人,硬是没一个看得上的。
顾竹丰一儿一女,儿子纨绔,女儿能力倒是不错,在欧洲留学,不仅见识广,还学来一身的知识。
可就是太有见识了,以至于他找来的好些人这姑娘都看不上。
有文化,有家世,人品得不错,长得还得周正,这样人才哪有那么多嘛!!
父女俩,你瞧的上的我瞧不上,我瞧得上的你瞧不上。真是伤脑筋。
顾菁菁安静地喝着牛奶,万万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这话题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来。
她无辜脸。
“你还不同意,你就是同意,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顾竹丰抱怨。
对这个女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去欧洲逛了一圈后,啥都好,就是太有主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丫头这儿根本不好使。
顾竹丰和顾夫人都不是那种喜欢强迫孩子的人,所以现在一儿一女变成了一个剩女,一个渣男。
顾夫人听了顾竹丰那话,瞪了眼顾竹丰,颇为不满地说道:
“冯敬尧看中的女婿又怎样,难道还就不能别人也看中了!
咱们菁菁又不比冯家那丫头差,谁抢的过来才是谁的!!”
原本安静有气质的顾夫人突然间霸气了起来。
顾竹丰嘴角抽了抽,却是没敢说出反对的话来。
顾竹丰家庭能美满,顾夫人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至少在第三者这方面,就是借顾竹丰个胆,他也不敢乱搞。
顾菁菁同情地看了老爸一眼。
可怜的爸爸哟。
见老妈有把目光往自己这边转的趋势,顾菁菁来不及兔死狐悲,她赶紧出声道:
“爸,他们来公共租界见面做什么?”顾菁菁赶紧转移话题。
让老妈念叨起来,家里可没人能救得了她。
“管他们呢,只要不关我们的事,他们爱去哪儿见面去哪儿见面。”顾竹丰随意说道。
“......”
顾菁菁无语。
老爸,这话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该说出来的吗?
“爸,你不派人去看看?
他昨天毕竟帮了我,要是斧头帮的人在公共租界对他做了什么,你的脸上也不好看吧。”顾菁菁说道。
“帮他做什么啊,那家伙能得很,就是应该让他吃吃亏!!”顾海棠在一边恶狠狠道,像一条发脾气的哈士奇。
顾竹丰突然大眼一瞪。
“你既然知道人家能得很,那你怎么不知道跟人家学学!!”
看着这不争气的儿子,顾竹丰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蛋小子。
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不干一点正事。
顾海棠见老爸火了赶紧埋头干饭,再不敢插一言。
老爸拿老妈和老姐没办法,但对付自己,那向来是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子的。
这个家里,他根本没有人权。
教训完儿子,顾竹丰这才看向女儿。
“菁菁啊,我觉得你妈妈说得对。
咱们也不怕冯敬尧,他看中的女婿又怎样!
你要是觉得还行,咱们也可以试着抢过来。”
女儿老大不小,再过几年可就三十了,这年头哪有三十岁还没嫁人的姑娘。
顾竹丰虽然是上海滩大亨,但同样也愁着女儿的终身大事。
见老妈和老爸都双眼放光地看着自己,顾菁菁顿时大感不妙。
...待续...
第213章 瑞祥酒楼,外白渡桥
“咚咚咚~~”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进。”
陈乐道声音过后,韦正云从外面推门而进。
“老板,人都安排好了了,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发了。”韦正云进门便道。
陈乐道听完点了点头,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和郑虎约在哪儿见面?”
陈乐道接过章小君递过来的白色围巾,将其挂在脖子上,同时对韦正云道。
“我和他约在瑞祥大酒楼见面,昨天我已经提前派人去那里盯着了,刚才又确认了一遍,没有问题。”
韦正云一丝不苟,虽然昨天老板的那翻话宽了他的心。
但这毕竟是去见仇家,老板才遭对方刺杀没多久,韦正云力求小心不犯错。
韦正云这认真负责的态度让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迅哥毕竟说过:认真的人,大大的好!
伸手接过陈小君殷勤递来的帽子,戴在头上,将他的背头压得严严实实。
“怎么样?还不错吧?”陈乐道对两个小君说,话中满是自信。
他穿着一身大风衣,脖上挂着一条白围巾,头戴一顶黑色宽檐礼帽。
最经典的服装搭配,终于还是让他搬了出来。
章小君后退两步,用挑剔地目光在陈乐道身上上下打量。
她很想挑出那么几处有瑕疵的地方,以此打击陈乐道这谜一般的自信。
但即使她的目光再挑剔,此刻却也是说不出哪儿不好来,反倒是看着看着,把自己给看脸热了。
陈乐道见状哈哈大笑。
“那就走吧,再去会一会这个斧头帮的大爷。”
陈乐道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身后两个小君亦步亦趋地跟着。
韦正云跟着走到了夜未央大门外。
夜未央外的大街上,六辆汽车等着这里,每两车外都站着四五人。
这些都是将要随着陈乐道一起去瑞祥大酒楼的人。
遭遇了上次意外,陈乐道如今行事更是谨慎。
人力有时穷,还是多带点护卫的好。
装逼那是给别人看,小命可是自己的。
“老板。”
袁黑宝见陈乐道四人从楼上下来,赶紧快步上前。
陈乐道对袁黑宝点了点头。
“那两个人都带着的吧?”
“都带着的,两个人,分坐两辆车,由所在车辆的兄弟看着。”袁黑宝回道。
因为丁力和阿昆的离开,袁黑宝得已在韦正云手下崭露头角。
经历上次的事,袁黑宝给陈乐道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虽然袁黑宝中途出了个不小的错,但陈乐道更看重的是袁黑宝的衷心。
现在袁黑宝在夜未央歌舞厅已经成了韦正云的头号大将。
“行,那就出发吧!”陈乐道挥手下令。
所有人都麻利地上了车。
陈乐道的专属小汽车前,王六穿着一身屎黄色西装,已经替陈乐道拉开了车门。
王六在夜未央是被称作“六哥”的人物,和丁力韦正云几人是一个等级的。
丁力他们现在在夜未央都算是位高权重,但王六却始终开开心心地当着陈乐道的司机兼保镖。
他乐在其中,陈乐道也就由着他。
目送车队离开,韦正云朝手下服务员吩咐了一句“有任何消息都要立刻通知他”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
公共租界,瑞祥大酒楼。
平日人声鼎沸的瑞祥大酒楼今天却是格外的安静,不少行人路过时,都会好奇地往酒楼看上一两眼。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
难道酒楼的老板也被人砍死了不成?
不过很快,行人的疑问就得到了解惑。
一共七辆车,前前后后地在酒楼外呈“一”字停下。
车上走下来一水身穿灰色衣服的大汉,这些大汉皆是面容硬朗阳刚之人,腰间都是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招惹之人。
眼尖之人,见到这些大汉袖口下露出的青绿色纹身,都是识趣地快步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身穿灰衣,手绣青绿色斧头纹身,处了斧头帮之人,还有谁敢如此做!
随着车队的到来,酒楼快速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之人身穿蓝色西装,脸上洋溢着见到亲爹似的笑容。
只见他快步走到车队前方,见着车上的正主下来后,他脸上笑容再次灿烂三分。
“虎爷光临小店,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穿西装之人嘴里说着一溜的生意话。
他脸上的笑容让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都会诧异他的亲爹是不是太年轻了。
郑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夜未央的人到了没?”他淡声问道。
“还没呢,陈先生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安排好了,要不虎爷你们先进去坐坐?喝口热酒暖暖身子??”经理脸上堆满笑容,神色谦卑地说道。
这些个大爷他谁都得罪不起,偏偏这些人还都讲究个排场面子啥的,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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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那姓陈的啥意思!
是他要见你,居然还让我们在这儿等他!”
郑虎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斧头帮六爷大声囔囔道,言语间颇为不满。
经理不敢言语,只能在旁边当着小透明。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就更是如此了。
经理都不敢不说话,他可不会找存在感的上去拍马屁。
在上海滩,那些不长眼的人,都早已经成了黄浦江里的浮尸。
郑虎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没事,等就等吧,看看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说完郑虎看向经理,意趣盎然道:
“我听说你们瑞祥有最好的绍兴黄酒?”
见郑虎面带笑容,没有丝毫怒色的样子,经理心中大为庆幸。
他就担心这些神仙打架,殃及他们瑞祥这条小鱼。
虽然昨天他已经去见过顾先生,对方让他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直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看着眼前这些气势汹汹的斧头帮之人,他的心又哪是顾先生那一两句话就能真安下来的。
此刻见郑虎似乎挺好说话,经理那颗跳得飞快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有有有,不敢瞒虎爷,我们前不久刚收到三坛二十年的陈年老花雕,肯定能让虎爷您满意。”
十年花雕就已经很是难得,此刻一听竟然有二十年的陈年老花雕,郑虎眼见一亮。
就连他身后脸上本带着不满之色的老六,此刻一听这话,都是面露馋色。
他们不馋别的,但这绍兴黄酒,尤其还是二十年的花雕,却是着实撞在了他们的小心肝上。
就在经理引着郑虎等人往酒楼里去之时,陈乐道一行人的车队进入了公共租界辖区。
“你为什么要来见这个斧头帮的人?”
车上,章小君坐在陈乐道旁边,她脸上带着点好奇之色。
陈乐道侧头看向她,见她眼中写着好奇二字,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想知道吗?”
虽然觉得陈乐道这模样很是欠揍,但章小君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姐夫同志交给她的任务。
“呵呵,秘密。”
陈乐道说完便回头,再不去看章小君那恨不得咬他一口的表情。
有种你咬我啊!!
另一边,顾公馆,顾家人都坐在客厅内。
不是吃饭时间,一家人难得这么齐的坐在一起。
顾菁菁手中拿着本书瞧着,顾海棠无聊的紧,把脑袋朝姐的书本上凑了过去。
入目的全是看不懂一二三的字符。
顾海棠只觉脑仁都在抗拒这些诅咒一般的字符,赶紧撤走了脑袋。
“爸,要不我去瑞祥酒楼看看?说不定他们在憋什么坏呢。”顾海棠对父亲说道。
顾竹丰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你去看个屁!
顾竹丰没说话,但他就是这类似的想法,可能要稍稍文雅一点。
“菁菁,你去一趟瑞祥酒楼,等他们谈完散了后,请陈乐道来咱们家做客。上次他帮了你,我们总不能装作不知道。”顾竹丰道。
顾菁菁放下手中的书,她心中有点不愿。
陈乐道一来,老妈和老爸肯定又少不了要谈婚论嫁。
她又不是恨嫁女。
慌什么吗!
但陈乐道帮了她那么大一忙,这么做确实才能不失礼数,在老妈的火眼金睛下,顾菁菁无奈答应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书,走上楼去换衣服了。
见老姐走了,只剩自己一人面对老爸老妈,顾海棠有点慌。
这像极了他以前被爹妈混合双打的场面。
感觉气氛太过安静。
顾海棠转了转眼珠。
作为家里地位最低的人,他很想对邀请陈乐道做客一事发表点反对意见,但举了举手没得到响应后,他还是放弃了提意见的想法。
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人权。
很快,一座钢铁大桥的身影出现在了陈乐道的视野中。
苏州河,外白渡桥,到了。
外白渡桥是上海滩的一大标志,许多有关民国上海的电影中,都会出现这座桥的身影。
比如《情深深雨濛濛》。
第一代外白渡桥名为威尔斯桥,是座木桥,华人过桥需要付费
第二代因为在威尔斯桥近侧,毗邻外滩公园,因此定名为公园桥,同样是木桥。
但从这里开始,华人过桥不再收费,“白渡”二字也因此而产生,遂被称为外白渡桥。
现在这座桥是第三代,拆除旧桥后建造的全新钢架桥,桥上铺设有电车轨道,于1907年竣工。
至于第四代桥,这里不提,那已经是下一个世纪08年时候的事了,这座三代桥还会存在近八十年,寿命近乎一百年。
虽然陈乐道从没来过这里,但他对这座桥记忆犹深。
当然,这不是因为未来会有个叫依萍的虚拟人物会从这座桥一跃而下。
而是陈乐道清楚记得,在晓明哥的《新上海滩》中:
天上飘着雪,强哥和程程两人并肩漫步在大桥上,程程走在强哥左侧,而强哥,他是用右手撑的伞。
注意,是右手!!!
放在未来,强哥也逃不了钢铁直男的标签。
陈乐道一行人的车队没有往外白渡桥上开,瑞祥大酒楼,就在苏州河的这一岸。
很快,车队便停在了瑞祥大酒楼前。
在他们对面,同样停着一串的车。
“看来,他们比我们还要先到一步。”下车后,陈乐道看着对面笑道。
章小君故意落在陈乐道身后,她下车后视线就在左移右摇。
终于,她看到了在离他们位置不远的一条岸边长条椅,长条椅上坐着一人。
这人带着一顶鸭舌帽,手上拿着一张报纸,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色围巾。
对过了眼神,确认是对的人。
章小君在看到他后,便不动身色地移开了目光。
那是自己人。
因为陈乐道的很多行为,组织上认为有很大希望能将他争取到红色阵营中。
一旦成功,陈乐道将会极大地壮大组织在上海滩的力量。
因此现在组织对陈乐道这个人很重视,绝对不能让他出意外。
因此姐夫在听她说了陈乐道今天要和斧头帮的郑虎在这里见面后,特地安排了组织的人在周围盯着。
要保证陈乐道的安全,绝对不能让他出意外。
在看到人后,章小军顿时安心几分,目光不再乱看,老老实实跟在陈乐道旁边。
一旦有异常,她就是陈乐道的第一道的保护线。
酒楼大门打开,穿蓝色西装的经理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熟练地走到陈乐道跟前,脸上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陈先生,你宴请的宾客已经到了。”经理上前同样神色谦卑地说道。
虽然面前这人很年轻很和善,但他可不敢真拿此人当年轻人看。
听说这人在和斧头帮闹矛盾。
能和斧头帮闹矛盾,并且现在还活着的人,那能是一般人吗!
“哦,是吗,那前面带路吧,”陈乐道没有跟这个经理客气。
来了上海滩大半年,陈乐道已经习惯了自己上层社会之人的身份。
“好的,陈先生这边请。”经理微微弯着腰,右手伸向大门方向,做出邀请状。
同样是经理,但这个经理和韦正云那个经理,地位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黑宝,把两个人带上。”陈乐道对袁黑宝吩咐一声。
袁黑宝应了一声“是”,朝后面的几个黑西装挥手示意。
那俩俘虏左右为男,被几个西装大汉架着跟在陈乐道后边。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瑞祥大酒楼。
第214章 你越生气,我越高兴
跟在酒楼经理后面,一行人进了酒楼,陈乐道很快便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郑虎和他的小老弟坐在一张圆桌旁,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灰衣大汉。
这不是陈乐道进酒楼后第一次看到这些灰衣大汉。
这些人是郑虎的保镖护卫,陈乐道在酒楼其他地方见到了好几个,他们专心地干着保镖的工作。
陈乐道注意力没在这些人身上停留。
这些灰衣大汉看着挺猛,但他更相信自己手下那些忠诚的服务员。
他们不输给任何人。
真要干起来,陈乐道相信这些灰衣大汉不够看。
事实上陈乐道不知的是,他眼中这些穿黑西装的可爱且忠诚的服务员。
在那些被夜未央教训过的人眼中,这群人都是西装暴徒。
一群穿着知识分子的衣服,行着粗糙暴力手段的西装暴徒。
言归正传。
陈乐道走上了瑞祥大酒楼三楼,三楼全是包厢,全都是供给那些富绅名流的。
其中一个包厢内,陈乐道见到了上述描写的场面。
郑虎和他的小老弟正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没有什么大鱼大肉,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有三坛子酒和几碟下酒菜。
隔着老远,陈乐道便闻到了浓浓的酒香。
鲁迅先生说过:酒香不怕巷子深。
陈乐道此刻对这话又多了几分了解。
郑虎和他的小老弟你一杯,我一杯,两人喝得正欢,直接将他们在等人的事都给抛到了一边。
上海滩只有别人等他们,哪有他们等人的道理。
但此刻他们忘了这事。
鲁迅先生说过:何以解忧,唯有花雕,二十许陈年老花雕尤好!
陈乐道认识郑虎,但对郑虎旁边这位小老弟,他心里就有点迷糊了。
好在陈乐道有两个勉强靠谱的秘书。
见陈乐道疑惑地盯着那个小老弟看了两眼,章小君上前凑到他耳边为他解惑。
“那个是林子荣的第六个义子,和郑虎是一派的。”
既然和斧头帮作对,夜未央又岂会连斧头帮的这点人事信息都不知道。
作为陈乐道秘书,陈乐道懒得去记的事,章小君都自告奋勇地帮他记了下来。
陈乐道点点头,两步上前,拉开两人对面的椅子,同样在圆桌旁坐下。
两人刚才无视陈乐道,是想给陈乐道一点下马威,但显然,一丁点作用都没有。
郑虎这时候抬起来头看向陈乐道,他手里还端着倒好的酒。
郑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乐道,目光粗暴,像是在看一个脱光光的姑娘。
若是换个胆气不足的人,和郑虎这一对视,只怕气势便会先弱上三分。
陈乐道直面郑虎目光,甚至脸上还露出点灿烂的笑容。
他笑得像甜瓜。
郑虎心里冒出这荒唐的想法来。
配合陈乐道那张能让堪折花主动送上门的脸,这冬日下的屋内都似乎充满了阳光。
郑虎赶紧摇头,将那不靠谱的想法甩到了脑瓜子外。
“小子,你懂不懂规矩?你求见我大哥,既然迟到了,就得自罚三杯认罪。”
老六猛拍一下桌子,瞪着眼大声囔道。
郑虎手中酒杯里的酒都被震得洒了几滴出去。
郑虎默默看了小老弟一眼。
“求见?”陈乐道笑了。
这小老弟真是会说话就应该说多点,免得哪天没机会了。
这小老弟是郑虎小老弟,年龄却是比陈乐道大很多。
不过陈乐道也喜欢在心里叫他小老弟。
这种龙套,不配让他记住名字。
“我是来救你们的,谈何求见?”陈乐道摇头轻笑,笑容中带着种淡定。
陈乐道这一刻,竟是感觉自己似乎在演三国。
三国那些个谋士,见面不就喜欢说:我是来救你个龟孙的吗!
小老弟听到陈乐道这话顿时哈哈大笑。
他都怀疑喝酒的不是自己了。
但凡没喝二两马尿,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笑完,小老弟脸色便冷了下来。
虽然这里的酒确实不错,但这也不是陈乐道就能在这里大放厥词的理由。
他们来这,可不是听这毛头小子吹牛逼的。
“小子,少他妈在这儿给老子胡扯,老子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瞎扯淡,你要是不想躺着从这里出去,就他妈痛快点!!”
老六火了,他本就没什么文化,说起话来跟骂街没什么两样。
他直接掏出他的黑黢黢的大枪拍在桌子上,而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那些灰衣汉子也都纷纷效仿,掏出了自己黑黢黢的大枪,目光冷冰冰地看着陈乐道几人。
要拼刺刀吗?!
当然不是,手枪没有刺刀,只能开枪猛射。
他们的大枪比夜未央众人的枪要长几公分,因为他们用的是盒子炮!
只是他们这盒子炮不知有多久没擦枪油保养过了,看着就知道都是些老枪,只怕都不中用了,和夜未央的年轻好枪有着明显的差距。
几乎在老六掏枪的同一时间,夜未央这边众人的动作同样飞快。
站在陈乐道身后的陈小君和那些黑西装都是齐刷刷的掏出了自己的短枪。
和盒子炮比,m1911确实短一些,但它们却短小精悍。
双方持枪对峙,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陈乐道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看着对面指着自己的枪口,朝身后挥了挥手,让众人把枪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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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不合适。
“郑老大,既然大家都坐在这里,就没必要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手段了。”
对方一见面便来这一出,不过是想给陈乐道一个下马威,借而在下面的谈话中占据主动而已。
陈乐道为什么约见他们,他们不得而知,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让自己掌握主动权,总是好处多多的。
郑虎将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挥手让众人收起自己的枪。
这一杆杆老枪,和对面比起来丢人,除了大些,一无是处。
同时,郑虎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陈乐道身后那些黑西装手中的枪上转了转。
看着就短小精悍。
果然是真的,夜未央的人用的全都是先进的美国货。
郑虎心中道。
他心中更加坚信夜未央有三百把汤普森冲锋枪的事。
“我是叫你陈老板,还是叫你陈巡长好。”郑虎眯眼看着陈乐道。
虽然现在不是在夜未央,但郑虎还是感觉面前这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玄之又玄,没有任何依据。就是一种简简单单的感觉。
陈乐道轻笑,“都可以,事实上叫我什么的都有。”
当然,没有叫他爸爸的。
“陈老板,咱们也别绕弯子了,我们的关系也没到可以一起喝酒的地步。
直说吧,你见我什么事。”
郑虎开门见山。
他确实好奇陈乐道见他想做什么,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不是因为陈乐道在上海滩的名气很大,让他对陈乐道有些好奇。那郑虎是不可能来见陈乐道的。
斧头帮的大爷,在上海滩也不是谁想约见就能约见的。
“好,郑老大这么爽快,那我就直说了。”陈乐道笑着,他喜欢郑虎这种直进直出的脾气。
郑虎长得虽然和他旁边那小弟一样五大三粗的,但比起小老弟来,郑虎还是更具几分老大的气质。
不像小老弟那样说话跟骂街一般。
“把那两人带进来。”陈乐道对站在他身后的的袁黑宝。
袁黑宝点头应是,转身出了包房。
那两人那惨兮兮的模样,当然不适合直接带进包房来了。
因为陈乐道的命令,两人虽然得以苟延残喘,没有成为黄埔江的里一具浮尸,但过得同样也不舒服。
袁黑宝一直没放弃对两人的拷问,试图从两人嘴里翘出点什么大秘密来。
这段时间,两人除了实在想不起的第十八辈祖宗,前面的十七辈祖宗他们都已经完完整整地交代了出来。
因为鲁迅先生有过一句名言:好了伤疤忘了疼。
因此袁黑宝一直都让两人维持着新伤,让他们不至于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着被四个黑西装架着拖进来的两人,郑虎紧紧皱起眉头。
“这两人郑老大认识吗?”
“他们是什么人?”
郑虎对陈乐道想说什么依旧摸不着头脑。
陈乐道笑了笑。
“这两人就是前段时间袭击我的那些人中的两个。”
“怎么,你以为是我们安排的人截杀你?”小老弟不满的语气再次传来。
他两眼瞪着陈乐道,对陈乐道总是有意无意无视他感到很不满。
虽然确实大哥才是老大,但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六爷是你能无视的人吗!
陈乐道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
“我怎么以为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们的拷打中,这两位都说是郑老大指使的他们。”
陈乐道这话一出,郑虎和小老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郑虎深深看了两眼两人。
谁袭击的陈乐道,他们当然知道,但这两人竟然敢说是他们指使的!!
这屎盆子扣得,让郑虎心中很不爽。
那两人虽然听到了陈乐道的话,但两人却是一声都不敢吭,他们担心说错了话,又得被折磨。
“呵呵,”郑虎突然嗤笑了两声。
他堂堂斧头帮大爷,难道还要向陈乐道这个毛头小子解释这事不成?
不管是与不是,只要他解释了,只怕别人都会以为他是怕了陈乐道。
所有人都在等着郑虎的下文,结果郑虎“呵呵”两声后却是不说话了,他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郑虎不屑于解释。
他相信陈乐道见自己,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事。
就算陈乐道真认为是自己安排的,那陈乐道在这里见了自己又能怎样?
他难道还想报复回来不成?!
想到这,郑虎还真下意识的小心了些。
面前这小子做事根本不按规矩来,谁这知道这小子的小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
命可是自己的。
见大哥不说话,小老弟倒是有几分急了。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我们还真要帮宋老三戴这个屎盆子不成?
这不就正好合了宋老三的意了吗!!
小老弟着急,他虽然在斧头帮也是六爷,但这主要是因为他是林子荣的义子以及他敢打敢拼的原因,和他的脑子是断然没有丝毫关系的。
小老弟没有郑虎想得那么深,不然同为义子,他就不会甘愿跟在郑虎屁股后边转了。
郑虎直接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丝毫要解释什么的打算。
就在小老弟着急时,陈乐道同样笑了。
这个郑虎长得五大三粗的,心思却是细腻的很。
“这两人虽然说那场截杀是郑老大的安排的,不过我并没有相信。
在后面的审讯中也确实证明了我的想法。
郑老大想听听我们从这两人问出了什么吗?”
陈乐道笑着,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意思。
郑虎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想让他郑虎说出“想听”,这是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让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
陈乐道没在意这个老傲娇的态度,只要内心想听就好。
“我的人最后审出来的结果是:
这两人都是宋文鸿的人,宋文鸿亲手策划安排了这次的行动。
而宋文鸿在行动之前,便交代过,一旦行动失败,如果有人被我抓了,那被抓的人就得把这事栽赃到郑老大你的身上。”
郑虎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青黑了几分,他又不是小老弟,哪还能没听出陈乐道的意思。
瞧着郑虎脸色的细微变化,陈乐道脸上笑容多了几分。
郑虎这样的反应,让他更有把握达成此行的目的。
郑虎不说话,小老弟却是坐不住,他猛拍一下桌子,破口大骂起来。
宋文鸿那个龟孙,竟然敢栽赃陷害他们。
这事大哥能忍,六爷不能忍!!
这小老弟,不仅头脑简单,还偏执。
他显然忘了他们也在算计宋文鸿,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主动给宋文鸿挖坑,只是知道有个坑。
而他们没有告诉宋文鸿坑的位置,希望宋文鸿能自己跳进去。
而宋文鸿则是自己挖好坑,见他们不跳进去,就在后面把他们推了下去。
要说可恶,宋文鸿确实可恶一些,但他们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大哥不说二哥。
陈乐道微笑看着两人的反应,没有要打断两人的意思。
这两人越愤怒,越不爽宋文鸿,陈乐道便越高兴。
看着小老弟怒发冲冠的模样,陈乐道就觉得此行应该有搞头。
第216章 你的提议很好,下次别再提了
郑虎看着静静品味着美酒滋味的陈乐道,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他心中疑虑重重,早已不像来时那般轻松。
陈乐道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给人送温暖的人,那他今天说出这话,又是在图谋什么呢?
郑虎不怕陈乐道,但陈乐道做出这种目的不明的举动,却是让郑虎放心不下来。
他担心被陈乐道给暗中算计了,从两次接触来看,这小子可不像是什么简单人物。
郑虎心中提防着陈乐道给自己挖坑,同时他直接对陈乐道问出心里疑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成为帮主?”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没到友好互助这种地步,陈乐道如此作为,必然是有所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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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郑虎。
两人现在的处境好似和之前互换了一般。
“有人曾说过,做人做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
帮助郑老大成为帮主,当然是为了和郑老大交个朋友。
郑老大成了老大,总是不好像现在这般和夜未央针锋相对的吧?”陈乐道笑着说,看上去很真诚。
不过陈乐道这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理虽然是这个理,但郑虎感觉这还不至于让陈乐道专门跑这一趟对自己提出这个建议。
陈乐道见状只好继续说道: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是正经生意人,夜未央也是正经经商的,对我来说,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但和斧头帮搞对立,这并没有什么利益可言。
所以化解斧头帮之间的恩怨,才是我最应该做的。
另外嘛,也是为这颗脑袋着想。”
陈乐道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脖子上的脑袋。
“帮助郑老大成为帮主,也就没人会继续惦记我这颗脑袋了,脑袋被人惦记着,感觉总是不那么好的。”
郑虎静静看着陈乐道,似乎要从陈乐道眼中看出这话的真假。
陈乐道当然不会回避,他直面郑虎的目光,眼中神色真诚,没有一丝心虚之色。
他所说之话没一分是假的,全都是真真切切说得过去的。只是他并没有将理由全都说出来而已。
郑虎看着陈乐道,他心中对陈乐道这话倒是信了大半。
说来说去,夜未央再厉害,底蕴也有限,真和斧头帮这么长期对立下去,吃亏更多的肯定还是夜未央。
想办法缓和这种对立,用现在这种方法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真要成功了,不仅能缓和矛盾,说不定还能借机拉上和斧头帮的关系。
郑虎感觉陈乐道这个理由是可信的。
“你想怎么做?”
郑虎既不应承,也不拒绝,却是想看看陈乐道的计划是如何。
也对,计划若不行,他答不答应都是没用的。
“呵呵,刚才不是说了嘛。”陈乐道笑了笑。
“既然林帮主难以做出选择,那我们就帮他去除另一个选项不就好了吗?
据我所知,宋文鸿和郑老大关系可不怎样,更别说他这次还设计陷害栽赃于你。
如今有能力且有资格争夺帮主之位的也就你和宋文鸿,我们把宋文鸿解决掉,这样不就万事太平了吗?”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陈乐道觉得契诃夫这话说得不是一般的有道理。
郑虎皱眉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陈乐道,心中对此人的警惕却是又上升了几分。
此人真是睚眦必报啊!
郑虎心中感叹。
他相信陈乐道刚才所说的那些理由,但他觉得那些并不是全部,只怕最重要原因,还是因为宋文鸿刚派人截杀他,他心中咽不下那口气吧!!
郑虎心中如此揣测。
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又岂会不懂陈乐道这种年轻之人会有的心思。
尤其是想到黑山商会那事,郑虎觉得这原因就更站得住脚了。
黑山商会不过是差点动了陈乐道货,只是差点,但陈乐道反手就灭了人家商会。
由此可见,此人实在一个心眼如针尖一般细小,报复心极强的人。
不过这些跟他郑虎没什么关系,洞悉了陈乐道为什么会找上自己的原因,郑虎心中顿时安心几分。
同时他心中生出几分庆幸,还好安排截杀的人不是他,不然被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惦记上,可真不知是福是祸。
心中担忧消去,郑虎开始考虑起陈乐道提出的提议。
解决掉宋文鸿,就没人再能和他争帮主之位。
说实话,郑虎心中有几分心动。
如今他对夜未央的实力有了几分估计,面前这年轻人和他背后的势力,着实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和陈乐道无冤无仇,若非老头子提出要解决陈乐道和夜未央才能当选帮主,那他是绝不会和这个小心眼之人结仇的。
只是联合陈乐道一起对付老三,这事固然对其有不小的吸引力,但郑虎却是顾忌得更多。
陈乐道抿着小酒,等着郑虎的回答。
六爷同样看着大哥,他心中对陈乐道的提议很是心动。
要说陈乐道和宋文鸿两个人相比,他还是更看不惯宋文鸿一些。
见大哥久久不说话,六爷有点等不及了。
还在想什么呢!这种大好事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大哥,”六爷轻轻推了下郑虎,倒是没有火急火燎地让郑虎赶紧答应下来。
但他也担心大哥就这么把这事给放跑了,万一这小子见他们不答应,索性将计就计,直接去找宋文鸿,联起手来对付他们呢!
六爷傻不傻没人知道,反正他一直都感觉自己还是挺聪明的。
郑虎看了看老六,兄弟间的默契让他读懂了老六眼神表达的意思。
郑虎让他稍安勿躁,转头看向陈乐道。
“我和老三之间的事,那是兄弟之间的矛盾,兄弟再怎么不和,那也是兄弟,岂有借外人的手来解决兄弟之间矛盾的道理。”郑虎淡声说道。
他却是要拒绝陈乐道这个提议了。
六爷见状顿时急了,刚要说话,就让郑虎给他堵了回去。
“别闹,为兄自有考量。”郑虎没说话,但他眼神表达出的就是这个意思。
六爷虽然急切,但让郑虎这一看,再急切,都只能憋着了。
陈乐道此刻却是真有几分吃惊了。
郑虎这是拒绝了?
他可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来着!
帮郑虎解决掉宋文鸿,这对郑虎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没有理由拒绝啊!
陈乐道不由放下酒杯,气定神闲的样子少了几分,他眉头轻皱,深深看着郑虎,他有点想不通对面这大汉到底在想什么了。
难道他脑子里装得都是臭豆腐吗!
“郑老大这是拒绝我的提议了?”陈乐道说。
郑虎点头,但他接着又道。
“不过陈老板说得有一点我是同意的,如果陈老板能解决掉老三,那帮内确实就没人能和我争帮主的位置了。
我和陈老板无怨无仇,就像陈老板刚才所说,做人做事,就应该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我虽然不会和陈老板一起对付老三,不过倒是可以答应陈老板,绝不让手下的人做出针对陈老板和夜未央的事情。
如果陈老板真能解决了老三,等我成了帮主,我倒是真愿意和陈老板成为朋友。”
郑虎说道这儿,他突然变得笑眯眯起来。
“听说冯先生有意招陈老板为婿,说不定以后冯先生的基业还需要陈老板去继承。到时候我倒是愿意和陈老板结拜为兄弟,以后两家联手,这上海滩,到时候就得由我们说了算了。”
郑虎笑眯眯地看着陈乐道,他竟然还给陈乐道画起了大饼。
看着郑虎笑眯眯的模样,陈乐道只想对他说一个字:你在想屁吃!!
说得好听,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又不想出力,又想捡便宜吗!
陈乐道甚至想骂一句:妈了个巴子,去你奶奶个腿儿!!
这郑虎看着是个实在人,但内里,却也是一个一肚子坏水,尽想捡便宜之人。
两人一起对付宋文鸿他不干,却怂恿陈乐道独自去对付宋文鸿。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大的便宜去给他占!
陈乐道脸上的悠闲神色消失殆尽,这事本就是双赢,他想着是十拿九稳的事,结果没想到郑虎却是贪得无厌,跟个饕鬄一般,竟然只想进,不想出。
本想着这家伙豪爽,此刻再看他那模样,哪是豪爽分明,那就是一该死的奸商。
“郑老大真不再考虑考虑?”陈乐道说。
“呵呵,不用考虑了。我郑虎岂能做出兄弟阋墙的事情。”郑虎笑着拒绝,他又一次端起了酒杯。
陈乐道此刻有几分看不懂这家伙倒是在端酒送人,还是单纯地在喝酒了。
“既然如此,那就太可惜了。”陈乐道嘴里说道。
说完也是端起桌上酒杯,将酒杯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
辣味在喉间传荡。
“既然事情谈不成,那也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我就先走一步了。”陈乐道放下酒杯说道。
郑虎笑着点头,没有要起身相送的意思。
老六在旁边有点懵圈,他还没从刚才的谈话中反应过来。
“老板,这两人怎么办?要处理了吗?”陈乐道转身要走,袁黑宝赶紧指着那两个带来的人说道。
陈乐道看了看两人,这两人身上血迹斑斑,全身上下看不到几块好肉,看着很是凄惨。
“不用了,既然是斧头帮的人,就交给郑老大处置吧。”说完陈乐道便出了包厢。
袁黑宝闻言照做,让手下的人丢下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陈乐道身后出了包厢。
“大哥,你怎么拒绝了,应该答应下来啊!!”陈乐道一走,老六立马说道。
郑虎看着老六满脸的急色,却是摇了摇头,脸上笑容少了几分,继续端起酒杯喝着他的酒。
老六看得着急,他想不通大哥为何要拒绝这事。他觉得那小子说得很在理。
“老六啊,咱们的目的是争帮主,而不是对付老三。”
过了一阵后,郑虎才缓缓说道。
老六疑惑,他不知道老大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郑虎见状叹了口气。
“老爷子现在老了,人老了就缺乏安全感。老爷子没有儿子,所以需要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选一个接班人出来,但你觉得老爷子会选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来接手斧头帮吗?”
郑虎拒绝陈乐道的提议,当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说实话,对陈乐道的提议他也心动,但他可不想在这种事上去赌。
老爷子手里到底掌握有多少力量,他们谁也不清楚。
谁知道他现在答应和陈乐道一起对付老三,过一会儿他们这里发生的事会不会就被人报告给老爷子。
老爷子是个重情义的,他又岂会选个不讲情义之人出来。
郑虎和宋老三都是老爷子的义子,有着兄弟的名义。
他自己和老三斗还好,但要是联合外人一起对付老三,谁知道老爷子会怎么想。
能对付老三,那天知道接手帮主的位置后,会不会嫌自己这个老头在一边碍手碍脚?
郑虎可不敢赌老爷子会不会这么想。
尤其他联系的人还是老爷子点名要对付的人,谁又知道老爷子是不是哪里看陈乐道不爽呢?
若真是如此,他和陈乐道联手对付老三,那岂不就是直接撞在了老爷子枪口上。
郑虎将个中利害给老六讲了一讲,老六这个憨娃,完全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这么多考量。
他虽然不喜欢动脑子,但他也不傻。
郑虎这么一说,老六顿时知道大哥为什么不答应此事了,他心中纵然感觉遗憾,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说完这事,两人都把目光看向了被陈乐道留下的两人。
“大哥,这两人要怎么处理?”
郑虎看着两人,心中感觉有几分头疼。
陈乐道把这两人留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杀也不好杀,放也不好放。
“带下去,好好审一审,刚才那些话都是陈乐道一面之词,是不是真的还得审了才知道。”郑虎说道。
老六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话不能轻易信,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陈乐道故意安排给我们的。先拷打三天三夜,让他们尝尝苦头,免得他们张嘴就来。”
郑虎嘱咐了一句。
老六点头表示清楚。
至于那两人,此时此刻,听到郑虎和老六的话,他们眼角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为什么说真话,有时候就那么难呢?!!
ps1:都说我很水,水嘛?这水嘛?我可是钢铁直男,不掺一点水的那种o(′^`)o
ps2: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比较喜欢看体育频道的书,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呢?
ps3:有没有小姐姐在看哟?
第217章 不对劲,下不为例
陈乐道这边,他出了包厢便朝楼下而去,同时心里不忘咒骂郑虎那个王八蛋。
啥都不愿做,就想捡便宜,他怎么不死去!!
心思落空的陈乐道心情很是不爽利,谁知道这十拿九稳的事竟然在最后翻了车。
事实上陈乐道又怎会知道郑虎心中的考量呢。他的提议看似对两人都好,甚至看上去对郑虎还要更好。甚至陈乐道自己本身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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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郑虎是有成为帮主这个实际利益的,而他陈乐道能获得的好处,都是一些隐形的。
陈乐道来找郑虎说这事,本就已经抱着让郑虎占点便宜了。
毕竟这事做成,郑虎可能会赚,但他陈乐道也绝对不亏。
只是陈乐道虽然这样想,但这客观的世界终究不是他想什么就是什么。
郑虎能在上海滩逍遥这么久,又怎会被陈乐道三言两语就给给说动呢。
做决定之前,他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陈乐道那提议到底适不适合郑虎,只有郑虎自己才知道。
陈乐道所提议之事,看似对郑虎有很大好处,但其背后同样也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郑虎可不愿意顶着那个隐患和陈乐道合作。
陈乐道下了楼,心中郁闷自不必说。
不过还好,这次见面,虽然没能达到他最想要的效果,但至少也不是白跑一趟。
陈乐道心中安慰着自己。
想必他带着那两人来见郑虎的事情,宋文鸿很快就会知道,这事肯定是能在宋文鸿心里留根刺的。
他将那两人留给郑虎,郑虎要是将人杀了,那到时候他只需要放出点消息出去。让宋文鸿知道他的计划早已败露。
到时宋文鸿必然会警惕郑虎报复他,放在陈乐道身上的心思也就少了些了。
郑虎要是将那两人放了……呵呵,想必宋文鸿会更加忌惮。
毕竟那两人供出的幕后主使在宋文鸿看来应该是郑虎,郑虎又怎么会放了那两人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反正这次见面后,无论如何,陈乐道都能催化一波两人之间的矛盾。
不管两人怎样,都是能缓一缓他们夜未央的压力的。
到时候他要是能找到机会再挑拨一下两人,那……呵呵......
陈乐道心里想着想着心情就好了许多,这波不亏啊!
……
酒楼对面,长条椅上。
顾菁菁等得百无聊奈,也不知里面的人在谈论些什么,竟然这么久还不出来。
这大冷天在这里坐着,她白皙的小脸都被冷风吹得通红,双脚也被冻得冷冰冰的。
顾菁菁实在等得无聊,她有心借旁边之人的报纸来看看打发时间。
要说她旁边这人也是奇怪,自己在这儿坐下后,他就一直怪怪的,手里拿张报纸看了大半个小时了,之前是哪一面,现在还是那一面。
好歹翻一下嘛!
顾菁菁虽然有心借报纸来打发时间,但担心这样会让那人太过尴尬,她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就在这时,对面的酒楼却是有了动静。
一直紧闭着的酒楼大门被推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带头从里面走出。
紧接着,陈乐道也出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姑娘,以及一个穿着黄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那高大男人穿的西装,怎么说呢,颜色怪怪的。
顾菁菁感觉那人口味肯定颇为独特。
不管这些,此刻顾菁菁脸上已经绽放出了笑容,久等之后终于见到目标人物的喜悦,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顾菁菁猛然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旁边一直注意着她的老苟因她突然的动作内心猛然一跳。
一直按在枪柄上的手直接往外一拔,露出了半截驳壳枪的枪身来。
同时,酒楼旁边的小楼里,枪口一直瞄准顾菁菁脑袋的小朱直接把手指按在了扳机上。
一旦顾菁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他立马就会击毙这个女人。
这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别想动摇他革命的决心。
列强未灭,何以家为!!
“组长,要不要开枪?”小朱问了一句旁边的组长。
他虽然枪法准,但在这种事情的判断上,却不是他擅长的。
“别慌,看看她要做什么。”组长沉声道。
组长观察了那个女人这么久,他总感觉这个女人不太对劲,因为这个女人太正常了,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举动。
唯一的异常,就是大冷天的,她一个人在那里坐了这么久。
这很不正常!
如果没有特殊目的,谁又会在那里坐那么久呢?
组长内心有些感叹国党特工的业务专业。
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那女人的身份了,能这么专业,除了他们的同志,就只能是国党的专业特工。
只是不知道国党特工来这里做什么,是因为陈乐道,还是因为他们呢?
难道国党特工也跟他们一样,是来保护这个陈乐道的?
组长内心一时拿捏不定。
老苟见顾菁菁没做出什么危险动作,又把枪按了回去。
突然,他神色一怔,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他注意到了自己手中的报纸。
那女人在自己旁边坐下,自己拿着报纸的动作就没变过!!!
自己应该已经暴露了!!
老苟内心大骇,他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后背都已经冒出了冷汗。
刚刚按进去的枪,又被他拔出了半截。
顾菁菁却是没管旁边这人是什么反应,见到陈乐道从酒楼出来,她立即朝对面的陈乐道挥手。
甚至垫起了脚尖。
“嘿,”她一边挥手一边发出清脆的喊声。
早在顾菁菁站起来的时候,站在陈乐道旁边的章小君就注意到了她。
本以为是组织的人,但见她出了声,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多想了。
章小君右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然后摸了摸耳垂,紧接着又按着手咳嗽了两声。
这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暗号,这表示安全的意思。
老苟当然注意到了章小君的动作,但他却没有放松警惕,他还真不知道旁边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见她竟然在朝陈乐道几人招手,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老苟心思快速转着,他现在也管不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的事了。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陈乐道,不管这女人是什么人,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都必须把任务放在首位,就是自己牺牲了,也得保护好陈乐道。
陈乐道听到声音,转头朝顾菁菁这边看来。
先看了一眼顾菁菁,紧接着他的目光却是落到了顾菁菁旁边的鸭舌帽男子身上。
如果没记错,那个人,他们来时,就已经坐在那里了。
那张报纸,难道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完吗?
有点不对劲。
陈乐道眼睛稍稍眯了眯,心里却是暗自警惕起来。
顾菁菁这时已经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组长,怎么办?”
“别慌,他们明显认识,看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对目标应该没有危险。”
组长皱着眉头,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老苟不是说情况异常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顾菁菁想要走到陈乐道跟前,却是被两个黑西装拦了下来。
没有老板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让任何陌生人靠近老板的。
“没事,让她过来吧。”陈乐道发话。
章小君和陈小君都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女人。
王六眼观鼻,鼻观心。
黑宝则是警戒着周围。
“顾小姐,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陈乐道脸上露出微笑。
顾菁菁倒是没有因为被人拦下而生出不高兴的情绪,她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陈巡长,这可不是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顾菁菁脆声说道。
“哦?”陈乐道装作一幅不知情的样子。
顾菁菁随即笑着解释,只当陈乐道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顾菁菁,家父是顾氏商会的会长。”说着,顾菁菁主动朝陈乐道递出自己的右手。
“顾氏商会?原来是顾小姐是顾先生的千金。”陈乐道作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伸手和顾菁菁握了握手。
章小君使劲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之前陈乐道对韦正云说顾菁菁身份时,她可也是在办公室的。
明明早就把对方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现在还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样子,真是虚伪!!
章小君在心中极度鄙视陈乐道此刻的虚伪,但知道事情轻重的她,硬是憋着没露出一点异样来。
陈乐道先是和顾菁菁随便寒暄了几句口水话,然后才道:
“顾小姐说专门来找我?顾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菁菁笑着点了点头。
“那天的事结束后,一直没来得及向陈巡长道谢,今天知道陈巡长来了公共租界,我家人都让我一定要请陈巡长去家里做客。”
原来是来找我去做客,感谢我的啊!陈乐道心里恍然。
看来这事还真让祥叔说对了,自己不急着找上门去,顾家都会来找自己的。
陈乐道心中此刻虽然很是高兴,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幅你们太客气了的模样。
“那天的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作为巡捕房的人,让顾小姐在租界被人骚扰,是我们的失职才是,哪还当得起顾小姐感谢呢。”陈乐道连连摆手,一幅愧不敢当的模样。
章小君见状在内心使劲翻着白眼。
她从未见过如此虚伪阴险之人。
顾菁菁直言陈乐道太谦虚了,见陈乐道似乎有推脱的意思,赶紧搬出了自己的父亲来。
她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总不能白吹,真让陈乐道这么离开吧!
而且陈乐道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这两天没了村田诚那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的飞,她感觉世界都亲近了许多。
要是不感谢一下陈乐道,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顾菁菁的出现,对陈乐道而言确实是个意外,他没想到顾菁菁竟然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
不过对于去顾家做客这事,陈乐道却是早就有了准备。
他陈乐道如今在上海滩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帮了顾家解决了那么大一麻烦,顾家又怎么可能不请他去家里做客呢!
见顾菁菁将顾竹丰都搬出了,陈乐道干脆也就借坡下驴。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去顾家走一趟,也没有关系。
冯敬尧和法布尔的事,还得等冯敬尧那边运作了才行。
至于总探长,那事不需要他去操心。
斧头帮的事,现在见过了郑虎,他心中一时也没有下一步的想法。
既然没事,去见一见顾竹丰倒也没什么大碍。
上海滩三大亨,冯敬尧快要成了他老丈人,林子荣现在对他而言算是个敌人。
三大亨,陈乐道已经跟两个大亨有了联系,现在去见见最后一个大亨,倒也是时候了。
见陈乐道答应下来,顾菁菁脸上露出笑容。
当下跟陈乐道说好她的车在前面带路,让陈乐道的车队在后边跟着她的车。
顾菁菁离开,黑宝则是替陈乐道拉开了车门。
上车前,陈乐道又看了看那个鸭舌帽男人,他缠着红围巾,拿着报纸,还是那个姿势。
看了看那人,陈乐道突然转身,目光看向酒楼旁边的小楼。
在有意寻找下,陈乐道很容易便发现了那两扇被推开了缝隙的窗户。
他目光扫去时,两扇窗户后边各自闪过了一个影子。
很明显,那里有人。
黑宝注意到自己老板的举动,目光同样跟着看去,他也发现了那两扇窗户。
当即便是脸色一沉,瞬间反应过来。
他虽然没看见那两人窗户后面有什么人,但既然老板注意到了那里,就说明那里肯定有什么问题。
黑宝一把拔出手枪,子弹上膛。
“老板,我带人去那里看看?”黑宝询问陈乐道的意思,
陈乐道看了看那扇窗户,正要转头对黑宝吩咐什么时,忽然发现章小君脸色有点异常。
他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陈乐道突然笑了笑,轻轻摇头。
他又看了看那个鸭舌帽男子和那两扇被推开的窗户。
“不用了,看样子对方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既然没对方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我们也犯不着去找别人的麻烦。”
听到老板这话,黑宝轻轻点头,不过他手中的枪却是没有收起来,他依旧谨慎地盯着那两扇窗户。
严格来说,今天这事可是他的重大失职。
酒楼附近竟然有意图不明的人,对方要是对老板有不好的企图,那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这次这事引以为鉴,下不为例。”陈乐道拍了拍黑宝肩膀。
今天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既然让人潜伏到了附近,那就说明他们的工作做的还是不到位。
黑宝使劲点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失误了。
而且这两次失误,都还是老板发现的端倪。
黑宝内心羞愧至极,甚至对自己的能力都产生了怀疑。
陈乐道这时却是没再多说什么,他已经坐进了车内。
这次这事虽然是夜未央的工作没做好,但这或许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对手太厉害。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陈乐道也就息了因为这事而处罚黑宝的心思。
不过,不管怎样,今天的事都得引以为戒。
夜未央的目前的实力,放眼整个上海滩,不说那两个组织,就是和冯氏商会这些势力相比,都还存在不小的差距。
还需努力。
ps:天还没亮,就不算第二天的对吧?
这是那天请假,承诺大家的那章,现在还回来了哟!
说到做到,就是我了ヽ(^。^)丿
第218章 代号姐夫
陈乐道坐进车里,黑宝替其关上车门。
他又看了两眼窗户的防线,见没有什么动静,才挥手让所有人都上车。
车队很快消失在大街上,瑞祥酒楼和外白渡桥都很快便被甩在了后面。
长条椅上,老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目送车队离开的他,此刻松了松缠在脖子上的围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半抽出来的驳壳枪被他插了回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报纸,他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之色,然后很快将报纸折好,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对面小楼上,推开的窗户旁再次出现人影。
组长看着远去的车队,神色肃穆,他心中升起一阵后怕。
“行了,不由担心了,已经走了。”他关上窗户,对屋内之人说道。
屋内除了先前的的小朱,屋内赫然还站着另外几人。
此刻听到组长这话,几人都是松了口气。
“组长,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们?”有人出声问。
“我看多半没有,不然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另一人道。
“不,他发现我们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了。”组长轻摇着头,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陈乐道为什么就这么离开,这是他此刻最疑惑的问题。
“组长,这陈乐道是不是厉害得离谱了点。不过出来站了一会儿,竟然就发现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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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抱着春田步枪的小朱突然出声说道,他脸上带着惊疑之色。
之前陈乐道突然回头看向他们这里的动作,可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小朱加入行动小组也有一段时间,跟着一起执行了好几个任务。死在他枪下的人不少,但像刚才那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组长长出一口气,感慨似地说道:
“我和姐夫见面时,他就告诫过我陈乐道很不简单,让我们千万小心行事,不能让陈乐道发现了端倪。
结果没想到我们还是小瞧了他,竟然还是让他发现了。
还好,他就这么离开了,不然今天我们就犯了大错了。”
说到这儿,组长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浮现自惭之色。
“今天这事我会主动向姐夫检讨的,还有,今天这事所有人都要引以为鉴。
这次的情况说明我们还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以后大家还需要提高警惕。
今天这种失误,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这一次是我们运气好,陈乐道直接离开了,下一次,运气就不会这么好了。”
组长沉声对几人说道。几人都是老老实实点头。
他们干的事,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做事警惕点,也是对自己负责。
小朱抱着他的枪站在一旁,点头的同时,心里又是升起几分怪怪的感觉。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到“姐夫”这代号,但每次听到都还是会感觉怪怪的。
不知道这位“姐夫”同志是不是有点怪癖,喜欢占别人便宜。不然又怎会取个“姐夫”这样的代号呢。
“行了,陈乐道已经安全离开,我们的任务便算是结束了,所有人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
大街上,夜未央的车队跟着顾菁菁的车朝顾公馆而去。
此刻在陈乐道的车内,章小君坐在陈乐道身旁,她目光一直看着窗外,心中七上八下,实在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陈乐道之前那一眼,绝对是发现了姐夫安排的人。
但自己根本不知道陈乐道是如何发现的。
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从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章小君心中左思右想,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感觉自己应该没有暴露,毕竟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想到这儿她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陈乐道气定神闲地坐着,嘴角甚至还微微翘起,似乎心情很不错。
看来自己应该没有暴露。
瞧着陈乐道的模样,章小君不由再次安心了一分。
只是有了这次经历,她心中的警惕却是又增了一分。
陈乐道这人,性格上面,除了有点花,其他方面目前来看倒是还行。
但在做事上面,这人着实有点可怕。
自己在她身边潜伏,必须得警惕警惕再警惕。
不然说不定哪天被他卖了,自己还傻乎乎地帮他数钱呢。
陈乐道当然不会知道身边之人在想什么,不过此刻他心情确实挺不错。
刚才那些人,一看就知道和章小君有关系。
他们潜伏在酒楼附近,既然不是来对付他的,那就是来保护他的了。
想到这种可能陈乐道心中就很是高兴。
明面上他和组织可是一点接触都没有的,但对方既然派人来保护自己,那看来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工作,还是很成功的。
至少组织对自己这边印象绝对不差。
陈乐道如此高兴,倒不是他死皮赖脸地非要想加入组织。
陈乐道如今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我认知,在精神上,他十分支持组织,毕竟他也是在红旗下长大的人。
所思所想,下意识就是靠近组织的。
但说易行难,没来民国之前,他也能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是生活在这年代,定然会怎样怎样......
但现在嘛...
这就跟“某人有一百万,他会捐;有一千万,他也会捐;甚至有一亿,他都还是会捐。但要是有一辆车,他是不会捐的,因为他真的有一辆车”这事是一个道理。
跟这时代的人相比,陈乐道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缺少了点东西。
这年代加入组织的人,他们骨子里有一种信仰,但自己......嗨,一言难尽......
真要加入了组织,自己干得只怕不会比这些前辈们好。
万一要是失手落入了敌人手里,他不敢保证自己有那种“我自横刀向天笑”的骨气。
在上海滩生活了一年,了解到的东西越多,陈乐道心中的敬畏也越多。
他愿意为革命做贡献,资金、资源等等,这些都是革命不可或缺的东西,但自己加入组织一起干,还是算了吧。
如今当了一年多的老板,享受到了曾经没有享受过的生活,陈乐道深刻认识到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这被后世社会风气熏陶过的灵魂,真要让他一下变得多么高尚,多么无私,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悬。
再说,真加入了组织,以他现在这种身份,未来能不能安全跨过那段岁月,着实是个问题。
英雄有英雄的爱国方法,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爱国方法,自己在这年代虽然有不少先知先觉的优势,但跟这些前辈们相比,自己依旧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那身肌肉,没有那块盾牌,也没有那英勇无畏的精神,自己还是不要学队长的好。
普通人的爱国方式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话题拐回来...
组织既然都在派人保护自己了,那说明自己的工作做得还是挺成功的。
随着接下来接触越来越多,自己就是不加入组织,也可以用爱国商人的身份,对组织加以援助。
还有汤姆,是该找个时间把那家伙踹会大洋彼岸了。
美利坚如今在他们那位大胡佛总统的带领下,变成了米粒艰,汤姆现在不回去大搞特搞,还在这边待着干啥呢!
如今自己都快当总探长了,等黑盾公司搞起来,军火就有了,药品也可以搞起来。
军火和药品,多搞点这玩意支援给组织,可比自己加入组织和前辈们一起闹革命,靠谱多了。
想到这些伟大前景,陈乐道心中就不由有点热血沸腾。
不管怎么说,长在红旗下,能回到这年代,为革命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永远都是不少人心中的梦想。
而他,正在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就在陈乐道想七想八,自己给自己画大饼时,顾公馆到了。
光看大门,顾公馆丝毫不比冯公馆差到哪里去,都是如今正流行的花园别墅,花园比别墅还大。
有顾菁菁的车在前面带路,车队很顺利便进了顾公馆的大门。
陈乐道此刻从臆想中回了神。他目光透过车窗打量着外面的环境。
顾竹丰如今虽然洗白,顾氏商会像商会胜过像帮会,但单从这顾公馆来看,这里和冯敬尧的冯公馆可没什么两样。
冯公馆时时刻刻都有着几十个人充当着护卫,这里同样不差。
车子才进入这里没一会儿,陈乐道就已经看到了不少公馆内“站岗”的人。
顾氏商会虽然是三大帮派中转型最成功的,但也依旧留有不少以前的东西。
至少上海滩真正的商人世家,是不会向顾公馆这样,有这么多护卫的。
陈乐道好整以暇地看着公馆内的环境,默默在心中将其和冯公馆进行着对比。
陈乐道一言不发,他旁边的章小君却是差点没让公馆内的环境迷花了眼。
章小君虽然来上海滩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也去过陈乐道的那个别墅。
但不得不说,陈乐道那个小别墅,和现在这个公馆想比就是一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小房子。
看着外边那些修剪整齐的草坪,看着路边甚至还有行道树和路灯,章小君就在心里暗暗咂舌。
这些有钱人住的地方,未免太奢华了点吧!
就连从大门到别墅都需要坐车的吗?
目前她看的,不像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倒是更像一个公园。
章小君还是第一次踏入这种高档公馆,心里是一边羡慕,一边腹诽着资本家的奢华。
这种地方,别说住,就连看,她都是第一次看到。
这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第一次,章小君觉得自己身边这人也不算什么资本家了,与这个顾家相比,陈乐道也就是个体经营户,搞点小生意养家糊口罢了。
陈乐道可不知道自己此刻竟然被旁边这女人给鄙视了。
他正关注着外面,突然发现旁边的动静。
“这就是那位顾小姐的家?”章小君戳了戳陈乐道胳膊,小声的问。
章小君此刻这模样,颇有几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陈乐道以为章小君叫自己是有什么事,结果没想到她就问出个这样的问题。
看着章小君那神色,陈乐道不由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被惊到了吧?这些人可都是狗大户啊!”陈乐道玩笑着说。
章小君听到他这话顿时在心中腹诽不已,对她而言,陈乐道也是个狗大户。
真不知道这狗大户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狗大户的!!
陈乐道只有一点让章小君感觉他还不错,陈乐道现在虽然有钱,但还没干过什么铺张浪费的事。
即使现在,陈乐道有时候还是会带着她和陈小君一起在街头吃馄饨。
如果这不是因为抠门,那还是挺不错的。
“上海滩不是都说顾竹丰,冯敬尧,还有林子荣是三大亨吗?那位冯小姐的家里,不会也是这种吧?”章小君好奇地问。
陈乐道看着她笑了笑,“你猜呢?”
“猜你个大头鬼!”章小君心中大骂。
她毫不客气地送了陈乐道一个白眼。
...
“老爷,小姐带着陈先生他们来了。”
车子进入大门的时候,家里的下人便将消息报告给了顾竹丰。
顾竹丰此刻正亲自拎着一个浇花的水壶在后花园里忙活着,顾海棠不情不愿地在旁边干着杂活儿。
听到消息后,顾竹丰点头,让来人先下去,随后将目光看向自己的便宜儿子。
“你不是不想在这儿干活吗,去把,代我去迎接一下陈乐道。”顾竹丰对顾海棠吩咐。
陈乐道一个小辈,当然不可能让他亲自迎接。
让这个便宜儿子去,正合适。
“去迎接他?”顾海棠大声道,一脸“大哥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我不去。”他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乐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怎么可能去迎接陈乐道,之前在老姐面前的社死现场,他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顾竹丰停下手中动作,他转头,
死亡之瞪。
空气为之窒息。
“......”
“我去!”
顾竹丰对女儿愿意迁就,但对儿子,向来是大棒加皮鞭的政策。
被老爸这一瞪,顾海棠总算想起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他赶紧放下手中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顾竹丰视线中。
“呵......”
顾竹丰轻轻一笑。
第219章 你这是要来真的??
车队进了公馆大门,没开多远,便停在一栋红墙黛瓦的大别墅前。
此刻在别墅大门外,正站着一个二十许岁的青年,眼瞅着车队在跟前停下,这青年脸色慢慢变得高冷了几分。
这青年自然就是被顾竹丰赶出来迎接陈乐道的顾大公子顾海棠了。
此刻顾海棠双手插兜,目光冷冷地看着车队停在自己跟前。
顾海棠心里实在复杂至极,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陈乐道居然来了自己家里,这对他而言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每每想到那天自己在老姐面前说自己要招揽陈乐道当手下的事,顾海棠就感觉这个世界虽大,但却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立锥之地。
不管是谁,似乎都在看他的笑话。
顾海棠之前没少在老姐顾菁菁面前吐槽陈乐道,结果那天他居然在自己姐姐面前说什么自己欣赏陈乐道。
“啊!!!”每次想到这事顾海棠就想仰天长啸。
出了这种让人无地自容的事,这让我们一向心高气傲的顾大公子以何颜面自处嘛!
看着车队的到来,顾海棠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陈乐道这个讨厌至极的人,因此他只好故意摆出一幅冷冰冰,生人勿近的神色。
顾海棠对陈乐道没有仇恨,只是老是被顾竹丰用陈乐道来举例教训他,让顾海棠对陈乐道着实喜欢不起来。
尤其有了上次在老姐面前的社死之事,他就更加心情复杂了。
要说这事,陈乐道也是糟了无妄之灾。
谁又知道顾竹丰这人会平白无故地去败自己的路人缘呢!
不经自己允许,便擅自给自己拉仇恨,陈乐道也是有苦没处诉。
难道就因为太过优秀,就得背这种黑锅?
陈乐道的委屈暂且不论,言归正传。
当人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别人时,冷漠,便是最好的武装。
顾海棠此刻就是如此。
不过,他的高冷模样并没能维持太久。
“啪!”
一声脆响,顾海棠只感觉自己后脑勺一疼,让后他便破功了。
任谁缩着脖子揉着后脑勺,别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个高冷之人。
一个姐姐,在外人面前再温柔,面对亲弟弟时,都会有其粗暴的一面。
顾菁菁下车后,见顾海棠站在那里双手插兜凹造型,她直接上前一巴掌挥了上去。
顾海棠长得不错,摆出一幅高冷模样时,还真有几分高冷男神范。
不过此刻在姐姐的无情巴掌下,一切化为乌有。
顾海棠被拍得一个趔趄,插在兜里的手顿时抽了出来。
“干嘛!!”顾海棠不满地看向姐姐。
还不能让人帅一会儿了!!
顾菁菁瞪了顾海棠一眼,意思很明显,你小子给我正常点。
她带陈乐道是来做客的,陈乐道帮她那么大一忙,她是心存感激的,可不能让这臭弟弟给搞出些幺蛾子来。
姐弟俩眼神交流时,陈乐道推开车门下了车,章小君和陈小君都是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至于夜未央其他人,下车后全都是双手后背跨立在汽车两侧,显得很是有范。
这一水儿的黑西装,把顾公馆内不少护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西装大汉,这些护卫心里都升起了自惭形秽的情绪。
看看人家,多有范儿!!
相比之下,一直自诩精英手下的护卫们,突然感觉自己这些人相比这些黑西装,好像有点不那么专业。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使劲挺了挺胸膛。
顾海棠的目光也被这些黑西装吸引了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夜未央手下的黑西装。
之前只听说过夜未央人人都穿西装,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别说,看着还真是有那么几分气势。
不过很快,顾海棠的目光就移开,看向了朝他们走来的陈乐道。
顾海棠目光在陈乐道身上停留了两瞬后,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站在陈乐道右后方的章小君。
他眼睛不由一亮。
“顾公子,又见面了。”陈乐道上前笑着对顾海棠招呼。
顾海棠这才收回看着章小君的目光,再次看向陈乐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还有老爸的威压在,顾海棠很是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陈巡长,我父亲在里面的,请进吧。”顾海棠感觉自己没什么好和陈乐道所说的,直接拉入主题。
陈乐道眉尖挑了挑。
这顾小少爷好像对自己有意见啊!
陈乐道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疑惑起来,他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小少爷。
上次见面,这小子好像还一幅很佩服自己的样子呢。
陈乐道心中不明所以,笑着应了一声,跟着姐弟俩朝屋内走去。
章小君和陈小君跟在陈乐道身后,章小君此刻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她秀眉微蹙着。
刚才顾海棠盯着她一直看,这些她可一直看在眼中。才见第一面,章小君对这个公子哥观感便降了三分。
难怪外面都传顾家少爷是个大纨绔,这说法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陈乐道可不知道章小君的心思,他带着章小君和陈小君一起进了别墅。
王六本也要跟着,不过陈乐道让他留在了外面。
这可不是陈乐道重色轻义。
陈乐道是来这里做客的,身边带两个柔弱女孩没什么,但要是带着王六那个莽大汉,一看知道是保镖的人进去,那就有些不懂事了。
陈乐道跟着姐弟俩到了客厅,顾海棠此刻高冷之色已经去了三分,不过这不是对陈乐道,应该是对章小君。
就陈乐道所察觉到的,这位顾大少爷一路进来就不止往章小君身上瞧了五次。
笔趣阁
陈乐道心中感觉有点好笑。因为他明显以经感觉到,章小君的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绷起来了。
她面无表情,一幅清冷模样。陈乐道看着觉得很是有趣。
这顾海棠,还真不愧他在外面的纨绔之名啊!
陈乐道在客厅坐下,两个姑娘都站在他身后,此刻倒是老老实实地记着自己秘书的身份,不像在夜未央那样随便。
顾菁菁让丫鬟上了茶,又让人去叫她父亲。此刻顾菁菁倒是颇有一家之主的模样,至于顾海棠这个少爷,却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变成了小透明。
顾竹丰很快就来了客厅。陈乐道第一眼见到他,心中不由浮现一抹惊讶。
顾竹丰此刻穿着一件针织毛衣,手上甚至还沾着点泥土,哪有一丝上海滩大亨的模样。
“顾先生。”见到这个脸上带着和煦笑容的中年人,陈乐道起身问好。
虽然诧异顾竹丰的模样,但该有的礼数陈乐道却是一分不少。
“哈哈哈,陈先生不用客气,坐坐坐。”顾竹丰非旦没有半点大亨的气势,说起话来更是像一个邻家大叔,让人不由便是心生几分好感。
陈乐道此刻便是如此,他心中既对顾竹丰的形象感到惊讶,同时又是不由自主的从顾竹丰身上感到几分亲切。
就是刚才一直小脸绷着的章小君,以及她旁边的陈小君,此刻都是好奇地看了看顾竹丰。
显然顾竹丰这模样,也和她们心中的顾先生形象有点差别。
“陈先生先坐,我先去洗个手啊。”顾竹丰举起双手朝陈乐道示意,同时还晃了晃他手上的泥土。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或许会让人感觉被对方怠慢了。但此刻由顾竹丰说出来,却是给人一种对方没拿自己当外人的感觉。
真是奇了怪了!
顾竹丰和冯敬尧,两人的气质简直就南辕北辙。
冯敬尧坐在那里,便是不怒自威,大亨气势尽显。
顾竹丰却是一身温和,说出的话听在人耳中让人感觉犹如清风拂面。不像一代大亨,到是给人几分温和的教书先生的感觉。
很快顾竹丰就又回来了,陪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其脸上,隐约能看到几分顾菁菁的模样。
这人自然便是顾夫人了。
陈乐道又是起身见好。
这两人在上海滩不仅地位比他高,算起身份来也是他的长辈,陈乐道自然是要客气些的。
“坐坐坐,别客气,小陈啊,呵呵,我可以这样叫吗?”顾竹丰再次招呼陈乐道坐下,嘴里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乐道是后辈,顾先生随意叫。”
“呵呵,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陈了。”顾竹丰说道。
“前两天村田诚的事.....”顾竹丰和陈乐道攀谈起来,话里自然全是些对陈乐道的感谢之语。
陈乐道呢,面对顾竹丰感谢的话,自然也是一个劲的谦虚。
说实话,陈乐道此刻让顾竹丰的热情弄懵圈了。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顾竹丰这模样,给陈乐道的感觉,对方好像就是在拿他当子侄看待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顾海棠和顾菁菁在旁边看着,两人瞧着自己老爸的模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
老爸这是咋了?
他们老爸生活中虽然确实是挺好相处一人,但这是不是太好相处了点?
顾海棠看着顾竹丰对陈乐道那个热乎劲,甚至都有点吃味。
不仅顾竹丰热情,就连顾夫人都热情。
在和陈乐道说了几句后,顾夫人竟然就看向了他身后站在的章小君和陈小君。她竟然还招呼两人坐下。
俩姑娘都让顾夫人弄得不知所措。
我们不是只是小秘书吗?什么时候秘书都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过了一会儿,顾竹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小陈今天就留在家里吃个家宴吧,算是伯父我聊表谢意。”顾竹丰说道。
没听错,谁都没听错,顾竹丰面对陈乐道,已经自称伯父。
短短一个小时的聊天,顾竹丰已经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陈乐道一直都觉得自己挺会说话,但在和顾竹丰的交谈中,陈乐道一直都是被顾竹丰带着走吧。
就比如现在,顾竹丰根本给陈乐道拒绝的机会。
“海棠,你去安排一下你陈大哥带来的人,让他们都先休息一下,在我们这里,就不用一直在外面站着了。”顾竹丰对顾海棠吩咐道。
“……”
对自己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大个来,顾海棠甚感无语。
“哦,好。”顾海棠闷闷地应了一声。
虽然心里对所谓的“陈大哥”嗤之以鼻,但他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顶撞自己老爸。
陈乐道帮忙解决了一个麻烦,那好好酬谢他不就行了吗?老爸老妈用得着这么跨张吗?
看他们对陈乐道那个热乎劲,顾海棠感觉陈乐道才是他们亲儿子。
顾海棠出了屋,但很快便又走了回来。
“我去说了,不过他们都没有动,还在那儿站着。”顾海棠话里带着点郁闷。
他出去说话,结果他说的话在那个穿屎黄色西装的大个子那里根本不好使。
想他顾大少爷什么时候在这顾公馆内说话不好使过!!
顾竹丰闻言眉头不由一挑,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异色,他正要正话,陈乐道却是先开了口。
“没事,让小君去吧。”陈乐道插话道。
顾海棠又不是夜未央的人,王六他们怎么可能会听顾海棠的话呢。
陈乐道对章小君说道:
“你去跟老六他们说下,客随主便,听顾先生这边的安排。”
章小君点头,起身出了别墅,找到王六他们说了陈乐道的话。
听了章小君的话,王六他们不再继续站在那里站着,跟着顾家的人了另一边休息。
章小君回到客厅后,顾竹丰不再拉着陈乐道说话,他让顾菁菁和顾海棠带着陈乐道在公馆里转转,理由自然是年轻人在一起更轻松些。
陈乐道自然是客随主便。
几个年轻人离开,客厅很快便只剩下顾竹丰和顾夫人。
很快,一个下人穿着的人进来禀告,已经将夜未央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
顾竹丰点头后,那人再次下去。
“看来这次,冯敬尧是真捡了个大便宜啊!”随着下人的离开,客厅只剩下夫妻二人,顾竹丰忍不住感慨说道。
“这陈乐道确实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顾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赞同之色。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立马又说道:
“菁菁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看这陈乐道就很合适。你觉得呢?”
顾夫人看着顾竹丰,眼带询问之色。
“……”
顾竹丰听到这话忍不住瞪了瞪眼。
不是,夫人,你这是要来真的???
第220章 门前的尸体
顾家,顾竹丰和其夫人在屋内聊着陈乐道,而陈乐道本人,则是带着两个小君与顾家姐弟一起在顾公馆内闲逛起来。
领着陈乐道在公馆内转了一圈后,陈乐道和顾菁菁在花园内的一个亭子里坐下。
至于顾海棠这位大少爷,此刻却是跟在章小君旁边瞎献殷勤。
不知道为啥,这位顾少爷好像看上了章小君。
面对章小君时,脸色好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这位顾家大少爷平日在女人面前惯用的手段,此刻却是不那么管用了。
章小君本来和陈小君两人一起在花园内散步,这两个女孩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陈小君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抵触章小君。
而顾公馆内的环境,对两人来说又都是那么的新奇。
在有共同喜好的前提下,两人便短暂地成了好姐妹。
两个女孩一起在花园内逛着,虽然现在的花园里没什么花,但顾竹丰很喜欢自己的花园,即使是些没花的枯枝绿干,也都修的很是齐整,两人还是看得还是很起劲。
不过在顾大少爷这个主人家走过去,并且对章小君各种殷勤的讲解后,陈小君就溜了,而章小君,她脸上本有的笑容已经消失,此刻一张小脸绷着,神色清冷。
显然,顾海棠对章小君来说,有点苍蝇有点多余了。
不过顾海棠对此犹若未觉,或许是认为热情能打动佳人心,他始终面带笑容,十分热诚。
和面对陈乐道时的态度,那可是截然不同。
陈乐道坐在凉亭下,看着正在章小君旁边嗡嗡飞舞的股海棠,脸上带着点怪异的笑意。
真没想到,章小君这个辣妹子,竟然还会吸引顾家大少。
不愧是他陈乐道的秘书,陈乐道内心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其实,这和他陈乐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小姐,顾少爷是不是对我有点什么误会啊?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对我很有意见?”陈乐道对坐在他对面的顾菁菁问道。
两人在花园内逛了一会儿,因为都是年轻人,又都在欧洲待过,聊了没多久就已经是朋友的关系了。
此刻说起这些来,陈乐道也很是随意,就像朋友之间闲聊一般。
顾菁菁听到陈乐道这话不由抿了抿嘴,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笑靥如花。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分。
这古人诗句描写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意境陈乐道说不出来,但此刻目睹了顾菁菁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内心却是不由泛起了点点涟漪。
之前陈乐道只觉得顾菁菁长得确实不错,但除此便无其他,不过此刻顾菁菁这嫣然的一笑,却是突然间让陈乐道发现了她的美。
美从来不缺乏,只是缺少一双发现她的眼睛。
陈乐道不动声色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顾菁菁笑过后,看了看正在一边向章小君献殷勤的顾海棠。
嘴角分出丝丝隐不去的笑意。
“误会倒是没有,不过你在他那里,确实是有点不受欢迎。”顾菁菁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笑着说道。
陈乐道不看她,只是喉咙里发出疑惑的声音。
“年轻一辈中,你是在上海滩最彰显声名之人,人人都知道你年纪轻轻便一手创建了夜未央,并且还是巡捕房的巡长。
爸爸平时教训他时,喜欢用你来和他进行对比,这次数一多了,他就对你很是不服气了。”
顾菁菁很是不客气地吐出弟弟的黑料,好在,她没有说出顾海棠之前还说想收陈乐道当小弟的事。
“哦,是吗...”
陈乐道心中甚是无语,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谁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被人平白无故地给他拉了仇恨。
对这意料之外的答案,陈乐道也就只能摇头失笑了。
心中疑惑解开,两人聊着聊着便又聊到了欧洲。
陈乐道倒是会和女孩聊天,嘴里时不时就会蹦出个这时代没有的段子,逗得顾菁菁捂嘴轻笑,显得自己幽默而风趣。
对陈乐道而言,顾菁菁是他目前接触过的,最贴近后世的女孩。
他倒是挺愿意和顾菁菁聊天,再说句白一点的,遇着个漂亮女孩,谁又会介意和对方多聊两句呢。
两人这边的动静,甚至都频频引得另一边的章小君和顾海棠朝他们看来。
章小君看得柳眉微蹙,顾海棠看得紧皱眉头。
章小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顾海棠:那家伙真不是好东西!
顾海棠有点气馁,因为章小君始终对他不假以颜色。而反观自己老姐,这个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女人,竟然被陈乐道引得频频笑出了声。
两相对比下,顾海棠这个纵横十里洋场,打得了野,上得了床的大少爷,又一次在陈乐道身上感到了挫败感。
顾家的家宴在下午六点左右,陈乐道和顾家人坐在一起,有趣的是,陈乐道的两个小秘书也被邀请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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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和顾竹丰频频碰杯,顾家的家宴倒是没有其他大户人家那么讲究,比之普通人家也不过是菜多了些,精致了些,味道好了些而已。
至于氛围,没有氛围,就是简简单单的随意。
陈乐道不知道顾竹丰平时是不是也这样,但就今天的接触而言,陈乐道对顾家的感觉确实着实不错。
顾竹丰比起冯老头,可是要好相处多了。
饭桌上,顾夫人频频对顾竹丰打眼神,陈乐道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但却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顾竹丰总是有意无意的装作没有看见自己老婆给的眼神。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唯一不欢的,就是章小君了。因为顾海棠这只苍蝇实在让这姑娘不喜欢。
作为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工作者,章小君对顾海棠这个荒唐的公子哥有天然的抵触。
回夜未央的车上,章小君坐在陈乐道旁边闷闷不乐。
陈乐道在一旁看得好笑。
仇恨转移。
章小君转头瞪了他一眼。
老板,作为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工作者,章小君可不怕这个所谓的老板。
“你还笑!!”章小君凶凶的,不过陈乐道知道这姑娘有多傻,因此章小君的怒瞪对他没半点威慑力。
“呵呵,有什么不能笑的?”陈乐道打趣着说道。
“人顾海棠长得还不错,家里还那么阔,人家看上你这个灰姑娘,你还不乐意啊?”
灰姑娘的故事虽然只早就在欧洲出现了,但章小君显然还没听过。
她秀眉倒蹙,很快便又瞪了陈乐道一眼。
灰姑娘,满身都是灰的姑娘,就是穷人的姑娘!!
穷人的姑娘怎么了,我是穷人的姑娘我骄傲!!!
章小君很是不满陈乐道现在的幸灾乐祸模样,狠狠地瞪了几眼陈乐道,小脑袋扭向另一边,不想看到他。
陈乐道呢?
他当然是只逗不哄了。
如果作为老板,还要去哄秘书,那这个老板干得还有什么意思。
陈乐道显然忘了身边这位严格来说也是他的革命老前辈,不过相处得久了,陈乐道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章小君有时候那傻乎乎的模样,实在是和革命老前辈们不沾边。
老前辈们,其实也只是普通人啊。
想到离开顾公馆时顾竹丰说的话,陈乐道嘴角微微翘起。
“要是遇到什么顾家能帮的上忙的,尽管说。”这是顾竹丰对陈乐道说的话。
陈乐道不确定这是客气话,还是什么其他之类的。
反正他是当真了。
......
一夜过去。
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宋文鸿脸色阴晴不定。
这是一大早,便出现在他家大门外的。
但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却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三哥,你说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老五看着那两具身上满是血痕的两具尸体,皱眉说道。
这两人昨天被陈乐道交给了郑虎,今天便出现在宋文鸿家门外,其中代着的一些事,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不会是我们的安排被老大知道了吧?”见宋文鸿不说话,老五继续说道。
宋文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他心中也趋向这个可能。
沉默了半晌,宋文鸿突然道:
“安置好这两人的家人,告诉他们,这两人是死在郑虎手中的。”
“啊??”
老五没太理解宋文鸿这话的意思。
宋文鸿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安顿好这两人的家人,告诉他们两人死在郑虎手中,然后把这事传出去,要让帮内的人知道我们和郑虎的区别。
要想当帮主,不是老爷子一句话就可以的,还得服众才行!”
老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下有点明白三哥的意思了。
这是要败坏老大在帮众心中的名声是吧?
只是老五心中还是有点疑问。
“三哥,老大的名声向来不错,我们这么传,那些帮众会信吗?”老五怀疑地说道。
他们几个人中,郑虎的名声在那些帮众那里可是最好的!
郑虎豪爽,而且平时也很少会苛责手下的人,这种消息传出去只怕效果不会怎样吧?
宋文鸿轻哼一声,嘴里笑出声来。
“别人不信,我们帮着制造点证据就行了。积累好名声不容易,但坏一个人的名声,可是很简单的。”
见三哥意定,老五只好点了点头。
......
“老板,那两人昨天晚上被郑虎的人杀了。”
陈乐道办公室,韦正云正和陈乐道说着昨晚发生的一些事。
听到韦正云这话,陈乐道点了点头。
“然后呢?”他问。
如果只是两人死了,韦正云应该不会专门对他说起这事。
“两人的尸体被他们用麻袋装着埋了,我让我们的人把人又挖了出来,丢到了宋文鸿的家门外。”韦正云邀功似地说道。
陈乐道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韦正云,眼中带着点狐疑。
挖人尸体这事,可不像韦正云干得出来的。
“你挖人尸体干嘛?”
“老板,不是你说的,要尽量挑拨郑虎和宋文鸿的关系,让他们搞内讧吗。”韦正云道。
“......”
可我没让你挖人尸体啊!!
韦正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居然都开始刨人家坟了!
陈乐道狐疑地看着他,这还是当初那个连丁力用鞭子抽人时都不忍心看的那个韦正云吗?
“老板,怎么了?”
被陈乐道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韦正云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没发现哪里不对。
“没什么。”陈乐道摇头并收回目光。
“干得好,派人继续盯着他们双方的反应。”
“哦,还有村田斋,派人盯着他,要随时注意他的动向。”
相比斧头帮,陈乐道感觉还是村田斋更需要提防些。
村田斋死了弟弟,谁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陈乐道感觉这家伙还是太安静了些。
安静得有点异常。
不得不提防。
韦正云听了点点头。
他早就安排人盯着了,老板不放心日本人,但他更不放心。
日本人出手,老板顶多是有点生命危险,但自己,却是得忙前忙后处理太多的相关事宜。
......
村田武馆内,村田斋不知何故,突然把自己的武士刀拿来擦了起来。
山本秀中站在村田斋后边瞧着,不敢说话,他没记错的话,这把武士刀应该是当初村田诚送给馆主的。
馆主突然擦起这个来,而且还是一脸低沉的神色,山本秀中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山本秀中神游天外时,村田斋突然出声道:
“山本,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见斧头帮的帮主。”
“见斧头帮的帮主?”山本秀中脑袋顶上冒出仨问号。
他们和斧头帮好像没什么业务往来啊?!
“馆主,去见斧头帮的帮主做什么?”山本秀中发扬着他一惯的风格,不懂就问。
村田斋擦着刀的手一顿,他抬头看了放在一边矮柜上的照片,那是他和弟弟的合照。
“斧头帮和夜未央有仇,我需要让斧头帮的人杀了陈乐道。”
村田斋没有像以往那样呵斥山本秀中,而是解释了一嘴。
山本秀中脸上升起一抹明悟,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馆主,领事馆不是让我们最近不要去招惹夜未央吗?我们这么做,领事馆的人会不会来找麻烦?”
村田斋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去见斧头帮的帮主。”他淡淡说道。
山本秀中虽然笨了点,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来,但好处是,村田斋信任他。
第221章 情报就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斧头帮一个会客厅内,帮主林子荣和四爷分坐在椅子上,林子荣看着坐在一旁神色淡然的四爷,眉间带着几缕解不开的疑惑。
“四爷,你说这个村田斋来见我做什么?他们黑龙会不是一直和冯敬尧搞得火热吗!”
林子荣对四爷问道,两人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在等村田斋的到来。
昨日一个日本人专门来了斧头帮,算是投递“拜帖”,说什么村田武馆的馆主村田斋想拜见林子荣。
村田武馆的底细对林子荣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但斧头帮和村田武馆背后的黑龙会一向没什么交集。
所以村田斋来见自己干什么?
斧头帮可不是冯氏商会,他们跟黑龙会那些日本人向来没什么牵扯。
因此对于村田武馆的馆主突然要来见自己。
林子荣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对方这是想做什么。
听到林子荣这话,四爷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捏着手中的折扇,想了想说道:
“帮主不知道前两天法租界中央捕房发生的一件事吗?”
林子荣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法租界中央捕房?”
他嘴里默念了一下,脑中搜寻着有关法租界中央捕房的事。
如今只要不是跟斧头帮有关,或者什么天大的事,那根本就不会报到林子荣这里来,下面的人自己就处理了。
若不是因为林子荣放权,郑虎和宋文鸿的权力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大。
林子荣在脑子里仔细搜寻了一会,终于是想起了一件前天有人跟他提过一嘴的事情。
“听说前两天中央捕房里死了个日本人,而且是陈乐道那小子杀的。”林子荣说道。
自从上次和四爷谈过,林子荣搞清楚了他当下的工作重心后,就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了。
至于陈乐道,对方虽然和斧头帮有点恩怨,但还不被林子荣放在眼里。
陈乐道杀了日本人,这确实是一个可以借此收拾对方的机会。
但林子荣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收拾陈乐道,他只是想借陈乐道和夜未央的力量来消耗郑虎和宋文鸿手中的力量。
至于陈乐道和黑山之间的恩怨,林子荣心里可不像表面那么在乎。
当初救黑山,对林子荣来说只是做些表面功夫,目的是为了维护他斧头帮的面子和他林子荣的名声。
真要想让林子荣为了黑山去和陈乐道干......呵呵,林子荣可不会白费这力气。
无论是陈乐道背后的冯敬尧还是警务处,都不是林子荣会随意和其闹翻的对象。
没有利益的事,林子荣可不愿意干。
林子荣对四爷询问似地说出陈乐道在中央捕房杀了个日本人的事情,他不太清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没从这件事中看到有什么可以捞的好处,林子荣也就没去仔细关注这事。
陈乐道和日本人,不管他们因为这件事怎么闹,对林子荣而言,顶多也就是能看一出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戏而已。
若不是四爷此刻的言语提醒,林子荣都快忘了这事。
对如今的林子荣而言,天大的事,都没有斧头帮内部自己的事重要。
见林子荣想起此事,四爷轻轻点了点头,只见他收起手中的扇子,轻声说道:
“那日陈乐道在中央捕房杀的人,叫村田诚,是村田斋的弟弟。
村田斋这时候来见你,我猜无外乎是想要借助帮主的手,去对付陈乐道。
毕竟陈乐道和我们斧头帮的关系,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是不怎么样的。”
林子荣听完,轻轻点了点头,眉间若有所思。
很快他又疑惑出声。
“这不对啊!”林子荣皱眉道。
“日本人要想对付那小子,何必借助我的手。他们要想对付陈乐道,直接让法租界交人,这不是更容易吗?
法租界可不会为了陈乐道得罪日本人。”
听到林子荣这话,四爷却是摇了摇头,口中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帮主,关于陈乐道,我这段时间让人特意调查了一下,这个人可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啊。”
四爷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折扇的扇骨,眼神显得深邃而幽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林子荣轻轻皱了皱眉。
陈乐道,那小子能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
林子荣心中满是疑惑,却是没有着急说话,他知道四爷会解释这事的。
和四爷相处了这么久,林子荣早就习惯了四爷说话慢慢吞吞的节奏。
果不其然,四爷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便接着说道:
“帮主,如果日本人真如你所说,直接找法国人要人,那法国人还真不一定会将陈乐道交给他们。”
“哦~,为什么?”
林子荣不解。
四爷接着说道:
“听说陈乐道在杀了那个日本人后,警务处的处长法布尔当日便找起了日本人的麻烦。
据说法布尔的态度很强硬,在那些日本人面前根本不提陈乐道杀村田诚的事,反倒是说那个村田诚袭击他们法国人,要让日本人给他们一个交代。”
“袭击法国人?”
林子荣一个头两个大,突然有点听不懂四爷的话了,怎么又钻出来个法国人?!
四爷似乎知道林子荣心中的疑惑,不等林子荣问,他便说道:
“法布尔嘴里的那个法国人,就是陈乐道。”
“陈乐道是法国人?”林子荣双眼不由睁大了几分,心里又惊又疑。
开什么玩笑,他六十多,都快七十了,一大把年纪,可开不起玩笑。
陈乐道那模样看着虽然确实有点别扭,和正宗的中国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但那黄皮肤黑头发,怎么可能是法国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四爷解释了一下。
“其实这消息还是从夜未央那里知道的。”
“从夜未央那里知道的?”林子荣的白头发都弯成了问号的形状。
四爷老是说话说一半,让林子荣此刻听得满头雾水。
“夜未央从黑山商会手里抢去的两个赌场,被夜未央改成了俱乐部,其中一个俱乐部由陈乐道手下一个叫阿昆的人负责。
这个俱乐部表面上就是个歌舞厅,但暗地里其实是个情报买卖中心。
俱乐部开起来后,就开始用钱向各种各样的人买他们需要的情报,同时也向有需要的人卖情报。
这事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听说,感觉挺有趣,就让我们的人去试着买陈乐道消息,结果他们还真卖了出来。”
说到这,四爷脸上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表情。
显然夜未央连陈乐道的消息都卖的举动,让他有点不太理解。
林子荣听到四爷这话不由沉默了半晌。
让人去夜未央买陈乐道的消息,这事干得可真是......
或许也只有这个闲得蛋疼的师爷才干得出这种事。
不过很快,林子荣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那些消息都准确吗?”
四爷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让人去调查过了,几乎都对得上,”
“那小子这是想干什么,不仅买卖情报,而且连他自己的情报都卖!!”林子荣紧皱眉头。
但很快他嘴角又浮现几丝嘲讽的笑意、
“呵呵,就夜未央那么一个小摊子,他们能搞到什么像样的情报?!”
林子荣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陈乐道的不看好,甚至在他看来陈乐道这种行为就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
买卖情报?
呵!
这种事是夜未央那种小歌舞厅能玩得起的生意吗!
“目前好像确实没什么重要情报卖出去,交易的都是些上海滩街头上的鸡零狗碎的事,不过据说都很真实。在那里买一些普通消息的人很多。”
四爷说道这儿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他想起了派去买消息之人回来后给他说的一件事。
一个经营着水果行的老板那天碰巧也在那个俱乐部玩,听说俱乐部可以买卖消息,就兴起掏钱买了他自己的家庭消息,想看看这些所谓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结果那老板在看了夜未央给出的消息后,他脸都气绿了。
那情报上面不仅把那老板的几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私生子的姓名地址年龄等细节全都给了出来,而且还给出了另一个劲爆消息。
那老板和他正妻生的儿子根本不是那老板的,而是那老板的供货商王老板的。
而他那个便宜儿子,已经被他养到了十八岁,他本是打算着把水果行生意都传给那儿子的。
而且那王老板每次给水果行送货时,还都会羡慕那老板生了个好儿子。每每都会让那老板十分得意。
每次想到这事,四爷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帮主,我让人特意打听了这个俱乐部卖出的那些消息,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十分重要的情报卖出去过,但据说他们卖出的消息还从没出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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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说到这儿脸色严肃了几分。
他真正关注的点并不在那些鸡零狗碎的情报身上,而在那些卖出的消息全都真实这件事上。
这事可一点都不好笑。
林子荣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陈乐道搞这个所谓的“情报买卖中心”,看着像瞎搞,但若深究,其背后隐藏的野心可着实不小。
“所以,你说的关于陈乐道的消息也全都是真的了?”
“只怕不假,如果陈乐道是真想搞这个消息买卖的生意,他就肯定不会卖出假消息来砸他自己招牌的。”
林子荣听到这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地儿你去看过吗?具体怎么样?”
林子荣虽然不信陈乐道能把这个情报买卖的生意搞起来,但心里还是不由认真了几分。
情报生意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就连他,都从没打过这方面的主意。
但陈乐道偏偏这样做了,即使觉得这小子是在异想天开,但林子荣还是忽视不了这事。
四爷摇了摇头。
“还没亲自去过,正打算找时间去那里看一看。”
“得让人盯着点这事。”林子荣沉声说道。
虽然不觉得陈乐道能把这事搞成,但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提防,毕竟谁又没点秘密呢?
陈乐道那小子既然敢把这玩意搞出来,多少也应该是有点底气的吧!!
林子荣甚至想让人去买一买自己的消息,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夜未央给查到。
“算了,先不说这个,改天找时间亲自去看看。”林子荣摇了摇头说道。
“你给我说说陈乐道是法国人这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子荣表情严肃了几分。
“陈乐道的父亲很早就去了法国......”
四爷将他买来的消息,也就是陈乐道亲自告诉阿昆的消息说了出来。
阿昆敢卖陈乐道的消息,又怎么可能没得到陈乐道的许可呢。
买卖情报的事是陈乐道早就交给阿昆的任务,不过之前一直没能正式搞起来。
在夜未央第一俱乐开起来后,阿昆有了稳定的据点,便又把这事捡了起来,在找韦正云请教了后,阿昆勉强搞出一套情报买卖的体系。
这玩意能不能搞起来谁都不知道,陈乐道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阿昆自己在那里折腾。
而陈乐道为了支持阿昆搞情报这事,便主动把自己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了阿昆。
并且让阿昆以此作为夜未样情报买卖生意的一个噱头。
陈乐道如今勉强算是上海滩的一个名人,自己给自己“打广告”这事,陈乐道可不会错过。
上海滩想知道他消息的人应该还是不少的。
陈乐道这样做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我连自己的消息都敢卖,还有谁的消息不敢卖呢?
而把自己是法国人这消息透露出去,也算是陈乐道给自己多上一道护身符。
这年代,洋人的光环还是很好用的,至少能让一些人感到忌惮。
林子荣听完四爷的话,心里感到有点荒唐。
陈乐道是法国人,不是中国人。这事可真够天方夜潭的。
就算那小子有着法国人的身份,那些法国人也不会真拿他当法国人吧!
不过很快,林子荣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陈乐道跟法租界那些法国人,据说关系可一直都是很好的!
尤其是那个警务总监法布尔!
“陈乐道既然能利用他法国人的身份来对付日本人,那他会不会用这个来对付我们?”
林子荣想了想,还是把这事问了出来。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能让那些法国人为其大动干戈,但这人是陈乐道,林子荣就不太确定了。
陈乐道和那些法国人的关系,林子荣多少还是有过几分耳闻的。
四爷听到这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帮主终于意识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了。
这事,才是他今天来见林子荣的主要原因,不然以他的性格,可不会主动来找林子荣插手斧头帮的事情。
“帮主,我觉得你对陈乐道那些手段,以后得收敛一些了,像用陈乐道的脑袋来选拔帮主的事,可千万不能落人口实,让人抓到把柄,
否则一旦对方给斧头帮扣上一个故意加害法国人的名头,并且真正追究起来,到时候斧头帮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四爷正声说道。
冯氏商会在法租界当老大,背后有法国人的支持。
斧头帮在华界一家独大,背后同样少不了那些人的支持。
如果法国人用斧头帮悬赏法国人脑袋这种理由去像那些人施压,让那些人给出个交代的话,那斧头帮在华界的势力可就有些危险了。
毕竟那些人可不是什么靠得住人。
大多数都是些酒囊饭袋。
林子荣轻轻点头,眉头紧紧皱着。显然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好在他之前用陈乐道的脑袋来选拔帮主的事,只在斧头帮内部提过,外界的人不知道,而即使知道,也拿不出证据来。
但以后,这事确实得注意些。
四爷看着林子荣思考的神色,出声打断了林子荣,他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帮主,还有一件事也需要注意。”
“什么?”林子荣看向他。
“你知道那天陈乐道杀了村田诚,他帮助的那个女孩是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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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从街头砍到街尾
会客厅内,林子荣坐在椅子上,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良久后,他眉毛才轻轻一动,嘴里长出一口气。
“陈乐道这小子,运气真好啊!”
林子荣话音中带着点感慨,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年轻的时候混上海滩,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四爷听闻此话,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
脸上露出和林子荣脸上相差无几的神色。
随便杀个日本人,居然就帮了顾竹丰的女儿,这运气能不好吗!
四爷已经告诉了林子荣,村田诚纠缠的那个女孩就是顾竹丰的女儿。
林子荣听完此事后,便不由沉默了下来,然后发出上述的感叹。
两人此刻都很是感叹陈乐道的运气之好。
人与人的命有些时候确实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别人拼死拼活都得不到,但有些人,却是一个无意间轻轻松松就得到了。
陈乐道的一些经历在上海滩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而有些不曾公开,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四爷在向夜未央买了陈乐道情报后,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陈乐道踏足上海滩的第一天,便从绑架中救出冯敬尧的女儿,借此和冯敬尧拉上关系。
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绞尽脑汁都想和冯敬尧拉上关系,却没办到。
但陈乐道一个毛头小子,来上海滩的第一天,连脚都还没有站稳,甚至连冯敬尧是谁都还不知道,他就已经和冯敬尧拉上了比较稳固的关系。
当然,这些都是别人眼中的看法,谁又会知道陈乐道不仅知道冯敬尧是谁,甚至还知道世界未来八九十年的大体走向呢。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陈乐道的运气简直好得让人羡慕。
靠着这份关系,陈乐道在法租界过得是可谓是如鱼得水。
有冯家在,不管是谁,都不敢过分刁难陈乐道。
除去冯敬尧这个大靠山外,陈乐道还很快就攀上了法国人的关系。
这又是让不少人羡慕得眼睛都发红的事。
而陈乐道则借此一路顺利发展到现在,可以说途中几乎就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坎坷。
而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点麻烦了,陈乐道这小子又跟当初刚来上海滩时一样,居然帮了顾竹丰的女儿。
这可真是狗屎运不断啊!
陈乐道的狗屎运,让从街头一刀一刀砍出来,前前后后遭遇过不少坎坷烂事的林子荣都禁不住沉默。
这些事,别人能碰上一件,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必然是上辈子烧香拜佛求来的。
偏偏陈乐道这小子,他竟然是接二连三的撞见这种好事。
这真的是让人有些不知道到底是该骂娘,还是该骂爹!
此刻,林子荣手指缓缓地轻点着红木桌面,目光随意地落在会客厅里摆着的一个瓷瓶上。
若不知情,或许会以为林子荣是在看什么古董,但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林子荣此刻的注意力明显不在那里。
会客厅内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安静,林子荣不说话,四爷也就安静地坐着。
林子荣此刻心神微沉,在心中想着关于陈乐道的事情。
虽然林子荣不愿意承认,但有件事确实是事实。
比起林子荣和冯敬尧两人而言,顾竹丰这个人是更讲究一些的。
陈乐道帮了他女儿一把,以顾竹丰的性格,肯定会回报陈乐道。
这样一来,无异于是让陈乐道身后又多了一颗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
有着冯敬尧,顾竹丰,以及法国人做靠山,就是他林子荣,都得好好考虑考虑对付陈乐道得付出的代价。
林子荣思考了一阵,心中竟是稍稍有点后悔了。
上次以陈乐道的脑袋和夜未央的倒闭作为选拔帮主的条件,他只是想借陈乐道来耗一耗郑虎和宋文鸿的力量,至于陈乐道死不死,他并不在乎。
但这事他知道,别人可不知道。
现在这情况。
万一郑虎和宋文鸿两人中真要有人杀了陈乐道,那说不定会招来大麻烦的。
面对其他人的追究,只要斧头帮能拿出个合适的借口,那就能压下去。
但如果是冯敬尧和顾竹丰,那两人可不会怕他,更不会听他那些瞎扯出来的解释。
甚至两人说不定会以陈乐道为借口联合起来对付斧头帮都不一定。
顾竹丰这几年虽然没怎么碰道上的生意,但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毕竟利益动人心啊!
那两人要是真以陈乐道为纽带,联起手对付他,那斧头帮可吃不消。
林子荣心中有着淡淡的悔意,相比用陈乐道消耗郑虎和宋文鸿两人带来的好处,他感觉这样做会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更大一些,说不定会有些得不偿失。
陈乐道这小子,可真是刺猬,让人不好下手啊!
林子荣想到这些,他眼神不禁有了点变化。
只是心中虽然有点后悔,但要想让林子荣收回之前的话那是绝无可能的。
他是谁?他是斧头帮的帮主,响当当的上海滩三大亨。
他说出去的话就是钉出去的钉子,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不过斧头帮对付陈乐道的策略确实得稍稍注意些了。
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莽撞。
陈乐道背后靠着那么多靠山,已经不是斧头帮可以任意捏扁搓圆的存在了。
他对陈乐道和夜未央,还是有些看轻了。
就在林子荣沉思之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衣的男人小跑到厅外门口站着。
他眼睛看着会客厅内坐着的两人,大声说道:
“帮主,四爷,日本人来了,要让他们进来吗?”
这人自然是来通传消息的人。
林子荣和四爷虽然在谈论陈乐道的事,但他们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可是为了等村田斋的到来。
“把人带到这里来吧。”林子荣沉声道。
别看林子荣六十奔七,但说起话倒是中气十足。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或许也不会生出动郑虎和宋文鸿的心思,指不定就真在两人中选个接班人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打下来的产业,真要传给外人,多少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帮主,村田斋多半是为了陈乐道而来。
一会儿见了人,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可都得慎重啊。
斧头帮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外事,而是内事。”
借着人还未来的空档,四爷放下手中的折扇,认真地对林子荣道。
四爷虽然不愿意插手斧头帮的事,但那姐弟俩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嘴里虽然一直强调他们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感情这种事情,又岂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划清的。
在斧头帮这么多年,林子荣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因此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四爷还是想帮一帮林子荣,同时也是帮一把那个看着长大的毛头小子。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林子荣点了点头,给了四爷一个放心的眼神。
日本人想来他这里捡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见到林子荣淡定的神情,四爷内心松了口气。
看来刚才那番话,还是有用的。
很快,一个灰衣汉子就带着两个日本人走进了会客厅。
将人带到后,灰衣汉子便默默退出了会客厅,厅内只剩下四人。
林子荣和四爷都打量着进来的两个日本人。
两人一人穿着和服,鼻子下留着一小撮胡子,表情看着有些阴郁。
另一人穿着西装,站在和服人身侧落后一步,表情倒是显得很正常,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人总感觉这人眼中透着那么一丝呆气。
只是略一打量,林子荣便收回自己的目光,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两位请坐,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
林子荣笑着说道,不拘不束,没有因为两人是日本人而显得谦卑什么的。
“鄙人村田斋,是村田武馆的馆主。
这位是山本秀中,也是我村田武馆的人。”村田斋郑重地对两人说道。
毕竟这是来找人帮忙的,村田斋言语中倒是显得客气有礼。
只是他眼角的那一抹阴郁是怎样都掩饰不了的。
毕竟亲弟弟横死,要想让他开怀大笑,那也确实有点为难人。
林子荣闻言点头,笑了笑后再次让两人落座。
这时外面走进来两个丫鬟,分别给两人上了一杯茶。
“我们斧头帮和日本人向来没什么牵扯,不知村田先生来找我这个粗人,是有什么事啊?”
林子荣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不客气的话语,倒是将他斧头帮老大的那分粗狂气息彰显得淋漓尽致。
斧头帮嘛,要是真像顾竹丰那乖乖老好人的样子,反倒是显得不那么对味。
村田斋没有因为林子荣这毫不客气的话而有什么不愉,见林子荣这般直截了当,他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稍稍组织了一下心中的语言,村田斋道:
“我听说法租界夜未央的老板陈乐道得罪了斧头帮,甚至那人还抢走了斧头帮在法租界的两个赌场。”
村田斋说话有些鸡贼,以黑龙会的情报网,村田斋当然不会不知道夜未央抢去的那两个赌场都是黑山商会的。
严格说来,黑山虽然和斧头帮有几分关系,但黑山商会和斧头帮可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的。
村田斋如此说话,自然是想挑起林子荣对陈乐道的愤怒情绪。不过这事他却是想得太好了些。
只听林子荣哈哈大笑了两声,似乎听到什么颇为可笑的事情一般。
“不知道村田先生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消息可错得有点离谱啊!
那夜未央的势力都在法租界,而我们斧头帮的势力都在两个租界外,我们和租界内的势力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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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知道最近那个夜未央手下是多了两个由赌场改成的俱乐部。
不过那两个赌场都是黑山商会的,和我们斧头帮可是一点关系都没啊。”
林子荣纠正了村田斋的说法,并且好好地给村田斋梳理了一下其中的关系。
现在知道了陈乐道有层法国人的身份罩在身上,林子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斧头帮和陈乐道有什么恩怨的。
即使这事谁都知道,林子荣嘴上也不会承认。
这种落人口实的话,他可不会当着谁的面都说。
村田斋对林子荣的矢口否认,用这种骗傻子的方式来应对自己并没有感到不快,只是他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斧头帮和夜未央的事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为什么林子荣要否认这件事呢?
村田斋心中有点疑惑,但这并妨碍他继续说话。
“上海滩谁都知道黑山商会是斧头帮的下属商会,夜未央抢了黑山商会的商场,那不就等同是抢了斧头帮的商会吗?
而且斧头帮和夜未央的关系,也说不上井水不犯河水吧?
我可听说林帮主前段时间才在斧头帮内宣布用陈乐道的人头和夜未央的倒闭作为选拔帮主的条件,而在林帮主宣布这件事后不久,陈乐道就遭遇了袭击。
林帮主这话,只怕有些自欺欺人了吧。”村田不客气地说道。
他直接摆事实,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来。
虽然不知道林子荣为什么会否认,但这种事又岂是想赖就能赖掉的。
说完后,村田斋暂时收起了脸上的阴郁神情,嘴角露出丝丝嘲讽的笑容。
显然对于林子荣会说出这种哄骗小孩的话,感到有点可笑。
堂堂一帮之主,未免太幼稚了些。
不过村田斋或许忘了,对林子荣这种从市井混出来的人而言,撒泼耍赖,那都是家常便饭。
虽然当帮主后,就不怎么干这种事了,但真要再捡起来,那也是丝毫没有什么技术压力的。
而且林子荣这种人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甚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都不少。
村田斋这点程度的讽刺,对林子荣来说可没有丝毫用处。
只见林子荣哈哈笑了两声,对他的说出的这些话不以为意。
“村田先生误会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们斧头帮虽然只是个帮派,但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的。
选拔下一任帮主这种事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会如此儿戏呢!
我可从来没说过要用陈乐道的脑袋和夜未央倒闭这种事作为选拔帮主的条件。
至于陈乐道遭遇袭击一事,我倒也听说过几分。
不过这事和我们斧头帮可没丝毫关系,村田先生可不能乱说话啊。
陈乐道被袭击,可能是他的什么仇家之类的人做得吧,毕竟在这上海滩,谁还没几个仇家呢!
我们斧头帮和陈乐道没什么仇怨,可不会做这种事。”
林子荣此刻大有要将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架势,反正对斧头帮和夜未央以及陈乐道之间的事,他就是打死不承认。
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也绝不会承认。
...嘿嘿,你能奈我何?!
对付陈乐道没什么,但陈乐道那小子现在背着法国人的身份,要是被人换个说法,说斧头帮在对付法国人,那这事可就不好弄了。
但凡沾上了洋人两字的,他们就是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毕竟只要法国人那边闹腾起来,那上海滩那些当官的为了安抚法国人,可不会站在他们斧头帮这边,说不得还得拿他们开刀来平息矛盾。
这种事可必须得预防着。
村田斋见林子荣还是一个劲的否认,脸上好不容易才露出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这林子荣是想做什么?
两人现在的谈话,可和他之前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就在村田斋思考时,林子荣又说话了。
“那个...村田先生啊,令弟的事我也听说了,对此我颇感同情啊。”
林子荣说着,露出一副节哀顺便的神色。
“不过斧头帮和夜未央确实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如果村田先生是想让我对夜未央做点什么的话,那我可能就要让村田先生失望了。”
林子荣不承认和陈乐道之间的事,可不是为了敲村田斋的竹竿。
陈乐道到底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村田斋真要把陈乐道给弄死了,那他喜闻乐见,毕竟他们斧头帮确实和陈乐道有那么点点不愉快。
但要想让他去对付陈乐道,那可就有些痴心妄想了。
陈乐道死不死的,管他林子荣屁事啊。
反正陈乐道又没杀他的弟弟!
说白了,陈乐道和斧头帮之间的恩怨,也不过就是黑山商会那点屁事而已。
林子荣根本不在乎。
至于面子,有时候,面子这东西就是个屁,一文不值。
至于陈乐道被袭击的事......
......呵呵,只要我斧头帮愿意和陈乐道和解,难道那小子还敢不识趣地要继续追究不成?
林子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颇有一种稳坐泰山的姿态。
村田斋?黑龙会?日本人?
呵呵......
算个球子!
我林老大,那也曾是从街头砍到街尾的人,可谓是智勇双全,可不是谁都能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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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村田斋的宽大衣袖下,手指轻轻地敲着大腿,看着面带淡淡笑容的林子荣,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林子荣的反应,和村田斋意想中的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在村田斋来之前的想像中,林子荣在知道自己想对付陈乐道后,应该很高兴才对。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还是中国人的老话。
但现在怎么回事?
林子荣竟然不承认他和陈乐道之间的恩怨!
这个在上海滩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他如此否认又有什么意义呢?
村田斋敏锐地发现了林子荣反应的不对劲,但他不知道林子荣内心的担忧所在,自然也就摸索不到具体的原因。
看着林子荣那淡笑的表情,村田斋心头渐渐被阴霾所覆盖。
不仅是因为林子荣现在这反应,同时也因为林子荣再次提到了死去的村田诚。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点诡异,四人坐在椅子上都没有说话。
四爷漫步经心地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杯,看了看对面紧锁着眉头的村田斋,他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林子荣毫不犹豫拒绝村田斋的行为,让四爷心安了下来。
就如他之所说,斧头帮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外事,而是内事。
林子荣既然要想将帮主之位传给亲儿子,那就得将精力全都放在帮内事务上,专心为安平扫清帮内的阻碍。
在其他事上耗费精力,那是不明智的。
林子荣虽然没亲自对四爷说过想将帮主位置传给安平的话,但他那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为他出谋划策这么多年的四爷呢。
如果时局就像现在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不发生太大的变故。
在这样的前提下,林子荣只要能给安平扫清坐上帮主之位的障碍,那四爷还是有几分把握让安平坐稳帮主之位的。
但要想扫清障碍,林子荣就不能分心他事,毕竟林子荣一大把年纪,要是还在其他事上瞎折腾,指不定那天就嗝屁了。
人死了,万事皆空。
就在会客厅里维持着这种诡异气氛时,另一边,法租界。
此刻在法租界内,有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租界一家歌舞厅外,一个戴着鸭舌帽,身上穿着一件黑灰色上衣,两手插在衣兜里的男人靠在路旁的一根路灯杆上。
这人嘴里叼着根牙签,目光沿着路上的电车轨道看向街尽头。
刘三前段时间发了笔横财,在黑山商会的风波渐渐平息后,他终于是敢拿着那笔钱出现在租界的繁华之地。
那笔横财得到手后,这段时间已经被刘三散出去了大半,全给了那些穷苦得连生活都过不下去之人。
刘三虽然是小偷,不对.....是大盗。
刘三虽然是大盗,但那也是义盗,他要学习的燕子李三,做一个美名后世扬的义盗。
当然了,刘三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他自己手里也留了那么一部分,让他自己也可以逍遥一段时间。
这不今天刚在歌舞厅寻完了乐子,他就出来在这儿等电车,结果在这儿等了大半天,竟然连电车的鬼影子都没能看见。
“噗,”
吐掉口中牙签,刘三站直了身体。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电车过来。”
他嘴里不满地嘟囔一声,再次朝电车方向看了看,依旧不见电车过来。
这时他前后左右都随意地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妥后,随手招来一辆黄包车,然后坐了上去。
刘三走了,但和他一样,在歌舞厅外边等待电车的人,此刻伸长了脖子,却是依旧不见电车的到来。
同时,此刻租界一家餐厅内,周文、陈怡、张楚以及另外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一起。
今天是陈怡的生日,周文将这些人叫出来,是专门给陈怡过生日的。
就在几人欢声笑语之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快步走到了周文的身边,他脸上满含歉意,同时眼中还带着点惶恐的神情。
周公子可是早早就把今天的事情安排给他,让他务必办好的,结果谁想到今天居然出了这样的篓子。
快步走到周文旁边,经理弯腰低声对周文解释着。
“周公子,真是抱歉,出了点状况。”
周文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沉。
见到周文的脸色变化,经理赶紧解释。
“周公子,这不真能怪我们啊。”他哭丧着脸。
“刚才后厨通知,说是断水断气了,现在后厨已经运转不起来了。
如果是断水,我们还有贮备,但这突然断气了,我们确实没什么办法啊!”
经理慌里慌张地解释道,生怕周文发火,更怕周文将火发在他身上。
他话音刚落,餐厅内悬挂着的水晶灯突然全部熄灭,短短一瞬间,餐厅便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餐厅内瞬间便有不满的声音响起。
经理此刻也有点懵了,这断水断气就算了,怎么还突然连电都断了!
听着餐厅内越来越多的吵闹声,经理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事虽然跟他屁关系都没有,但这最后的锅不还得他这个经理来背吗!
“这怎么回事?”陈怡此刻也问了一句。
“先别慌,可能出什么事了。”周文安抚了一句。
他此刻眉头皱了起来,刚才升起的怒气倒是消去了几分。
断水断气还断电,这显然不是餐厅的原因,应该是哪里出什么事了,不然不会这么巧合。
周文的猜测是对的,事实上现在不仅是周文所在餐厅出了问题,整个法租界,现在几乎都出了问题。
凡是租界的电车,莫不是开着开着,便突然停在了路上。
租界内的餐厅、歌舞厅、咖啡厅等等,也都是突然间便被断掉了水电。
此刻上海滩,几乎除了有备用电源的大楼外,其他的都断了电。
事情来得很是突然,这突然的异变,甚至在一些地方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夜未央,陈乐道正把陈小君按在椅子上,检查着她这段时间练字的成果,但突然间,办公室的灯光便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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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一暗,只余下窗户照射进来的光线,陈小君陡然停下滑动的比肩,惊喜地抬起了头。
陈乐道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电了。”陈乐道对另一边手里抱着本书的章小君说道。
章小君也正诧异着,听到陈乐道这话,嘴里“哦”了一声,放下书站起身来。
她正走到门口,屋内的灯又突然亮了起来。
“......这,还要去吗?”
见灯光亮起,章小君回头看着陈乐道,迟疑地问道。
陈乐道皱了皱眉头,随即便发现陈小君已经放下了笔,正在光明正大的偷懒。
“干什么呢,继续!”陈乐道毫不客气地在她脑袋顶上拍了一下。
“你看着她继续练字,我去看看。”陈乐道对章小君道。
说完陈乐道便大步出了办公室。
虽然这只是短短一会儿的断电,但陈乐道可不敢大意。
那些电视当中,每当断电的时候,就是那些特工间谍搞事情的时候。
现在斧头帮和村田斋都在背地里惦记着自己的小命,陈乐道可不敢大意行事。
陈乐道很快便找到了正在二楼询问这事的韦正云,见陈乐道下来,韦正云打发走那个服务员,快步迎了上来。
“老板,刚才突然没有征兆地停电了,我已经让人把我们自己的备用电源开启了。”韦正云道。
在陈乐道要求下,夜未央是有自己的备用电源的。
在停电的第一时间,韦正云便让人将其用了起来。
“知道是为什么停电吗?”陈乐道问。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韦正云答。
知道夜未央现在的处境,韦正云也不敢把这突然的停电当成偶然事件处理。
听到韦正云的话,陈乐道满意地点了点头,韦妈还是靠谱的。
陈乐道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服务员快步跑了过来。
“老板,总经理,后厨停水了,煤气也停了。”
听到这话,陈乐道和韦正云的眉头几乎同时皱了起来。
......
法租界发生的事情,正坐在会客厅接待村田斋的林子荣自然不会知道。
村田斋在沉默了半晌后,又对林子荣说出了诱惑的话语。
林子荣虽然矢口否认斧头帮和陈乐道之间的事情,但他们之间的恩怨是摆在那里的。
想不出林子荣如此做的原因,村田斋只能认为林子荣这么做是想从自己这里讨点好处。
心中慎重思考过后,村田斋开口了。
“林帮主,你知道为什么冯氏商会的力量始终能压斧头帮一头吗?”
林子荣听到村田斋这话顿时瞪起了大眼。
虽然这事是事实,但他可从来都不承认有这事!
村田斋当着他的面说斧头帮不如冯氏商会,这是在打他的脸吗!
林子荣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起来。
“哦,村田先生有什么要指教的吗?!”林子荣声音变得冷硬了些。
他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当着他的面说斧头帮不如冯氏商会。
他自己可以说,有些人也可以说,但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村田斋这个小日本!
村田斋对林子荣的生硬语气不以为意,他呵呵笑了两声。
“冯氏商会能有今天,自然少不了我们黑龙会的支持。”
村田武馆背后是黑龙会,这在有些人眼中是秘密,但在斧头帮这样的势力面前,就谈不上是什么秘密了。因此村田斋毫不犹豫的将这事说了出来。
林子荣闻言不说话,静等村田斋继续说下去。
冯氏商会和黑龙会一直都是卿卿我我,狼狈为奸,这事他一点都不意外。
村田斋看着林子荣冷淡的表情,脸上笑容依旧。
“我们黑龙会能支持冯氏商会成为上海滩第一商会,自然也就能支持斧头帮成为上海滩第一帮派,只是不知道林帮主感不感兴趣。”
村田斋的语气很是自信,毕竟他知道,林子荣一直都很想让斧头帮压冯氏商会一头。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林子荣脸上冷淡之色顿时消去不少,眼中多出了几分惊疑之色。
让斧头帮压冯氏商会一头?!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有点兴趣了!
林子荣忍不住扭了扭坐姿。
上海滩三大亨,真正说起来,林子荣是最早出头的。
冯敬尧还在码头当苦力时,斧头帮就已经开始在上海滩彰显声名了。
而当时,同为三大亨之一的顾竹丰还在经营着他的黄包车行,不过只是公共租界一个黄包车行的小老板而已。
现在,冯敬尧被称为冯先生,风头一直稳稳压着林子荣和顾竹丰。
甚至就连顾竹丰,在不问道上的事后,一直致力往商界和政界那两个圈子钻。
在上流圈子里,顾竹丰也比他林子荣更受欢迎,那些个斯文禽兽都更愿意和顾竹丰那个妻管严打交道。
所以,在上海滩三大亨中,林子荣其实一直都是最尴尬的那个。
毕竟斧头帮再牛逼,那些人都不拿正眼看他,始终觉得他不上台面,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杀人放火的人。
作为三大亨中的大前辈,这事可一直都是林子荣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现在村田突然说出让斧头帮压过冯氏商会的话来,林子荣当然心动。
不过他眼睛里刚刚绽放出点光芒,四爷就端起茶杯,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听到四爷的咳嗽声,林子荣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刚升起的火热顿时便散了一大半。
察觉到林子荣的变化,村田斋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发出咳嗽声的四爷。
他眼中带着考究和不悦之色。
“这位应该就是四爷吧?不知道四爷对我所说之事有什么意见吗?”村田冷冷地说道。
显然他对四爷刚才那两声咳嗽不满至极。
好不容易才把林子荣这把老骨头撩拨了起来,结果让这两声咳嗽给打断了,村田斋能高兴吗!
“啊?”四爷茫然地抬头看向村田斋。
很快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呵呵,”四爷笑了两声。
“村田先生误会了,我最近嗓子有点不舒服,老是咳嗽,医生这不建议我多喝水吗。”
四爷朝村田斋笑着,同时还朝村田斋示意了一下手中端着的茶杯。
村田斋眉头紧皱,显然根本不相信四爷这番骗鬼的话。
不过纵使心中不满,村田斋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将不满全部压在肚子里。
不理会四爷,村田斋转头继续看着林子荣,也不再拐弯抹角。
“陈乐道是我们黑龙会的敌人,而冯敬尧现在和陈乐道关系很亲密,他背弃了我们黑龙会。
黑龙会现在正在找能代替冯敬尧的人,如果林帮主愿意成为黑龙会的朋友,那我们愿意支持林帮主取代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地位。”
村田斋直接了当地说道,刚才和林子荣的扯皮,已经耗去了他的耐心。
他懒得继续和林子荣在这里扯来扯去,直接给出让林子荣拒绝不了的条件,
他就是要利用林子荣想压冯敬尧一头的心理,如果林子荣想让黑龙会支持他,那陈乐道的脑袋,就是林子荣的投名状。
村田斋对此信心满满,不过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四爷不在这里,村田斋或许真能说动林子荣。
但四爷在这里,并且在他来之前,四爷还和林子荣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现在林子荣可就没那么容易被说动了。
村田斋现在给出的条件,虽然让林子荣心动,但要想让林子荣真去付出行动,可就有点难了。
第224章 他的时代没了,你的工人罢工了
在村田的注视下,林子荣沉眉想了想,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但他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林子荣虽然老了,但还不是老糊涂,就像他对四爷所说一般,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四爷在那两声咳嗽后便保持了沉默,不再言语。
他做事有分寸。
将帮主位传给安平,这是林子荣的意思,他也愿意帮忙做成这事。
但如果林子荣现在要点头应下村田斋的事,他也不会拦着。
他毕竟只是师爷。
刚才那一声咳嗽,他已经尽到了师爷的提醒义务,如果林子荣还是要答应,四爷也绝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是安平当帮主的事,他也不会再插手了。
好在林子荣作为草莽出身,或许他没别的能力,但魄力这种不要钱的东西,林子荣一点也不缺。
拒绝,也需要一种魄力。
在林子荣摇头拒绝的瞬间,村田斋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下去。
他目光变得冷冷的,双眼微眯着。
“你们中国的曹操曾说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怎么,难道林帮主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头没牙的老虎,连称霸上海滩的雄心壮志都没有了吗!”
村田斋语气生硬,说话内容更是明含嘲讽。
至于他看着林子荣的眼神,则是带着浓浓的失望,颇有那么几分“我瞧不起你的”意味。
可惜,林子荣不是那么容易被激将的。
都说六十而耳顺。
林子荣现在不仅是一方大佬,他还六十有余,什么话他都能平和地听着。
要是让村田斋就这么三言两语给刺激到了,他又岂能建立起斧头帮这么大的势力,又岂能稳坐帮主之位这么多年,又岂能和冯敬尧以及顾竹丰两人一起同列上海滩三大亨如此之久。
“村田先生,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事了,喝喝茶吧,也可以清清心中的火气。”
林子荣笑眯眯地端起茶杯,朝村田斋举杯示意。
“呵呵,来,喝茶喝茶……”
村田斋冷眼看着林子荣,没有动作。
这杯茶端上来这么久林子荣就没碰过,现在说崩了,他要喝茶了。
你他妈喝个铲铲!!
村田满心愤怒,他瞪着眼,冷着脸,恨不得大吼出声。
他能给的都给出来了,但这却不是林子荣想要的。
“既然林帮主不愿意,那我就先告辞了。”村田斋冷声道,和踏入这间屋时的态度已是天差地别。
“哦,村田先生不一起喝喝茶嘛?”
林子荣一副诧异的语气。
很快他又露出明悟神色。
“哈哈,也对也对,村田先生事务繁忙,岂能跟我们这些闲人相比。
那我就不送了,村田先生满走。”
林子荣毫不介意村田斋那冷硬的态度,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不过他这样子让村田斋看了却是更气了。
“哼,告辞!”
村田斋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林子荣这态度把村田斋气得够呛,村田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岂能不气。
这简直不吝于裤子都脱了,结果她让你陪她看海底小纵队。
村田斋养气功夫一向不错,平时他即使是再不爽一个人,也不会将不满直接表现在脸上。
但今天,他确实让林子荣这个老不死的气得够呛。
自信满满的计划,结果在林子荣这里一败涂地,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村田斋如何能忍。
见村田斋离开,山本秀中赶紧在后边寸步不离得跟上。
他可不想挨骂。
出了斧头帮的地盘,两人上了车,这时村田斋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怒,直接在车里大骂起来。
将陈乐道和林子荣给他的气都发泄了个痛痛快快。
至于山本秀中,他紧闭着嘴巴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小透明。
见村田斋和山本秀中离开,四爷慢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帮主总算没犯傻。
“帮主感到可惜吗?”四爷转头看着林子荣。
他一直知道林子荣内心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不然他刚才也不会咳嗽那两声去提醒林子荣。
林子荣刚才还笑眯眯的神色,在村田斋离开后顿时消散近无,此刻经四爷这么一问,林子荣甚至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让他坚持在上海滩打拼了几十年的那股干劲,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寻不着了。
林子荣缓缓起身,他转身看着背后那副他当年亲自挂上去的猛虎下山图。
猛虎下山,必为觅食,觅食则见血。
当年初见此图,他只觉图中猛虎有一股摄人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但此刻再仔细端详这副猛虎下山图,林子荣竟是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曾让人望而生畏的摄人气势。
林子荣看着图沉默良久,眼中似有回忆之色。
突然间,他摇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言语不能尽的嘲意。
“可惜吗?”
他嘴里念叨了一下四爷说的话,却是没有作出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老了啊......”
四爷看着林子荣,看着看着,他猛然间觉察到,这位叱咤上海滩风云几十年的帮主,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许多灰白华发。
这华发不是突然间有的,只是他竟然这时才发现。
虽然一直都知道帮主老了,但好像,以前都只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没有相应的看法。
看着看着,四爷也站起了身,站在林子荣身后,看着林子荣身前的那副猛虎下山图。
当年,斧头帮初立,林子荣带着帮内的人就站在这里,亲自将这幅图挂了上去。
“各位,咱们斧头帮今天就有了正式的名号......
......
都给我记住了,咱们斧头帮,要做的,就是这头下山猛虎!
谁敢挡咱们的道儿,咱们就得像老虎一样给他给撕碎了,咬烂了,然后给他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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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荣浑身腱子肉,头发一根根仿如钢针般的束在头上,顶天立地,似乎没什么能压弯她们。
他就站在众人面前,意气风发,指着背后挂着的那副猛虎下山图,大声地说着,颇有几分挥斥方遒,与天比高的意味。
当年,四爷也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同样是一袭长袍,手握折扇,在那里看着帮主吹牛逼。
当时帮内的人都让帮主的话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原地干架。
只有他,噙着轻轻的笑容,看着帮主在那里吹牛逼。
此刻,四爷似乎再次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但猛然间,画面破碎,那浑身腱子肉,头发如钢针的壮汉一下变成了眼前这个身体有几分佝偻,灰白黑齐聚一头的老人。
四爷心里稍稍叹了口气。
林子荣在别人眼中怎么样不说,但在他眼里,林子荣符合枭雄这个称谓。
可惜,枭雄迟暮啊!
四爷知道,今天过后,林子荣叱咤上海滩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四爷啊,你说安平.....他有能力接下我这个位置吗?”
......
法租界公董局,此刻公董局所在的办公大楼内已经乱成了一团,总董梅纳在办公室里冲秘书大声怒吼,发泄心中的怒火。
就在刚刚,他已经接了无数个电话,全都是打来问他为什么没水了,为什么没电了,为什么没气了。
他又不是包租婆,他哪知道为什么没那些玩意了!
公董局,法租界的最高市政组织和领导机构,统管着法租界的绝大多数事宜。
比如租界税率的制定,批准减免税款事项,公产的买卖,道路修建,兴建公共设施,规划城市的发展等等等,都是由公董局负责,反正就是权力不小。
早年就连巡捕房都是归公董局管,不过后面警务处独立了出去,巡捕房才归警务处管辖。
如今,公董局和警务处可以说是领事馆下瞎两大机构。
公董局总董,警务处总监,这两人在权力上几乎只居于领事之下。是属于租界的二三号人物。
至于哪个是二,那个是三,这就得因人而论了。
今天法租界的突然变化,让不少人都将电话打到了总董梅纳这里。
话里话外无外乎就是询问出了什么事,然后就发牢骚。
梅纳这个总董虽然拥有不小的权力,但给他打电话来的都是租界的上层人物,一个两个他可以不当回事。
但如果是绝大多数,他就是身为总董,也得小心应付。
毕竟盯着他这个总董位置的人可不少,他要想坐稳,也是需要那些人的支持的,尤其是其中的法国人。
而此刻,接了那么多的电话,他除了知道租界断水了断电了断气了,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现在,他都还是一头雾水,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为什么会停水停电,这些他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梅纳对面前的女秘书破口大骂时,桌上的电话突然由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很急促,好似在催魂一般。
梅纳的骂声陡然一滞,看着似乎在震颤抖动的电话,他深深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朝秘书挥了挥手,秘书顿时如获大赦,赶紧退出了办公室。
拉上办公室的门,秘书才长吐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却是波澜不惊。
梅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怒情绪。
他接起电话。
“梅纳先生,出事了,我们的工人集体罢工了!!”
刚把电话凑到耳边,里面便传来让人猝不及防的大吼声,声音中满是急促的情绪。
梅纳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瞬间注意到对方说的话。
罢工!
工人集体罢工!!!
不管是哪儿在罢工,这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谁,哪里在罢工?”梅纳握紧了电话,面带急色,赶紧追问。
租界之前也有过工人罢工的例子,每一次罢工,都是麻烦事。
“我是安德森,我们公司的工人全都罢工了,并且他们让工厂停止了运转,现在我已经指挥不了他们了。”
安德森在电话里快速说着,显然不仅梅纳急,安德森现在比梅纳还急。工厂停止运转,这每一分钟可都是在损耗他的利益。
安德森......
梅纳在脑海里一搜寻,很快想起了这人是谁,并且想起了这人公司的有关事宜。
吉米.安德森,法国人,电车电灯有限公司的老板。
电车电灯有限公司拥有租界的供电供水专营权,这个公司的员工罢工了,让工厂停摆了,难怪租界停水停电了!!
终于找到了源头。
梅纳心头瞬间大怒,他终于找到了事故制造者,满腔怒火瞬间便有了释放的对象。
这个该死的混蛋!
“安德森,你怎么搞的,你的工人为什么会罢工,现在几乎整个租界都没水没电了,你知道吗!!!”
梅纳拿着电话大吼,还站在门外没有离开的秘书听到里面的吼声,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紧接着又闪过一丝庆幸。
还好自己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安德森一边点头,一边快速说着,额头上都急出了汗珠。
刚才他也接了不少的电话,全都是打电话来问他为什么会停水停电的。
妈蛋的,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这损失的不还是我的钞票吗!
吉米.安德森心里大骂,但嘴上依旧快速解释着。
“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工人们突然就罢工了,现在甚至有些极端的工人想冲击公司的办公地。
梅纳先生,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啊!这些工人太疯狂了。
他们根本不像是在罢工,他们更像是在革命。”
安德森着急地说着,现在他不仅在亏钱,一会儿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工人揍,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梅纳听了安德森这话心里大骂。
你的工人罢工我能有什么办法!!
“工人为什么会罢工?!你到底干了什么!”梅纳质问。
“没啊,我什么都没干,我照常坐在办公室,突然就有人来告诉我工人罢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行了行了,你赶紧给警务处打电话,让警务处派人去支援你。”梅纳打断安德森的长篇废话,抓紧时间说道。
安德森可说了那些工人很疯狂,在冲击办公地点,像是在革命。
革命啊!
要是真闹出了什么大事,到时候他可得被黑锅。
梅纳挂断了电话,起身在屋内来回快速地走了走,心里快速思索着应对方法。
安德森给警务处去了电话,那很快就会有巡捕过去稳定秩序。
要是出了什么暴乱的事情,那应该是警务处的责任,跟自己关系不大。
自己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赶紧想办法让工人返工,让工厂恢复运转,让租界恢复水电气。
这一思索,梅纳心中有了大概方向,急乱的心情稍稍稳了些。
“露西亚,赶紧给我联系其他董事,让他们立即过来开会!!!”
梅纳朝外面大声喊道。
正侧耳倾听屋内动静的露西亚被梅纳的大声音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的她赶紧应了一声,然后才安慰似地拍了拍胸脯。
却是依旧波澜不惊。
第225章 我做过这么多好事???
夜未央,陈乐道和韦正云相对而坐。
陈乐道和韦正云在得知歌舞厅不仅停了电,连水和气都没了后,便纷纷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立刻安排了几个服务员出去打听情况。
这一打听,却是发现大不对之处。
就在刚才,去打听情况的几个人回来向两人禀报情况。
发现出状况的不是他们夜未央一家,也不是夜未央所在的街道,甚至不是他们所在这个分区。
现在,就他们粗略知道的,应该是整个租界都出状况了。
就连在麦兰区的丁力,都特意派人开车来总部这边说了他们那边的情况,和这边是一模一样的。
陈乐道皱着眉头,心中对这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冯敬尧的手段了。
冯敬尧要想让法布尔低头,他不可能派人去恐吓法布尔和这个警务总监。
最好的方式,便是利用他的影响力,给法布尔制造麻烦,以此来迫使法布尔低头。
这样做,冯敬尧可以站在幕后操作,也就避免了和租界直接起冲突。
同时又能让法布尔低头,让租界的法国人知道法租界虽然叫法租界,但却不是他们法国人就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想着这些,陈乐道越想越觉得这事应该就是冯敬尧搞出来的。
那天冯敬尧没告诉陈乐道他会怎么做,现在这事,看着倒也像是冯敬尧能干出来的事,他有那个能力。
韦正云正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事引出来的麻烦时,抬头便看见老板脸上那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心中不由一动。
看老板这样子,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啊!
韦正云正想要发问,突然有声音打断了他。
先是敲门声响起,紧接着袁黑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老板,霞飞路巡捕房的陈组长来了,他说有急事,需要你赶紧回捕房。”
“急事?”陈乐道皱了皱眉,心中想到租界停水停电这事。
刚停水停电,巡捕房就有急事,这两者应该是有点什么牵扯才对。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陈乐道问。
“没,不过陈组长人还在下边等着你呢,看那样子好像确实很着急。”袁黑宝回答。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袁黑宝点头离开。
陈乐道没有拖延,在心中稍一思量这事,便站起了身。
“我先去看看,你看好歌舞厅。
现在整个租界突然断了水电,说不定会有人趁机搞出什么乱子,别让人趁机钻了我们夜未央的空子。”
陈乐道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和宽边礼帽,同时嘴里对韦正云嘱咐。
断水断电看着只是件寻常事,但在没弄清事情的源头前,陈乐道觉得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毕竟这年代的上海滩,民风还是有点彪悍的。
韦正云点头应是,一起送陈乐道出去。
见陈乐道要出门,在旁边办公室坐着无所事事的王六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大步跟上。
陈乐道见状,本想让王六留在歌舞厅。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这两天他身上的事有点多,得罪的人也有点多,还是带个信任之人在身边的好。
像上次被伏击那事,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召唤不来双鹰哥的情况下,他就是再能都得命丧当场。
这年代,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不过虽然带上了王六,但另外想要一起跟着的两个小跟班却是让陈乐道留在了歌舞厅。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呢,带她俩去干啥?又不是去渡假。
“出什么事了?”
陈乐道和王六一起坐上陈翰林开来的车,一上车,陈乐道便对陈翰林问。
刚才袁黑宝口中的陈组长,自然就是陈翰林了。
“刚才有人跑到捕房,说是电车电灯有限公司的工人现在全都罢工了,正在闹呢。
那公司的老板是个法国人,叫吉米.安德森。他现在管不了那些工人。
而且说是那些工人好像要揍他,催着让我们巡捕房赶紧派人过去。”
陈翰林对陈乐道说出了具体的情况。
刚才不说,那是嫌浪费时间。
“电车电灯有限公司?吉米.安德森?”
陈乐道皱眉想了想,却是对这个公司没多大的印象。
“是我们辖区的吗?”
“是,就在我们辖区。”陈翰林点头。
他每天都要带着街巡组的人在街面上到处跑,对这些公司还算熟悉。
“我来之前,已经让我们街巡组的人加强了街面的巡逻。
方组长和武组长,他们也已经带着他们两组的人朝电车电灯有限公司赶过去了。
现在我们是直接去那个公司吗?”
陈翰林一边开车,一边对陈乐道说,显得有条不絮。
在街巡组磨练了这么久,陈翰林当初那种文弱学生的样子终于没了,身上多了份巡捕房组长该有的模样。
读过大学,在这年代就是绝对的人才,这是不由分说的。
如果说之前的陈翰林只是一个空有学识的眼镜废材,那现在,陈翰林身上就有一股子精英人才才有的那种干练气质了。
看着陈翰林身上十分明显的变化,陈乐道心中很是满意。
虽然陈翰林主观意识很强,不像丁力阿昆那样,自己吩咐什么就一定会做什么。
但陈翰林终究是和自己绑在一起的,这家伙三观正,只要不是让他去干那种杀人放火,明显不对的事,他是不会不听话的。
阿昆、黑宝这种人用着虽然方便,但缺少了几分主观能动性。
相比他们,还是韦正云,陈翰林这样的人才,才是他手下稀缺的。
车子很快到了一个厂房所在地,厂门大大地敞开着,门口站着众多的工人。
这些工人手里拿着或铁锹,或木棍,甚至是砖头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至于工人对面,站着的则是众多穿着黑色号服的巡捕。
此刻巡捕手里全都端着步枪,指着对面手里拿着各式武器的工人。如果那些算是武器的话。
两方在门口对峙,各不相让。
陈乐道还没下车,看见外面的场景,脸色瞬间便已经是黑了下来。
见到又有车子开来,所有人目光都不可避免地朝车子看来,现在来这里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见到车子,正站在一众巡捕前面的方山和武十一全都是面露喜色,赶紧迎了上来。
现在这场面,即使是方山这个巡捕房老油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让手下的人拿枪指着这些人,但真让他开枪,他可没那胆子。
至于武十一,打打杀杀他在行,但处理这种麻烦事,那可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巡长!!!”
方山欢天喜地的朝车子跑来,陈乐道却是沉着脸色,下了车,一把将车门给甩上。
方山和武十一两人跑到陈乐道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了脸色阴沉似水的陈乐道。
紧接着,便是两声响亮的“啪”、“啪”!
陈乐道沉着脸,直接送了两人一人一大耳刮子。
声音很响,不管是一众巡捕,还是对面的那些工人,全都听到了这清脆的响声。
巡捕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工人们也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看懂这情况。
至于方山和武十一,两人现在却是被陈乐道的俩大耳刮子给扇懵了。
两人是真懵了,脸上火辣辣,脑子嗡嗡响。
巡长为什么打我?
而且还打得这么疼!
两人脑子发懵时,陈乐道说话了。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陈乐道声音低沉,谁都听得出他心情很不好。
方山和武十一脑子依旧是懵的。
“什么?”他们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同时他们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巡长又在他们另一张脸上也来这么一巴掌。
毕竟巡长好像一直都比较喜欢对称。
他们都没怎么见过巡长亲自动手打人,很不幸的,他们现在亲自体验到了。
原来巡长打人这么疼!!!
两人心中不敢有半点不满,只是满脑子的糊涂以及惶恐。
虽然没看过巡长打人,但他们可是看过巡长杀人的。
只是被打,说明还有得救。
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平时脸上几乎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的巡长,为什么现在只是脸一沉,他们就会这么害怕。
“我说这些枪,谁让你们让他们拿枪指着这些人的。”
陈乐道指了指那些举着枪的巡捕,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工人,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让人们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陈乐道愤怒。
“啊,这...这......”两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举着枪干嘛?很威风吗!还不收起来!”陈乐道转头对一众巡捕大声吼道。
巡捕们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极快地把枪收了起来。
有着两位巡长“珠玉在前”,他们可不想自己也挨上那么一巴掌。
那声音脆响的,听着都疼!
让巡捕们收了枪,陈乐道才再次看向面前的两人。
此刻站在陈乐道身后的陈翰林也有点愣神,他也搞不懂巡长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大的气性,刚刚在车上时不还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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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这个组长是不想干了是吧!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他们拿枪指着这些人。”
陈乐道一幅大怒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很大,对面的工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些话,反倒让他们感觉怪怪的。
“你,才穿上这身皮多久?忘了以前自己在码头扛包的事是吧!”陈乐道看着武十一,沉着脸怒声说道。
一幅我对你很失望的模样。
武十一听到这话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乐道。
陈乐道当着一众巡捕和电厂工人的面,对两人狠狠一通训斥,不单单只是骂人,其间还夹杂着让两人无法用言语反驳的大道理。
一通怒骂,直骂得两人恨不得立马原地挖个坑,然后将自己埋进去。
对面的工人看得先是不解,然后惊讶,然后就是幸灾乐祸。
以前这些穿着黑皮的洋人狗,只会欺负他们这些普通人。
现在看着这些人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别提他们心里有多乐呵了。
不落忍?
呵呵,滚你奶奶个腿吧。
他们甚至恨不得陈乐道把这些人都给就地枪毙了呢。
陈乐道虽然将巡捕房狠狠整顿了,如今霞飞路捕房的巡捕都不敢在街面上乱来。
但巡捕以前给这些人造成的不良印象是十分深刻的,要想改变这些人心中对巡捕的看法,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办到的。
训斥完两人后,陈乐道又走到一众巡捕面前。
他沉着脸将这些巡捕同样是狠狠的训了一顿。
这些巡捕都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巡长骂起人来,原来是这么的厉害。
“你们家里都没亲人是工人是吧?你们的亲人全都是大富豪对吧!
摸摸你们自己的良心,要是你们的亲人让人这样用枪指着,你们是什么心情。”
“大家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
“让你们来这里,是让你们来维持秩序,安抚工人朋友,不是让你来搞镇压的!!”
“你们手里这些烧火棍,是让你们用来对付坏人,不是让你们用来指着工人的。”
“这些人当中,说不定就有人是你们的亲人,说不定就有人是你们未来的岳父,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亲人,对待你们岳父的吗!!”
陈乐道最先还在骂人,骂着骂着,这氛围却是有点不对了。
听到这句“岳父”的话,不论是巡捕,还是工人,竟然都有人笑了出来。
陈乐道见状也差不多了,便干脆地停下了嘴。
说了这么多,他都有点口干舌燥了。
陈翰林在一边看得愣愣的,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陈乐道竟然这么能说。
不过陈乐道的那些话好像也不是白说的,因为对面那些工人,此刻对他们的敌意好像不是那么浓厚了。
就在这时,工人群中一个站在最前排的瘦小个子,突然传出与他身材不符合的高吼。
“陈巡长说的好,这是个好人!!”话音一落,这人就使劲鼓起了掌。
他脸都激动得通红,似乎是让陈乐道那番话说得热血沸腾。
和他同样动作的还有几人,此刻在这几人带动下,其他工人都不由鼓起了掌。
那个年轻人确实说得好,他们可都听得明明白白的,这人没说一句他们的不是。
这时,人群里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我认识他,他是霞飞路捕房的陈巡长,还是夜未央歌舞厅的老板。
陈巡长是好人,上次有人找我们家的麻烦,就是陈巡长帮我们解决的。”
紧接着附和声响起。
“对,陈老板是好人。上次我妈生病了没钱看病,还是陈巡长拿钱给我让我们去看病的。”
“对,陈巡长是好人......”
“对,陈巡长是好人......”
“对,......”
人群中声音此起彼伏,全都是说陈乐道是好人,怎么怎么帮过他们。
陈乐道站在这些人对面听得脑子一时有点发懵,他眼睛里满是疑惑。
不是,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好事?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陈乐道听得疑惑,不过站在他背后的一众巡捕,此刻却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巡长会发那么大的火了。
因为陈巡长真的是好人啊!
就连巡捕们,此刻也都想起了平时陈乐道种种的好。
其实并不是陈乐道有多好,只是和其他人对比,陈乐道确实对他们很好。
全靠同行衬托。
刚才被陈乐道骂而产生的怨气,此刻不仅全部消散了,甚至心中还升起了点点愧疚。
至于被扇了巴掌的两人,此刻脑袋就垂得更低了,他们好像隐约明白了巡长会发那么大的火。
至于陈乐道,他脑子还是有点懵,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好事。
他承认,刚才骂人的行为,他有演的成分。
但他现在的懵逼,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不是,我到底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好事啊!!
给点提示啊,亲们!!!
其实,那些工人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刚才在人群里说“陈巡长是好人...”的人,全都是些生面孔。
他们这个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个人不至于所有人都认识。但只要在厂里干了几年的老人,至少会对厂里的大多数人感到熟悉。
现在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生面孔,这明显是不对劲的。
但很可惜,现在可没人去注意那么多。
“陈巡长是好人,我们听陈巡长说说,大家都先别闹了!!”
一阵喊声过后,人群中又传出声音来,说话的是最先那个瘦小个子。
人和羊一样,也都是需要领头羊的,在有人说出这话后,这种声音很快便此起彼伏起来。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你都这样喊,那我凭什么不这样喊?!
陈乐道看得有点愣神,他有点看不明白眼前这情况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自己哪里做过那么多好事。
还有,这些人也不是自己安排的托儿啊,怎么会这么配合!
这些人当然不是陈乐道安排的托儿了,他们都是冯敬尧安排的。
冯敬尧安排这些人,是让他们来挑拨这些工人的情绪,让他们闹罢工。
只怕就是冯敬尧也没想到,这些人还会搞出这么一出惊喜来。
PS:亲们*^____^*,关于发电厂,民国上海有一个杨树浦发电厂,先是英商经营,后经营不善转给法商。书里这个发电厂当然不是真实的,只是以杨树浦发电厂为原型。至于电车电力有限公司,这么实用的名字可不是我能杜撰出来的哟。
第226章 他们是群坏人
陈乐道看着站在最前排的那个瘦小个子,刚才他看得很清楚,最先喊话的人,就是这家伙,后面也一直是他在带节奏。
陈乐道深深看了这人两眼。
瘦小个子见陈乐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咧着嘴对陈乐道灿烂一笑,两排大白牙很是显眼。
陈乐道在心中仔细搜索了下这瘦小个子的面容,却是没有发现什么熟悉感,他确定自己之前不认识这人。
仔细看了看,将其面容记在心中,陈乐道便不再管他。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工人的事给解决了。
让巡捕把枪全都给收起来后,陈乐道倒是没有让他们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巡捕的身份在工人阶层当中可不是什么护身符。
虽然面前的局面看似好像他很容易就能掌控下来,但...鲁迅老师说过——安全第一。
“各位,你们要是相信我,我们就聊一聊。”
陈乐道朝工人那边走了两步,站到一众工人面前。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没穿巡捕号服,或许是因为他刚才的所做作为,也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些伪工人的话起到了作用。
总之,工人们见陈乐道站出来,他们都没慌着说话。
几个明显是带头的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但最后还是松了口。
“好,你陈巡长的名字我也听说过,不少人都说你是个好人,我们就听听要说什么!”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精壮汉子高声说道。
工人罢工,这虽然是冯敬尧让人挑起来的,但这些工人也是有自己的诉求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冯敬尧轻轻一安排,就这么乖地照着冯敬尧的心意去做。
毕竟冯敬尧就是一老流氓头子,他算个鸟啊他!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悄悄说说,痛快痛快。
见有得谈,陈乐道嘴角顿时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有得谈就好。
虽然这事是冯敬尧安排,为了用来搞定法布尔的手段。
但陈乐道也不能任由这些人闹,得将这事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度内。
其实陈乐道心中也有几分意外,工人和巡捕之间那些事他可听过不少。
以往一旦有工人罢工闹事,巡捕们都是冲在最前面,去和工人对抗的。
在陈乐道之前的那些巡长,为了尽快将事情平息,以讨好上面的法国人,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是可想而知的。
暴力,在这年代的上海滩是最不缺少的东西。
在明知陈乐道是巡捕房巡长,这些工人还愿意听陈乐道说上那么一说,中间没点子信任可是做不到的。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提陈乐道在上海滩的名声了。
陈乐道在上海滩,早就已经是个名人。
如果单论出名的程度,陈乐道甚至不输给冯敬尧和方艳云。
陈乐道在这一年,和这两人可都是“捆绑销售”的,知道这两人,就不会不知道陈乐道。
而与冯敬尧不同的则是,天下恶名冯敬尧一人占光,而好名则独归陈乐道。
唯一没那么好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陈乐道头上套了个花花公子名号。
原因是多次拍到陈乐道和不同的女人一起出现。
当然,上海滩市民对此只当是娱乐来看。
如果是其他男人这样,那他自然是玩弄女性情感的花心大萝卜,是要被众多文人喷到遗臭万年的。
但陈乐道长得英俊,且年少有为,他这样的就不能这样说了,只能说是风流潇洒,行事率真。
陈乐道对此肤浅的行为向来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于反对的。
自上任巡捕房巡长后,陈乐道在名声方面就开始格外注意起来。
流传到外面的,都是各种好事。
至于坏事......哼,陈巡长是从来不做坏事的。
如果有,那就是别人弄错了。
陈乐道在巡捕房也干过不少正事。
当然,最大的就是将捕房上下整顿一新,好好收拾了一下他管理辖区的风纪。
其他区的人对陈乐道是好是坏或许感触不深,但霞飞区,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一些明显的变化。
巡捕不敢故意找事了,那些街面上的混混也不敢闹事了,甚至就连冯氏商会的人,在霞飞区做事都很受规矩,不会乱来。
这么明显的变化,可都是陈乐道上任捕房巡长后才有的。
这些工人整天待在工厂里,对此不像那些街面上的人认识更深刻,但或多或少也都听过几分。
对陈乐道这个疑似好人的巡长,这些工人虽不说真相信,但也愿意听陈乐道说上那么一说。
陈乐道也是熟读三国,知道曹操或许只有一个,但曹贼却是千千万......
呃,跑题了......言归正传。
陈乐道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以站高的地方,索性便直接跳到了车顶上。
他用力拍了拍手掌,将所有工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电厂的大铁门是大大开着的,站在门外的工人只是一部分,门内也有很多工人挤在那。
陈乐道一站上车顶,顿时让绝大多数人都能看得见他。
“各位,大家听我说。”陈乐道鼓大嗓门高声道。
“我知道大家罢工肯定是有理由的。但你们现在一罢工,让电厂停止了运转,我们整个租界很都多地方就都成了睁眼瞎。
你们想想,电厂一停,可能医院就没电了,可能学校就没电了。
万一现在你们的亲人就在医院等待着治疗,万一你们的孩子正在学校等着上课。
那你们这一停电,这不就是害了自己人吗!!”
陈乐道站在车顶头头是道地说着,不过工人们这次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
“那些我们管不着,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人都要饿死了,去不去医院,读不读书都不重要了。
要想让我们复工,就把欠我们的工钱发给我们,而且我们要求涨工钱。
现在什么都涨,米价涨了,肉价涨了,凭什么我们的工资就是死活不涨。”
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吼着,听那声音中的气愤程度,倒不像是之前那种“托儿”。
这声音一出,瞬间响应者芸芸,群情激奋。
拖欠工资?!!
陈乐道闻言皱起了眉头。
难怪这些人这么容易就让冯老头的人给哄着闹事了,说不定这都没有人起哄。
在被欠着工资的情况下,要是冯敬尧派人说一声让他们闹起来罢工,在有上海滩第一大流氓做支撑的情况下,这些人又岂会不闹事呢!
陈乐道本来还以为这个电厂只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恰好碰上了这事,是被冯敬尧利用可,心里对其还有点同情。
但现在知道吉米.安德森竟然拖欠工人工资,陈乐道对其的同情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咱虽然拿着法国国籍,面上跟你才是一伙的,但咱也熟读三国,可是拿徐庶当偶像的。
见工人们喊的声音越来越大,陈乐道赶紧两手下压,把声音压了下来。
“大家听我说,关于你们的诉求我知道了。
一是把拖欠你们的工资发给你们,而是要求涨工资,对吧!
好的,你们的要求我明白了。
现在,我需要进去和你们的老板谈一谈。看如何才能妥善处理这事。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别在这挤着,大家都先散一散。
虽然这天是比较冷,大家挤在一起温暖些,但你们一帮子大老爷们挤在一起也不嫌硌得慌。
等我去和你们老板把这事谈妥,大家拿着工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这不更好吗!!”
“陈巡长,你能谈好吗?和那人可是谈什么都好,就是不好谈钱啊!”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带着质疑的话。
陈乐道听了顿时笑了,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们什么都可以怀疑,就是不能怀疑我找钱的本事!他就是只铁公鸡,我也给他薅下一撮毛来!”
本来还有点严肃紧张的气氛,在陈乐道和这些工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顿时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有不少人脸上依旧是将信将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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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算是愿意让陈乐道去试一试了。
这帮工人也不是好忽悠的,一味地和他们讲空洞大道理可没用,他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大洋。
好在陈乐道也从没想着忽悠他们。
一见气氛缓和了些,陈乐道赶紧趁机和这些工人碎嘴了两句。
还好,这些工人们虽然行事作风有点粗暴,但还算讲道理。
他们可能喜欢贪点小便宜,也可能会有些小心思,但总的来说,和上海滩那些商人、贪官、老流氓相比,他们还是单纯朴素的。
在陈乐道成功和他们打闹成一片后,这些人对陈乐道是个好人的事又更加深信了几分。
在陈乐道招呼下,工人们让开一条通道,让陈乐道进去和他们那个狗老板谈谈。
陈乐道见状脸上稍稍有了点笑容。
果然,他陈巡长在法租界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有那么几分薄面的。
傲娇脸!
“我说,大家伙把你们手里的家伙什都放回去吧,这里这么多人,可别误伤着人啊。”
陈乐道一边在人群里走着,一边笑着对旁边的工人说道。
这些人手里大都拎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其中一些玩意甚至看得陈乐道都是眼角一跳。
这里这么多人,难免发生点磕磕碰碰,现在他们不同仇敌忾了,万一自己人和自己人闹起来了,那可不好。
毕竟工人与工人之间也难免会有点矛盾,万一趁机激化了呢。
今天这里的事肯定是会上报纸的,处理好了,对他有好处。但要是真出了点事,他这个在现场的巡长也肯定是摘不出去的。
不过工人们都没有动作,工资没拿到手,他们可不会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陈乐道见此无奈,只能径直走到厂里一栋像模像样的小楼前。
此刻这里有一排人拦着,穿着和那些工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要体面些。
不过此刻这些人的衣服也有点凌乱,甚至有些人脸上有着明显的伤痕。
还很新鲜。
刚才那些工人冲击这里时,就是这些人在这里死拦着,直到巡捕来了他们才解放。
见到陈乐道和王六,这些人没有阻拦,直接放行。
陈乐道径自朝楼上走去,很快就见到了这个电厂的老板吉米.安德森。
要说安德森,这也是走了背字。
安德森的产业可不止这个电厂,他手里还有电车、餐饮等一些行业的产业。
今天他只是恰巧来这里看一看,结果不知道是他真倒霉还是工人故意等着他。
他一来,工人们立马就罢工闹起事来了,把他给堵了个正着。
此刻,安德森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走来走去,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愁容。
工人又罢工了,这事可不好搞啊!
对于工人为何罢工,安德森感觉自己应该能猜到几分,但就是因为猜到了,他才头疼。
那些打工的人,要什么不好,偏偏要钱。
难道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坐下来和地谈一谈理想,谈一谈感情嘛!!
谈钱多俗啊!
就在安德森一边着急一边抱怨时,陈乐道敲响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们走了进来。
“你......你是??”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安德森暂时停住了脚步。
“安德森先生,你好,我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你可以叫我亨利。”陈乐道取下头上的帽子,对安德森笑了笑。
听着陈乐道嘴里吐出的纯正的法语,安德森顿时一喜。
陈乐道的法语让六神无主的安德森感到很是亲切。
“亨利,你就是亨利!我知道你,亨利!!亨利,你终于来了,这太好了。”
安德森满脸激动,一连几个亨利,让陈乐道都听得愣了愣。
不过陈乐道快便再次露出笑容。
“安德森先生,先冷静。
是的,我来了,我是来帮你解决现在的问题的。
不过你得先冷静。”
陈脸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他冷静的模样,让六神无主的安德森也冷静了一些。
自信是会传染的,不然为什么许多人在听了那些心里鸡汤后,就感觉自己行了呢!
“亨利,现在外面怎么样,那些工人到底想干什么!”
稍稍冷静下来一些的安德森赶紧对陈乐道问。
“安德森先生,他们暂时停下来了,我说我要和你谈谈,所以他们暂时停下来了。”陈乐道毫不犹豫地强调自己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
安德森闻言大松了一口气。
“太感谢你了,亨利。”
陈乐道闻言只是笑笑。
大恩请不要用言谢。
“安德森先生,我需要先问问你,你是不是拖欠了那些工人的工资。”
陈乐道和安德森在沙发上坐下。
刚冷静下来几分的安德森听到陈乐道这话,顿时就又安静不下来了。
“什么!我就知道,他们就知道找我要钱。
我上上个月才把他们去年上半年的工资发给他们了,他们现在又想要钱。
他们太贪得无厌了!!他们都是没有良心的工人!!”
安德森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脸色涨红。
他的钱不是也大风刮来的,不是海浪冲来的,而是他一分一分攒起来的,好不容易才攒起这些钱,他容易吗!
那些工人竟然又想找自己要钱!
安德森心中又气又急,甚至看他这脸色涨红的模样,陈乐道感觉他内心可能还有几分委屈。
陈乐道顿时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
“安德森先生,你应该知道,拖欠工人工资,无论是租界,还是在国内,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这里的国内,陈乐道指的当然就是法国了。
现在对面既然是个法国人,陈乐道也就代入自己法国国籍的身份了。
“可是,现在全球都在闹经济危机,国内的许多工人连工作都已经没了,甚至我听说米国佬都已经开始靠救助活命,那些银行家们都跳楼了。
而我才给他们工资,这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甚至过得比那些米国佬还幸福。”
安德森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他仍旧据理力争。
“但我们不同,安德森先生。
我们法兰西人都是天生浪漫的,高贵的。我们不能不能和那些米国佬比。
你认为拖欠工资是我们法兰西人该干的吗?难道你觉得这是浪漫的事?
如果你觉得这事是浪漫的,那我就要怀疑你血脉里流淌的是不是法兰西的人的血液了。”
陈乐道一番意正言辞的话,顿时说得安德森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这都啥啥啥啊!
怎么就和浪漫不浪漫,和是不是法兰西人扯上关系了!!
安德森感觉哪里不对,但他一时不知道他该怎么反驳。
他可一直都以浪漫的法兰西血统为骄傲,他怎么可能给法兰西抹黑呢。
见他沉默,陈乐道便继续说道。
“安德森先生,你到底想搞定那些工人吗?
你难道是忘了杜邦的结果吗?把外面的人惹急了,他们可不会怕我们。
杜邦惨淡的下场是我们应该引以为戒的事。”
“...杜邦...”
一提到杜邦,安德森脸上顿时犹豫了。
杜邦之死,他可还记得呢。
跑路当天被人当街打死,而且被人把所有财产都给抢走了,这可是他不能接受的。
第227章 热心的陈巡长
陈乐道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安德森。
安德森在屋内缓缓踱步,两手紧紧绞在一起,眉梢带着丝丝化不开的忧虑,脸上满是犹豫神色。
这决定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好做了。
陈乐道见状也不催促,静坐在沙发上,任由安德森在那里走来走去。
之前有个工人对陈乐道说和他们老板谈什么都行,就是别谈钱。
当时陈乐道还有些许不信。
只当那是因为工人被拖欠工资,而说出的气恼话。
却是不想,此刻见到了真人,才知那人所说不假,甚至犹有不足。
这个吉米.安德森,简直是个极品,确实是和他谈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谈钱。
杰克曾说过,他不喜欢钱,他对钱根本不感兴趣。
这个安德森和杰克相比,果然境界还是低了不少。
就在陈乐道胡思乱想之际,安德森忽然停下了脚步,走到沙发旁边再次坐下。
他扯了扯领带,端起桌上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杜邦的死,可是现在都还没找到凶手呢!
虽然很多人都怀疑是冯敬尧做的,甚至因此没让冯敬尧进公董局董事会,但怀疑永远都只是怀疑,没有任何用处。
杜邦的尸体早就凉了,甚至都不知道腐烂成什么样了。而冯敬尧现在可还活蹦乱跳的。
安德森想到这些脸色阴晴不定。
他可不想自己也落得一个杜邦那样的下场。
这些工人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真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安德森这样想着,咬了咬老黄牙,心中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
他手里现在握有租界水电的专营权,但要是不能尽快将这次的事给处理好。说不定哪天这专营权就飞了。
不能丢了西瓜捡芝麻。
“好吧,亨利。”安德森叹了口气。
陈乐道在安德森坐下来后就已经看着他,他想看看这家伙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安德森可是堪称铁公鸡中的战斗机。
陈乐道曾经也见过不少吝啬抠门的人。
但像安德森这种吝啬出新气象的的,他属实是第一次见。
安德森面对陈乐道,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亨利,虽然我依旧认为他们的要求很无理,但为了让租界恢复正常,我愿意将他们的工钱付给他们。”
安德森说完这话,脸上浮现出肉痛的表情。这一下子,他可就要给出不少钱了。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虽然心中很鄙视安德森这个吝啬鬼,但他还是说道:
“安德森先生,我想你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租界的居民都会因此而感激你的,是你让他们用上了电。”陈乐道有些夸张地说道。
租界的居民会不会感谢安德森,陈乐道不知,但估计断电断水这么久,肯定有人已经将安德森的祖宗都骂到第十八代了。
“希望吧,为租界做贡献,是一件浪漫的事,是每个租界居民都应该做的,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安德森谦虚地说道。
陈乐道听得心里直打yue,但还是强颜欢笑。
你高兴就好。
陈乐道在心里悄悄说道。
“那安德森先生,你还是赶快让人准备钱吧。
在把钱拿到手之前,我想他们是不会散去的。”陈乐道对安德森说。
安德森刚刚才缓和了些的脸色,一听陈乐道提到钱,顿时又有几分不自在了。
好在这家伙没有反反复复.
“不用去准备了,这里就有足够的钱。”安德森带着几分不愿说道,然后站了起来。
陈乐道不知他要做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安德森走到他办公桌后面,拉开一个柜子,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大型保险箱。
蹲下的同时,安德森看了一眼陈乐道,见陈乐道在沙发上坐着没有跟过来,他才放心地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拖出了两个大木箱。
见安德森拖得费力,陈乐道上搭了把手。
“这里面是什么?”陈乐道疑惑的问。
即使是他,拖起这两个箱子来,竟然也感觉有几分吃力。要知他现在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单论力气,夜未央几百人,或许也就只有王六那个大块头比他厉害些。
安德森那副身板竟然也能拖动,陈乐道心中对此啧啧称奇。
不过在打开箱子看了看后,陈乐道就不奇怪了。
毕竟这是金钱给予的力量。
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竟然全是大洋。
难怪会那么沉。
“安德森先生,这里面有多少大洋,够发那些工人的工资吗?”陈乐道看着表面铺着一层灰的大洋,对安德森问道。
“当然够了。”安德森不假思索地回答,脸上带着丝丝肉疼之色。
“那就好。”陈乐道点点头,紧接着又道。
“那安德森先生,我下去告诉那些工人这件事,你赶紧安排一下,准备发工资吧。”
“好的,你去吧,麻烦你了,亨利。”安德森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对陈乐道说。
陈乐道挥了挥手,带着一直站在门口的王六朝楼下走去。
“出来了,出来了,陈巡长出来了!!”
陈乐道刚一到楼下,一直对楼内翘首以盼的工人顿时大声高呼起来,然后一群人乌泱泱地挤了上来。
之前站在楼外的人再次将他们死死地拦在外面。
“陈巡长,怎么样?”
“陈巡长,我们的工资呢!”
“陈巡长......”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说......”在陈乐道招呼声中,一群人终于是慢慢静了下来。
“各位,你们工资的事,我已经帮大家谈妥了。”陈乐道面带笑容地说道。
人群中顿时又有要兴奋起来的架势,陈乐道赶紧双手大幅度下压,才稳定住这安静的局面。
“我已经和安德森先生谈好了,拖欠大家的工资,马上就会发给大家,现在安德森先生正在安排。
接下来,大家要想赶紧领到自己的工资,那就赶紧排好队。
按照平时你们自己的岗位,班次,大家赶紧排好队。有秩序地来领你们的工钱。
大家不能这样乱糟糟地站着,也不能插队,一个接一个,老老实实排队。
我会让巡捕进来看着,谁要是乱来,谁要是插队,那谁就最后一个领工钱。”
陈乐道扯着嗓子,将自己的嘴巴当成喇叭,大声地说着。
听到这些话,所有人脸上都是面露喜色,人群中很快便布满了细碎的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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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巡长,拖欠工资的事说好了,那我们涨工资的事呢!”
突然,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喊得很大,不少人都听到了,顿时,所有人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陈乐道。
“慌什么,该拿的工资都还没拿到,就开始惦记那些还不是自己的工资了!
事情不得一件一件的来啊!
大家先把该领的工资领了,然后我再去和安德森先生说一说涨工资的事。”
或许是因为陈乐道帮众人搞定了拖欠工资的事,此刻这些人对陈乐道都信任了几分。
听他这么一说,也没人继续说什么。
毕竟大家只是没文化,没文化并不是傻。
钱还没拿手呢,这个时候追着说涨工资的事,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在几个人抬着两个大箱子从小楼内出来后,心中还有着些许怀疑的工人顿时怀疑尽去,然后喜笑颜开。
所有都记得陈乐道刚才说的话,见陈乐道带着巡捕走进来后,所有人都开乖乖地排队等着领工资。
而巡捕们,则没隔一段距离站两个人,监督大家不能插队。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在陈乐道的安排下,很快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吉米安德森见了,终于是松了口气。
虽然损失了一大笔钱,但场面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工人们在领着工钱,陈乐道此刻却是功成身退,找到了两个脸上顶着鲜红掌印的人。
方山和武十一见巡长找上自己,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巡长那一巴掌,可是让他们现在都还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两人低着脑袋,即使是方山这个巡捕房的老油条,此刻在陈乐道面前,都乖巧得像个鹌鹑似的。
陈乐道见着两人这样子,摇了摇头。
“疼吧?”
两人立马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知道疼就好,长长记性,别当上个组长就傻了吧唧的。
这电厂是人家法国人的,又不是你们的,工人们要闹,你就让人家闹呗。
你们上去充哪门子英雄?
工人们工资被拖欠,难道还不能让人家闹一闹,要回自己的工资了?”
陈乐道毫不客气地教训着两人,不过语气却是没有先前那样严肃了。
武十一心里苦,感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应对这种事他根本没经验,所有应对方案是方山安排的。
结果老板上来就给了自己一大耳刮子。
只是心里虽苦,但武十一可不敢抱怨。老板训话,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方山心里也苦。
以前发生这种事,巡捕房都是这样应对的,先震慑住工人,避免闹大。
他让巡捕们端枪,也只是吓唬吓唬工人,他可不敢真让人开枪。
只是,他忘了现在的巡长不是以前的巡长了,结果挨了这响亮的一巴掌。
这下可算是在那群小兔崽子面前把面子都丢光了。
不提这两人的内心情况,陈乐道的训话还在继续。
“你们两个要是想继续在我手下面干,那就都给我记住了。
不管你们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当谁的差,咱们骨子里都是中国人!
帮着洋人欺负咱们中国人,这种人是我最看不起的。、
你们两个最好不要是这种人!!”
陈乐道说这段话时,加重了语气,两人都是心中一秉,知道巡长不是在和他们说笑。
“巡长,你放心吧,我也最恨那种人。
刚才让手下举枪,那不是怕事情继续扩大,想着先把这些工人给压下来吗!”
方山嘴里赶紧说道,表着自己的衷心。
他这话虽然说得油滑了些,但和其内心真正的想法倒也偏离不了太多。
能当个好人,谁又想当坏人呢!
以前我没机会,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陈乐道闻言却是瞪了方山一眼,这让方山顿时讪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压个屁压!”陈乐道爆了句粗口。
“万一枪走火了怎么办?那才是把事闹大了!下次长点记性!!”
陈乐道很是没好气地说道。
在来之前,他还为这两人的反应快速感到挺满意,只是他没想到一来,这两人就给他送上那么一份惊喜。
教训完两人,陈乐道语气缓和了下来。
“行了,去找两个鸡蛋滚一滚,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吧。”陈乐道对两人挥手道。
“啊!”两人顿时就慌了。
巡长这不会是要撤他们的职吧!
“啊什么啊,顶着个手印子好看啊!你们要是不怕丢脸,那就留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巡长这是在说真话还是反话。
这闯了祸还被放假,怎们看都不是好事。
两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嘿嘿,谢谢巡长,不过没事,这点伤没大碍,谁要是敢笑,我就抽他!”
见陈乐道似乎气消了,方山顿时嬉皮笑脸起来。
虽然挨了陈乐道一巴掌,但陈乐道现在反倒是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巡长是个好人,对这些工人都能那么替他们着想,那自己作为巡长手下的人,巡长还能亏了自己吗!
“行了行了,滚蛋吧。”
陈乐道对两人挥挥手,他叫两人过来谈话,是不希望刚才那一巴掌在两人心里埋下什么情绪。
毕竟这两人都是他在巡捕房的重要班底,以后是得重用的,要是因为这事埋下点什么种子,那就不好了。
再就是两人这次的表现,也让陈乐道明白,他得让下面的人知道,他在一些事上是什么态度。
免得下面的人再像今天这样,搞出点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陈乐道可不愿意明天的报纸上写着,霞飞路捕房陈乐道巡长手下巡捕,举枪镇压讨薪工人这样的话。
这种事真要是传出去了,可没那么好听。
ps:第226章解封了哟。
我本来还担心得左改又改,还好还好,改了两次就给过了,
高兴!!!
第228章 我怀疑有阴谋
陈乐道从工人中穿行而过,不少人都已经将这位替自己讨回工钱的陈巡长的模样记在心中,此刻见陈乐道从身旁路过,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人逢喜事精神爽,拿到了钱,每个工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早先那种愤怒积郁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终。
情绪是会传染的,陈乐道见到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嘴角也是不由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自己这次可是做了件大好事。
陈乐道眼看就要走到小楼前,一个模样很是憨厚的中年人,一下子窜出来握住陈乐道的手,看表情很是激动。
“陈巡长,这次可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的工资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呢!”
工人大叔紧紧握着陈乐到手,嘴里激动地说道。
陈乐道让这人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随后赶紧反应过来。
“大叔,谢不着我,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不过大叔,你还知道葛朗台呢,看来平时没少看书啊!”
陈乐道笑着说。
“葛朗台”这词出自巴尔扎克的小说《欧也妮.葛朗台》,这词目前还不像未来那样是一个流行词汇,知道的几乎都是有文化的人。
“哎,不是不是,我连字都不认识呢,哪会看书啊!”大叔笑着摇头。
“是我儿子,我儿子在大学读书呢,他平时没事就喜欢在我跟前念叨。
那个葛朗台是个法国人,我们老板也是法国人,这两个人都一样的坏,我就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了。”
这大叔笑着说道,很是能聊。
看他这模样,似乎还想要和陈乐道就这样聊下去。
陈乐道赶紧应付几句便走开了,他现在哪有时间陪这大叔在这儿闲聊啊。
而且没看见不远处安德森的脸色都快跟锅灰一样黑了吗。
这大叔说话的声音可不小,估计安德森全都听在耳朵里的呢!
陈乐道刚要走出人群,突然又有一个人说话了。
“陈巡长,你跟老板说说我们涨工资的事呗!”
一个年轻些的工人见到陈乐道,立马高声喊道。
这年轻人倒是比那大叔要收敛些,见安德森就站在不远处,他很给面子,说的是老板,而不是说铁公鸡。
陈乐道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听到这话的安德森,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涨工资?!”安德森瞪大了眼睛。
我吉米.安德森愿意用上帝来发誓,这绝对是我听过的最难听的话,如果是假的,上帝就不得好死。
“哼!”
安德森一声冷哼,黑着脸转身走进了小楼。
涨工资?
吃屎吧你!
陈乐道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嘿,安德森先生。”陈乐道在后边喊了两声,快步走到安德森身边。
“亨利,这些人太没礼貌,太贪得无厌了。
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们涨工资的,绝对不会!!!”
安德森竖着眉毛,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说完就朝楼上走去,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显然很是愤怒。
“可是安德森先生,现在租界还停着电呢。
这些工人现在虽然不闹了,但不给他们涨工资,他们是不会复工的。”
陈乐道赶紧追上去。
“不,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们涨工资的!!
刚才你听见了,我明明才给他们发了工资,他们没感谢我,反倒说我是葛朗台。
这些本地人太不礼貌了!”
看来安德森也看过巴尔扎克的小说,并且十分不喜欢的里面的葛朗台。
每一个葛朗台都不会喜欢葛朗台的。
陈乐道闻言无奈一笑。
哄女人他勉强有点点经验,但要让他哄葛...安德森,这可就有点难了。
“可是安德森先生,如果不涨工资,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复工呢?”
“他们早晚会复工的,不复工,他们就没有工钱,没有工钱,他们就吃不起饭,买不起衣服。”
“可是你刚刚发了半年的工资给他们,他们暂时是不会缺钱的。”
“......那我这就让人停下来,剩下人不发工钱了!!”
“安德森先生,如果你这样的做的话,我不敢保证巡捕们能把你从那些工人的拳头下救出来。
你要知道,工钱就是工人的生命,你不给他们工钱,他们是敢和你拼命的。
尤其是你给了一部分人工钱,没拿到工钱的人只会更疯狂地和你拼命。”
听到这话,安德森神色一滞。
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些工人冲击这栋小楼的场面,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我不管,不管怎样,我都是不会给们涨工资的!!!”
安德森气得跳脚,不过倒是没有继续说不发工资的话。
“这事让公董会的那些人去管吧,反正我是不会给他们涨工资的,绝对不会!!!”
安德森此刻就像个两百斤的小孩,发起小孩子脾气,就不管不顾了。
涨工资?
哼,除非你能让上帝给我写封信!
陈乐道见状有些无奈。
安德森左一句不可能,右一句绝对不可能,这让陈乐道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了。
“安德森先生,你真的不给他们涨工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安德森气怒的话传过来。
陈乐道脸露无奈,摇了摇头。
不涨就不涨吧,吼那么大声干嘛。
看了看已经走进办公室的安德森,陈乐道不打算跟着进去,他转身朝楼下走去。
转过身来的瞬间,陈乐道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
安德森真要现在就答应涨工资,那这事还真不好弄了。
下到楼梯拐角处,陈乐道停住脚步,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将其点燃。
很快,拐角处便烟雾缭绕。
不能立即下去,得在楼里多待会,至少得让工人们知道,自己尽力了。
一边抽烟,一边想着刚才安德森的表情,陈乐道摇头的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些工人现在手里有了钱,就能更加坚定的罢工了。
罢工这事是冯敬尧弄出来让法布尔退让的,陈乐道怎么可能和孩子外公唱反调呢!
一支烟抽完,陈乐道看了看时间,又在楼梯里站了几分钟才下楼走出小楼。
顿时,工人们又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陈乐道。
拖欠的工资,陈巡长都帮我们拿回来了,那张工资的事,陈巡长应该也能搞定的吧!
陈乐道走到众人身前,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和惭愧之色。
“大家,很抱歉,大家涨工资的要求我没能和安德森先生谈好。
不过大家放心,等安德森先生冷静下来后,我还会继续和他说这事的。”
陈乐道说话时,脸上满是一幅我对不起大家,我辜负了你们信任的表情,就连眼睛,都变得微红。
工人们才拿到了被拖欠的工资,此刻都很理智。
陈巡长才帮他们要回了工资,这事又怎么能怪陈巡长呢!
“陈巡长,这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那个葛朗台!!
好,既然他不给我们涨工资,那我们就不干了,他爱找谁找谁去!
大家说是不是!!”
说话的又是刚才那个工人大叔
他这话一出,工人们顿时群起响应,纷纷应和。
工人大叔这一呼百应的号召力,看来还是个颇有个人魅力的工人大叔,难怪能培养出个大学生来。
一众巡捕东一个西一个的站在工人当中,此刻听到老板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都是不由多了些异样。
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巡长。
方山脸色复杂,想到自己先前让巡捕们举枪对准工人的行为,再想到刚才老板对自己的教诲,心中升起一抹后悔与惭愧。
和老板比,自己可真是差得太多了。
也只有老板这样的人,才配当巡长。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就真的评得上爱民如子了吧?
方山在心里脑补着陈乐道的各种好,一个完美的巡长形象,渐渐在他脑中成型。
陈乐道可不知道方山心中所想。
在工人们的劝慰声中,陈乐道再次说起正事。
“大家罢工我管不了,我们巡捕房也不是管这个的。
但罢工归罢工,绝对不能闹事啊,谁要是敢闹事,我就请他去巡捕房喝茶!”
陈乐道大声道。
公是公,私是私,可不能给我闹!
工人听到这话,都是满口答应。
现在工钱拿到了,他们也没有理由闹。
不涨工资,他们罢工不干活就是了。
闲得蛋疼才去闹。
挥手叫来几个看着聪明点的巡捕,陈乐道亲自对他们交代了几句,然后留他们在这里看着后,就带着其他的巡捕队伍回捕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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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巡捕房是管理治安,可不是管工人罢工的。
现在工人安静下来不闹事,他巡捕房的工作可就干完了!
陈乐道从再次从人群中穿过,出了工厂大门,周围不再有工人后,陈乐道脸上惭愧的神色顿时一收,变得正常起来。
方山和武十一带着各自的小组成员跟在陈乐道身后。
方山抬头,一不小心就看了老板神色变化的一幕。
他不由愣了愣,脚步都慢了一拍。
......
今晚的夜上海,失去了平时该有的喧闹声。
平时灯火通明的法租界,今天却是连灯光都看不到几点。
好在今晚的月色不错,即使靠着月光,也能勉强见路。
事实上今晚的停电,非但没能让夜未央的生意变差,还反倒是让夜未央的生意更红火了几分。
租界停电了,但陈乐道的夜未央可没有。
今晚的夜未央,一如往日,门头上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着各色光彩,大门依旧满是进进出出的人影,甚至比平时还有更热闹几分。
没水没气,这对夜未央有影响,但影响却是没有那么大,只有有酒有电,歌舞厅就依旧是歌舞厅。
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突然之间要让他们早睡,这可没有那么容易。
有些人去了公共租界和华界寻欢作乐,而有些嫌远的,则选择了租界唯一一家有亮光的歌舞厅——夜未央。
陈乐道已经在夜未央看到了不少熟人。
汤姆和赫克托两人来了,徐志摩带着媳妇陆小曼还有他的好基友郁达夫来了,同来的还有好些天没见的盛柒。
同时徐志摩还带来了他的另一个好朋友——胡适。
又是一位大名人。
陈乐道对这位大名人很好奇,同样的,这大名人对陈乐道这个最近在上海滩大出风头的年轻人也同样好奇。
陈乐道拍着几人聊了一会儿,然后又来了一个熟人。
最近一直忙于公事的薛良英今天竟然忙里偷闲,带着他的大律师未婚妻也来了夜未央。
史珂一看就是很少会出入歌舞的人,进了夜未央,对夜未央的环境颇为好奇。
陈乐道将两人带到了徐志摩几人那里,毕竟大家都是认识的。
将史珂安排妥当后,陈乐道就将他的未婚夫给暂时借走了。
带着薛良英到了办公室。
“要不要来一杯咖啡?”陈乐道将还在办公室待着的陈小君给支走后,对薛良英道。
“不用,我晚上不喝咖啡。”
薛良英左右打量着陈乐道的办公室,虽然夜未央他已经来过几次了,但陈乐道的办公室他还是第一次来。
是比他那个秘书办公室强多了。
“听说你今天替发电厂那些工人讨回了拖欠的工资?”薛良英有些好奇地问。
“这事你都知道了?”
“不仅我知道,警务处所有的人都知道,恐怕就连租界内都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事了。”
陈乐道闻言一笑,心里有些满意,看来阿昆还是有点能力的。
做了好事不让人知道,这可不是陈乐道的做事风格。
“你这次可又要在上海滩出名了,帮工人讨要工资的巡捕房巡长,你恐怕还是头一个。”
薛良英嘴角带着笑容,显然对陈乐道干了件人事,他很满意。
“还行吧,为人民服务。”陈乐道嘿嘿一笑。
薛良英见状忍不住摇头,陈乐道那笑容可不是在谦虚,而是在嘚瑟。
“行了,说吧,叫我上来做什么?”薛良英直接问道。
“这两天你有没有在警务处听到什么小道消息?”陈乐道说。
“什么小道消息?”薛良英疑惑。
“还能是什么,我当总探长的事啊!”
陈乐道这两天一直在跑别的事,没时间去关注这事,至于夜未央的信息渠道,现在还探听不到这种消息。
陈乐道就只有找薛良英打听这事了。
至于找法布尔,这虽然可以,但这就显得太急迫了些。
薛良英看着陈乐道这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能有什么消息,前两天总监是和日本人那边交涉你和那个村田诚的事,刚搞定了,这边就闹起了罢工。
总监现在哪有心情去管你这事啊。”
“哦,对了,麦兰区水厂那边的事你知道吧?”
“你是说罢工?这我早就知道了。
铁林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搞定了安德森,我白天刚从发电厂回到巡捕房,铁林就找上来了。”
麦兰区水厂那边罢工,和发电厂这边几乎是一样的情况。
这两个厂都是属于吉米.安德森,工人们罢工也罢得很同步。
“我不是说罢工,我是觉得这两个厂的人罢工是不是罢得太巧合了点,几乎都是同时开始的。”薛良英脸上带着一抹狐疑之色。
这事太巧合,要说背后没有在搞事,薛良英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陈乐道目光稍稍有点怪异地看着薛良英。
这小子会那么多国家的语言,这脑瓜子是挺灵光啊!
虽然冯敬尧本来也没想掩饰这事,但这么快就让薛良英察觉到这事背后有猫腻,陈乐道还是觉得薛良英的脑瓜子太好使了点。
“不错。”陈乐道直接点了点头,没有瞒着他的打算。
“嗯?”薛良英疑或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这事应该是冯敬尧安排的。”陈乐道说。
第229章 凭啥总是他捡便宜
应该是冯敬尧安排的?!
听到陈乐道这话,薛良英平静如水的双瞳中起了些许波澜。他双眉轻轻蹙起,在心里思索着这事。
应该是冯敬安排的,陈乐道是这样说道,但薛良英已经在心中自动把“应该是”三个字给忽略了。
既然说了,那就是了。
看来自己还真猜对了,这事还真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且这搞鬼的人还是个大人物。
不过如果是冯敬尧,那对方能做到这事就不用奇怪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被叫做三大亨,能被称为冯先生的。
只是冯敬尧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薛良英皱眉沉吟。
陈乐道见他陷入思考,也不去打扰,干脆走到一旁倒了两杯白开水端回来。
等陈乐道再次坐下时,薛良英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他看着陈乐道的目光忽然变得有几分怪异起来。
“冯氏商会这么做是因为上次的事吗?”薛良英问。
上次的事,自然是指金台面那事。
法布尔这两天虽然在忙别的事,但一有时间,他就会抽空骂一骂冯敬尧。
声称冯敬尧这种人是租界的害虫,不仅会扰乱租界的治安,还会腐蚀他们当局的官员,必须得将冯敬尧这种害群之马赶出租界。
薛良英作为法布尔的秘书,这种类似的话他没少听,因此法布尔对冯敬尧的态度,薛良英是一清二楚的。
冯敬尧如果是因为这事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薛良英一点都不奇怪。
陈乐道闻言轻轻点头,肯定了薛良英的话。
对薛良英这个聪明的脑子,陈乐道已经习惯了,只可惜这小子不愿意当自己的狗头军师。
这家伙也是个志向高远的,一心想在警务处搞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见陈乐道点头,薛良英看着他的目光却是越发怪异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陈乐道,像是在看一个外星物种。
陈乐道让薛良英的目光看得发毛,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却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陈乐道问。
“这次罢工的事,不会是你和冯氏商会一起商量好的吧?”薛良英面带疑色。
说实话,薛良英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陈乐道和冯氏商会关系那么特殊,但为什么即使这样,总监还这么信任这家伙呢?
这问题在薛良英心中已经埋了好几天,但始终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呢。
此刻他怀疑陈乐道出轨了,借着总监对他的信任。
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脚踏两条船吧!
不对,以这小子的人品,他肯定就是在脚踏两条船。
一边和冯敬尧搞暧昧,一边向法布尔表忠心。
薛良英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陈乐道,他严重怀疑这次罢工的事就有陈乐道的一份功劳。
不然为什么那些难以搞定的工人,陈乐道一出面就轻松搞定了呢!
这小子嫌疑很大啊!!
不过陈乐道听到薛良英这话,却是面露不忿!
什么意思,你这个小秘书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脚踏两条船吗!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怀疑我脚踏两条船!
因为我真的在脚踏两条船。
陈乐道毫不犹豫地否定,毕竟他虽然脚踏两条船,但这事和他确实没什么干,他事先根本不知道,冯敬尧说的让法布尔低头的方法,会是撺掇工人罢工。
他能说服那些工人,凭借得可都是他自己的个人魅力。
薛良英这种抹杀自己功劳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陈乐道猛摇脑袋:
“怎么可能,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之所以能搞定那些工人,那是因为吉米.安德森和工人们都愿意给我一个面子。”
陈乐道说道这里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不过薛良英听了,只是送了陈乐道两个白眼。
薛良英可不觉得陈乐道在这种事情上会有什么节操。
这次罢工的事虽然还没完,但就现在而言,陈乐道的处置可谓漂亮。
如何让工人复工,这是吉米.安德森和公董局的人该操心的事,巡捕房的任务就是不能让工人们闹事。
就算是罢工,那也得乖乖地罢。
陈乐道和霞飞路捕房在这事上干得可谓漂亮,尤其是在有麦兰捕房的衬托下,就更显得漂亮。
但也正因此,薛良英才严重怀疑,这事是陈乐道和冯敬尧联合导演的一出戏码。
这出戏码,既能让法布尔看到冯敬尧的手段,让法布尔投鼠忌器,见好就收。
同时也能让陈乐道在罢工事件中好好表现一下,让陈乐道在接下来的总探长一事上变得名正言顺些。
如此一箭双雕的事,陈乐道能干出来,薛良英是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的。
这事在薛良英心中已经形成了一套逻辑,且这个逻辑是那么的合理。
此刻他看着陈乐道目光,是那么的奇怪。
好啊,你居然是这样的男人!!
陈乐道当然不知薛良英心中所想。
罢工这事,他到现在可都还没跟冯家那边确认呢,是不是冯家做的,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
而薛良英……陈乐道还不知道,自己在薛良英这个好基友心中已经是辣样的男人。
……
没电的夜晚过得很快,有人一觉睡醒后,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电灯开关,
然后,失望地发现电还没来,当即便带着起床气咒骂了几句。
“该死的发电厂!”
晃晃悠悠来到公共盥洗室,平日人满为患的盥洗室空无一人,一拧水龙头,孤独的水珠挂在水龙头边缘迟迟掉不下下来。
“该死的供水厂!”
来到厨房,正要热一热昨晚的冷菜冷饭。
“该死的煤气厂!”
带着郁气收拾好出门,看到报童正在勤快地叫卖报纸,当即买了一份。
“据悉,法租界之所以会断电断水断气,是因发电厂、供水厂、煤气厂的工人集体罢工......而根据调查,这三家公司的老板都是一位名叫吉米.安德森的法商...…”
哦!!!
真相大明了,原来是因为这老小子!!
“该死的吉米.安德森!!”
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吉米.安德森不知收到了多少来自租界居民的亲切问候。
据说第二日的报纸报道:在罢工第一天后的早晨,还在睡梦中的吉米.安德森是被卧室的窗户玻璃破碎声惊醒的。
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小可爱,用弹弓打碎了吉米.安德森家的玻璃。
连续两三天的报道,吉米.安德森成功被安上了黑心资本家,良心被狗吃了的商人,以及现实中的葛朗台称号。
据说“现实中的葛朗台”这个称号,是记者在采访发电厂的一个工人大叔时,从对方口中听到,然后觉得这词很不错,便直接采用的。
几天时间,吉米.安德森在上海滩变得声名狼藉,在法租界华人当中,更是成了人见人想打的角色。
甚至因为吉米.安德森的原因,有华商在报纸上气愤地喊出,中国人必须有自己的发电厂这种话,又是引起一番实业热潮。
“呵呵,好啊,好啊,好啊!!”
冯家,冯敬尧坐在一个摇椅上,手中拿着一份下人刚送来的报纸,上面赫然是对吉米.安德森的各种讨伐。
看着上面的内容,冯敬尧嘴角咧出灿烂的笑容。
这上面对吉米.安德森骂得越惨,就说明他这次的计划越成功。
“祥叔,你也看看吧。”冯敬尧笑着将报纸递给祥叔,这两天他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祥叔笑着将报纸接了过去,老爷高兴,全府上下都高兴。
罢工刚开始的时候,冯敬尧还需要让人在背后操作一下,但很快,这事就不用冯敬尧插手,所有人都开始自发的谈论这事。
资本家与工人,洋人与中国人,这就是这年代最吸引人的话题。
而对报社来说,这就是财富密码。当然,这年代的报业先驱们,看重的不是钱。
“老爷,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面?”祥叔将报纸收起后问。
“出面?呵呵,慌什么,等法国人自己来找我吧。
这些法国人太嚣张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冯敬尧摇头说道,平时面对这些洋人,他都是能客气就客气,给足了他们面子。
但面子给多了,有些人难免会忘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想拿捏他冯敬尧,可没那么容易。
“公董局那边是什么反应?”冯敬尧问祥叔。
这次这个罢工,冯敬尧可不仅仅是因为金台面的事,其中还有那些法国人不让他当董事的原因。
冯敬尧早就在谋求公董局的董事席位,本来去年是很有希望的。
但杜邦那个二傻子的死,公董局那些蠢货竟然怀疑是他干的,因此不同意让他进入公董局,这可把冯敬尧气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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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冯敬尧最应该气得人是陈乐道,毕竟这是陈乐道干的。
冯敬尧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能肯定那事是陈乐道的干得。尤其是最近见识到陈乐道杀日本人跟杀猪似的手段后,他就更确定了。
毫无疑问,陈乐道是有那个本事和胆量的。
不过当初冯家还欠着陈乐道救冯程程的人情,冯敬尧那时当然不可能把仇记在陈乐道头上,至于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公董局那些人就成了背锅侠。
祥叔听到冯敬尧的问话,忍不住笑了笑。
“公董局的人最近都气得跳脚呢,听说梅纳已经拉着那些人开了好几次会,但没半点办法。
他们多次劝说安德森给工人涨点工资,但是安德森死活就是不干,甚至说出要他涨工资,那就是在剥夺他生命的话。”
祥叔说话时有些忍俊不禁,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吝啬的人。
跟在冯敬尧身边,祥叔可是见识过冯敬尧花钱如流水的手段的。
用冯敬尧的话来说就是:我不喜欢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别的不说,就每年在领事馆那群人身上的花费,就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因此在祥叔眼中,吉米.安德森确实有点搞笑了。
冯敬尧闻言也是冷笑出声,颇有些幸灾乐祸。
梅纳那几个蠢货不让自己进公董局,现在应该知道厉害了吧!
“这样挺好,让他们先着急一段时间吧。等他们发现没办法的时候,他们自己会找上来的,到时候才是我们出面的时候。
上赶着的,这些人总是不知道珍惜。”
祥叔闻言轻轻点头,老爷怎么说,他当然就怎么照办了。
“老爷,我们要不要配合一下陈乐道那边?”祥叔想了想后,突然出声说道。
“配合陈乐道?”冯敬尧闻言稍稍皱了下眉头。
“配合他什么?”
“罢工的当天,陈乐道不是带着霞飞路捕房的人,给发电厂的那些工人讨回了工资吗?
因为这事,这两天他在上海滩的风评很不错,甚至不少人都说陈乐道是少见的真真正做事的巡长。
而且不仅是外界对他评价不错,就连警务处和公董局的那些人,都有很多人觉得陈乐道这次的事干得很漂亮,避免了事情的进一步升级。
老爷您和陈乐道不是在谋求总探长的位置吗,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在这次的事件中多凸显一下陈乐道。
毕竟他太年轻了,贸然坐上总探长的位置,只怕会有很多人在背后说闲话。
如果在这次的事中多凸显一下陈乐道,让他多捞些功劳,总探长的位置,到时候他也能坐得更轻松,而且你再和领事推荐的时候,也能更有由头些。”
祥叔对冯敬尧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两天老爷因为狠狠打了法国人脸,有点太高兴了,没沉下心想过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但祥叔自那天下面的人向他禀报了陈乐道在发电厂做的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事。
想了两天,觉得这事似乎有搞头,祥叔才将这事对冯敬尧说了出来。
冯敬尧一听祥叔这话,顿时皱眉沉思起来。
这两天他确实心情太畅快了些,竟然都没注意到这事。
其实不仅是因为太高兴,还因为冯敬尧一直都想在陈乐道面前,好好树立一下自己冯先生的形象。
毕竟从第一次见陈乐道开始,他上海滩第一大亨冯先生的人设,就没太能立得住。
从陈乐道眼睛里,冯敬尧没看到和其他人一样的毕恭毕敬。这可让冯先生一直都很不是滋味。
毕竟岳父和女婿,虽然不像婆婆和儿媳那样关系紧张,但岳父多少还是会有点看不惯女婿的。
尤其陈乐道可是让冯敬尧的贴心小棉袄差点变成了黑心棉,上次那条围巾的事,冯敬尧可一直记在心里的。
言归正传。
冯敬尧思考一阵后,心中发现祥叔这提议好像很不错,这样做似乎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想着想着,冯敬尧便微不可查的点起了头。
虽然出于私人情感,他有点不爽陈乐道,但现在这是公事。
“嗯,你这提议不错,找时间你去和他见一面,说一说这事。”冯敬尧点头赞同了祥叔的提议。
祥叔闻言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去和他说一说这事的。”
事情说完,冯敬尧又摇晃起了脑袋。
“这次可是让这小子捡了大便宜了!”
想到自己和法布尔斗,捡便宜的竟然是陈乐道,冯敬尧心中又有点莫名的不爽起来。
怎么啥事都能让这小子捡着便宜呢!
第230章 不想听到的名字
或许是为了照顾停电的法租界,太阳今天居然从云层背后跑了出来,让得阳光中总算是多了一丝丝暖意。
斧头帮,林子荣的大院内,林子荣和四爷两人一人搬了张椅子,竟是在大院里悠闲得晒着太阳。
冬日的暖阳,实在是太难得了。
“真是没想到啊,冯敬尧这老家伙这次竟然还真敢跟法国人对着干。
窝囊了一辈子,老了倒是硬气起来了。”
林子荣躺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个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紫砂茶壶,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茶水。
此刻他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说话的同时,嘴角隐现一丝讥讽之色。
冯敬尧平时对那些洋人都是笑脸相迎,这次竟然敢硬着刚,而且还敢刚这么久,没一点退让的趋势,这可真让林子荣真是感到意外。
没想到这老小子对洋人还敢这么硬气。
他可一直都认为冯敬尧的硬气,只是针对中国人的。
法租界那边已经闹了快两个礼拜,但依旧没有半点要缓和下来的趋势,听说就连电车都还在大街上停着,已经成了一些小乞儿晚上争抢着睡觉的好地方。
往日繁华的法租界,这些天可是让其下居民抱怨不断。
而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因为冯敬尧在搞鬼,这老小子也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林子荣旁边现在只有四爷一个人,他这话自然是在对四爷说。
四爷今天放下了他一直不离手的扇子,换上了一本让林子荣看着都头疼的书。
“冯敬尧做事一向求稳,这次竟然会挑动工人罢工,把事情搞得这么大,看来金台面这事对他的影响确实不小。”
四爷随意地说道,说话时也没放下手中的书,只是每看几下手中的书,他就得去翻一翻旁边放着的那本厚厚的字典。
让人看着颇是头疼。
“呵呵,他活该!”
林子荣睁开双眼,嘴角带着笑容,对冯敬尧的遭遇颇为幸灾乐祸。
混黑的天天盼着死同行。
“他还给人送金台面,未免太给那个法国人面子了。
关键人还不要,哼,简直就是丢我们的脸!”
林子荣每次想起这事,心里就感觉爽歪歪,冯敬尧这事干得,可真是晚节不保,干得漂亮啊!
送礼被别人拒绝不说,还被人追究行贿,这可真是丢脸都丢到家了。
不过冯敬尧越丢脸,他林子荣就越高兴。以后看冯敬尧还怎么在他面前神气。
“我要是他啊,我现在就找根柱子一头撞死!”林子荣这样说着,惬意地转了个身,嘴角笑容依旧。
坐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就是他了。
如果说这年头还有什么事能让林子荣感到开心的话,那看冯敬尧倒霉,绝对是排在头一个。
旁边四爷听到林子荣这话只是摇头轻笑,在林子荣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这种话他早就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当林子荣说这种话的时候,自己不用去接,反正他说这话也就是图个嘴上快活。如果自己接了话,那帮主是能就这个话题跟他畅聊一天的。
“哎呀,我说你怎么又在看那鬼玩意,那些鬼画符你又不认识,你去看他干嘛!!”
一不小心瞅见了四爷手里的书,林子荣顿时皱紧了眉头。那本书上面的鬼画符,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四爷听到这话只是浅浅一笑。
“这两天上海滩不都在传这个葛朗台吗,反正都没事做,闲着就研究研究呗。”四爷笑着道。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巴尔扎克的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不过上面全是法文,而四爷是不懂法文的。
不过这并没有阻挡四爷想看看这书的兴趣,他专门去找了本字典,一边研究法语,一边看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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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到这书已经有两天,不过现在进度还停留在第二页。
“要我说,你就是吃饱了撑得,跟那俩没脑子的一样。”
林帮主说话可不懂什么叫做客气,他是张口就来。
好在四爷早已习惯林子荣这样说话,闻言他只是笑笑,然后便继续研究自己的书。
林子荣见四爷不说话,感觉自讨了个没趣,懒得继续和四爷说话,他又转了回去。
看着淡白蔚蓝的天空,林子荣又在心里想着怎么坑儿子,义子也是儿子。
那俩蠢货被陈乐道弄两具尸体就给玩得团团转,两相怀疑,竟然迟迟不敢对陈乐道动手,还好自己没打算把斧头帮交给他两个。
一想到这事,林子荣心里就渐渐高兴不起来了。
为啥自己手下最能干的两个义子,还比不上冯敬尧那个未过门的女婿呢!
老天真他妈瞎了眼,才会让冯敬尧事事都压自己一头。不过还好,冯敬尧没儿子。
这让林子荣稍稍宽慰。
说到儿子,林子荣有点想念那两个已经被自己给坑死的儿子了。
老二和老四可比还活着的老大和老三能干多了,对上那个陈乐道,应该不会被这样弄得团团转。
......
“又要去哪儿鬼混,你能不能向陈乐道好好学学,人比你大不了几岁,看看别人做的是什么事,再看看你在做什么!!”
顾公馆,顾竹丰看着眼前这个又要溜出去鬼混的儿子,就想再去看一遍《天演论》,上海滩这种环境,怎么就演出个这样的混蛋玩意呢!
顾竹丰心里满是对《天演论》的怀疑。
顾海棠一听老爸又拿陈乐道来说事,就忍不住一瞪眼。
结果见到老爸瞪得更大的眼睛,以及他手边的蠢蠢欲动的鸡毛掸子,顾海棠瞬间就又弯了弯眉毛,露出讨好之色。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儿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这不是正要去法租界,找陈乐道学习学习吗!”顾海棠眼珠一转,心中立马有了敷衍之策。
他只是纨绔,并不是傻。
“去法租界?你去法租界干什么,那里这几天可没什么好玩的让你去瞎乐呵。”顾竹丰皱起了眉头。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他就有种回炉重练的冲动。尤其是这一个月天天听着有关陈乐道的消息,他就更想这样做了。
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去找陈乐道学习学习,你不老说让我跟他学吗,我现在就去。”
顾海棠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很少有在老爸面前这样理直气壮的时候。
顾海棠说完就大摇大摆地朝外面走去,他不信这样说,老爸还能拦着自己。
“等等!!”顾竹丰在后面大声喊道。
顾海棠回头,不知道老爸又咋了。
“你真是去找陈乐道?”
“对啊,我去夜未央歌舞厅。”顾海棠点头。
顾竹丰直直盯着他,见他毫不躲闪,不像说谎的样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当这傻儿子突然开窍了。
“既然是去找陈乐道,那就把你姐叫上,你们俩一起去。”
“啊,姐去干嘛?”
“干嘛......当然是监督你,还能干嘛!”
外人面前气质儒雅的顾竹丰面对顾海棠时没有丁点慈父的形象,对顾海棠,顾竹丰真正的做到了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
别墅外传来汽车的声响,随着车子开动,顾竹丰夫妇两人鬼头鬼脑的出现在大门处,看着远去的汽车。
“还真去了,你说菁菁对陈乐道是不是也有点意思??”顾夫人戳了戳顾竹丰的腰子问道,脸上满是八卦。
“应该吧。”顾竹丰心不在焉。
“那你说陈乐道对我们菁菁有没有意思?”
“emm……应该吧。”
顾夫人听到这一模一样的回答,眉毛忍不住倒束了起来。
“那你说我好不好看?”
“好看!”
顾竹丰转头深情地看着自家夫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股隐约弥漫开来的煞气在这一瞬间陡然凝住,然后缓缓消散。
......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月没了,法租界的水电,断了已经快一个月。
这一个月租界居民对生活的感悟,真的是深切到难以形容。
以往没这些玩意的时候,他们过得很幸福,后来有了这玩意,他们过得更幸福。
但现在又没了这玩意,这生活却是一下子幸福不起来了。
无姿无彩,索然无味。
那个挨千刀的安德森,都一个月了,硬是一丝电都不放出来。真不知道这样的开电厂干什么,怎么不去死呢!
普通居民们对安德森的怨气着实不小。
他们可不会去理会到底是因为什么没电,他们只知道发电厂、供水厂的老板都是吉米.安德森,而现在没电了,那就是这个老板的责任。
这一个月,吉米.安德森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听到有人在骂他,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在背后骂他,这感觉可真不好受。
尤其是他家的玻璃,换了一茬又一茬,今晚睡觉前又得换。
那些砸玻璃的小屁孩太锲而不舍了,叫来巡捕盯着都不管用。
而且往往他们一边砸的时候,嘴里还会骂着“该死的葛朗台”,这可是让安德森差点没气吐血。
“……”
安德森和工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一个月,工人们倒是不着急,反正之前那半年的工资够他们花一段时间了。
实在有些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扛包,冯敬尧的码头时刻为这些工人敞开着大门。
反正工人们不干饿不死,而发电厂没了他们,却是发不起电的。
看谁先忍不住。
一个月的时间,普通人骂着安德森,而有点身份,知道内幕的人则是骂着冯敬尧和法布尔。
这两人斗法,弄得整个租界都陪着他们受罪,简直俩混账。
骂这两人骂得最狠的,便是被骂的更狠的安德森,他可是两人斗法中损失最惨重的。
冯敬尧对自己是这次罢工事件幕后主使的身份,并没有过多隐藏。
毕竟弄出这事来,本就是为了让法布尔知道,他冯敬尧不是谁想捏就能捏的。
所以如果他深藏身与名,那这事干得就没意义了。
自从外界知道发电厂的罢工跟冯敬尧有关系后,公董局的执行董事梅纳已经不知拜访了冯敬尧多少次。
好话说了,威胁的话也说了,但冯敬尧就是不为所动。
梅纳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就是拿冯敬尧没办法。
他就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而冯敬尧呢?
每次看着梅纳面带笑容的来自己这里说好话时,冯敬尧心里都感觉暗爽不已。
梅纳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就是活该,谁让他不让自己进公董局呢!
自找苦头。
冯敬尧:让你丫不让我进董事会,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梅纳: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收了神通吧。
冯敬尧:想得美!
每次两人的对话都有点像上述模式,当然,要委婉许多。
此刻坐在办公室的梅纳满脸愁容,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咖啡都已经凉了,但仍旧是一口未动。
工人罢工已经一个月,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向他抱怨,要是再搞不定这事,只怕他这公董的位置也坐不长久了。
“安德森这个混蛋,他的眼睛里只有钱,这次事后,我要是还把水电专营权交给他,我就去吃屎!”
想不出解决办法,梅纳就只能在心里这样放狠话来欺骗自己。
虽然明知事情的源头在冯敬尧和法布尔身上,但梅纳还是忍不住抱怨安德森。
谁让安德森是其中的软柿子呢!
如果安德森愿意张工资,那这些工人还有什么理由罢工呢?
说不定他们就会复工了呢!
都怪安德森这混蛋。
安德森可不知道梅纳这不讲道理的想法,作为本年度最倒霉的那个人,安德森心里有太多的苦没法诉了。
每天都有人找他聊天,明里暗里都是让他多少涨点工资,不涨工资……
……难道你忘了杜康吗,你忘了他的结果吗?还有,要是你还解决不了工人罢工的事,等公董局出面,说不定他们就会拿你当牺牲品了。
每次和人聊天,对方都会隐隐说出这类似的话来。
再这样下去,安德森感觉自己就快要顶不住了。总不能真让别人叫成葛朗台吧。
他叫吉米.安德森,可不叫吉米.葛朗台。
葛朗台,这是有史以来,最让安德森讨厌的名字。
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第231章 我想跟您
这天,陈乐道带着章小君和陈小君两人刚从巡捕房回来。
王六如往日一样将车停在夜未央大门前,一个服务员上前给陈乐道拉开车门。陈乐道刚下车,就有个瘦小个子兴奋地朝车子这边跑了过来。
这瘦小个子穿着身粗布衣裳,面黄肌瘦,皮肤黝黑,除了精神好点,其他地方都不好,简直和当初的丁力相差无几,都是上海滩底层人物最常有的状态。
这人见到陈乐道后,正一脸激动之色跑过来,不过他激动没两秒,就被夜未央大门外的服务员给拦了下来。
“干嘛,你们干嘛,我要见陈先生!你们让我过去!”
被服务员架着轻松拉开拉开,眼见过不去了,瘦小个子顿时闹腾起来,气得在原地大吼大叫。这些服务员太没礼貌了。
他在这蹲点这么久,就是在等陈乐道,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人了,竟然被拦住不让过去,哪有这么干事的,别提他现在有多不爽了。
“你们赶紧让开,我要见陈先生!!”这人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眼神依旧往陈乐道那边瞟去。深怕陈乐道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这人竟是见冲不过去,想要用闹腾的这种方式来吸引陈乐道的注意力。
不过他这点小心思没能瞒过别人。
这瘦小个子在夜未央外面逗留了大半天,在这儿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晃悠些什么,就是不离开,这种怪异的行为自然早就让夜未央的人给注意到了。
下面的人向上面报告后,黑宝很快就知道了这事,早就出来亲自盯着了。
因为怀疑这人是斧头帮派来捣乱的人,黑宝便一直没有动作,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看着看着,就一直到了现在。
见到老板的车子出现时,黑宝心中就开始提防这家伙搞事,结果没想到还真让给他猜对了。
这小子一见到老板的车子,就跟发情的猫一般,直往上扑,早有准备的黑宝自然不可能让这家伙得逞。
要是在夜未央总部大门前,让这人大摇大摆地冲到老板面前,那自己这个“小总管”还想不想干了!
黑宝在跟着陈乐道前前后后出了几次任务后,渐得陈乐道重用。
而因为丁力、阿昆还有宋杰被外放,王六平时充当陈乐道司机几乎又不会管事,黑宝便有了机会。
在得到陈乐道重用后,黑宝便渐渐在一众铜戒中斩头露角,如今在夜未央总部,隐隐有了银戒之下第一人的趋势。已经成了韦正云很好的助手。
当初的阿彪和常贵,也是这样的地位,不过因为两人跟着丁力去了麦兰区的第二俱乐部那边,两人在这边的地位已经被黑宝给取代了。
如今即使是同戴铜戒的人,见了黑宝往往也会客气地称一声宝哥。
至于在外面,宝爷都不是没人叫。
黑宝,如今在夜未央也算是支棱起来了。
看着被手下拦住后,还在大喊大叫瞎闹腾的瘦小个子,黑宝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脸色一沉,大步向前。
“喊什么喊,闭嘴!”
黑宝大声呵斥,对这个疑似斧头帮细作的家伙,黑宝可不会客气。
尤其这家伙刚才还想冲到老板跟前,不知道是想干什么。对这种想砸自己饭碗的家伙,黑宝向来是不会客气的。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和陈先生认识,我要见陈先生!”这人见黑宝一脸阴沉的模样,稍微老实了点,不过依旧没有打消自己的要见陈乐道的主意。
黑宝皱眉看了这人几眼,没看出个一二三来。这人看着胚普通了点。
也就那双眼珠子,看着还算亮堂。
不过让这家伙去老板跟前,那是肯定不可能的,谁知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他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都往老板面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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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宝稍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对身后的手下说道。
“把他带走,先给关起来,别冲撞了老板。”
身后小弟闻言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已经走下汽车的陈乐道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听着那里传来的声音,陈乐道隐隐皱眉。
“去看看怎么回事。”陈乐道对身旁的章小君道。
如今指挥起章小君,陈乐道是越发的得心应手,谁让她是自己的秘书呢。
章小君跑过去问了几句,只见她和黑宝说了两句后,就带着黑宝一起走了回来。
两人快步走到陈乐道跟前,就听黑宝说道:
“老板,那人不知道什么身份,已经在我们这儿盘旋好一阵了,见到你的车子过来,就闹腾了起来。
我担心是斧头帮的人,让人拦着准备先关起来调查调查他的底细。”
黑宝如实对陈乐道说道,说完便等着陈乐道的吩咐。
夜未央当初制定的那套规矩,如今已经深入人心,在没有明确对方具体身份的情况下,黑宝也不敢随意处置。
要是搞错了,万一对方真就只是个普通人,那自己可得倒大霉。
这要是换了斧头帮或者冯氏商会这种没那么讲究的,像瘦小个子这种来路不明还想冲撞老板车驾的,指不定就用麻袋一套扔黄浦江里了。
“想见我?”陈乐道朝那边看了两眼,心中来了几分兴趣。
“左右无事,带过来我看看把。”陈乐道说。
“是。”黑宝得令而去。
陈乐道还真有几分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见自己。
黑宝回去后,让手下将瘦小个子全身摸索了个遍,确定身上没有武器后,才将人给带了过来。
“老板,就是这小子。今天一早就在这儿盘旋,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黑宝将人带到陈乐道面前说道。
听到黑宝那明显有误导嫌疑的话,这瘦小个子顿时不干了。
“什么啊,我那是在这里等陈先生!不在这里等着,我哪见得到陈先生!”
这瘦小个子倒是一点不怯场,被这么多人围着,依旧是大声说道。
陈乐道闻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人看着还挺机灵,胆子也不小。
看着面前这个瘦小个子,陈乐道感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家伙到底是谁。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陈乐道上下打量了这人几眼,嘴里问道。
因为心里那点熟悉感,陈乐道对这人倒是更有兴趣了。
这瘦小个子见到陈乐道后脸上就咧出了一朵花,看着好像很是兴奋。
不过他这样子却是让陈乐道看得心里更是疑惑。他好像确实不认识这人啊。
这家伙有必要一副见到爸爸的高兴模样吗?
“陈先生,是我啊,我们一个月前见过的!!”
见陈乐道好像不认识自己了,瘦小个子顿时有点急了,赶紧提醒道。
“工人罢工,那天你带着巡捕去发电厂,当时我们见过的啊!!”
经这人这么一提醒,陈乐道在心里稍稍回忆了一下,关于这人的记忆顿时清晰了些。
陈乐道还真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要说这小子,当时陈乐道对他的印象还真挺深刻,不然也不会仅仅见过一面,在一个月后还能想得起来。
“你是那天混在那些工人里的那个人吧?”陈乐道不置可否地说道。
当初陈乐道在跟那些工人演讲时,工人群里有一群总是有意无意各种响应陈乐道话的人。
而这个瘦小个子,当初站在人群最前面,每次陈乐道一说话,这小子都反应得很快,因此让陈乐道多看了他几眼。
这人一听到陈乐道这话,顿时高兴地点了点头,陈先生终究还是没忘了我。
“对对对,是我是我,我就知道陈先生还记得我!”他颇有几分激动地说道。
陈乐道闻言点了点头,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这人怎么突然来找自己了。
“陈先生,我叫杜牙,我想跟着您干!”
就在陈乐道疑惑时,面前之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陈乐道闻言愣了愣,同时,他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都是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人要见陈乐道,就是因为这个。
黑宝此刻不由仔细打量了这个家伙几眼。
敢在夜未央大门外冲到老板面前,说要跟着老板干的,这家伙绝对是头一个。
胆子倒是不小!
黑宝心里佩服这家伙胆量的同时,心中同样升起了对这小子的警惕。
这家伙一幅跟老板有旧的模样,而且还敢亲自跑到老板面前说要跟着老板干,敢这样做,那就肯定不是只想当一个小弟。
要想加入夜未央,大可以通过夜未央招人的正式渠道,这家伙剑走偏锋,必然是所图不小的。
“杜牙......”
陈乐道嘴里念了几下这个名字,接着道:
“你不是冯氏商会的人吗,怎么想来我这里?”
“冯氏商会?”杜牙闻言愣了愣,随即想起了什么,顿时恍然大悟,
“陈先生您说的当时另外那些人吧,原来他们是冯氏商会的人啊。”杜牙说了这么一句后,又赶紧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跟那些人不是一起的,我一直都是发电厂的工人,那天见到陈先生后,我就想跟着陈先生干。”
“不是冯氏商会的人。”陈乐道闻言皱了下眉头,再次仔细看了看这人。
他没有继续深问这人的身份,而是道:
“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想出人头地啊!”这人想也不想地说道。
“现在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着陈先生您干呢,大家都知道您是个好人,跟着你干绝对不会吃亏的。”
这人态度很真诚,这带着拍马屁嫌疑的话,听在别人耳朵就像是真的一般。
陈乐道没被这马屁给拍到,他只是笑了笑。
被韦正云各种马屁给拍过,陈乐道如今对马屁已经有了不小的免疫。
“想跟着我干,这没有问题。”陈乐道先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以前老是听说谁谁谁在哪个大佬前毛遂自荐,今天却是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去冯氏商会,不去顾氏商会,而是想来跟着我。”陈乐道说。
从这人的眼神中,陈乐道看到了和丁力相似的野心。
丁力是一心想要在上海滩出人头地,给老妈买大房子、大汽车的人,面前这个杜牙眼中露出的野心,不遑多让。
“这个,嘿嘿...”杜牙听到陈乐道这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瞒陈先生,我确实有想过去冯氏商会。不过冯氏商会家大业大,我一个小人物去了也不容易出头。
相比冯氏商会,我还是觉得跟着陈先生,更容易出头些。”
这人说话倒是实诚,没有半点掩饰。不过这或许也是他聪明的一点。
他光棍一个,要啥没啥,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诚实了。
陈乐道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太感到意外。
混上海滩的人,哪个又不想出头呢。
“陈先生,您能收下我吗?”杜牙说完了大话,又有点忐忑地问道。
杜牙虽然一直自诩聪明能干,但面前这人毕竟是在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陈先生,万一对方看不上自己呢。
陈乐道看着他这模样忍不笑了笑,这还是见到这家伙后,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心虚的模样。
“没问题,不过丑话可说在前面,要想跟着我干,就得遵守夜未央的规矩,我对手下不按规矩办事的人,可不会客气。”
陈乐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杜牙听到陈乐道前半句话,正心中暗喜,听到后半句后,却是心中陡然一秉。
他干脆利落地点头。
“没问题,只要陈先生愿意收下我,我什么规矩都能遵守。”
陈乐道见状心中升起一抹满意。
“行,那你以后就跟着他吧。”陈乐道指了指旁边站着的黑宝。
杜牙闻言眼中升起一抹失落,不过这只是一闪而逝,他很快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陈乐道捕捉到了杜牙眼中的那抹失落,却是当做没看见。
“黑宝,杜牙就交给你了。”陈乐道对黑宝说道。
“老板放心,我一定会带好他的。”黑宝听到老板这话,赶紧答道。
陈乐道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232章 要你何用
就在陈乐道和杜牙说话时,一辆汽车悄然间停在了离几人不远的地方。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都是富家子女打扮。
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捧花,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见着陈乐道那边的动静后,两人稍一对视,便双双悄然走了上去。
这两人这段时间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夜未央一次,让得夜未央的一众服务员都已经记熟了这两个面孔。
这两人都是老板的朋友,甚至听说总经理办公室还流传出一个消息——顾小姐可能是他们的第五个老板娘。
这可了不得。
没人敢得罪。
见到两人上前,服务员们都识趣的没有阻拦。
两人就站在陈乐道身后不远处,目睹了陈乐道和杜牙的全部交流过程。
顾海棠手里捧着一捧包装精致的百合花,在将陈乐道和杜牙的交流全程看下来后,他不由抿了抿嘴唇。
陈乐道居然都有人主动投效,想跟着他干了!
没天理啊!
顾海棠心中对此很是感到不可思议,与此同时还有点羡慕和嫉妒。
我可是顾家大少爷,顾家接班人呢!!
怎么没人投效我呢!
小弟投效这种场面,顾海棠曾不少次臆想过,大手一挥,万千小弟跟从,那是多么的威风。
但出生至今,还一次都没发生过。
最过分的是,连这种梦,他都没能做过。
现在陈乐道居然做到了自己最想做到的事,而且还是就在自己面前发生的。
顾海棠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今天来的,自己要是没看到,那不就等于没发生吗。
“……”
顾海棠心里虽然很不愿承认,但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他也发现了,自己好像确实比陈乐道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天杀的,老爸之前那些话居然不是气话!
顾海棠对此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多么希望老爸那些话都是气话。
想到这里,顾海棠猛然惊醒,
自己居然都开始承认这事了,看来自己确实不如他。
唉,既生棠,何生道啊……
顾海棠内心一下子被失落的情绪填满。
自己怎么能不如陈乐道呢!
失望之时,一转眼,顾海棠看到了站在陈乐道旁边的章小君。
只这一眼,便立即让顾海棠脸上失落的神色顿去一大半,效果比灵丹妙药还要好使。
“不如就不如吧,反正老爸也天天说我不如陈乐道,这肯定是遗传的问题!”
顾海棠心里念念有词,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趋势。他看着章小君精致白皙的脸庞,顿时将心中的不愉快全丢光了。
妈妈,我要恋爱了!
陈乐道一回头,便看见了顾氏姐弟两人,对两人点头笑了笑,他并没因两人的出现感到意外。
“来啦,”
陈乐跟朋友打招呼一般,朝两人随意招呼了一句。目光在顾海棠手里拿着的百合花上停留一瞬,然后又用似笑非笑地目光看了眼章小君。
顾海棠之心,在夜未央已经是路人皆知。
章小君看到那束百合,不由抿了抿嘴,黛眉微蹙,却是没有着急说话。
见到陈乐道大有深意的目光,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
老不正经!
这里的老,当然是指老板。
顾菁菁站在顾海棠旁边,见陈乐道终于注意到自己两人,她轻笑着和陈乐道招呼了两声,两人闲扯了几句。
顾菁菁和顾海棠自第一次来这里后,后面每隔几天便会来这里一次。这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
顾海棠是冲着章小君而来,虽然章小君每次都对其爱答不理,但顾海棠依旧是乐此不疲。
小顾坚定的相信,坚贞的爱情,终有一天会开花结果。
有情人,天不负,漂亮姑娘终属吾。
“百合花,这花不错,只是我办公室快没地方摆了。”陈乐道笑着调侃一句。
之前顾海棠送的花,章小君不要,陈乐道便让陈小君拿去弄好放在自己办公室里了。
总是不能丢了浪费的。
顾海棠不搭理这个用自己爱情来开玩笑的人。
呵,笑吧,你个肤浅的人。
如果此刻某个劫匪在这里,那他或许会送顾海棠一句四川名言。
“章小姐,花送给你。”顾海棠拿着花凑到章小君身旁献殷勤,嘴角嘿嘿傻笑着。
你可以拒绝一百次,但我只需要成功一次。
“不好意思,我对百合花过敏。”
“啊,你不是对玫瑰花过敏吗!”顾海棠愣了下。
“嗯,我对百合花也过敏。”
“那这......”
“顾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送给我吧,正好我想摆放些百合花在办公室里。”
顾海棠不知所措时,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方艳云从歌舞厅里走可了出来,帮顾海棠缓解了尴尬。
看了看脸色清冷的章小君,顾海棠心中失落,朝方艳云感激一笑,赶紧将花送给了方艳云。
果然还是姐姐会疼人些。
除了亲姐姐。
进了歌舞厅,几人在二楼随便找了地方坐着闲聊,人多的地方聊天,氛围都不一样。
章小君没留下,她主动拉着陈小君上三楼练字,惹得陈小君气怒,顾海棠不舍。
座位上,顾海棠看着和自己姐姐聊得开心的陈乐道,心中有点气馁。
他自诩十里洋场,阅遍花丛,没有搞不定的女人,但却拿章小君毫无办法。
自己姐姐心比天高,从不对男人假以颜色,但陈乐道却偏偏能和她相谈甚欢。
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呢!!
咬了咬牙,为了幸福,顾海棠打算向陈乐道低一次头,找他取取经。
“嗯哼。”顾海棠咳嗽一声。
两人依旧聊着天,没注意到他。
“嗯哼,嗯哼,嗯哼!!!”
“嗯?”两人转头关切地看着他。
“......”
“你了解章小姐吗?”顾海棠神色故作矜持,但嘴巴却很老实。
主动问陈乐道这个,这孩子还是有些抹不开脸面。
“还行吧。”陈乐道轻点头。
“那她喜欢什么花。”顾海棠目露期待。
陈乐道皱眉想了想。
“玫瑰和百合吧。”
“她不是对这两种花过敏吗!”
“这个啊......”陈乐道对顾海棠轻轻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送你一句话吧。”看着股海棠的可怜模样,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生自古谁无死,唯有舔狗惹人怜啊。
“什么话?”顾海棠目露期待。
陈乐道那些花花事迹,他听过不少。听说这家伙的红颜知己可不少。
而且听老爸说,这家伙连冯敬尧的女人都能抢过来。
应该很厉害吧!
顾海棠心中期待。
陈乐道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给我拿支笔,拿张纸过来。”
顾海棠和顾菁菁都是好奇地看着陈乐道在纸上划动笔尖。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顾海棠嘴里轻声念了出来。
“这是什么?诗吗?”顾海棠皱着眉头。
“慢慢参悟吧。”陈乐道说。
顾菁菁看完那两句话,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陈乐道。
“咳咳......这话是薛良英对我说的,我也不清楚什么意思。”
发现顾菁菁怪异的目光,陈乐道干咳两声。
......
公董局会议室,今天一众董事再次齐聚一堂,每个人都愁容满面。
一个月了,再不解决停水停电的问题,他们全都别想干了。
“都说说吧,怎么才能解决这事。”梅纳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会议室内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个问题每次开会都说,但哪次真正解决了呢?
梅纳看了看这群饭桶,眼中很是失望。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呢!
“要不......联系一下法布尔,让他妥协一下?
冯只是送法布尔一些普通礼物,他这样做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其中一个董事出声道。
想到自己刚收到的冯敬尧送来的那个瓷瓶,他实在不好意思一句话不说。
普通礼物?
你家的黄金是普通礼物?
众人腹诽。
但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些古董字画,没人反对,反倒是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嗯,此话有理啊。
冯不过就是送了些普通礼物嘛,法布尔确实太小题大作了。
“那就以公董局的名义,和法布尔好好商议一下这事吧,毕竟恢复租界的正常秩序,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家里那对明朝青花瓷,梅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法布尔确实太小题大作了。
......
送走梅纳后,法布尔再次回到办公室,想到近一个月的租界情况,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没想这次工人罢工,影响层面居然如此广,连租界的商税都少了一大半。
冯敬尧在租界内,居然有这样的影响力吗。
“唉......这次有些大意了啊。”
法布尔忍不住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自己还是有些低估冯敬尧在租界的影响力了。
“薛,你派人去一趟霞飞路捕房,让亨利来我这里一趟。”法布尔走到薛良英办公室,对薛良英道。
薛良英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法布尔,不由愣了一下。
让陈乐道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他当总探长的事还真有着落了?
薛良英很快便回神,赶紧点了点头。
“好的总监,我这就让人去霞飞路捕房。”
“嗯,”法布尔点头,转身离开了薛良英办公室。
薛良英看着法布尔的背影,眼中目光闪烁,脑子里刮起了头脑风暴。
......
“巡长,警务处来人了,说是总监让你去警务处一趟。”
小胖子邓程文推开巡长办公室的门,嘴巴跟打字机一般,突突突地说道。
“哦,有没有说是什么事?”陈乐道看着邓程文。
小邓摇了摇他长得跟饼一样的脑袋。
“只知道是总监找你。”
陈乐道轻轻点头,心中琢磨了一下,却没想出来法布尔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总监的任命下来了不成?”陈乐道心里一跳。
正所谓巡捕房不可一日无总探长,总不能让马龙一直兼任总探长的。
政治部的任务可比巡捕房重要多了,如今萨尔礼不在,马龙在政治部的工作也是很重的。
想到这里,陈乐道赶紧起身,走出办公桌。
邓程文见状,赶紧从衣帽架上将陈乐道的衣服帽子和围巾都给取下,然后狗腿地给陈乐道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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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陈乐道在巡捕房的时间很少,这严重影响到了邓程文的存在感,以至于一有机会,邓程文就会在陈乐道面前狂刷存在感。
“听说你最近在可着劲练枪法,练得怎么样了?”
陈乐道心情一好,连带着对邓程文都关心了些。
邓程文闻言心中一喜。
“我就知道,老板肯定是在默默关注着我的。”
“嘿嘿,练得还行吧,只是比起巡长就差远了。”邓程文笑着。
秘书工作守则第一条,在老板面前绝对要谦虚,牛逼都让老板吹。
陈乐道听完满意点头。
“嗯,不错,好好练。”陈乐道鼓励地拍了拍邓程文的肩膀。
这小胖子还是挺勤奋的,就是胖了点。
“是,我一定努力!”
听到陈乐道的话,邓程文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大声道。
将陈乐道送到大门外,目送车子离开后,邓程文哼着小曲走了回去。
“怎么,踩狗屎了?”
方山和邓程文撞见,瞧着他乐呵的样子,心中诧异。这小胖子今天怎么没有去练枪了。
“嘿嘿,你不懂。”邓程文对方山神秘一笑,然后乐呵地回了办公室。
......
到了警务处,陈乐道先跑到薛良英办公室打听消息。
不过陈乐道还没说话,薛良英就先问上了他。
“嘿,总监找你做什么?”
薛良英眼里闪烁着八卦,不对,知识分子不是八卦,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求知欲。
“我哪知道,我正想问你呢?”陈乐道摇头。
“你不是秘书吗,怎么你不知道?”
“我是秘书,又不是蛔虫。”薛良英送陈乐道一个白眼。
谁和总监穿一条裤子,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法布尔虽然很倚重薛良英,但他最信任的却是陈乐道。
这也是薛良英一直疑惑不解的事,为啥法布尔那么信任陈乐道呢。
难道真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要你有什么用!”
见薛良英没点秘密消息可以透露给自己,陈乐道毫不犹豫的吐槽。
“算了,我自己去看吧。”陈乐道摇了摇头,在薛良英的白眼中出了办公室。
第233章 大家新年快乐哦
总监办公室,法布尔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冷清的街道,眉头轻轻皱着。
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冷清了不少,偶尔才会有那么一辆黄包车慢悠悠地在街头上晃过。
这不是法租界该有的模样。
法布尔看得直皱眉头。
因为水电气全停的原因,不少有条件的居民都暂时跑到公共租界和华界暂住去了。以至于租界变成现在这模样。
租界毕竟不是乡下农村,乡下没电,没自来水,没煤气,日子照样过。
但法租界可不行。
城市没了水电气,就好比人没了四肢,生活困难。
看着变化有些大的街道,法布尔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现在这情况,多少有几分他的原因。
在冯敬尧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些冲动了,冯敬尧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就在法布尔心中感叹之时,陈乐道站在办公室外,敲响了总监办公室的门。
咚咚声传来,法布尔回头看了一眼,收起脸上复杂的神色,表情变回平常模样。
“请进。”
法布尔的声音轻轻飘过,陈乐道推门走进,目光在窗前站在的法布尔脸上滴溜溜一转。
见是陈乐道,法布尔心情稍稍好了些,提起精神招呼陈乐道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好像有心事啊,不会又有什么麻烦事要丢给我吧?”
陈乐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法布尔,见其愁眉不展,心中暗自想到。
用别人当工具人时,自己也要有充当别人的工具人的觉悟。——佚名
陈乐道早已有这个觉悟。
“亨利,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法布尔坐在陈乐道对面,见陈乐道两眼看着自己,便直接说道。
陈乐道点点头,脸上不露异色,心里已是恍然。
找自己过来,肯定是有事的,只是看这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肯定不是总探长的事了。
陈乐道有些失望,他可是乘兴而来。
“总监,有什么事,你说。”陈乐道心思一转,没有犹豫,直接点头说道。
不管什么事,看现在这模样都是拒绝不了的。既然拒绝不了,那就爽快点,多刷几分好感吧!
果不其然,法布尔就喜欢陈乐道这种“你说我做”的爽快态度。
法布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对陈乐道态度地赞许。
“这次租界工人罢工如此之久,是因为冯敬尧在背后操控着局面。吉米.安德森和工人之间存在矛盾,而冯敬尧利用了这个矛盾,他想用利用罢工,来逼我在金台面这件事上退让。”法布尔轻声说道。
他和冯敬尧之间的矛盾不是什么秘密,对冯敬尧为什么会搞出这件事,他显然也是心知肚明。
陈乐道安静地听着,冯敬尧为什么会搞出罢工,他当然明白。对法布尔能轻松说出这事背后的真正原因,陈乐道也没什么意外。
毕竟这事本来就不难猜。
法布尔还在继续说着。
“因为工人罢工,租界已经停了一个月的水电,这造成的影响太大了,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你和冯家关系比较特殊,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冯敬尧结束这次罢工吗?”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略带着点期待。
自从爆出来工人罢工和冯敬尧有关系,而冯敬尧那么做是因为法布尔后,压力就来到了法布尔这边。
至于为什么会爆出来……
呵,
冯敬尧可没有把这事藏着掖着的打算,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法布尔知道自己的厉害,然后让法布尔低下他骄傲的头颅。
冯敬尧现在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公董局那些人尝试让冯敬尧让工人复工失败,并且被冯敬尧送了些礼物后,就一个个都调转枪头指向了法布尔。
毕竟这事不是冯敬尧一个人搞出来的,既然冯敬尧这里走不通,那就只有尝试一下法布尔那边了。
谁让冯敬尧是滚刀肉呢,滚刀肉不好搞啊!
而且法国人总不能为难法国人吧。
这些人也不傻,相比冯敬尧,他们其实也更愿意为难法布尔。谁让法布尔和他们的利益冲突更大呢。
冯敬尧会送他们礼物,而法布尔呢,这家伙不仅不会送他们礼物,甚至还想让他们连别人的礼物都不收。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人简直够了。
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管天管地管上帝,难道还要管我不成?
这世上哪有这本书卖!
整个法租界,但凡身上有点猫腻的人,都不喜欢法布尔这个不收“普通礼物”的异端。
这些天不仅是公董局的人,还有租界内的法商,甚至其他国家的商人,不少人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找法布尔一起喝过咖啡。
这些人,无一不是收过冯敬尧好处,跟冯敬尧穿一条裤子的人。
冯敬尧敢和法布尔对着干,可不是一点工作都没做的。
对于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法布尔很明白。
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那他们可就要把意见投诉到欧洲那边去了。
而隔着一个大西洋,他一张嘴巴,又怎么可能说得过那么多张嘴巴呢?
更别说,冯敬尧给的那些钱还把这些人养得油嘴滑舌。
到时候最可能的结果便是自己下课,然后自己这一年在警务处的成果全都化为乌有。
这一点,法布尔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让冯敬尧结束这次罢工?”陈乐道嘴里念叨了一句,心中闪过前段日子祥叔来找自己说的话。
“这次罢工迟早都是会结束的,但以怎么样的方式结束,可以由我们自己掌握。
你自己多寻摸寻摸,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借这次罢工,多给自己捞点明面上的功劳。”
这段话是当初祥叔特意找到陈乐道说的,并且还告诉陈乐道,冯先生那边会配合这事。
现在看来,祥叔当时说的机会,应该就是现在这事了。
让自己去解决这次罢工的事,这如果能妥善办好,那功劳能小得了?
一念至此,陈乐道心中当即有了决断。
他郑重说道:
“总监,我和冯家关系确实还算亲近,不管是为了租界,还是为了总监,这事我都可以去试一试。
只是希望可能不会太大,冯敬尧这种人,应该是不会被我的言语所打动的。”
陈乐道不想给法布尔太大的希望,如果轻轻松松的就把事情解决了,那就体现不他的重要性了。
言语不能打动,能打动的当然就是利益了。
法布尔轻轻点头,既为陈乐道如此耍快应下此事感到满意,同时又为陈乐道所说的话感到几分烦恼。
陈乐道所说他当然清楚,冯敬尧这种人,又岂会因为私人关系,而影响到他自己的利益呢。
法布尔虽然不喜欢冯敬尧,但对冯敬尧的手段和能力,却是认可的,那人可不是蠢货。
陈乐道说完后就静静看着法布尔,等着法布尔的反应。
要说罢工这事,也确实该解决了。毕竟停水停电这事闹出的影响,是全方面的。
虽然夜未央自己有电,水也能从其他地方搞来,但租界整体的变化,依旧会对夜未央造成冲击。
要解决这事,不是嘴巴上说说就可以的,想让冯敬尧停止这场罢工,总是得给出点条件的。
法布尔既然把陈乐道叫了过来,心中对此自然是早有打算。
“我知道要想促成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法布尔一边点头一边道。
“你可以告诉冯敬尧,如果他能结束这场罢工,我可以不再追究他用黄金贿赂我的事情。”
“啊,不追究这件事了?”陈乐道惊讶道,露出一幅这怎么可以的架势。
总监你可千万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追究这件事了啊!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的表情,心中稍有欣慰。
果然,亨利还是支持自己的,没有辜负自己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当初陈乐道向法布尔通报吉尔.勒布雷和老九的阴谋后,法布尔就开始对陈乐道委以重用,而陈乐道也一直没有让法布尔失望。
当初陈乐道的行为,对法布尔而言,是用雪中送炭都不够形容的,那是往北极送炭。
要是没有陈乐道暗中传递消息,说不定现在法布尔早就凉了。
所以法布尔对陈乐道予以信任和重用,当然没什么不妥。
至于薛良英的疑惑,陈乐道只能说,他懂个屁!
他就一个小秘书,能懂个啥!
看着陈乐道“这怎么可以”的表情,法布尔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要是可以,他才不会像冯敬尧低头。
只可惜,他错估了冯敬尧的实力,这人在上海滩,或者说在法租界的影响力,早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个帮派。
之前法布尔还不太清楚为什么冯敬尧在上海滩名气如此之大,但经历这件事,他有点点明白了。
“亨利,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都不能继续坚持了,我不能因为一个冯敬尧,让租界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看着陈乐道的神色,法布尔心中升起些感动。他以为陈乐道的想法也和他一样。
亨利对那些搞乱租界治安的日本人那么厌恶,那对冯敬尧,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吧?
在法布尔眼中,冯敬尧可是比那些日本人的危害还大。
尤其现在经历这次罢工后,法布尔更是如此觉得。
早晚还是得找机会把冯敬尧赶走!这次只不过是战略性低头罢了。
想到这里,法布尔又看了看陈乐道。
果然,从始至终,亨利都是和自己站在一边的。
居然还有人在自己身边说亨利和冯敬尧关系太近,让自己防着点他。
这人居心不良!
法布尔已经决定,回头便去开了那个乱嚼舌根的人。没有人可以挑拨他和亨利之间的关系。
见法布尔看着自己。
“好吧,”陈乐道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你是总监,你说了算。
“总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冯敬尧答应让那些工人复工的。”
陈乐道认真说道,那满脸的真诚,看得法布尔更加感动,甚至心底还有一丝丝愧疚。
自己之前居然还真怀疑过亨利,自己真是太狭隘了,该死。
亨利不仅是自己的下属,还是自己的朋友,朋友怎么能怀疑朋友呢!
法布尔心底愧疚。
“亨利,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你去和冯敬尧谈,只要冯敬尧在报纸上真诚地检讨自己的过错,并且让工人复工,那我就不会再追究他任何事情。”
法布尔拍着陈乐道的肩膀,沉声说道。
他决定了,这事一结束,必须马上促成亨利当总探长的事情,没有什么人比亨利更适合当总探长了!
法布尔怀着好心,但陈乐道一听这话,表情却是一僵。
陈乐道眨了眨眼。
“这个......总监,你的意思是,只要冯敬尧在报纸上检讨自己的过错,然后让工人复工,就什么都不追究了?”陈乐道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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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布尔闻言点了点头。
“不错,我退一步,不将他赶出租界了。
只要他在报纸上登报检讨自己的过错。然后摆平工人的事,那些黄金的事情,就结束了。
亨利,我们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了,否则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他担心陈乐道还是想把冯敬尧赶出租界。毕竟夜未央再继续发展下去就会和冯氏商会撞上了。
有点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额......”
合着,你还觉得你这退让了很多??
陈乐道看着法布尔,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了,你觉得这样太便宜冯敬尧了?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说说,我们可以探讨探讨。
不过冯敬尧在租界的势力根深蒂固,暂时肯定是不可能将他赶出租界的。”法布尔道。
陈乐道闻言干笑两声,赶紧摆了摆脑袋。
不是,总监,要对付冯敬尧的是你不是我啊,你这语气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想对付冯敬尧一样!
陈乐道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高兴得还是有些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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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第234章 你想做好人?
陈乐道,冯敬尧,祥叔,三人在书房坐着,从法布尔那里出来后,陈乐道就来了这里。
冯敬尧向后靠在椅子上,表情淡然一如往常,看不出是喜是怒。
陈乐道刚才向冯敬尧说了法布尔的条件,虽然陈乐道认为冯敬尧这种死傲娇肯定不可能答应法布尔的条件,但陈乐道还是很务实地干着传声筒的活。
此刻瞅着冯老头表情淡淡的模样,陈乐道一时也猜不出这老头在想什么。
法布尔的条件别的都好说,但登报这一点,冯敬尧怎么可能同意呢。
陈乐道正瞅着冯敬尧。
冯敬尧眼睛这时突然一转,对上了陈乐道的目光,他呵呵一笑,笑得陈乐道莫有些名其妙。
“让我在报纸上承认自己的错误?呵呵,想得倒是不错,只是我想不到我有什么错误,又需要检讨什么?”冯敬尧摇了摇头。
说完,冯敬尧又看着陈乐道,看他这表情,似乎还带有几分考较陈乐道的意思。
“说说,你对这事怎么看。”
见冯敬尧目光看向自己,陈乐道对此多少有点愕然,冯敬尧这反应让他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我能怎么看?随便看呗!再说我再怎么看又有屁用啊。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陈乐道反应很快,知道这些个老头子一没事,就喜欢考较后辈。尤其是冯敬尧这种有所成就的老头。
当然,就算是考较后辈,那必然也是让他们喜欢,看好的后辈,他们才会如此考较。
这是个好兆头。
陈乐道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脸上立马浮现思考之色。
“我认为有没有错误,或者是谁的错误,这不重要,对与错,只有小孩子才会在乎。
我们要考虑的,是这件事的利弊。”
冯敬尧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示意陈乐道继续说。
“如今法租界已经断水断电一个月,目前看来,公董局那边已经坐不住了。
罢工这事早晚都是需要结束的,如今法布尔已经开始退让,您当初让工人罢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事到了现在,也可以有个结果了。
只是在您和法布尔这件事上,还需要多加斟酌,需要看一看怎样才能将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祥叔在旁边看着陈乐道这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
陈乐道表现得越好,祥叔心中就越满意。
此刻陈乐道这模样,祥叔就看得很是舒心。
上海滩有不少优秀的年轻人,但祥叔,他就中意陈乐道。
谁让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呢!
“你这话说得差不多,罢工只是我对付法布尔的一个手段,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也就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说到这里,冯敬尧抬头看着陈乐道,眼中带着深意。
“法布尔是法国人,我们可以和他斗,和他争,但却得注意手段。
这些洋人如今势大,和他们打交道,需要多加注意。
你对付那些日本人的手段,可有些酷辣了,容易给你惹去麻烦。
尤其是你得罪的村田斋,村田斋背后站着黑龙会,黑龙会和斧头帮可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黑龙会的,但绝对不能小觑他们。”
陈乐道闻言一怔,他没想到冯敬尧会突然把话扯到自己身上来。
冯敬尧话中的告诫,陈乐道自然听得明白。
这老头子是不赞同自己对付日本人,那动辄杀之的狠辣手段。
虽然知道冯敬尧这是好意,但陈乐道还是感觉有点别扭。
您可是上海滩第一大流氓啊!
心中虽然有些吐槽,但陈乐道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点我考虑过,只要日本人手里没有证据,他们暂时是不敢对付我的,毕竟我的身份可也是法国人。”陈乐道笑着道。
日本现在可不像太平洋战争时期那样嚣张,敢左右树敌,法国籍的身份,还是有几分保护作用的。
如今和自己和冯敬尧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步,陈乐道说话也稍稍真诚了几分。
反正这些事对冯敬尧而言,恐怕也不是什么秘密。
说话真诚点,就当哄这个准老丈人开心了。
陈乐道说话很真诚,但冯敬尧听完陈乐道这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那法国国籍吧?
这玩意平时或许有点用,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可不一定好使。
在中国人眼里,你顶多是个假洋鬼子,在那些法国人眼里,他们也不会真拿你当自己人。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冯敬尧对陈乐道的国籍这事不已为意,陈乐道如今是运气好,背后有法布尔撑着,如果没有法布尔,他法国籍的身份或许就会一文不值。
冯敬尧这话说得很直白,他是真有几分担心陈乐道太拿那个法国籍当回事,要是这样,那早晚会翻车的。
他在法租界待了这么多年,对那些法国人的秉性,他可清楚的很。
没事时,他们可以你好我好,有事时,可就记不得你是谁了。
说起这个,冯敬尧心中也有点费解。
陈乐道又不是法布尔儿子,为什么法布尔对陈乐道却是如此偏爱呢!
居然会帮着陈乐道去顶日本人,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冯敬尧想不清这个,陈乐道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想法。
此刻听完冯敬尧的话,陈乐道笑了笑。
冯敬尧的意思他当然清楚,不过没把握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会去做呢。
如果不是自己背后有法布尔撑腰,他又怎么可能逮着一个日本人就杀一个呢。
他可没那么莽。
对自己国籍的身份,陈乐道可是有着深刻认知的。这玩意可以利用,但不能真正当成倚仗。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明在警务处有了不错的前途,但还是一心发展夜未央的原因。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要想打小鬼子,还得靠自身硬。
见陈乐道一幅心中有数的模样,冯敬尧也不在这事上多说。对陈乐道,他还是放心的。
这小子滑溜起来,连自己都握不住,没那么容易吃亏。
提醒完陈乐道,冯敬尧又将话题放回法布尔这件事上。
“罢工的事确实可以结束了,这里毕竟是法租界,不能逼得法布尔狗急跳墙。
只是法布尔那老黄毛还真敢想,让我检讨......呵呵,他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没弄请现在到底是谁求谁啊。”
冯敬尧说到这摇了摇头,竟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讽的味道。
但凡不是脑子被门夹了,都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陈乐道听到冯敬尧这话,心中汗了一下。
“...…”
…您老刚才还说洋人势大呢,现在就一口一个老黄毛了……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事怎么处理合适?”冯敬尧摇头笑完,又对陈乐道问。
虽然一直都知道陈乐道这小子不错,但真决定要收这小子当女婿后,还是得自己亲自考察考察。
祥叔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充当着吉祥物,听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他嘴角不由挂出浅浅的姨母笑。
陈乐道沉吟几秒,不一会儿,他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缓和您和法布尔的关系。要做到这一点,你们双方都得做出让步。
法布尔那边应该还有些可以退让的余地,但也不会太多。
现在他身上的压力不小,所以他愿意做出一定的退让,但如果商会这边一步不让,法布尔肯定也不愿意。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结束这事的台阶,我看,您不妨送他一个台阶。”
陈乐道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努力不让冯敬尧觉得哪里不妥,这老头毕竟老了,说不定哪里就会有点玻璃心。
陈乐道感觉自己也挺累。
面对法布尔的时候,得让法布尔觉得自己是他站在一起的。
和冯敬尧在一起时,又得让冯敬尧觉得自己和他才是一条心。
做人难啊!脚踏两条船就更难。
“台阶,”冯敬尧听完笑了笑。
对嘛,这小子还是有点眼力的,现在需要台阶下的是法布尔,可不是自己。
法布尔那老黄毛话里话外好像都是自己在求着他一般,这不是扯吗!
冯敬尧对陈乐道说出的话有有几分满意,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陈乐道继续说下去。
“法国人都是很骄傲的,他们都不愿意承认错在自己这边。
依我看,我们不妨找人代笔一篇保证书,上边言明这次的事情是误会,然后保证商会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这样就给足了法布尔面子,他也能说服自己放下这事。
当然,这份保证书不上报,只是作为您和法布尔之间的一份信件,算是表明一下您对这次事情的态度。
这样法布尔也就有了结束这事的台阶了,不会让他有一种他向你低头的感觉。”
陈乐道说完看着冯敬尧,等着冯敬尧给出个反应。
其实法布尔和陈乐道说的是让冯敬尧写一篇认错书,不过陈乐道可不敢真对冯敬尧说“认错书”三个字。
让冯敬尧写认错书,这样你让冯敬尧的老脸往哪里搁。
冯敬尧听完陈乐道的话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对陈乐道这个主意还算满意,如果只是给法布尔一个台阶,写份保证书他还是愿意的。
毕竟别说是他,哪怕是国党的那些人,面对洋人的无理要求时,该低头还是得低头,他找人代笔一篇保证书,倒也不是不行。
只要不损失真正的利益,不真正吃亏,冯敬尧就不在乎。保证书这种口头上的便宜,法布尔愿意占就占去。
“你这个主意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人在屋檐下,那低一下头也不见得是坏事,这事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冯敬尧点头轻声道,算是同意了陈乐道的提议。
“不过他们也别想什么都不付出,那些工人的工资,该涨还得涨。
这次工人罢工虽然是我让人挑起的,但即使没有我,工人也早晚会罢工的。
现在顶多就是我这边不给他们添堵,但他们要想让工人复工,该出的血,还是得出的。
只要工资一涨,那工人自己就会复工了。”
在这之前,法国人即使涨了工资,但有冯氏商会从中作梗,他们也别想顺利复工。
现在冯敬尧承诺不继续在背后搞手段,那工资一涨,工人复工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陈乐道听到这心中一喜。
相比冯敬尧这个老流氓,陈乐道觉得还是法布尔更容易搞定,现在冯敬尧一松口,法布尔那边也就容易了。
“好,涨工资是必须的,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给工人涨工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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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陈乐道没那个本事兼济天下,但借此机会给工人涨涨工资,陈乐道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冯敬尧听到陈乐道这话抬眼看了看他,看得陈乐道有些莫名其妙。
这小子看着也不像是许文强那样的人啊,可别又是个读书读傻的人。
冯敬尧心里忍不住这样想到。
那许文强做事稳重,也知道轻重,就是人太清高,太理想,这点在上海滩不好。
冯敬尧之前一直认为陈乐道和许文强不一样,这小子做事比许文强要狠,也没许文强那样清高。
但此刻听到陈乐道这话,他又有点担心了。
“你想做好人?呵呵,话说你在上海滩的名声可比我好多了。
别人都说我冯敬尧是上海滩最大的流氓,对你,却一个个都说是好人。”
冯敬尧大有深意地说道。
他的女婿可以是伪君子,也可以是真小人,但就是不能是个真正的好人。
在上海滩当好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陈乐道听到冯敬尧的话笑了笑。
“是好人还是坏人,这谁又说得清呢。日本人觉得我是坏人,夜未央的人又觉得我是好人。
就是冯先生你,也不有人说您是好人,有人说您是坏人吗。”
冯敬尧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好人坏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得认清自己该是什么人。
不过当个好人也好,如今国党势大,大有统一之势,当个好人总是比当个坏人更让人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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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你不会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吧?
“大有一统之势,做个好人也不错......”
听到冯敬尧这话,陈乐道脸色没变,心中却是一动。
近一年,他虽然只是在上海待着,周旋上海滩各个势力之间,交朋友,发展夜未央,做着他自己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对夜未央以外的事,陈乐道就没有加以关注。
就在去年,当然,其实也就是前几个月的事。
就在几个月前,东北那疙瘩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少帅因为铁路的事,带着东北那帮子大老爷们和老毛子干了一架。
不过有点可惜,架虽然干了,没输东北老爷们的气势。但少帅毕竟没有老帅那么老辣,这一架不可避免地干输了,并且吃了老大的亏。
这件事背后牵扯的东西不少,陈乐道也说不上尽知,他所知道的,也就是脑子那些不是很清楚的记忆,以及收集到的一些信息。
铁路事件上,常校长一如既往的展现他着他非凡的政治手段,在言论上各种支持东北老爷们和老毛子干一架。
你少帅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就要年轻气盛,这要是都不和老毛子干一架,你算什么年轻气盛,这样你还让我这个老校长还怎么相信你是个年轻人。
鼓动少帅的同时,常校长也在言论上将老毛子黑出了翔,挑起全国民愤,让国民恨不得都去和老毛子干上一架,让他们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熊。
但另一边,常校长却是安然地在六朝古都作壁上观,静看东北老爷们和老毛子干架。
支援什么的是没有的,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一下,实在挺不住的时候,也就只能给少帅去个电话微操指点一下。
和老毛子这一架,少帅可是被常校长坑得老惨了。
东北易帜满打满算差不多刚刚一年,常校长就好好地给年轻的少帅上了一课。
让少帅体验到了他这个帅位没那么好坐,同时也更加体现出了当年老帅有多么牛逼。
如今,东北和常校长的关系因为常校长的不地道做法,变得有那么点点僵硬,少帅让常校长给坑怕了,心里有了芥蒂。
说好的儿豁,结果你却把我当成儿子豁。
胚不地道了。
除了东北那疙瘩的事,在关内,常校长也忙着和一众反对他的人争天下。
当初陈乐道从天津坐火车到南京时,一路哐当哐当好不容易到了南京,结果一下车就遇到一营荷枪实弹的官兵。
在南京火车站遇到的的那一营军队,给陈乐道留下了的深刻的印象。他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军官把他的钱全还给了他。
而那一营的军队接管车站,就是常校长警惕北边的手段。
上海滩虽然不在这些大佬争锋的地区范围,但像冯敬尧这样的人又怎会将目光局限于上海滩这一隅之地呢。
此刻突然听冯敬尧说起这话,陈乐道心中一时有点拿捏不到冯敬尧的意思了。
冯老头突然说这话,总得是有点用意的吧。
看着陈乐道眼中的思考之色,冯敬尧嘴角轻轻一动,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陈乐道心中在稍加思考后,却是直接问起了冯敬尧。
“冯先生,您对现在这时局是怎么看的?常和讨常的那些人,您觉得最终谁能赢?”
冯老头都快成老丈人了,陈乐道说起这些来也就不遮遮掩掩,毕竟现在大家也勉强算是一家人不是。
冯敬尧听到这话不又深深看了两眼陈乐道,见陈乐道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他脸上却是突然绽放出笑容。
他突然对陈乐道又满意了不少。
冯敬尧本有些担心陈乐道的目光只局限在上海,但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自己只是稍微提了一嘴,这小子就一下将话题扯到了这事上,看来他平时也没少琢磨这些事啊!
想到陈乐道近一年在上海滩搞出来的成绩。
冯敬尧突然觉得只要给陈乐道这小子好好锻炼的时间,只要中途不出乱子,只怕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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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冯敬尧笑得就更加灿烂了,这小子和程程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可以算是自己了人啊。
以后有自己给他保驾护航,那还会怕出乱子吗!
不是吹,在上海滩,谁他妈敢动他冯敬尧?!!
难道在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他冯敬尧保不了的人?
别扯了......
更别说这小子和租界这些法国人关系还不错,法布尔那老黄毛对这小子好得跟亲儿子似的。
陈乐道只要像现在这样稳扎稳打不乱搞,就是想出事都难。
思及这些,冯敬尧心中更加美妙起来,以后让这小子接了自己的班,那真是大有可为啊!
冯敬尧看着陈乐道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心中因为当初那条围脖而产生的不爽都消散了不少。
祥叔跟随冯敬尧多年,对冯敬尧早已是熟悉得跟亲儿子一般。
可以这么说,冯敬尧那只脚先迈进厕所,祥叔就知道他是要拉什么样的屎。
此刻发觉到老爷身上的微妙变化,祥叔脸上的笑容更甚。
老爷对陈乐道满意,这对祥叔而言没有更好的事了。
冯敬尧可不知道祥叔心中的小九九,想到陈乐道刚才问自己的问题,他轻轻一笑。
“谁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管谁坐了这天下,在上海滩,我冯敬尧,依然是冯敬尧!”
看着冯敬尧此刻自信又傲娇的模样,陈乐道却是在心中替他叹了口气。
老头,话不要说满了啊!
要不是我来了,你可等不到那一天。
坐天下的人是谁还不明朗,你就得嗝屁在强哥的枪口下。
而且就是不死,等坐这天下的人真正明朗了,你只怕也是跑路跑得比谁都快啊!
冯敬尧当然不知道陈乐道心中所想,说完上面那番话,他又接着道:
“你还记得当初我那批枪吗,就是你帮李望麒找回来的那批枪。”
李望麒那批枪?
陈乐道眼皮一跳,当初横三就他用那批枪,借李望麒的手给干掉的。
他怎么可能忘了这事。
只是这老头突然提这事干嘛?
难道冬窗事发了?
……
见陈乐道点头,冯敬尧便继续说道:
“当初那些枪并不是我自己要的,而且李望麒经手的那批枪,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以。”
“一部分?”陈乐道心中一惊。
当初那些枪足足有六箱,而且不是步枪就是手枪,每个箱子都是可以装不少的。
六箱加起来,可也不算少了。
但这仅仅才只是其中一部分,那剩下的还有多少?谁又能吃得下那么多枪?
见陈乐道皱眉思考,冯敬尧只是抿嘴一笑,便将答案说了出来。
“那些枪是山西那边要的。”
“山西?煤老板?”
“梅老板?”冯敬尧皱眉。
梅老板一个唱戏的,和枪能有什么关系?而且梅老板和山西有什么联系?
冯敬尧一时没弄清陈乐道的逻辑。
“额,不是......”陈乐道赶紧摇头,直言口误。
不过冯敬尧见他这模样心底却是更加狐疑。
这小狐狸刚才那样子可不像是口误的模样。而且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冯敬尧将梅老板这事暂且记在了心中,想着事后好好查一查,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您是说当初那批枪是山西那边要的?”陈乐道再次说道。
“不错,”冯敬尧点了点头。
不过陈乐道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山西那边不是有兵工厂吗,怎么还会找您买枪?”
“那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买卖,至于他为什么找我买,买去做什么,这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了。”
冯敬尧轻笑着,毫不在乎地说道。
陈乐道听到这话讶然了一下,但也紧跟着释然,那边买枪去干啥,确实不是他们卖枪的需要考虑的事。
“您是看好山西那位?”陈乐道小心翼翼地问,他心中还真有点担心。
这老头可不能把路走窄了啊!
山西虽然富甲北方,又有太原兵工厂那门类齐全的军火生产体系,那位光看纸面实力确实像那么回事,军队的装备都是数一数二的。
但真论起来,那家伙可真的可以算是领袖口中的纸老虎啊。
但凡知道点小米加步枪的故事,就会知道装备什么的,虽然重要,但在这年代,也不是可以用来定顶乾坤的倚仗。
要是支持他,那您老可就等着被常校长收拾吧,小婿我可就不能陪着你一起玩了。
不对,真要这样,咱就不能当您女婿了,我就得考虑考虑去顾家那边当女婿了。
要说山西那位的军队,陈乐道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358团的云飞兄了。
除了云飞兄,陈乐道可就真的不太了解了。
当然,陈乐道不了解不代表就不存在,未来的抗日战争中,晋绥军也血战过。
忻口战役中,人家也是出了大力,立过大功的,不能一股脑的就把人的功劳给抹杀没了。
言归正传。
陈乐道正担心冯敬尧支持山西那位,把路给走窄了。
就算你不能慧眼识英雄,力挺红党,那也不能看得太偏了。
常校长现在可还如日中天呢。
看着陈乐道的小表情,冯敬尧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竟然还操心起自己来了。
“我说了,他们谁坐这天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管谁,只要愿意和我做生意,我就不会拒绝。”
冯敬尧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他可不会去干傻事了,就算他真要支持一位,也不会傻乎乎的身在上海,心在山西。
要是这样做,那不是成心把脖子往刀子上搁吗!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觉得山西那位不行?”冯敬尧笑着问。
陈乐道摇摇头。
不是我觉得不行,是历史觉得不行。
“行不行我不知道,但这里是上海,山西那位可管不到这里。”
冯敬尧听到陈乐道这话忍不住一笑。
这小子还真是够狡猾啊。
“那你是觉得南京那位行了?”冯敬尧道。
陈乐道没说话。
南京那位行不行,哪是他能够评论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歌舞厅的老板,一个巡捕房的巡长,这些事还轮不到我去关心。”陈乐道摇头说。
“嗯,这话说得不错,这些事,我们这些生意人还是少关心的好。”
冯敬尧听了陈乐道的话轻点着头,对陈乐道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也不再继续说这事。
只要知道陈乐道没有心思往这些事里面瞎掺和,他就放心了。
这种事赌对了还好,要是赌错了,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从冯公馆离开,陈乐道心情不错。
今天和冯敬尧这一番谈话,陈乐道算是摸清冯敬尧对他的态度了。
亲近有余。
看样子上次说开后,冯敬尧就已经开始拿自己当女婿看待了。
今天两人聊的许多事,都是自己人才会互相聊的。
而且冯敬尧对自己的态度,也让陈乐道感到了一丝亲近的意思。
好像有那么点接班人的意思了。
带着笑容,陈乐道出了冯公馆,回了夜未央。
刚在沙发上坐下,陈小君就从办公桌上拿来一个密封文件袋递给陈乐道。
“这是什么?”陈乐道一边接过文件袋,一边问陈小君。
“我不知道,第一俱乐部那边亲自送到办公室来的,说是你之前特意交代他们查的一些事。”
“哦,阿昆动作挺快啊。”陈乐道笑了笑,对阿昆的办事效率感到满意。
听到是第一俱乐部送来的,他心中就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
最近他特意交代那边的,也就只有一件事而已。
陈乐道拆开密封胶,取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
另一边,正在给陈乐道冲泡咖啡的章小君见陈乐道拆开了文件,手上动作不由加快了些。
很快,她就端着冲泡好的咖啡送到了陈乐道旁边。
低头放咖啡时,章小君透过垂下来的发丝间的缝隙,快速地瞄了一眼陈乐道手里的文件。
陈乐道特意交代让人调查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章小君将咖啡放在桌上后,就自觉地走开。
不过她走开时,陈乐道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大君啊!”陈乐道突然叫道。
章小君闻言心中不由一跳,有些做贼心虚。
她转身看向陈乐道。
“顾大公子怎么还没来吗?算算时间,到日子了啊,不知道他今天又会送什么花过来。”陈乐道语带笑意。
章小君闻言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是不由一恼,双腮一板,没好气地瞪了陈乐道一眼。
哼,别以为你是老板我就怕你!
陈乐道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文件,没去看章小君,就在章小君又一次转身时,他突然又道:
“咦,不对啊,以前我叫你大君,你都会不满啊,今天怎么没点反应?不会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吧?”
章小君闻言心中一颤,小心脏立马不争气地加速跳了起来,差点由四缸变成了八缸。
“难道你已经偷偷和顾海棠在一起了,所以他今天才没来?”陈乐道接着又道,语气戏谑。
“呼~~”章小君听到陈乐道这话紧张顿去,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这混蛋,说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大喘气干嘛,好玩吗!
章小君小拳头攥紧,正要转身给这个说话大喘气的老板一点颜色看看,门外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老板,君姐,顾公子来了。”
“......”
ps:今天我回复一条评论,结果突然发现连qd都成了敏感词汇……
大家能猜到这是哪两个字吗?
唉,难啊,做人难唉,做一个码字人,就更难了啊!
第236章 老外不说老外
说曹操曹操到,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章小君秀气的眉头一下蹙起,眼中气怒与无奈并存。
外面人口中的君姐,自然就是章小君,而那个顾公子,就更不用说了。
这人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呢!章小君对死缠烂打的顾海棠实在是无奈至极。
她实在不知道那个顾大少爷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看着章小君的模样,陈乐道暗自在心中替顾海棠可惜。
这小子啥时候来不好,偏偏现在来,这真是老天爷都不想促成这段缘分。
“告诉他,我不在!”章小君气呼呼地对外面的人说道。
“嘿,我就在外面呢,都听到你的声音了!”顾海棠有点贱贱且得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
啊~~~!!!!
章小君感觉自己要疯了,心中“啊啊”大叫。
这家伙阴魂不散啊!
章小君牙关紧咬,眼中露出恨恨的神色。
她现在有种对着空气张牙舞爪的冲动。
真是气啊!
章小君烦恼至极,但陈乐道在旁边却已经是乐出了花。
这段时间,这两人可着实是让他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两人时不时的就要来这么一出,陈乐道作为吃瓜群众,感觉不要太爽。
“笑什么笑,你给我把他打发走。”瞧见发笑的陈乐道,章小君似乎找到了发泄对象,双目横了陈乐道一眼。
陈乐道神色一滞,立马收敛起笑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嗯哼!
章秘书,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谁是老板了,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陈乐道不满地说道。
“有你这么看自己秘书笑话的吗!”章小君反呛了一句。
别人怕陈乐道这个老板,章小君现在上头了,她可不怕。
当然,这并不是说章小君一上头就胡来,她敢这么对陈乐道说话,更多还是因为知道陈乐道不会因为这个发火。
陈乐道虽然是老板,在外人眼中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但章小君知道,陈乐道很好相处,本身没什么架子。当然,和他顶嘴什么的也得分清场合,而且性别也很重要。
“你们这事我可不管,自己处理。其实人小顾要是能调教好,还是不错的。”
陈乐道隐隐约约帮顾海棠说了一句好话,然后目光再次落回了手中的文件上,不再关注章小君和顾海棠的事。
章小君见状又瞪了他一眼,但没法,这事还得自己来。
她决定拿出自己泼辣的一面,让顾海棠这个不能吃辣的人知道什么叫川渝辣妹子。
陈乐道看着手中的文件,这是他让阿昆调查的那个杜牙的背景。
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要跟着自己干,陈乐道虽然对此感到高兴,但还没高兴得昏了头。
背调是必须的,
“地地道道的上海本地人,家里还有个眼瞎的妹妹,两兄妹相依为命......”
陈乐道看着手中的文件,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下头。
从这份调查的资料上来看,杜牙这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这小子的经历看起来还有点励志。
因为杜牙当初在发电厂的表现,以及这突然来投自己的行为,陈乐道觉得这些都有些刻意了,所以他让阿昆调查一下杜牙,别是什么对手故意安排到他身边的人。
不过从调查所得来看,这样的可能不大。
之前那些行为,杜牙虽然确实是故意的,但他只怕是想借此作为投到自己门下的投名状。
这份资料上不仅将杜牙和他妹妹给写清楚了,甚至连杜牙的父辈爷辈的资料都有。
杜家上面祖祖辈辈都是穷苦人,至于杜牙,同样也是个苦命娃。
五岁没娘,十岁没爹,从小就得照顾小自己五岁的妹妹。
从十岁到现在二十多岁,经历坎坷,没少吃苦头,也就是现在长大有点能力了,生活才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点。但其实也就和丁力出道前差不多,谈不上好。
陈乐道看了资料上的描述,都觉得杜牙和他妹妹能顺利活着长大,实在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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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想在上海滩顺利地活着长大,这也不比登天容易到哪里去。
人贩子什么的,这里可不少。
也就是平时街坊邻居知道俩小孩可怜,多少看顾一下,两人才侥幸的没事。
没爹没娘,还有个眼睛看不见的妹妹,杜牙这家伙可是比丁力还惨。
陈乐道看完资料,将文件放回了桌上,沉入思考之中。
杜牙没问题,那就不用提防着了。
这小子之前在发电厂表现得挺机灵,敢在夜未央外面拦自己,也有胆量,再加上他在上海滩厮混到大的经历。
这些东西凑起来,倒也有一个人才该具有的基本条件。
能从十岁开始,就靠自己养活自己,同时还得养活一个看不见的妹妹,即使有邻居偶尔帮衬,这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这家伙有点潜力可以挖掘。
“小君,”陈乐道叫道。
章小君一下子便向他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惊喜。
“没叫你,你们继续。”陈乐道对章小君和顾海棠笑了笑,目光看向另一边看热闹的陈小君。
见是在叫自己,陈小君赶紧跑了过来。
“你去叫黑宝过来见我。”陈乐道对她道。
陈小君出了办公室,章小君却还在和狗皮膏药扯皮。
“你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我改行不行!”章小君大声道。
“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这一点。”
“......”
章小君无言以对,这混蛋好歹也是顾家大少爷,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陈乐道听到两人这对话也有点懵。
他狐疑地看着两人,自己怎么会从这两人这里听到这样的对话?
顾海棠有点点得意,他感觉自己这个回答棒极了。
“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顾海棠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幅谁骗人谁小狗的样子。
章小君感觉自己快疯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家伙还会难为情,但如今,这人已经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孙先生说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一个大男人,不想着怎么报国,怎么天天就想这些事。”
章小君有点急了。
“清政府早就没了,革命党现在也没了,如今只有国党,国家都统一了,还要革什么命啊!
而且你也不是同志,你是一个秘书。”
顾海棠一板一眼地纠正章小君。
章小君闻言气急。
“谁说我不是...谁说革命结束啦!
列强还霸占着中国的土地,中国还没有崛起,谁说革命结束啦!
你有着这么好的家庭条件,不想着好好读书报效国家,天天就知道想些荒唐事。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
章小君叽里呱啦将顾海棠一顿训,嘴巴跟机关枪似的,陈乐道在一旁看得暗自感叹。
这丫头真不愧是在川渝长大的啊。
顾海棠这家伙还是算了吧,根本就是一个耙耳朵,这丫头一看就不适合他。
见说不过章小君,顾海棠朝陈乐道投来求救的目光,这一刻,他也不管陈乐道不陈乐道了。
被喜欢的人给喷成这样子,这可太丢脸了。
“老板,黑宝来了。”陈小君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陈乐道点点头,对几人道:
“行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黑宝说点事。”
陈乐道终究还是帮顾海棠解了围,作为上海滩顶级富二代,这小子看着实在有些可怜。
“杜牙在你手下怎么样?”陈乐道问黑宝。
“还行吧,做事还挺利索的,就是话有点多。”黑宝犹豫了一下,只说出这些话。
“犹豫什么,有什么说什么。”见黑宝犹犹豫豫的,陈乐道皱眉道。
见老板这样说,黑宝不敢在犹豫了。
“杜牙做事是挺利索,就是感觉太利索了点。”
黑宝面色有点为难,他不是个喜欢在老板面前告小状的,但老板这样问,他又不敢隐瞒。
“太利索了?”陈乐道对黑宝这话有点不解,太利索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有点压不住他?”陈乐道沉吟一会,突然道。
黑宝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一个夜未央老人,管不好杜牙那么一个新人,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黑宝羞愧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有点辜负老板的信任。
杜牙做事很利索,自己让他做的事他都做得很好,但就是杜牙做得太好了点,以致于让黑宝都没什么存在感。
“杜牙人其实还行,让他做的事,他都做得很漂亮。但就是他做得漂亮,所以有时候会有点...有点......”
黑宝又为难起来,他一时没想到什么好的形容词,谁叫他读书少呢。
“得意忘形?”陈乐道帮他说了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黑宝赶紧点头,他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跟我们融入得很好,做事时也都是按照规矩来,就是容易得意忘形,老是喜欢说大话,而且......”
“而且什么?”
黑宝有点不好意思。
“他好像不服我。”
这几个字黑宝说得有点艰难,虽然他交代让杜牙做的事,杜牙都完成地很漂亮,但黑宝还是能从杜牙的反应中看出来,那小子并没有拿他当回事。
而且那小子在知道戒指代表的意义后,就一直把他那铁戒指藏着,没戴在手上。眼珠子还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的铜戒指看。
那家伙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上级看,一点都不尊重自己,还老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
自己现在可是夜未央最强铜戒,老板面前的红人!
虽然这些都是黑宝自诩的,但一想到杜牙一个新人竟然都敢不服自己,他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陈乐道轻轻点着头,弄明白了黑宝的意思。
就是杜牙有点飘,感觉自己不应该当普通服务员,至少也得是个黑宝这样的头目呗。
这家伙倒还真有点心高气傲啊。
屁大点的字不识一箩筐,还特么有点恃才傲物了。
陈乐道想着这事,让黑宝先下去了。
杜牙那天在发电厂的表现让陈乐道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而且杜牙从小生活在上海滩,当过乞丐,当过小偷,卖过报纸,卖过水果,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干过。
这种经历丰富,从小就在街头磨练,并且胆大心细,心思还机灵的人,如果能好好培养一下,是很容易成才的。
夜未央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所以陈乐道想着挖掘一下这个杜牙。
只是现在看来,杜牙这小子和丁力还有点不太一样。
丁力的野心是隐藏起来的,他做事卖力,也有能力,但表现出来的都是憨厚的模样。
杜牙正好相反,他能力怎么样陈乐道暂时不确定,但这小子的野心却是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而且有点飘啊!
想到这里,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
黑宝在夜未央总部也算是一号人物,杜牙竟然还不愿意在黑宝手下做事,那这小子想干啥!
陈乐道喜欢人才,但可不喜欢什么都拎不清的人才。
“找机会压一压这小子,看他以后能不能老实点,谦虚点......”
......
“哟,老马,你这是要去干啥呢?”
警务大楼外,陈乐道刚下车,就遇见了从大楼里走出来的马龙。
“老马?”马龙对陈乐道对自己的称呼感到有几分迷惑。
他知道中国人朋友之间称呼时,喜欢在姓前面加个“老”字,但自己不姓马啊!
陈乐道可不知道马龙在纠结这些东西,他上前拍了下马龙的屁股。
“嘿,你们这是要去干啥?”陈乐道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政治部的人,这似乎是要出去办事。
“福煦路那边今天有个政治团体要举行会议,我现在带人去旁听。”马龙倒是没瞒着陈乐道。
“别人开会,你去凑啥热闹?”陈乐道有点迷惑。
马龙无语地看着他。
“亨利,你可是政治部顾问,你不会不知道租界内的任何政治团体开会,都至少需要有一名巡捕在场吧?”
“哦!还有这事吗??”
“......”
“那你派两个巡捕去不就行了,亲自去干嘛?”
“我愿意!”
见陈乐道有种喋喋不休的趋势,马龙赶紧一句话堵死了陈乐道。
真当他自己想去吗!还不是因为总监不放心捕房现在那些巡捕。
看着马龙带人离去,陈乐道朝旁边的章小君摊了摊手。
“看见没,老外就是这么没耐心,他居然还顶我。”
章小君送他一个白眼。
“你自己也是老外。”章小君提醒他一句。
第237章 没那么容易……
“你怎么又来了?”
薛良英看着推门进来的陈乐道,抬手揉了揉额头,感觉脑袋有点疼。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两人见得勤了点,他有些受不了了。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又来了。”陈乐道咧嘴嘿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带着章小君走了进来。
“我要去见总监,她在你这儿待一会儿。”陈乐道指了指旁边的章小君道。
章小君和薛良英也不陌生,两人见面便是笑着点了点头。
“哦,没事,章小姐,你随便坐。”薛良英赶紧笑着招呼。
“你在那儿坐着干啥,给人倒杯咖啡啊,没礼貌!!”
见薛良英坐在办公桌后磨磨蹭蹭的,陈乐道毫不客气地吐槽。
薛良英忍着飞出去给陈乐道一脚的冲动,狠狠地送了陈乐道一个白眼。
你大爷的,没看见我在收拾桌子吗!你自己去弄啊,以前也没见你把自己当客人。
和薛良英斗了两句嘴,将章小君丢在薛良英办公室,陈乐道去了总监办公室。
章小君因为顾海棠的原因,如今实在不愿待在夜未央,一见陈乐道要出门,便硬是跟着出来了。
陈乐道站在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法布尔熟悉的声音。
“总监,”陈乐道推门而进。
见是陈乐道,法布尔当即一喜,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招呼陈乐道到跟前坐下。
“是冯敬尧那边有结果了吗?”
陈乐道屁股还没坐稳,法布尔便迫不及待地问。
就在前不久,又有人想要约法布尔出去喝咖啡。
法布尔对此已经受够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喝咖啡时加糖加多了,法布尔感觉自己都胖了一圈。
见着法布尔这着急的模样,陈乐道有些讶然,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法布尔身上的压力。
但凡还有缓,以法布尔的性格,他都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想和冯敬尧和解。
看着法布尔急切的模样,陈乐道对接下来要说的话,顿时更有了几分把握。
“总监,我去见了冯敬尧,很他说了你的那些条件。”见法布尔如此急切,陈乐道也是单刀直入。
“怎么样?工人什么时候才能复工?”法布尔追问。
“额......”陈乐道正要说话,就在这时,门外却是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法布尔不耐的声音传了出去。
“法布尔,什么事让你火气这么大。”门外一个声音传进来的同时,门也被推开。
一个金毛白老头走了进来。
“梅纳,你怎么又来了!”
见到来人,法布尔顿时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显然,他并不是很欢迎眼前这个人的到来。
来人正是公董局的执行董事,总董梅纳。
从外面走进来的梅纳先是看了看陈乐道,轻点了下头,然后才将目光看向很不愉快的法布尔。
“我是来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搞定这次罢工的事,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如果还不能解决这事,我们......”
“行了,你不用说了。”法布尔不耐地打断梅纳的话。
梅纳这些话,他都已经听烦了。
工人罢工,租界断水断电,这些事根本不归他管,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
但梅纳这个恶心人的家伙,却非要把自己也给扯进去。
冯敬尧乱搞,关他法布尔什么事!
梅纳拿冯敬尧没有办法,就来找自己,这根本就是个只知道窝里横的蠢货!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听听亨利带回来的消息吧。”
法布尔让梅纳坐下,虽然很不爽梅纳这个老黄毛,但还是解决事情重要。
而且梅纳毕竟是公董局的执行董事,权利并不在他这个警务总监之下,并且严格来说,梅纳管的事比他这个警务总监还多。
这个老黄毛,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的好。
梅纳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办公桌前后一共就两把椅子,法布尔和陈乐道一人坐了一把,哪还有他的位置。
梅纳和陈乐道不是一个系统的,管不了陈乐道,因此陈乐道也没有给他让座的打算。
三人坐到沙发上,陈乐道继续对两人说刚才没说完的事。
“总监,梅纳先生,这件事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顺利。”陈乐道先给两人打了一针预防针。
两人闻言眉头轻轻一皱,但都没有急着说话,让陈乐道继续说下去。
见着两人这沉着的模样,陈乐道对两人另眼相看了几分。
不愧是能坐上这两个紧要位置的人,果然不是那些饭桶能比的。
如果没猜错,这两人内心应该早就急得火烧眉毛了,但现在听到他这么说还能耐住性子,也是不容易。
就连刚才还火急火燎的法布尔,此刻都是颇有耐心地听着陈乐道的讲述。
“我将总监你说的那些话跟冯敬尧都说了一遍,冯敬尧表示他可以结束现在的冲突,但他有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法布尔不禁皱眉。
他给冯敬尧的条件已经不错了,冯敬尧怎么还有条件。冯敬尧是不是太不拿自己这个警务总监当回事了,真当自己现在怕了他吗!
梅纳没说话,冯敬尧是和法布尔有恩怨。就算有条件,那也应该是向法布尔提的,跟他关系应该不大。
“冯敬尧说他可以私下写一份保证书,向你保证他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但是这份保证书不能见报,只能作为你们两人之间的私人信件,不能有其他人知道。”
“不上报?!”法布尔眉毛一翘。
“不行,上报是为了给他一个惩罚,让他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不能再犯,怎么可以不上报。
他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
难道那些触犯了法律的罪犯,只要表示自己愿意改正,就可以不接受惩罚了吗?!
这绝对不行!”
法布尔想都不想便是斩钉截铁般地说道,一幅这事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
见着法布尔这态度,梅纳忍不住皱眉。
“法布尔,当务之急不是惩罚谁,而是恢复租界的水电,让租界人民的生活回到正常的秩序中。”梅纳用不冷不淡的语气提醒法布尔。
法布尔闻言不满地瞪了眼梅纳,你这个老黄毛是在教我做事吗?!
凭什么该你公董局管的破烂事,你非要拉上我!
“额,总监,冯敬尧在这件事上,态度很坚决,如果不答应他这一点,他可能不会妥协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被称为冯先生,他们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面子。
让他在报纸上公开承认错误,我想这可能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听到陈乐道这话,法布尔皱起了眉头。
陈乐道这话他当然清楚,可是如果只是让冯敬尧私下写一封保证书,那冯敬尧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反倒是租界,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了。
这让法布尔有点接受不了,他是要教训冯敬尧的,可是现在这事,怎么感觉好像他们反倒被冯敬尧教训拿捏了。
“只有这一个条件吗?”法布尔紧皱着眉头说道。
“另外还有一个条件。”陈乐道看了看梅纳后说道。
陈乐道内心有点感叹梅纳来得还真是时候,工人要求涨工资这些事,本就应该是公董局去管。
但如果梅纳此刻不在,那他为了说服法布尔,说不得就得自己揽下这事。
但梅纳在,那就不用自己去瞎折腾了。
梅纳被陈乐道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舒服,他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
“冯敬尧说他即使不再插手工人罢工的事,要想让工人复工,也得涨一涨工人的工资。
只要涨了工人的涨工资,那他们自己就会复工的。”
“不行,这绝对不行!”
陈乐道刚说完,反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反对的不是法布尔,而是梅纳。
开什么玩笑,让吉米.安德森那个吝啬鬼给工人涨工资,那比剥他的皮的还难。
梅纳可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事。
这下轮到法布尔用讽刺的目光看向梅纳了。
只听法布尔不冷不热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恢复租界的水电,让租界居民的生活回到正常的秩序中,而不是为某些人节省钱包里的钱。”
梅纳听到法布尔这不冷不热的话,差点没一口心头血喷出来。
老黄毛你什么意思!
就算省钱,那也不是省我的钱,你这不阴不阳的语气,在这儿挤兑谁呢!
警务总监和执行董事两人作为领事馆下面的两大官员,平时就有不少需要互相扯皮的事,此刻两人却是更加互相看不顺眼了。
“不行,如果需要涨工资才能让工人复工,那还需要冯敬尧做什么!现在就是涨不了工资,才让冯敬尧出面的!”梅纳和法布尔刚才差不多的语气说道。
同样的是那般的斩钉截铁。
“呵!”法布尔斜撇了梅纳一眼,眼带不屑。
你装鸡毛呢!
要是涨工资就能让工人复工你还会来找我?
难道吉米.安德森不愿意涨工资,你这个老黄毛就没办法了?
在这唬谁呢!
你老小子还不是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事,还不是不愿意损坏你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真要涨工资就能解决罢工的事,公董局还会在这等着?只怕早就强怕安德森涨工资了。
对梅纳的话,法布尔根本是一个字都懒得信。
这老黄毛太贪得无厌了,现在涨个工资就能结束这事,他居然还想掰扯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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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见两个大佬互相不爽的样子,陈乐道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两人目光顿时落到陈乐道身上。
难道冯敬尧还有什么条件?
当然不是了。
见两人目光落回了自己身上,陈乐道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梅纳先生,我们如果不答应冯敬尧的条件,那即使涨了工资,只怕冯敬尧也是有其他手段能让工人继续罢工的。
要想靠涨工资来解决这事,首先还得总监答应冯敬尧的条件,这样冯敬尧才不会继续插手罢工的事。
否者即使给工人涨工资,罢工这事只怕也解决不了。”
法布尔听到陈乐道这话嘴角顿时露出笑容,心中满意至极。
听到没有,要想靠涨工资解决这事,你还得求老夫呢!
法布尔嘴角轻轻翘起,梅纳却是嘴角抽搐了几下。
梅纳不去看法布尔,他对陈乐道不甘地问道:
“难道必须要给工人涨工资,才能让他们复工吗?”
陈乐道闻言叹了口气,轻摇着头。
“梅纳先生,不知道你了解安德森先生工厂里那些工人的工资水平吗?
如今上海的物价涨得很快,但那些工人的工资已经很久没有涨过了,他们现在的工资,远低于正常的工资水平。
不给他们涨工资,这事是解决不了的。”
陈乐道表面上似乎在替梅纳发着愁,但内心却是笑得厉害。
冯老头这次的事干得还真有点漂亮,虽然冯敬尧的出发点是为了他自己,但结果却是能帮那些工人顺带着涨一波工资。
出发点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冯敬尧这次,可算是干了一件人事,关键是他自己还屁损失没有。
干得漂亮。
梅纳听完陈乐道的话忍不住陷入了沉吟。
道理他都明白,但如果可以不涨工资就能解决这事,那他就不用去强迫安德森涨工资了啊。
如果能做个好人,那又何必去做个恶人呢!
至于做工人们眼中的好人,梅纳却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事。
梅纳心中纵然再是不愿,但眼见除此便再无其他办法,他似乎也只能去做那个恶人了。
沉思一阵,梅纳心中有些无奈,但脸上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做个恶人就做个恶人吧,总比丢了自己执行董事的位置好。
罢工多持续一天,他的执行董事位置就越危险一分。
“那就这样吧,这些工人的利益也应该得到保护。之前不知道他们的工资水平竟然如此低下,但现在知道了,那就必须得管管。”梅纳意正言辞地说道。
法布尔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梅纳看着法布尔,他答应下来给工人涨工资的事,反正涨工资也不是花他的钱,他郁闷一下也就好了。
现在,就得看看法布尔的态度了。
见梅纳看向自己,法布尔刚刚痛快了几分的心情又变得阴霾几分。
他当然不想同意冯敬尧不登报的条件。
但这事似乎没转圜的余地。
他今天要不答应下来,梅纳不知道会怎么样向其他人编排他呢!
想通这些,法布尔皱着眉头,忍着心中的别扭,勉强点了点头。
租界确实停水停电太久了,虽然这事严格说来责任追究不到他身上,但他也确实不想让水电继续这样停下去了。
法布尔终究还是比梅纳有点人性的。
公董局那些人,都只是从租界里有名望的法籍市民中选出来的,当然,现在里面已经不止有法籍市民。
但不管是什么籍的人,说白了其实也都只是些有名望的商人。
若非如此,当初冯敬尧也不可能图谋其中一个华董的位置。
只要是商人,就难免逐利。
法布尔和公董局的商人有着本质区别,虽然水电这些东西不归警务处,但他也不想见租界居民继续过着那样没水没电的日子。
说白了,法布尔这个警务总监,还是比公董局那些商人有点人性的。
公董局的商人眼中利更重要,而法布尔眼中,还有民的存在。
第238章 主动送上门的好事
“不,这不可能!”看着坐在对面的梅纳,安德森愤然起身,双手猛一下拍在桌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安德森此刻出奇的愤怒。
公董会想了这么久,开了这么多次会议,最后的结果就是这?
安德森接受不了。
如果要靠涨工资才能解决罢工问题,那为什么要拖一个月?
涨工资可是工人一早就提出来的要求,难道一个月的时间,想出来的方法就是向工人妥协?
现在这么做,那公董这一个月里的各种会议都在讨论些什么?
难道在讨论怎么吃屎更香吗!
而且这样做,那他这一个月的损失怎么算?
“梅纳,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工人现在的工资已经很高了,我不可能再给他们涨工资。”安德森大声道。
见安德森情绪如此激动,梅纳脸上赔着亲和的笑容,甚至似乎还带有点点歉意,他对安德森好言相劝。
“安德森,先别激动,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思路想想。
如果你给工人们涨工资,他们工作起来或许就会更有动力。
你知道这些中国工人的,只要他们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干起活来就会很勤奋。
而且如果你给让他们涨了工资,他们就会更加尊敬你,你会在他们中拥有非常好的名声。
你不是一直想进入公董会吗?如果你能拥有非常好的名声,那下一次选举我可以提议让你加入公董会,拥有好名声,你就更有把握进入公董会了。”
梅纳脸上带着笑容,为安德森分析着涨工资可能拥有的好处。
做一件事,怎么能只看他不好的一面呢,也得看看其有利的一面。
“不,他们不会感谢我的。”
安德森听到梅纳那些话,却是变得更加不爽了。
“上次,亨利让我给那些工人补上他们之前的工资,他跟你一样,说工人会感谢我。
结果呢?
他们没有感谢我,他们说我是葛朗台,说我是吝啬鬼!”
“噢,靠!
我刚给他们发了工资,他们竟然就说我是葛朗台。
我是葛朗台吗?你说,我是葛朗台吗!”
不提葛朗台还好,一说到葛朗台,安德森却是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表现得有些疯狂。
现在整个上海滩,不管是上流社会的人,还是普通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葛朗台。
他现在已经成了上海滩的笑柄。
梅纳看着安德森上蹿下跳的模样,脸上依旧带着安慰的笑容,看着让人有些暖心。
“不,安德森,这不一样,这次......”
“没什么不一样的,这就是一样的。”安德森粗暴地打断梅纳,脑海中的愤怒让他做不到安静。
他需要发泄。
说话被安德森如此不礼貌地打断,梅纳脸上笑容稍稍有所收敛。
笑容依旧存在他脸上,但没有刚才那么具有亲和力了。
“安德森,你知道的,公董会董事的选举,是由纳税人来投票,如今租界停电一个月,你在纳税人心中的想象已经被破坏了。
想要让他们投票选你进入公董会,这几乎没有可能。
但公董会总董,是有权向领事先生直接推荐董事人选的。
所以我想给工人涨工资这件事,你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梅纳嘴角带着笑容,他看着安德森,等着安德森给出一个他希望听到的答案。
不过怒火上头的安德森,他此刻火爆的心情根本不容得他去仔细考虑这事背后的利弊。
“不用考虑,我是绝对不会给工人涨工资的,绝对不会!
想要涨工资,除非我不是老板了!
不就是公董会董事吗,我不当就是了!”安德森大吼。
他感到有点委屈.
明明咱们才是自己人,你们不帮着我就算了,竟然还要帮那些工人、
安德森作为一个犹太小老头,年轻时他很具有商业思维,不然他也不可能拿下租界的水电专利权,这其中存在的利益可不小。
但现在老了,商业思维他少了几分,钱成他的最爱。
谁想要掏走他兜里的钱,就是想要夺走他的命。
听到安德森这话,安德森的笑容一滞,然后缓缓收敛起来。
“安德森,你真的不涨工资吗?”
“不涨!”安德森回答地斩钉截铁。
梅纳站了起来,温暖的笑容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理了理西装,抚平衣服上的些许褶皱,然后郑重地看着安德森。
“安德森先生,我现在以公董局总董和执行董事的身份向你宣布:
从现在开始,公董局正式收回你关于租界水电专营的权利,并且,鉴于你的公司供应租界水电期间,民众反应十分不好,经常会发生停水和停电事件。因此,租界今后将拒绝与你在水电资源上的一切合作。
关于这个决定的相关文件,公董局接下来会有专人负责与你接洽。”
说完,梅纳不再看安德森,他直接转身朝门口走去。
安德森脑中的怒火让梅纳这一番话给彻底浇熄了,他着急转身看向梅纳,不过梅纳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梅纳的脚步并没因安德森的变化而有所停留,只是在出门口前,他嘴里传出了一句话。
“顽固的蠢货!”
......
“程程姐,这就是梅花吗?”
“对啊,你第一次见到梅花吗?”
“应该是吧。”
冯公馆,章小君和冯程程一起站在花园内,在她们正前方,几树梅花正开得灿烂。
章小君看着被红色点缀满的小树,眼带惊喜之色。
章小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躲避疯狂的顾大公子,而跟着陈乐道一起来的冯公馆。
陈乐道和冯敬尧在花园的亭子下谈事,章小君则是被冯程程带着在花园中散步。
章小君和冯程程见面没多会儿,两人就有往闺中密友发展的趋势。
冯程程除了汪月琪,便几乎没有朋友。
当然,盛柒也算。
不过盛柒有些女强人,和冯程程的性子相差有些大。因此冯程程在对朋友这方面,还是比较期待的。
而章小君,她对权贵向来没啥敬畏,因此别看她只是个小秘书,但她和冯程程处的特别自然。
而且因为冯程程和陈乐道的特殊关系,章小君本就想和冯程程走得近一点。
在两人这种你有情,我有意的情况下,两人的关系自然进展的十分快速。
“我一直以为梅花是淡雅的白色呢,没想到居然是艳丽的红色。”章小君颇有几分惊讶地说道。
“梅花颜色其实挺多的,有深红色,有浅粉色,有淡黄色......”
两女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梅花,而不远处的凉亭下,陈乐道和冯敬尧这一对准翁婿同样是相谈甚欢。
“既然法布尔答应了,那你回头把这份保证书给他带过去吧。”冯敬尧对旁边的祥叔招了招手,祥叔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陈乐道。
“看看吧,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冯敬尧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您觉得行,那肯定错不了。”陈乐道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直接将信封放进了衣服内兜。
冯敬尧见状,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随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这事算是解决了,说说接下来你的事吧。”
“接下来的事?”
“总探长的事情,怎么,你不想当那个总探长?”
“嘿嘿,这哪能啊,”陈乐道腼腆地笑了笑。
在冯敬尧这个准老丈人面前,陈乐道拿出了自己的老实模样。
“不过总探长的事这么快就定了吗??”陈乐道诧异地问。
冯敬尧摇头,“哪有这么快,不过也是时候想想这事了。”
陈乐道点点头,他想起了一事,琢磨了一下直接对冯敬尧问:
“您这边的法子,是直接找伯纳德吧?”
冯敬尧看了看陈乐道,没瞧出陈乐道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
“总探长的任命,需要得到领事的同意,直接找伯纳德,比找谁都方便。”
商会每年往领事馆砸那么多钱,总不能让那些钱都打水漂。这些用大洋建立起来的关系,不用,难道等着他生锈吗!
更何况伯纳德急着在退休前多攒点棺材本,这时候不找他,还要去找谁呢。
陈乐道听完点了点头,说出他要说的话来。
“前段时间我在警务处打听了一下马丁,才知道马丁和萨尔礼是朋友。
我刚来上海滩时,救过萨尔礼,因此和萨尔礼关系一直很好。
半年前,萨尔礼回国时,特意告诉过我马丁是他的朋友,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马丁。
不过我当时不知道马丁是谁,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前不久马丁向伯纳德推荐由我当总探长,应该就是因为萨尔礼的关系。
我觉得这一点可以利用,如果您不向伯纳德推荐人,那伯纳德最后最可能任命的人或许也会是我
毕竟这次停电的事情上,我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证明了我在法国人和中国人两个群体中都有影响力。要想成为总探长,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而且法布尔也会向伯纳德建议由我当总探长,他作为警务总监,伯纳德应该会慎重考虑法布尔的意见。”
冯敬尧听完陈乐道这话,嘴里沉吟着,陷入思考之中。
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
“找伯纳德,虽然得送点东西出去,但这样更稳妥。伯纳德就要退休了,他在总探长任命这件事上,可不会像之前那么理智。
如果是以前,伯纳德肯定会重视警务总监的建议,但现在不一定。
如果有人愿意用一大笔钱来买这个总探长的位置,伯纳德是不会拒绝的。”
上海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
冯氏商会在上海滩众多商会中执牛耳,但即使是他,也不敢说自己是最有钱的。
周文所在的周家,不像冯家这么显眼,但在上海以及江浙地区,谁都得给周家三分面子。
至于钱,周家作为江浙世家,从来就没缺过钱。
再有盛家,盛家不用多说,一度跻身全国首富,即使如今家族人才凋零,盛家也是那种穷得只剩钱的家族。
盛家基金会还在,只要哪天盛家出个人才,再次崛起不是不可能。
再有顾家,顾家也不用多说,顾海棠和冯敬尧并列上海滩三大亨之列,并且更偏向商业,钱这方面,冯家只怕也稍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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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虽然法租界看着更繁华,但在商业氛围上,可比不上公共租界。
毕竟公共租界的秩序比法租界更加稳定,没那么多流氓混混去骚扰那些商人。
除了这些最显眼的家族,还有很多其他家族,毕竟江浙一带,最不缺的,就是豪门大族。
比如近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好的明家,航运行业的虞家,搞银行的陈家,以及近些年有些倒霉的张家等等。
这些家族,可都不是差钱的主,而且也不见得会给冯敬尧面子。
法租界巡捕房华总探长这个位置,还是比较惹人眼红的。
要说这些家族对其动心,那也不是不可能。
冯敬尧在法租界做了这么多年的土地主,将冯氏商会在租界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可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羡慕嫉妒恨。
听冯敬尧这么说,陈乐道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好像和冯敬尧比起来,自己还是抠搜了点。陈乐道心里这样感觉。
他给冯敬尧说这事,意思就是冯敬尧那里是不是不用花钱去笼络伯纳德。
冯氏商会现在虽然是冯敬尧的,但未来可是他陈乐道的,现在给冯家省下来的钱,未来不还是他的吗!
“这事你不用管,商会这边会处理好的。
伯纳德就要退任,接替他的领事还不知道是谁,现在能不出错的地方,我们就尽量不要错。”冯敬尧沉声道。
伯纳德退休,新领事上任,这对冯家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冯敬尧现在就祈祷新上任的领事不要是法布尔那样的棒槌。
陈乐道点了点头,既然冯敬尧都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偶尔享受一下大树底下乘凉的感觉,也不错。
公事谈完,冯敬尧目光看向和章小君一起站在一株梅树前的冯程程,突然说道:
“和程程的订婚,你有什么想法吗?”
“啊,”陈乐道愣了一下。
“这不是还早吗?”
冯敬尧看了看他,摇摇头。
陈乐道没看懂冯敬尧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不早了?还是对我这个反应不满?
“程程已经双十有余,以前和她谈婚姻的事,她总是用读书作为借口。现在书读完了,这事就成了最重要的事。
和她差不多的女孩,不少都有孩子了,也就她不慌。
这事你作为男人,得多想着点。”
冯敬尧轻声说道,虽然带着点说教的口吻,但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
陈乐道闻言只是讪讪一笑。
鲁迅先生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周树人先生也说过: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众所周知,鲁迅先生和周树人先生是两个人,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什么话都敢说。
陈乐道其实还真没想过这么快就在民国拥有一个家。
“什么时候结婚,这可以看你和程程自己的意思,你现在正处于事业的关键时期,我可以不催你,但程程那边可等不起。
我能做的,就是先让你们订婚,至于什么时候结婚,就得看你了。”
冯敬尧大有深意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不由抿了抿嘴,您老这话,是不催的样子吗?
什么同龄的人孩子都有了,什么她可等不起,这难道还没催?
还是说您老对“催”的理解是,用枪顶着我的脑门,这才叫催?
陈乐道没有说其他话,只是乖巧地听冯敬尧说话,然后一个劲地点头。
不就是订婚吗,这有啥好怕的,你是不知道未来想娶个媳妇有多难。
主动送上门的媳妇,为啥不要,凭啥不要?!!
第239章 害怕他跑了
和冯敬尧谈完了媳妇……不对,是订婚的那二三事后,陈乐道这次来冯家的目的就全达成了,他没有久留,带着冯程程的新晋好闺蜜出了冯公馆。
离开时,冯程程将两人亲自送到公馆大门,在大门处和章小君依依惜别,并多次让章小君多来找她玩。
陈乐道看着那场景,总感觉别扭,莫名想到了塑料姐妹花这个词。
站在车旁,看着两人,陈乐道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两人明明第一次接触,却是一见如故,如同多年的好友。
至于两人具体的心思,比如章小君和冯程程是否真的一见如故,比如冯程程让章小君多来玩,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些都是外人不得而知的,反正女儿家的心思,你别猜。
车上,陈乐道眼中带着几分好奇看着坐在旁边的章小君,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平静自如,这丫头好像比以前胆子大了些。
“你们俩的关系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好了?”陈乐道颇有几分好奇地问,他对两人的关系进展如此迅速感到费解。
男人之间要想成为好哥们,绝不是见一次面就能成的,总得有点相投的乐趣,然后还得一起玩一玩才行。
章小君侧头看了陈乐道一眼,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怪异之色。
“女人之间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她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言语中没有丁点秘书对老板该有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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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言语一滞,看着章小君清冷的脸色,他有被呛到。
这姑娘似乎还在为前两天,自己没帮她应付顾海棠生气呢。
可那关自己啥事呢!
自己可是她老板!
一个小小的秘书,竟然敢对老板耍小性子,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勇气。
陈乐道心中腹诽几句。
随着汽车的远去,车中再次安静下来。
......
花园的凉亭下,陈乐道走后,冯敬尧和祥叔依旧坐在那里。
冯敬尧在陈乐道走后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徐徐吐出一口气,缓缓发声。
“每次都以为已经足够看得起这小子了,但每次见面,这小子依旧会给我惊喜啊!”
冯敬尧略有几分感慨的声音在凉亭下响起,听到这话的,自然只有坐在冯敬尧旁边的祥叔。
祥叔手中正摆弄着一套茶具,花园中有风,比较凉寒,冯敬尧这把六十年的老骨头,需要用热茶暖和暖和。
听到冯敬尧这话,祥叔嘴里轻笑。
“老爷是说总探长这事吗?”
“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事。”冯敬尧忍不住摇了摇头,沉默一小会儿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这事对他而言倒也说不上坏事,毕竟是准女婿,他应该高兴才对。
“这小子刚才那番话还真听得我有几分惊讶,他跟那些法国人的关系,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上几分。
这次总探长的事,即使我这边不出力,只怕总探长的位置最后也真会像他说的那样,落到他的手里。”
法布尔可能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冯敬尧对此倒是不意外。他意外的是那个马丁和陈乐道之间的关系。
马丁是领事馆的参赞,是领事馆的重要官员,同样也是领事十分倚仗的助手。他的建议,伯纳德肯定是会认真考虑的。
之前不清楚马丁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的缘由,冯敬尧还不是很在意,但现在知道人家纯粹是出于朋友关系,向伯纳德推荐的陈乐道,冯敬尧就有几分吃惊了。
无利不起早的事,谁都不愿干,尤其是那些洋人。
但偏偏这马丁就这么干了。
在先后经历了杜邦和法布尔的事情后,冯敬尧对法国人的印象不好到了极点。
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竟然跳出来个马丁,“啪”一声甩了冯敬尧一个大耳刮子,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马丁:莫要乱说,不是所有人都是一肚子阴谋算计的。人间自有真情在。
冯敬尧不愿意承认,他甚至有点羡慕陈乐道。
陈乐道遇到的那些法国人,似乎都是好人,但他遇上的,似乎都是一些一肚子坏水的人。
煮茶的祥叔并不知道冯敬尧心中的想法,听完冯敬尧那些话后,他笑着道:
“就算老爷这边现在不出手,这事不也还得靠老爷的助力才能成吗。
若不是老爷在这次罢工的事上让陈乐道捞了些功劳,那即使法布尔那些人想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只怕都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
任何事都是需要点理由的,法布尔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总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一句“我看好这个年轻人”。
他的脸可还没有那么大。
要升迁,那也得拿出一个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才行。
冯敬尧让陈乐道在罢工事件中捞到的功劳,就是最好的理由。
当然,现在事情还没真正结束,所以功劳什么的都还没有影子,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一样啊。”冯敬尧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祥叔见冯敬尧不说话,想了一会儿突然又道:
“老爷既然觉得商会不出手,总探长位置也会是陈乐道的,那为什么还要去找伯纳德呢?
总探长的位置虽然对那些人来说也有吸引力,但只要老爷放出话去,那些人应该不会为了一个总探长的位置来得罪老爷的。”
祥叔面上有些疑惑,虽然老爷刚才对陈乐道说的那些理由表面看都成立,但祥叔对商会的事都知之甚祥,知道事情并不真像老爷说的那般简单。
这些东西也就只有冯氏商会的大管家祥叔才能看得出来,因此陈乐道刚才听了冯敬尧的那些话,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冯敬尧沉默一会儿,直到祥叔将一杯煮好的茶递给他。
“唉,我们现在都老了,精力不比以前了。暗地里惦记商会的人又不少,这不前不久才刚处理了老九和金大中吗。”
朱润九和金大中对冯敬尧而言,只是小角色,但这两人敢跳出来搞事情,也侧面证明了一件事,冯敬尧如今对上海滩众商会的威慑力,已经不比从前了。
“趁现在还有精力,我得挑个有能力接我位置,对程程也好,同时还让程程满意的人出来。林子荣现在的境地,我们得引以为戒啊!”冯敬尧感叹着说道。
林子荣现在做的事情,别人或许看不清楚,但冯敬尧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不因别的,只因他现在也察觉到了同样的问题。
“老爷,我看陈乐道还是挺踏实的,他和小姐的感情也好,您这是不是太操心了点。”祥叔想了想说道。
这话恐怕也就只有祥叔敢说了,不是谁都敢说冯敬尧杞人忧天的。
冯敬尧听到这话只是一笑,没有丝毫不愉。
“这事不能大意啊,顾竹丰那老小子虽然有个儿子,但他那个儿子还不如没有。
他女儿倒是不错。谁知道他最后会把顾氏商会留给谁,万一他留给了他那丫头呢!
顾竹丰和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对陈乐道可都是满意得很,而且他家那丫头和儿子最近和陈乐道也走得比较近啊。”
冯敬尧虽然没明言,但祥叔还是听出来了。
老爷这是担心有人和他抢女婿呢!
心中虽然感觉有点好笑,但祥叔倒是挺理解冯敬尧的想法。
就如冯敬尧刚才所说,要找到一个有能力接他的班,同时要对冯程程好,还得让冯程程满意的,这并不容易。
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当然不希望对方飞了。
“陈乐道我看着倒是挺满意,但这小子狡猾了点,心也花了点,不敢说现在就真把他看透了。
要说家世,顾家不比我们冯家差,论相貌,顾家那丫头和程程也不相上下。
陈乐道现在正是事业上升的时候,冯家在法租界能给他不小臂助,顾家则能让陈乐道把手伸到公共租界去。
顾竹丰那人平时对谁都笑眯眯的,在笼络人心上可有一手。
如果陈乐道这小子更看重事业,那可真说不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就是做梦,冯敬尧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找女婿这个事烦恼。
上海滩想做冯敬尧女婿的人,可以从冯公馆大门口排到外滩公园去,但要想挑出个让冯敬尧真正满意的,还真不容易。
现在冒出来个陈乐道,冯敬尧竟然会担心对方跑了,这事传出去,只怕上海滩没人会信。
冯敬尧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人物,自认对这样式的人物是比较了解的,感情这种事在这样的人心中,到底能占多大比例,那真不好说。
陈乐道和自家女儿虽然两情相悦,但万一陈乐道就是那种不怎么看重感情的人呢?
万一他脑子抽了,觉得顾氏商会对他的帮助更大,他就跑去当顾竹丰的女婿去了呢!
从冯敬尧得到的那些消息中,陈乐道这小子身边漂亮女人虽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有钱有势的。
至于背景普通点的,也就是在他手下做个秘书之类的而已。
这小子说不定也是个嫌贫爱富的。毕竟找个厉害的老丈人,可以少奋斗一辈子。
而顾竹丰,那老小子不比自己差,而且那老小子笑咪咪的,可比自己会笼络人多了。
这样的情况下,冯敬尧竟也破天荒的有了点患得患失的情绪,这或许也是让林子荣那老家伙现在的处境给影响到了吧。
“陈乐道现在在租界已经站稳脚跟了,就是我要想动他,也得考虑考虑法国人那边会有的反应啊!
这小子现在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要加重程程和冯氏商会在他心里的比重。
要让这小子对我们感恩戴德,知道我们对他好,他欠着我们才行。”
“所以老爷才坚持要在总探长的事上,多给陈乐道一些援手吗?”祥叔说道。
冯敬尧笑着点了点头,这事承认也没啥好难堪的,不就是担心人家不想做自己女婿吗!
古时候有些人还不想做皇帝女婿呢。
“那如果陈乐道真像老爷担心的那样,去了顾家那边,老爷打算怎么做?”祥叔问。
冯敬尧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陈乐道有心计,有手段,还有法国人在背后支持,我之后,商会里没人压得住他。要是不能为友,那也绝不能让他有可能危胁到商会。”
什么人都有可能危险到商会,除了死人。
祥叔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陈乐道只要不傻,肯定是不会和顾家走到一起的,不论从哪方面说,和小姐在一起,对他都是最好的。”
冯敬尧闻言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显然,他和祥叔看法相同。
只是在这样想的同时,他心里也已经做好了事情有变的应对方法。
“小姐来了,”
两人说话间,祥叔注意到另一边朝这里走来的冯程程,她脸上带着笑容,就跟那一树树开得娇艳的梅花一般。
两人都收了嘴,不再谈论刚才的话题。
“送走了?”冯敬尧招手让冯程程在旁边坐下,祥叔笑着递给她一杯水。
“谢谢祥叔。”冯程程甜甜一笑。
祥叔回以笑容。
“我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外,然后走回来的。”冯程程这才回答了冯敬尧刚才的问题。
“平时我出去可没见你把我送到大门外啊!”凉亭下弥漫出浓浓的醋味,冯敬尧老脸像是刚从醋缸子里拿出来一般。
冯程程笑着搂上老爸的手腕,轻笑着说道:
“人家是客人嘛,而且小君还是第一次来呢,当然要送了。”
冯敬尧对她这解释不置可否,只是笑咪咪地看着他:
“真是为了送那个小女娃,不是为了送那个小子?”
冯程程白皙的脸庞顿时染上一抹红霞,连声否认,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心中的羞意。
虽然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和陈乐道谈婚论嫁了,但每次提到这事,冯程程心里甜蜜的同时,也总会娇羞慌乱。
两个老男人见到冯程程这模样,都是哈哈笑了出来。
凉亭下一片欢乐和睦的模样。
ps:哈哈哈,初六了,咱们打工人应该都要上班了吧?在这里立一个反flag,希望和我一样的单身狗们都能在虎年里找到一个虎娘们儿,在工作上如虎添翼。
第240章 不错,我们应该主动承担起责任
时间一晃来到两天后,租界断了一个月的水电,突然间便恢复了。
无趣了一个月的租界,突然间又开始灯火通明起来。在大街上停摆了一个月的电车,又开始慢慢悠悠地跑起来了。
这让许多人一下子就陷入了惊喜之中。
以前没感觉,现在经历了这事后,才知道原本感觉平平常常的水电,竟是那般重要。
得知消息后,原本因为水电原因而到其他地方去住的人,又全都搬了回来,冷清了一个月的租界,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因为没电而偃旗息鼓的歌舞厅等一些娱乐场所,门头上的霓虹再次闪烁,歌舞的喧闹声再次从里面隐隐传出。
法租界,冯敬尧看着报纸上的报道,脸上不经意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爷,安德森这次给工人涨了工资,那些工人可都是沾了老爷的光啊!”祥叔看冯敬尧看着报纸在笑,便是笑着说道。
冯敬尧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报纸,“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谈不上什么沾光,我从没指望那些人说我的好话,别戳着我的脊梁骨骂,就不错了。”
冯敬尧随意说道,言语时间似乎对这事颇为不在乎。
就冲他这话来看,冯敬尧对自己的人设定位还是很清楚的,他就是一个大众眼中的坏人,只是不像伪君那般令人恶心。
祥叔闻言笑笑不说话,这总是不能点头表示认同的。
......
“亨利,看看吧。”
总监办公室,法布笑着将一份报纸递给陈乐道。
陈乐道接过看了两眼,轻轻笑了笑。这份报纸他之前就已经看过了。
“现在事情解决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在没完没了的来找总监了吧?”陈乐道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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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是不会那么大方的,现在想让他们请我喝咖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法布尔自嘲似的说道。
他对自己在那些同胞心里的定位还是比较清楚的,反正人缘没多好,那些人也没多么喜欢自己。
陈乐道呵呵一笑,不去和法布尔聊这个话题。和上司聊上司的八卦,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法布尔也没心情去聊这个,他转移话题道: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一开始罢工,就是你带着人去维持的秩序,才没闹出更大的事来。
现在这事能这么快解决,你也出了不小的力。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劳,我都给你记下来了。
现在工人的事解决完了,就得考虑一下总探长的事了,马龙一直兼任着总探长的职务,总是不太方便的。”
法布尔在警务处的嫡系,陈乐道便是排在第一位的,第二位或许可以说是薛良英。
两人都是法布尔成为总监后,才大力提拔起来的。
这之前,陈乐道是个顾问,薛良英是个翻译,在警务处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法布尔将两人提拔起来,自然便与法布尔是一系的。
马龙和两人不一样,马龙虽然是法国人,但马龙却是当初萨尔礼提拔起来的。
当初萨尔礼还没离开时,马龙就是萨尔礼的最忠实狗腿,最亲信的人。
萨尔礼现在虽然不在,但他可不是辞职,如今法布尔任职了半年,风头已经过去了,小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跑回来了。
听到法布尔的话,陈乐道心脏稍稍一跳。
总探长,终于还是轮到我坐了吗?!
总探长现在可是个吃香的位置,没有副总探长可以掣肘,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次你在罢工这件事上功劳不小,同时体现出了你在中国人和法国人中的影响力,这些正好是提议让你担任总探长的最好理由。
我会想领事先生推荐你的,而且这次你也算帮了梅纳的忙,他总是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的,我会拉上他一起向领事推荐你的。
再加上还有参赞马丁向领事推荐。
有我们三人的共同推荐,华总探长的位置几乎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法布尔轻声说道,给了陈乐道一个较为肯定的答案。
这次对付冯敬尧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结果最终究只是扫除了冯敬尧在巡捕房里的最大帮手。
对于这个仅有的战利品,法布尔不允许别人染指,坐上总探长位置的人,只能是有他的人。
陈乐道听到法布尔这话心里有点激动,大树底下好乘凉,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华总探长,一年前,刚来上海滩时,陈乐道还得在冯程程的介绍下,才能和这种级别的人说上话。
但现在,他自己也要坐上去了。
这一年在警务处的活,没白干啊!
陈乐道现在也可以豪气地说上一句:放眼法租界,谁他妈敢动我陈乐道!
陈乐道没有掩饰脸上的笑容,让法布尔实实在在地看到了他的高兴。
法布尔见到陈乐道笑容摇了摇头。
亨利这人还真是个谜啊!
明明在法国长大,但对中国文化却是十分了解。明明这么了解中国文化,却又偏偏没有一丁点中国人的含蓄。
法布尔没有去纠结这个,又对陈乐道说道:
“你接下来要考虑下面让谁来接任你的位置,你才将霞飞路捕房收拾好,继任你位置的人很重要。
霞飞路捕房没有副巡长,我这里也没人合适的人选,我也不打算从其他捕房调人,所以这个人选,得由你从霞飞路捕房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出来。”
法布尔看着陈乐道,神色颇为认真。
霞飞路捕房才刚刚有所转变,可不能陈乐道一走,就又恢复原样,所以下一任巡长非常重要。
对陈乐道,法布尔如今的行为,是真的应了那句老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对陈乐道而言,法布尔真的可以说是伯乐,这要在战国时期,在道义上,陈乐道甚至可以为法布尔赴死。
当然这不是战国,这是人心险恶的民国上海滩。
“接我的位置,”陈乐道沉吟起来。
从感情上而言,霞飞路的那些人,陈乐道最希望由武十一接他的位置。武十一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但武十一在捕房内,不管是资历,还是名望,都还不够。武十一要成了巡长,只怕方山就得第一个反对他。
武十一不行,那剩下的就只有方山和陈翰林了。
方山是当初陈乐道上任时,第一个投效陈乐道的,如今也可以算是陈乐道手下一个亲信。
而陈翰林,是当初跟着陈乐道一起去的霞飞路捕房,捕房内所有人都认为陈翰林才是陈乐道最相信的人。
在这事上,根本没人想到陈乐道最信任的是武十一。
方山和陈翰林......
陈乐道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敲着,有些犹豫,资历上,方山是最老的,陈翰林比不上。
但倾向上,陈乐道又更属意陈翰林。
陈翰林可是熊猫大学生,这年代真正的稀有物,如今的陈翰林担任捕房巡长,从能力上而言,应该是够的。
而且这家伙正义感爆棚,让他接任巡长,也可以把他陈巡长的名头继续在霞飞区流传下去。
方山虽然是个方脑壳,但做事却是很圆滑。而且是捕房老人了,接任巡长,资格够,能力也应该是有的。
陈乐道一时却是有点犹豫不决了,这种选择,确实有点不好做啊。
“总监,我心里有两个人选。”陈乐道看向法布尔。
他在犹豫要不要让法布尔当一次自己的工具人。
不过法布尔没给陈乐道这个机会。
“不用着急给我具体的名字,我只是提醒你得注意这事了。这事你可以仔细思考,毕竟就算让你成为总探长,也不是立马就能实现的事。”
就在法布尔和陈乐道讨论着总探长和巡展接任者的事时,另一边,公董局所在,公董会的几个董事也在讨论着事。
“梅纳,我们真的要将水电专营权从吉米.安德森手中收回来吗?他现在以及给工人涨了工资了。
而且现在水电好不容易恢复,如果贸然收回安德森的水电专营权,说不定又会出什么问题的。”
一名董事皱着眉头对法布尔说道。
这人和安德森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安德森还为这事亲自找上了他,他自然得帮安德森说几句好话。
安德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听到这人的话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安德森如今已经不适合继续负责租界的水电供应了,工人既然会出现第一次罢工,那谁能肯定就不会有第二次呢?”
面对梅纳的反问,说话的那名董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他没继续说话,这次罢工事件,确实让他们公董局遭受了无妄之灾。若不是伯纳德就快要退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那说不定他们在坐几位屁股下的那个位置就坐不稳了。
显然,这种影响恶劣的罢工事情,谁都不希望还有第二回。
见没人说话,法布尔嘴角微微一翘,他向来不喜欢那种拒绝他要求的人,而安德森,刚刚拒绝过他。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在梅纳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出一番冷冰冰的话后,安德森的怒火瞬间便熄灭了。
冷静下来的安德森,知道自己这次干了傻事。
那水电专营权,给安德森带来的利益可不再少数。要是为了工人那点不值钱的工资。把这大头的利益搞没了,那可就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
反应过来的安德森想找梅纳挽回,但梅纳这时却已经离开了,没有再和安德森扯皮的打算。
知道事情不妙的安德森,似乎一下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变得果断精明起来,立马让人给工人涨工资,让工人赶紧复工,然后又找到公董会的朋友,让他从中斡旋此事。
安德森的补救不可为不及时,在召回所有工人后,发电厂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租界的电力,同时恢复的,自然还有水力。
不过安德森补救的虽然及时,但他事先毫不犹豫的拒绝梅纳的事,却并不会因此改变。
不可否认,有的人很大度,你认了错改了错,对方也就不追究了。
但有的人不一样,比如梅纳,这人是有点记仇的。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公董局总董,除了领事警务总监,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以前梅纳以为没这样的人,但安德森让他知道,还是有的。
如果挽救能有用,那还要死刑做什么?
“既然没人能保证安德森的那些工人不会再因为工资而罢工,那我想,还是将水电专营权收回来比较好。”梅纳说道。
那天他虽然信誓旦旦的说了会收回安德森的水电专营权,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了,不然就不会有公懂会的存在了。
几个董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闪过一抹犹豫。
他们不知道梅纳和安德森有什么恩怨,以至于非要收回水电专营权。但不管是什么矛盾,他们都不想掺入其中。
之前说话的那名董事又说话了。
“如果把水电专营权收回来,不再与安德森合作,那租界下来的水电资源该人如何解决呢?”
说不过你,那就给你制造麻烦。
那名董事眼睛看着梅纳,等待梅纳给出个答案。
梅纳眉头稍稍一皱,深看了眼这个董事,他道:
“这很简单,由我们在座的几人出资,将发电厂和自来水厂从安德森手里收购过来。
水电是租界的重要资源,不应该掌握在别人手中,应该掌握由公董局掌握。我们作为公董局董事,在此事上,应当做出表率。”
梅纳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为之惊愕。
谁都没想到梅纳会这么说,谁都没想到梅纳竟然能这么说。
但这次,就连刚才说话的那名董事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水和电能带来的利润,可不小。这玩意可是生活必需品,掌握在手里,便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
甚至之前打过水电专营权的人,就不在少数。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良久,有人咳嗽了两声。
“我觉得梅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安德森有多吝啬谁都知道,如今物价涨得很快,谁知道工人的工资,什么时候又会跟不上平均水平。
到时候,安德森可不一定愿意继续给工人涨工资,如果出现那种情况,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会再次重演。
我觉得这事我们确实需要有所预防,我们既然被市民选为董事,那就得为市民们负责。”
此人这话一出,顿时就有人紧跟着符合了。
“对,说的不错,我们各位的权力,都是市民赋予,我们确实得为市民负责。绝对不能让这次上的再次重演了。”
一时,附和声不觉。
很快,所有人都说话了,无一不赞同梅纳所提的收回安德森水电专营权的提议。
最早说话的那名董事陷入了沉默。
“你怎么肯定安德森会将发电厂和自来水厂出售给我们?”这人道。
梅纳闻言一笑。
“他不出售给我们,留在手里又能做什么呢?他或许会怨恨我收回水电专营权,但私人之间的嫌隙,是不应该影响到生意的。
没人会和金钱作对,尤其是吉米.安德森。”
那人闻言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PS:今天有点事,写的有点晚,但总算还是写完了O(∩_∩)O
第241章 那小子不错
“菁菁,你觉得陈乐道那小子怎么样?”
顾家客厅内,顾竹丰,顾菁菁还有一家之仆顾海棠三人坐在沙发上。
顾竹丰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此刻他所看的版面,正好是有关陈乐道的报道——陈巡长为工人做的二三事。
“挺好的,”顾菁菁随意说道,她手里捧着一本满是英文的书。
顾海棠本来挺好奇,还凑过去瞧了两眼,但看到全是英文后,便是嫌弃地挪开了发胀的脑袋。
顾菁菁拿着书,听到老爸这话,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目光悄悄朝老爸看了过去。
顾海棠目光停留在报纸上,没注意到宝贝女儿的小动作。
“我也觉得不错,这小子做事,聪明啊!”
顾竹丰边说边摇头,眉间神色似乎颇为感慨,同时还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愚蠢儿子,眼中露出和顾海棠看到顾菁菁手中书本时一模一样的神色,
“!!!”
视线相对,顾海棠顿时感觉跟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我说您老没事老看我干啥!
夸奖陈乐道的时候能不能别老用嫌弃的目光看我,您可还得指着我养老呢!
顾竹丰:那可不一定。
见老爸摇头不语,顾海棠顿时不服了,主动接过老爸刚才的话头。
“他很聪明?聪明在哪儿?我咋没看出来?”顾海棠嘴里满是“我不服”的语气。
顾菁菁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顾海棠,心中庆幸不已。
还好这傻弟弟帮自己把老爸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不然接下来老爸会说些什么,顾菁菁都猜得出来。
“你看不出来就对了,要是你都看出来了,那人家还算得上聪明吗?!”
“......”
“心思不用在该用的地方,全花在女人身上,但凡用点心,都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顾竹丰嫌弃的说。
顾海棠此刻的感觉,比吃了两只苍蝇还难受。
顾竹丰吐槽完愚蠢的儿子,又将话题拐了回去。
“如今国家眼看着就越来越统一了,上海做为一个大都市,以往那种靠打打杀杀出头的方式,已经不适用了。”顾竹丰道。
他这话倒是不能说错,自宁汉合流,东北易帜后,中国名义上就已经真正统一,如今几个大佬虽然在搞事情,但统一,是依旧的。
统一了,自然就得搞发展,这时候还想像以前那样,靠从街头砍人,混到他们现在这种地位,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
除非是能有机会走一条捷径,比如冯敬尧或者他的女婿。
“陈乐道来上海滩也有一年多了,他每次上报纸,上面几乎都是报道他的好,你们可曾在报纸上看到过陈乐道的负面新闻?”顾竹丰慢悠悠地说道。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顾海棠听的,顾海棠虽然是个傻儿子,但万一哪天突然就开窍了呢!没事时还是得教育教育的。
顾菁菁和陈乐道,两人几乎是前后脚从欧洲回来的,此刻听到老爸这话,顾菁菁秀眉一蹙。
平时没怎么注意,现在突然一想,她好像还真没从哪里听过陈乐道的负面消息。
除了花花公子这一点。
陈乐道那个歌舞厅可不是什么正经歌舞厅,怎么会连一点负面消息都没有呢!
顾菁菁脸上若有所思。
“呵呵,没有吧?”顾竹丰呵呵说道,言语中带着点得意,似乎他就是陈乐道一般。
“爸爸,你是说陈乐道在故意控制上海滩和他有关的消息?”顾菁菁问。
顾竹丰点头又摇头。
“陈乐道现在还没有能力管控得了上海滩的舆论,别说他,就是我,或者冯敬尧,都是做不到的。”
这年代的报社编辑可不缺少铮铮铁骨之人,那些人想报道什么的时候,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该报道还是会报道。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莫笑书生无胆气。
比如某迅!
顾菁菁安静着没说话,她知道父亲后面还有话没说。
果然,顾竹丰没等人问,便继续道:
“我看陈乐道这小子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要么就是个心思深层,时时刻刻都会掩饰自己的人。”
因为欠着陈乐道人情,所以顾竹丰这话说得还算客气,不然他最后那句话,直接用一个伪君子就能完美代替。
陈乐道是好人吗?
或许是吧,但他绝不是什么烂好人,这小子可是个狠茬!
“陈乐道很注重他的名声,每次他一旦做了好事,报社立马就会将其登上报纸,就是没有登上报纸,街面上也会很快就将事情传开。”顾竹丰继续给两人说着他发现的规律。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每次都这样,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爸爸,你是说陈乐道在有意维护并且传播他的好名声?”顾菁菁问。
顾竹丰闻言欣慰地点头,欣慰之余又有点失望,要是这话是那个蠢儿子说出来的就更好了。
顾竹丰虽然说不上重女轻男,但他也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优秀一点。
“不错,去年,陈乐道登上报纸数回,每一次,上面都没有对他不利的消息。就连一些报道陈乐道花边新闻的报社,都将那些行为称为是陈乐道年少有为,风流潇洒的表现。”
说这话时,顾竹丰心中也有点郁闷,当初他成功后,还没来得及像陈乐道这样“年少有为”,就已经被现在这个虎娘们给拿捏得死死的。
“你们说,如果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名声,不是什么第一流氓,而是第一好人,第一绅士,那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顾竹丰道。
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名气实在太臭,以至于那些表面是正派的人和他接触时,都得小心翼翼的,担心被冯敬尧给带沟里了。
而名声臭这事,也未尝不是冯敬尧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成为公董局华董的原因之一。
听到顾竹丰这话,就连顾海棠此刻都稍稍安静了几分。
“清名总是好过坏名的,陈乐道在上海滩的名声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响,他这么爱护自己的名声,只怕所图不小啊。”顾竹丰继续说着,说完他便将目光看向了顾海棠。
“你最近不是老往夜未央跑吗?你和陈乐道的关系怎么样?”
“额......还行吧。”顾海棠不太明白老爸问这个干什么。
顾竹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以后多和陈乐道接触接触,把你和他的关系搞好。他如今就能把一个巡捕房和一个歌舞厅管得井井有条,你可以跟在他身边多学学。”顾竹丰对顾海棠语重心长地说。
顾海棠其实并不傻,但有些事,也不光是不傻就能行的。
盛家那几个小辈也不傻,但要想把偌大一个盛家撑起来,不是单单不傻就能做得到的。
顾海棠两眼看着自个老爸,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叫我去给陈乐道当小弟吗?!
顾菁菁在两人身上看了看,有些讶异老爸对陈乐道的看重。
老弟可是顾氏商会的接班人,让他去跟着陈乐道,这可有点太长陈乐道的脸了。
顾竹丰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心里没有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想法,如今看到了陈乐道身上的潜力,再加上自己这个儿子脑袋多多少少有点秀逗,他觉得让顾海棠跟着陈乐道多学学并不丢人。
陈乐道以后真出息了,那对顾海棠而言,就是一条大腿,要是没出息,那顾海棠也没啥损失。
顾海棠没说话,他心情有点复杂。
不接触时没什么,但接触了这么一段时间,顾海棠却是觉得陈乐道好像还不错,而且陈乐道的本事,顾海棠心里还真有那么一丝丝佩服。
陈乐道手下的那个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快要完工了,位置离夜未央总部不算远,正好处于夜未央歌舞厅和正在兴建的百乐门之间。
宋杰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射击俱乐部弄好一半后,他就把弄好的那一半投入使用了。
虽然名字叫射击俱乐部,但里面当然不可能只有射击这一个项目。
早先在和陈乐道以及韦正云讨论过后,俱乐部内便划分出了健身馆,拳馆,剑馆,射击馆以及一些游客禁区。
俱乐部具体的东西以后再说,在前段时间,顾海棠和顾菁菁照常来夜未央时,陈乐道便带着两人一起去俱乐部里面玩过。
陈乐道兴致一来,便脱下西装,和俱乐部里面的几个“服务员”切磋了一下。
俱乐部的人都是宋杰从他巡练出的人里面挑出来的一些尖子,在俱乐部既负责看场子,又兼顾着教练的活。
这些人当教练或许并不够专业,但能被宋杰挑出来,身手都还是不错的。
结果五六个人一起上,被陈乐道几下就给打在地上不愿意爬起来了。
陈乐道力劲太大,就算收着力,打在身上还是很疼。
这些人没一个愿意跟自己老板打,而且真要是把老板打着了,那又该咋办呢!
在俱乐部内,从肉搏到射击,陈乐道都带着两人体验了一下,最后结果就是顾海棠觉得陈乐道不是人。
或者说夜未央的人都不是人。
其他都不说,就说枪法。不仅陈乐道枪法好,就连陈乐道的两个秘书,都不是顾海棠比得上的。
顾海棠可不是第一次摸枪,他也是有点底子的,但结果却是连两个小姑娘都比不上,这可没少让顾海棠郁闷。
甚至在那事后,章小君都得以清静了两天。
陈乐道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这是那事后,顾海棠得出的结论。
他心中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他和陈乐道相比,好像确实是差了那么一点。
见顾海棠不说话,顾竹丰也不多说,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另一边的顾菁菁。
相比蠢货儿子,还是宝贝女儿好些,女儿这边搞好了,说不定就能把陈乐道变成自己人呢!
顾竹丰笑呵呵的,表情看着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不过顾菁菁瞧着老爸这表情,心里却是暗自警惕起来。
以她这二十来年的经验来看,老爸这是又要坑人了。
“菁菁,你刚才说陈乐道还不错是吧?!”顾竹丰笑咪咪的。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觉得陈乐道怎么样啊?”
“......”
顾菁菁:我就知道是这样!
顾菁菁摇了摇头,毫不迟疑地说:“不怎么样。”
“爸,陈乐道和冯小姐感情好着呢,上海滩谁不知道陈乐道是要成为冯家女婿的人,你是怎么想的啊!”顾菁菁吐槽道。
老爸这话说的,也太没谱了。
“呵!他冯敬尧的女婿怎么了。别说还不是,就算真是,咱们抢过来就不成了吗!难道我还怕他冯敬尧不成!”顾竹丰此刻难得的挺起了胸膛。
“要抢你抢去,我可不去。”顾菁菁表示拒绝。
她是坚决反对什么父母之命,什么家族联姻的,她要的,是自由恋爱。
“好啊!我去抢,到时候你负责嫁过去把他变成我女婿就行!”顾竹丰猛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
要是在解决女儿婚姻大事的同时,还能把陈乐道变成自己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
“......”
顾菁菁无语,他实在没想到这样都能让老爸钻了空子。
“我不嫁!”她摇头。
“你不嫁,那你想干啥,你去找找,整个上海滩,还有谁能比陈乐道更加优秀!更加和我们门当户对!”顾竹丰有点气急败坏。
小书亭
女儿这么大还没嫁出去,可一直都是他的心结。
差了这姑娘看不上,好不容易给她找来个优秀的,她又要劳什子自由恋爱。
顾海棠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
老爸这到底是有多看好陈乐道?不仅让自己去当陈乐道小弟,同时竟然还想让姐姐嫁给他!
那家伙虽然还不错,但真有这么好吗!
“上海滩谁不知道陈乐道和冯家的关系啊,你这么做,也不嫌丢脸!”顾菁菁道。
“丢脸?你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我才怕丢脸呢!之前你老是学习学习,现在你不学习了,该给我找个女婿了吧?
你要自由恋爱,好啊,你去自由恋爱啊。我不拦着你。
但你别光说啊,你自由一年了,我也没见你恋爱。”
“......”
顾竹丰不怕顾菁菁自由恋爱,自己女儿他是知道的,就那眼高于顶的目光,真要给他自由恋爱一个人回来,那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关键是,顾菁菁高喊自由恋爱的口号,却是一点行动都没有。
这哪行啊!
ps:啊啊啊!!!
我的大纲不见了,我前两天刚弄好的大纲,一下没了,崩溃啊!!
这个混蛋电脑,混蛋橙瓜,简直不能原谅!!!
第242章 能不能别这么啰嗦
“亨利,夜未央这一个月赚了不少吧?”看着即使白天也热闹异常的歌舞厅,汤姆颇有几分羡慕地说道。
“呵呵,还行,比平常稍好一些,这不租界一恢复正常,现在客流量就又有所回落了。”
陈乐道轻轻摆着手,赚了多少钱这事,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近一个月因租界内的歌舞厅大都关门歇业,而夜未央依旧开着,在这种优势下,生意确实很不错。
如今租界水电恢复了,凭着这一个月攒下来的口碑,夜未央的生意虽然有些回落,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汤姆和赫克托两人都是用羡慕地眼神看着陈乐道,眼看着朋友发大财,而自己却只能干瞪眼,这确实有让人很难受。
“我们百乐门也一定要有一套自己的备用电力系统,要防止发生这种罢工。”汤姆说道。
要是百乐门开起来后面临这种情况,那真的是会让人难受死的,百乐门那种体量级的,少开一天,就得少赚不少钱。
“这是当然,我已经让人从欧洲弄了一套最先进的小型发电设备,以后不管哪里停电,百乐门都是不会停电的。”赫克托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一脸神气。
他可是托了他比利时舅舅的关系,才搞来的那套小型发电设备,那是人家军用的,他能搞来,也还是费了点力气的。
发电设备这事,赫克托也是从这次停电事件中吸取了经验,才这么做的。
百乐门的图纸是几人找一位姓贝的建筑设计师设计的,不敢说冠绝当代,但放在现在的上海滩,绝对是面子里子都有的。
而且在陈乐道的固执要求下,还特意加强了其在战争年代的安全性。
赫克托和汤姆,两人一直负责百乐门大楼的督造,力求用最快的速度将百乐门建起来。
虽然如今技术不比后世,基建狂魔的属性也还没有觉醒。但在大洋开道的情况下,百乐门大楼的建造速度依旧让人为之咂舌。
“百乐门进度怎么样?我有一段时间没去那里看过了。”陈乐道问。
陈乐道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赫克托和汤姆两人心中就有满腹的话想要吐槽。
陈乐道这个百乐门的股东,挂着老板的衔,干得却是甩手掌柜的活。
就连那位盛柒小姐,都会隔三岔五的就去百乐门看上几眼,但陈乐道呢?
emmm......算了,还是不提这事。
“还行吧,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在建造了,工人虽然会休息,但工程可是一分一秒都没有停下。
不过即使按照的现在的速度,想要让百乐门开门营业,最快也得还有半年的时间。”
陈乐道点点头,这年代的施工速度怎么样,他心里也没个数,反正只要能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再保证最快的速度就行。
“汤姆,你还不打算回国吗?”陈乐道看着汤姆,颇有几分想赶这家伙回大洋彼岸的意思。
“还是等百乐门营业后再说吧,我走了,赫克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汤姆对百乐门,还是看得比较重的,尤其是看到夜未央的吸金能力后,汤姆就看得更重了。
不过汤姆还不知道,他现在看到的,只是夜未央的一部分。丁力和阿昆负责的两个俱乐部,吸金能力已经渐渐赶上了夜未央这个总部。
阿昆的第一俱乐部,目前所贩卖的情报虽然只是些小打小闹的消息,但在普罗大众当中,却是异常受欢迎。
毕竟哪个女人,都不喜欢自己男人出去偷腥。自己都还嫌不够呢,怎么出去浪费。
至于男的,就更是如此了,绿帽是绝对不能戴的。即使自己不堪重负,也绝不愿意别人给自己分担压力。
因此,不少人都愿意掏腰包来订购这种消息。
夜未央卖出去的消息,到现在都还没出错过,是值得相信的。
而且这种消息的定价,对能够来歌舞厅消费的人来说,并不算贵。
就那么点大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那为什么不用来买个安心呢?
第一俱乐部这种营生,在整个上海滩都是独一家,这跟垄断没啥两样。在源源不断的客源下,利润很是可观。
第二俱乐部,没啥太大的特点,但夜未央这块招牌,比其他歌舞厅的招牌吸引人许多。
如今的夜未央,在法租界的娱乐行业上,就是妥妥的龙头。
第二俱乐部挂着夜未央的牌子,就是自带光环。
与夜未央总部不同,第二俱乐部在丁力的管理下,娱乐项目上更偏向赌场。
这个行业,天生就是不会亏钱的。一干就是暴利。毕竟这玩意未来写在刑法上的。
众所周知,能写入刑法的行业,都不简单。
而在夜未央的规矩下,这里从没发生过店大欺客的事,因此,第二俱乐部,吸金能力反倒是在三家当中排在首位。
这也让丁力最近在夜未央很是扬眉吐气,现在看到韦正云这个夜未央总经理,丁力腰杆都要挺得直一些了。
汤姆只看到了夜未央总部的利润很大,但却不知道夜未央的两个俱乐部,每个月赚的钱,同样不比总部少。
这是三倍快乐。
见汤姆现在似乎还不想回去,陈乐道点了点头,按捺住心中将汤姆赶回去的想法。
“虽然管着百乐门的事,但你也别光忙活这个,黑盾公司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陈乐道提醒汤姆。
“放心吧,这事我一直想着呢。”汤姆笑着说。
“我已经让我的两个伙计回国去联系我的一些战友了,到时候我回去,他们会是我最好的帮手,只要钱到位,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你知道的,最近我们国家的情况实在不好,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比以前容易了很多。”
看着汤姆自信的模样,陈乐道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汤姆看着虽然不太靠谱,但想到上次他在他那个仓库里放机枪的事,陈乐道就觉得他办事应该还是很稳妥的。
“好的,你心里有数就好。”
赫克托看着两人没插话,他是知道黑盾公司的事的。不过他的资金都投到百乐门了,没钱投资黑盾。
至于比利时舅舅那边......老舅好像不太看好这两个年轻人搞军火生意的想法。
赫克托没和两人聊军火的事,而是将话题转到了他偶然间知道的一个传闻上。
“亨利,听说法布尔总监要推荐你当总探长?”
赫克托神神秘秘地看着陈乐道,似乎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说实话,赫克托有时候还是挺八卦的。瞧瞧他那睿智的眼神。
“你从哪里知道的?”陈乐道好奇地看着赫克托,这事目前应该还没几人知道才对。
“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巡捕房的一员呢,这种警务处内部消息,我当然有我的方法知道。”
赫克托要是不说,陈乐道还真忘了赫克托也是巡捕房的一员。这家伙十天半月都带上班的,有严重的旷工习惯。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当总探长了?”赫克托好奇地看着陈乐道,连带着旁边的汤姆也是好奇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成为总探长,那夜未央在上海滩就会变得更厉害,这对他们未来的生意可是大有好处。
陈乐道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法布尔将话说得很满,但陈乐道还是留了三分余地。
“总监是准备向领事先生推荐由我担任总探长,但具体行不行还得看领事先生的意见,我在巡捕房的资历还不够,这事说不准。”
“啥说不准啊,总监既然会推荐你,那肯定是十拿九稳。”赫克托一幅你少来的架势,看他这模样,倒是对陈乐道当总探长一事很有信心。
陈乐道笑而不语,让赫克托和汤姆两人看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两人都挺乐意陈乐道能坐到总探长的位置上,毕竟这样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乐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而在另一边,法布尔也在为陈乐道的升职忙活着。
看着堂而皇之坐在沙发上的法布尔,梅纳眉头不由一皱。
咱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样随意串门的地步吧!?
“喝什么?”
说话时梅纳已经收起脸上的疑色,嘴角熟练地露出笑容。
法布尔看着脸带笑容的梅纳,心里撇了撇嘴,他刚才看到了梅纳皱眉的一瞬间。
这人真没意思!
“咖啡。”法布尔吐出一个词来。
咖啡的香味在两人之间飘荡着。
“你来有什么事吗?”梅纳直入主题。
“当然有事,不然谁没事会来你这里。”法布尔直言快语。
“巡捕房总探长这个位置空缺,我想让你向领事先生推荐陈乐道担任总探长。”
梅纳眉头一挑,嘴里陷入沉吟。
“总探长......这可是你们警务处的事,我向领事先生推荐,这不太合适吧?”
“你是公董局总董,管着租界的行政事宜。巡捕房要负责管理街面的事情,和公董局少不了合作的时候,你向领事推荐总探长人选,有什么不合适的。”法布尔道。
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我不推荐陈乐道,推荐其他人当总探长,我不信你还会这么说!
梅纳心中对法布尔这番话腹诽不已。
这老黄毛看着挺老实,做起事来却也是心里一套,嘴上一套。
“你怎么不向领事先生推荐?你是警务总监,这事要推荐也是你推荐才是。
我向领事先生推荐总探长人选,这有些不合适。”
法布尔眉头轻皱,他从梅纳的语气里,好像听出了几分不情愿的意思。
这老头在这儿推脱个什么劲,一点都不爽快。
其实梅纳并不算太老,他才六十出头,只是长得有些老而已。可惜在法布尔心里,梅纳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头。
“我当然会向领事先生推荐,但我们两人都向领事先生推荐,这样领事先生会更加重视这事。”
法布尔很实诚,在这事上他没有忽悠梅纳的意思。
“陈乐道在这次罢工事件上可出了不少力,这事本来归你们公董局管,你们搞不定,陈乐道帮你们搞定了,你欠陈乐道的人情,可不小!”
见梅纳啰啰嗦嗦的,法布尔直接搬出了这事。
这人办事实在太不爽利了,不就一封推荐信嘛,又不是要割你的肉。
“罢工这件事,确实多亏了陈乐道,出于感谢,我确实应该推荐他当总探长,不过......”梅纳笑呵呵地说着,不过他话还没说话,法布尔就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来这里,难道是来听梅纳说不过的吗!
“少来,别不过不过的,整得这事好像是我在求你一样,让陈乐道当总探长,这事对你们也有好处。
陈乐道在那些工人眼中的形象,经过这件事后你们应该都看得很清楚了。
你们这次搞不定罢工的事,下次指不定又搞不定什么事,又需要陈乐道帮忙呢!
推荐陈乐道当上总探长,对你们也后好处。”
听到法布尔这番话,梅纳眉头忍不住一皱。法布尔这话,还真说道了他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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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和冯敬尧的关系,梅纳还是知道几分的。即使之前不知道,在经历这次罢工的事后,他也该知道了。
陈乐道能在法布尔和冯敬尧之间互相斡旋,这足以说明陈乐道这两人之间都是说得上话的。
公董局有些事事,或许陈乐道帮不上,但冯敬尧,肯定是能帮上忙的。
公董局和冯敬尧的关系,因为上次华董席位,变得有些僵硬。而即使是下一次选举,梅纳也没打算让冯敬尧成为华董。
又想利用冯敬尧做事,又不想给冯敬尧好处,这种事可没那么好办。
之前梅纳还有点头疼这事,但此刻陈乐道一冒出来,梅纳似乎还真看到了一点希望。
如果公董局能和陈乐道保持良好的关系,那需要冯敬尧帮忙的时候,即使他们不好出面,难道还不能请陈乐道出面吗!
这样一想,梅纳心中顿时盘算起这事来。
没有利益的事谁都不想干,但现在这事,梅纳似乎还真从中发现了一丁点不错的东西。
第243章 圣约翰大学
梅纳心中认真思量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梅纳的点头是无意识的,完全是想到不错的地方然后下意识点头。但梅纳这下意识的点头却是没能逃过法布尔的注意。
来之前,法布尔心中虽然有较大把握能说服梅纳,但在未成功之前,他也不太敢肯定。
虽然即使法布尔自己一人向领事推荐,再加上马丁那边的助力,这事也很有可能会成功。
但法布尔一是不想让梅纳在罢工的事情中白捡那么大便宜,这样他心中不舒坦。
另外也是同前面所说,干了这么多事,最后捞到手的只是一个总探长,法布尔心里不甘。同时也更加珍惜总探长这个空缺。
要是总探长这个胜利果实再出点纰漏,那法布尔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捞着了。
让梅纳推荐陈乐道,这样不仅能增大陈乐道当上总探长的几率,同时还能防止梅纳推荐别人来恶心自己。
一举两得。
注意到梅纳微不可查的点头,法布尔内心顿时一松,今天这事有着落了。
梅纳心中有了想法,面上却是没一口应下来。他犹犹豫豫地似乎还想要从法布尔这里捞点好处。
但法布尔坚持梅纳欠陈乐道人情的说法,这却是让梅纳一时没了办法。梅纳虽然想捞好处,但他也是要脸的。
他的老乡卢梭曾说过,最是难还人情债,此言真是不假。
最终,梅纳还是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谁让这次吃了陈乐道的软饭呢!
让陈乐道当总探长,这事跟梅纳没什么利益冲突,反倒可能带来利益,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几天时间过去,法布尔和梅纳商定,由梅纳先向领事写封推荐信,隔一段时间后,法布尔再写封。
两人一起写,难免显得强势急切了些,让领事心生不喜。
众人都在各忙着各的,陈乐道这些天却很是清闲。
冯敬尧和法布尔之间的矛盾解决了,斧头帮那边自上次截杀后就没什么异常动静,巡捕房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陈翰林方山几人自己就能轻松解决,夜未央也有韦正云打理着,陈乐道这两天倒是没事干起来。
“老板,我们要不去射击俱乐部练练枪法吧?”
陈乐道办公室内,陈小君坐在他专门的秘书小桌后面,揉着发酸的手腕,可怜巴巴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一没事就让陈小君练字,一没事就让陈小君练字,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有了几分成效,不像鸡爪子了,像鸭掌,变得没那么张牙舞爪。
“你今天的字写完了?”陈乐道放下从薛良英那里顺来的《孙子兵法》,面带笑意的看着陈小君。
陈小君虽然在方艳云教导下,变回了一个女孩,但也只是个样子货,内里还是脱不了假小子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性格。
陈小君听到陈乐道这话,小脸顿时一跨,在射击俱乐部她能练习一天枪法都不叫手软,但待在办公室写一个小时的字,她就会感觉自己手指头都快没了。
现在要是说写完了,老板就会让她再多写点,要是说没写完,那就是连字都还没写完,练什么枪法!
陈小君小脸不掩愁色,她现在有些后悔之前要来跟着老板干活了,跟那些小伙伴一起待着,天天摸摸枪,练练刀,多好啊!
上次去俱乐部她都听说了,宋教官现在偶尔会给他们布置任务让他们去完成,听说那些任务都老刺激了。
碍于规矩,他们不能告诉陈小君这个曾经的大姐头都是些什么任务,但陈小君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猜测,那些任务,可比练字刺激多了。
陈乐道看着陈小君发愁的脸色轻轻一笑,正巧这两天都在这待着没什么事,他也想要出去走走。
“大君,这个时间温小姐应该在学校上课吧?”陈乐道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章小君。
章小君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陈乐道说的是什么。
“应该在呢。”
“她那边最近怎么样,没什么麻烦吧?”陈乐道说。
“应该没吧。”
“应该?!”陈乐道皱了皱眉头。
这个温小姐自然就是温曼如了,自上次送走萨尔礼后,两人就一直没怎么见面。
萨尔礼离开前,让陈乐道好好照顾一下温曼如,事后陈乐道便安排了人在温曼如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因为马丁,陈乐道又想起萨尔礼的交代,萨尔礼当初让自己照顾好温曼如,虽然安排了人保护对方,但如果只是这样,好像还是有些敷衍了。
萨尔礼当初对陈乐道可是掏心掏肺,离开前,还不忘给陈乐道找个护身符。陈乐道起初虽然是想利用一下萨尔礼,但现在也是拿萨尔礼当真朋友。
萨尔礼离开时就这一个嘱托,这要是不办好,好像有点对不起萨尔礼。
见陈乐道皱眉,章小君赶紧解释。
“这事不是我在负责,当初是丁力安排的人,丁力去了第二俱乐部,但事情还是他在负责,具体情况我也不怎么清楚。但丁力既然没专门说过这事,那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吧。”
陈乐道皱着眉头轻轻点头,这事是他自己大意了,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这事,又怎么指望下面的人会有多上心呢。
“这事之后你和丁力交接一下,以后这事你来负责,丁力大大咧咧的,这种照顾人的事他干不好。”陈乐道说,章小君闻言自然是“哦”了一声。
“既然没事,那就去圣约翰大学一趟,去看看她,你去安排一下吧。”陈乐道对章小君道。
“现在就去?”
见陈乐道点头,章小君赶紧快步出了办公室,看得出来,因为温曼如这事,陈乐道心情不是很妙,这种时候,就不能和陈乐道斗嘴。
“你也要去?”车内,陈乐道见章小君跟着坐了进来,有些诧异。
“当然,我是你秘书,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章小君睁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一幅老实模样。
陈乐道心中嗤之以鼻,这丫头打啥主意,当他不知道吗!
肯定是见自己刚才重视温曼如这事,想去看看温曼如到底是谁,又想跟对方拉好关系呢!
自从章小君和冯程程成了闺蜜,陈乐道就已经摸清楚了她的心思。
陈乐道呵呵一笑,目光戏谑地看着章小君:“你不会不知道顾海棠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吧?你不是避着他还来不及吗?怎么现在还主动凑上去。”
“你觉得顾海棠他会去学校?”章小君用“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陈乐道。
顾海棠那种纨绔子弟要是会老老实实上学,那怡红院的姑娘只怕也是真的只卖艺不卖身。
陈乐道让章小君这话说得哑口无言,这姑娘变聪明了,就没那么容易给逗急眼了。
一共三辆车,从夜未央驶离,前往公共租界。
圣约翰大学在公共租界,是一所美国人创立的教会学校,诞生于上世纪,如今已经是上海乃至全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
在这所学校里面读书的学生,大都是背景不凡的人,家里要么是有权,要么是有钱,再或者是两者都有。毕竟能让国父都在里面演讲的学校,确实不多。
而且圣约翰大学的学历,老美那边的很多名牌大学都是承认的,并给其直升其研究生院的优待。这在如今的中国是很难得的。这也是这所学校能让那么有钱人家的子弟都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圣约翰大学能吸引这么多有钱有权人家的子弟来读书,也不是光靠那些,这所学校也是有硬实力的。
来看看他都有哪些知名校友吧:
一位姓顾的外交家。
一位姓宋的政治家。
一个姓荣的红色资本家。
一个姓邹的电影教父,未来会培养出两个“龙字辈”的国际巨星。
还有一位姓林的文学家,姓张的著名女作家,姓贝的世界著名建筑大师等等大人物。
最后再说一句,这所学校办学不足一百年,但在办学期间,享有“东方哈佛”、“外交人才的养成所”等美誉。
好了,废话说完,言归正传。
陈乐道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圣约翰大学,到了学校,陈乐道没再继续坐在车里,而是带着章小君和陈小君下了车。
两人都是没读过大学的,此刻陡然走进大学校园,都难掩心中的好奇。
两人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活脱脱一个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前边三个人,后边三个车的组合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女孩的目光着重集中在陈乐道身上,男孩的目光着重集中在章小君身上。
至于陈小君,虽然小了点,但也有些目光落在他身上。毕竟陈乐道挑秘书,主要还是看颜值的。
陈乐道三人这一看就知道不是学生,但看着跟在后面的车里的那些大汉,但凡不傻,就知道这三人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因此众人也就是好奇地看上两眼,倒是没有胆大的人上前来搭讪的。
三人在校内走了一会,陈乐道便停了下来。
“大君,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温小姐这个时候应该在哪里。”
在一所学校里漫无目的找人,这种愚蠢的行为陈乐道当然不会干。
章小君听到陈乐道的话,在背后瞪了陈乐道一眼才朝不远处的两个学生走去。
章小君虽然对于大君这个称呼已经任命了,但陈乐道在外面这么叫她,她还是忍不住有几分羞怒。
大君,这真是不要再难听了。
站在路边的两个男学生看着突然走到他们跟前的章小君,有点不知所措。虽然这所学校出外交人才,但也不是是个学生就有社牛的。
两个腼腆的男学生看着章小君,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讲清楚了。
“温小姐是中文系的老师,她的办公室在那边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章小君回来道。
“你随便找两个人就问出来了?”陈乐道有些疑惑。
“嗯啊,我一说温小姐的名字,他们就知道我是在问谁了。温小姐在学校好像很有名。”章小君道。
“很有名......”陈乐道略一沉吟,想到温曼如的模样,心中很快恍然。
无论在哪里,看脸,都是不可避免的。温曼如外貌气质都是顶配,又是一位老师,在学校里有点名气,这倒是不奇怪。
到了一栋大楼前,车子停下,陈乐道让那些人留在下面,只带着王六和两个女孩走了上去。
一路走走问问,好不容易找到了温曼如的办公室,又得知中文系今天和外语系有篮球比赛,温曼如被几个女学生拉着去看球赛了。
“校园蓝球赛。”陈乐道摇头一笑,没想到都来这里还能遇到这种比赛。
话说前世唠嗑没了后,他连带着NBA的球赛都没怎么看了,球就更没怎么玩了。
“走,去看看,你不是一直好奇大学是什么样子吗?带你去见见世面。”陈乐道对章小君笑着道。
几人下了大楼,一路问着找到了操场所在地。
操场上现在很热闹,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响彻操场上空,不少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正围着一块篮球场大声高喊着。
看着这场景,陈乐道不由驻足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旁边的章小君推了他一下,陈乐道才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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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找个人少的地方,咱们也挤进去看看。
老六,你开路,你这身材要是放在NBA,说不定都能和那个胖子刚一刚。”
“NBA,那个胖子?”随行三人都没听懂陈乐道的话,但这并不妨碍王六带着三人挤进去。
在王六的开路下,在一片不满声中,四人很快就挤到前排,抢了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
“咱们就先看看球赛,反正也没事,就当是出来玩了。”陈乐道对三人大声说道,说完就转身看起了球赛,嘴里甚至还时不时的来一句“好球!!”
陈乐道此刻没有办公室时的那种严肃,看着球赛,他时不时的再高喊一声。
老板的形象,此刻碎了一地。
章小君在旁边看得有点傻眼,咱们不是来找那位温小姐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看球赛了?!
“好球!!!”
第244章 一个字的嚣张
混在学生队伍中,感受着周围热闹的氛围,陈乐道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这和平时他的是两个状态。
篮球到哪儿,陈乐道的眼睛就跟到哪儿,虽然场中的球员他一个都不认识,但陈乐道仍挥舞着手,嘴里大喊大叫着。
此刻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充分证明了一个人的地位,和他说话粗不粗俗,没有直接的关系。
“用屁股顶他,翻身后仰,跳投啊,艹,会不会打啊!”
陈乐道没有特定支持的队伍,球在哪边他就支持谁,看着那些辣眼睛的操作,他声音越来越大。
站在陈乐道周围的大都是些女学生,因为她们的存在,附近的男学生说话都比较文明,相比之下,陈乐道的口吐莲花,就有些独树一帜了。
此刻正好是中文系一个球员持球,陈乐道看他被对方球员防成了一个麻瓜,嘴里忍不住大声指导加吐槽起来。
恰好的,陈乐道周围的人都是中文系的。
不少人目光都落到了陈乐道身上,眼中带着狐疑加一点讨厌。
“这人谁啊?”
“看着不像我们系的,外语系的吧?”
“还挺帅的!”
“......”
周围不少人目光落在陈乐道四人身上,窃窃私语着。
陈乐道专注地看着球,没理会周围的议论。
或许是因为看国足养成的习惯,看球时嘴里不骂点什么,他总感觉不习惯。
“那人看着好像挺眼熟的。”距离陈乐道距离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看着陈乐道蹙眉嘀咕着。
旁边的人听到女孩的话,侧头顺着女孩目光看去。
“咦,是他。”
“温老师,你认识他?”女孩惊讶问。
“你们这段日子不是天天都在谈论他吗,怎么现在见到真人反倒不认识了。”温曼如看着樊丽清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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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丽清眼中顿时爬上疑惑之色,但很快,她心中想到了什么。
“他是陈乐道?”
最近他们讨论最多的人,好像就是陈乐道了。
因为陈乐道比他们这些大学生大不了多少,如此年轻便有了现在的成绩,自然便很受这些立志有为的学生们关注。
而且因为最近陈乐道帮助工人涨工资的事传扬开来,大伙都说他是个好人,陈乐道在校园内的话题度也是因此持续走高。
如今有不少学生都是陈乐道的迷弟迷妹。
见温曼如点头,樊丽清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抑制不住的惊喜。
陈乐道啊,她居然离他这么近!
“温老师,你认识他吗?”樊丽清语气中带着点兴奋。
作为一个热血女青年,陈乐道帮助工人的事一传出来,樊丽清就粉上了陈乐道。
陈乐道这种年轻有为,且白手起家的人物,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颇受人们追捧的,尤其陈乐道长得还不懒的同时,还带着点小小的异域风情。
温曼如看了看陈乐道,轻轻点了下头,“我们是朋友。”
“朋友......”
樊丽清目光忽然在温曼如和陈乐道身上来回游离起来,这两人年龄相仿,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一瞬间,樊丽清想到了很多词。
温曼如虽然比樊丽清这些学生大,但大的有限,她和这些学生们说是学生,但关系其实更像朋友,不然她也不会被樊丽清拉来这里看球赛。
樊丽清这些学生虽然叫温曼如老师,但相处起来,可没有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严肃气氛。
“温老师,你和他是什么样的朋友啊?学校这么多人追求你你都不答应,不会是因为......”樊丽清拖长了尾音,眼神变得戏谑八卦起来。
温曼如对樊丽清的调笑只是轻轻一笑,“想什么呢,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谁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冯家小姐。”
樊丽清和温曼如八卦了几句,倒也没在这事上多说,显然在有冯程程的传闻下,樊丽清也没真往这事上想。
“温老师,既然你和他是朋友,那我们过去吧看看吧!”樊丽清将温曼如的手抱在怀里,眼中闪烁着蠢蠢欲动的目光,显然温曼如不去是不行的。
偶像就在面前,怎么能驻足不前!
“陈先生,”陈乐道正看球看得起劲,旁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声音听在耳中,陈乐道感觉很熟悉,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笑着回头。
“温小姐,”陈乐道笑着招呼,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来找温曼如,结果却成了温曼如找上自己。
“这位是??”陈乐道看着站在温曼如旁边正用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樊丽清。
“陈巡长,你好,我叫樊丽清,是外语系的学生。”樊丽清展颜一笑,大大方方道,朝陈乐道伸出右手。
“樊小姐你好,”陈乐道笑着和樊丽清握了握手。
温曼如明明是中文系的老师,但樊丽清却是外语系的学生,两人关系看起来似乎还挺不错,陈乐道一时没想清楚两人是什么关系。
“陈巡长,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是专门来看温老师的吗?”樊丽清没有丝毫的怕生,一上来就熟稔地攀谈起来,仿佛和陈乐道是老熟人一般。
温曼如无奈地看了一眼樊丽清,这姑娘哪都好,就是长了张嘴巴,真是一点都不怕生,跟谁都能聊两句。
当初她和樊丽清能认识,就是樊丽清没事跑去上她的课,下课后就拉着她叭叭的聊天,然后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面对樊丽清的问题,陈乐道笑着点了下头。
“算是吧,我和温小姐是朋友,这次一是来看看温小姐,二是来圣约翰大学瞧瞧,满足一下好奇心。”
樊丽清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没在这事上纠结,她又道:
“陈巡长,你也喜欢打篮球吗?刚才看你看得很高兴呢!”
“呵呵,还行吧。”陈乐道轻点头。
“我们要不去外面说吧,这里太吵了。”温曼如终于说话了,让樊丽清在这里聊着,不知道得聊多久。
他们几人虽然在这里聊天,但篮球赛可没因为他们三个就停下来,周围的声音依旧在继续着。
几人说着就要朝外走去,他们的动作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却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在外语系的替补席上,有两人瞧着温曼如和陈乐道一行人要离开,两人都是急了。
就在刚才温曼如两人走到陈乐道旁边的时,这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两人是各怀心思,但瞧几人要离开,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急了起来。
赶紧起身招呼,让这场比赛进入了休息时间。
这只是学校里的内部的比赛,只是学生之间的活动,可没那么正规,而且这年代的规则,本身也没那么正规。
“等一下,等一下!!”
一个着急的男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几人不由顿住脚步,这声音明显是对他们说的。
几人回身,就瞧见两个男生正快步朝他们跑来。
这两人一人是陈乐道认识的,一人是陈乐道不认识的。
陈乐道正疑惑时,站在陈乐道旁边的章小君和温曼如表情却都是一下子就变得不自在起来。
章小君一下子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小脸变得清冷起来,至于为什么,这应该不是秘密。
能让章小君有这种变化的男人,就只有顾海棠了。
顾海棠是外语系的学生,平时他确实不在学校,但今天篮球赛,他恰好来了,并且还是外语系的一名球员。不过因为早早就上了,陈乐道几人来时他正在休息,因此几人都没注意到他。
跟着顾海棠一起跑来的另一个男生,和顾海棠同样的穿着,都是外语系的球员,不过他的目标不是陈乐道几人,而是温曼如。
温曼如看着这个跑到跟前的男生,黛眉微蹙,一向优雅的她,也不禁露出头疼的神色。
“温老师,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这男生跑上来后,没看陈乐道几人,他直接单膝跪在温曼如跟前,从背后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
他这一系列动作,很是熟练。陈乐道在旁边看得不由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今天来这里竟然还会碰上这么一出。
至于章小君、樊丽清几人,他们的表情都和陈乐道差不多。
一水的吃瓜群众。
篮球比赛已经停下,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张子兴的动作,不少人已经大声地起哄起来了,尤其是那几个外语系的球员,起哄的最是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子兴和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陈乐道看着单膝跪在温曼如面前,手里捧着珍珠项链,一脸期待的男生,心里只感觉这小子好勇!
温曼如这反应,一看就知道这男生没戏。
这小子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么做,还是勇啊!
就在陈乐道佩服这小子的勇气时,温曼如的反应果然如陈乐道想像一般,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
只是张子兴的反应在陈乐道看来就有点迷了,这小子竟然一点失望都没有。
“温老师,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
看着面前一脸真挚的张子兴,温曼如一脸无奈,这已经不是张子兴第一次向她表白了,她感到很是心累。
陈乐道悄悄咨询起了旁边的樊丽清,很快便从樊丽清嘴里弄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这圣约翰大学,还真不愧是当前中国顶级学府,这思想可真是够靠前的,学生追老师......啧啧啧,这即使在未来,都依旧没几个人敢这么干。
鲁迅先生和其夫人玩了次师生恋,可都被不少人诟病多年呢!
“张子兴,我是学校的老师,你是学生......”
“我知道,可是温老师,学校不是让我们要解放思想吗,我们年龄合适,那为什么要纠结于身份呢!而且鲁迅先生......”这个张子兴还挺会说,小嘴叭叭的,让温曼如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顾海棠此刻倒是没有上前纠缠章小君,而是站在另一边为他的队友加油,这家伙也在那边给张子兴打气,但很快,他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不是陈乐道踢的。
顾海棠愣愣地看着老姐,不知道老姐为啥踢自己。
顾菁菁走到陈乐道几人旁边,和几人聊了几句。
她是因为在家无聊,所以被顾海棠拉来看他打球的。
“嘿,这事是你们几个计划好的吧?”陈乐道对顾海棠问道,他说的人,自然就是外语系的球员了。
这两小子刚才见他们要走才跑过来的,这说明这应该是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同时,陈乐道还看了眼樊丽清,这姑娘也是外语系的,而且温曼如还是她拉来的,这事很难说她是不是无辜的。
对上陈乐道的目光,樊丽清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心虚,陈乐道一时也摸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敌人打入温曼如身边的卧底。
陈乐道没纠结这个,见温曼如确实没有要答应这事的意思,他想着怎么给温曼如解围。
作为朋友,总是不能就在旁边干看着的。
“嘿,这位兄弟,我看你还是起来吧,温小姐已经拒绝你了,你再继续跪着就没意思了。”
“滚!”
“......”
陈乐道惊愕。
好久没人跟他这么说话了。
听到这一声“滚”字,陈小君和王六顿时目光不善起来。
陈乐道也有点愣神,张子兴这反应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张子兴被温曼如拒绝后,脸上都还带着笑容,一个劲地表白着,没有丝毫因为被拒绝而感到难堪。
陈乐道本觉得这小子做事虽然有点莽撞,但倒也不一定就是坏小子。毕竟年轻人,对爱情都是执着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说话,这小子顿时就变了个人。
陈乐道眼睛微微一眯。
上一个对他如此不客气的人,还是盛柒的哥哥,最后是被丁力赏了一巴掌。
见老板脸上笑容消失,王六就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小子,但被陈乐道挥手拦下。
陈乐道看着张子兴,他心中对这小子的想法变了,这小子多少沾点!
“他是你朋友?”陈乐道转头看向顾海棠。
顾海棠瞧见了刚才王六的动作,此刻见陈乐道脸色沉了下来,他心里顿时替张子兴捏了把汗。
陈乐道当初收拾村田诚的过程,他可是全程目睹的。
第245章 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见陈乐道看向自己,刚刚还在为张子兴捏汗的顾海棠顿感不妥。
“没事看我干啥,这事跟我又没啥关系!”
村田诚当初在陈乐道手下的下场在顾海棠脑中慢慢回放,他不禁在心里暗骂张子兴。
这家伙真是嚣张惯了,也不看看人家是谁,就开始满口喷粪。这下可好,踢到铁板上了!
陈乐道连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又岂是他张子兴可以这样呵斥的!
不管顾海棠平时是怎么在心里悄悄吐槽陈乐道的,有一点,他一直都认得很清。
陈乐道不是他们能惹的。
陈乐道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夜未央现在也还比不上他们顾家和张家。但如果他们要想像对待其他同龄人一样对待陈乐道,那绝对是不可取的。
他们这些人平时不管怎么闹,只要不搞出人命来,家里的大人都不会管。
陈乐道,年龄虽然跟他们是一辈的,但真正能和陈乐道直接对话的,可是他们那些家族长辈。
说白了,他们和陈乐道不同,他们是家族很厉害,但陈乐道是自己就很厉害。他们除了年纪和陈乐道差不了太多,其他都差得太多。
像张子兴刚才对陈乐道的不客气举动,可是容易出事的!!
陈乐道微沉着脸,见顾海棠似乎走神了,他再次问了一遍。
“这人是你朋友?”
陈乐道心里想着该怎么收拾张子兴,肯定是不能像对付外面那些人一样,直接丢黄浦江里的,得温柔点。
话说习惯了和那些人打交道,陈乐道现在都更喜欢简单粗暴一些的做法了。
顾海棠赶紧回神,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瞧着陈乐道背后王六和陈小君盯着张子兴脸色不善的样子,顾海棠赶紧对张子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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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兴,赶紧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张子兴面对温曼如时虽然很温和,但在其他人面前,他这个家族大少爷的本性立马便恢复了。
“行了,老顾,我给你个面子。
看在他们是你朋友的份上,我不为难他们,赶紧让他们滚蛋!”张子兴不耐地说道。
能和顾海棠这个号称上海滩第一纨绔之人玩在一起,张子兴又哪会是什么普通角色。
又一次被温曼如拒绝,张子兴虽然没在温曼如表现出恼怒的一面,但可不代表他心情会很好。
作为张家大少爷,在这上海滩,需要张子兴看脸色的年轻人不能说没有,但陈乐道这个生面孔,绝对不是。
顾海棠的话被堵在嘴里,他本想提醒一下张子兴陈乐道是谁,但张子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果知道陈乐道是谁,张子兴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嚣张了。
陈乐道目光从顾海棠身上移开,再次落在张子兴身上。
让自己滚蛋,呵,这小子有点嚣张啊!
虽然这是公共租界,不是他夜未央的地盘,但就是顾竹丰这个公共租界的地主,都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猜一猜都知道,这人多半又是哪个豪门大家族的子弟。毕竟能大方地拿出一串珍珠项链的人,不可能普通到哪里去。
“他是哪家的人?”陈乐道问顾海棠,不管是哪家的二代,陈乐道都不带怕的。
但教训人之前,还是把人的身份弄清比较好。
顾海棠还没说话,张子兴先不爽了。
这小子难道看不清形势吗?英雄救美救到他张子兴头上,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张子兴心中那点告白失败的不爽,顿时全部顺利转到了陈乐道身上。
“你他妈给来脸不要脸是吧!让你滚,没听见吗!”张子兴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极其不爽地看着陈乐道。
他张大公子当众告白失败,正缺个出气筒呢。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球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张子兴和顾海棠,两人在圣约翰大学都是名人。当然,他们不是靠学习成绩出名,而是靠他们的背景,他们的纨绔。
张子兴背后的张家,在江浙一带是鼎鼎有名的大户。虽然在圣约翰大学里读书的人大都背景不凡,但张子兴和顾海棠,绝对是能排在首列的。
顾海棠这时候不说话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死道友不死贫道,张子兴这小子自个作死,自己可不能陪着他。
张子兴双眼瞪着陈乐道,他已经将表白失败的锅全都安在了陈乐道身上。
本来对这次告白,他是有充足准备的。就是因为中途冒出来这么个狗东西,才让他不得不如此仓促行动。
张子兴本都已经买通了对手,在下半场,他将会大发神威,带领外语系的球员击溃对手,用极其帅气的姿势赢得胜利。
到时候温老师对他的看法就会改变,说不定就被他帅气的球技给折服了。但这一切,现在都毁在陈乐道手上了。
张子兴的行为,充分的说明当一个人厌烦另一个人时,那对方即使是呼吸,在这人看来都是错的。
“张子兴,够了,别胡闹了。”顾菁菁见事情有点不对,赶紧说道。
顾家因为转型的原因,这些年和张家关系不错,这也是张子兴和顾海棠会玩在一起的原因。
眼看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顾菁菁也有点担心张子兴惹出祸事来。
陈乐道和张家都跟他们顾家关系不错,顾菁菁可不希望张子兴在这里惹出点事来。
“菁菁姐,这事你别管,你放心,看在你们都认识他的份上,我不会太为难他的。”张子兴大声道。
“呵呵...”陈乐道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上海滩这些纨绔子弟,还真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可爱啊。
“你叫张子兴,我听说张家大少爷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就是你吧?”陈乐道说。
“乐道,张家跟我们家关系不错,你看这事......”顾菁菁有些为难地看着陈乐道。
因为这段时间和陈乐道见面次数多了,两人成了朋友,顾菁菁也就改了“陈先生”、“陈巡长”这种比较生疏的称呼。
她是真有点担心陈乐道对张子兴怎么样,张子兴在公共租界里读书,张家可是委托他们顾家多照顾一二的。想到陈乐道当初收拾村田诚的手段,顾菁菁有点担心。
陈乐道摆了摆手,没让顾菁菁继续说下去。
“温小姐是我的朋友,你之前如何追求温小姐是你的事情,我不会管。但现在温小姐已经明确拒绝你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继续纠缠她,”陈乐道说。
“你他妈算老——”
“啪!”
张子兴话未说完,陈乐道一个耳光就甩了上去。
“作为张家的子弟,作为圣约翰大学的学生,你的长辈,你的老师,他们难道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我去你娘——”张子兴顿时红眼了,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被人扇耳光了。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张子兴感到愤怒,但回应张子兴愤怒的,只是陈乐道的又一巴掌。
“我现在在跟你好好说话,我希望你也能跟我好好说话。虽然你是张家大少爷,但张家在我这里可不好使。”陈乐道淡淡地说道。
他本不想这样,这里毕竟是大学,擅自打人影响不好,但奈何这小子嘴巴太臭。
一个纨绔子弟都敢在他面前叫嚣,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夜未央陈老板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周围的学生此刻都有点看傻了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对待张子兴的。
张子兴在圣约翰的名声,就跟周文在复旦的名声一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富家公子哥,也有很多人都看不惯张子兴。但看不惯归看不惯,要说敢这么对待张子兴的,可没几个。
不是所有人都有张楚那个胆子,当然,周家的家教也比张家严上许多。
樊丽清此刻眼睛里都闪着亮,偶像就是偶像,这两巴掌,可真是帅呆了!倒是温曼如,此刻脸色有点犹豫。
作为老师,看着陈乐道在这里打学生,这样好像不太好。
“陈先生,算了吧,这里是学校,影响不好。”温曼如劝道。
“没事,我回头会亲自向校长解释的。”陈乐道说。
学校毕竟不是外面,不管是谁在这里随便打人,传到外面去都不好听,尤其还是圣约翰这样的学校。
“看着学校的面子上,刚才你骂我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温小姐是我的朋友,他刚才已经明确拒绝了你,我不希望你以后继续纠缠他。
学校让你们解放思想,让你们抛弃旧社会思想的糟粕,但不是让你耍流氓,尤其是对老师耍流氓。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遭人摒弃的事。”
张子兴双眼盯着陈乐道,嘴角有着淡淡的血迹,他也不傻,知道现在形势不在他这边,他也不继续嚣张了。
“呵呵,你好像很不服的样子。”看着张子兴仇恨的模样,陈乐道随意的笑了笑。
“拿张名片给他。”陈乐道章小君道。
章小君照做,不过她刚掏出陈乐道的名片,顾海棠就把脸凑了过来。
“给我吧,我拿给他。”
章小君理也不理他,对顾海棠,绝对不能有丁点好脸色。
“夜未央,陈乐道。”看着名片上的名字,张子兴神色稍稍有了点变化。
张子兴不认识陈乐道,但陈乐道名字,他是听过的,尤其陈乐道最近在学校还很有名。
“如果你不服气的,欢迎你来找我,但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纠缠温小姐的消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温小姐,这都不重要,知道吗!”
陈乐道说话这话,也不打算继续再这里待下去,在学校里闹事,要是让扭曲一翻传出去,对他的形象造成影响。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出了点意外打扰了你们,你们继续吧。”说完,陈乐道对着这些人歉意一笑,便和温曼如等人一起离开。
“你小子,我刚才都让你别惹事了,现在知道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吧!”陈乐道几人一走,顾海棠赶紧将张子兴拉到一边。
张子兴被当众扇了两巴掌,当然不可能继续在这里打球,他的脸皮可这么厚。
张子兴揉着火辣辣的脸庞,听到顾海棠这话,顿时一脸愠怒。
“你哪有不让我惹事!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陈乐道!!”
他要是早知道陈乐道是陈乐道,刚才他就不会挨那两巴掌了。他虽然纨绔,但他可不傻。
张家虽然不怕陈乐道,但他张子兴,现在可还代表不了张家。
顾海棠吐血
是他不想告诉张子兴吗?明明是这小子刚才嚣张过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你就当买个教训。吧。
对了,你可别想着去报复回来,以我对陈乐道的了解,你刚才骂他,他扇你两巴掌可都是轻的了。说不定那都还是看在你们张家和我爸的面子上。
陈乐道手下可都尽是些狠人,他手下那些人跟你平时惹的人可不一样。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这次闷亏,你就老老实实地吃了吧。”
张子兴郁闷,他本来确实想着事后就要好好教训教训陈乐道,最少都要叫人把陈乐道扇他巴掌的那只手给剁了。
但知道陈乐道是陈乐道后,他心中那危险的想法就已经消散一大半了。
还是那句话,他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知道什么叫做形势。
“你之前不还天天骂陈乐道吗,怎么现在这么怕他!!”张子兴道。
“我那不叫怕,叫识时务为俊杰。我可告诉你,我爸现在天天都想着怎么把陈乐道变成我姐夫,你要是真聪明,就最好别去招惹他。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找小君了。”顾海棠对张子兴叮嘱了两句,就不想再待这里了。
喜欢的女孩来了,谁还想跟兄弟待在一起。
顾菁菁已经跟着陈乐道几人一起离开了球场,顾海棠回到球场拿上自己的衣服,也是赶紧追了上去。
“呸,见色忘友!”张子兴对着顾海棠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一不小心扯动脸上肌肉,他顿时痛的直抽凉气。
陈乐道刚才那两巴掌,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张子兴敢骂他,这不是找抽吗!
轻揉着脸庞,张子兴脸庞又变得难看起来,眉毛都快皱成了一团。
“妈的,艹!”
PS:差点睡着了,还好及时醒了过来,不然就完蛋蛋了(。_。)
第246章 突然的惊喜
从操场离开,温曼如带着陈乐道几人在学校里逛了逛,让陈乐道好好感受了一把民国大学的氛围。
总体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差别,要说给陈乐道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里的学生。
圣约翰大学有点后世那种贵族学校的意思,起初陈乐道对这里其实只是有些好奇,并没有太多那种对学问之地的敬畏。
毕竟陈乐道这年代真正知道的大学,也就是北大,再有就是未来有个西南联大。
但当温曼如带着陈乐道在学校逛了一圈后,陈乐道改变了自己粗浅的想法,他有些后悔刚才对张子兴的粗暴举动了。
不是因为张子兴,而是因为张子兴当代大学生的身份。
这里的绝大多数学生,他们家境其实不错,即使不读书,同样可以混吃等死。
这在未来是让无数学生做梦都想要的,因为这样就可以不奋斗了。
但这里的学生不一样,富裕的家境没让他们产生混吃等死的想法,他们更多都是朝气蓬勃的,他们讨论的是学问,是时政,是未来,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国家,是民族。
他们身上没有颓气,挂在嘴边的不是什么黑丝白丝,也不像后世那些大学生那样满脑子的追星、搞钱、娱乐。当然,这样的人也有,张子兴和顾海棠就是此中佼佼者。
他们大多几人,十几人,甚至更多的人聚在一起,讨论的不是晚上吃火锅还是吃串串,而是在讨论国家的未来,讨论民族的未来。
其实这些学生的许多言论,让陈乐道用后世的了见解来听,是十分可笑的。但当陈乐道看着他们脸上的那种郑重,眼中的那种认真,陈乐道知道这并不没什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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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不由想起曾经看到的一个新闻:中国第一代空军飞行员,他们绝大多数来自顶尖学府、名门望族、富二代、官二代、归国华侨......这些人牺牲时,平均年龄23岁......
23,这是一个让人尊敬的数字。
陈乐道想到身边的一个例子。
周文,这小子现在在学校也是个张子兴这样的主儿,但未来,这小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儿。
张子兴......自己那两巴掌万一打到了未来的空军飞行员脸上,可就是罪过了。
陈乐道在心中反省,不能让章小君给带坏了,不能仇富。
那些二代虽然都很荒唐,但也不能全盘否定。曹老板和袁绍两人年轻时还抢过人家新娘子呢,这不照样名留千古吗。
“温小姐,就到这儿吧,不用送了。”几人走到校门外,陈乐道让温曼如止步。
“温小姐,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夜未央找我。”陈乐道说。
“嗯,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温曼如点头轻笑。
陈乐道点头,目光转向顾海棠,这小子一直跟在章小君屁股后边转,奈何章小君从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你转告那个张子兴,让他以后别再缠着温小姐了,不然我见他一次收拾他一次。他一个混蛋富二代不在乎名声,温小姐还在乎。”
顾海棠乖巧地点头,有章小君在的地方,顾海棠就跟一匹温顺的小母马一般。
每次看到顾海棠这样,陈乐道都想告诉他:舔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实话,顾海棠如今其实也有点怵陈乐道。陈乐道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知道张子兴是张家大少爷,还敢呱呱给他两大耳刮子。那自己顾家大少爷的身份,在陈乐道这里肯定也是不好使的。
怂,何尝不是一个美好品质。
陈乐道几人上车离开,顾菁菁也搭乘了陈乐道的顺风车。离开时,樊丽清还一个劲的让几人下次再来。
这姑娘好像天生就是自来熟,跟谁都陌生不起来。
“菁菁,麻烦你个事情。”车上,陈乐道突然对顾菁菁道。
顾菁菁侧头看着陈乐道,好奇陈乐道有什么事居然要麻烦自己。
“我平时都在法租界,对公共租界这边的事有时管不到,温小姐这里,麻烦你照看着点。温小姐是我朋友,她一个女人生活在上海滩,有太多不方便的地方。”
顾菁菁还以为陈乐道要说什么大事呢,没想到会是这事,她轻轻一笑。
“温小姐现在可也为是我朋友呢,就是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不过还真没想到,你还真就跟那些报纸上说的一样啊,处处留情。”
顾菁菁说后面那句话时,明显带着点调侃的意思。不过这也就是她,换成别的女孩,还真就做不到和陈乐道这样大大方方的说这个。
陈乐道笑着否认,“你想多了,我和温小姐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而已,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我爸爸之前说过,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单纯的利益关系,就不可能再有其他单纯的关系。”
顾菁菁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乐道,不过陈乐道眼神毫无躲闪,直面她的目光,表情真诚中带着点点疑惑。
“这怎么会呢,我和你不就是单纯的友谊关系吗?难道说你对我有什么图谋不成?”陈乐道惊讶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好像在说:你居然是这样的女人!
“......”
顾菁菁沉默不语,她看着陈乐道,眼神复杂,其中带着三分无语,三分好奇,三分甘拜下风。
这人的自信难道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吗?!
陈乐道能在一年内取得现在的成绩,果然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顾菁菁心想。
至少陈乐道的自信,就不是常人能及。
周家,周公馆内,周家几个人今天难得齐聚一堂,周文和刘远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老弟,一会儿看看老爹。
他们三个都是被老爹叫来的,不过老爹叫他们过来,主要目的好像是在小弟刘志辉身上。
只是刘志辉也不知爹这是要做什么,自己一来,爹就老是时不时看自己一眼,好像自己脸上有花一般。
嗯~~,有点怪怪的。
周继先目光扫了眼三人,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阿远,你最近在警察局干得怎么样。”周继先问。
“爹,我在警察局做得还不错,局长很看好我。”刘远笑着回答。
“嗯,”周继先闻言满意点头,三个儿子,刘远这个老大向来都是最让他省心的。
“在警察局好好干,不要嫌位置低,权力小。自古人才,都是从底层一步步磨练上去的。”
周继先作为国党元老,江浙财团中的重要人物,他如果想,随随便便都能给刘远捞个局长当,不过他不是这种人。
刘远对周继先的教导认真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做。
说完刘远,周继先的目光又在周文和刘志辉两人身上转了转,然后说道:
“你们两个前段时间不是说在外面认了个大哥吗?给我说说,你们对他的看法。”
“大哥?”
周刘两人闻言一愣,下意识朝刘远看了眼,刘远则是好奇地看着两人,他可不知道这两兄弟又去哪里认了个大哥。
“爹,您是说陈大哥?”周文问。
周继先点头,“不错,就是他。志辉你不是说想要去夜未央历练历练吗,给我说说你们对这人的看法。”
夜未央?!
听到这个名字,刘远心中一跳,不由看了眼老爹。
爹怎么会突然问起夜未央,还有,阿文和志辉是怎么和陈乐道搅到一起的。
刘远心中连续冒出几个问号,他虽然还没和陈乐道打过交道,但陈乐道的事,他可知道不少。刘远不动声色,准备听听下面还要说些什么。
“爹,您怎么突然问起陈大哥的事了?”周文好奇地看着老爹。
“你们都在外面认大哥了,志辉更是想要去他手下做事,事情都这样了,我难道还不该问问吗?”
“那当然不是,我哪会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之前不是对这事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又问起来了。”周文道。
周继先家教虽然严,但随着三人越来越大,他管得实际上也不多了,对几人在外面交什么朋友,也已经很少过问。
周文上次主动和老爹说这事,他明明记得清楚,老爹当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最近在上海滩这么出名,我已经听不少人说过他的名字,你们这次认的这个大哥,看上去不简单啊。”周继先道。
“嘿嘿,爹,这您还真说对了。您儿子我没几个佩服的人,但陈大哥,还真是让我心服口服。
就那些日本人,平时在街面上耀武扬威的,警察局都不敢管他们,可陈大哥硬是不怕那些小日本,他杀了几个日本人,但那些日本人愣是拿他没办法!”
周文颇为兴奋地跟老爹吹嘘起陈乐道来,老爹平时太严肃了,很难跟他找到什么共同话题,现在找到了,周文可不得好好聊一聊。
周继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周文。倒是刘远,有几分惊讶地看着二弟,自己这弟弟什么脾气,他可是清楚得很。
屋内一时只剩下周文的声音,刘志辉时不时的在旁边补充上一两句。
看着亲儿子对陈乐道如此推崇,周继先心中不由思考起来。
他今天之所以会突然说起陈乐道的事,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听说法租界那边最近好几个人都想让陈乐道当巡捕房总探长。
周继先当然不把一个小小的巡捕房总探长放在眼里,但架不住这人是陈乐道。陈乐不仅跟他儿子似乎关系不错,而且还有可能成为冯敬尧的女婿。
冯敬尧虽然只是个地痞流氓出身,但他现在的影响力是实打实的。尤其跟他们江浙财团,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任何人成了冯敬尧的女婿,未来都必然会继承冯敬尧的那些东西,这不能不当回事。
“行了,你就说说陈乐道这个人怎么样,这次工人罢工,他不是帮那些人搞定了工资的事吗。就说说你们对这事的看法,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周继先挥挥手,打断滔滔不绝的周文。
“爹,这事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大哥这事干得漂亮啊!那些洋人在咱们的地盘上可着劲压榨咱们中国人,谁不是一肚子气,陈大哥这事干得可太漂亮了!”周文大声道。
周文现在也就跟张子兴差不多,好不说好,坏不说坏,反正就是个典型的二代。
周文心中有热血,但又有着二代特有的傲娇,他喜欢行侠仗义,但又往往会干出那种让人上头的事情。
“我是说你觉得陈乐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帮那些工人?”周继先强调自己的问题。
“这还能因为什么啊,看不惯呗!陈大哥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欺压弱小的人。
爹您还不知道吧,陈大哥那个夜未央,规矩多着呢!
其中有几条我记得很清楚——
一不准奸淫掳掠,二不准欺凌弱小,三不准......”
“这么说,你们这个陈大哥是个好人了。”周继先轻声说道,不置可否。
周文一个劲的点头,反正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嗯,这样说来,这倒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这可不吗!陈大哥来上海滩才一年多,就有了现在这声势,这换谁能做到?哦对了,我当初认识陈大哥,就是因为一个日本人。
当初那个日本人被陈大哥收拾得够呛,现在那个日本人也在陈大哥——”
话说到这,周文戛然一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两个日本人的事,可不能乱说。
周继先看了周文一眼,见周文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他倒也没有继续问的打算。
“嗯,我对这人也有过几分了解,如果真像你所说这般,那这个陈乐道确实是个人才,志辉去跟着他一起历练,倒也不是不可以。”周继先沉默半晌,突然说道。
刘志辉闻言眼睛一亮,上次陈乐道邀请他去夜未央做事,他回来就找老爹说了这事,但老爹一直没下文。
没老爹的同意,刘志辉也不敢擅自做出,却是不想老爹现在竟然突然同意了。
“爹,这事你是同意了?”刘志辉赶紧问。
周继先点了点头,“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陈乐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有现在的成就,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你去跟着他学学也好。
老是待在学校里读书,跟你二哥这样,是学不到真正的本事的。”
周文闻言讪讪一笑,心想我在学校里待着,这不也是为了能尽快让您老能抱上孙子吗。
刘志辉心中顿时被喜悦所填满,本都以为这事无疾而终了,结果没想到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刘志辉赶紧起身郑重道:“谢谢爹,我一定会跟着陈大哥好好学的。”
周继先点头,让刘志辉坐下。
“既然要去人家手下做事,那就要踏踏实实的......”
ps:这两章写起没感觉……?╭╮?
第247章 拿得起放得下
办公室,陈乐道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章小君刚刚给他送上来的报纸。
看着报纸上的报道,陈乐道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心中狠狠警醒了一下自己。
“昨天在圣约翰大学里的行为有些冲动了,就算要教训教训那小子,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
一向注意外在形象的自己,昨天怎么会干出那种事,难道是因为总探长的事,飘了吗!”
陈乐道内心喃喃自语,看着报纸不禁一阵出神。
他之前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报纸上果然报道了他在学校打人的事。
至于这事报社是如何知道的,这可能的渠道太多,而且不重要。
学生,工人,这两个群体在这个时代都是很特殊的。学生,任何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学生对于中国之未来有多么重要。
干报社这一行的,都是文化人,这些人要么自己是学校的教师,要么就有朋友是学校的教师,这些人对学生往往更加重视。
任何敢于对学生出手的人,在报纸上往往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被骂成是阻碍时代的毒瘤,被骂成是没有文化的流氓。
还好,这份报纸比较温柔,且比较理性,上面的报道并没有将陈乐道乱骂一通。而是理性地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夹带作者的私货。
陈乐道才帮助工人涨了工资,是最近的舆论红人,在工人心中是个大好人,公然在报纸上批判陈乐道,也得注意下影响,并且还得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
另外嘛,也不乏被打的人是个纨绔子弟。
“申报,宋诗,”陈乐道看了眼是哪家的报纸,同时看了眼写这篇文章的记者。
看着这名字,陈乐道一怔,宋诗……这名起得倒是不落俗套。
“这记者不错,可以处。”陈乐道低声言语,章小君听到动静侧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陈乐道看了她一眼,“我说这个报社记者不错,没有扭曲黑白。”
把报纸放下,陈乐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章小君道:
“我们得有自己交好的记者,关键时候能为我们在报纸上说话,我看这个宋诗就不错。”
“宋诗?”章小君念叨了一遍这名字。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名字好像哪里怪怪的。
她摇了摇头。
“你去跟韦正云说一声,让他派人留意一下这个宋诗,如果这人不错,那就和他拉好关系。”陈乐道对章小君道。
“哦。”章小君点头。
有个关系良好的记者,尤其还是申报这样的大报纸,这还是挺不错的。
冯敬尧但凡有两家报纸替他说说好话,他或许也不至于被安上上海滩第一大流氓的雅号。
......
“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人打了也不告诉妈,还让妈看报纸才知道!”
张家,张子兴的母亲捧着宝贝儿子的脸,心疼地左右打量着,似乎在看还对不对称。
“哎呀,妈,我没事。”张子兴一脸无奈地推开老妈的手。
他也老大不小了,被老妈这样捧着脸看,实在感觉不自在。
又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自个眼眶微红的老妈,张子兴心中直叹气,他就知道今天被叫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还没事,你这脸都还是肿的,这叫没事吗!
那个姓陈的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下手这么狠!”张母嘴里骂着陈乐道,骂着骂着就又心疼起儿子来。
在两人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报纸,看着上面的报道,眉头紧蹙。
听着女人的唠叨,中年男人放下报纸看着两人。
“行了,只是被扇了两巴掌,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了就打了。”张元祐紧皱着眉头。
不过他这话却是让张母一下发了飚,她猛一下站起身。
“张元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兴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他被打了,你这个当爹的不说帮他打回来,还在这说风凉话!
你还是不是男人!”
张母单手叉腰,怒目圆睁,刚才面对儿子的温柔,一下就不知被抛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行了,又不是我打的,你冲我吼什么!”张元祐放下报纸,手指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呵,不是你打的,确实不是你打的。
现在上海滩随便一个毛头小子都敢打你儿子的脸了,你要还还是个男人,你倒是去打回来啊!
这姓陈的小子那是在打你儿子的脸吗,那是在打你的脸,打咱们张家的脸。”
张母指着张元祐。嘴里唾沫星子横飞四溅,她看着张元祐就一肚子闷气。
当初嫁给张元祐,是看张元祐有本事,结果谁知道嫁的是一个软蛋。
别的都不说,但现在儿子被人打了,他竟然都还一声不吭,这还是个男人,是个当爹的人吗!
张母是越说越气,说着说着,她就翻起了旧账。
“你天天就知道顾着你那生意,结果呢,你生意顾出些什么来了吗?
我看你是越干越回去了,再这样下去,老张家的家底,都得被你送出去。
当初那姓常的打仗,他找咱家借的五十万大洋,他还了吗?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一个大子。
五十万就不说了,就当喂狗了,咱家也不差那五十万。
但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
明知道那姓常的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你还可着劲给他送钱!
上次他好歹还是亲自登门借钱,现在他就派了手底下的人来,你就给他五百万大洋。
张元祐,你是脑子秀逗了,还是脑子有坑。
你张家有几个五百万可以送出去啊!?那姓常的光头他会还吗!
江浙地区这么多有钱人,那姓常的怎么就不找别人借钱,他偏偏找你呢!”
张元祐被老婆指着鼻子骂,但却是只能受着,他找不到开脱的借口,而且也不敢开脱。
自己说一句,老婆能骂他十句。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张元祐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这么一句,借此来维护他在这个家里所剩无几的男性尊严。
“呵,我妇人之见,那你倒是来点男人之见啊!当初你不是一个劲看好那姓吴的吗,你现在倒是去找那姓吴帮你把钱要回来啊!!”
张母“嗤”了一声,她可不会惯着张元祐。张元祐干出的蠢事,凭什么来气她,她心里不爽,就是要骂出来,不然气坏了自己身体怎么办。
当初这家伙向她求婚时,不是说什么就喜欢她不掩饰的脾气吗!现在就让他享受个够。
张元祐苦着脸,他心里很气,但偏偏这些事他都不好反驳。
要不是当初押错了宝,又哪会有今天这事,这倒霉催的。
谁让当初吴大帅天天叫嚣着要武力统一全国,就连当初那位东北王都被他赶出了关外,他押错了宝,这也情有可原吗!
张元祐不敢冲老婆吼,只得换个方式服软。
“你小声点,说话小心些,什么叫那五十万喂了狗,这要是让外人听去,那还了得!”
“呵,怎么,那姓常的敢做,我难道还不敢说啊!
不还钱就算了,他居然还变本加厉,当我们张家是他开的银行吗,五百万,他也不担心噎死他!”
张母这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她可不想憋在心里。
说完这些张母哼一声扭过了头,不过倒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这姓常的不好招惹,还是得防隔墙有耳的。
她虽然泼辣,但不傻。
见老婆冷静下来,张元祐大松一口气,这才解释道:
“现在我们张家不比其他家族,那些家族都是一早就支持常主席的,我们是后来者。
张家家大业大,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我们这里捞点东西,与其把那些东西给别人,还不如给常主席换个安稳。
而且你放心吧,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我们给了他五百万,以后就是再有什么事,他也不好意思只找我们了。”
当初北伐,常主席亲自上门找张元祐筹措军费,张元祐虽然是支持吴大帅的,但他也不是傻子,人家都亲自找上来了,他哪敢拒绝不给。
现在才庆幸还好给了,要是不给,只怕如今他们张家处境只会更惨,甚至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现在南京那边又要跟人干仗,常主席又让人来张家打秋风。当初站错了队,自然就得付出点代价。张元祐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捏着鼻子认了。
那五百万大洋,就是张元祐付出的代价,换来的则是以前的烂账一笔勾销,不能再拿这事来敲他竹杠。
就是再大的土财主,五百万大洋五百万大洋的敲,也是不禁敲的。
张母看着张元祐,傲娇地转过头,没继续在这事上为难他。她虽然脾气大,但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那儿子这事怎么办,这可是你亲儿子,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被人打了吧!”一说起儿子,张母脸上顿时又露出了心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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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祐见状,嘴角不由抽了几下,狠狠瞪了张子兴两眼。
张子兴本来正在旁边看戏看得起劲,没想到这好不容易转移的话题,又转回到自己身上了。
“你个混账,让你少在外面惹事,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刚在老婆面前憋屈万分的张元祐,面对张子兴,一下便拿出了当老子的威严。
“爸,这不关我事啊,我又没去招惹他——”
“你还敢顶嘴!”张元祐瞪着他。
张子兴眨巴了下眼睛,他哪里顶嘴了???
张母见张元祐这么吼自己儿子,当即就有点忍不住了,不过好在她还知道张元祐是张子兴老子,又忍着没有发飚。
做女人,还是得淑女一点的。
“你知道陈乐道是什么人吗,你就去随意招惹,他只扇了你两巴掌,我看这还是轻的!”
张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张元祐现在忙张家的事都忙不过来呢,这小子倒好,到处去惹祸。
张子兴委屈,我这到底还是不是你儿子啊!
“我警告你啊,这事就这么算了,你别找再去找陈乐道。”
“不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张子兴没说话,张母先不干了,她儿子自己都舍不得打,怎么能让别人就这么白白打了呢!
面对老婆,张元祐顿时收敛了几分。
“你还不知道,昨晚顾家给我来了电话,顾竹丰说陈乐道和他们顾家有几分交情。”
“跟他们顾家有交情关我们什么事,他们有交情,难道就要委屈我们儿子!”
“不是,我还没说话呢。”张元祐道。
张元祐这段时间都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去过多关注陈乐道这个上海滩新秀,但昨晚和顾竹丰的电话,让他对陈乐道多了几分了解,同时也让他熄了去找陈乐道的心思。
张元祐将他从顾竹丰那里了解到的事情都对自己夫人说了,自己夫人还是讲理的,只要跟她说清利害关系,她也不会乱来。
“所以外面传的冯敬尧要招他当女婿的事,不是假的?”张母听完张元祐的讲解,半信半疑道。
“只怕不是。”张元祐摇头,空穴又怎会来风,而且还能吹这么久。
张母皱起了眉头,如果这样,那这事还不好贸然乱来了。
“关键是陈乐道连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你觉得他会怕我们张家吗?
陈乐道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枪打死日本人,那你觉得他敢不敢一枪打死我们张家人呢!
昨天他只是扇了子兴两巴掌,我看这只怕都还是他看在我们张家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张元祐语重心长地说道。
昨天顾竹丰担心张元祐知道他家里独苗被人打了要去找回场子,所以在电话里将陈乐道说得凶残了些。
一个连日本人都敢杀,连斧头帮都不放在眼里,连冯敬尧那个老流氓都想招为女婿的人,这种人会是简单角色吗!
顾竹丰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还真就将张元祐唬住了。
张家现在的麻烦事就已经够多了,张元祐也不想因为小辈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给张家惹来什么敌人。
张母一个妇道人家,本来就对陈乐道不怎么了解,之前只知道那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毛头小子。
此刻听完张元祐这些话,却是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小觑陈乐道了。
日本人什么身份,他还是知道的,他们张家都不会随意得罪日本人,但这个陈乐道,竟敢直接枪杀日本人。
想到这张母一阵心寒,万一那疯子给她儿子一枪......她不敢想......
张母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儿子,你爸说的对,我看这事还是就这么算了。
那个陈小子连日本人都敢杀,就是个疯子,我看咱们还是别去跟他一般计较了。
咱们作为正常人,哪能跟疯子较真!”
张母倒也不愧是女中豪杰,她是拿得起放得下!
第248章 租界的青天大老爷
领事馆,阳光透过树叶从窗户照射进来,洒落在领事办公室的木地板上外树叶在风中摇曳,带动了地板上的斑驳叶影。
伯纳坐在办公桌后,向后靠着椅背,神情悠闲。工作了一辈子,总算是熬到功成身退的年龄,他已经开始向往退休后的美好生活了。
在他办公桌上,古巴雪茄搁在烟灰缸上静静燃烧着,淡淡的烟雾从燃烧的烟头向上空徐徐飘去,竟意外的有种禅意。
悠闲的老人,清淡的雪茄烟雾,窗外照进来的斑驳阳光,以及在风中轻轻摆动着的红色枫叶。
如果有一个技术高超的摄影师在,那或许能给未来留下一张不错的照片。
比如《外国小老头在租界的悠闲生活》。
不过可惜,此刻屋内并没有摄影师,只有伯纳德的秘书。
“先生,冯先生的邀请,您看是回绝还是答应?”站在伯纳德对面的秘书轻声问道。
就在刚才,冯公馆的电话打到了秘书那里,冯敬尧冯先生想请伯纳德领事共进晚宴,秘书这是来询问伯纳德意见的。
“冯来的电话?!”伯纳德闻言,嘴角不由微微翘起,露出满意的弧度。
他等冯敬尧的邀请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现在这份邀请终于来了。
伯纳德轻轻点头,“答应吧。”
为了将来的退休生活能过得更加幸福,伯纳德早就渴望着和冯敬尧见一见了。虽然他也可以去和其他人见面,但那些人都没有冯敬尧大方。
“好的先生。”秘书轻声应道。
秘书知道了伯纳德的想法,转身走出办公室去回冯家的电话。他刚推门出去,门外便走来一人。
见着来人,秘书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笑容,对来人招呼道:
“马丁先生,是来找领事先生的吗?”
迎面走来的人正是领事馆的参赞马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听到秘书的话,不由缓下脚步。
“是的,领事先生在吗?”马丁微笑着问,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当然,”秘书笑着答道,说着他回身敲了敲门,“领事先生,马丁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门内传来伯纳德半显老态的声音。
“马丁先生,请吧。”秘书笑着为马丁推开门。
“谢谢。”
“马丁,请坐,找我有什么事吗?”看着走进来的马丁,伯纳德将刚刚拿起的雪茄又放了回去。
马丁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伯纳德。
“先生,这是法布尔总监写给你的对警务处巡捕房华总探长的推荐信,他让我转交给你。”
“哦,”伯纳德眉尖一挑,“关于华总探长的推荐信?”
伯纳德的语气显得有几分怪怪的,他接过信封,同时问道:“法布尔人呢,他为什么不亲自将信交给我?”
“他说警务处的事务太多了,遇到我后便托我将信转交给你,他需要回去处理警务处的事情。
没有华总探长处理巡捕房的事,其他人在很多事情上又不知该怎么处理,只能由他亲自处理,他现在有些忙不过来。”
伯纳德闻言,拆信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眼中神色显得怪怪的。
因为缺了一个华总探长,法布尔这个警务总监就忙得脚不沾地?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伯纳德在心里撇了撇嘴,没有接马丁这个话茬,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推荐信看了起来。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安静之中。
马丁静静等待着伯纳德看信,既没有出声打扰,也不打算就此离开。
雪茄淡淡的香味在屋内悄然弥漫开来。
法布尔的推荐信很长,伯纳德看了半天都没看完,中途他甚至放下信纸揉了揉眼睛,然后才继续看。
法布尔在信中推荐的人,自然是陈乐道。
信中,法布尔写明了推荐陈乐道的原因,并且附加了陈乐道在巡捕房的一应表现,其中尤其强调了陈乐道在此次恢复租界水电中所起到的作用。
当然,在信的最后,法布尔尤其说明了陈乐道的国籍问题。
陈乐道的国籍,在华总探长这事上,既是一个优势,又是一个劣势,关键就看伯纳德这位领事怎们看待这事。
华总探长,那自然该由中国人担任。
法租界虽然带个法字,但居住最多的人是中国人,华总探长的存在,就是为了更好的管理租界内的中国人。
弄个外国人上去,那就有点鸡立鹤群了。
陈乐道作为两国混血,样子不中不西,或者说更多偏向中国人,只是带点异域风情。
样子什么的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陈乐道国籍虽然是法国,但如果忽略这一点,然后再忽略陈乐道外貌上的那点异域风情,那陈乐道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这人生在法国,但对中国以及中国人的了解,那跟其他中国人是一模一样的。甚至如果不知道陈乐道的国籍,那真就会把陈乐道给当成中国人!
现在问题就来了,让中国人当华总探长,是为了更好的管理租界内的中国人。但现在有个法国人,他能和其他中国人一样,处理好租界内中国人的事情。那要不要让这个人当华总探长呢?
法布尔认为这事并不为难,只要领事不是中国人派来的卧底,那都会选择让陈乐道当总探长。
这既能维护他们法国人对租界的管理权力,同时又不会引来租界内中国人的反对。
何乐而不为呢。
陈乐道如今在租界华人中威望很高。
如果说冯敬尧是租界华人最畏惧之人,那陈乐道就是租界华人最爱戴之人。
让陈乐道当巡捕房总探长,即使那些华人知道他是法国籍,他们也不会反对。
毕竟即使让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当总探长,也不会有陈乐道当总探长那样对他们好。
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总探长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在让夜未央的人在租界内传播他的好名声。
比如陈巡长乐善好施,比如陈巡长不畏强权,比如陈巡长为了女学生出头,不惜得罪日本人,甚至就在前不久,陈巡长为了给一位女士出头,直接枪杀了日本人。
当然,陈巡长为工人讨工资,帮助工人涨薪的事,也是必须大力宣扬的。
一方面许多人在说陈乐道的好,一方面陈乐道当上霞飞路捕房巡长后,霞飞区的改变是实打实的,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变化。
治安更好了,流氓们不敢乱收保护费了,巡捕也不敢明着暗着欺负人了,甚至连街面上都变得干净整洁了。
这些种种改变,无不说明,陈巡长就是法租界的青天大老爷。
如果连这些都还不能让人对陈乐道感到信服,那最后还有一件事,就让人们不得不相信陈乐道肯定是个好人了。
当租界内的那些地痞流氓,都在背后悄悄地骂陈乐道时,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陈巡长的好吗?
其他区的巡捕房巡长,可都是和那些流氓头子称兄道弟的。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种种事情背后的真相,有且只能有一个——陈巡长是好人,是咱们的青天大老爷!
这样的陈乐道陈巡长,租界哪个华人居民能不爱呢!
当然,那些地痞流氓敢骂陈乐道,背后少不了冯敬尧的发力。
冯敬尧被人骂了这么多年,早就被骂出了经验,他深知什么样的人去骂一个人时,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伯纳德看着法布尔在信中列出来的让陈乐道当总探长的种种利弊,眉头不由轻轻皱了起来。
这上面的字虽然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但伯纳德看来看去,都只看到了几个字——陈乐道=总探长!
法布尔看完了推荐信的内容,轻皱着眉头放下信纸,伸手去拿烟灰缸上的雪茄。
雪茄燃烧的那头已经多出一截燃过的烟灰柱,和没燃完的雪茄连在一起,分外明显。
伯纳德这一看,竟是不知不觉地看了有半个小时。
拿起雪茄,伯纳德手指轻敲,将烟灰柱敲落在烟灰缸内,放在嘴里细细抽了一口,徐徐吐出烟雾后才出声道:
“你知道法布尔推荐的总探长人选是谁吗?”
马丁轻轻点头,半个小时的端坐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不适。
“法布尔说他推荐的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陈乐道,他还说陈乐道是他在警务处的得力助手,认为他是总探长的最好人选。”
伯纳德点了点头,又抽了一口雪茄后,再次将其放在烟灰缸上,然后抽出右手边的抽屉,从中拿出另一个信封来。
“这个也是一封推荐信,是梅纳写的,同样是推荐总探长人选的,恰巧的是,他也是推荐的这个陈乐道。”伯纳德道。
“我听说这次租界能这么快恢复水电,多亏了陈乐道在其中的起到的作用。工人罢工,租界水电这些事都是公董局该负责的。
梅纳推荐陈乐道,想必是为了感谢陈乐道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麻烦吧。”马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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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纳德闻言笑了笑,他抬头看着马丁。
“法布尔和梅纳是因为什么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我并不关心,我很快就要卸任了,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帮租界的居民做一些事。
我希望能帮他们选出一个最好的总探长,这样也算是为我的工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以后回忆起现在的工作,心中不会有遗憾。”伯纳德语气感慨而又真诚。
马丁听完笑着点头,“先生为了租界的居民如此尽心,即使你以后不再是领事,他们依旧会记着你的。”
伯纳德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这些。
“马丁,你之前也向我推荐过陈乐道,希望能由他担任总探长。
我很好奇,这个陈乐道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都向我推荐他。”
伯纳德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他心中是真有些好奇这事,以往可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警务总监,公董局总董,领事馆参赞,这三人居然都推荐同一个人担任华总探长,这总不能是巧合吧!
“先生,他们是因为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至于我,主要是因为陈乐道这人能力确实不错。
我不止一次在大街上听人谈论陈乐道,那些人都很喜欢陈乐道。我想一个人能让租界居民这么喜欢他,那么这人肯定是不错的。
同时我也在霞飞区去看过,陈乐道上任后的霞飞区比之前的霞飞区改变了很多。我觉得他很有能力,如果他能成为总探长,那或许能让租界的治安变得更好。
另一方面我也有私心,我和萨尔礼好朋友,而陈乐道和萨尔礼也是好朋友。萨尔礼在回国时对我说过,让我在合适的情况下多照顾一下陈乐道。
我在对陈乐道简单考察过后,觉得陈乐道有能力成为总探长,所以就向你推荐了他。”马丁如实说道,并没有隐瞒什么。
伯纳德和萨尔礼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他不用担心伯纳德知道真相后有不好的影响。
伯纳德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丁能如实说出这些,而不是向法布尔和梅纳一样,只在信里说好听的,这让他感受到了尊重。
“能让你如此说,那看来这个陈乐道能力确实不错,他或许真的是总探长的不错人选。”伯纳德笑着说,不过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就此说出让陈乐道担任总探长的话。
“你看一看他们两人的推荐信吧。”伯纳德将桌上的两封信推给马丁。
马丁没有客气,直接拿起信看了起来。不过他看得就要快多了,没有像伯纳德那样去细细琢磨。
很快,马丁将推荐信放下。
“你觉得怎么样?”伯纳德问。
“看完信件,我觉得陈乐道更合适担任总探长职位了。
他是法国人,同时又能让中国人爱戴他,我想没有比他更适合总探长职位的人了。”马丁道。
伯纳德闻言轻轻点头,“或许吧。”
他依旧没给出决定。
“先生还什在犹豫什么吗?”马丁问。
按道理言,他们三人都如此推荐,而且伯纳德也将要卸任,对谁当总探长应该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还如此犹豫才对。
伯纳德对马丁的疑问只是笑了笑没有做正面回答,他笑着道:
“我说过,我就要卸任了,我希望能为租界的居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总探长,所以这事不能草率的做出决定。”
马丁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马丁,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
陈乐道当总探长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你先去忙你的事吧。”伯纳德笑着说。
“好的,先生,那我先下去了。”
“嗯。”
......
ps:这里法租界的华人,不是指华人华侨的这个华人哟。
第249章 听说是个年轻人
目送马丁走出办公室,随着“咔哒”的关门声传入耳中,伯纳德额头松散的皱纹很快挤在了一起。
“居然都推荐这个陈乐道来担任总探长,其中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伯纳德拿起烟灰缸上的雪茄,转动椅子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晃着的红色枫,心中暗自思索。
警务总监和公董局总董,这两个职位上的人历来只有相互争权夺利,什么时候会这样齐心协力了,甚至就连马丁都被他们拉在了一起。
多年领事在职经验告诉伯纳德,这事并不正常。
轻吸一口雪茄,烟雾在嘴里转了几转后徐徐吐出,窗外的阳光落在伯纳德身上,他的目光在阳光下显得很是深邃。
心中思索一阵,伯纳德突然洒然一笑,神色中多了几分洒脱与自嘲。
不管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原因,跟自己又有多大关系呢。都要退休了,还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退休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不管法布尔和梅纳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对自己都是没什么影响的。至于未来,那就是继任者该去考虑的了。
伯纳德想着这些,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身体向后躺在椅背上,竟是就此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在官场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也该享受享受了!
伯纳德笑着,再次将雪茄塞进嘴里,烟香味在他的口腔与鼻腔里弥漫开来,脸上不由露出迷醉的神色。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晚上去见冯敬尧,如果冯敬尧没有想要安排坐总探长位置的人,那就让这个陈乐道当总探长也无妨。
既然马丁、梅纳以及法布尔都觉得陈乐道好,那或许这人真能给租界带来些好的改变。
在这位置上干了这么些年,就当是卸任前送租界人民的礼物吧,而且这样也能和法布尔他们结个善缘。
伯纳德心中如是想着。
太阳渐渐西斜,洒落在地板的斑驳阳光不知何时从窗户悄悄溜了出去,伯纳德对此毫无察觉,他竟是闭着眼,在座椅上不小心睡着了。
他嘴角那淡淡的笑容,额上那舒展的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件事——老领事正在做一个美妙的梦。
“咚咚咚,”敲门声从门外传来,伯纳德眉头跳了跳,从美梦中醒来,他不愿地睁开双眼。
“进来,”伯纳德的声音中隐带着些许不悦。
在伯纳德跟前工作多年的秘书敏锐地察觉到伯纳德语气带着的情绪,他感到莫名其妙。
不知这位老领事先生又在为了什么而不高兴,秘书没有纠结这个,他已经习惯了。
他轻声对伯纳德说道:“先生,和冯先生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笔趣阁
“哦,是吗。”伯纳德淡淡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在哪个饭店?”
“先生,是华懋饭店。”秘书答道。
伯纳德再次点了点头。
......
“老爷,我们先进去吧。”
华懋饭店大门外,身着一身棕色长袍,头上戴着顶礼帽的祥叔对前边的冯敬尧说道。
冯敬尧穿着一袭长袍马褂,手里拄着根拐杖,头上戴着顶黑貂皮帽子,脸上还带着一个圆框墨镜。
祥叔站在他侧后,听到祥叔的话,冯敬尧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洋人都喜欢他们那点洋面子,我站在这里亲自等他,他会觉得我有诚意,一会谈起事来,就要方便多了。”
祥叔闻言笑了笑,“是,这事还是老爷想得妥当些。”
“咱们这是求人办事,不想得妥当些哪成啊。伯纳德就要卸任了,现在肯定想着离开前多捞点呢。
我多给他几分面子,一会儿聊起来,他也不好意思太过狮子大开口不是。”
冯敬尧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他虽然不差钱,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点,当然还是省点好了。
尤其是这次这事,就算不花钱,最后的结果可能也是陈乐道当总探长。
在此前提下,冯敬尧自然不愿意多花钱,便宜伯纳德那个老黄毛。
“呵呵,老爷说的是。”祥叔在旁边笑着应道。
两人话音刚落,街道一头,一辆汽车朝这边驶了过来,很快就到了两人跟前。
车子停下,冯敬尧身后的手下自觉上前帮其拉开车门,伯纳德笑着从车内下来。
“冯,不好意思,公事太多,我来晚了。”
“哈哈哈,不是领事先生来晚了,是我来得太早了!”冯敬尧打笑着说,尽显爽快。
两人在大门处寒暄了几句,便在早已经候在一旁的饭店经理的引路下,双双走进饭店大门。
饭店里面对两人的宴席自然是早就安排好了,饭店经理在前面引着两人进了包房,说了一番客套话,在征得冯敬尧同意后,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很快便被端上来,摆满了桌子。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饭,不知不觉,便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冯,你这次找我是想做什么,为了华总探长的事吗?”再次放下酒杯,伯纳德没有再继续的意思,而是直接搁下筷子问道。
他知道中国人的酒桌文化,也知道中国人说话做事都喜欢藏着掖着,不敞亮。不过他并不喜欢绕弯子,所以酒足饭饱后便直接问了出来。
冯敬尧和伯纳德早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对伯纳德会直接问出这事一点也不惊讶,直接笑着道:
“领事先生慧眼如炬,我老冯这点心思,果然还是瞒不了领事先生。”
冯敬尧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稍大了三分,听在人耳中少了几分沉稳老练,但多了几分爽利。
“既然领事先生都这么问了,那我老冯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找领事先生确实是为了总探长这事。”冯敬尧说道。
如今数遍上海滩,还能让冯敬尧用这种方式说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法租界的一把手,租界领事才能做到了。
但凡换成公共租界的领事,冯敬尧都不需要如此。
伯纳德没有打断冯敬尧,示意他继续说。
“领事先生,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安全问题。
现在巡捕房的总探长位置空缺,这是个大问题,难免对租界的治安造成影响。
我找领事先生,就是想给领事先生推荐一个不错的总探长人选,希望能尽快恢复巡捕的管理,这样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租界的治安环境。”冯敬尧冠冕堂皇地说道。
真要让他像在街头买菜那样,直接问伯纳德总探长这盘菜需要多少大洋,如此直白的话,冯敬尧还是说不出来的。
买官这种事,在中国自古都是不光彩的。
伯纳德轻轻点头,直接说道:“冯先生推荐的人是谁,也是巡捕房里的人吗?”
冯敬尧闻言点头。
“不错,就是巡捕房的人,或许领事先生最近也听说过这人。”
“哦,是谁?”
听到冯敬尧这话,伯纳德还真来了几分兴趣,巡捕房里一般的人,他这个领事可是不会知道的。
冯敬尧自信的笑了笑。
“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陈乐道。”
陈乐道!
听到这个名字,伯纳德心里先是一跳,然后是惊讶,最后生出一丝窃喜。
不过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来。
“霞飞路捕房的巡长?冯先生说的是最近很多人都谈论的那位陈乐道陈巡长吗?”伯纳德道。
“不错,就是他。”冯敬尧笑着点头。
“这位陈巡长自从上任巡长后,就一直励精图治,将霞飞路捕房的的辖区管理的很好,听说犯罪率都下降了不少,其辖区内的居民都很爱戴他。
而且最近他刚刚摆平了发电厂和自来水厂工人罢工的事,帮助租界恢复了水电。
我觉得从能力上来说,他是最适合当总探长的人。我相信他担任总探长,肯定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租界的治安管理。”
冯敬尧头头是道的说着,伯纳德在旁边边听边点头,不过他真听进去了几句,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吼!!!
居然是陈乐道,冯敬尧想安排当总探长的人,居然是陈乐道!!
伯纳德忍不住在心中大吼起来,饶是他已经六十多,见惯了各种稀奇事,也觉得今天这事实在是巧之又巧,妙之又妙。
他再一次觉得这事背后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不过这次他根本没考虑这个。
都要卸任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伯纳德先是露出一幅沉思之色,思考半晌后,他轻轻点头,似乎是在赞同冯敬尧刚才的话。
“冯先生,这个陈乐道我确实知道,如你所说,他的能力,我想确实是可以胜任总探长的。
不过......”
说到这里,伯纳德脸上露出几分难色。
“怎么,这事还有哪里不恰当吗?”
“陈乐道,太年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才二十多岁,进入警务处工作,也才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么快就让他当上总探长,只怕其他捕房的巡长都会不服的。”
“这样吗。”冯敬尧理解似的点头。
祥叔在旁边看着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知道真相的他,心里感觉有些好笑,同时,也有几分感叹。
都是演员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是六十多的人了,却还得为这种事拉扯,不容易。
两人又是一番言语后,冯敬尧突然说道:
“我也是租界的居民,治安环境要是能改善,我也能得益。我愿意捐赠两万大洋,用来支持巡捕房的工作。”
说来说去,伯纳德这里为难,那里不行的,不就是见钱没到位,不愿松口吗,他冯敬尧,像是缺钱的人吗!
“两万大洋!”伯纳德眼中一亮,但转瞬即逝。
“这怎么行呢,租界治安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怎么能——”
“领事先生不用说了,就两万大洋。
这就当是我对陈乐道的支持吧,我相信只要他能担任总探长,有这笔钱的支持,肯定是能大大改善租界的治安环境的。”
见伯纳德还在那里扭扭捏捏的,冯敬尧不想给他继续叫苦的机会。
两万大洋不少了,没有这两万大洋,总探长还是陈乐道的,他可不想多花冤枉钱。
花两万大洋,他要买的不是总探长这个位置,而是买的陈乐道的心。
这种事做做样子,只要能让那小子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可不能真让伯纳德这老毛黄把自己给当成冤大头来坑,
伯纳德见冯敬尧不让自己继续委婉,知道这两万大洋应该就是冯敬尧的底价。他心里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打算再继续“讲价”。
当初冯敬尧捧马总探长当总探长时,花得钱虽然不止这点,但那是从零到一的开始,自然是最难的。
而且现在不仅冯敬尧想让陈乐道当总探长,当局的其他人也想让陈乐道当总探长。这就搞得总探长这位置没有竞争力了。
不能拍卖,价格自然得下降不少。
而且谁知道冯敬尧到底知不知道法布尔三人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的事,如果这事让冯敬尧知道,说不定冯敬尧连这两万大洋都不想给了。
其他人的意见伯纳德可以不在意,但法布尔作为警务总监,他的意思,伯纳德是不能完全无视的。
一旦让冯敬尧知道法布尔这个对头已经推荐了陈乐道当总探长,那这事还得了!
到时候说不定这煮熟的鸭子就得飞了。
两万大洋虽然不符合伯纳德的心理价位,但伯纳德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什么叫过犹不及。
很快,又是几杯酒下肚,两人便是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至于如何达成共识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冯敬尧出两万大洋,伯纳德保证陈乐道成为总探长。
至于那两万大洋到底是捐赠给巡捕房还是怎么处理,两人在后面的谈话中都是巧妙地没有提及。
说完总探长的事,冯敬尧和伯纳德又喝了几杯,这几杯酒,两人都喝得高兴,可谓是皆大欢喜。
“领事先生,对你的接任者,你有什么消息吗?”冯敬尧喝着喝着突然又问。
“接任者?”伯纳德摇摇头。
“不清楚,国内还没具体的消息传过来,只知道好像这次要派一个年轻人过来。”
“年轻人?”冯敬尧闻言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领事这种位置,是一个年轻人能胜任的吗?陈乐道只是当一个小小的总探长,你刚才都还嫌年轻了呢!
冯敬尧正想再问点什么,伯纳德却是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不给冯敬尧继续问的机会。
一下子赚了两万大洋,伯纳德高兴之下却是一下子喝得有点猛,把自己给干趴下了。
第250章 你的规矩就是规矩
这天,天是阴的,空中厚厚的云层像一块没有缝隙的幕布,将太阳给遮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带有暖意的阳光。
这里如果硬要来一个比喻,那太阳就是性感火辣的小媳妇,云朵则是憨厚中带着点小心机的老公,不舍得让别人多瞧自己媳妇一眼,他关上门,拉上窗帘,自己躲在屋内悄悄的欣赏。
白云,也是自私的。
陈乐道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窗外的光照射进来,天上那自私的云这时候倒也做了一件好事,这些不知是几手的光线落在书本上,不会显得刺眼,让看书的人感觉很舒服。
陈小君趴在陈乐道的办公桌上,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沙沙划动,这里的“沙沙”并不是一个形容美好的词,而是钢笔的尖笔头在纸上划动的刺耳声音。
每一笔,都是真正的“铁画银钩”,带着浓浓的“杀气”。
被摁在这里练字,不能去俱乐部玩枪,让陈小君很郁闷,但她不敢向老板抱怨,只能在纸上一笔一笔的发泄。
每一笔,都蕴含着她浓厚的情绪。
至于章小君,她坐在陈乐道旁边的沙发上无所事事。
事实上,跟在陈乐道身边,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的,得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
这种摸鱼划水的工作让有些人羡慕得发狂,但这让人羡慕得发狂的工作却让章小君闲得抓狂。
革命尚未成功,怎能摸鱼划水!!这种容易让人产生负罪感的工作,让自诩地下工作者的章小君很不是滋味。
今天章小君出门时忘了带书,所以现在就只能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玩着左手拍右手,右手拍左手的幼稚游戏。
三人各干着各的,屋内很安静,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打破了。
“咚咚咚!!”
陈乐道抬头看了看,说了声“进”。
邓程文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火急火燎的干啥。”陈乐道看着邓程文道。
“巡长,街巡组从街上抓了两个日本人还有一个中国人回来。”邓程文道。
“日本人?”陈乐道立刻捕捉到这句话中的重点,他放下书,歪着的身体坐正了些。
“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无所事事的章小君和趴在桌上练字的陈小君都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陈小君眼中甚至闪过一点亮光,她感觉自己或许又可以少写点字了。
“额.....”邓程文看了看陈乐道,犹犹豫豫的一时没说出话来。
“额什么额,有什么说什么!”陈乐道皱了下眉头,这小胖子今天怎么娘们唧唧的。
邓程文见状,不敢再支支吾吾了,赶紧道:
“好像那个中国人是个小偷,他在街上偷日本人的钱,当时陈组长正好带着人在那里巡逻,那小偷偷东西的过程被陈组长正好看见了,他就将人都给带回来了。”
“什么,偷东西?”陈乐道刚才轻皱的眉头变成紧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都往他这里报。
陈乐道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日本又勒不紧自己的裤腰带,跑到他的辖区来搞事情了呢!
空欢喜一场。
“就这事?”陈乐道再次把书拿了起来。
“嗯。”邓程文点点头,看着陈乐道,等着他的指示。
巡长怎么好像对这事不感兴趣。邓程文心里嘀咕。
“巡长,那个两个日本人怎么处理?”见陈乐道不说话,邓程文主动问道。
笔趣阁
“什么怎么处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陈乐道随意说道。
既然不是对方不长眼地在他的地盘上闹事,那陈乐道也懒得收拾对方,没点拿得出手的理由,他也是不好动手的。
再说他毕竟是个讲理的文化人,不是愤青,哪能见一个揍一个。
“额,巡长,这个......是按照捕房的规矩办,还是按你之前的处理方式处理?”邓程文小心翼翼地问。
陈乐道闻言,再次把书放了下来,眯眼看着邓小胖子。
“我的方式?呵,什么时候还有我的方式了?”
“那个……之前在你手上犯事的日本人,不是残了,就是没了,所以你看这次……”邓程文试探着说。
“......”
陈乐道听到这里,总算是知道邓程文支支吾吾地到底想说什么了。
他气笑了。
这他妈哪个王八羔子在乱传谣言,什么在他手上犯事的日本人不是残了就没了,这他妈不是赤裸裸的诽谤吗!
“你都说了,那是犯事的日本人,这两个日本人犯事了吗!?”陈乐道沉声问。
“额,没有。”
“没有那你处理人家干什么,咱们这是捕房,不是不讲道理的帮派!作为我的秘书,你连这点事都搞不清楚吗!”陈乐道声音放大了些。
一直强调的规矩,都强调到狗脑子里去了吗!
陈乐道气。
虽然他的规矩就是规矩,但也不能这么傻逼的直接说出来啊!
陈乐道盯着邓程文,邓程文跟个假乌龟似的,将脑袋使劲地缩进脖子里头。
“人在哪儿,带我过去。”陈乐道将书丢在沙发上,还是决定亲自下去看看。
陈翰林可别也像邓程文这个憨锤一样,那样搞可要不得。
见陈乐道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邓程文心中来不及松口气,赶紧带着陈乐道朝楼下走去。
拍马屁结果拍在马蹄上了,呸,以后绝对不能跟方脑壳学了。邓程文在心里暗自记住这次教训。
见陈乐道出去,无所事事的章小君都和陈小君都是立即跟上。一个闲得发慌,一个写得发慌,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坐着。
很快,几人就到了街巡组的办公区域,办公区内人不多,人都在外面巡逻呢。
值得一提的是,方山和武十一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两人见到陈乐道过来,都是赶紧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站直了身体。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陈乐道瞅了眼两人。
“嘿嘿,巡长。”方山嘿嘿一笑,“这不是听说翰林抓了两个日本人回来,我们来看看他怎么处理,学学经验嘛。
怎么处理日本人,咱们都没经验,这万一以后遇上了怎么整。”
陈乐道听了没说什么,也没把两人赶走。
方山这话说得对,他们确实得学学怎么处理这些事了。
自己就要当总探长了,以后少不了得让他们也去独当一面。
组长的办公室和小组办公区是连在一起的,不过中间有一个隔断,方山两人都在隔断的这一边。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在这里偷听。
陈乐道带着几人走进了陈翰林的办公室。
陈翰林正坐在办公桌后询问着日本人整件事情的过程,手上做着笔录。
至于那个小偷,他被陈翰林用手铐靠在了铁杆子上。那铁杆子是街巡组平时专门用来铐那些犯事的人的。
听到动静,陈翰林抬头看了眼,一见是陈乐道,赶紧放下笔站了起来。
“巡长。”
陈乐道挥手让他坐下,看了看那两个正回头看着他的日本人,然后又转头看了眼那个被烤着的小偷。
这小偷此刻正好奇地看着陈乐道,眼中倒是没有一丝丝害怕的情绪。
陈乐道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第一次进霞飞路捕房,没有经验。他可能是把霞飞路捕房跟其他捕房当成了一路货色。
不然这小子绝对不会这么平静,一点害怕担忧的情绪都没有。
陈乐道在霞飞区的居民口中虽然是青天大老爷,但在霞飞区的那些没有组织的小混混眼里,说是个活阎王也不为过。
但凡犯了事进了霞飞路捕房的,不管事情严重与否,都不可能完好的出去,要么皮肉脱一层皮,要么就是精神脱一层皮。
这两者都不好受。
陈乐道没过多关注这个小偷,他再次转头看向那两个日本人。
这两个日本人明显是一主一从,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陈乐道看过来时,站着的那人正在给坐着的那人翻译陈乐道的身份。
“你就是陈乐道巡长吧?你好,我是野野修,是老板的翻译,这是我的老板,加贺恭一郎。”站着的那人对陈乐道说道。
陈乐道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这时坐着的加贺恭一郎站了起来,嘴里说着日本话,朝陈乐道伸出右手。
“我们老板说,他很高兴认识你,他来上海滩这段时间,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
加贺恭一郎话毕,野野修立刻翻译。
陈乐道如今的日本话已经学到了一定的水平,虽然不敢说和日本人一模一样,但听懂日本话不成问题。
野野修的翻译和加贺恭一郎的意思没多大出入,陈乐道了点头,伸手和加贺恭一郎握了握手。
他没有说话,来上海滩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种像个人的日本人,陈乐道感觉有点点不适应。
他冲两人点了点头,走到陈翰林旁边。
“这两人怎么回事?”陈乐道又问了一遍。
三人成虎的典故告诉陈乐道,有些事不能道听途说。
陈翰林给陈乐道说了一遍事情经过,总体和邓程文转诉的没什么出入,只是多了些细节。
陈乐道和陈翰林说话的时候,野野修也没闲着,在那里给加贺恭一郎翻译着两人的对话。
陈乐道耳朵里听着,没有搭理两人。
至于哪个小偷,则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眼珠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上倒是还有几分符合小偷这个专业的形象。
“喂,你拿了他们什么东西?”陈小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小偷旁边,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偷聊了起来。
受陈乐道影响,陈小君也不喜欢日本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陈小君对这小偷倒是没什么恶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陈小君以前没跟着陈乐道的时候,也当过小偷的缘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那小偷倒也乐得和陈小君这个姑娘说话,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我告诉你,你惨了,在哪偷不好,偏偏在霞飞区偷,还让巡捕给抓住了。”
陈小君和这个江湖气有点浓重的小偷站在一起,顿时淑女的气质少了一般,当初那个街头大姐大的气质又冒了出来。
章小君、方山、武十一三人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注意力主要放在陈小君和小偷那里,这两人的谈话明显更有趣一些。
“噢,为什么?不是说这个巡长很讨厌日本人吗?我拿日本人的东西,他应该高兴才对吧。”小偷笑着说。
看他那表情,丁点不像个犯事被抓的小偷,倒像是拿陈小君当成了小妹妹在逗她玩一般。
“谁告诉你的,这也得分情况的好吧!老板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这两个人日本人什么事都没做,老板怎么可能无端找他们麻烦。倒是你,当街偷东西被抓住,等着被关小黑屋吧。”
陈小君虽然和这小偷聊得很愉快,但她说这话时还是带着点幸灾乐祸。
看别人倒霉,总比自己在办公室里苦逼的练字要好。
“关小黑屋?”小偷愣了愣,没当回事,不就是蹲牢房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吧,这两个日本人难道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小偷道。
“放心吧,有老板在,一切都得按老板的规矩来,日本人的有什么意见,在老板那里都没用。”陈小君安慰着这个曾经的同行。
“哦,是吗......”
陈乐道那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细节,看了看两个日本人,陈乐道突然挥手把方山叫了过来。
“你们俩都说说,要是你们是巡长,今天这事该怎么处理。”陈乐道问。
两人闻言愣了下,不由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陈乐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先说,”陈乐道指了下陈翰林。
至于旁边那俩日本人,陈乐道没搭理他们,将两人当成了空气。
野野修给加贺恭一郎翻译了陈乐道的话后,两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陈翰林没有客气,见陈乐道点到自己,他便大大方方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事很简单,没什么复杂的地方,直接按捕房的规矩办就行。这两个日本人可以走了,至于这小偷,关几天惩罚一下,也可以放了。”
陈翰林说的这些,是完完全全按照捕房的规章制度说的,他一口气就全说了出来。
“那要是这两个日本人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呢,你怎么处理。”陈乐道又问。
“他们不愿意?”陈翰林愣了一下,随即又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呗,这是租界,又不是他们日本岛。”
陈翰林跟着陈乐道一起共事这么久,陈乐道对日本人的强硬态度,他可是学了个十之八九。
陈翰林一个当代大学生,当年还是个小娃时,他可就跟着那些大人上街游行抗议过二十一条那些事。
对日本人的反感,是从小就刻在他内心的,如今跟着陈乐道混了一阵,也是彻底给激发了出来。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有点评什么,但心中感到很满意。
他不需要陈翰林真有什么解决办法,只要态度好,就行。毕竟没有他那种背景,硬扛日本人,就没什么好办法。
顶多就是像铁林那样死扛。
“你呢,说说你的想法。”陈乐道目光又看向方山。
ps:第250章,真是值得纪念的一章哟
第251章 我真不想当巡长
陈乐道和陈翰林的对话,野野修一字不差的翻译给了加贺恭一郎。
此刻两人面面相觑,加贺恭一郎看着陈乐道,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什么教材。
不过即使如此,加贺心中仍有一丝庆幸。
到上海这段时间,他从其他国人那里不止一次听到陈乐道这个名字。那些人嘴里的陈乐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辣手无情的疯子,不讲道理的疯子,仇视大日本帝国的疯子,将日本人视为仇人的疯子......
这些都是虹口区的国人对陈乐道的形容。
至于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听后更让人毛骨悚然,只要听了,多半都会将陈乐道看作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加贺恭一郎将那些议论听在耳中,心中对陈乐道生出些好奇,因为没有和陈乐道打过交道,所以他对那些事情也都是将信将疑。
但不得不说,之前在被陈翰林带这里,知道这里就是陈乐道所在的巡捕房后,他心中还是不免有点惴惴不安。
万一陈乐道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仇视日本人怎么办!
“先生,我们要不要给使馆去个电话,万一......”野野修看了眼陈乐道,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他眼中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加贺恭一郎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
“这位巡长看起来并不像那些人说的那么残暴。我想那些言论或许有些危言耸听了,先看看再说。
听说这人和冯敬尧的关系不一般,许多人都说他将要成为冯敬尧的女婿,或许我们应该和他交好。”
加贺恭一郎刚刚说完,陈乐道就抬头看向了他。加贺对陈乐道友善地笑了笑,他以为陈乐道是听到了他话中的“冯敬尧”三个字。
陈乐道在加贺和野野修两人身上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两人都没有多想。
野野修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老板发话了,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他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还是带着点点畏惧。
就是这个人,就是在巡捕房,他一枪打死了村田馆主的弟弟。
在野野修眼中,陈乐道随时都有可能拔枪把他和老板也给打死在这里。
那些国人都说,这人是个大魔王。
野野修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甚至才从国内大学毕业没多久,跟着老板来到上海后,他不止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陈乐道的恶名。
害怕陈乐道,在野野修这里,才是正常的情绪。
“这两个家伙跟老丈人有什么关系?”陈乐道在心里嘀咕两句,两人刚才说的虽然是日语,但在陈乐道这里可形不成语言障碍。
方山见巡长收回目光又看向自己,他赶紧笑了笑。
陈翰林说完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该他了。
“巡长,我只是一个组长,这种事都是您该操心的,我哪会知道该怎么处理啊。”方山道。
“没关系,我现在就是让你站在我的位置上,说出你的想法。”
“巡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哪有站在巡长位置上做事的能力啊,我这......我顶多也就是一个副巡长的料。”
方山说最后一句话时,竟然还支支吾吾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哦,是吗。”陈乐道看着方山,似笑非笑。
“你觉得你没能力坐巡长的位置?要知道不想当巡长的巡捕,可不是一个好巡捕啊!”
“嘿嘿,巡长说笑了,我这是有自知之明。
我顶多也就能当个副巡长,给巡长打打下手。
那有能力跟巡长你一样坐巡长的位置。”方山道。
巡长的位置陈乐道坐得稳稳当当的,哪有方山惦记的份。
倒是副巡长......霞飞路捕房的副巡长位置现在还空着呢。
见方山左一个副巡长,右一个副巡长,陈乐道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方山这是坐稳了组长的位置后,惦记起副巡长的位置了。
陈翰林站在方山旁边,听完方山的话,他瞥了方山一眼。
你有自知之明,你不敢惦记巡长的位置。那我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我就在惦记巡长的位置了?
这小子刚才的话,其心可诛啊!!
真是狡诈!陈翰林心道。
副巡长的位置就一个,方山和陈翰林又都是陈乐道手下最有可能当上副巡长的人。
官这东西,当然谁都想当。
陈翰林在巡捕房干了这么久,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小白大学生了,他是个聪明人,学什么都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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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那话里可能隐含的意思,他一下就听了出来。
陈乐道大有深意地看了方山一眼,“你觉得自己只能干副巡长,干不好巡长的活?”
方山赶紧点头,巡长这大有深意的眼神,让他看到了升职加薪的可能。
以巡长在警务处的地位,谁当副巡长,还不都是巡长一句话的事吗!
看着方山那暗藏欣喜的眼神,陈乐道心里好笑。
他问这个是想考较一下在他之后,谁适合接任巡长的位置。
陈翰林和方山两人,谁来当巡长,对陈乐道区别都大不到哪里去。
两人都是他的人,不管谁接手霞飞路捕房,捕房依旧在他的掌控中。
陈乐道本还犹豫到底让谁来接手,结果方山倒好,竟然自作聪明的一个劲惦记副巡长。
这倒也好,让陈乐道省了功夫。
他可是两人都给了机会,一碗水端平了的,是方山这家伙是自己不要的。
“副巡长啊,”陈乐道沉吟一下,又看了看方山,看着方山眼中的期待,轻轻点了点头,“咱们也确实该有个副巡长了。”
听到陈乐道这话,方山顿时大喜过望。巡长这话,不就是答应让他当副巡长吗!
方山心里瞬间被喜悦填满,甚至还得意的瞧了陈翰林一眼。
他和陈翰林并没有什么矛盾,甚至两人关系还不错。
陈翰林刚接手街巡组组长之位的时候,方山这个捕房的老组长还帮了不少忙。
不过私底下两人关系不错,但在公事上,两人可没少进行攀比。
如今三组和街巡组都是捕房最具实力的小组,他们两人又都是陈乐道之下,捕房里威望最高的人物,平时在工作上自然是少不了一番争高比下的。
方山得意地瞧了陈翰林两眼,不怕你小子文化比咱高,在巡长这里,你依旧是个弟弟,要学的还多着呢!
陈翰林看到方山得意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撇了撇嘴,心里酸酸的。
陈乐道在陈翰林让出的位置上坐下,先对巡捕房的几人道:
“巡捕房有巡捕房的规矩,别的巡捕房我管不了,但在霞飞路捕房,一切都得按这里的规章制度办事。
其他都好说,但谁敢不按规矩办事,谁就给我滚蛋。
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其他哪个国家的人,只要在我的辖区,那就得遵守我辖区的规矩。
犯了事,同样是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不管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我这里都不好使!
你们谁要是敢像以前那样,给我乱来,就麻溜地辞职,别等我查到,不然到时候没你们好果子吃。”
陈乐道说话声音很大,丝毫没有要回避野野修和加贺恭一郎的意思。
他说话时瞪了站在不远处的邓程文一眼,显然这话主要是对这个有点憨锤的胖秘书说的。
就快要离开这里了,得给这些家伙多敲几下警钟,免得他们记不住。
说完陈乐道才看向加贺两人。
“这是你们刚才的笔录,看看有没有问题,可以就在这里签个字,你们就可以走了。”陈乐道拿起陈翰林刚才做的笔录递给两人。
野野修接过笔录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向加贺翻译了陈乐道的话。
加贺闻言一笑,拿过野野修手中的笔录,麻利儿地在上面签了字,同时对陈乐道说了几句话。
“我老板说他很感谢你和捕房的巡捕,是你们保护了他的财产,避免了损失。他愿意将那个小偷偷的那些钱赠送给你和那位陈组长,以示谢意。”野野修翻译。
陈乐道闻言嗤笑一声,将加贺拿出来放在桌上的钱包又给丢了回去。
“行了行了,没事赶紧走,少在这里瞎显摆,我手下的巡捕不缺你们这点钱,小心我告你们贿赂巡捕。
你们占了我们的TW,我却在这里保护你们的财产,这不是笑话吗,我他妈都感到脸红。”
虽然这两人没有其他日本人那样讨厌,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但陈乐道依旧没给两人好脸色。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两人现在虽然这模样,但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回事。
加贺接过丢回来的钱包,愕然地看着陈乐道。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但陈乐道的情绪他是看得明白的。
看来那些国人也不是胡说,这位陈巡长好像确实很不喜欢他们日本人。
野野修给加贺翻译了陈乐道的话,加贺脸色赶紧一正,认真说道。
“陈君,对我们国家的那些行为,我深感抱歉。但那些人的行为并不能代表所有日本人。
在我们国内,仍有许多人是呼吁和平的。他们反对战争,反对侵略。我们加贺家族,也是爱好和平的一员。”
加贺在说,野野修给他实时翻译着。
陈乐道看了加贺两眼,虽然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的脸色还是稍稍好看了些。
至少这家伙的态度是端正的。
陈乐道没在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样至少今天这事不会让我感到膈应。”
“陈君,你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我想我的很多国人都误解你了。
他们听了那些偏执之人的宣传,都认为你是一个残暴的敌视日本人的人。”野野修翻译。
“不,他们没有说错,我确实不喜欢你们日本人。”陈乐道让他打住。
再让这人说下去,陈乐道真担心自己会觉得这人是个好人。万一他是假装的呢。
“你们走吧,带上你的钱包,记住,没有下次,如果下次你们再拿钱给我手下的巡捕,我会认为你们是在贿赂他们。”陈乐道说。
见陈乐道似乎不想和自己谈论那些事,加贺恭一郎识趣地不再说这些,他理解陈乐道的想法。
换作自己是中国人,自己或许也不会喜欢日本人。
中国历史上强盛了那么多年,却从没入侵过日本,反倒是把他们当成小老弟,有过不少的照顾。甚至就连日本现有的文化,不少都学自中国唐朝。
中国对他们向来是大度的。
如今的中国只是稍稍沉睡了那么一下,日本就反咬了大哥一口。
这是背叛。
这种行为不论放在哪个国家的文化里,都是卑鄙且无耻的,是会遭人摈弃厌恶的。
即使不愿意当小老弟,也不应该恩将仇报。和平,才是真理。
加贺恭一郎心里想到这些,心情也不由有些沉重,他了解过中国和日本两国的历史,他实在不认可祖国如今的做法。
“陈君,我可以询问一下你将如何处理这个小偷吗?”野野修翻译。
陈乐道看了那小偷一眼,小偷也正好奇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这小子在好奇些什么。
“如何处理他,是我们捕房的事,与你们无关。”陈乐道说。
“不,陈君,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是要求严惩他。我是希望你们不要太过严惩。
他偷盗的行为虽然不对,但他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的损失,对他小惩大诫就好。”野野修翻译。
陈乐道看了加贺一眼,“我说了,如何处置他,这是我们巡捕房的事,和你们无关。
而且,说起偷盗,我想你们日本人是最没有发言权的。
我们中国人做错了事,他们就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虽然他偷的是你们日本人,但我也不会包庇他。
偷盗是可耻的,错了就得认,错了就得罚,我们从不畏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鲁,是我国春秋时期一位名士说过的话。
你们日本人不是喜欢中国文化吗,希望你们也能记住这句话。”
加贺恭一郎低头,向陈乐道微鞠一躬。
“陈君,你和我的国人说的不一样,你不残暴,相反,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野野修翻译。
“陈君,我们不打扰你办公了,如果有机会,希望下次能有和你长谈的机会。”
野野修翻译完加贺恭一郎的话,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
“陈巡长,这是老板的名片,请你收下。”
野野修双手奉上一张名片,他现在对陈乐道也没有之前那么怕了,话语中带着对陈乐道的敬意。
陈乐道看了两人一眼,接过名片。
ps:我就问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声说出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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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是不打折扣的八千六百字,四舍五入就是一万字,良心吧。
咱今天也站起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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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你想怎么选
看着两人消失在街巡组门外的身影,方山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巡长,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陈乐道看着他,上下打量几眼,“不然你还想做什么,请他们吃顿好的?”
陈乐道语气不善。
方山讪讪一笑,赶紧摇头。
“那不是,我哪有那闲钱啊。”
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昨晚落枕的事都一时忘了。
“我可以借你啊。”陈翰林这时候插了一句嘴,他微笑看着方山。
方山嘴角一抽,恨不得给他一脚。
“你落井下石啊!!!”
“彼此彼此。”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传递出彼此的意思。
“知道是你富二代,但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怎么能请日本人吃饭呢!你没听见刚才巡长的话吗,日本人还占着咱们的tw呢。
还借钱给我请他吃饭,你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方山大声道,试图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翰林送他一个白眼。
几人在那里说话,小偷被靠在铁杆子上看着几人说话,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咳嗽了两声。
“那个,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啊?”面对几人看过来的目光,小偷试探着说。
陈乐道在他身上打量了两眼,呵呵笑了两声。
“走?去哪。”
“就出去啊,回家啊。”小偷手指指了指外面。
“出去?”陈乐道看着他笑了笑。
“知道锦衣卫的昭狱吗?我这里虽然比不上昭狱,但像你这种犯了事进来的人,你听过谁能直接出去的吗?”陈乐道说。
这个小偷和其他小偷给陈乐道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小偷陈乐道见多了,那些人见到他都怕的跟老鼠似的,但这个小偷不一样。
就算是刚入行的没经验,不知道霞飞路捕房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有多么不友好,但也不应该是这种没事人一样的反应。
进了巡捕房,见到捕房老大还能这样若无其事,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小子胆子很大,信心很足。
“那你们要怎么处置我?刚才那个日本人不都说了嘛,我又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损失,他都不追究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咱们都是中国人,你就把我放了呗。”
“放你?”陈乐道看着他笑了笑。
“放你没问题,不过你得先说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那个日本人的东西。”
“哦,我叫刘三,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三哥,至于偷那个日本人,当然是因为他是日本人了。
拿日本人的东西那能叫偷吗,这地都是我们自己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拿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刘三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丝毫没有干坏事被巡捕抓到后该有的惭愧。
“呵呵,还能狡辩,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你现在的处境啊。”陈乐道瞧着刘三这模样,好整以暇道。
对这家伙,陈乐道倒是没什么恶感,敢偷日本人的东西,放在这年代,这种行为也算是个义偷。
毕竟这年代,十个日本人里,九个半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叫刘三,”陈乐道翘起二郎腿,左手搁在膝盖上摩挲着右手中指上那枚象征夜未央老板身份的金镶玉戒指,看着刘三的目光中带着点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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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点头。
“你认识周文吗?”
“周文?”刘三听到这话,脸上先露出回忆,然后又露出疑惑。
“周文是谁,我没听过。”
“不认识.....”陈乐道稍稍蹙了下眉头。
是还没和周文认识,还是这家伙根本就不是那个刘三......
陈乐道看了看刘三,心里捉摸不定。
他起身在屋内看了看,对陈翰林问道,“我记得你这里好像有个保险箱是吧?”
“保险箱?”陈翰林愣了下。
“对,前任留下来的。”
陈翰林拉开一个柜子,露出里面的保险箱来。
一个组长,按道理而言当然是用不着保险柜这种东西的,至于陈翰林的前任为什么会弄个保险柜在这里,就不重要了。
反正当初打开这个保险箱时,里面有两根金条,还有不少大洋以及一把手枪。
“能开保险柜吗?”陈乐道看着刘三。
刘三歪着头看了看,点点头。
“没问题,五分钟。”
听到这话,屋内几人都不由看了看刘三。五分钟开一个保险箱,你丫要不要去外面看看天上有没有牛在飞。
陈乐道点头,“看在你偷的是日本人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一分钟,一分钟打开这保险箱,什么都好说,打不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分钟!!”
“不错。”
方山几人看着陈乐道,都觉得巡长肯定是在拿这小子寻开心呢。五分钟他们都觉得少了,哪有人能在一分钟打开保险箱的。
“行,可以试一试。”出人意料,刘三竟然点了点头。
几人看傻子似地看着刘三,这小子还真不客气,想出去想疯了吧!
“给他把手铐打开。”陈乐道对陈翰林道。
“需要什么东西?”陈乐道问刘三。
“钥匙和密码。”
“......”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陈乐道平静地看着他。
“嘿嘿,这不活跃一下气氛吗。”见陈乐道面无表情,刘三讪笑。
“什么东西都不需要,我自己有。”刘三赶紧道,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针来。
“家伙什倒是挺全,你刚才那么平静,不会想着被关起来后自己打开门偷溜出去吧。”陈乐道看着他手里的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刘三闻言脸色一僵,看着刚掏出来的针,他有些想塞回去了。
“呵呵,没事,继续。”陈乐道没在这事上多说,不过他倒是对这个刘三有了点信心。
刘三狠狠搓了两把脸,带着心中的郁闷,在那个保险箱前面蹲下。
“准备好就喊开始,翰林,给他计时。”陈乐道说。
陈翰林抬手露出手腕上的手表,在刘三喊了声开始后,计时开始。
屋内变得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蹲在保险柜前面的刘三,想要看看这个小偷是不是真的那么牛。
刘三一只手捏着根细针,插在钥匙孔里鼓捣着,另一只手按在密码那个转扭上轻微的转动着,耳朵贴着保险箱,全神贯注的听着里面的响动。
看着刘三这模样,办公室内的人都下意识压低了呼吸。刘三现在在做的,对他们而言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陈乐道安静地等着,他也挺好奇,这个刘三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二十秒,
三十秒,
四十秒。
时间转眼就过去大半。
刘三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慌张,手上动作依旧很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闭上了眼睛。
几个围观的人比刘三还要紧张些,他们都是有表一族,全都不约而同的给刘三记着时。
几人目光在刘三和表之间来回转动,脚趾都替刘三抓紧了。
五十秒。
五十一,
五十二,
五十sa——
“哒”,一声轻响,保险柜被刘三拉开。
刘三长吁一口气,接着一咧嘴笑了出来,然后才抬手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围观的人看了看表,看了看保险柜,看了看刘三,再面面相觑。
“怎么样,没到一分钟吧。”刘三站起来,笑着说道,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手心里有点汗。
“五十二秒。”陈翰林放下一直举着的手,对陈乐道说道。
“五十二秒,不错。”陈乐道鼓了鼓掌,带起掌声一片。
“五十二秒,差了点,要不是被手铐铐了一阵,四十秒就够了。”刘三揉着手腕,笑着说道,隐带着点得意。
“怎么只用了四十秒,你不是说五分钟吗。”邓程文道。
“那是开着玩,靠这门手艺吃饭,这玩意一弄不好,就得蹲牢房,哪能真用那么长时间。”
说完,刘三看向陈乐道。
“怎么样,保险箱已经开了,我可以走了吧。”
陈乐道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对刘三笑了笑。
“刚才你说什么?你靠这门手艺吃饭。呵呵,说说,你平时都在哪里找饭吃。”
“嘿,这种事哪能随便说。”
“不说你就出不去。”
“......”
这玩意好歹是一个巡长,这么光明正大的耍赖好像不好吧。
刘三气,看着陈乐道嘴角那笑容他就更气。外面的人不都说这人向来是说道做到吗!
人在屋檐下,低头不丢人。
“行,那就说说我最近那次吧。”刘三老实道,知道陈乐道的凶名,刘三可不想在对方的地盘上胡来。。
“我向来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次拿这个日本人的钱只是玩一玩,平时哪会干这种没面的事。
上次我做事是几个月前了,那时有个赌场,被人给端了。
当时我正好在赌场里玩,见事情不对,我就趁混乱把赌场保险箱里的前都给取走了。
反正赌场里的钱也都是些不义之财,我拿起来也什么心理负担。”
“赌场,”陈乐道转动着戒指的手突然停下,“你说的是麦兰区的黑山赌场。”
“咦,你怎么知道这事?”
听陈乐道说出“黑山赌场”的名字,刘三不由一愣,有点惊讶。
陈乐道看着刘三惊讶的表情,心中有点无语。原来当初卷走他钱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人。
案子破了,丁力调查了这么久的人,现在自己撞到他手上来了。
陈乐道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取走了黑山赌场里面的钱,难道事后就没有打听一下黑山赌场发生的事,就不担心被人找上门来?”陈乐道说。
如果这个刘三知道黑山赌场那事,那现在应该就不可能在他面前这么从容的说这事。
“那有什么好打听的,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是我拿走的那些钱。”刘三这话说得很是自信。
“不知道?。”陈乐道笑了笑,笑得有点诡异。
刘三看得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周围其他人也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尤其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现在更是用一种“你惨了,惨定了”的眼神看着他。
“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陈乐道摇头。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像你这种一分钟都不要就能打开一个保险箱的人,而且还是个惯偷,是个江洋大盗。
我把你放出去,难道让你去继续偷吗。”陈乐道淡淡说道,手指再次转动起戒指来。
刘三心不由一沉,陈乐道这模样,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想起了陈乐道的一些传闻,听说这人嫉恶如仇,哪怕只是犯了一丁点事,进了他这里都得接受响相应的惩罚。
完了,大意了!
“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我一分钟打开保险箱,就一切好说。”
“那是我说的,可是你用了多长时间。”
“五十二——”刘三声音突然停下。
见刘三怔在那里,陈乐道笑了笑。
“我说的是一分钟,可你用的是五十二秒,这和我说的可不一样。”
陈乐道表情很平淡,甚至还带着点点笑意。
至于刘三,他之前的轻松已经没有,看着陈乐道眼神沉了下去。
刘三沉默半晌,他看着陈乐道,再次说道:“说吧,怎么样才能让我走,你跟我说这么多,总不会不会是闲得没事干吧。”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陈乐道点头道。
“我给你两条路。
一,以后跟着我做事。
二,把钱还给我。”
“还钱?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刘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陈乐道最后那句话上,这家伙难道是想是敲诈吗!
难道是惦记上我上次那些钱了,那他可就要失望了。
“你偷走的黑山商会的钱,那些钱都是我的。”陈乐道淡淡道。
果然是这样!
一听陈乐道这话,刘三心里的猜测就被落实了。
“那些钱怎么可能是你的!!”刘三有点不爽,这人这事想明抢吗!
那些说这家伙是好人的人,眼睛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当时找黑山商会麻烦的人就是我,我的人在把赌场拿下后,发现赌场保险柜被人打开,里面的东西全被人取走了。
所以那些钱自然是我的。
你要想离开,那就把那些钱以及这几个月的产生的利息都给我。
那个保险箱,装二三十万美金是轻轻松松的,就按三十万美金算吧,再加十万的利息。
一共五十万美金,换算成大洋就是一百万。”
“......”
刘三听着这一长串的话,一时有点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就按三十万美金算了,什么就十万利息了!!!
谁家的利息敢开这么高,抢劫是吧!
刘三惊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陈乐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不文明的话,会从一个穿着如此斯文的人嘴上说出来的。
“噗呲!”
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笑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捂着嘴的邓程文身上。
第253章 逐渐壮大的队伍
“你这两天待家里干啥呢,不会是被吓到了吧?”顾海棠看着好些天没见面的张子兴,带着点诧异笑着说道。
“滚蛋,在上海滩,我张子兴什么时候怕过。”张子兴斜瞥了眼顾海棠,自顾自地举起酒杯喝酒,一幅懒得解释的样子。
“呵,那你那天怎么那么怂,一点手都不敢还?”瞅着张子兴神气的样子,顾海棠毫不犹豫地揭起他的伤疤。
不装逼能死啊!
顾海棠这两天心情挺好,有了张子兴的事,以后就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陈乐道身上出糗过了。
吾道不孤。
张子兴脸色微红,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
“那是因为你那天拉着我,我不好出手!”他挺着脖子说道。
“哈哈哈,是吗,我有拉着你?我怎么不记得。”顾海棠憋笑看着张子兴。
这家伙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过这事可是可以用来拿捏一辈子的把柄,不怕你不认。
“哼~!”张子兴傲骄扭头。
笑完后,顾海棠不再继续挑逗张子兴,玩一玩可以,但要是真把这家伙激得要去找陈乐道报仇,那就要不得了。
“好吧,那就暂且算是那天我拉着你吧,不说这个。说说,你这两天待在家里都在干啥呢?”
这两天顾海棠一个人在外面浪,颇有点孤单,好几次想约张子兴出来,但都没约到。
张子兴露出一脸郁闷之色,直接将杯子里的酒给一口闷了。
“还能做什么,我爸给我禁足了。”张子兴郁闷说道。
“禁足?!”顾海棠露出惊讶之色,“为什么?不会是因为陈乐道那事吧?”
“不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张子兴将新倒好的酒又一口闷。
“有这么严重吗,伯母呢?”
对张家的情况,顾海棠有几分了解,张伯父和他老爹都是一个尿性,怕老婆怕得要死。
张子兴在他老妈那里可是一块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他老妈怎么可能会同意禁足他。
“别说了,这次他们两口子站一边了,一起禁足我。”
不提这事还好,提起这事张子兴心中郁闷更甚。
“他们害怕我咽不下那口气,去找陈乐道报复,就把我给关在了家里,把我盯得死死的。
今天我能出来,还是向他们再三保证之后,他们才放我出来的。”
对张子兴,张元祐夫妇这次真煞费苦心。
他们确实害怕自己儿子去找陈乐道麻烦,和陈乐道结怨都还在其次,主要是害怕陈乐道一个生气,把他们家的独苗苗给咔嚓了。
陈乐道当初枪杀村田诚的事虽然没能给他自己带去多少麻烦,但那事在上海滩权贵圈子里,可着实是掀起了不小波澜。
毕竟不是谁,都敢枪杀日本人。
想想周文,他因为陈怡打死一个日本浪人,后面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即使他爹周继先是国党元老,他也照样改名换姓,找了个替死鬼,这才把那事给平息了下去。
由此可想而知,陈乐道当初在中央捕房,一枪打死村田诚,事后他那一枪究竟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陈乐道打死了日本人,如今依旧活蹦乱跳的,这让人不得不重视。
敢开枪打死日本人,那把枪口对准他们的脑袋,对陈乐道而言只怕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张元祐禁足张子兴,也是担心这事,自己儿子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万一这混蛋小子......
“不会吧,这事有这么严重吗?伯父就那么重视陈乐道?”顾海棠心中带着些许不解。
不是他瞧不起陈乐道,实在是因为陈乐道再厉害,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巡长,至于冯敬尧的女婿,别说他还不是,就算真是,那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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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他们顾家,还是张家,难道就真会怕了冯敬尧不成!
这个疑问在顾海棠心中存在不是一两天,他一直没能想通。
自己老爸重视陈乐道,还可以说是想让陈乐道当自己姐夫,但张家又为什么如此呢?
对这一点,顾海棠真有些搞不清楚。
不过顾海棠搞不清楚才是对的,他要是搞清楚了,顾竹丰也就不会老说他是个傻儿子了。
没到顾竹丰他们那种高度,又怎么可能看到陈乐道和冯氏商会结合后会产生的化学效应。
顾海棠将心中的疑惑对张子兴说了出来。
“你和陈乐道认识的时间比我长,你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又哪会知道。”张子兴甩脑壳。
他的脑子可不比顾海棠的脑子好用到哪里去。
“那要不我带你去夜未央看看,去不去?
伯父既然那么重视陈乐道,那你干脆去给他道个歉算了,你要是能和陈乐道把关系搞好,伯父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顾海棠撺掇张子兴。
张子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海棠。
“给他道歉?想什么呢,凭啥!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凭什么给他道歉,我追求温老师,那是我的自由,我又没有强迫温老师。
错的是陈乐道,又不是我,我凭什去给他道歉。
顾海棠,我看你是喝多了吧!”
“哎,不是,你是不是傻!”顾海棠道。
“你还以为陈乐道打你那两巴掌是因为温老师呢,他哪有那么闲啊!
再说了,我不也在追求他的那个秘书吗,他怎么没打我!”
张子兴看了两眼顾海棠,仰着脑袋想了半天。
“可能他想当你姐夫吧。”
“呸!屁的姐夫!
我告诉你,他打你那两巴掌,是因为你当时对他的态度。
你忘了你当时有多嚣张了是不,陈乐道现在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他只打了你两巴掌都是轻的!”
“是吗?”张子兴怀疑地看了看顾海棠。
以顾海棠那个和自己一样欠收拾的脑子,他想到的东西,能是对的吗?
顾海棠一眼看穿张子兴的怀疑。
被一个智商比自己还低的人怀疑,顾海棠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说出了实情。
“这事是我姐告诉我的。”
“哦,菁菁姐说的啊,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道理你妹!
顾海棠咬牙切齿。
要说顾海棠为什么会和他姐讨论张子兴的事,那就不得不说起陈乐道的秘书章小君了。
这事不提,各位自己脑补。
“我告诉你,陈乐道心眼小的很,最是记仇。就你骂他那两句,他说不定能恨你一辈子。
所以,你想想,你去和他道歉,消除他心里对你的不满,说不定还能借此和他拉拉关系。
伯父那么重视陈乐道,你要真能和陈乐道拉好关系,那伯父还能不对你另眼相看?
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行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看到那俩家伙没,我爸安排的,专门盯着我。
只要我想接近陈乐道,他们就会把我直接绑回去”张子兴摆手,他指了指不远处站在的两个壮汉说道。
当然,即使没这两人,张子兴也不想去,就算真像顾海棠说的这般,但要他去给陈乐道道歉,他还是拉不下脸来。
陈乐道打了自己两巴掌,自己还舔着脸去给他道歉,贱不贱啊!
“没事,他们交给我,我来搞定!”
顾海棠看了看两人,毫不犹豫,直接拍着胸膛保证。
只要能陪他去见小君,什么事都不是阻碍。
......
“大哥,这儿呢!”
周文看见从三楼下来的陈乐道,干紧起身招手,脸上咧出个灿烂的笑容。
陈乐道见状,笑着走了过去。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不陪着你的陈怡啦?来我这里怎么不带着她一起来啊。”陈乐道对周文笑着道。
“嘿嘿,陈怡她不喜欢歌舞厅这种环境,而且她自己在打工呢,非要自己给自己挣学费。”
周文嘿嘿笑着,语气里满是幸福的味道。
虽然陈怡至今也没答应做他女朋友,但在当初那日本人的事后,两人的关系却也更亲近了些。
至少现在张楚那小子就挺羡慕他的。
可惜,要是当初铁大哥晚一点出现就好了。周文心里暗自可惜。
“来,大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和志辉的亲大哥。”周文热情地给陈乐道介绍着旁边的刘远。
刘远起身,笑着和陈乐道握了握手。
“陈老板,你好,我是刘远。早就听过不少你的故事,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了。”刘远笑着道。
刘远作为三兄弟中的大哥,不像周文那样有社牛,也不像志辉那样腼腆,沉稳,温和,这两个词最适合他。
“哈哈哈,远兄,我也早听阿文和志辉......”
陈乐道和刘远笑着说了几句,他和刘远并不是第一次见,当初在咖啡馆,陈乐道就撞见过刘远和章小君接头。
不过刘远好像并不记得那次偶然的相遇,陈乐道同样也是装作不认识刘远的样子。
“大哥,这位兄弟是?”周文看着站在陈乐道身后刘三,有些疑惑。
这人能跟在大哥身边,而且还没穿夜未央的制式西装,那当然不会是普通的服务员。
夜未央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几乎都认识,但他对这人却是没什么印象。
是新来的?还是大哥的什么朋友?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刘三,我刚认识不久的兄弟。”
“各位,在下刘三,刚进入夜未央不久,以后大家多多关照。”刘三话里一口江湖味,说话的同时对着三人抱了一拳,露出他右手中指上带着黄铜戒指。
周文正打算伸手和刘三握手,结果刘三冲他抱拳,刘三这种江湖人打交道的方式,让周文愣了一下。
周文还是个学生,不是未来的周卫国,见识还没那么广。
不过下一刻,他就更热情了,哪个年轻人不向往江湖呢!虽然现在的江湖还没有金老爷子。
“刘,刘......”周文有样学样的跟着抱拳,不过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好。
刘三见状一笑。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三哥,我应该比你要大些,兄弟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三哥吧。”刘三一言一行,尽彰显出他的豪爽。
虽然答应跟着陈乐道,但刘三可不打算就此收敛自己。
要不是那一百万大洋他确实拿不出来,打又打不赢陈乐道,那他也不会抛弃自由潇洒的生活不过,跑来这里当人小弟。
周文一听刘三这话,顿时笑了起来,他不觉得叫三哥是被占便宜,反倒是刘三这股爽利劲,颇对他的胃口。
“哈哈哈,那行,三哥好!”周文大声说道。
周文这个社牛说完了,刘远才笑着和刘三打了招呼。
都是刘家人,几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几人都没有客气。
至于刘志辉,则是跟着周文一起喊了三哥。毕竟他这次来还是找工作的,得把同事关系给处好点。
周文一坐下,就和刘三聊了起来,他对刘三这个江湖人经历过的那些江湖事很感兴趣。
陈乐道在一旁见状,心里终于是确定了,这个刘三应该就是那个刘三了。
都叫刘三,都是江洋大盗,还都和周文这么对脾气,接连二三的巧合凑起来,那就不是巧合了。
“大哥,你这儿还缺人吗?”刘志辉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坐下后就问起了陈乐道这事。
“哦,怎么,志辉你决定了,想来我这里体验体验生活?”陈乐道笑着道。
“不是体验生活,就是想来这儿跟着大哥一起做事。”刘志辉认真说道。
“上次和大哥聊过后,我就回去和父亲说了这事,父亲同意了,所以来看看大哥这儿还缺不缺人。”
“什么缺不缺人,志辉你要愿意来我这儿,我高兴还不来及呢!”陈乐道端起酒杯和刘志辉碰了一下。
这事过去了这么久,他本都以为这事吹了,毕竟周老爷子是见过大世面的,确实不太可能看得上他这么一个歌舞厅。
结果没想到,今天却是给他来了个惊喜。不过这事只怕和最近工人那事也有点关系。
恐怕就是因为自己在工人的事中出了力,才得以入了周老爷子的法眼,然后老爷子才同意让刘志辉来这儿的。
“这事不用说,只要你愿意来,那我这就肯定有你的位置,只要你不嫌我这庙小就行。”
“大哥说笑了,大哥你这可不是什么小庙。”刘志辉笑道。
“行,你不嫌弃就行,夜未央的人你几乎都认识,正云现在是总经理,艳云是副总经理,不过她没怎么管事。
你刚来,就先跟着正云学学怎么样?
他是正儿八经在欧洲喝过洋墨水的人,你跟着他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行,干什么都没问题,只要大哥你不嫌志辉没有经验就好,我什么都不懂,能跟着韦总经理学习,这是最好的了。”刘志辉高兴道。
陈乐道满意点头,看来刘志辉未来能成为一个团长不是没道理的,至少态度这一点,人家就拿捏得妥妥的。
ps:唉,本来想把这章留到明天的,但还是想挑战一下每天八千字,忍不住发了出来……
这可是又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哟!
第254章 又过敏了
“阿文,志辉都来我这儿了,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我这儿体验体验生活?”陈乐道看着周文,玩笑般说道。
拐到刘志辉,陈乐道这是得陇望蜀了。
人才嘛,不嫌多,虽然周文是个打仗的材料,但万一其他方面也不错呢!
陈乐道抱着有鸟没鸟打一杆子的心态。
“大哥,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周文赶紧摇头,“我现在心思在哪儿,大哥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不过就冲大哥你看得起我,兄弟我敬你一杯。”周文举起酒杯向陈乐道示意,一口闷了下去。
陈乐道见状笑了笑,周文这小子现在还真是个情种啊!
他那点心思,除了在陈怡身上,还能放在哪儿。
“行,那大哥祝你早日得偿所愿,给我带个弟妹过来。”陈乐道也将酒一饮而下。
见拐人拐不成,陈乐道又把心思打到了刘远身上。他现在只知道刘远是地下工作者,其他一概不知。
“远兄,你在哪儿高就呢?”陈乐道好奇问。
“什么高就啊,我在警察局当一个小警察,真要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不过我没你这么厉害,你是巡长,我就是个小队长。”刘远笑着道。
“警察?”陈乐道讶然,接着就笑了,“哈哈,这么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同行了。”
两人就巡捕和警察的事聊了起来,他俩不管是谁,都对对方很感兴趣,一时倒是聊得很起劲。
这样的场面直到章小君从三楼走了下来。
楼梯上,章小君老远就看见和陈乐道相谈甚欢的人,看清是刘远后,章小君眼中异色一闪,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怎么来了!”章小君眉头微蹙,刘远会出现在这里,这事可没人告诉过她。
她心里不由多想起来。
刘远的突然出现,让章小君心中不由升起些许疑惑和着急。
难道是组织上出了什么事,刘远是来通知自己的?
这不是没可能。
章小君心里顿时沉重起来。
他们这些人,对于要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得特别注意。刘远突然出现在这里,在章小君看来实属有些不正常。
轻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稍乱的心绪,章小君朝几人走去。
“你怎么下来了,小君的字练完了?”见章小君突然出现在面前,陈乐道问。
“嗯,练完了,上面没什么事,下来看看。”章小君随意解释了一句,目光不经意间从刘远身上扫过,和他对视了一下。
“行,练完了就行。”陈乐道点点头。
“哦,对了,给你重新介绍一下,志辉,以后他也是我们夜未央的一员了。”
章小君和刘志辉自然是认识的,陈乐道说的重新介绍,指的当然是志辉和夜未央的新关系。
“噢,是吗,欢迎啊!”章小君笑着道。
章小君在这和几人说了几句,没在这里坐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另一边。
没一会,刘远站了起来。
“洗手间在哪,我去一下洗手间。”
“大哥,我带你去吧,”刘志辉道。
“不用,我自己就行,难道还怕找不着路吗!”刘远笑着拍了拍刘志辉肩膀,让他坐了下去。
......
洗手间,刘远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面向他走来的章小君,转过身。
章小君探头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走到刘远旁边。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她低声道。
“放心,没什么事,我来这里是姐夫的意思。”刘远道。
“姐夫?他让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昨天没告诉我这事。”章小君道。
章小君嘴里的姐夫和刘远嘴里的姐夫当然不是一个意思,章小君叫的姐夫是真姐夫,刘远叫的姐夫,只是一个代号。
至于周明先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奇怪的代号,他或许是觉得章小君天天这么叫,让别人听在耳朵里,有灯下黑的作用吧。
毕竟哪个地下工作者,会让人天天叫自己的代号呢,这不也太明显了吗。
“这是姐夫今天才做的决定,”刘远道,他看了看外面,又转头道,“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我今天会来这里,主要还是因为我两个弟弟来这里,我才会顺道一起来的。
这事你回去后姐夫会和你细说的,这里人多眼杂,我就不细说了。”
“行了,我先出去了,你注意点,刚才见面时你的眼神有些不自然,这种事千万要避免,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刘远和章小君强调了几句,便不再久留,在洗手台洗了洗手,整理了下头发,迈步走了出去,真就跟是来上厕所的一般。
章小君站在后边,看着出去的刘远,想到刘远刚说的话,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难道刚才眼神真的不自然?
老板那么精的一个人,眼睛毒的很,不会被他发现了什么吧?”章小君在心里反省自问起来。
虽然她觉得自己很专业,但陈乐道,这家伙有时候有点邪乎。
章小君不由想起了当初在公共租界瑞祥酒楼那事,那天事后她回去听说了老苟他们的遭遇,知道他们可能被陈乐道发现了后,也是感到一阵后怕。
深吸一口气,使劲在心里说了几句“他没发现,他没发现”,章小君走出洗手间。
刚一出洗手间,章小君顿时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一束花给吓了一跳,小心脏都不由蹦蹦跳了几下。
“你干嘛!!你什么时候来的!”看着不知时候等在这里的顾海棠,章小君先是一惊,然后就有点恼羞成怒。
她现在心情正烦着呢。
“我刚来,怎么样,花漂亮吧!
服务员跟我说你在洗手间,为了让你第一时间见到这束花,我就来这里等你了。”
顾海棠手捧鲜花,脸上笑容灿烂。
章小君看了他手中的花一眼,语气淡淡道:“对不起,我对郁金香花粉过敏。”
说完,章小君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顾海棠手里的花。
这时,章小君才注意到站在顾海棠身后的张子兴,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她讨厌大家族公子哥,也讨厌狗皮膏药,正好,面前这两人,把这两样都给占全了。
“你把他带来做什么。”章小君道,上次那事,张子兴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可不太好。
“哦,我带他来给陈。陈大哥认错的。”顾海棠本打算直呼其名,但想了想,还是改了称呼。
看在他是小君老板的份上,就叫他一声大哥吧。
章小君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打量几眼,然后指了指陈乐道几人所在的方向,“老板在那边,自己过去吧,还有,以后不要给我送花了,我们不合适。”
说完,章小君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场面安静了一会,然后被顾海棠身后的低沉笑声给打破。
回头一看,张子兴正捂着嘴笑。
见顾海棠转过头来,张子兴笑得更放肆。
“不好意思,我对郁金香花粉过敏...哈哈哈......以后别给我送花了,我们不合适...哈哈哈......”张子兴一边学一边笑,学的惟妙惟肖,笑得毫不掩饰。
此后,吾道不孤,都是表白被拒之人。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是被拒绝了。而且小君那不是拒绝,只是因为你在这,她不好意思,都怪你,你跟着我干嘛!”
顾海棠恼羞成怒,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呵呵,你高兴就好。”张子兴笑声不停。
“哼,走,我带你去见陈乐道,我看你到时候还笑得出来不。”顾海棠不爽道,拉着张子兴就朝章小君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咦,停停停!!!”
还没靠近,张子兴就让顾海棠停下。
“咋了,你怕啦!”顾海棠还停留在刚才的被嘲笑中。
“不是,你看那三个人,那不是周家的那兄弟吗!”张子兴指着那边说道。
张子兴刚把手抬起,附近的几个服务员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这人指的方向,可是老板的方向。
不少人都盯着张子兴,
顾海棠见状赶紧把张子兴的手给拍了下去,给那几个服务员解释了下。
服务员都认识顾海棠,听了他的解释后没再做什么,不过目光依旧时不时从两人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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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认识顾海棠,可不认识章小君。
顾海棠郁闷。
“瞎指什么啊,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你看,那是不是周家的三兄弟。”张子兴说着就又想抬手,顾海棠见状直接给他按了下去。
朝那边仔细看了看,顾海棠点点头,“是,就是周家的人,那个是周家的周文,还有刘志辉。”
“周家的人怎么也在这里?他们怎么敢跟陈乐道一起,不怕被他们家老爷子收拾吗?”张子兴有些疑惑。
周家和张家同为江浙家族,两家偶尔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平时一些酒宴上,他们这些家族的年轻人大都是互相见过且认识的。
“我哪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小瞧陈乐道!
看他们那样子,好像跟陈乐道聊得很不错,可能是陈乐道的朋友吧。”顾海棠道。
“不能吧,周家那老爷子可比谁都眼正,陈乐道这种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人,周老爷子怎么可能会让周家人和他成为朋友。”张子兴道。
顾海棠以手扶额,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告诉你他是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人?
人家是正八经的捕房巡长,干过不少好事的!”顾海棠竟是忍不住替陈乐道分辨起来。
不过这倒是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他老爸平时没事就在他面前念叨陈乐道做了什么,长期听下来,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至于为什么替陈乐道分辨,谁让他顾海棠是爱憎分明,将黑白分的很清的人呢。
张子兴听到顾海棠那话撇了撇嘴,陈乐道会干好事?只怕竟干些棒打鸳鸯的好事吧!
“行了,你管人家为什么在这儿呢,咱们过去做咱们的。而且你过去一问,不就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儿了吗!”顾海棠说完,拉着张子兴就朝那边走去。
两人还没到跟前,正面他们的周文已经看见了两人。
“你们两个人怎么来了?”
看着走过来的两人,周文忍不住说道。
他跟顾张两人都尿不到一个壶里,虽然都是二代,但顾张两人都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周文平时做事虽然也是一幅公子哥做派,但他还是学了一点东西的,和两人不一样。
陈乐道闻言转头看去,首先入眼的是一大束花。
原来是顾海棠来了呀!
“怎么,又被拒绝啦?”陈乐道笑着说,说完他才注意到顾海棠身后的人。
“咦,你不是那谁吗,怎么,今天想来找回场子?”陈乐道看着张子兴道。
“那谁?!!”
张子兴看着陈乐道那一幅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他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这些天张子兴可是在心里把陈乐道的名字都快念出茧子了,结果现在一见面,陈乐道就一句“你不是那谁吗!”
太不尊重人,太没有礼貌了!
周文几人听到陈乐道这话,顿时知道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全都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地看着张子兴两人。
吃瓜吃瓜!!
“喏,这花给你吧。”顾海棠直接把花放到陈乐道面前的桌子上,他顾大公子送出去的花,哪有自己拿着的道理。
陈乐道笑了笑,没有拦着,给顾海棠一个台阶下。
要是他都再拒绝不要,那顾海棠可真就得社死了。
陈乐道再次将目光看向张子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挺好奇这家伙找上门来是想干啥。
“你叫什么来着?”陈乐道问。
“!!!”
张子兴感觉自己要喷火,这家伙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吧,这家伙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
顾海棠说这人小心眼,记仇,这话可真没半分夸大。
“陈,陈大哥,张子兴他是来给你道歉的。”顾海棠见事情有点不妙,赶紧说道。
张子兴可是他带来的,要真弄出点什么事来,到时候他就惨了。
至于陈大哥这个称呼,看在他给自己台阶下的份上,就叫他一声大哥吧。
“给我道歉?”陈乐道看了看两人,忍不笑了笑,“给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要说那天在学校那事,陈乐道还真没怎么在乎。学生之间的情情爱爱,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至于说张子兴说的那些不客气的话,陈乐道更是忘都忘了。
这就跟冯敬尧不会在乎陈翰林骂他一样,都不在一个层面,有什么好在乎的。
“张子兴是吧,来,坐吧。”陈乐道指了指那些空着的位置。
张子兴愣了下,他一时没搞清陈乐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乐道拿起两个空酒杯到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愣愣的张子兴。
“不是说来给我道歉的吗,来吧,干一杯,大家都是男人,其他的就不用说了。”陈乐道说完就和张子兴碰了一杯,然后直接一口饮尽。
张子兴还愣愣地端着酒杯,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会是瞧不起我吧。”见张子兴端着酒发愣,陈乐道笑着道。
张子兴赶紧回了神,看着陈乐道那个空空如也的酒杯,赶紧一仰头把酒全灌了下去。
“妈的,当初明明是陈乐道错了,明明他打了我两巴掌,我现在怎么还感觉他挺不错呢!”
刘三和周文还不知道陈乐道和张子兴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事,就见两人一人提了一杯,不由一脸迷惑。
不过刘三此刻看陈乐道倒是感觉顺眼了些,不像之前跟他算利息时那样讨人厌了。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是因为什么,但就刚才那些对话,还是能听出些东西来的。
至于刘远这种看了报纸,知道陈乐道和张子兴之间事情的,此刻又忍不住深看了陈乐道几眼。
“行了,那天那事就算是过去了,咱俩谁也不歉谁的。张子兴对吧,来,再干一杯,就算是交个朋友了。”
陈乐道又给一人倒了一杯酒,然后又喝了下去。
看得张子兴和顾海棠都是愣愣的,倒是刘三,突然感觉陈乐道这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意思。
至于陈乐道,他和张子兴本就没有什么仇怨,在允许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介意展现一下自己豪爽大气的一面。
毕竟张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交朋友,那当然比做敌人好。
再说没看张子兴、顾海棠、刘志辉、刘三、周文这些家伙现在都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吗!
至于周围那些服务员,他们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都有光。
这波,装到了!
第255章 背后金主
奉先诊所,一辆黄包车在诊所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孩。
章小君给了车钱,迈步走进诊所。
今天她提前下班了,她着急知道刘远为什么会去夜未央。
虽然刘远说没事,但章小君还是着急知道原因。
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给她安排了其他的任务,刘远去那里,是为了接替她的工作?
别说,在夜未央待久了,和陈小君关系越来越好,习惯了歌舞厅的服务员都叫她君姐,习惯了有个臭屁的老板,她还真不太想离开那里。
章小君进门,周明先正给一个人看着病,给病人开了药,让小刘给取药后,周明先才起身和章小君一起走到里间。
“姐夫,刘远今天怎么去夜未央了?他说这事是你同意的。”一进去,章小君便着急问道。
周明先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才在椅子上坐下。
“这事是我同意的。”周明先不紧不慢道。
周明先在上海地下组织中的地位不低,他之前在北边工作,因为上海的地下组织在这几年受损不小,所以把他调来这边工作。
刘远,第三行动小组,这些都是周明先手中掌握着的一部分力量。
他的工作重心并不在于获得那些机密情报,而在于发展新的组织成员,为组织补充新鲜血液。
三年前常校长背叛革命,红党在上海这个大都市的地下组织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原来的众多渠道都被弃用。
如今吸纳新成员,重新建立新的渠道,这些都是必须的事。周明先负责的,只是其中一条线。
除了周明先,还有很多人在其他地方干着和他一样的事情。
周明先看出章小君眼中的急色,轻轻一笑。
“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让刘远去接触陈乐道,只是提前做个准备。”
“提前做准备?”
周明先点头。
“对你,我打算长期放在陈乐道身边,现在你已经获得了陈乐道信任,并且成功融入了夜未央,不到必要时刻,你的身份都不能暴露。
我让刘远去接触陈乐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以组织的身份去和他接触,就不用你出面,让刘远出面就行,到时你们明暗之间,也好互相照顾。”周明先解释道。
他这么做,主要还是考虑到当初章小君和他说的陈乐道可能会售卖军火一事。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以后就多了军火来源,肯定是会以真实身份和陈乐道接触的。
章小君和他自己身份都不宜暴露,那时就需要其他人去和陈乐道接触。
正好刘远的两个弟弟和陈乐道关系都不错,刘远借此去和陈乐道交好关系,以后要是暴露身份,和陈乐道接触起来也更加方便,可以省却不少互相的猜疑。
听了姐夫的解释,章小君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刘远去接替她的工作就好。
“还有件事,今天......”章小君将刘志辉加入夜未央的说了出来。
“这事我知道,刘远白天已经告诉我了。”周明先道。
章小君恍然,对啊,刘远作为刘志辉的哥,这事他肯定早就知道。
“陈乐道身上这一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当初就觉得这小子不一般,但亲眼看着他第一天来上海,从人生地不熟到有现在的成就,还是让我惊讶啊。”周明先说着就忍不住感叹起来。
根据他得到的那些情报,只怕要不了多久,陈乐道就会成为上海滩一颗真正的明珠,上海滩各方势力因他而改变都不是不可能。
“我听刘远说,今天有个年轻人在夜未央送你花?”说完公事,周明先话题一转,说起私事了。
章小君对周明先而言,说是小姨子,倒不如说是半个女儿。
听姐夫说起这事,章小君脸忍不住红了下,颇有种被家长知道小秘密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
周明先脸色严肃起来。
章小君来这里,老婆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这要是让哪个男的给骗了,到时候他回去恐怕得被老婆扒皮。
“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他人怎么样?”周明先嘴里冒出一连串问题。
“......”章小君无语。
“就一纨绔子弟,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得注意点,你要是让哪个小子给骗了,到时候你姐非扒我皮不可。”周明先叮嘱,他当着姐夫,却操着父亲的心。
“行,我知道,放心吧,那家伙还没陈乐道好呢,我怎么可能被他骗。”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还没陈乐道好?!”
周明先看着章小君,一下子急了。
“你不会喜欢陈乐道那小子吧,那小子虽然不错,但他心花啊,而且他现在和冯家小姐不清不楚的,你可别往里面瞎掺和。”
周明先有点后悔了,夜未央谁最危险?当然是陈乐道那小子啊!
我当他是朋友,他难道还想跟我做连襟不成!
“哪跟哪儿啊,没那回事!!”这下轮到章小君急了。
自家老板身边到底有多少女孩,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狗都不会喜欢他的。
......
时间一晃,几天过去。
陈乐道和章小君又出现在了冯家。
今天来这,却是赴家宴。冯大小姐打电话嘱咐,要把章小君这个好姐妹也给带来。
陈乐道,章小君,冯程程,冯敬尧,还有祥叔,几人围坐在餐桌旁。
祥叔,同样冯家的家人。
冯程程在悄悄给陈乐道夹了几筷子菜后,就红着耳垂和章小君小声嘀咕去了。陈乐道和冯敬尧,则是说着他们该说的事。
“你和加贺恭一郎已经见过了吧。”冯敬尧道。
“加贺恭一郎?”陈乐道愣了一下。
随即想到那天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之间的对话,他们是提到冯敬尧的。
陈乐道点头道:“见过,前些天加贺的钱包在街上被偷,正好被陈翰林撞上,给带回了捕房,我在捕房和他见过一面。”
冯敬尧轻轻点头,“那天加贺恭一郎是来租界找我的,从你们捕房出来后,他就来了我这里。”
“哦,加贺来找您是有什么事吗?我听他们说是才来上海不久。”
“来找我还能做什么,拜拜码头呗。”冯敬尧笑道。
“加贺恭一郎是来上海做生意的,他们加贺家族在日本是一个不小的商人家族,这个加贺来上海滩,是为了来发展这边的生意。”
“拜码头?”
陈乐道惊愕。
“日本人居然还会来这您这里拜码头,该不会是想请帮什么忙吧。”陈乐道说。
冯敬尧摇头。
“不是,我看那个加贺好像很懂规矩,他来我这里,就是单纯来拜码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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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贺来冯敬尧这里拜码头,自然是希望冯敬尧能支持他在上海滩的生意,即使不支持,至少也不要捣乱。
“那个日本人和村田斋那些人有点不太一样,从我和他的接触来看,他好像真就是来上海滩做生意的。
不过恐怕他们加贺家族在日本那边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商业家族,那天他们说他们在日本那边有个什么支持的对象来着?”
冯敬尧一下没想起来,看向旁边的祥叔。
“是山口组,加贺恭一郎说他们家族在日本那边和有个叫山口组的关系不错,山口组是个社团,跟斧头帮性质差不多。”祥叔说道。
加贺之所以会和冯敬尧说起山口组的事,是为了拉近和冯敬尧之间的距离。
祥叔说山口组和斧头帮性质差不多,而加贺恭一郎则认为冯氏商会和山口组性质有些像。
山口组?!
陈乐道眉头一挑,心中惊讶。
没想到那个加贺恭一郎还有这样的来头,竟和山口组有染,看着那小子的斯文模样不像啊。
“山口组我听说过,是日本的一个地下黑帮组织,好像在日本那边声势还不小。”陈乐道说,
“不错,那个加贺给我简单介绍过那个山口组,确实是个地下黑帮组织。不过加贺家族和山口组没有实质关系,听加贺那意思,应该是山口组的背后金主。”
山口组的背后金主?那岂不就是和当初冯家与盛家的关系有些类似了?
看来这个加贺恭一郎来头还真不小。
“加贺恭一郎那天和我说起过你,他对你评价不低,似乎对你很看好,一幅想要结交你的样子。”冯敬尧说道。
“看好我,结交我?”陈乐道心里不由冒出几个问号。
那个加贺恭一郎脑壳有包吧,我把他们日本人一顿冷嘲热讽,结果他还看好我,想结交我。
陈乐道有些理解不了这个脑回路。
“你如今在日本人那边名声是臭的,那些日本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太狠。
这个加贺恭一郎,说不定能让你在日本人那边名声变好一些,我看他对你似乎很推崇,你可以看着能不能利用一下。”冯敬尧道。
“利用加贺恭一郎,”陈乐道沉吟,没有直接否定。
未来日本人会占领上海滩,到时候他这个反日分子在这里肯定很难待下去,要是能利用加贺,来整道护身符的话,那倒的确不错。
冯敬尧没有打扰陈乐道,任由陈乐道自己思考。
陈乐道思想很成熟,做事也有条理,冯敬尧不担心他一条道走到黑。
没多久,陈乐道点了点头,“这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冯敬尧点头不再继续说这事,换了个话题。
“你总探长的事,已经确定了,现在就看伯纳德那里什么时候宣布,你可以做好准备了。”冯敬尧道。
“升了总探长,霞飞路捕房那里也不要放弃,最好让你信得过的人接手。
伯纳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卸任,到时候新领事上任,说不定又会出现人事调动,你在巡捕房的掌握的力量越多,根基越深,到时候你的位置就会越稳固。
不管是什么人当新领事,对方都不会敢轻易动你的位置。”
陈乐道听完点头,冯敬尧这话,是老诚持重之言。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言不差。
“我打算让陈翰林接我位置。”陈乐道说。
“陈翰林?”冯敬尧翘了下眉头,“就是之前连山纱厂那个老板的儿子?程程的那个同学?”
听到陈翰林和自己的名字,冯程程抬头看向了这边,连带着一直想听的章小君也终于可以将目光看了过来。
“嗯,就是他,陈翰林是大学生,有能力,顶多欠缺些经验。我另外给他安排了一个副巡长,是捕房的老人。他们两人配合,霞飞路捕房不会出什么事情。”陈乐道说。
“这人你能掌握吗?可别跟他那个父亲一样,是个老顽固。”冯敬尧道。
当初陈连山在连山纱厂上的坚绝态度,弄得他都有些头疼,以至于最后不得不用比较极端的方法。
如果陈翰林和陈连山一个德性,那让他当巡长,只怕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没事,陈翰林还好,当初纱厂那事,陈翰林也是劝他父亲卖的,不过他父亲对纱厂感情深,舍不得。
而且霞飞路捕房都是我的人,不管谁当巡长,影响都不大。”陈乐道说。
像这种不值钱的事情,陈乐道并不介意拿出说给冯敬尧听。如此既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陈乐道如此说,冯敬尧不再多说什么。
他是拿陈乐道当接班人培养,陈乐道既然能处理好,他自然不会插手什么。
“你要当总探长了?”冯程程在旁边有些惊讶地说道。
陈乐道笑了笑,点点头:“快了,就看领事什么时候给我升职的文件了。”
冯程程小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自己给陈乐道介绍马总探长的事,不过一年时间,他竟然就自己成为总探长了!
冯程程心里感觉怪怪的,虽然她不是很了解巡捕房里面的情况,但像这种一年就成为总探长,肯定也是很难的事吧。
即使有爸爸的帮忙,这事应该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冯程程心里有点自豪起来,毕竟,他们就快要订婚了。
“总探长,陈乐道要当总探长了!!!”章小君听着几人的话,心里蹦蹦乱跳个不停。
她虽然一直跟着陈乐道,但之前可从没听说这事。
第256章 我将不再是你们巡长
在等待中,大半个月时间转眼就没了,陈乐道眼巴巴等着的总探长位置没等来,他巡长的位置先没了。
当然,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总探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想跑都跑不了。
陈乐道的巡长的位置之所以没了,是因为法布尔希望陈乐道能先回警务处,熟悉一下总探长的工作。
总探长的任职文件虽然还没下来,但这并不耽误陈乐道干总探长的那些活。
马龙一个老外,天天处理那些理不清,剪还乱的事情,整得他头都大了。
马龙现在是政治部的头号打工人,萨尔礼不在,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处理,两头跑,根本忙活不过来。
当初政治部本来要成立一个特务班,班长就是马龙,但因为萨尔礼离开,这事告吹。
马龙现在不是班长,但需要他去干的活却是比班长还多。
总监办公司,听法布尔说清楚这么做的理由,陈乐道表示理解。
不就是想白嫖他的劳动力吗,多大点事。
“好的,没问题。”陈乐道点点头。
反正他这个巡长在霞飞路捕房也早就是有名无实,如今霞飞路的事几乎都是陈翰林和方山在商量着处理,偶尔陈乐道的胖秘书也能插一句言。
“那总监,谁接我的巡长职务?”陈乐道问。
“你之前不是说由你手下那个街巡组组长接替你的工作吗?我看了下他的档案,是一个大学生,我觉得可以。”法布尔说道。
“嗯,陈翰林确实是有能力的,不过总监,霞飞路捕房现在还差一个副巡长,陈翰林做巡长毕竟差些经验,我觉得可以给他安排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当副手。”
“嗯,确实有必要,副巡长的位置也不能一直空着,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法布尔问。
“霞飞路捕房第三组的组长方山,他是巡捕房的老巡捕,已经当了几年组长,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他都很合适。”
“那就他吧,我相信你的眼光。”法布尔点头。
巡长和副巡长的任命,法布尔自己就能做主,在和陈乐道商量好后,他当即叫来薛良英起草了两份文件。
签字盖章,一个捕房的巡长和副巡长,就在两人的三言两语下确定下来。
“亨利,这个就由你和薛一起去向他们宣布吧。
另外,你身上还有政治部顾问的身份,我现在就不给你安排其他身份了。
你去霞飞路捕房宣布完这两份任命书,就可以回来下先在总探长办公室办公了,那里现在是空着的。
等领事先生的正式文件下来,你就是真正的总探长了。”法布尔笑着道。
“好的总监,这我就去霞飞路捕房。相信你不会为你的决定失望的。”陈乐道起身说道。
“我也相信。”法布尔笑着点头。
拿着两份文件,陈乐道走出办公室,然后和薛良英一起出了警务大楼。
“你这升迁速度,真是让人羡慕啊。”坐在陈乐道车中,看着陈乐道手里那两份文件,薛良英忍不住说道。
“我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才让人羡慕,你可是从一个小翻译直接就成了总监秘书。
这在警务处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还好意思说羡慕我?”陈乐道笑着道。
“我那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就是一个跑腿的,哪有你这个总探长威风。
倒是你,以后再看见,可就得喊陈总了。”
薛良英说话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真酸还是假酸。
“总探长的任命还没下来呢,现在巡长的职务没了,我就是政治部一个小顾问,哪敢让你薛大秘书喊陈总。”陈乐道笑着说。
两人在车里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有各自的凡尔赛。
你嫌秘书是跑腿,我嫌总探长还没来。
殊不知他们这些话要是传到了警务大楼里面,不知道有人多少人恨不得在背后突突死他们。
一年时间,一个是总探长,一个是总监秘书,你俩还不满意,贱不贱啊!
真要说起来,如果没有陈乐道,那薛良英其实才是真正的主角。
薛良英当初进入政治部当翻译,是经过正儿八经的考试考进去的,只比陈乐道早一个月,而且不像陈乐道那样走后门。
进了警务处后,薛良英就一直踏踏实实当着自己的小翻译,背后也没什么靠山拉他一把。
陈乐道借助萨尔礼进入政治部前,薛良英已经凭着他自己的能力,在警务大楼内混成了“交际花”,跟谁都能唠上两句。
如果没有陈乐道,那等到法布尔走马上任,他在警务处四顾无亲(亲信),那到时候没有任何靠山,背景清白,又有能力的薛良英,不就成了法布尔最需要的人吗!
严格来说,陈乐道的出现,还分润了薛良英的气运。否则站在陈乐道今天这位置上的,说不定就是薛良英了。
在两人说话间,车子回到了霞飞路捕房。
捕房一如往日,没什么特殊模样,陈乐道和薛良英在门口两个岗哨的目光中,进了巡捕房。
“巡长,你回来啦,咦,薛秘书也来了。”
两人刚进入捕房,就遇到了刚从另一边走来的邓程文。
邓程文和薛良英都是干得秘书的活,不过和薛良英这个秘书相比,邓程文就真的只是小秘了。
“章小君和陈小君呢?”陈乐道问。
“陈小姐拉着章小姐在操场玩枪呢,刚才我在那里练了练枪,陈小姐说他还没玩过步枪,我就带她们玩了一下。”邓程文说道。
因为陈乐道这个巡长老是不在,邓程文这个秘书平时也就很清闲,平时一没事,邓程文就会去练枪。他自己美其名曰,技多不压身,求上进。
陈乐道点了点头,“陈翰林和方山现在都在捕房里吗?”
“在呢,陈组长刚带人从街上回来。方组长一直都在捕房的。”
“行,你去把捕房所有闲着的人都叫到操场去,我有事情宣布。”陈乐道说。
“集中到操场?”邓程文愣了下,随即脸色变得有趣起来。
巡长自从上任后,每一次集中这么多人到操场,就肯定是有大事宣布。
第一次时他还没来,听说当时巡长在操场收拾了一大批捕房里的老人,连带着当时有个法籍督察都被巡长扇了两耳瓜子。
今天又集中这么多人到操场,这是又要做什么?
“巡长,你要说什么事啊?”邓程文小声问道。
“哪这么多废话,赶紧去把人给我集中到操场,给你十分钟时间。”陈乐道踢了邓程文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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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脚踹在屁股上,邓程文没那么小心思了,赶紧去通知其他人。
陈乐道和薛良英朝操场而去,刚到那里,就见章小君和陈小君两人在操场另一边,一人抱着一把巡捕使用的那种步枪,在那里鼓捣着。
陈乐道没去管两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到了操场。
等能到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陈乐道才走上台去。
“各位,把你们都叫来这里,是要宣布几个事,这些事对霞飞路捕房来说,都是大事。”陈乐道高声说道,他没有卖关子,在众人好奇和疑惑的目光中,直接道:
“首先第一件事,和我有关。从今天起,我将不再是你们的巡长了。”
陈乐道这话一出,下面一片轰然,议论声纷纷响起。
陈乐道当初来这里当巡长,没几个人愿意,现在陈乐道不在这里当巡长,同样没几个人愿意。
“巡长,你为什么不当我们巡长了?!”下面有人高声问道。
陈乐道如今在霞飞路捕房威望不低,不管是夜未央来这里的人,还是其他人,对这个赏罚分明的巡长都很喜欢。
巡捕的工资虽然说不上多高,但也绝对不低,在上海滩,这点钱过不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绝对能保持吃喝不愁。
陈乐道当巡长,虽然让他们不敢像以前那些巡捕一样捞钱,但在失去钱的同时,他们也是收获了其他东西的。
以前租界的居民,只要说起巡捕,要么摇头,要么就是暗骂。
但他们不一样,现在那些人只要说起霞飞路捕房的巡捕,不说竖大拇指,但也绝对是夸赞的。
在其他地方干巡捕,可能被戳着脊梁骨骂,但在霞飞捕房,却是一件光荣的事。
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还能满足这种精神需求,那可是让人倍爽的事。
而这些,都是陈乐道带来的。
现在陈乐道说不干了,他们当然吃惊,当然不愿。
陈乐道压了压手,嘈杂声很快消失。
“我不当你们巡长,是因为警务处那边另有安排,虽然我不是你们巡长,但你们以后照样归我管。
所以那些现在在心里偷偷高兴的,可以停下来了,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陈乐道这话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巡捕当中也不由传出笑声,严肃的气氛缓了缓。
“我的事情不用多说,后面你们自然会知道的,现在要说的是以后捕房的工作安排。”陈乐道高声说道。
总探长对他而言虽然已经是囊中之物,但现在要是就大张旗鼓地说自己要当总探长了,多少有点不合适。
领事大人都还没说话呢!
下方,其他人心情怎么样不知道,但方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巡长不当巡长了,那谁来当巡长?
不是,巡长你怎么突然就不当巡长了!!
方山有些傻眼。
当初自己对巡长说过的一些话,在方山心里悄悄回响起来,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与方山差不多的,还有邓程文。
听到陈乐道不当巡长了,他脸色也变了又变。
他是巡长秘书,但巡长不当巡长了,那他怎么办?邓程文可不认为新巡长也能有资格配个秘书。
而且他也不想去当别人的秘书。
陈乐道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继续说道。
“下面,我要宣布的是,捕房的副巡长。
从我上任始,捕房的副巡长位置就一直空着,现在也该补齐了。”
“副巡长?!”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今天这里可没别人,至于薛秘书,他们都是认识的,副巡长自然不可能是薛秘书。
没有陌生人在,那巡长要说的这个副巡长,肯定是就是他们中的一位了!
所有觉得自己有机会当副巡长的人,心里都不由暗自期待起来。
就连邓程文这个秘书,都在心里期待起来。
巡长会不会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临走前给我解决一下后顾之忧呢!
邓程文期待。
至于方山,看到巡长的眼神不经意间从他身上扫过,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了。
我不要副巡长啊!走开啊!!
副巡长会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产生,同理推断,那新巡长不也会在他们这些人中产生吗!
方山心中祈祷,玩命的祈祷。
让那该死的副巡长离他远点!!
数遍巡捕房上下,除了巡长,在没有人空降的情况下,方山认为自己是有可能当上巡长的。
要资历自己有资历,要能力自己有能力,要关系,自己也有巡长的关系在。
捕房里能和他竞争的人根本没几个,除了那个该死的街巡组的组长。
武十一虽然同样是组长,但武十一资历太浅,身上也没有拿得出手功劳。跟他形成不了竞争。
至于其他几个组长,那几人跟巡长的关系,可比不上他们三个。
唯一有能力竞争的,只有陈翰林,那个该死的大学生。
大学生的身份,这玩意自带光环。
另外陈翰林也是唯一一个跟着巡长一起走马上任的人,比他这个班底还要更加班底。
而且最重要的事,那天,巡长考过他们两人同样的问题,而自己,一个劲在巡长面前暗示自己想要当副巡长!
想到那天的事,方山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混蛋啊!巡长要是没事,怎么可能问他们那种问题嘛!
问那个问题那明显是有深意啊!
方山感觉,自己很有可能亲自把自己的前途给推出去了。
说不定就是这辈子唯一能当上巡长的机会!
方山忍不住往陈翰林那边瞧了一眼,就见陈翰林此刻和他一样,同样有点紧张的样子。
很显然,这小子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不由摩擦出丝丝火花。
“我要当副巡长,我要当副巡长!!!......”一群吃瓜群中在心里祈祷。
“让那该死的副巡长离我远点,离我远点!!!...”方山和陈翰林都在心中大喊。
第257章 结束了
在所有人目光中,陈乐道翻开手中的一份文件。
抬头看看了下面的人,他再次低头。
“......考虑以上种种,总监决定,升任——”
陈乐道再次看了一眼众人。
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升任霞飞路捕房,第三组组长方山,为霞飞路捕房副巡长。”
陈乐道一口气念完。
有些人梦碎了。
方山心碎了。
陈翰林笑了。
“呵!~”陈翰林得意地瞧了方山一眼,把半个月前方山送他的眼神还了回去。
方山却是没心情和陈翰林“眉来眼去”,他哭丧着脸。
好不容易当上了心心念念的副巡长,他此刻却是万念俱灰。
“方山,上来吧。”陈乐道对方山喊道,方山回应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方山和陈乐道站在一起,手里捧着他的上任文件,露出哭泣的笑容。
薛良英拿着他从警务处带来的相机,给两人咔嚓了几张。
“好了,下面宣布新巡长。”陈乐道接着道。
“巡长难不成要直接给我一个巡长?!!”有些拎不清的邓程文咬着嘴唇,倔强地想到。
巡长绝不会抛弃我,我为巡长流过泪,我为巡长洒过血!!
“......总监决定,胜升任霞飞路捕房,街巡组组长陈翰林为,霞飞路捕房新一任巡长。”
话毕,哗啦啦的掌声响起。
“哗啦啦,”某位秘书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陈翰林在巡捕房的名声和人缘,都还是很不错的。
几乎所有人都为在他鼓掌,其中又以街巡组的人欢呼声最高。
陈翰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走上台站到陈乐道身边。
薛良英举着相机,咔咔咔几下。
“接下来,让新巡长给大家讲两句,大家欢迎。”
......
解散后,巡捕们三五成群的离开,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刚发生的事。
一不小心,巡捕房高层就来了个大变动,对此巡捕们心中都有着各自的想法。
有依旧接受不了陈乐道离开的,有觉得自己也能当副巡长的,也有惦记上空出来的两个组长位置的。
人群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激动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当副巡长吗?现在满足你了你还不高兴?”回办公室途中,陈乐道对跟在他后边的方山笑着说道。
方山哭丧着脸看着陈乐道,小声嘀咕道,“那谁也不知道您会突然不当巡长了啊。”
早知您不当巡长,那谁还看得上副巡长那破烂位置啊!
“呵呵,这可不关我的事,你想当副巡长的愿望我是满足你了。
当初你们两人我可都给过机会,是你自己坚持说干不了巡长,只能胜任副巡长的。”
陈乐道语气里满含笑意。
方山却是更加想死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好好记住这事吧,当成一个教训。你在巡捕房干得太久,脑子太油滑了。
在巡捕房做事,固然要晓得人情事故,做事圆滑些。
但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太过圆滑,也不全是好事。”
陈乐道轻声说道。
他说的是事实,方山哪都好,就是太圆滑了点。说话做事宁愿无功,但求无过。
才三十多岁,这样是想混吃等死吗!?
“是,巡长,就是这次这教训也太深刻了点。”方山苦笑着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性格,但这种事,哪是说改就改得了的。
几人说着一起走进了巡长办公室。
陈乐道就要离开这里,以后这间办公室就是陈翰林的了。
“邓程文,缩在后面干什么呢,把我的私人物品给收拾好,我一会儿就走了。”陈乐道对掉在后面无精打采的邓程文喊道。
邓程文此刻正为自己迷茫的前途而迷茫着。
“巡长,你走了我怎么办啊?”邓程文一边给陈乐道收拾私人物品,一边惴惴不安地问道。
当初他这个巡长秘书本就是临时增加的职位,这下不会直接给撤了吧。
虽然自己和陈翰林关系也很不错,即使没了秘书位置,巡捕房肯定也会有自己的位置。
但当普通巡捕比起当巡长的秘书,那前后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陈乐道沉吟,一时还真把这小胖子给忘了。
邓程文这小子虽然胖了点,但人倒是还行,手脚勤快,做事勤勉,也有上进心。
陈乐道平时不在巡捕房,邓程文将需要陈乐道处理的工作也都衔接的很好。
陈乐道对其,还算满意。
沉吟一会儿后,陈乐道说:“你跟我去警务处吧,暂时继续当我的秘书,正好我在警务处也缺人手。”
“继续当秘书?”邓程文愣了一下,随即喜悦起来。
跟着陈乐道,当然比待在霞飞路捕房好。
尤其巡长这次回了警务处,身边就没有陈翰林方山这些人跟他争宠了,这样可就容易上位多了!
“巡长,你回警务处到底是干什么啊,还能继续配个秘书?”方山疑惑问道。
陈乐道看了看两人好奇的眼神,这里没有外人,总探长的事倒不是不能说。
他笑了笑。
“中央捕房的马总不是下去了吗,现在位置正空着,我暂时去顶一下。”他轻声说道。
“马总,总探长!!!”方山惊呼出声。
“什么总探长,就是暂时顶一下工作!”陈乐道随意道。
才刚被陈乐道套路一次,方山吃一蛰长一智,巡长的话,不能傻乎乎的全相信。
“不是,巡长,你真是去当,不对,是去暂时顶一下总探长的班?”方山不敢置信。
作为巡捕房老油条,他当然知道,只要巡长顶上去了,就不可能离开。
“怎么,你觉得我干不好总探长的工作?”陈乐道看了他一眼。
“嘿嘿,那当然不是。”方山脸上陪着笑,心中却是惊异起来。
巡长才多年轻,连巡长都才干了半年多时间,竟然就又升职,要干总探长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踏马就不科学!
我滴乖个乖乖。
陈乐道瞅着方山笑了笑,“在副巡长位置上好好干,翰林毕竟进入捕房时间短,有些事没经验,你好好给帮衬着,配合着把捕房给管理好了。
霞飞路整顿才没多久,你们给盯好了,以前那些歪风邪气,可别又让它冒头。”
两人听到陈乐道这番话,都当即表示一定。
“这事多上点心,当初我来霞飞楼捕房整顿巡捕,这是总监的意思,霞飞路的整顿只是开始。
现在霞飞路捕房有了成效,就该其他几个捕房了。
你还年轻,好好干,还有上升空间。”
陈乐道轻轻拍了拍方山的肩膀,他比方山小,说出方山还年轻这话,竟也不感到违和。
至于方山,听到陈乐道这番话,非但没有半分不适,反倒是高兴异常。
终于,继副巡长的大饼后,巡长又给自己画了新的大饼!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暂时顶总探长班的事你们知道就好,别宣扬。”
笔趣阁
两人应声后出去。
屋内只剩下陈乐道,薛良英,以及还在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邓程文。
“总探长!总探长!巡长是总探长!”他一边收拾东西,心里一边狂喜地念叨着。
陈乐道的位置越高,他这秘书的位置就越高。他能不兴奋吗!
邓程文将陈乐道的私人物品全都收拾好,其他的东西都不用带走。
陈乐道最后看了眼这办公室,他对离开这里谈不上有太深的感触,但在这间办公室的这半年多时间,确实是他在上海滩的一个重要阶段。
“怎么,舍不得啊?要不要再坐上去我给你照一张?”薛良英举着他手里的照相机笑着说道。
陈乐道摇头,“不用,这里注定不可能是我的最后一个办公室。”
“去告诉翰林,他可以搬进来了。”陈乐道对邓程文道。
说完,不再久留,转身出了办公室。
刚下楼,陈乐道突然发现往日热闹的大厅里竟然一个人没有。
“怎么回事,人都跑哪儿去了?”陈了道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一个人。
带着迷惑,陈乐道朝外面走去,一出大门,陈乐道疑惑顿解,他知道人们都去哪了。
此刻,所有巡捕,赫然全都集合在了外面,所有人整齐排列着,看着黑压压一片。
在众人前方,陈乐道的车正停在那里,章小君陈君都站在车前等待着。
陈乐道方一出大门,所有巡捕全都注视着他,齐齐一跺脚一抬手,所有人齐朝陈乐道敬礼。
“巡长一路走好“”
“……”
陈乐道怔了一下。
陈乐道在巡捕房期间,和这些普通巡捕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有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天天待在巡捕房,以及后来选拔新人时,他和普通巡捕才多接触了些。
接触不多,并且只任职半年时间,要说陈乐道和这些巡捕有多深的感情,实在有些牵强。
此刻,看着所有巡捕全部都在这里等着送他,陈乐道心里要说不意外,自然是假的。
“怎么都跑到外面来了,里面不需要工作吗!”陈乐道笑着道。
“巡长,你要离开咱们捕房,大家都舍不得,都要来亲自送送你。”方山道。
“呵呵,有什么舍不得的,倒是你们搞得这么严肃,好像我没了一样。”陈乐道感动之余,看着站得齐整的一众巡捕,也不由有些苦笑不得。
“嘿嘿,这不都是大家的心意吗。”方山道。
“行,心意我领了,你们不觉得我把你们管得太严就好。”陈乐道点点头,转身对一众巡捕道。
“我虽然不是你们巡长了,但我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好干,既然穿着这身衣服,那就要对得起这个职业。
当然,我也希望好好干的同时,大家也都能升官发财!”
陈乐道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带着玩笑性质。
“祝巡长前程似锦,一路青云!”
突然,所有巡捕齐齐高喊。
喊声直震云霄。
就连附近原本没注意这里的行人,都被这里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陈乐道第一次发现自己手下这些巡捕竟然能配合得这么好,他笑了笑。
明明和这些巡捕没那么深的感情,明明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他都想不起来,但看着这些人,听着他们的声音,想到这半年在霞飞路捕房的经历。
陈乐道心中感动异常。这半年,没白干。他虽然和这些巡捕还没多深的感情,但这半年他也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努力工作的巡捕。
现在说明,他的公平,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陈乐道笑了,笑得很灿烂,笑的很真诚。他和所有人挥了挥手,坐上了车。
汽车发动,驶离这里。
后视镜中,陈乐道看见巡捕们再次抬手敬礼,注视着这个方向。
……
“这些巡捕房都很喜欢你啊!”车中,薛良英笑着道。
陈乐道摇摇头,“我也很意外,我以为我不当他们巡长,他们会感到高兴才对。”
“这说明你这半年在这里工作是成功的,如果不是真的认同你你,他们也不会这样送你。”薛良英道,他对陈乐道能有这样的待遇,其实也挺意外。
“呵呵,还行吧。”陈乐道笑了笑。
“不过,我们就这么抛下邓秘书,是不是不太妥当。”薛良英道。
汽车里面此刻塞满了人,王六开车,薛良英坐在副驾驶,陈乐道、章小君、陈小君三人挤在后面。
“没事,他那么胖,走路减减肥也好,而且他肯定会自己找车子。”
......
“老邓,你现在可是飞黄腾达了啊!
巡长成了总探长,你就是总探长秘书。
而且进了警务大楼,跟我们可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了,以后我们见到你,都得老老实实的叫一声邓秘书了。”巡捕散去后,方山搂着邓程文肩膀酸溜溜说道。
邓程文谦虚地笑着,但下一秒便原形毕露。
“嘿嘿,放心,老方,以后等我老邓来提拔你!”
“呵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方山闻言一下收紧了胳膊。
他还在为巡长的事心酸呢,结果这小子还真在他面前得意起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行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巡长那边还等着老邓赶紧过去呢。”陈翰林在旁边说道。
“啧啧啧,你这位陈巡长才刚当上巡长,就开始命令起人了是吧。陈巡长,你好大的官威啊!”方山酸溜溜道。
陈翰林懒得理他,知道这位还在羡慕嫉妒恨自己呢。
好在方山还是拎得清的,酸归酸,酸一会儿就好了。
方脑壳,可不是真的方!
“我让人开车送你过去吧。”陈翰林道。
“这不太好吧......”
很快,一辆汽车从巡捕房开了出去。
“走吧,陈巡长,咱们也得搬办公室,挪挪地了。”方山道。
“呵呵,那走吧,方副巡长。”陈翰林笑着,在“副”字上加重语气。
羡慕吧,嫉妒吧,恨吧,方副巡长。
方山:(╬▔皿▔)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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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陈总
自朱润九倒了后,副总探长的办公室大门就一直紧闭着,到现在,这门已经有几个月没被打开。
巡捕房不少人都惦记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推开这扇门,都想自己能坐在里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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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就是惦记着推开这扇门的人之一。
胡云在刑事科长这个位置已经干了好几年,他接下来的晋升路线,就两条。
要么外放成为分区捕房巡长,要么升一级成为巡捕房副总探长。
两者各有各的好。
巡长,可以在分区捕房自己当老大,过得肯定潇洒。
副总探长,离总探长位置更近。巡长和副总探长说不好谁高谁低,但在晋升总探长时,副总探长机会更大。
副总探长常年待在警务大楼内,跟一众法籍巡捕接触得多,自然机会更多。
但副总探长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上面会压着一个总探长,远没有巡长行事自由。
如今副总探长位置空缺,胡云对这个位置当然有点想法。不过副总探长,还不是他最奢望的。
胡云这时正从刑事科办公区出来,今天又有人在垃圾堆里发现了尸体。作为刑事科的老大,他得去瞅上一眼,给这件事定性。然后上报代总探长马龙督察。
对这种事,胡云已经很有经验。
去看一眼,要是有明显伤口,那就调查,要是没什么伤口,随便找个理由递上去,然后把尸体的照片往报纸上一登,五天没人来领,一把火烧了就可,不是什么大事。
出了办公区,从副总探长办公室不远处路过,胡云就要大步走过,但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
转头看向副总探长办公室旁边的走廊,走廊尽头,同样是一个办公室,那是总探长办公室。
自马总被无限期停职后,这条走廊就已经很久没人走过,总探长办公室的大门也都一直紧闭着。
但今天,这办公室竟然破天荒的打开了。
“怎么打开了。”胡云自言自语。
驻足瞧了瞧,里面有个巡捕走来走去,而且里面传来有人在指挥什么的声音。
“怎么回事。”胡云眉头一皱,看了看后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打扫这里,是马总要回来了吗?”胡云进屋问。
不过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想的可能有些不对。
这里竟有个他从没见过的人。
“你是谁?不是巡捕房的人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胡云看着邓程文,略微皱眉。
整个警务大楼的人,即使不认识,他也应该多少有点印象。
这人面生。
邓程文回头看着这个一进来就一幅质问口气的人,眉头不由挑了挑。
这谁啊,好像有点嚣张啊!
邓程文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胡云,却是没说话。
咱现在可是总探长秘书,你只要穿着巡捕号服这身皮,我就见官大半级!!
“你是谁?”邓程文反问。
在总探长面前唯唯诺诺,在外人面前,咱就要见官大半级。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点怪异。
原本拿着抹布在擦着桌子的巡捕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胡科长,是我们科长叫我们收拾办公室的,还让我们一切听邓秘书的安排。”小巡捕说道。
胡云闻言看了几眼屋内的两个巡捕,“我记得你们是总务科的吧,老许有没有说为什么打扫这里的卫生。”
最近没听到马总要回来的风声啊,而且洛林督察不是说马总不可能再回来了吗!
胡云心中暗自嘀咕,心思有些拿捏不定。
说话的巡捕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邓秘书,见邓秘书没什么表示,才道:
“科长让我们把这里的卫生收拾一下,说是陈顾问要暂时来这里办公。”
“陈顾问,什么陈顾问?”胡云皱眉,心中疑惑。
这是总探长办公室,让什么顾问来这里办公室,开什么巡捕房玩笑。
“就是政治部的陈乐道顾问。”
“是他!!”
“他不是在霞飞路捕房当巡长吗,怎么又要来这里办公。”胡云心中升起些许不妙的感觉。
陈乐道是政治部顾问,就算要在警务大楼有个办公室,那也不该在这儿啊!
政治部那边又不是没有空房间,干嘛要来这里办公。
而且许云鹏那家伙还这么积极的让人前来帮忙收拾。
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直觉告诉胡云,肯定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
小巡捕不说话了。
MD智障!
狗都能想明白的事,难道就不能自己想吗!
巡捕在心里嘀咕。
“喂,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就出去吧,这里还要继续打扫卫生,闲人免进。”邓程文突然说道。
原来他妈是个科长!
知道胡云是科长,邓程文顿时没什么顾忌了。
我混得最差的兄弟都是副巡长,难道怕你一个小小科长?
可笑可笑。
自家巡长上任,到时候肯定是要像当初霞飞路捕房那样清洗一番的,就胡云这种,看着就跟好人不搭勾的人,多半要被清除出巡捕队伍。
胡云脸色微沉,看了两眼邓程文,却是没跟邓程文在这里纠缠什么。
得干紧找许云鹏问清楚,陈乐道怎么就要到总探长办公室办公了。
“老许,总探长办公室怎么回事,陈乐道不是在霞飞路捕房吗,怎么突然要到我们这里来办公?”胡云跑进总务科科长许云鹏办公室。
总务科,统管巡捕房的后勤及政治工作。
“你还不知道?”总务科科长许云鹏看着突然从外面跑进来的胡云。
“知道什么?”
“陈顾问现在已经不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了,他回政治部了。
因为马龙督察忙不过来,所以陈顾问帮马龙督察分担了巡捕房的事宜。
为了办公方便,陈顾问暂时先在总探长办公室办公。”许云鹏说道。
陈乐道不是霞飞路捕房的巡长了???
胡云闻言一头雾水,这消息从哪来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这种大事既然发生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开什么巡捕房玩笑!
许云鹏看着胡云惊异的模样笑了笑,“这事是今天才发生的,陈顾问和薛秘书才从霞飞路捕房回来不久,我也是才知道。”
见许云鹏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胡云沉默。
难道是真的?!
陈乐道不是霞飞路捕房巡长了?!
胡云心中惊异不解。
好好的巡长不当,回来当什么顾问,开什么职业玩笑。
“这事是真的?”胡云脸色不太好看。
“当然是真的。”许云鹏点头。
作为巡捕房总务科科长,这事他是最先知道的人,这种事又岂是随便可以拿来开玩笑的。
“陈乐道不是巡长了,那现在霞飞路捕房谁是巡长?”胡云突然又问。
“哦,新巡长是原霞飞路捕房街巡组组长,陈翰林。”
“陈翰林......”胡云微微皱眉,他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就是当初进我们捕房的那个大学生,后来跟着陈顾问一起去霞飞路捕房了。”许云鹏提醒了一下,如今巡捕房还记的当初那个小巡捕的,只怕没几个人了。
陈翰林一个大学生,当初刚进入中央捕房时,还引起过不小的议论。
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跑到巡捕房来当小巡捕!这比清华学子养猪还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当初的议论在陈翰林跟着陈乐道离开后,就没什么人继续提了。
许云鹏能对陈翰林印象这么深,也是因为当初陈翰林去霞飞路捕房的手续,是他亲自帮着办理的原因。
谁能想到,半年前那个小巡捕,今天竟然成了巡长,比他这个科长爬得还高。
“原来是他!”胡云想起来了,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转好。
陈乐道最近才刚立了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不当巡长了,再联想到他入住总探长办公室的事,真相并不难猜。
陈乐道要当总探长!
这怎么能行!
胡云心中一时有点急了,不再说什么,匆匆离开许云鹏的办公室。
看着胡云匆匆离开的背影,许云鹏在办公室呵呵一笑。
胡氏兄弟之心,在中央捕房可是路人皆知,现在陈乐道这尊大佛从霞飞路捕房回来了,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可就让人有些期待了。
胡云一走,许云鹏不再继续坐在办公室,他起身朝总探长办公室走去。
陈顾问既然要搬进去,那他得去盯着点,卫生可得打扫干净了。
另外那些桌子椅子什么的也有些旧了,不知道陈顾问喜欢什么样的,得去找那位邓秘书打听打听。
许云鹏事无巨细的想着。
邓程文在指挥着打扫办公室卫生时,陈乐道正在马龙办公室,跟马龙做着工作交接。
陈乐道一来,马龙可算是能从巡捕房的事里面解放出来,他现在别提有多高兴。
陈乐道一来,马龙立马便将巡捕房的事事无巨细地全给陈乐道说明了一通,他以后都不想再去烦那些事了。
又不给他两份工资,凭什么让他打两份工!他马龙可不是冤大头。
就在陈乐道和马龙交接工作时,陈顾问将要入住总探长办公室的事,已经迅速在中央捕房内部传开。
侦缉科,赵龙正亲自收拾着一个被抓到的人贩子。人贩子这玩意向来是让赵龙最深恶痛绝的,为了防止人贩子被刑事科的人来抢走,他得亲自在这里坐阵。
“咚咚咚,”就在赵龙打算给这个人贩子上点手段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
“他妈的,刑事科的狗鼻子倒是挺灵,这么快就过来了。今天老子在这里,看谁敢从我侦缉科手里抢人!”
赵龙骂骂咧地让人开门,刑事科那帮子人自己业务不行,就会从他们侦缉科手里抢人。
最后他们侦缉科累活苦活都干了,但肉却是刑事科的,只留点水他们沾沾嘴唇。这谁他妈干。
今天就是胡云那家伙亲自来,也别想从他手里把人带走。
这可是人贩子,但凡要是从这人嘴里翘出点有用的消息,然后再多抓几个人回来,那也是不小的功劳。
门一开,赵龙正要黑脸大骂,结果发现外面的人是他侦缉科的。
骂意憋在喉咙,赵龙难受的紧。
“妈的,敲门不知道说话啊!”
“......”
小巡捕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上次是科长让敲门就敲门,别瞎叫唤的,怎么科长这次又变了。
“科长,有...有个大消息。”门外巡捕小声道。
“给我继续抽,抽到他说为止,我就不信他的皮能比老子的鞭子还硬。”
说完,赵龙才又看向门外的巡捕。
“什么消息,说。”
“那个,陈,陈顾问要搬进总探长办公室里面了。”
“哦,我知道了。”赵龙敷衍道,他现在心思全在这人贩子身上,哪有心思管那些屁大点的事。
“哦???”小巡捕愣了愣。
这反应不对啊。
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再说一遍,不然以后又得让自己背锅。
“科长,科长!”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走!!”赵龙心急火燎的,没看见自己忙着了吗,这小子真是没眼力见。
“科长,我是说陈乐道顾问搬进总探长办公室了!”巡捕将话再说清楚了些。
巡长自上次那事后,对陈顾问就关注的很,刚才多半是没听清,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等他回味过来,又得说是自己没说清楚。
这锅咱不背。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去吧!!”赵龙挥手赶人,挥了两下半,猛然停下。
“等等!!!”
巡捕并没有离开,他早就知道肯定会这样。
“你刚才说什么?”赵龙这次把注意力挪了过来。
“科长,陈乐道顾问搬进总探长办公室了。”巡捕老实道。
当科长在做什么事时,这时向他禀报消息一定得说三遍。
这是他的经验。
“什么!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赵龙一下站了起来,口中大声道。
巡捕:“......MMP。”
“这事是真的吗?”赵龙问。
“真的,现在已经有总务科的人在打扫办公室的卫生了,我就是听打少卫生的人说的。”
“他妈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妈的,总探长不让他当,还能让谁当!!”赵龙大为兴奋。
自从上次陈乐道一枪毙了村田诚,赵龙就佩服起陈乐道来,尤其后来陈乐道屁事没有,他对陈乐道就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乐道干了他一直想干不敢干的事,别提有多对他胃口了。
总探长位置空了这么久,他们都知道马总多半是回不来了,新的总探长,肯定是其他几个分区捕房的巡长调任。
至于中央捕房,副总探长空缺,根本没人够格调任总探长。
小东门巡捕房,福煦路巡捕房,麦兰巡捕房,贝当路巡捕房,霞飞路巡捕房,以及徐家汇巡捕房。
一个六个分区巡捕房,六个分区巡长,到底谁能成为总探长,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中央捕房巡捕聊天的话题。
别人怎么认为不提,反正赵龙是认定了陈乐道。
没别的,就因为陈乐道敢一枪毙了日本人,就这一点,他赵龙对陈乐道心服口服。
现在突然听闻陈乐道要搬进总探长办公室了,别提赵龙心中有多么兴奋。
跟着马总时,赵龙总感觉不得劲,因为老马总是什么时候都说不要惹事,尤其不要惹洋人。
现在陈乐道成了总探长,赵龙感觉自己以后在工作上肯定能爽歪歪。
“总探长???”
小巡捕愣了下。
我可没说是总探长啊!MDZZ。
“人现在在哪儿?”赵龙问。
“好像在马龙督察的办公室。”
“行,我去看看。”说完,赵龙快步出了审讯室。
还有什么,能比拥有一个对自己口味的上司更重要呢!
审讯室内的两个巡捕面面相觑,两人正犹豫怎么办,赵龙突然又返回回来。
“你们给我继续打,什么时候招什么时候停下,记得别打死了。
还有,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是再让刑事科的人抢走,我扒了你们两个的皮!”
说完,赵龙再次消失在门口。
“额......”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科长看见自己媳妇时,都没这么激动吧?
“继续吧......”
......
赵龙从审讯室出来,飞奔政治部而去,开心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陈乐道离开警务大楼时,已经是七点,该下班的都下班了,警务大楼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巡捕房值班的巡捕。
总探长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了,陈乐道拒绝了总务科长许云鹏将办公用具全换新的提议,已经拎包入住。
不得不说,许云鹏这个总务科长,给陈乐道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力,只怕犹在方山和韦正云两个人之上,虽然两人第一天认识,但许云鹏已经将自己在陈乐道那里的好感度刷得满满的。
许云鹏别的方面怎么样,陈乐道还不清楚,但这家伙当个后勤管家婆,感觉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中饱私囊。
陈乐道觉得这事后面得好好调查。
再一个,就是赵龙了。
这家伙,对他有点过分热情了,而且一上来就陈总陈总的叫,差点没让陈乐道给他把嘴巴缝上。
“陈总好!”陈乐道刚走出大门,左右突然齐齐传来声音,吓得陈乐道一激灵。
“是你们啊,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在站岗。”陈乐道左右一瞧,看着两个熟悉的面孔,乐了。
基本上他每次来,都是这两人在站岗。
“陈总,你真的是我们总探长了吗?”其中一人问状着胆子问道。
“你都叫陈总了,能不是吗!”另一人翻了个白眼。
“......”
......陈总,陈乐道听到这个词就犯头疼,他要真是还没什么,但现在明明还不是,人们就开始这么就叫了,他心里总觉得不妥。
“到底谁给你们说我是总探长的?”陈乐道问。
“我们听到科长是这么说的。”两人小声道。
“你们科长是谁?”
“赵龙科长。”
又是赵龙!!陈乐道咬牙切齿。
“算了,以后别叫我陈总,我现在还是政治部的顾问。”陈乐道和两人说了几句,然后才离开。
陈乐道离开,两人又悄声讨论起来。
“听到没,现在还是顾问,以后就不是了。”
“对对对,科长果然没说错,不能叫陈顾问,要叫陈总了。”
……
PS:今天没更八千字,我居然会感到愧疚,这是什么鬼......我感觉我可能中了什么恶毒的诅咒了{{{(>_<)}}}
第259章 开会
“怎么样?还习惯吗?”陈乐道徐徐吐出灰白的烟雾,对坐在对面的刘志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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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辉已经开始跟着韦正云工作,虽然挂着副总经理的衔,但就现阶段而言,他更像韦正云的一个助手。
刘志辉有成才的潜力,而潜力,需要时间兑换。
刘志辉笑着道:“挺好的,歌舞厅的环境没什么陌生的,只是从以前的顾客换成了工作人员。”
陈乐道弹了弹烟灰,点了点头,“正云很有能力,跟着他好好学学,不管你以后做什么,都是很有好处额。”
“嗯,已经见识到了。”刘志辉点头,对陈乐道这话很是认同。
夜未央平时各种各样的事说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这些事要是全部一股脑地塞给自己,刘志辉觉得自己多半会手忙脚乱。
但韦正云,他把这些事全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些都是他需要学习的。
和刘志辉聊了几句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板,武十一来了。”黑宝在外面说道。
“带他过来吧。”
“那我先去做事了。”刘志辉这时起身道,陈乐道点了点头。
没一会,武十一敲了敲门,听到陈乐道的声音后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你找我?”武十一进门,走到办公桌前面,心中有点疑惑。
武十一因为在巡捕房工作,平时除非必要,很少会公然出现夜未央。
他不知道老板怎么会突然叫自己过来,明明白天才见过。
“坐。”陈乐道指了对面的椅子。
武十一带着心中疑惑在椅子上坐下。
“翰林和方山都升职了,你没升职,心里有点失望吧?”陈乐道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在烟灰缸里熄灭,同时说道。
“啊?!”
武十一显得有些惊愕,随即想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他赶紧摇头。
“怎么会,老板您不是一直强调有多大的能力,就坐多高的位置吗。
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我都对现在的位置很满意了。”武十一认真道。
陈乐道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烟盒和火柴盒丢了过去。
武十一不好高骛远,懂得知足,陈乐道对此很满意。
武十一手忙脚乱地接住烟盒和火柴盒,疑惑地看着老板,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这算是对你在巡捕房工作的褒奖吧。”陈乐道说。
别人就是升官,轮到武十一这里是一包烟盒和一盒火柴......
不过武十一很高兴,听陈乐道这么一说,他喜滋滋地把烟收起,以后他也有吹牛的资本了。
“以后在霞飞路多跟着陈翰林和方山学学,别只知道暴力解决问题,学学陈翰林的文化,学学方山的圆滑。只有这样,以后才能独挡一面。”陈乐道说。
武十一或许是曾经在街头混惯了,做事和丁力是一个路子,都喜欢简单粗暴,但在巡捕房,要想能独当一面,做事只会简单粗暴是不够的。
武十一嘿嘿笑着,满口答应,他还在为收获一包陈乐道送的烟高兴。
老实人的高兴,总是那么朴实无华。
但武十一也不傻,老板这么对自己说话,那肯定是好事。
以后保不准他也能混个巡长来玩玩,那可就真的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
像黑宝那种,天天就窝在总部,不出去见见世面,哪能有什么前途!
看着武十一这模样,陈乐道知道自己对武十一的担心纯属是多余,武十一对他现在的位置很满意。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有前途的。
陈乐道不再在这事上多说,让武十一下去了。武十一看得这么明白,正好省了他一番口舌。
一天过去,第二日一早,陈乐道早早到了警务大楼。
邓程文来得比陈乐道还早,他深谙当秘书的精髓。
陈乐道刚到办公室,邓程文已经替陈乐道冲好了咖啡,办公桌上已经放上了陈乐道每日必看的几份报纸。
陈乐道将身上的外套脱下,邓程文上前接过,然后又接过帽子,替陈乐道放在旁边的衣帽架上。
陈乐道在椅子上坐下,端起冲好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注意到陈乐道微表情变化的邓程文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开始展望未来,要想抓住总探长心,就得先抓住总探长的胃。
从今天开,不,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朝总探长第一心腹这个目标努力。
《霸道探长看看我》可还行?
“你去通知捕房的几个科长和其他几个重要人物,让他们都准备下,十点开个会,我要了解一下捕房的情况。”陈乐道放下咖啡对邓程文道。
邓程文赶紧收起小心思,认真点头,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本本,记下陈乐道刚说的话。
“陈总,还有其他要做的吗?”邓程文问。
“陈总???”陈乐道一挑眉,看向邓程文。
“不要喊我陈总,喊我陈顾问,我现在还不是总探长。”陈乐道严声强调。
见一不小心又将马屁拍在了马蹄上,邓程文心中一秉,暗骂方山。
陈乐道看了看邓程文手里的小本本,眉头再次挑了挑,没说话,让邓程文下去做事了。
“方脑壳出的都是些什么歪主意,以后绝对不能信他的!”
昨晚,因为升职了,邓程文和方山还有陈翰林一起出去搓了顿,方山给他出了不少馊主意,结果才第一个,就翻车了。
邓程问拉上办公室门,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
“方脑壳不会在陷害我吧,为什么每次他给他自己的出的主意都是好主意,到自己这里就尽是些馊主意!”
时间过得很快,时钟上的指针不知不觉已经跳到十点整,陈乐道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出办公室,朝会议室而去。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总务科科长许云鹏,侦缉科科长赵龙,陈乐道认识的人就这两个,其他几个不认的,此刻这几人都好奇地看着走进会议室的陈乐道。
不管认不认识陈乐道,昨天陈乐道搬进总探长办公室这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陈乐道上前,邓程文替陈乐道拉开椅子。
“人都到齐了吗?”陈乐道问。
“还差刑事科的科长胡云。”邓程文道。
“刑事科科长,”陈乐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人在那?你通知他开会的事情了吗?”
“通知了,我亲自对他说的。”
“哦,那就等等吧。”陈乐道不再说话。
坐了几分钟,胡云依旧没有半个影子。
“你去看看什么情况,”陈乐道对邓程文道。
邓程文出了会议室,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比刚才还要安静几分,此刻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坐在陈乐道下首的许云鹏和赵龙两人目光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露出异色。
知道胡云对陈乐道当总探长肯定会有意见,但没想到他竟然胆子这么大,敢直接不给陈乐道这位代总探长面子。
两人似乎闻到了非同一般的味道,胡云这傻子,这次只怕不单单是要姓胡了。
赵龙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敢打赌,胡云这次肯定是要倒霉了。
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陈总的面子,胡云这次要是不死,他以后就改姓胡。
胡云他哥胡畴,是租界几个分区巡长里面资历最老的。
自从马总停职后,胡畴的身影就经常在中央捕房出现,常常会出入中央捕房法籍督察阿道夫.洛林的办公室。
对胡畴的心思,在座的中央捕房的人又有谁会不清楚呢,无非就是惦记上总探长的位置了。
胡畴作为资历最老的巡长,从常规角度而言,他自然是角逐总探长的有力人选。
不过在中央捕房,希望胡畴当总探长的人只怕没有几个。
至于原因,当然是胡畴那个亲爱的弟弟胡云了。
胡云在中央捕房做事高调不讲究,就没几个喜欢他的。刑事科经常从侦缉科手里抢人,这还只是胡云不讨喜的原因之一而已。
就在会议室众人心思各异之时,邓程文回来了。
“人不在,刑事科的人说是出去了做事去了。”邓程文道。
陈乐道淡淡点了点头,没在胡云这事上多说什么,朗声说道:
“既然胡科长忙事去了,那我们就先开始吧。
我现在暂代处理巡捕房的事情,今天这个会,一是为了和大家认识一下,二则是刚接手巡捕房的工作,有些事情还不清楚......”
......
福煦捕房,巡长办公室里,胡畴和胡云两兄弟坐在沙发上,胡畴手里夹着根烟,两人之间烟雾缭绕。
“哥,现在这事怎么弄?陈乐道现在搬进了总探长办公室,这不明摆着是要当总探长的节奏吗!”胡云道。
胡云还惦记着他哥成为总探长,他就来接手福煦捕房探长的位置呢。
到时候他们胡家一个华总探长,一个分区巡长,崛起之日,岂不是就在今朝。
但陈乐道冷不丁就搬进了总探长办公室,这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事。
代总探长?傻子都不信。
胡畴抽着烟,眼睛半眯着,没有说话、
“哥,你还想什么呢,洛林不都已经答应了支持你做总探长吗,怎么现在会突然钻出来个陈乐道。”胡云还在大声说着。
胡畴摇头,将烟在烟灰缸里熄灭。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回去,在陈乐道面前表现好点,和他拉好关系。”胡畴道。
“哥,我跟拉好什么关系啊!他现在可是挡了我们的路!”胡云大声说着。
他有点搞不懂这亲哥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事都这样了,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抽烟。
“我回去干嘛,陈乐道现在正在开会呢,我就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才专门来你这儿的。
一个代总探长,第一天就通知所有人开会,他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胡云骂骂咧咧道,他这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你说什么,陈乐道在开会?!那你来我这里干嘛!!”胡畴声音骤然变得严肃。
“给他个下马威啊,他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当总探长,当一个巡长我都觉得他不够格,他竟然还想当总探长。”胡云道。
“你混蛋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去,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把今天这事给我对付过去。绝对不能让陈乐道对我们不满。”胡畴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任谁都听得出他话中语气的愤怒。
胡云让老哥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愣了愣。
“哥,他陈乐道有什么......”
“啪!”
话还为说完,胡畴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
亲弟弟,打着不心疼。
“陈乐道的事,是法布尔总监在背后支持的,你能跟陈乐道斗,但你敢跟法国人斗吗!”胡畴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这他妈混蛋弟弟,越来越坑哥了!
“洛林已经跟我说了,让我打消对总探长的想法,就连我们之前送他的东西,他都退了回来,这代表着什么,你他妈明白吗!
陈乐道当总探长的事,不是我们干预的了的!
他背后站着的是法国人,你现在得罪陈乐道,那就等于得罪法国人!!
你他妈不想在巡捕房干了是吧!”
胡畴此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昨天胡云就找到他说了陈乐到搬进总探长办公室的事,他告诉胡云别乱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胡畴知道陈乐道跟总监关系好,也知道陈乐道背后可能还站了冯敬尧那样的大佬,但因为之前洛林的承诺,他对总探长依旧还有一些想法。
毕竟洛林是中央捕房的督察,在总探长这种事上,肯定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但昨天晚上,阿道夫.洛林就找到他,把他之前送出去的礼物全部还了回来,直言总探长的事他没办法,还让他也别打总探长的主意了。
洛林如此做,自然说明中探长的事已成定局,法国人都搞不定的事,他自然也是搞不定的。
胡畴本来已经在想着怎么跟陈乐道这个以后的顶头上司搞好关系,结果他妈大清早,这个坑货就给来他来了这要命一出。
这他妈哪是在给陈乐道下马威,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啊!
“什么,洛林把礼物都退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昨晚的事。”胡畴现在恨不得一脚踢死面前这个坑货。
当初他就不该把这个坑货给弄进巡捕房,这些年这家伙已经给他惹了多少祸了。
“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不管你用什么借口,今天这事,绝对不能让陈乐道对你有看法,不然小心他第一个就拿你开刀!”胡畴厉声说道。
陈乐道那家伙可不是善茬,现在虽然还不是总探长,但说不定明天就是了呢!
到时候任命一下来,总探长一当,指不定就有什么人不服,需要拿人立威,杀鸡儆猴。
胡畴可不希望到时候那人是胡云或者是他自己。
第260章 就那样吧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多谢大家的积极配合,散会。”
陈乐道起身,理了理衣服,对几人笑着说道。
就在刚才约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中,这些人向陈乐道介绍了自己,同时介绍了自己所管辖部门的情况。
通过这些人的讲述,陈乐道大概了解了巡捕房如今的情况,也认全了巡捕房的几个主要人物。
巡捕房的情况说不上好与坏,就是简简单单,平平稳稳。没什么明显的问题,也没什么突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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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些简简单单,平平稳稳的外表下是否还隐藏着什么,这是陈乐道暂时不得而知的。
陈乐道宣布会议解散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但赵龙和许云鹏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是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
不少离开的人都注意到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的两人,心中虽有些好奇两人还要做什么,但没人不识趣地留下来。
很快,会议室的人只剩下陈乐道,邓程文,赵龙以及许云鹏。
陈乐道看看两人,他是看见两人没有动才留下来的。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乐道问。
邓程文手里拿着本子和笔,略带好奇地看着两人。
会议全程,他一直在旁边充当着会议记录员,记下了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以便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更好的为上司服务。
夜未央的两位女秘书不在,陈总手下暂时没有其他人,这是难得的机会,邓程文正在努力把握着。
“陈...顾问,”赵龙张了张嘴,努力把陈总这个称呼换了下,“关于胡云科长,有些事情您可能还不是很清楚。”
赵龙斟酌自己的语言,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告密或者背刺人的小人。
“是的,陈总,赵科长说的对,关于胡云科长这次没来参加,或许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赵龙话一落,许云鹏立马接过去说,他没像赵龙这般含蓄,同时也没改了“陈总”的称呼。
赵龙不由侧脸看向许云鹏。
陈总说了不能喊陈总,你这家伙咋这么不上道呢!
“叫我陈顾问就行,我并不是总探长。”陈乐道摇头说。
“陈总现在虽然只是代行总探长职务,但也是我们的上司,既然代行总探长职务,那叫陈总自然是应该的了。”许云鹏认真道,一口一个陈总,叫得格外顺溜。
陈乐道眉头挑了挑,看了眼许云鹏,没再说其他。
他感觉陈总这个称呼可能改不了了。
别人叫一次他强调一次,最后反倒是显得他好像太矫情。
“说说你们要说的事。”陈乐道说,他不再纠结称呼。
“好的陈总。”许云鹏点头。
赵龙有些发怔,不是说不能叫陈总吗?
许云鹏一口一个陈总,而他,刚才却是叫的陈顾问......
看了看许云鹏,
赵龙感觉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劲,他好像被人背刺了,不对,这应该是面刺!
“陈总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胡云科长和福煦捕房的胡畴巡长是亲兄弟。”许云鹏没注意赵龙的眼神,他还在继续说。
胡畴和胡云是亲兄弟,这事从来都不是秘密,但绝大多数知道这事的人都是中央捕房和福煦捕房的人,其他人对这种事并不感兴趣。
亲兄弟?
陈乐道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陈总,胡科长的哥哥胡畴是所有所有巡长当中资历最老的,这段时间他们似乎一直在走动关系,胡畴巡长,似乎对总探长的位置也有想法。
所以这次胡科长缺席会议,我想他可能是心里对你有些意见。”许云鹏直截了当地说道,心中没有赵龙那么多顾虑。
要想抱腿抱的舒服,那就得义无反顾。
赵龙见许云鹏一股脑将事情说了出来,不由砸吧了下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事让赵龙自己说吧,他感觉不好说出口,总感觉自己好像在背刺人,容易被陈总当成小人。
但现在许云鹏一口气给说完了,赵龙感觉更不是滋味,好像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抢了。
“好的,这事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什么事吗?”陈乐道点了点,看着两人。
听陈乐道如此说,许云鹏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和赵龙互相看了看,摇摇头。
“嗯,那行,你们去工作吧。”
陈乐道和邓程文回了总探长办公室,陈乐道现在自己都还不是总探长,他暂时没打算给邓程文也弄一个办公室出来。
“我记得你家就住在福煦路吧。”陈乐道在办公椅上坐下后对邓程文道。
“嗯,陈总,有什么事吗?”邓程文应道。
“对福煦捕房的巡长胡畴,你有什么印象吗?”
“胡畴...他是捕房巡长,我家在那里就是一户普通居民,哪会和他有接触。”邓程文摇头。
“那你们那里的居民对胡畴有什么评价吗?是好是坏?
另外福煦捕房的巡捕怎么样,在福煦分区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嗯~~”邓程文沉吟一会儿,在作思考。
“要说对福煦捕房巡长特别不好的评论,好像倒也没有听过,平时也没听人说过这些。”
福煦分区在法租界算是比较富裕的区域,住在那里的大都是些不大不小有点身份的人。
这类人平日往往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讨论这些。
再说巡捕也不是傻子,他们可以欺负欺负小摊小贩,但像那种穿西装打领带,一看就不是穷人的人,他们多半都是不会随意去招惹的。
而恰巧,邓程文家里就属于这种家庭,不是大富大贵,但对普通人来说也绝对是富裕之家。
邓程文的讲述还没停止;
“至于福煦捕房那些巡捕,好坏参半吧,我估计和其他捕房都差不多,反正肯定比不上霞飞路捕房。”
陈乐道轻轻点头。
“陈总,这次胡云没来参加会议这事,要怎么处理,他回来后,要让他来见你吗?”邓程文道。
“不用,”陈乐道摇头。
“以后你多注意下捕房的人对胡云都是什么评价,另外注意捕房内哪些人和胡云走得比较近,以及胡云在工作上有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好的,”邓程文点头,他心中小小有点兴奋,听陈总这话,这胡云好像是要倒霉了。
好耶!
负责任的讲,他不喜欢那个毫不尊重自己的科长。
他甚至都不愿意叫自己一声邓秘书。
上午邓程文去通知胡云十点要参加会议时,胡云对他爱答不理,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这让邓秘书感到羞恼。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刚刚才开过了会,这时候谁会来见自己?
陈乐道朝门的方向看了看,说了句请进。
推开门的人陈乐道不认识,不过邓程文在见到这人后蹙了蹙眉头。
“陈总,我是胡云,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妈病重送医院了,我一下急昏了头,忘了开会的事了。”胡云一脸担忧和自责,言语满是抱歉懊恼之意。
“胡科长,进来说吧。”陈乐道笑着。
“给胡科长倒杯茶。”陈乐道对邓程文道。
“坐,”陈乐道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胡科长不用为会议的事着急,这就是个例会而已,倒是令堂怎么样,不要紧吧?”陈乐道关怀道。
他心中有些好奇面前这个胡云是吃错了哪个葫芦里的药,才找了个这么撇脚的借口。
“没事没事,多谢陈总关心。我妈那是老毛病了,医生看过开了些药,已经没有大问题了。”胡云赶紧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陈乐道笑着点头。
两人在这边说着,邓程文给胡云端了一杯茶过来。
接过茶后,胡云一反上午之态,客气的向邓程文表示谢意。那模样看得邓程文都有些懵,不知道胡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陈总,那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就先去做事了。”在办公室坐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后,胡云起身说道。
“嗯,好的。”陈乐道点了点头。
刚才的谈话中,胡云对他又是这般又是那般,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拥戴陈总。
陈乐道有点好奇,胡云出去这一个多小时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胡云所说的母亲生病这事,就跟学生说自己忘带作业一样,陈乐道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他开会的时候生病,开完会,病就看完了,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呢!
“你去查一查,看看他刚才去了马里。”陈乐道对邓程文道。
当夜,夜未央,陈乐道看到了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人的铁林。
“大哥,我敬你一杯,恭喜你成为总探长。”铁林举起酒杯,朗声说道。
“别,我现在还不是总探长呢,你要敬,也等我真成了总探长再说。来,我们哥俩干一杯。”
几人碰了几杯,陈乐道又道:
“兄弟,咱们各个分区的巡长,你都了解吗?”
“巡长?要说了解谈不上,但都认识。”铁林红着脸,酒有点上头。
“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铁林在巡捕房的时间比陈乐道多太多,其他分区捕房的事陈乐道不怎么知道。但铁林干了这么久,却是多多少少都知道些的。
陈乐道没回答铁林的问题,继续道:
“福煦捕房的胡畴,你了解吗?”
“胡畴,还行吧,胡畴的弟弟胡云不是就在中央捕房的吗。”
“你跟我说说这个胡畴。”陈乐道说。
法布尔让陈乐道当总探长,一方面是为了整顿捕房的风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陈乐道当总探长,他放心。
现在任命文件还没下来,陈乐道没打算搞什么大动作,但之后,是少不了整顿一下,收拾两个地位高的,来让那些分区捕房的人听话。
他既然当了总探长,那法租界的所有华捕,就得以他的命令为首要。只是要想做到这一点,其中难度不是当初整顿霞飞路捕房那么简单。
“胡畴啊,”铁林挠了挠后脑勺,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
“胡畴是我们几个巡长当中,干得最长的那个。之前马总都还是巡长的时候,胡畴就已经是巡长了。
当初他还和马总试着抢一下总探长的位置,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铁林努力调动着自己脑子的记忆,捡着靠谱的对陈乐道说。
陈乐道没打断铁林的话,他打算先多了解一下胡畴和胡云,然后看看这两人到底要怎么样去对待。
陈乐道刚搬到巡捕房,本来就没什么好的工作方向,今天胡云的“逃会”,给了陈乐道一个方向。
顶头上司上任后的第一个会议就玩失踪,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白天胡云去了哪里,邓程文已经摸清楚并对陈乐道说过了。
陈乐道有些好奇胡云去见了胡畴后,两人都聊了些什么,以至于胡云回去后在他面前就跟个哈巴狗似的。
就凭胡云找的那个借口,明显说明胡云脑子是不好使的。所以两人肯定是以胡畴为主。
胡畴也想当总探长,但胡云在见过胡畴,回来后却是那么一幅态度,这怎么看怎么不对。
“具体的呢,说说你对这人的印象,他有没有干过什么大事?”陈乐道又问。
这事他已经让阿昆去查了,但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铁林,也不妨问一问,兼听则明。
“没有,这人就一直挺低调的,没听说他立过什么大功,也没听说他干过什么不好的事。”铁林摇头。
“倒是胡云,这家伙做事比胡畴高调不少。有时候去警务处开会,没少碰见这个家伙。不过好像好多人对这人评价都不怎么样,说是个草包。
好像当初他能进巡捕房,还是靠着他哥胡畴进去的,他能干上现在的科长,多半也是他哥的原因。”铁林说道。
陈乐道点点头,看着铁林那绞尽脑汁的模样,不打算再问了,估计再问下去,铁林也说不出什么。
胡云,陈乐道摇摇头,他以前在政治部当翻译时,怎么就没发现中央捕房还有这一个人才呢。
从种种迹象来说,这家是草包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四舍五入,便是百分百之百。
ps;有点写不出来,可能是看别人的书把自己脑子给混了吧,唉……
第261章 打死不争
“胡兄,他陈乐道只不过是一个年不过三十的毛头小子,他懂什么巡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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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把总探长的位置让出去?
那小子年轻,可不知道会在总探长位置上坐多少年。
你觉得你还能等他下去?
你在巡捕房干了都有二十年了吧,资历,能力,你都不缺。
那姓陈的进警务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还不够你的十分之一,他凭什么坐总探长的位置?
如果是我,那没什么好说的,但你不一样。
你当总探长,我常庆第一个同意,但他姓陈的,我可不服。”
大三元饭店一个私密包间,三个人坐在圆桌旁,桌面上鸡鸭鱼肉一盘又一盘,色香味俱全,勾得人口水直流,不过在座三人,无一人动筷。
说话的人叫常庆,法租界小东门捕房巡长。
常庆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灰色西装,手腕戴着一块亮眼的金表,头发上抹的发油甚至能反射顶上水晶灯照出的光芒。
他努力将自己打扮的符合上流社会人士的标准。
只是一只二哈即使有着和狼一模一样的外表,但当他站在狼旁边时,依旧掩饰不了他二哈的本质。
胡畴坐在三人中间,他左边是常庆,右边则是贝当路捕房的巡长庞安。
三人今天会一起坐在这里,是因为胡畴对另外两人的邀请。
常庆和庞安,两人是胡畴敢于展望总探长位置的原因所在。
不管是常安还是胡畴,都是支持胡畴做总探长的,至少口头上是这样。
胡畴请两人过来,是讨论总探长这事的。
胡畴现在对总探长,已经没想法了。这两人支持他,他总得告知两人一下。
只是常庆和庞安似乎并不赞同这事。
常庆说完话,庞安看着胡畴平静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是啊,老胡,这事得想点办法,绝对不能就这么认了。
让你当总探长,我们都没什么二话,但这陈乐道......”
“他如此年轻,进入警务冲也才一年多时间,不管怎么论,他也够不着总探长那位置啊。
他除了和那些法国人关系好,他还有什么?他还会什么?
让他当总探长,我们这些人都得听他一个毛头小子的,这不是让上海滩的人看我们巡捕房的笑话吗。
我看这总探长,还是得你来。”
庞安自己对总探长的位置没什么兴趣,他能干到现在这个巡长,就是已经祖坟着火的结果。
但让陈乐道那么一个年轻人站在自己头上,对自己吆五喝六的,庞安也接受不了。
尤其他听说过一些关于霞飞路捕房和陈乐道的事,貌似这个姓陈的小子还是个狠角色。
相比狠人,庞安觉得还是一个温柔的总探长好些,老马那种和稀泥的就不错。
正巧胡畴也是这样的人。
胡畴听完两人的话,不作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他从进来这里后,还没怎么说话。
刚一说出自己不打算争总探长后,常庆就一口把话接了过去。
胡畴看了看两人。
常庆目光期待地看着自己,似乎希望自己能扛起这杆反陈的大旗。
他像极了某贼。
在下常孟德,愿拥护胡本初坐这讨陈联盟的盟主。
常庆目光看着胡畴,眼中神色似乎在说“谁不敢,谁是孙子!”
胡畴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常庆的心里话:
你怕个球球!
谁当总探长,这事是法国人说了算,但不让谁当总探长,咱们这些捕房巡长,多少也应该有点发言权吧!
胡畴转头,看着另一边的庞安,坚决不收受常庆的眼神蛊惑与激将。
庞安同样看着胡畴,眼中带着点期望。
胡畴当总探长,他庞安肯定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但陈乐道当,就不一定了。
陈乐道的事,庞安听过不少,毕竟陈乐道在法租界是个风云人物。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陈乐道那小子有点疯,让他当种总探长,庞安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可能还能像现在这样过得这么舒坦。
陈乐道在普通人那里口碑很不错,但对其他捕房同行来说,他就是一根装着高功率马达的搅屎棍。
让陈乐道当上总探长,整个租界的巡捕房都别想好过。
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的那些整改,在警务系统里面不是什么秘密。
早就有人盯着他了。
但他之前只是一个巡长,管不到其他巡长头上,所以这些巡长顶多也就在背后骂陈乐道两句白痴,不爽的说上两句你清高,你了不起......
陈乐道毕竟是总监一手提上去的,谁也不愿意新总监一上任,就去四处闹腾,给总监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现在不同,陈乐道要当总探长。
让陈乐道当总探长,那就是要绝既得利益者的财路。
就比如常庆。
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的规矩,
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捞。
这要当了总探长,说不定还得变本加厉。
不让使用特权,不让捞钱,那他们还当着巡长干什么!?
难道真为租界居民服务?
呵呵......
不是为了颜如玉,不是为了黄金屋,傻子才愿意十年寒窗。
庞安虽然不像当初霞飞路前任巡长以及九叔那样胆大,敢靠着巡长权力胡来,但也多少做过那么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陈乐道这样的人当总探长,让他有没安全感。
因此,如果有的选。庞安也希望胡畴能扛起这杆反陈的大旗。
面对两人的注视,
胡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依旧坚定地摇头。
谁也别想让我去招惹主角。
“我今天请你们过来,并不是商量这事,而是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总探长的位置,我确实没什么想法了,你们就不用再说了。”胡畴认真说道,似乎是以此来告诉两人自己的决心。
说完他转头看着庞安。
“老庞,你说陈乐道除了和法国人关系好,还有什么?
你可别忘了,陈乐道和冯家的关系一直都不一般。
外界传冯敬尧要招陈乐道当女婿。
这事如果只是谣传,又怎么可能传了这么久,冯家都没有动静?
无风不起浪啊!”
胡畴感叹。
别人不知道,他现在可是知道的。
如今和陈乐道作对,那可不单单只是和陈乐道作对。
说完,胡畴顿了一会,然后才道:
“在法租界,当一个人背后站有法国人和冯敬尧,那难道还需要什么其他什么东西吗?”
胡畴放下酒杯,眼睛看着庞安。
庞安听完,嘴唇蠕动,没说话。
在法租界,有了法国人和冯敬尧的支持,还需要什么?
常庆看着庞安,又看了看已经拾起筷子的胡畴,眉头微蹙。
当初几人有过约定,常庆和庞安支持胡畴当总探长,胡畴帮助常庆成为副总探长。
而胡畴和常庆,则要给庞安捕房的自主权。
胡畴可以不再乎总探长,但常庆很在乎副总探长。
他得在副总的位置上刷业绩,为成为总探长做准备。
至于直接成为总探长。
常庆没有冯敬尧和法国人的支持,以他的情况,做不到这一点。
但胡畴如果当不上总探长,自己又要去哪里找渠道当副总探长呢!
常庆皱眉。
他既不像陈乐道那样,活得跟天命之子一般,到处都是关系;
又不像胡畴,在巡捕房资历足够,能够找人攀关系。
他在巡捕房,可没什么靠山,之前的马总勉强算,但现在马总已经没了。
就连以前马总手下那些他稍微熟一些的人,也都没了。
胡畴这里,是常庆目前掌握到的,能让自己成为副总探长的最好途径。
不能让胡畴就这么放弃。
“胡兄,你真打算就这么放弃?
就这么认输,向那个小子低头?
以你的资历,即使功劳不足以坐总探长的位置,苦劳都够了吧?!
这要是真输给一个够资格的人倒也罢了,愿赌服输。
但他陈乐道!
这小子哪一点比得上你?
他当总探长,我都替你不服!”
常庆看着胡畴。
他希望胡畴的感情能来点波动,他需要胡畴把陈乐道给挤下去。
陈乐道要是当了总探长,别说胡畴没机会,就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机会当上总探长了。
一辈子也就巡长到头。
本来不出意外,老马还没退,胡畴就该退了。
胡畴一辈子都不可能坐上总探长的位置。
但现在老马意外退了,胡畴就有了机会。
只要胡畴能做总探长,他常庆就能做副总,到时候离总探长就不远了。只等胡畴一退,他就可以顺势顶上。
如此难遇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常庆实在不愿放过。
而且胡畴做了这么多年巡长,有机会,怎会不想坐一坐总探长的位置。
他妈的,至少圆个梦嘛!
梦想都没有,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哪怕就做一个月,把我弄上副总的位置也好啊!
常庆心里大吼。
胡畴看着常庆,笑了笑。
“我就是坐上总探长的位置,也干不了几年,就是过过瘾。
陈乐道虽然年轻,但他管理的霞飞路那一片我去过,和以前大不一样。
陈乐道有能力有魄力,我又何必为了过干瘾去和他争?
给年轻人让位置,挺好的。
而且他被背后的冯先生,我也惹不起。”
胡畴丝毫不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当初和老马争总探长,就是因为冯敬尧,胡畴知难而退。
陈乐道也有冯敬尧的影子,而且两者的关系比之老马时有过之,无不及。
之前不知道陈乐道对总探长有想法,因为巡捕房从没有过如此年轻的总探长。
但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既然陈乐道明显要成为总探长,并且势不可违,那为什么还要去螳臂当车。
胡畴不想沾染麻烦。
冯敬尧他惹不起。
法国人更惹不起。
只争取自己可以争取的。
这是胡畴干了这么多年巡长总结出的经验。
更何况那个陈乐道,也不是善茬。
他去夜未央喝过酒,那个夜未央,很不对劲。
何必为一个注定干不了多少年的总探长徒惹麻烦。
老马作为总探长,不也被说撸就撸了。
“常巡长,总探长,我是不考虑了。在福煦捕房干到退休,我就满意了。
倒是你,你比我年轻,可以朝总探长的位置努力一下。”
胡畴笑着说道。
“胡兄说笑了,你都不争取总探长,我们又哪有资格。”
“话不是这么说的......”
时间在大三元的包间里流逝。
结束后,三人走到大门外,常庆上了自己他的车,消失在街头。
胡畴和庞安站在外面没动。
“老胡,你真不打算争一争?”
胡畴转头看着庞安。
“老庞,听我一句,以后管好你手下的人,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果有机会,最好再和陈乐道搞好关系。”
胡畴拍了拍庞安的肩膀。
他和庞安的关系,与他和常庆的关系,不一样。
胡畴上车,和庞安挥了挥手,离开大三元。
车中,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胡畴再次想起阿道夫.洛林对他说的话。
“我从领事馆那边听到的消息;
法布尔总监,梅纳总董,以及领事馆的参赞官马丁先生,他们都推荐亨利成为总探长。
冯敬尧也为此专门宴请了领事先生,同样是希望由亨利担任总探长。
对了,亨利就是陈乐道。
放弃吧,胡,有这些人的推荐,总探长不可能再有其他人选。”
阿道夫.洛林和领事伯纳德的秘书是朋友,正是因此,他当初才会指望这洛林帮他坐上总探长的位置。
领事秘书这个职位,对旁人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
但对从洛林嘴里说出的那几人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在听了洛林的那番话后,胡畴便知道总探长位置与自己无缘。
而且,陈乐道和法国人的关系,也不是一个“好”字就可以简单概括的。
陈乐道,这年轻人不能惹。
胡畴在和洛林谈话,并且洛林将之前那些礼物都退还后,他便深知这一点。
在上海滩混,看清形势,很重要。
胡畴在这点上一直做的不错。
不然,他如何能在巡捕房这个体系,平安无事的干这么久。
庞安看着胡畴的车消失在街头中,眉头渐渐皱起。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262章 我挺你
“糖葫芦,两文钱一串,又香又甜的香甜糖葫芦哎......”
“炊饼,武家祖传炊饼,又香又脆的大炊饼......”
“卖报卖报,霞飞路巡长换人,陈乐道巡长调任中央捕房......”
“卖报卖报,‘葛朗台’旗下发电厂被公董局一众董事联合收购......”
“......”
繁华的街道上,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一辆巡捕房的黑色警车在人群中有气无力地往前挪动,车子时不时传出传出刺耳的喇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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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行人如织,即使是巡捕房的车,也不能畅通无阻。
好在这年代狠人多,没人敢躺地上碰瓷,不然不是被压死就是被踩死。
面对这街上蚂蚁搬家一般密密麻麻的行人,司机恨不得直接把喇叭拿出来塞自己嘴里。
良久,在缓慢的蠕动中,大块头的车子才在连续不断的喇叭声中挤出了街道。
“巡长,咱们现在是回捕房吗?”司机对坐在后边的常庆问道。
常庆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看胡畴那样子,只怕是真怕了那陈小子,不敢去争那总探长之位。
想到这,常庆心里情绪难言。
他妈的,怂包,活该一辈子只能干巡长。
听到司机声音传来,常庆摇头。
“那,去小桃红那儿?”司机试探着问。
巡长平时没事就爱往小桃红哪里跑。
常庆抬头看着司机,厉声呵斥:
“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就知道女人,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
常庆声音中带着莫名其妙的不满。
可不是我想女人,我这是在帮你想女人!司机心里悄悄嘀咕。
“那,巡长,咱们现在去哪儿?”刘贵重问。
他是小东门捕房外勤小组的组长,常庆的第一心腹,说话做事没那么拘束。
常庆皱起眉头,胡畴刚才坚定的模样似乎再次在他眼前浮现。
突然的,常庆心里想起了当初一些人对他的饭局邀请。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不见,是事不关己,不想多惹麻烦,但到了现在......
“去斧头帮。”常庆沉声说道。
“巡长,咱们去斧头帮做什么?
你是要去拜访林帮主吗?
如果要见林帮主,咱们恐怕得先递拜帖才见得到人。”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提醒,不然一会儿见不到人,又得他背锅。
凭他们这面儿,斧头帮帮主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常庆这个巡捕房分区巡长,在上海滩的地位,也就和当初管着美华大戏院的李望麒差不多。
李望麒作为冯氏商会中人,要见冯敬尧,都得看冯敬尧心情。
同理,常庆想见林子荣,就更得看林子荣心情。
不过常庆摇了摇头,他见那老头干嘛,去见他还不如去见小桃红呢。
“不,不是见林帮主,我们去见冯三爷。”
常庆眼睛微微眯着,瞳中闪着异光。
冯文鸿当初请他参加过一次宴会,那时斧头帮和陈乐道关系正是最僵硬之时。
在得知该宴会邀请的其他人,都对陈乐道或多或少心存不满后,常庆拒绝了那次宴会。
那时他和陈乐道没有利益冲突,犯不着蹚斧头帮的浑水。
但现在,说不的得去见一见冯三爷了。
......
时间一晃而过,陈乐道到中央捕房有几天了。
“亨利,怎么样,对办公室还满意吗?”法布尔笑着问坐在对面的陈乐道。
“挺好的,比我在霞飞路捕房的办公室宽敞了许多。”
陈乐道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后背靠着沙发。
仿佛对面坐的不是总监,是他下属。
法布尔点点头。
对陈乐道松散的坐姿不以为意。
“你接手了巡捕房的工作
马龙终于不再来我这里抱怨他忙不过来了,我耳边终于清净了。”法布尔说。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
马龙在政治部与巡捕房之间两头来回跑,也确实够他头疼的。
法租界内,光是登记在册的各种政治小团体就有几十个,政治部对这些团体有监督之责。
光是这些事平时就够他忙活。
更别提马龙还得负责应付国党政府那边的人。
那边时不时就来法租界找找红党分子,让政治部的人帮着干这干那,丁点不知道啥叫客气。
马龙背后没少骂那些人。
那就是一群事逼!
“我想马龙现在工作应该清闲了许多。”陈乐道笑着说。
“嗯,没错,刚才他来我这里时,脸上甚至都有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法布尔点头笑到,不过他马上收起了笑容。
“但是,亨利,你可不能像马龙那样放松。
你的工作可能会很繁重。
我希望你能在任命正式下来前,尽可能的多了解巡捕房的内部情况,想好要怎么去整顿。
霞飞路捕房,你整顿的就很好。
我希望你成为总探长后,能将所有捕房都整顿的像霞飞捕房那般。”
法布尔恳切地说道。
他被调来上海,就是因为这里的警务系统太过糜烂,急需整顿。
这里需要他,而正巧他也渴望能在这里有所成就。
他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在事业上做出成绩。
好成绩带来的快感,是金钱无法买到的。
陈乐道给霞飞区带去的改变,甚和他意,法布尔相信陈乐道在这事上能做得很好。
“嗯,这一点是我正在做的。”陈乐道点头说道。
“现在我对中央捕房有了大概的了解,过两天我打算让各分区捕房的巡长都过来开个会,了解一下那些巡长。”
陈乐道给法布尔说着自己的一些想法。
法布尔听完点点头。
只要有计划就好,有良好的的计划,才能有把握。
“巡捕房的整顿,你已经有了经验,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放心去做。
不管什么事,你都尽管做,我会支持你的。”
说到这,法布尔顿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
“但有一点,
不能像当初霞飞路捕房那样,一次性裁掉太多的巡捕。
这一次是面向所有分区捕房,一次性裁掉太多人,巡捕房就运转不过来了。
到时很有可能会对租界治安造成影响。”
法布尔强调说道。
陈乐道整顿霞飞路捕房的效果很好,但当初的手段也是雷霆手段。
那种手段小范围还好,大范围就不太适合了。
陈乐道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一点。
霞飞路巡捕房能在一年不到就改头换面,那是因为体格小,好操作。
那种手段不适合照搬过来用。
不然只怕巡捕房都得停摆,运行不过来。
“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影响肯定控制在可掌控范围内。”陈乐道保证道。
法布尔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他相信陈乐道能做好。
他叫陈乐道过来,就是为了告诉陈乐道,让他放心大胆,大刀阔斧的干。
但同时,也得让陈乐道注意一些该注意的地方。
法布尔相信陈乐道,但上次村田诚的事也让他留了个心眼。
不多说两句,法布尔担心陈乐道直接一上任就把那些个巡长全都撸掉,从头再来。
这方法固然好,但那是属于掀桌子的做法。
要是把人都撸掉了,他法布尔可没有备用人才能顶上去。
从法布尔办公室出来,陈乐道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法布尔如此支持,那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
一天后,陈乐道让阿昆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调查出来的东西被整理成文件,出现在陈乐道办公桌上。
陈乐道打开封好的文件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除了他要求的福煦捕房以及胡氏兄弟的相关调查资料,里面竟然还有另外几个捕房的资料。
呵,这倒是有几分意外惊喜。
“阿昆什么时候做事做的这么妥帖了。”陈乐道看着桌上的几份资料,笑了笑。
他本还想着让人通知阿昆把其他几个捕房也一起调查调查,现在他还没说,资料就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阿昆那脑子是越来越好使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陈乐道先拿起了那份胡氏两兄弟,以及有关福煦捕房的资料。
邓程文见陈乐道看起了资料,走到一旁冲了杯咖啡端过来。
这份资料是白天夜未央的人送来的,他并不知道其中是什么,心中难掩好奇。
咖啡放在桌上,邓程文退后两步,心中虽好奇,但没有去看。
好奇害死小秘书。
陈乐道这时却是直接将手中的一部分资料递了出来。
“陈总,这是??”邓程文没急着去接。
万一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让人调查的一些福煦捕房的资料,你看看,和你印象中的有没有什么差别。”陈乐道说。
巡长竟然让人调查福煦捕房,这是要对福煦捕房动手吗???
还有,巡长的夜未央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吗!!!
邓程文眨了眨眼,双手接过资料。
他怀着好奇,一页资料一页资料地看了起来,边看,边和印象中的一些情况作着比较。
邓程文神色渐渐认真,心中逐渐惊奇。
这上面的调查资料,竟然意外的详细。
夜未央不愧是巡长的公司!!
邓程文感叹。
办公室一时陷入安静之中,只有偶尔会响起的轻微的沙沙声,这是翻动资料的声音。
良久,陈乐道放下手中的资料,端起桌上变的温温的咖啡。
咖啡啜进嘴里,陈乐道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
阿昆递上来的这些文件,竟然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胡畴,竟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个靠着手中权利,在其辖区作威作福的人。
资料上详细的写了胡畴在巡长位置上,这几年做过的事。
胡畴在巡长位置上这段时间,既没有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同时也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坏事。
福煦捕房所管辖区域,这几年就是简简单单的稳定。
胡畴当上巡长,既没有大作为,同时也没有胡作为。
当然,不好的事情也还是有的。
福煦捕房那些巡捕,平时在街头也会吃一吃霸王餐,收那么点罪恶的小钱钱。
但除此外,就没有干出什么天理不容的腌臜事。
至于吃吃霸王餐,收点小钱钱,这虽然不道德,也不符合法律,但在这年代,这太正常不过。
别说租界巡捕房,就是刘远所在的警察局这些都是难免的。
至少比起陈乐道任职之前的霞飞路捕房,这个福煦捕房好像还要好上那么几分。
这资料上写的福煦区居民对胡畴的评价是——几乎没有靠谱的评价——“不知道;不了解;好像还行:不好不坏;反正能接受......”
以上此类是最多的评价。
多数人其实根本不知道,管理自己这片区域的巡捕房巡长原来叫胡畴。
胡畴在自己的片区,远不像陈乐道在霞飞区那么有存在感——三岁小娃都知道名字。
其实只要不干出什么天理难容的大坏事,哪个普通居民又会闲得蛋疼的去管谁是巡捕房巡长呢?!
与去想那些没用的事相比,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有很多居民不知道胡畴,这也反向说明胡畴没干什么大坏事。
不然他早就被人骂到第十八辈祖宗了,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胡畴和胡云,真是亲兄弟么,不太像啊!”陈乐道摇了摇头。
一个做事低调求稳,一个恨不得谁都给自己三分面子。
简直不像一个妈生的。
“看完了吗?”陈乐道抬头看着邓程文。
邓程文放下资料,点了点了头,道:
“陈总,这上面说的和我印象中差不多。
福煦捕房那些巡捕有时候会做出点霸道的事,但又没有坏透顶。
我觉得那些巡捕里有好的,也有烂的,
在各个捕房的巡捕中来说,应该算是不上不下吧。”
邓程文在福煦分区,既看见过巡捕欺负人,又看见过巡捕帮助人。
他觉得,
不能一棒子敲死所有人。
陈乐道轻轻点了点头。
几个巡捕房中,要说情形最恶劣的,就是当初他接手前的霞飞路捕房。
因为霞飞路捕房负责区域洋人太多,巡捕在洋人面前装孙子装久了,就喜欢在弱者面前当爷。
他们在洋人面前如何卑微,就希望其他人在他们面前也那般卑微。
洋人或许不是人,但他们是真的狗!
陈乐道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心中思索起该如何处理这事。
这胡畴,到底该用个什么态度对待呢。
心中陷入犹豫,陈乐道干脆拿起其他几份文件看了起来。
贝当路巡捕房......
小东门巡捕房......
徐汇路巡捕房......
陈乐道甚至还看见了麦兰巡捕房。
几份文件看下来,时间不知又过了多久。
陈乐道最后将麦兰捕房的资料放在了桌上。
脸上露出点点笑意。
这几个巡捕房,最让陈乐道满意的便是麦兰捕房和徐汇路捕房。
麦兰捕房铁林,这不用多说。
铁林是个铁腕巡长,尤其陈乐道当上巡长后,他从霞飞路那里偷学了不少东西。
如今麦兰区是霞飞区外,治安最好的地带。
谁都知道,麦兰捕房铁林巡长,是个狠茬,不好招惹。
至于徐汇路捕房,巡长叫程元丰,也是干了有几年的老巡长。
这个巡长人似乎挺不错,有没有能力不好说,但他手下的巡捕都挺听话,没有什么胡作非为的。
至于贝当路和小东门,陈乐道看这两份资料时,风头皱了皱。
这两个巡捕房的巡长,和胡畴竟然都有联系。
尤其小东门的常庆!
陈乐道敲着桌面思考时,邓程文将散开的文件再次整理好。
陈乐道突然手一收,看着邓程文。
“你去联系各个巡捕房的巡长,让他们明天上午来开会,就说我要和几个分区的负责人认识一下,好方便以后的工作。”陈乐道对邓程文说道。
“陈总,会议安排在上午几点?”
“十点吧。”
第263章 反派都去哪儿了
警务大楼,今日的警务大楼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该进的人进,该出的人出。
来来往往的依旧是那些人。
没来过这里的人或许好奇里面啥样,但中央捕房的巡捕们是绝对不好奇的。
大楼大门旁,两个巡捕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外,偶尔趁着没人时动一动脚,抠一抠屁股,缓解身体的酸软麻痒。
站着不能动弹,久了,他们甚至都有种打呵欠的冲动。
站岗,这在巡捕房内部绝对是最不受欢迎的工作。
宁愿去街上跑一跑,都不愿意跟个傻子似的在那里干杵着。
这种“打呵欠”的状态在两点个巡捕身上一直持续到九点半左右,才稍稍有了点变化。
在两个巡捕古井无波的目光中,三辆分区捕房的警车陆续在外面停下,车上下来的是各个分区的捕房巡长。
这些个巡长似乎都是掐着表来的,每个人到的时间几乎都大差不差。
“哟,老程,可有段没见着你人了,你天天窝在你那辖区都在干嘛呢。”
铁林看着旁边车上下来的程元丰,将车门甩手关上,走过去拍了一下程元丰的肩膀,大声说道。
“哟,铁林,你也这么早就来了。”程元丰回头见是铁林,脸上露出笑容。
“这话说得,你都来的这么早,我又怎么能来的比你晚呢!”铁林双手大拇指插进腰间皮带,挺着胸膛笑着说。
程元丰闻言笑笑,摇了摇头。
他看了看警务大楼,和铁林靠近了几分。
“我可是听说你和这位新陈总关系莫逆,怎么着,给老兄说说呗,咱们这位性格陈总怎么样?”程元丰声音压低几分,就跟说悄悄话似的。
铁林上下看了几眼程元丰,看得程元丰都觉得自己哪里不妥,这时,铁林突然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可以啊,老程,我那点事都被你给摸得这么清楚。
你这不该干巡捕,应该去政治部啊!”铁林大声道。
“这是哪里的话,你跟陈总的关系,在咱们巡捕当中还是秘密吗,哪还用得着调查。
谁不知道在咱们巡捕当中,就属你铁林跟陈总关系好。”程元丰道。
程元丰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比铁林要大上几分。
人看着还挺精神,方方正正的大脸浓眉,
巡捕号服穿在他身上,还真就让他衬出了几分正气,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铁林听到他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格局小了,
咱跟陈总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就在铁林自我陶醉时,
又一辆巡捕房的车停在了他们车旁边。
陈翰林从车上下来。
“哟,翰林,你也来啦。”铁林看见陈翰林,立马笑着招呼。
“铁巡长,”陈翰林目光看过来,最后落在铁林旁边的程元丰身上。
“你们还不认识吧?
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都是一个锅里的,可不能见了面都不认识。”铁林说道。
“这位是徐汇路捕房的程元丰程巡长,算是咱俩的前辈。”铁林对陈翰林道,说完又给程元丰介绍了陈翰林的身份。
“程巡长,你好。”陈翰林伸出手。
两着握了握手,互相恭维几句。
你说我少年英才,我说你是行业前辈,互捧臭脚。
“你们二位都和陈总相熟,也给程某讲讲陈总呗,免得一会儿见了陈总出洋相。”
和陈翰林刚认识,程元丰就一幅拿对方当老朋友的架势,直接朝两人打听起来。
他来这里,可是抱着紧抱大腿的心思。
正巧这两人都是大腿腿上的挂件。
自然要趁机多学学如何当挂件的方法。
铁林不知程元丰的小九九,他兀自拍了拍程元丰肩膀。
“老程,你怕个什么劲,电话里不是说了吗,陈总叫咱们过来互相认识认识,讨论讨论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
你问这么多干啥。
还是说你干了什么心虚的事,心里害怕??”
铁林怀疑的目光在程元丰身上来回扫动。
这家伙穿着巡捕号服,还挺像那么回事,说不定还真会干点欺骗良家妇女感情的勾当。
呸,曹贼!
“嗨,没有的事,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程元丰摇头道。
“这不是听了陈总那么多英雄事迹,第一次见真人,紧张吗!”
他搓了搓手。
“这有啥好紧张的,走走走,我带你进去。”铁林连推带拉,不给程元丰继续扯淡的时间。
铁林和程元丰也勉强算个老熟人,这家伙拉着人说这说那,能聊半天。
说话不能等他说话,只能自己打断他。
门口两个巡捕看着三人走进巡捕房,眼中闪过羡慕之色。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干成巡长!?
“看见没,那个最年轻的,就是霞飞路捕房的新巡长!
当初还在咱们中央捕房的街巡组干过呢,现在跟着陈总,可是熬出头了!”
附近无人,两个巡捕悄悄咪咪聊了起来。
乏味的生活,总需要点羡慕嫉妒恨来度过。
他们又不是啥正规军人,哪能老老实在门口一战就是几个小时。
“这人运气真好啊,要是我们当初也能跟陈总一起去霞飞路捕房,说不定我们也能混个巡长当当呢。”
“巡长?得了吧!
能干个组长都是烧高香了。”其中一个人间大清醒说道。
......
陈翰林三人刚进去,外面又来了三辆警车。
另外三个捕房的巡长,也都相继到了。
总探长办公室,陈乐道正看着赵龙交上来的关于人贩子那个案件的结案报告。
赵龙通过之前抓到的那个人贩子,成功捣毁了那些人的一个窝点。
另外又抓回来七八个同伙,同时救了十多个孩子。
这是中央捕房近段时间破的最大的一个案子,陈乐道在考虑要不要专门为此搞个新闻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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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帮那些孩子找找家人,另一方面,
他刚上任,正需要这些正面新闻来撑门面。
让人们明白,他是租界好总探长。
“咚咚咚。”
陈乐道正思索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陈总,几个分区捕房的巡长都到齐了。”邓程文走进来道。
“嗯,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陈乐道点头,放下手上的文件。
会议室内,六个人围着一张大长桌子,一边坐着三个人。
六人中,除去陈翰林是新面孔,另外五人互相都是认识的。
陈翰林和铁林以及刚认识的程元丰坐在一起。
对面则坐着胡畴、庞安以及常庆。
几人安静的坐着,时不时交谈那么两句,静等着陈乐道的到来。
邓程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敲了敲门,对里面几人道。
“陈总来了。”
交谈声音瞬间停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陈乐道。
陈乐道看着几人,脸上露出笑容,挥了挥手。
“各位请坐,不用客气。”
陈乐道走到主位站定坐下。
众人见此才纷纷落座。
胡畴三人以及坐在铁林旁边的程元丰都是好奇地看着陈乐道,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着真人。
“各位,初次见面,大多人都还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陈乐道,政治部的顾问,因为总探长职位暂缺,所以暂代总探长的工作。”
说完后,陈乐道看了看他们,发现就认识两个,又对几人道。
“我之前在霞飞路捕房工作,但时间不长,对诸位还都很陌生,大家也都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一番介绍后,众人目光再次落到陈乐道身上。
“各位,今天让大家过来,主要便是为了和你们诸位认识一下。
我刚接手现在的工作,对各个分区的情况都还不熟悉。
各位又都可以说是我的前辈,在巡捕房的工作经验是我怎么都赶不上的。
所以还请大家都给我说说你们各自分区的情况,我们大家一起讨论讨论以后的工作都该怎么进行。”
陈乐道笑着说道。
这几个人中,哪些以后可以继续放在巡长位置上用,哪些需要一脚给踢开。
陈乐道心里还没有确定的想法。
今天这个会议,可以让他对这些人有个初步的印象。
只要不能成为他的人,那就得考虑考虑卷铺盖走人。
到了今天,有了法布尔之前的话,陈乐道也不需要再过多隐藏什么。
他直说了,他就是要把巡捕房变成自己的巡捕房。
就是法国人在这里说话,都不能比他说话好使才行。
至于这几个巡长,
阿昆送来的那些关于他们的资料虽然很详细,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陈乐道还是希望亲自考察。
如果能把巡捕房经营好,让六个分区捕房都变得和霞飞路一般,只听他的号令。
那真就是放眼法租界,谁他妈都不敢动他陈乐道。
毕竟就是法国人的驻沪军营里,也不过两千余人。
而六个巡捕房,加起来那最少也是一千条枪。
这力量不小,
他只要能将六个巡捕房整合成一股绳,
那以后谁见了他陈乐道,
只怕都得像面对冯敬尧时喊冯先生一般,
恭恭敬敬喊他一声陈总探长。
谁想动他,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自身有实力,再背靠租界当局,就是和冯老头闹翻了,陈乐道都有自信跟他掰掰手腕。
而不会像强哥一样,只能被迫离开上海。
当然,陈乐道势力至今依旧只限法租界。
而冯敬尧,在整个上海滩,他都能呼风唤雨;
整个南方地区,只要是道上混得,没人不知冯先生三字;
就是跑到北方去,冯先生这三个字,也能有三分薄面。
和那个准岳父相比,陈乐道差的距离还是有点远。
不然他也不能那样惦记人家的冯氏商会。
陈乐道话落,坐在他左手边,下手第一位的胡畴立马笑着应和。
“陈总说笑了。
陈总在霞飞区做出的成绩,我等都是望尘莫及的。
我们这些人在巡捕房痴干这么些年,做出的成绩还不如陈总半年做出的成绩。
应该是我们感到惭愧才是。”
胡畴一脸惭愧地说道,说完,他放在桌下的脚不着痕迹地轻踢了一下旁边坐着的庞安。
庞安愣了一下,目光看了看胡畴。
胡畴安坐,好似踢人的不是他一般。
老胡干嘛踢自己?
庞安疑惑。
“庞巡长,你有话要说嘛?”陈乐道看着转头的庞安。
“啊?
哦哦!!
我的看法跟胡巡长一样。
上面既然安排陈总暂代总探长职务,肯定是相信陈总的能力的。
陈总要是有什么安排,我老庞肯定是全力配合。”
庞安脑子在这一刻转得挺快,他大声表态,就差说出我绝对拥戴的话。
庞安觉得胡畴能在巡长位置上干这么多年,熬走了那么多人,那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胡畴从想当总探长,然后到现在不想当总探长,这中间态度转变之快,让人吃惊。
要说其中没点子原因,庞安不信。
虽然觉得陈乐道当总探长,自己以后的小日子不会有之前那么舒服。
但胡畴连总探长都放弃了,自己放弃点舒适的生活,又能怎样呢?
小日子不那么舒服,总比关键时刻站错队伍要好。
站错队,
那就不是不舒服那么简单了。
陈乐道不由侧头看了眼两人。
庞安回以笑容。
陈乐道点点头,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
阿昆给他的情报上,这庞安对自己当总探长,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家伙在大三元酒楼的包间里,不还撺掇着胡畴来跟自己争总探长吗!
陈乐道在心里嘀咕。
不知道这家伙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是因为胡畴的想法转变,跟着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陈乐道这边还在思索,那边程元丰又说话了。
“陈总,我对你在霞飞路捕房做出的那些成绩,钦佩至极。
陈总对以后的工作不管是什么想法,我徐汇路捕房都是绝对支持的。”
程元丰见胡畴两人说话了,也赶紧站了出来。
法布尔那些想法,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己的口风。
程元丰自然也知道些许。
法布尔一心要整顿警务处上下,而陈乐道又是法布尔最信任的人。
陈乐道在霞飞路做的事,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陈乐道现在虽然只是代总探长,但想必摘掉前面的“代”字,也是很快的事。
到时候只怕巡捕房也会迎来一轮大清洗,就跟半年前的霞飞路捕房一般。
程元丰对自己倒是有几分信心,他的徐汇路捕房,总得来说还是不错的。
只要能跟陈乐道把关系搞好,到时就是清洗,多半也清不到他的头上。
陈乐道见几人争先恐后的这般表态,心中有些意外。
这和他想像的场面,多少有些出入。
怎么好像,
没人不服自己??
……情节必备的反派呢??
emm……
……搞不清楚
陈翰林和铁林,陈乐道根本没去看。
这两人不是当反派的料。
他目光最后落在旁边的常庆身上。
就剩这位了。
这位,总应该有点不一样了吧?
大三元的包间里,可就属这位跳的最欢。
第264章 抓紧时间上船
常庆安静地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屋内几人拍陈乐道的马屁,不发一言。
他看着其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尽说陈乐道的好话,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一群没出息的怂货,只知道趋炎附势,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常庆对几人那模样感到不屑,甚至有点想打干呕。
全都是些墙头草,尤其是胡畴!
之前还叫嚣着要当总探长,结果陈乐道一来,立即就萎了。
就这样式的还想当总探长,吃屎吧你!
常庆看了几眼陈乐道,脸上虽没表露什么,但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不过是一个有点运气假洋鬼子而已。
攀上了法布尔,才能在警务处得意一阵子,但一时出头便洋洋得意之人,又岂能在上海滩中这种地方长久的混下去。
上海滩,像陈乐道这种一夜崛起之人,在黄浦江里被淹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足为奇。
常庆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对陈乐道谄媚的笑着。好像陈乐道就是他们大舅哥一般,
不屑之色在他眼中一闪而逝,等着吧,要不了几天,你们就会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了!
那天和冯文鸿见面,他们所进行的那些对话再次在他脑中浮现:
“常巡长,尽管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
我们得到消息,法国领事伯纳德就要离职了。
这个洋老头最是贪财,如果能在离职前再捞一笔,他绝对不会拒绝的。
这世上,还没有我们斧头帮买不到的东西。
只要三哥想买,那这个总探长就是我们囊中之物。”
斧头帮的老五放下酒杯,袖口在嘴巴上一抹,大声囔囔着说道。
老五这话虽然说得粗狂,但常庆没有半分不悦,相反很是高兴。
他知道自己来找冯文鸿,是来对了!
常庆自己没有渠道能直接坐上总探长的位置,但不代表斧头帮也没有这个渠道。
凭斧头帮庞大的势力,他们能搞到领事离任的消息并不是不可能,而且冯文鸿也没必要拿这事来哄他玩。
常庆他们的话,只要斧头帮愿意帮这个忙,他或许真能直接从巡长跳到总探长位置上去。
陈乐道这小子傍上法布尔,能成为代总探长,那他们直接找领事,没理由不能成为总滩站。
领事比总监,可还要高上那么一级。
“既然如此,常某先行谢过三爷。只要常某成为总探长,以后绝对唯三爷之命是从!”常庆当即表态。
只要能帮他坐上总探长的位置,别说唯命是从,就是喊爹,他都做得出来。
只要他成了总探长,那以后的事怎么发展,还不是他说了才算。况且在上海滩听斧头帮的话做事,不丢人!
而冯三爷,可是帮主的有力竞争者。
回过神来,常庆看了眼陈乐道,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代总探长,那就是代总探长,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总探长的!
会议进行了大半个小时,常庆抬手看了看手表。
快十一点了。
常庆咳嗽两声,“陈总,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这会,是不是可以散了啊?
毕竟咱们各个捕房,事都一大堆呢。”
谁有空在这里陪你这个毛头小子玩过家家!
陈乐道闻言看向常庆,瞧着他平淡的神色,嘴角一笑。
“也好,反正今天主要就是和大家认识一下,现在既然都认识了,就不必过多闲聊了。
时间也不早了,各自捕房的事情都很多,那我就不多留了。
这就散会吧。”
陈乐道一说散会,常庆很快便站了起来。
“陈总,我捕房还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就先走了。”常庆道。
“行,常巡长请便。”陈乐道笑着点了点头。
会议散去,屋内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起身跟陈乐道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都纷纷离去。
胡畴和庞安两人走在一起,出了警务大楼,庞安拉住胡畴,没让他直接上车。
“老胡,你给我交个底,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消息?
你对陈乐道那态度,可不像之前的你。”庞安问道。
在会上他虽然跟着胡畴尽说陈乐道的好话,但他心里,还是一团浆糊。
好话咱说了,但为什么要这样做,总得给个理由啊!
庞安看着胡畴。
胡畴看了他一眼,瞅着他疑惑的眼神,四下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
他拉着庞安走到自己车旁边,又四下看了看。
“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别直呼其名!”他先是针对庞安刚才直接说陈乐道名字的事说了两句。
庞安看着胡畴认真的模样,没有打断他。
“今天会上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吧?
即使不算我们两个,也有一半的人支持陈总。
程元丰这人你别看他不争不抢的,其实心思深着呢!
他今天为什么是这个样子,难道你就没想过?”
庞安挠了挠脑袋,胡畴的话说得是有道理,但这些事让他自己去想,那得多费脑子啊!
“你就别给我绕弯子了,你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吧。”他道。
胡畴看着庞安这模样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陈总当总探长这事,是内定了的,这事谁都改变不了。
支持他的,不仅是法布尔总监,还有公董局的总董,就连领事馆的参赞官,都是支持他的。
除了这些法国人,冯敬尧也支持他。
有这些人的支持,你觉得这事还有其他可能吗?
我得到消息,这事领事馆那边已经在走流程了,估计就是这几天,上面的任命就该下来了。
常庆野心大,一心惦记着当总探长,你可别跟着他犯傻!
就刚才他那不阴不阳的态度,我敢保证,到时候最先倒霉的就他。
你可别忘了,这位是连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说杀就杀的主。你觉得他眼里能容的下沙子?
别看人家年轻,就轻视。要我看,这位精着呢!
这上海滩,哪个不是人吃人的主?
没点本事,你觉得他能走到现在!?
你对他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到时候让他发现了,你觉得你有几颗脑袋够他崩的!”
胡畴语重心长地说道。
陈乐道成为总探长,这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不可逆。
与其在陈乐道身上碰个头破血流,胡畴更想提前示好,在陈乐道这艘大船上先占个位置。
胡畴不傻,照阿道夫.洛林给他的说的那些事看,陈乐道明显是要强势崛起了。
冯敬尧在陈乐道当总探长这事上如此出力,只怕真是要招陈乐道当女婿。
有了法国人支持,再加上冯敬尧的扶持,这法租界,以后就是陈乐道说了算,胡畴都不会感到奇怪。
如此一艘参天巨船,不想着赶紧跑上去占个位置,还在想着去翘他的甲板,这不是要疯吗!
若不是庞安一向与他交好,他甚至都不会告诉庞安这事。
“你是说真的?”庞安眼睛都睁大了几分,眉毛上翘。
这是感到震惊的表现。
法布尔支持陈乐道,庞安不奇怪,冯敬尧帮陈乐道谋划总探长,庞安也能理解。
但是公董局总董,领事馆参赞那些人是什么鬼?
他可从没听说过陈乐道跟那些人也有交情!
“这事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吗!”胡畴没好气说道。
“那常庆今天这表现,岂不是得倒大霉?”庞安低声说。
“你说呢!”胡畴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周围,他不希望自己和庞安的这些对话被别人给听去。
“常庆跟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别看他平时跟我们笑嘻嘻的,心里不知道惦记着怎么算计我们呢!
现在顾不得他,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而且常庆自己撞上去,正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到时候陈总拿我们来开刀。”
胡畴谈不上好人,也说不上坏人。他就是个明白人。
平时看到路边可怜的乞丐,他可能也会施舍点钱;他辖区发生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他可能也会站出来主持下公道。
但该收的的礼,他也没少收,那些该视而不见的事,他也没过多使用自己的善良,去伸张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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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人,首先保证的是他自己的利益,其余之外他也可以做点善事。
庞安紧绷着眉毛,目光显得有几分呆滞,他正在沉思。
很快,庞安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今天多亏了你,不然说不定我就得给陈总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庞安思虑一番,还是觉得做人,稳一点的好。
“走,老胡,今天我请你,咱们去边吃边聊。”庞安拉着胡畴。
......
“老爷,刚才领事馆那边来消息,说是上午,斧头帮的冯三带着重礼去见了伯纳德。”
祥叔走到花园,对正坐在凉亭下看着冯程程和汪月琪打羽毛球的冯敬尧说道。
是的,许久不见的汪月琪小姐又出来了。
她今天来找冯程程,是因为她快要和陈翰林订婚了。
陈翰林那个木头疙瘩,终于是开窍了。
听完祥叔说的话,冯敬尧收回目光,看着祥叔,突然笑着说道:
“看来林子荣还是不死心啊,都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操心操心自己的后事,还跑来法租界瞎搅合。”
冯敬尧的话里没有怒气,只是单纯的感慨。
这斧头帮,就跟个耗子似的,稍微见到点缝隙,就想要往里面钻。
“老爷,这次这事应该不是林子荣的意思,前天夜里林子荣突然被送进了医院,人现在都还在医院的。”
“哦?林子荣进了医院?是怎么回事?死了没?前天就发生的事,怎么现在才说。”冯敬尧突然来了精神。
“斧头帮封锁了消息,我们的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斧头帮都已经没有封锁消息了。”
“啧,可惜了。”冯敬尧摇摇头。
“派人好好查一查,看是不是林子荣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林子荣要是现在死了,那斧头帮那些人,恐怕就要唱一出好戏了。”
“老爷放心,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祥叔说道。
冯敬尧点点头。
“你接着刚才的事说。”
“这次冯三去见伯纳德,应该是他自己的意思。
我们的人说是看见小东门捕房的巡长常庆去见过冯三,我看应该是和总探长的事有关系。
陈乐道现在已经坐在了总探长的办公室,恐怕是其他惦记着总探长位置的人着急了。”
冯敬尧听完笑了,他摇摇头。
“伯纳德那里怎么样?”
“冯三带着礼物进去,最后又带着礼物出来。看样子是没办成想办的事。伯纳德的秘书刚才打来电话,说是冯三想要替那个常庆买总探长的位置,不过伯纳德没搭理他。”
“呵呵,冯三.....林子荣想在租界做事,都得跟我打招呼。
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想把总探长的位置拿过去。
还是不懂规矩啊!”
“老爷,要不要我去跟他打声招呼。”祥叔道。
“不用,”冯敬尧摇头。
“这些小辈的事,就让他们小辈的自己去办吧。你把这事告诉陈乐道就行了。”冯敬尧道。
“是,老爷。”祥叔点头。
......
“女儿啊,你真不考虑考虑陈乐道啊?!”顾家,顾竹丰看着顾菁菁说道。
“爸,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你怎么又说了。”顾菁菁放下手里的书,一脸无奈。
看着女儿的样子,顾竹丰叹气,自己女儿长得不差啊,怎么不能给找个优秀的女婿回来呢!
“我不提,我倒是不想提,那你倒是我给我找个女婿回来啊!
陈乐道现在都快要当总探长了,再不急就没机会了!
陈乐道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你说他到底那点让你不满意?!”
“哎,爸!这事跟你们说不清楚。
你老是催我,还不如帮帮你儿子。
他看上陈乐道那个秘书了,但人家不搭理他,你要想抱孙子,你就帮帮你儿子吧!”
顾菁菁尝试祸水东移。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顾海棠闻言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爸,他是真拿章小君没办法了,还真希望老爸这个过来人能给他支个招。
“去去去,一边玩去!”
顾竹丰心烦地挥手。
“......”
第264章 抓紧时间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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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新一任总探长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陈乐道已经在总探长办公室办了十多日的公。
十多日时间,陈乐道把中央捕房上上下下都已经搞清楚了。
侦查科科长赵龙,这人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做事正派,但偶尔脾气有些暴躁,做事的手段往往比较粗糙。
但赵龙对自己很佩服,可堪一用,甚至可以委以重任。
内务科科长许云鹏,这人是个马屁精,但有眼力见儿,也有能力,交代他的事,都能办得很漂亮。
这人也可以用,但这人心眼比赵龙多,得时常敲打,不然容易飘。而且有任人唯亲的嫌疑。
话说这人拍马屁还是拍的人很舒服的,是个人才。
户籍档案科科长秦德好,巡捕房老人,已经没有了上进心,在巡捕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混薪水的嫌疑。但本职工作干得可以。
话说这秦德好刚进巡捕房时就是在户籍档案科做事,一干就是三十几年,一步一步从小巡捕做到科长,总探长都被他熬没好几个,还真是够能耐的。
这么些年下来,他对户籍和档案那些事,都已是了如指掌。
会计室负责人许云飞,许云鹏的弟弟,应该是通过许云鹏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比起许云鹏,许云飞要老实许多。掌管会计室不久,目前还没有中饱私囊的迹象。
租界监狱长韦处,这人名字挺响亮,看着像当大官的,但是只能看,不能听,因为“处”是三声。
韦处这人陈乐道目前还不是很了解,有待考察。
巡捕训练班班长邹海波,身手还不错,枪法也可以,专门负责巡捕的日常训练。本职能力还可以。
最后就是刑事科科长胡云,这家伙有严重的水货嫌疑,眼高手低,业务能力极差,不知道是怎么坐上科长位置的。
胡云作为胡畴弟弟,似乎认为是自己抢了他哥的总探长。表面对自己尊敬,但背后不知道怎么样。
能力不行,性格有待考察,不适合担任刑事科科长。这是陈乐道对他的鉴定结果。
早晚得给他炒了。
最后,中央捕房一众巡捕。
或许是因为法布尔总监就在楼上,所以这些人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其中某些巡捕极其不称职,作风败坏,严重违反职业道德,需要严惩不待。
以上,就是陈乐道在中央捕房办公十几天所得到的信息。他已经让邓程文用小本本都给记下来,就等成为总探长后和这些人算总账。
“陈总,这是今天的报纸。”邓程文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报纸。
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看报纸便成了陈乐道每日必做的事情。
通过报纸,陈乐道能得知许多消息,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利用报纸上的信息来发现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历史事件。
历史很有趣,但各种历史事件的发生时间也很让人头疼。许多历史事件陈乐道都知道名字,但要让他说出具体是哪年哪月哪日,这就是想屁吃。
当然1937,1945,1949这些十分特殊的年份,他还是记得的。
“今天报纸上有没有什么新鲜消息?”陈乐道放下手中的咖啡,接过邓程文递来的报纸,同时对邓程文问了一句。
“陈总,今天还真有新鲜消息,好几份报纸都登了。有人捐了五百万大洋给国民政府。
啧啧,这得多少钱啊!
那些有钱人可真大方!”
邓程文说着,脸上露出羡慕的目光。
五百万大洋,这是一笔邓程文不敢想象的巨款,这么多钱要是给他,够他用一辈子了。
“瞧你那点出息,五百万大洋就让你头晕了?”陈乐道看着邓程文满脸向往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陈总,我哪能跟您比啊。
五百万大洋当然不能让您动容了,但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基本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挣这么多钱。”
邓程文哭穷,他双眼期待地看着陈乐道,等着陈总的安慰。
说不定陈总一高兴,就给他点好处呢!
陈乐道头都不抬,根本不看他,默默展开申报看了起来,没搭理邓程文那话。
五百万大洋,他都没有五百万大洋呢!
很快,陈乐道就知道了邓程文说的五百万大洋是怎么回事。
“张家家主张元祐,为支持国府快速平乱,支持国府五百万现大洋,以表其心……”
“张家,张元祐......”陈乐道看着报纸,心里陷入沉吟。
这个张家,好像就是张子兴所在的那个张家吧?
张子兴的父亲,好像就叫张元祐来着。
自从陈乐道上次和张子兴杯酒泯恩仇之后,张子兴就被陈乐道宽广的胸襟所折服,对陈乐道一口一个大哥地叫了起来,俨然已经成了陈乐道的小迷弟。
没看出来,这小弟家里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和其一比,可是差远了。
江浙财团,不愧能被称为常校长的钱袋子,这简直就是最强后备军嘛。
“张家怎么这么大方,竟然直接给常校长五百万大洋,就算张家是江浙大财阀,但家里应该也没有多少个五百万吧。”
陈乐道看着报纸,满心疑惑。
这事虽然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但这事也未免太过不对劲了一点。
常校长和北边那几位关系搞得正僵,一幅要干架的模样。但嘴仗打了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真刀真枪的狠狠干上几仗。
陈乐道对这局面,一时有点迷。想不通那些大人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玩意。
他要是能想得通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他也就不会穿越了。
陈乐道摇摇头,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继续看起下面的新闻。
今天的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被“五百万现大洋”给占了,其他新闻都屈居其下。
陈乐道看了一会儿,才从报纸上又发现一个让他感兴趣的新闻。
是报道中央捕房的,就是赵龙破获人贩子那事。
陈乐道没有专门为此搞发布会,但让人把一些照片和一些稿子都送去了报社,现在这事终于登报了。
“中央捕房侦缉科的巡捕,在捕房代总探长陈乐道的英明领导,赵龙科长正确指挥下,成功抓住了......”
陈乐道看着报道,嘴角露出笑容。
这些报社的编辑,还是挺会来事的。
陈乐道从霞飞路捕房离任,到中央捕房兼职代总探长的事,并没有在上海滩传得沸沸扬扬。
但一些喜欢看报纸的人,还是大多都知道这事。
不过普通上班族对这事也就是看个乐呵,谁当巡捕房总探长,跟他们关系并不是很大。
关注的多一些的,可能也就是霞飞区的居民和一些工人了。
他们的青天好巡长,升职了。
以后不再是他们的巡长,而是更多人的总探长了。
对陈乐道的升职,霞飞区的居民和发电厂的工人们,都是喜闻乐见的。
陈巡长官当的越大,他们日子就越好过!
......
时间又过去两天。
这两天,刘志辉这个副总经理终于忙活起来了。
陈乐道给了刘志辉一个任务,广发英雄贴,额不,应该说是邀请函。
法布尔通知陈乐道,他的总探长任命书,下来了,可以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当总探长了,这事当然不能马虎了事,这可不是巡长那么简单。
于是,刘志辉广发邀请函,凡是陈乐道认识的,有点身份的,刘志辉都给发了邀请函,请他们来见证陈乐道的总探长授衔仪式,以及之后的庆祝酒会。
鲁迅先生说过:如果有一天成功了,但却没有朋友可以炫耀,那就不是真的成功。
这一日,上海滩许多报社的记者都快速地动了起来,一早就到了警务大楼外等着。
今天,警务处有件大事,霞飞路捕房的前任巡长,警务处政治部的顾问,陈乐道,要升官当总探长了!
警务大楼里的一个大厅内,早早就来到大楼外的记者们被巡捕房安排的人按部就班的引到记者采访区。
大厅内已经坐满了人,
上海滩的一些名流,警务处的几位高层,各分区捕房的巡长、副巡长,以及中央捕房的一众主要人员,这些人一会儿将会亲自在这里见证巡捕房新任总探长的授衔仪式。
冯敬尧就坐在第一排,他左边坐着的,却是顾竹丰。
两人都是陈乐道请来的,这两位并不常见碰见,今天倒是因为陈乐道升职,碰在了一起。
“老冯,总探长这事,你没钱在背后帮忙吧?”顾竹丰说道。
顾竹丰现在重心在正经商业上,和冯敬尧没有太大的竞争,冯顾两家这些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关系倒是还算可以。
冯敬尧听到这话,只是笑笑不语,顾竹丰在心里暗骂“老狐狸”。
“听说你要招陈乐道当女婿,这事是真的假的?”顾竹丰又问。
他也想要陈乐道当女婿。
冯敬尧笑了笑,“他们这些年轻不都追求什么自由吗,这事还得看他们自己,我说了可不算。”
呵呵!!
顾竹丰心里冷笑,这老家伙还是这么老奸巨猾,嘴里没一句真话。
“老顾啊,你们家闺女也不小了吧,怎么还不打算成家吗?”冯敬尧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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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告诉我,我凭啥告诉你!
顾竹丰摇摇头,“就像你说的那样,年轻人的事,我说了可不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那里瞎扯着闲淡。
冯程程坐在冯敬尧另一边。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心中替陈乐道感到高兴。
但最让她高兴的,还是陈乐道成为总探长之后将要发生的事。
盛柒坐在冯程程旁边,她今天是恭喜合作伙伴升职的。陈乐道成了总探长,以后他们百乐门的生意也就更好做了。
除了这些人,像赫克托、汤姆、徐志摩、郁达夫等和陈乐道关系好的一些朋友也都来了。他
们都是来恭喜陈乐道高升的,见证了陈乐道授衔仪式,一会他们还会参加陈乐道的庆祝酒会。
在这些人后面,则是各个分区捕房的巡长、副巡长等等。
陈翰林和铁林两人挨在一起,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陈乐道当总探长,他们自然高兴。
胡畴和庞安两人挨着座,庞安看着周围的布置,眼中闪过一抹庆幸,他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胡畴。
“老胡,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陈总居然这么快就转正了。
要不是你提醒我,兄弟我这次说不定就得栽了。”庞安脑袋低声说道。
陈乐道来中央捕房才差不多半个月,没想到竟然很快就转正了。
要不是之前胡畴拉着他,他说不定就得罪了陈乐道。
真要得罪了,以后又岂会有他好果子吃。
胡畴摇摇头,拍了拍庞安的肩膀。
“没什么,我这也是为了自己。
陈总跟马总不一样,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以后在陈总手下做事,咱们都得互相照应着点。”胡畴低声说道。
“放心,老胡,这次的事,我庞安都记在心里了。”
两人在这边说着悄悄话,程元丰就坐在他们旁边,他看了一眼两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轻轻拍了一下胡畴的肩膀,道:“怎么,老胡,你提前就知道今天这事了?”
另一边,常庆脸色异常难看,看着几人在那里交头接耳朵,他直接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老三不是说了,总探长肯定是自己的吗!
说好的囊中之物,说好的易如反掌呢!
常庆心中暗骂。
都他妈是骗子!
就在常庆心底暗骂时,大厅内忽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警务总监法布尔,和今天的主人公陈乐道,都到了大厅。
陈乐道今天难得穿上了巡捕的号服,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穿这个号服。
还别说,陈乐道高大的身材,还真就将这衣服衬出了几分味道。
马龙作为现场主持人,他走到最前面站定,看了看下方众人,先笑了笑,然后说起了场面话。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记者手里的相机在咔咔作响,并且时不时亮起一阵白光,然后飘出一缕缕白烟。
“首先,欢迎社会各界......”
废话说完,到主题了。
“中央捕房代总探长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任职期间,整顿捕房秩序,改善辖区治安,解决辖区内工人矛盾,履立功劳......
调任中央捕房后,任职不到半月,便带领手下巡捕破获要案,解救无辜儿童,功勋卓著。
现经由警务处总监法布尔提议,租界领事伯纳德先生同意,决定擢升陈乐道为巡捕房总探长,以资鼓励,望其以后再接再厉。
现在,请法布尔总监为陈乐道总探长授衔。”
马龙话音一落,大厅一侧的乐队呜嘟呜嘟地吹了起来,乐声轻快。
陈乐道从座位上起身,在众人恭喜、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前面站定。
法布尔从主席台走出,身后跟着一人,手中端着托盘。
陈乐道右脚抬起,在地上跺了一脚,抬手向法布尔敬礼。
法布尔还礼。
礼毕,在一众镁光灯的闪烁中,法布尔为陈乐道换上了总探长的警衔。
两人再次敬礼回礼,然后转身齐面众人,迎接众多镁光灯的闪耀。
授衔结束,陈乐道走上讲台,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什么自己受之有愧,什么多谢上司的栽培,什么将再接再厉,更好的为租界人民服务。
一番演讲下来,陈乐道喉咙都说干了。
下方掌声如雷鸣,鼓掌鼓得最欢的当属赵龙和方山,至于心里还在臭骂的常庆,同样也是强笑着鼓掌。
第265章 新一任总探长
第266章 我有一颗中国心
华懋饭店,今日的华懋饭店格外热闹。
法租界巡捕房新任总探长陈总的庆祝酒会,安排在了华懋饭店,华懋饭店上至经理,下到清洁工,今天都干活干得格外细致。
今天来的,可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哪里没做到位,让那些大人物不满,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的酒会大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穿西装的,穿长袍的,穿马褂的,应有尽有,其中有陈乐道熟识的,也有陈乐道不认识的。
刘志辉的请柬虽然只发给了陈乐道认识的人,但不代表其他人就来不了。
这种酒会,是结交朋友,攀附大佬最好的机会。
一些有想法的人,在探听到今日的酒会有冯敬尧、顾竹丰这样的大人物出席后,都想方设法的混了进来。想着要是能和这些大佬聊上几句,甚至再能借机攀上点关系,那就赚翻了。
至于面子,那玩意能值几斤大洋?
陈乐道的授衔仪式,有些人去了,有些人没去,没去的人,此刻几乎都集中在这酒会大厅。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各自举杯聊着感兴趣的话题,或政治,或军事,或商业,或文学,甚至是风月,更甚是家庭琐事。
反正聊着聊着,关系人脉,就到手了。
在舞厅的正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此刻上面站着穿得花枝招展的舞女,或唱或跳,暖着大厅内的氛围。
排头一个穿着艳色旗袍,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歌女单手扶着话筒,扭动着丰韵的腰肢,唱着如今上海滩最为出名的《夜上海》。
大厅大门外,方艳云穿着一身紫色旗袍,头发盘在脑后,脚步轻移,走进了大厅。
在方艳云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约莫示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面容精致,虽然还小,但已经显露出美人胚子的底子。
她拉着方艳云的手,看着大厅里的景象,目光好奇中又带着些许畏怯。
女孩一进来,便被舞台上唱歌的歌女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自己也喜欢唱歌,平时做什么嘴里都喜欢哼哼几句,但她唱的可没有舞台上的姐姐唱的好听,而且这个姐姐好漂亮,小女孩颇有几分羡慕地看着。
方艳云站在大门处看了看,很快一个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方小姐,你来啦,”刘三上前招呼道。
方艳云点点头,问道:“酒会都安排妥当了吗?”
“酒会上的事刘副总都安排妥了,方小姐放心。”刘三答道。
方艳云点点头,嘱咐道:“今天得辛苦一下大家了,让下面的弟兄们都盯紧点,今天的酒会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这是陈乐道升任总探长的庆祝酒会,要是有什么人趁机来找茬,那陈乐道可就丢脸丢大了。
“方小姐放心,酒会的服务员都是我们的人,今天整个华懋饭店我们都包下来了,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刘三虽然是被陈乐道半胁迫半邀请到夜未央来的,但在夜未央干了一阵子,倒也喜欢了上这里。
社会不将就自己,那就自己去将就社会。多大点事嘛!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说平日在夜未央几乎就是玩玩玩,玩腻了就换个地方继续玩,生活也确实他比他之前一个人单干舒服多了。
方艳云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酒会的事都是刘志辉在负责,她过来本就不是来问这些事的,只是例行关心一下。
方艳云带着小女孩走到一旁随便找了位置坐下,这才注意道小女孩看向舞台上歌女的目光。
她笑了笑。
“小旋,你也想上去唱歌吗?”她问。
周旋收回看着歌女的目光,晶莹的眸字中暗含期待。
“我可以吗?”
“现在当然不行了,”方艳云摇头,周旋的目光暗了几分。
方艳云见此,不由笑了笑。
“再过两年,等你长大些,学好了唱歌,到时候你就可以上去唱了。”她又说道。
周旋暗下去的目光再次亮起,她抬头看着方艳云,“那我也可以唱《夜上海》吗?”
“当然可以了,到时候你想唱什么都可以。”方艳云答道。
方艳云虽然不知道陈乐道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小姑娘,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个小姑娘。
周旋身世可怜,先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然后又被送人,最后差点被继父卖到风月场所,幸好即使被夜未央的发现带了出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在周旋身上也适用。
或许是几度辗转易手给她带去的不安全感,如今的才十岁的周旋已经颇为自立,自己能做的事,就绝不会偷懒。
长得好看,还如此乖巧,再加上身世可怜,方艳云很难不对她感到疼惜。
如今周旋已经被方艳云接到了自己家里,那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多少显得空旷,周旋在哪里,也能陪陪她。而且这对周旋自己也好。
周旋对面前的方艳云很信任,此刻听到方艳云这么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老周,你说陈乐道这一年在上海滩到底是赚了多少钱?你看这酒会奢华的,简直是浪费啊!”
大厅一个角落,周明先和吕奉还有诊所的伙计小刘坐在一起,吕奉看着大厅的各种布置,口中感叹说道。
他们平时恨不得一文钱都掰成两半用,陈乐道这里倒好,就今天这布置,这规格,吕奉甚至都想象不到这得花多少钱。
毕竟就是单纯来华懋饭店吃个饭,所花费的大洋都不是以个位数来算的。
周明先笑着摇了摇头。
“陈乐道做歌舞厅生意,这本就是来钱快的行业,赚钱当然快了。不过你也不能光看着他表面的光鲜。
上海滩想开歌舞厅的人多着呢,但又谁真正能开,开了真正经营起来的,又有几个人呢?”
“哎,这小子一周赚的,只怕比我们那诊所一年都挣得多,有时候我都真相把他绑了来个劫富济贫。”
吕奉穿着长袍,明明一幅文人打扮,说起来话却是带着三分匪气。
周明先听了只是笑笑,不过他内心有时候又何尝没有过类似的想法呢?
勾引他们家小君,该吊起打!!
就在众人说话时,大厅外传来了人声。
陈乐道的授衔仪式结束,在那边观礼的众人都已经过来了。
陈乐道已经换下巡捕的衣服,再次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西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头发梳成背头模样,当真就是意气风发少年时。
当然,陈乐道已不算是少年,他是青年了。
进了大厅,陈乐道走在前面,在大厅众人一路的恭喜喝彩声中,陈乐道走上最前面的舞台。
此时歌女和舞女都已经悄然下去。
“多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酒会,我陈乐道在上海滩,属于小辈,诸位今天能赏脸前来,我先在此敬诸位一杯。”
陈乐道说完,一身西装的袁黑宝亲自端着托盘走上舞台,陈乐道端起托盘上的酒杯,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下面掌声轰鸣。
等掌声散去,陈乐道才再次说道。
“今天来的,有我的朋友,有我的长辈,有我的同事,也有许多尚不认识的各界同仁。
有些人或许对我很熟悉,有些人或许对我一知半解。
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我都在这里感谢大家。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少不了大家的抬爱与关照。”
陈乐道站在舞台上说着一些场面话,舞台下,周明先两人所在角落,吕奉听着陈乐道的话对周明先小声嘀咕:
“这小子说起这些话来还一套一套,要不是我认识他,我就真相信他这些话了。”
吕奉说完,余光发现旁边的小刘正在大快朵颐桌上的吃食。
小刘平时没机会参加这种酒会,今天来了,当然得饱饱口福,刚才他拿着盘子,往桌上端了不少吃的。
吕奉看着摇头。
“先别吃了,就知道吃,你们都是年轻人,你怎么就知道吃,好好跟陈乐道学学,以后也能多有点出息。”吕奉恨铁不成钢道。
小刘咧嘴一笑,袖子擦了擦嘴角。
“吕医生,这不你们都说陈先生是难得的人才,整个上海滩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吗。
我一个打杂的,那再努力也赶不上啊。”
吕奉听得直摇头。
这小刘怎么能是这个思想,这个思想很不对劲!!
舞台上,陈乐道还在继续讲话。
“......最近我听到一些言论,有人说华总探长应该由真正的中国人担任,而我是法国籍,所以我不应该成为代总探长或者总探长。”
马龙之前代理总探长职务时,没有类似的闲话传出来过来。
因为马龙是存在的法国人,是白皮的。
而陈乐道,虽然是法国籍,但他是黄皮。
对他,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就没那么忌惮了,这些人即使表面尊敬,但内心,依旧是骂着假洋鬼子。
“我的父亲是上世纪末去的欧洲,他在那里遇到了我母亲,组成了家庭,后来有了我。
我在法国出生并长大,所以领的是法国籍。
但我的父亲,他从小便教我说汉语,让我写汉字,他从没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忘记自己是炎黄的血脉,也没让我忘记。
或许大家能听出来,我有点四川那边的口音。
这是因为当初我家的邻居,他是我父亲的朋友,是一个四川人。
小时候我经常去他家玩,所以就跟他学会了四川话。
他和我父亲一样,他也从没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并且还时常告诉我,长大了一定要回国。
去年初,我的父母不幸去世了,我父亲在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回祖国。
我听了他的话,怀着热切之心,回到了这片土地,回到了祖国。
在这里,我要纠正那些人说的话。
什么是中国人?
难道那些流着炎黄血,做着卖国勾当的人是中国人吗?
不,我认为,不管体内流的什么血脉,只要我们热爱这片土地,热爱我们的祖国,那我们就是中国人。”
陈乐道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下面一些人的神色都认真了起来。
比如小刘,他放下了手中的巧克力蛋糕。
比如另一个角落独自坐着的许文强,他手里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仍不自知。
比如坐在许文强邻座的刘远和周文,刘远神色认真地看着陈乐道,时不时点点头,周文则是听得热血沸腾,端起酒杯将酒一口灌进了肚子。
再比如温曼如、顾菁菁、樊丽清,她们神色不一,但她们对陈乐道,都产生了一种类似的情绪,比如欣赏、赞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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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外,此时正有两人悄然走了进来,他们一进来,就听见了舞台上陈乐道话。
不由驻足。
戴春风看着神色认真的陈乐道,脸上不由浮现一抹欣赏。
谁能想到,当初认识的一个政治部小翻译,竟用一年时间,逆袭成了巡捕房总探长。
这往上爬的速度,比他还快。
“今天,借着这个舞台,我想用一首我自己写的歌,代替我的父亲,代替我父亲的那位朋友,代替众多海外爱国华人,表达我们对祖国的爱。”
陈乐道说完,下面再次响起一阵疯狂的掌声。
陈乐道的话,冯敬尧这种人或许没什么感触,但一些三观正常的年轻人,一些心怀热血的人,却是听得感动。
此刻,一些得到夜未央许可,成功混进来的记者,他们疯狂地按着手里相机的快门,镁光灯的亮光闪烁个不停。
他们知道,今天自己遇到大新闻了!
一个法租界新上任的法籍总探长,说出这番话,只要刊登出去,必定是能在广大爱国人士群体中,引起一番热潮的。
更别说陈乐道陈总探长,他自带流量!
“记下来了吗!刚才那番话记下来了吗!”
一根大柱子边,郁达夫激动地对徐志摩喊道。
徐志摩此刻正趴在大柱子上,一手握钢笔,一手按本子,用潦草笔迹的速记着陈乐道说的话。
不是他想记,而是郁达夫逼着他记,谁让郁达夫先生写字写得没有徐志摩那么快呢!
就在陈乐道刚才说起中国人的时候,郁达夫就发现了苗头。
直觉告诉他,陈乐道肯定要搞事情。所以他就催着徐志摩赶紧记下来。
要是出糗,那以后可以用来嘲笑陈乐道;要是出风头,那也可以帮陈乐道一把。
毕竟他们文人,最不缺的就是发表文章的地方。
大家或许不是很清楚,其实,郁达夫先生的介绍里,有着“革命烈士”四个字。
陈乐道刚才这一番话,可是让郁达夫听得心耍不已。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我的中国心》。”陈乐道说道。
他话音落下,舞台一侧的乐队奏起了乐。
陈乐道轻声哼唱起前奏。
或许有些人觉得,唱歌有损大佬身份,但陈乐道觉得,唱爱国歌曲,只能提高自己的逼格。
尤其是这样的年代背景。
音乐响着,前奏结束,陈乐道唱了起来。
“河山只在我梦萦,
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
我的中国心,”
陈乐道的歌声独自在大厅内回荡,大厅里站满了人,但没一个人说话。
就在陈乐道对面,法布尔闭着眼,听着歌声,轻轻摇晃着脑袋。
旁边,马龙听着陈乐道的歌声,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在总监似乎并不在意亨利的刚才说的那些话,甚至还颇为喜欢亨利正在唱的歌。
一个心怀祖国,热爱自己祖国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法布尔此刻对陈乐道却是更加欣赏了。
他自己就是一个热爱自己国家的人,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祖国都不爱,那他还会爱什么呢?
陈乐道爱国,并且并不掩饰,法布尔欣赏他,陈乐道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完美了。
陈乐道热爱刚涉足一年的祖国,那对生他养他的法国,他是不是会更爱呢?
法布尔觉得是的。
他的母亲是比利时人,他也热爱自己母亲的国家。他觉得陈乐道也是这样。
“洋装虽然穿在身,
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
烙上中国印,”
“好!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这歌词太他妈好了!”
吕奉一巴掌拍在周明先身上,嘴里压抑着声音称赞。
周明先也觉得好,但他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吕奉这一下拍得,颇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陈乐道重复了一遍歌词,此刻已经来到了歌曲的结尾。
他唱着唱着,自己倒是越唱越有感觉了。
毕竟这歌,他就是那么让中国人喜欢。
“留在心里的血,
澎湃着中华的声音,
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
我的中国心。”
歌声结束,陈乐道抬起右手,轻轻弯腰行了一礼。
片刻过去,下方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冯程程小手都拍红了,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看着台上的陈乐道,笑容中满是自豪。
这,是我的未婚夫!!
ps:哈哈哈,大家觉得下一本去写文娱怎么样,搬运歌的时候可太爽了。
哈哈哈,谁赞同,谁反对。
第266章 我有一颗中国心
第267章 酒会 上
一曲结束,酒会进入到随意时间,陈乐道从舞台上走下,歌女舞女再次上台表演,给大厅曾加点热闹氛围。
“亨利,你刚才的歌曲太棒了。”
陈乐道跟法布尔和马龙碰了一杯,法布尔赞美说道。他虽然听不懂歌词大意,但音乐的旋律也让他很享受,外加马龙可以在旁边给他大概翻译一二,他也大概弄懂了歌词的意思。
“总监谬赞了,这只不过舒一舒胸意而已。”陈乐道谦虚道。
法布尔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
“不能这么说,爱国的歌曲,都是了不起的。每一个热爱自己祖国的人,都是伟大的,你我也是如此。”法布尔拍了拍陈乐道的肩膀。
他现在对陈乐道,别提有多满意了。
“多谢您的赞美。”陈乐道又和法布尔轻轻碰了一下杯子。
三人在一起聊了一会,主要是法布尔在说,陈乐道和马龙附和。
今天的法布尔似乎格外开心,竟是和陈乐道两人聊起了爱国的话题。
几人聊了一阵,陈乐道没一直待在这里,今天他的客人可不少,从法布尔那里离开后,陈乐道找到了冯敬尧和顾竹丰。
这两人周边围了几个人,陈乐道还在其中发现一个熟人,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的李望麒。
李望麒离开美华戏院后,去了十六铺码头。两人自那之后便没再见面。
不过夜未央倒是一直在和李望麒打交道,夜未央平时需要进一些洋货,货物下在船时,李望麒没少从中帮衬。
毕竟如今的冯氏商会内部,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几乎就没有不清楚陈乐道和冯家的关系的。
对这个有极大可能成为未来姑爷,成为商会掌舵人的年轻人,李望麒自然需要多巴着点。
“冯先生,顾先生。”陈乐道上前对两人招呼道。
冯敬尧没说话,顾竹丰先道:
“陈总探长,恭喜啊,半年时间,便从巡长变成总探长,这样的升迁速度当真是羡煞旁人啊。”顾竹丰笑着。
“顾先生说笑了,”陈乐道笑着道,“我能这么顺利成为总探长,少不了总监的提携和冯先生帮衬,我自己起到的作用不值一提。”
在外人面前,陈乐道毫不犹豫地拉近自己和冯敬尧的关系。毕竟不管怎么样,两者的身份地位都还差着那么一大截,拉近关系,占便宜的只会是他。
事实上陈乐道能在法租界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可是沾了不少冯敬尧的光。
如果是其他人在上海滩开歌舞厅,上午开门,下午那些地痞流氓可能就来找事了,砸了你的歌舞厅都是正常的。
夜未央开门时,只有那么些不上档次的人上门找过麻烦。这些人无知,根本没资格知道陈乐道和冯家的关系。也对陈乐道造不成什么麻烦。
至于那些有帮派,有组织,能对陈乐道造成麻烦的流氓,都因为冯敬尧的关系,没敢来找麻烦。
之所以如此,可不是因为那些人怕陈乐道,而是因为有冯敬尧的名号罩着他。
冯敬尧听到陈乐道的话,脸上当即便露出了几分笑容。这次总探长这事,他那些大洋,总算是没白送出去。
顾竹丰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不管有谁的帮衬,都还得靠你自己有能力才行。
你以不到三十的年岁,便有了今天的成就,我看上海滩年轻一辈,无人可以出你左右了。”
顾竹丰话中带着几分感叹,说话的同时,他目光在大厅内扫了扫,或许是在找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结果这一看,就让他看到了让他恨铁不成钢的的画面,这画面暂且不说。
陈乐道听到这话赶紧笑着摇头,这话听着虽然中听,但要是传出去,不知得吸引多少仇恨。
“顾先生说笑了,上海滩年轻俊杰多如牛毛,乐道可不敢担此夸赞。”
顾竹丰摇摇头不说话,他或许是在想,如果给上海滩的年轻人排出一个青年俊杰榜单的话,自己那傻儿子能排到第几位。
前十都不说,只要不是倒数前十,他就可以满足了。
“我看你今天来的朋友不少,就别在这里陪我们了。去招待招待那些人,别失了礼数。”冯敬尧对陈乐道说,这口气俨然已经是以长辈自居。
顾竹丰在旁边看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老狐狸,还敢说你不打算让他当你女婿!”
陈乐道点点头,举杯和李望麒和另外几人碰了一下。
“望麒兄,诸位,大家还请自便。”
所有人都笑着碰杯,连说客气。
昔日的陈翻译陈顾问,今日的陈总探长,今时不同往日啊!
李望麒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就在陈乐道和李望麒几人碰杯时,周明先几人所在座位处,吕奉看着离他们不远之地坐着的两个穿着中山装之人。
他心中一秉,脸上不动声色,他假意俯身去拿桌上的食物,让得脑袋距离周明先近了些、
“你后面,密查组的人。”吕奉低声说道。
周明先眉头一皱,然后又迅速恢复平常,他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向前凑了些,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是不是戴春风?”
周明先的声音如蚊蝇一般,就连坐在吕奉旁边的小刘都没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们三人周围原本坐着的人此刻都四处找人攀谈去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吕奉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说话内容不涉及敏感之语,他声音恢复了平常。
小刘还在往嘴里塞东西,没去过多注意两人的话。反正他也只是个打杂的,听命做事就好。
现在没有命令,那就努力吃,犒劳犒劳自己。
“他应该只认识他。”周明先道,这两个他分别指谁,自然不用多说。
陈乐道早先和戴春风有过接触,周明先是一开始就得到消息的。此刻一听密查组,他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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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春风是十人团里面的头目,给组织造成的麻烦数不胜数,早就上了组织的重点黑名单。周明先作为红党在上海地下组织的重要领导人员之一,对戴春风自然不会陌生。
“不用理会,不是冲我们来的。”周明先道。
吕奉点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不再朝戴春风那里看。
陈乐道从冯敬尧几人那里离开,目光在大厅内一扫,便瞅见了坐在桌子上独自吃喝着的周明先三人,他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老周,老吕,你们原来在这儿啊?怎么小君没来陪你喝几杯啊。”陈乐道上前说道。
“哟,陈总来啦!恭喜陈总高升啊!”吕奉一见陈乐道,笑着起身。
“哈哈哈,老吕,你这么说,可是在打我脸啊,什么陈总不陈总的,我这个位置,就是为人民服务的。”陈乐道朗声说道。
其实陈乐道说这话在现在并不实用,由其他当的还是租界的总探长。
谁都知道,租界的巡捕房,都是为洋大人服务的,不是为人民服务的。
不过周明先两人听了还是高兴,为人民服务,这不就是咱们这些同志的追求吗!
这小子果然有成为同志的潜力!
换个总探长这么说,他们自然当成对方是在给自己戴光环,但陈乐道,他是有过先例的,比如为工人讨工资,申请涨薪。
这些都是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任巡长期间,实打实干出来的事情。
霞飞路捕房,如今可是陈乐道的一张名片。
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如今在组织内还没有提出来,距离伟大领袖提出这个命题,还有八九年的时间。
不过虽然还没有提出来,但事情,现在就是这么干的。
几人说了几句玩笑话,周明先突然对陈乐道说道。
“那个年轻人,你认不认识?”周明先指着某一处地方。
陈乐道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冯程程、章小君、盛柒、陆小曼以及徐、郁、汤、赫几人正在一起聊着天。
在章小君旁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
顾海棠在章小君旁边疯狂献媚着,丝毫没有一个富家大少的样子。
刚才他这没出息的样让顾竹丰瞧见了,一度气得顾竹丰心口窝疼。
陈乐道看着这一幕,终于知道顾竹丰为什么老是说自己儿子是傻儿子了。
这家伙不是爱得深沉,以至于成了舔狗,那就是单纯的傻。
周明先看着顾海棠,两条眉毛都快狡在了一起。这又是哪家的猪!!
“那是顾家的大少爷,顾海棠,他一直在追求小君,不过小君对他爱搭不理的。”陈乐道笑着说道。
“顾海棠,顾家大少爷!!”周明先眼睛突然一瞪。
“小君可是你的秘书,你就这么看着?你个臭小子,我把小君送到夜未央,可是让你看着她的!”
本来还沉得住气的周明先,一听顾海棠的名字,顿时急了,那可是上海滩头号纨绔啊!!
那小子还不如陈乐道呢!
急眼的周明先,可不管陈乐道是陈总还是陈翻译,一声臭小子就喊了出来。
好在,他是悄悄喊的,给陈乐道保住了面子。
“别着急别着急,你慌什么,你没看小君都没搭理他的吗。”陈乐道赶紧说道。
“而且其实顾海棠还不错,并不像外面传得那样不像样子,只是心智还没那么成熟。”
陈乐一边解释,心里一边摇头,看来顾海棠这小子是彻底没戏了。
不仅人家女孩没追到,家长这边都开始反对了。
“你少来,这些个富贵公子哥,对什么爱情啊,婚姻啊,最是不放在心上。你必需得给我把小君看好了,这个顾海棠,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一向明辨是非的周明先,遇到猪想拱自家白菜,也终究是不淡定了。
“行行行,我绝对盯着他,盯得死死的。”陈乐道赶紧说。
这里他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不然一会儿不知道得被念叨成什么样子。他又说了几句,然后赶紧溜了。
周明先是陈乐道在这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和薛良英,应该算是陈乐道关系最好的朋友。
但周明先身份特殊,跟陈乐道不像薛良英那般无话不说。作为朋友,此刻面对周明先的唠叨,陈乐道也就只能掩面而走。
周明先再次坐了下来,不过他目光依旧留在章小君和顾海棠身上。
顾海棠端着一盘水果,问章小君要不要。被拒绝后,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总感觉哪里好像怪怪的。
陈乐道走的匆忙,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戴春风几人,不过戴春风在他和周明先几人说话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组长,要不要我去叫他过来。”戴春风旁边的随从看了看陈乐道,询问道。
陈乐道这个总探长在别人那里很厉害,但在这些随从眼里,和他们组长还是差着不小的距离的。
“不用,”戴春风摇头。
“以后记住,让我们的人不要随意招惹这个人,要是什么时候碰上了,也要客气对待。”他吩咐说道。
随从听到这话愣了愣,不禁问道:
“组长,这人,有什么特殊吗?值得我们特殊对待。”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看不出来这人身上集中了多少人的力量吗?”
随从讪讪闭嘴,戴春风却是继续说道:
“我看你们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说话做事,越来越不过脑子。
他是巡捕房总探长,在没有犯事的情况下,是你能呼来喝去的吗?
当初死在他手里的那几个人,难道还不够你们长记性?
做这个工作,不多动点脑子,早晚得死在别人手里。
记住,回去后告诉其他人,不要去给我招惹这个人,胡乱给我找麻烦。”
戴春风如今还没有未来那么风光,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小特务头子,搞情报的人当中,常校长最重视的也不是他。
他的好些个学长,在校长那里,都比他更受重视。
陈乐道成了总探长,他和冯家的关系,在戴春风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人只要不出意外,未来必然又是一个冯敬尧那样式的人物。
这样的人,对如今的戴春风来说,正是需要结交的人物,尤其对方如今还没彻底成长起来,更需要结交。
他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来免费喝几杯酒的。
戴春风和随从说话的时候,陈乐道却是拿着酒杯,走到了周文几人哪里。
周文他们邻座,则是独自一人喝着酒的许文强。
第267章 酒会 上
第268章 酒会 中——那可是未来的大人物
许文强独自一人坐着,点燃的香烟在他手中徐徐冒着烟雾,他的思绪在烟雾中辗转徘徊。
当初两人同一辆火车来到上海,自己从北平而来,陈乐道从国外回来。怎么看,自己都应该比陈乐都更加适应上海滩的环境。
但事实是,自己在上海滩没能找到什么出路,最终靠着前女友才得以安稳下来。而且这样也只是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在别人手下打工。
即使现在他调离了美华戏院,不用再去管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也依旧不快乐。他现在的生活,和当初他来上海滩前想象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而陈乐道,却是一路顺风顺水,先是进了巡捕房,然后又有自己的事业,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更是成了总探长。
两相对比,自己反倒是更像从国外回来的人,和上海滩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文强怀疑自己来上海滩,是不是来错了,这里好像,并不适合他。
香烟燃烧,许文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烟灰积蓄了一大节,他尤不自知。
陈乐道从周明先几人那里离开后,朝周文几人这边走来,途中方艳云突然走到他旁边。之前跟着她的周璇,她让陈小君先带着了。
“你一会儿和文强谈谈吧?他最近心思有些重。”方艳云对陈乐道说。
陈乐道已经看见了坐在周文邻座的许文强,听到这话,他看了看方艳云,他倒是能猜出方艳云为什么会说这话,只是这事怎么让他去谈?
陈乐道和许文强的交情说深不深,反正就是简简单单的朋友,让他和许文强随便聊聊没什么,但若是说一些其他的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
“你怎么不亲自和他说?”
“文强内心是骄傲的,我说话他根本不会听。
但你不同。
你和他年纪相差无几,你们同一时间来到上海,但你的成就比他高。他心里对你,总是会高看几分的。”方艳云道。
她对许文强太了解了,许文强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她。
若是心眼小的人,那或许会嫉妒陈乐道的成就,但许文强并不是那种人。对陈乐道,许文强心里或许会有想较劲比一比的想法,但绝对不会有嫉妒那种心思。
就现在而言,陈乐道达成的成就确实比许文强高,许文强即使觉得自己不比陈乐道差,但对陈乐道的话,他也会认真去听。而不会不当回事。
就是因此,方艳云才会想着让陈乐道去和许文强聊聊。
听到方艳云这些话,陈乐道放缓自己的脚步。
“你想让我和他说什么?”陈乐道问。
方艳云沉默,她不知道,她找陈乐道,就是觉得陈乐道肯定会有办法。
见她不说话,陈乐道便继续说道。
“我觉得他的脾气,不适合待在上海滩,他在上海滩是出不了头的。
与其当一个商人,我认为他更适合当一个刚正不阿的军人。
他性子太正了,看到不平的事,就要想去主持公道。这一点,做商人是解决不了的,至少一个普通的商人解决不了。
比起商人,一个热血报国,救国救民的军人更适合他。只有军队,能让他那满腔的热血理想得到施展的地方。”
“从军,”方艳云听到这话,略微犹豫了下,不过想到许文强的性格,她又觉得陈乐道这话有道理。
“你和他谈谈吧,从军也好,他或许确实适合从军。”
许文强当初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如今在上海滩整日闷闷不乐,方艳云看得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爱了,不代表就不在乎了。
她和许文强之间,即使没有了爱情,也有比爱情更加牢固的友情,甚至这友情,已经成了亲情。
“好,放心吧,交给我。
只要他愿意,我就给他找个好去处。
其实,我挺欣赏他,如今这社会,可以没有我这种人,但不能没有他那种人。”陈乐道说道。
他现在地位不一样,再说出强哥是自己偶像的话,已经不合适。说句欣赏足以。
许文强是什么人?
一个有着崇高的理想,并且不因艰难,不为危险而动摇理想的人。
这样的人,值得欣赏甚至崇拜。
两人走到周文和刘远旁边,周文和刘远见陈乐道过来,都站了起来。
“大哥,恭喜你高升!”周文咧嘴笑着说道,刘远同样是笑着道了声恭喜,同时和陈乐道旁边的方艳云打了声招呼。
四人酒杯碰了碰。
邻座听到动静的许文强这时回过了神,他将快燃尽的烟丢进烟灰缸,转头看了过来。
方艳云笑着招手,“文强,来,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陈乐道这时笑着说道,“许先生,过来一起坐坐吧,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正好介绍你们互相认识认识。”
盛情不可却,许文强端起桌上的酒杯走了过来。
周文和刘远都好奇地看着许文强,强哥的卖相,着实不差,太过于符合一表人才这词。
陈乐道这时给三人互相介绍。
“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这是刘远,在警察局工作,这是周文,还是学生,他们是兄弟。”
“这位是咱们方副总的大学同学,也是我当初刚来上海时认识的朋友,许文强。”
三人互道“你好”,握了握手。
“许先生,我之前听说,你有意离开上海?”几人坐下后,陈乐道说道。
许文强点点头,他并不好奇陈乐道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毕竟他想走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许先生有想去的地方吗?”陈乐道说。
许文强摇摇头,“上海滩不适合我,我正在犹豫离开上海后去哪里,心里还没有方向。”
陈乐道听到这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对这方面,我倒是有个建议,许先生要不要听听。”
许文强看了看陈乐道,没说出拒绝的话,“当然可以。”
“许先生觉得南京怎么样?”
“南京?”
“国都当然是好的。虽然不比上海这个大都市,但也非常不错。”
“那许先生对从军报国感兴趣吗?其实我个人认为,比起从商,许先生你更适合从军。”
周文听到这话,不由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便宜大哥。
上次大哥也问他想不想去读军校来着,怎么现在又问人想不想去从军了。
倒是刘远,听到两人的对话,来了几分兴趣。
正好借这个话题听听陈乐道在政治上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从军?”许文强疑惑,或许是没想到陈乐道会突然说起这个。
“不错,我说的是黄埔军校。黄埔军校在宁汉河流后,便迁到了南京,我认为许先生如果有兴趣从军,那可以去试一试。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许先生有没有兴趣去试一试?
许先生从商,或许是想实业报国。但我认为这条路,并不适合许先生。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热血男儿,就应该参军入伍,以身报国,这样方才不枉此生为华夏男儿。”
陈乐道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蛊惑味道,也就是这几个人都不是那种无脑喷子,不然此刻必定会有人要来一句“那你怎么不去”。
刘远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这个许先生看着一表人才,学识似乎也不错。读过大学,学识能差到那里去呢!
这年代,只要认字,那就是个人才。
不知道这人人品道德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发展进组织里呢?
将陈乐道的身边人,都发展进组织,那再发展陈乐道,岂不就容易多了!
许文强没说话,他在仔细思考陈乐道的话。
从军,读军校,保家卫国,这对他并不是没有吸引力。
只是......
许文强皱着眉头,他心里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陈乐道见状,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道:
“许先生是有什么担忧吗?不用担心,尽管直言,远兄和阿文都是自己人,不管许先生说什么,都是不会传到外面去的。”
许文强看了看陈乐道,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长吸一口。
他想了想和陈乐道接触的过程,认为这人还是值得相信的。
“我还是学生时,有过游行的经历,当时那些警察给我印象并不好。”说到这里他朝刘远示意并不是在说他。
“而且近一年听说了不少事,所以对去参军这事,有些顾虑。”
许文强没说透,但陈乐道还是听懂了,强哥这恐怕是对国府有些意见。
“如今我国是列强环伺,参军,并不是为了维护哪个政党的利益,而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许先生大可以不去管那些政治上的事,做一个纯粹的军人。
如今世界的局势并没有真正的稳定,日本狼子野心,他们国土的面积和他们的野心完全不符合。
我认为我们和他们早晚是会有上一战的。
去了军校学习军事技能,至少可以保证以后在需要时,能起得上作用。”
许文强听到这话轻轻点头,虽然他觉得陈乐道说的做一个纯粹的军人并没有那么容易,但对最后那句话,他是认同的。
技多不压身,这在任何时候,任何行业,都是实用的。
“阿文,远兄,如果许先生想去军校的话,能请周老先生帮忙写一封推荐信吗?
我相信许先生有考入军校的实力,但这毕竟是个人情社会,如果能带着一封推荐信去,那情况和不带推荐信应该是截然不同的。”陈乐道看着刘远和周文。
有关系就得用,只有你欠我人情,我欠你人情,才能让这关系变得更加牢固。
“这,我得回去询问我父亲。不过我想问题应该不大,对于帮人去念军校,父亲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周文道。
陈乐道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许文强。
“许先生,这事不着急,你先考虑考虑,如果决定去的话,那到时候再请周老先生写一封推荐不迟。”
许文强没有推迟,已经在上海滩吃过一次亏,他当然知道有封推荐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话说到这里,这事几乎就这样了,下面就得许文强自己考虑去不去了。
“那你们几位先聊会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陈乐道起身说道。
另一边,冯程程在方艳云和陈乐道走到一起的第一时间,就把目光看了过来。
冯程程对方艳云可谈不上什么好感,当初和她爸牵扯不清,现在和陈乐道又牵扯不清。方艳云在她眼里,就是个十足的坏女人。
刚才见陈乐道几人似乎在谈正事,她没过来,此刻见陈乐道一有动静,她当即和周围几人说了几句,然后朝陈乐道走了过来。
今天的冯程程格外的主动,一上来就挽住陈乐道的胳膊。
“怎么了?”陈乐道有些诧异,这姑娘今天怎么不害羞了,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直接挽着自己的胳膊。
冯程程可不是单纯的小姑娘,她在家里,那也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她朝方艳云那边看了一眼,闷闷不乐道:“她和你什么关系啊,怎么和你那么亲近?”
陈乐道闻言恍然,原来是醋坛子翻了啊!
他不由笑了笑。这醋坛子翻得,还挺可爱的。
“她是夜未央的副总经理,我们当然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了。”
“真的?”她将信将疑。
“当然,怎么,你不信啊?”
“......信吧。”
“哈哈哈,”听着这勉强的语气,陈乐道又笑了。
冯程程这次没走开,她宣誓主权似的,跟陈乐道一起去和其他人见了见。
和顾菁菁、温曼如几人见面时,冯程程将手挽得尤其紧。在这两人身上,她感到了几分压力。
倒是温曼如和顾菁菁,看着挽着陈乐道手腕的冯程程,笑着打趣了两人几句。
陈乐道也去和徐志摩、郁达夫几人聊了聊,同样是打趣两人后,郁达夫则说起了陈乐道唱的那首歌。
他对那首歌称赞不已,夸赞歌曲中“长江长城,黄山黄河”这两句词让他听得沸腾不已。
陈乐道听完觉得老郁这人有眼光,因为这两句歌词正是副歌部分。
副歌,那当然是精髓了。
从几人那里走开,陈乐道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咦,他怎么也来了。”陈乐道正将空酒杯交给服务员,重新拿起一杯香槟时,目光终于是看到了安坐在一处角落的戴春风两人。
戴春风虽然在未来名气很大,但此刻坐在角落里,并没有那么显眼。
“那是谁?”冯程程听到陈乐道的话,好奇地问了一句。
陈乐道看看冯程程好奇的目光,笑了笑,“那可是未来的大人物。”
冯程程依然有些好奇,不过没有多问,未来的大人物,那现在就不是大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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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们过去看看。”陈乐道说。
第268章 酒会 中——那可是未来的大人物
第269章 酒会 下
酒会正在进行时,华懋饭店外又来了一辆车。车子停下,饭店大门处的门童上前拉开车门,加贺恭一郎从里面走了出来。
加贺抬头看着这座被誉为上海滩第一饭店的华懋饭店,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陈乐道不找自己,那自己便来主动找他。
中国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次,陈乐道的态度总不会像上次那样吧。
心里这样想着,加贺带着身后的野野修朝饭店里面走去。
金碧辉煌的饭店大厅,两人刚进入这里,就有身穿黑西装的人朝两人走了上来。
“两位先生,请出示你们的请柬。”一个服务员站在在加贺和野野修面前,态度语气都很有礼貌。
今天来的人要么是老板朋友,要么身份不俗,不能随意对待。他们这些人都是经过上岗培训的。
今天夜未央将整个华懋饭店都包下了,任何要进饭店的人,要么有邀请函,要么就得到夜未央之人的许可。
他们这些,就是负责安保的,即使与未来那些精英安保相比,他们也就只差了蓝牙耳机和麦克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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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他让我们出示请柬,我们没有请柬。”野野修对加贺恭一郎翻译并提醒道。
他们是自主前来,没人给他们送过请柬。
“告诉他,我们是陈先生的朋友,是来恭贺陈先生任职总探长的。”加贺说道。
野野修将话翻译给站在他们身前的服务员。
服务员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仔细打量两人,目光在加贺恭一郎身上停留几秒,问:“你们是日本人?”
如果其他人,即使没有请柬,在检查过身上没有什么武器,确保安全和其身份后,也是可以放进去的。
但这日本人......
老板不喜欢日本人,这在夜未央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
服务员看着两人的目光中带着狐疑之色,老板怎么可能会有日本朋友。
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这是我的老板加贺恭一郎先生,我是野野修。我们曾在霞飞路捕房和陈先生见过。”野野修道。
两人这名字,日本人没跑了。
见两人都自报家门了,服务员陷入犹豫之中。
他心中虽怀疑,但也没敢擅自做主,转身对后边的服务员说道。
“去叫宝哥,把这里的事告诉他,问问怎么做。”
那服务员闻言快速跑上了楼。
“请稍等一下,能否让你们进去,我做不了主。”服务员转头对两人说道,不卑不亢。
有着陈乐道那样的老板,夜未央的服务员就没几个是怕日本人的。
野野修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不过加贺挥手制止了他。两人就站在原地等着。
“先生,我们真要进去吗?”野野修道。
野野修对加贺恭一郎坚持要来见陈乐道,实在有些不解。以加贺恭一郎的身份,何必对陈乐道如此客气。
尤其是那个陈乐道对他们还如此不客气。
而且野野修最近听说了陈乐道和村田斋之间的恩怨。
这个陈乐道竟然在巡捕房直接开枪射杀村田诚,这在野野修看来,属于绝对的蛮横行为,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陈乐道是绝对的恶人。
而这个恶人,还对他们日本人存有很大的敌意。
这人,不值得让加贺先生对他如此客气。
“当然,如果不进去,何必来这里。”加贺恭一郎道。
“先生,这个陈乐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如此看重他?他对我们敌意很重的。”野野修道。
加贺看了看野野修,看着他脸上的疑惑不解,摇了摇头:
“野野修,作为早稻田大学的学生,看待事情不能片面,不能被别人的言语左右自己的思想,对任何事,你都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先生,你的意思是?”野野修不知加贺恭一郎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
“国内对于中国的宣传,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谁也不知道。
国人认为我们来中国,是帮助他们。但这种话,只是国内用来宣传的而已。
宣传与事实之间,是存在差距。
你认为在中国人眼中,我们是什么样的呢?我们真的是来帮助他们吗?
以国人如今在上海滩的那些作为,中国人不喜欢我们,对我们有敌意,这很正常。”加贺恭一郎道。
野野修闻言怔了怔,他们来上海已经有一段时间,见过听过了不少事,他当然知道中国人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但他很快道,“中国人的思想都被他们的统治者蒙蔽了,直到现在,这些中国人还在自己打自——”
野野修话没说完,加贺恭一郎摇了摇头。
“一个人的思想可以被蒙蔽,十个人思想也可以被蒙蔽,甚至千个人,万个人都有可能,但四万万,四亿人的思想,要如何才能去蒙蔽?
中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国度之一,甚至以前我们的祖先,都以朝拜中国的皇帝为荣耀。
他们的历史上,曾爆发过无数次的农民起义。
一旦他们的王朝腐朽,就会有人站出来将其推翻,建立新的王朝,就如曾经的清朝一般。
你说,这样的国度,他们国民的思想又岂是统治者想蒙蔽就能蒙蔽的?”
加贺恭一郎的语气有些感叹,因为家族的原因,他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但对那些事,他心中抱着悲观的态度。
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文明,一个有着四亿人口的国家,一个雄立世界之巅两千多年的国家。
即使其他的都不看,就凭以上三点,加贺也不认为国内那些人异想天开的想法,有实现的希望。
拿什么去和人家“共荣”?难道拿头吗?
野野修语滞,加贺恭一郎的话,他反驳不了。
加贺恭一郎再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别说我不认为陈乐道真像村田武馆之人说的那样可恶,即使村田武馆的人说的是真的,我们也同样需要和他交好。
陈乐道现在已经成了总探长,而且他和冯氏商会的关系很亲近。
我们要想在上海做生意,是绕不过冯氏商会的。
就为了这一点,我也需要和他建立良好的关系。”
加贺家族是山口组的幕后金主之一,有着山口组的例子在前,加贺很清楚和冯氏商会这样的势力打好关系的,对经商有多么重要。
而陈乐道,就是交好冯氏商会这事上一道绕不过去的槛。
野野修一时还有些懵,不能消化加贺恭一郎的话。但这不妨碍他点头。作为随从,他的意见,是不重要的。
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说话,服务员在对面愣愣地看着,他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好像听到了老板的名字。
楼上,找到袁黑宝的服务员,被袁黑宝带着找到了刘志辉。
这事刘黑宝也做不了主。
“刘副总,下面有两个日本人,没有请柬,但他们说自己是老板的朋友,想要上来。”
“日本人?”刘志辉眉头一皱,大哥和日本人的关系可从来都不怎么样?
“对方是什么人?”刘志辉问。
跑上来的服务员说道:“一个叫加贺恭一郎,一个叫野野修。”
“加贺恭一郎,野野修,”刘志辉念了几下,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两个人。
他想了想,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哥和日本人的关系有多紧张,刘志辉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他不敢随意放两个日本人上来。
......
“陈总,你这运气可是连我都羡慕了啊,能找到冯小姐这样的伴侣,不知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呢。”
戴春风笑着对陈乐道两人说道,看着陈乐道和冯程程如此好的感情,他更加坚定交好陈乐道的想法。
以后陈乐道接手了冯氏商会,必然会成为站在上海滩最顶尖的那几个人。
到时只要两人关系到位,他必然也能借陈乐道的力量,让自己在党内的地位水涨船高。
毕竟上海滩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即使他们密查组,也往往需要借助冯敬尧这样的人,才能将事情办好。
冯程程听到戴春风话中的“伴侣”二字脸色微红,但还是顶着羞意笑了,陈乐道身边的女人太多,自己的手得把他攥紧些。
冯程程牢记着爸爸的教诲。
“戴组长说笑了,我可您没说的那么好,能和乐道在一起,不知道有多人羡慕我呢。”冯程程笑着道。
别当她只是小姑娘,她下厨房有些困难,但上厅堂,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哈哈哈,听冯小姐这么说,我们就更得羡慕陈总了啊!”戴春风畅笑说道。
就在几人说话时,刘志辉带着黑宝和服务员走了过来,刘志辉附耳对陈乐道说了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的事情。
“他们两个怎么来了?”陈乐道不由挑了挑眉,自己和这两人可没什么交情啊!
难道是上次的一骂之恩?
“大哥,要让他们上来吗?”刘志辉道。
陈乐道沉吟,冯敬尧当初说过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加贺恭一郎,那个日本人倒也不像其他日本人那样让人讨厌。他心中想到。
沉吟半晌,陈乐道点头,“让他们上来吧。”
刘志辉点点头,三人再次离开。
戴春风心中有些好奇,但没有贸然发问,继续和两人有的没的的聊着。
戴春风对陈乐道有想法,陈乐道如今的前途太过明朗,不提前投资那就是浪费。
陈乐道对戴春风同样也是别有用心,这种级别的大佬,现在不赶紧交好,以后想抱他的大腿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军统未来那威风劲,自己但凡跟面前这位关系处好了,那以后要想狐假虎威,还不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两人心思各异,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着。
“这小子跟戴春风关系好像不错啊!”不远处,吕奉对周明先道,“戴春风不会和我们打着同样的心思,想拉拢这小子吧!”
“这不是很正常吗!以戴春风的能力,岂会看不出陈乐道身上的潜力。”周明先道。
对这事,他早就有心里准备。
陈乐道这么大一个香馍馍,以前没发展起来还好,现在眼看就要崛起了,这些人又怎么会干看着不行动。
“那我们是不是得抓紧时间,陈乐道年纪轻轻的,能接得住国党的糖衣炮弹吗!”吕奉担心道。
“放心吧,这小子心思鬼的很,哪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给拉拢的。”周明先笑着,他倒是对陈乐道很有信心。
两人说话间,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两人走进了大厅。
两人目光在大厅内扫了扫,很快找到了和戴春风聊天的陈乐道。
加贺恭一郎的目标就是陈乐道,他没有和其他人攀谈的想法,径自朝陈乐道走去。
“陈先生,终于再次见面了,恭喜你高升。还有冯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加贺恭一郎上前说话,野野修在旁边负责翻译。
戴春风看着突然冒出的日本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个日本人怎么对陈乐道这么客气?
陈乐道和日本人的关系,在戴春风那里可不是什么秘密。
这小子对日本人,下手狠着呢!
明明从小在欧洲长大,却貌似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要更加厌恶日本人,这事可一直让戴春风好奇的紧。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陈乐道对日本人那种态度,在他看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今天听了陈乐道那首歌,戴春风心中倒是隐约有了答案。或许陈乐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就是生有一颗中国心。
陈乐道和加贺恭一郎握了握手,他没说日语,依旧说着中国话。
“你好,加贺先生。”陈乐道这次的态度比上次好了不少。
“加贺先生,你好。”冯程程笑着道。
“陈总,这二位是?”戴春风看着加贺两人,对陈乐道问道。
“这位是加贺恭一郎先生,来上海做生意的。这位是野野修先生,加贺先生聘请的翻译。”
“加贺先生,这位是戴先生。”
陈乐道没给加贺介绍戴春风的身份,戴春风是搞情报的,对自身消息应该比较重视。
陈乐道介绍完,两人互相握了握手。
听到加贺恭一郎只是做生意的,戴春风对他的好奇顿时去了一大半。
做生意的,和陈乐道有些关联不足为奇,不管是冯敬尧,还是夜未央,甚至陈乐道如今总探长的身份,都少不了和这些生意人打交道。
“那二位聊吧,我去和冯先生与顾先生说几句话。”戴春风说道。
“戴组长请自便。”
戴春风和几人碰了一杯后离开,相比日本生意人,他还是更看重冯敬尧和顾竹丰。
这两条上海滩的地头蛇,跟他们拉好关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加贺先生,感谢你来参加我的酒会。不过你应该不是单纯来参加酒会的吧?是找我有什么事吗?”陈乐道说。
“陈先生,你这次可就猜错了。
“我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其他事,就是来恭喜陈先生的。
“陈先生还记的我上次说的话吗?我很想和陈先生成为朋友。”
......
“这个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陈乐道和日本人的关系,不是不怎么样吗!”
吕奉看着和陈乐道笑谈的加贺恭一郎,脸上不由露出费解之色。
陈乐道这交友范围,是不是太广了点!?
有法国人,有美国人,有顾竹丰这样子的人,也有徐、郁那样的文人,甚至连一些纨绔子弟,都是他的朋友。
周明先回头看了看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笑了笑。
“他交友范围广,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不更说明他野心大,更不容易让国党的人轻易拉拢吗!
“这事是好事。”
第269章 酒会 下
第270章 倔强
“馆主,加贺恭一郎去参加酒会了。”
村田武馆一个房间内,山本秀中双膝跪在垫子上,对身前背对着自己的村田斋汇报加贺恭一郎的消息。
此刻,听到山本秀中的话,村田斋闭着的双眼蓦然睁开,眼中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他果然还是去了。”村田斋的话中隐约透出一种失望与寒意。
加贺恭一郎来到上海后,村田斋亲自接待了他,并向他讲述了村田诚的遭遇。但实在没想到,即使这样,加贺恭一郎竟然还往陈乐道那里凑。
中国人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与谋!
“参加酒会的人多吗?都有些什么人?”村田斋沉着脸问。
“人不少,有冯敬尧,顾竹丰,还有警务总监法布尔,公董局总董梅纳,以及国民政府密查组的戴春风,和江浙沪地区一些家族的后辈子弟,以及各行各业一些大大小小的老板。”
山本秀中如实禀报着下面人传来的消息,他看着村田斋的后背,很想绕到前面,看看馆主现在是什么表情。
应该很生气吧?!
那个加贺恭一郎还是大家族子弟呢,一点都不识趣。
村田斋没说话,但山本秀中清楚的听到,馆主的呼吸声沉重了些许。
村田斋按在双腿上的手不由捏成了拳头,他眉头低沉,脸色黑了几分。
杀弟之仇,不共戴天。
绝对不能再让陈乐道继续发展下去!
陈乐道已经是总探长,连顾竹丰和公董局总董这样的人,都在出席他的庆祝酒会,再让陈乐道发展下去,到时候只怕自己就制裁不了陈乐道了!
难道要此恨绵绵无绝期吗?!
绝对不允许!
“我让你调查斧头帮,调查的怎么样了?”村田斋问。
“馆主,对斧头帮的调查已经有一些成果了,您要看吗,我去给您取来。”
“全部取来。”
“是。”山本秀中点头“嗨”了一声,起身后退几步,朝外面走去。
......
一天后,各个报社印好的报纸,在报童、报亭的努力下,开始撒向上海滩各个角落。
清晨起床走上街的人们,不管买的是哪个报社的报纸,所看到的头版头条的内容,都是相差无几。
“法租界总探长竟然换人了,咦,新任总探长居然是那个陈乐道!”
“大家快过来,陈巡长成为总探长了!!”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同学们,快来看啊,我发现一首好歌!!”
上海滩人看着报纸上的报道,反应各异,惊讶者有之,称赞者有之,好奇者有之,批判者亦有之。
总之,今日的上海滩报纸,被陈乐道的消息屠板了。
要么是总探长的报道,要么是《我的中国心》的报道。反正都是和陈乐道有关系的。
许多订了几份不同报纸的家庭,在看完几份大致信息雷同的报纸后,都不由骂娘。
斧头帮,从医院出来不久的林子荣看完报纸,将其放到了桌上。
林子荣的身体比以前消瘦了不少,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也不再复当初之色。这次从医院出来,他身上的气势也随着身体的改变,凭空削弱了三分。
当初那个叱咤上海滩风云的斧头帮帮主,真的老了,威风不再。
林子荣目光看向远处,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复杂至极。
“四爷,陈乐道成为总探长了。他爬得太快了。这事一件件的,真的是时不我待啊。”林子荣突然说道。
身体的情况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结果现在陈乐道尽然又成为总探长了。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帮主,您之前的想法,恐怕得变一变了。
陈乐道成了总探长,他和冯家的联姻,已经是势在必行。
如果您还是坚持想让安平接手斧头帮,那我们就不能和他结怨,反而得把和他之前的恩怨,全都化解了。”
四爷看着林子荣,平日脸上的笑容去了几分,他手边同样放着一份报纸,上面是关于陈乐道那首《我的中国心》的报道。
报道的文字极尽赞美之词,将陈乐道的拳拳爱国之心,直接夸上了天,夸出了花。简直就是恨不得直接将陈乐道塑造为海外爱国华人的典范。
陈乐道现在虽然并不是在海外,但他这首歌一出,直接将自己推到了海外爱国华人的代表这位置上。
要不了多久,恐怕陈乐道的信息就会传得更远,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这么一号人。
陈乐道这三个字,不再局限于上海滩这一隅之地。
毕竟是爱国歌曲,yyds,宣传她,永远都是绝对正确的。
听到四爷这话,林子荣叹了口气,原本好好的计划,只不过是进了一次医院,就全部泡汤了了。
自己身体不行了,陈乐道的身份也不能再随意针对了。这事还怎么干?难道真要放弃?
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的辛苦打拼,林子荣心中有些不甘。
四爷说完等了一会,见林子荣迟迟不说话,他再次说道:
“帮主,陈乐道根基已成,等他和冯家正式联姻,接过冯氏商会的力量,他手中的力量将会快速倍增。
而且他还有他自己的夜未央,他自己也是巡捕房总探长,而且他和那些法国人的关系,更是亲如一家。
到时候,陈乐道的势力恐怕会比现在的冯敬尧更大。
而我们斧头帮,帮主位置要想由安平接手,郑虎和冯文鸿就必须得除掉。届时斧头帮的力量势必会衰弱缩水。
此消彼长之下,这人不宜为敌啊!”
四爷语重心长,深怕林子荣还惦记着之前的计划,想用陈乐道去消耗冯文鸿和郑虎手中的力量。
到时候即使成功了,陈乐道也势必会彻底记恨上斧头帮。说不定就是不死不休。
如果陈乐道弱小,记恨就记恨,斧头帮不惧。
但陈乐道现在的眼看着就已经是上海滩新贵,再和他结怨,就真的是不智之举了。
况且,从第一次见陈乐道起,四爷就觉得陈乐道不简单。这样的人,如果往死里得罪,那就最好保证永远让对方翻不了身。否则,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林子荣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他现在需要忧虑的事太多了。
“四爷,你说让安平接手帮主,给他两年时间,他能压得住帮内的那些人吗?”
两年时间,医生说了,自己顶多还有两年时间。林子荣脸色沉重,心事重重。
身体的突发情况,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他曾想着还能为安平至少保驾护航六七年时间,那时安平已有20岁,在他和四爷的倾力培养下,不是没可能接掌斧头帮。
但现在,最多只有两年。
四爷沉默不言,安平太小了,即使再过两年,也不过才十五岁。就算是有他的从旁辅助,也难以掌控斧头帮。
要想安平能压得住斧头帮的人,顺利掌管斧头帮,除非他是秦始皇、康熙帝那样的人物。
见四爷久久不言,林子荣忍不住再次长叹一口气,短短几分钟,他已经连叹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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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如今成了总探长,他那边不能再动了,就如你说的,要改善和他的关系,至少也得替安平和安禾两人,在他那里结个善缘。”
说道这,林子荣突然停了下,沉默半晌,他突然对四爷道:“你说,如果把安平嫁给陈乐道——”
不待林子荣说话,四爷直接摇头。他知道林子荣什么意思。
“帮主,如果这么做,恐怕只是引狼入室。我认为陈乐道,远比郑虎和冯文鸿更加可怕!
而且冯敬尧那里,只怕也不会同意,如果他同意,恐怕也是打着未来利用安禾来侵吞斧头帮。”
林子荣年纪大,心思一急,有些老糊涂了。
听了四爷这番话,林子荣知道自己刚才犯傻了,失望的收起这个荒唐的想法。
他说这话,也只是病急乱投医而已,安禾,也不过才十三岁。
斧头帮高层很多,但能让林子荣真正相信的,只有四爷一人。他此刻心里有另一个想法,却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犹豫了半天,林子荣最后还是张了口。
“你觉得如果不让安平接帮主的位置,让谁来接帮主之位好?”
事到如今,林子荣早先的想法还是有了一丝松动,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真让安平接手斧头帮,并不一定是好事。
不过听到林子荣这话,四爷却是没吭声。
当初刘备白帝城托孤,诸葛丞相要是没有表现出绝对的衷心,只怕也就没有后来那封千载谁堪伯仲间的《出师表》了。
这时候,不能胡乱张口。
林子荣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四爷坑声,他抬头朝四爷看去,却是见四爷竟然端起茶喝了起来,一幅没听见刚才那话的意思。
林子荣脸黑,又问了一遍。
“帮主,此等大事,最忌三心二意。
当年楚霸王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恐怕就解不了巨鹿之围,秦王朝也不会那么早便分崩离析。”
听到林子荣说不让安平接手斧头帮,四爷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其实是高兴。
他心里也不赞成安平接手斧头帮。
不接手,安平和安禾都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斧头帮也能安稳过度。
接手,四爷实不看好最后的结局。
没有了宋文鸿和郑虎,斧头帮就没了最后的两根支柱。
如今这环境,斧头帮这样的势力,非铁血强势之人,是接不下这么大一个势力的。
搞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帮灭人亡。
听着四爷文绉绉的话,林子荣心烦的挥了挥手,四爷磨叽了几辈子,这都老了,说话还是这么不爽利。
“你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如果我不让安平接手帮主,冯文鸿和郑虎,他们哪个合适。
尤其是如果哪天安平和安禾的身份暴露了,他们中哪个,能容得下他们。”
四爷听完,沉默半晌,在林子荣不爽的眼神下,才缓缓出声。
“如果帮主你纠结的是这个问题,你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又何必问我呢。
冯文鸿和郑虎,他们两人的性格,一目了然。”
林子荣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如果把帮主的位置交给郑虎,那我把安平和安禾的身份告诉他如何。”
四爷沉默,他有些想不通林子荣到底在想什么了。
一会要安平接手,一会又要郑虎接手,还要把安平的身份告诉他们。
帮主,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吗!
林子荣见四爷不说话,犹豫了下,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现在能相信的只有四爷,也只能找四爷给他出谋划策,参谋参谋他心中的想法可不可行。
“如果不让安平接替我的位置,那我一走,你在帮内的权力,恐怕立刻就没了。
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安平和安禾,你们的安全都得不到真正的保证。
我想把帮主位置交给郑虎,能不能以此保安平和安禾荣华富贵一辈子。”
犹豫了半天,林子荣终于把他这两天,心里一直在想的事说了出来。
他年轻时再厉害,事业心再强,现在老了,心里最记挂的,仍旧是家人。
虽然不愿意打拼了一生的基业,就此送人,但他更不愿,让自己就此绝后。
他没有老糊涂,他知道让安平接手帮主,未来太多变数,要想让他顺利掌控斧头帮,走上正轨的可能性太小。
他现在想的是,如果把帮主之位交给郑虎,那是否能让郑虎投桃报李,庇护安平和安禾两人一辈子。
至于冯文鸿,林子荣直接把他排除了。
让冯文鸿上位,干得第一件事,必然是排除异己,干掉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甚至四爷都会有危险。
安平和安禾,两人更不会例外。甚至会是首当其冲。
冯文鸿接手帮主的位置,或许能让斧头帮未来走的更远。但那时候的斧头帮,和他林子荣这一脉,必然再无半分关系。
听了林子荣这话,四爷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
“帮主,这事只能你自己拿主意。”
“我知道我只能自己拿主意,我是问你这样靠不靠谱!”林子荣都有些急了。
他现在不想听这些屁话,他就想知道,这样做靠不靠谱,他现在急需建议!
“我不知道。”四爷坚持不发表意见。
伴君如伴虎,林子荣虽然不是君,但性质是一样的。天知道帮主这个样子是不是演的,是不是在考验自己。
四爷虽然不小了,但应该也还有个二十来年好活。
他不热衷权力,也不贪恋钱财,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他那条小命。
虽然拿安平和安禾都当亲人,但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冒险的。
反正不管帮主做出哪种决定,他最后都只需要照做,未来即使发展到最坏的情况,顶多也就是斧头帮没了,至于他们三人的小命,他还是有把握保住的。
见四爷固执的一言不发,林子荣心里气急,暗骂文化人屁事多。
他心烦地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你去安排安排,我要和陈乐道见上一面。
既然不能和他结怨,那就把之前那点恩怨都给消了。
年轻人最是记仇,上次那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上次那事,自然就是陈乐道被冯文鸿安排人袭击那事。
事虽然是冯文鸿干得,但别人,可都是把账算在他们斧头帮头上。
至于当初林子荣准备好的那些理由,那是用来预防法国人来找麻烦时,可以让他们抓不到斧头帮的把柄,这和不让陈乐道记恨,完全是两码事。
PS:我有个疑问,《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这首歌,到底是算一首好歌,还是算没有营养的口水歌呢?也就是他拿不拿得上台面?
就好比《小三》,当年传唱度虽然很高,但认为他是一首精品歌曲的应该并没有多少人吧?
不过《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这首歌和《小三》不太一样,这是凤凰传奇的御用作词人张超写的。
有没有人能解答我这个问题呢??
(??? 3?)
第270章 倔强
第271章 怎么就有监狱的事了
陈乐道成为总探长第二天,关于他的消息还在持续发酵着,没有冷却下来的趋势。
缺娱少乐的日子,普通人在工作之余,就靠着这些谈性高的话题来打发时间。
可以预见的是,陈乐道那首爱国歌曲,以及他史上最年轻总探长的噱头,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应该都会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不过这些都是外面的事,不重要。
在中央捕房内部,陈乐道成为总探长,这事只是在最开始让巡捕们稍稍惊讶了一下,然后便恢复如初。
陈总从代总探长变成总探长,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巡捕们早就有了这样的准备。
虽然这中间过渡的时间短了点,陈总的年纪,距离历任总探长上任时的平均年龄,也差得多了点。
但这些,都不重要!
总探长办公室所在走廊上,原本办公室旁边一间闲置的房间,这两天被收拾了出来,邓程文这个总探长秘书,总算是再次有了属于他的办公室。
邓程文总探长秘书的职务,依旧是临时加进巡捕房众多编制里的。
这编制未来会不会一直延续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但至少现在,邓程文这个总探长秘书,已经是名正言顺了。
他在巡捕房内,已经有了那么几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劲。
陈乐道成为总探长,邓程文这个秘书的地位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如今,邓程文已经不是以前的邓程文了。
这两天,邓程文过的别提有多舒坦,在这警务大楼内,他走到哪儿,就能将“邓秘书好”这几个字听到哪儿。
不管以前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见到邓程文,都会笑着招呼一声邓秘书。
谁都知道,这个胖子,是陈总的秘书,是替陈总跑腿的,不能随意得罪。
那些人的微笑招呼,让邓程文这个小秘书很是受用。
终于有人愿意诚心诚意的叫他一声邓秘书。
不过邓程文最喜欢的,还是去刑事科那边逛,尤其是胡云在的时候,他恨不得每隔一会儿就去一趟。
看着胡云笑着喊他邓秘书,邓程文就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小说的主角。出声微弱,但经历励志。
不过大半年时间,他从一个无业小胖子,摇身一变成了总探长秘书。这简直就是人生的逆袭!
不过此刻,在陈乐道办公室,邓程文依旧老老实实地干着端茶倒水的活。
这就跟古代的太监一样,他的权力来自陈乐道,在外面再飘,在陈乐道这里,都得端正自己的姿态。
邓程文给陈乐道冲了一杯咖啡,给秦德好倒了一杯茶,给两人端了过去。
“麻烦了,邓秘书。”秦德好接过茶,客气道谢。
毕竟是陈总的秘书,得客气些。
“应该的。”邓程文笑着回道,然后看向陈乐道。
“陈总,那我先出去了。”
陈乐道点点头。
邓程文出去后,陈乐道对秦德好道:
“秦科长,你是我们捕房里资历最老的人,而且还是管户籍档案的。对我们的捕房内的人和事,应该都很了解吧?”
秦德好闻言老老实实点头,不清楚陈乐道问这个是想要做什么。但看着陈乐道随意的模样,他心中不由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自己和陈总,好像没什么好聊的才对。
突然叫自己过来,该不会是想捡软柿子捏,拿自己来作为整顿巡捕房的开刀对象吧!
秦德好胡思乱想着,心里惴惴不安。
他这年纪往上爬没什么希望,往下掉,也不太可能。他现在想的,就是能安安稳稳在科长这位置上干到退休。
户籍档案科虽然不像侦查缉科那样,有很多的油水可捞,但并不是就没有油水可捞。
户籍这东西上,平时还是用来可以做做文章。
秦德好干了这么多年,做的文章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他可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自己的科长生涯。在这位置上,他还是可以继续发光发热,干些年生的。
见秦德好点头,陈乐道心中满意。
如今他总探长的位置转正了,接下来,就该着手清理清理中央捕房,把那些捕房的毒瘤都给清出去了。
秦德好虽然不在他准备清理的人之列,但也是需要好好敲打敲打的对象。
“我来中央捕房时间太短,对捕房内的巡捕都只有个大概印象,很多事还不清楚。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给我说说,我们捕房内的巡捕,都有哪些人,手脚上是不太干净的。”陈乐道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地说道。
仿佛他现在说的不是关于巡捕房的事,而是在说中午吃什么一般。
“啊!”秦德好一惊。
看着陈乐道随意的模样,他心里暗暗叫苦。
陈总这态度要是严肃认真点,这话题他说不定还能糊弄过去。
但陈总如此随意,反倒是让他心里没了底。不敢乱开黄腔了。
往往严肃的话题,还有着拉扯的余地,而像是这种看似只是随意聊聊的事,反而越得谨慎对待。
这些都是秦德好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严肃郑重,说明心里还在犹豫,没拿定主意。相反,则往往是已经定了主意,下了决心,再没什么说头。
秦德好感觉自己嘴唇有些发干,他忍不住舔了几下。
陈总上任,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中央捕房肯定是会有些大的人事调整。但秦德好确实没想到,陈总会找上自己说这事。
这根本不对头。
论信任程度,这事应该找赵龙;论职务合适,这事应该找许云鹏。
但现在这事怎么就突然找上自己了呢!
秦德好捧着茶杯,心里慌慌的,他下意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结果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这茶,也胚苦了点。
“陈总啊,这事我——”秦德好想找个借口推脱这事,这事找他,那不是让他得罪人吗。
他虽然是科长,头上比他大的只有副总和总探长,现在则只有陈乐道一人。似乎得不得罪其他人也没啥。
但他秦德好能顺利的从小职员干到今天的科长,靠的就是他老好人的人设,一路干上来,没什么人给他使绊子。
现在让他说这些,那不是让他自毁人设吗。把自己的好人缘给败光吗!
他虽然确实知道一些事,但他要把这些事抖落出去,立刻就得从老好人变成老阴B,他以后在巡捕房,还怎么做事?!
“别着急,好好想想。
你在巡捕房干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事不少,让你一下子想起来,也确实没那么容易。
我不着急。”
“这,巡长,这事......”秦德好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乐道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咖啡杯。
“秦科长,你是巡捕房老人了,有些事情,你应该是很清楚的。
我既然成了总探长,那么接下来,租界内所有捕房,都得整顿。
巡捕队伍内的害群之马,是肯定会被清除出去的。
我问你这件事,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机会。
你在户籍档案科干了这么多年,做过些什么事,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有些事情做了,是会跟着你一辈子,不是想遮掩就能遮掩的掉的。”
陈乐道吹了吹咖啡飘出的热气,抿了一口。
“你以前私下给一些人上过户籍,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这两年国民政府那边在忙些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给上户籍的那些人中,有些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国民政府这两年四处搜查红党的人,就是咱们法租界,他们也会三天两头的进来找找。政治部的人,在这事上都得配合那些国民政府的人。
你倒好,滥用职权,私底下暗通红党,还给他们安排合法的身份。
你虽然不是替国民政府工作,不用为他负责。
但这事,即使是在咱们警务处,可也是明令禁止的。
凭这事,即使是把你关到监狱里,可都够了。”
陈乐道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带一分重量。
但他说的话,却好似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在秦德好的心脏上,将他心里的那点侥幸心理给敲了个粉碎。
一刹那,秦德好的脸上变得苍白无比。
陈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秦德好现在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只知道,他现在已经可以坐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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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明明只是上了几个黑户的户籍,怎么现在,一下就牵扯到坐牢这事上了!!
秦德好掌管着户籍这一块,有些“黑户”需要合法的身份,自然难免得求到他头上。
在丰厚的报酬诱惑下,秦德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帮人上户籍,四舍五入下,也算是做好事嘛!
不过这样的事,秦德好也就是偶尔干一干,有时候一年可能也就只有一两次。
当然,每一次,都是大单子。
秦德好每一次干这种事,手里弄出去的身份证明都是十多二十个。
其实秦德好也知道,对方一次就要这么多身份,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他只管捞钱,从不过问那些。即使猜到些什么,在金钱的诱惑下,也全当不知道。
这么多年下来,他手里弄出去的身份,肯定是不下三位数了。
这是归到滥用职权上,顶天也就是免职。但现在怎么就牵扯到监狱了。
这里面怎么可以有监狱的事!!
秦德好脸色苍白,心脏嘣嘣跳个不停。
不就是给人上个户籍吗,前任科长也都干过,凭什么人家屁事没有,轮到自己,这事就这么严重!!
陈乐道看着秦德好苍白的脸色,心里笑了笑。
这事是他让阿昆调查出来的,如今阿昆习惯了用金钱开道的手段,搞起消息已经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秦德好那些没怎么仔细遮掩的事,很容易就让阿昆用钱把消息买了过来。
阿昆掌管的第一俱乐部,如今所售卖的消息,已经不再限于市井消息,更高端的情报,已经渐渐开始出现了。不过情报这东西,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也不是普通人接触的到的。
相反,倒是那些似乎很不上档次的市井消息,依旧是第一俱乐部一大消息来源。尤其有些疑心病重的人,如今已经是成了第一俱乐部的常客。
陈乐道对秦德好说这事,并不是想要借此收拾他,而是敲打敲打他。
秦德好这么多年下来,对法租界的户籍已经很熟悉,算是个特别的人才,陈乐道不舍得就这么给他当垃圾一样扫走。
提起红党,就是为了给秦德好一个深刻的侥幸。
以前的事可以不论,但以后,户籍档案这一块,没他的准许,一个身份证明也不能流出去。
“秦科长,以前的事,我不打算过多追究。
但以后,我希望你能把档案户籍科,给我管好。你觉得怎么样?”陈乐道轻声说道,他双手捧着咖啡杯,像是借此取暖一般。
秦德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惊喜之色。
陈总不打算追究自己!!!
秦德好反应过来,心中瞬间大喜,自己好像不用被送到监狱里去!
世界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如果有的话,那除非是有后悔药卖。
看着秦德好脸上的惊喜,陈乐道摇了摇头。
“行了,回去好好想想,然后把你知道的手脚不干净之人的档案,给我送过来。
至于以后,户籍那一块,我不希望再有我不知道的身份放到外面去。
做得到吗?”陈乐道轻声说道。
秦德好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点了点头,现在,也顾不了什么得不得罪人的事了。
他干那些事,被开除是小,甚至蹲监狱都是小,就怕被国名政府那边的人认为他和红党的人有牵扯,那才是最要命的。
“你弄出去的那些身份,都有记录下来吗?”陈乐道问。
秦德好摇头,不敢做什么隐瞒,陈乐道刚才说的事,让他知道面前这个陈总,眼睛可不是瞎的,他老老实实说道:
“没有,那些人找我给他们弄身份,都会额外多给我一笔钱,让我不能留下任何记录。
我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为了不惹麻烦,都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的。”
陈乐道听了忍不住摇头,这家伙倒还是个诚信商人......
怕惹麻烦,却还敢这样做。殊不知做这件事,本身就是惹了麻烦。
这要是遇到个心狠手辣的,为了保密,事后灭了你的口,岂不更省事。
“行了,你出去吧,收拾好那些人的档案,然后送到我这里来。”陈乐道说。
听到这话,秦德好如临大赦,赶紧点了点头,将杯子的茶给一口灌了下去,这茶虽苦,但咽下去后,还是有些微微的甜味可回味的。
秦德好刚放下茶杯,办公室就被敲响,章小君从外面走了进来。
章小君走到陈乐道跟前,道:“老板,斧头帮的四爷来电话,说林帮主想约你吃顿饭。”
邓程文那间办公室腾出来了,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用,一个秘书用那么大的办公室有点浪费,都和薛良英一个待遇了。
章小君和陈小君,这两个陈乐道的私人秘书,也在那办公室里有独属他们的办公位。负责给陈乐道传递夜未央那边的消息。
“林子荣想见我?”陈乐道脸上露出诧异,他和林子荣,好像还没好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吧?
上次斧头帮可还要拿他的脑袋来选拔帮主继承人呢!
刚刚起身的秦德好听到陈乐道那声“林子荣”,心里大汗,整个上海滩,有几个人敢直呼林子荣的名字?
秦德好不想继续在这儿待下去,这里太吓人了。他赶紧道,“陈总,我先出去了。”
陈乐道挥了挥手,秦德好见状,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
章小君目光怪怪地看了看秦德好,才回头继续说道:
“这事要怎么回复斧头帮那边,你要去吗?”
“他想在哪里请我吃饭,什么时候,有没有说为什么?”
“时间地点都由你定,至于原因,没说。”章小君说完也是好奇地看着陈乐道。
陈乐道和斧头帮的关系她当然清楚,对于林子荣突然想请陈乐道吃饭,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都由我定?”陈乐道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手在下巴上摩挲几下,笑了笑,“呵,这可就有意思了。”
刚当上总探长没两天,林子荣这位斧头帮帮主竟然就要请自己吃饭,而且话里还这么客气,陈乐道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透着股怪异。
自己这个总探长,对林子荣而言,应该还算不上什么吧?
那可是和冯老头一个级别的人物。
“时间往后推几天,三天后吧,就说我这两天没空,至于地点,就华懋饭店吧。”陈乐道说。
第271章 怎么就有监狱的事了
第272章 冯敬尧的解密
冯家,不是冯公馆,而是冯文鸿冯三爷的家里。
冯家后花园,冯文鸿一袭锦衣长袍,戴着副圆框墨镜,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嘴巴跟着旁边手摇式留声机传出的戏曲声轻轻哼唱。
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
在冯文鸿另一边,一个姿容皎好的旗袍女人正给冯文鸿煮着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就在冯文鸿安静的享受着生活的闲暇时光时,一个穿着灰衣短褂,手绣青绿色斧头纹身的男人小跑了过来。
“三爷,姓常的又来了,还是嚷嚷着要见您,您看要见见吗?”
斧头纹身的男人在冯文鸿两米外停下躬身,低声禀报。
冯文鸿嘴里轻哼声停下,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
“这是他第几次来了。”冯文鸿道。
“三爷,这已经是他三天内来的第六次了。”
“第六次了,倒是够坚持的的,既然如此,就见见吧,带他来这里。”
“是,”
煮茶的女人看了看离开的男人,再次低头煮着自己的茶。冯文鸿也没有要让她离开的意思,再次轻声哼起了戏曲。
常庆来找冯文鸿,自然是因为总探长一事。
三天前,常庆从陈乐道的授衔仪式离开后,便急匆匆的来找冯文鸿,不过他没能见着人。
接下来两天,常庆每天都往这边跑,一天两次,大有不见三爷势不还的劲头。
这两天常庆过来,冯文鸿其实都在,不过他不想见常庆。
常庆过来做什么,就是用屁股想,都是能想到的。
老五那天在常庆面前替他夸下海口,说什么只要三爷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结果在总探长这事上,冯文鸿带着礼物去见法国领事伯纳德,但伯纳德并没有给他面子,礼物什么的,也是原样带回。
冯文鸿要脸,所以他不想见常庆,但耐不住常庆不要脸,竟然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每天都往这里跑。
转眼功夫,常庆就在刚才那灰衣男人的带领下,到了后花园。
看到一袭长袍,端在一杯茶悠哉躺在椅子上的冯文鸿,常庆心底第一时间升起的是愤怒的情绪,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逝,他立马就将其很好的压了下去。
常庆快步上前,脸上露出一种着急中带着苦楚的表情。
“三爷,总探长——”
常庆张嘴吐出几个字,冯文鸿便抬起手让他止住了声音。
“别急,坐。”冯文鸿道,他朝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旗袍女子,“给常巡长倒杯茶。”
“哎呀三爷,我哪里还喝得下去茶啊,陈乐道都成为总探长了!咱们之前不是说好,您能帮我搞定总探长的事情吗!”常庆双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着急地说道。
陈乐道成为总探长,他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而且凭陈乐道的手段,他在巡捕房里,还有没有以后都是个问题。
陈乐道这小子,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常庆这几日屡次来找冯文鸿都没见到人,他心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悔意。当初不该轻信了冯老三的话,以致在事情都还没着落之前,就先把野心给暴露了。
陈乐道如今成了总探长,这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常巡长,你慌什么,就是一个总探长而已。有斧头帮站在你后面,难道还怕一个总探长吗?”冯文鸿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陈乐道只是刚刚成为总探长,他自己的位置都还没坐稳,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火烧到你身上来的,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可是他成了总探长,我们再想把他弄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常庆大声叫苦。
看着冯文鸿轻飘飘不当回事的模样,他就恨不得用自己的大鞋底子在冯文鸿脸上狠狠来上几下。
你妈的!
还斧头帮?
斧头帮在陈乐道眼里只怕连屁都不是,他连日本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斧头帮吗?!
也太他妈拿自己当回事了。
而且当初斧头帮袭杀陈乐道,早就将陈乐道给彻底得罪了,陈乐道如今背靠法国人和冯敬尧,甚至和那个顾家都有一腿,又岂会怕斧头帮!
说不定他打的就是斧头帮呢!
常庆不傻,他聪明着呢。冯文鸿作为斧头帮三爷,不用怕陈乐道,但他可不一样。
他可没有什么能让陈乐道投鼠忌器的倚仗。
“你慌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探长这事,急不得。
陈乐道虽然成了总探长,但他得罪的人也不少。
你以为就你想对付他?
有的是比你我更想对付他的人。”冯文鸿说道。
常庆听到这话,稍微冷静了点,这话总算是有点干货,不是纯粹的敷衍,他想了想,道:“您是说......日本人?”
冯文鸿听到这话,没有回答,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常庆见状,心里稍安,陈乐道跟日本人之间的事,他也是多少听闻了些的。
要说日本人想对付陈乐道,常庆倒是不怀疑。但那些日本人在陈乐道手里栽了不是一次两次了,靠谱吗?!
常庆还想说什么,这时刚刚带他来这里后又离开的灰衣男人又来了,他走到冯文鸿身边,俯身在冯文鸿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了,带他们进来吧。”冯文鸿道。
“是。”男人点头后离开。
冯文鸿站了起来,看向常庆,“我有个客人来了,常巡长,你先回去吧,总探长的事别着急,很快就有办法了。”
“那个——”常庆还想说什么。
“有什么下次再说吧。”
冯文鸿没有给常庆说下去的机会,朝他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常庆被人送出了冯家大门,站在大铁门外,常庆转身看着关闭的铁门,脸色沉了下去,心里忍不住大骂起来。
冯文鸿刚才那些话,怎么听,其中都充满了敷衍的味道。
他在铁门外站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默默离开。
冯文鸿的别墅内,他取下了之前的墨镜,脸上带着笑容,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村田斋和山本秀中,笑着迎了上去。
就在冯文鸿接待两个日本人时,陈乐道也正在冯公馆内做客。
冯文鸿的家,和冯公馆相比,其实也小不到那里去,有着可以被称为公馆的资格,可惜,在上海滩,只能有一个冯公馆。
花园内,陈乐道和冯敬尧相对而坐。听完陈乐道刚才的话后,冯敬尧脸上不由浮现出笑容。
“林子荣在这个时间点请你吃饭,这老家伙倒是挺会抓时间的。”冯敬尧笑着道。
“您知道他为什么请我吃饭?”陈乐道问。
“多半是因为之前斧头帮和你的恩怨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的你已经不比从前了,若非必要,林子荣也不想给斧头帮凭空树一个敌人。”
“化解恩怨?”陈乐道脸色动了动。
他和斧头帮,本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怨,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当初的黑山商会。
现在他和斧头帮最大的恩怨,那就是对方拿他的脑袋来选帮主继承人,以及前阵子的袭杀了。
那事之后他还试图去挑起斧头帮的内讧,不过现在看来,他当初使的小手段,并没有起到太好的作用。
“这对你来说,倒也是件好事。”冯敬尧点头说道。
陈乐道疑惑地看着冯敬尧,他没理解冯敬尧所说的好在何处。斧头帮当初那么针对他,现在想讲和就讲和,那也未免太不把他当盘菜了。
夜未央的盘子小是小了点,但也不是谁想踩一脚就能踩一脚的。至于踩完就走,这更不可能!
冯敬尧不知道陈乐道的小心思,看着陈乐道脸上的疑惑,他讲出了让陈乐道感到惊讶的关于斧头帮的秘密。
“林子荣有儿子和女儿?!”听完冯敬尧的话,陈乐道惊讶出声。
“真的假的?”他看着冯敬尧,眼中有那么点不可置信。
上海滩谁不知道,林子荣一生无儿无女,只有几个义子。如今连斧头帮的大部分事务都是交给他的两个义子在打理。
他怎么可能有儿子和女儿!
冯敬尧瞧着陈乐道脸上的惊讶神色,摇头笑了笑。
还是太年轻,见过的世面太少。
“林子荣是老来得子,他儿子和女儿现在才十三岁。
当初他儿子和女儿刚被怀上时,他就彻底封锁了这个消息,自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冯敬尧脸上几分不深不浅的笑容,其中似乎还隐带着几分得意。
林子荣全力隐藏,骗过了整个上海滩的事情,偏偏没有骗过他,作为老对头,冯敬尧岂能不得意。
看着冯敬尧脸上的笑容,陈乐道心里暗自有点咂舌。这些老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啊!
林子荣竟然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女藏起来,而且还藏了十三年都没让人知道,这未免也藏得太严实了些。
不过最狠的还是冯敬尧,林子荣藏得这么隐秘的事,竟然都让他知道了,而且是在怀上的时候就知道的,这老头也胚厉害了些。
陈乐道心里对这些老家伙不由高看了几分,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当真不假。这些老家伙,身体比年轻人差,但心思,当真是比猴还精!
“林子荣干嘛把他儿子女儿都藏起来,而且他还把斧头帮的重要事务全都交给了他的义子,他难道不打算把斧头帮传给他的儿子?”陈乐道问出心里的疑惑。
家业传承,这事即使在21世纪,都没改变,难道林子荣这么看得开?
陈乐道看着冯敬尧,等着冯敬尧的解惑,他现在对面前和这个老头更加敬畏,同时也更加提防了几分,这老头,人老心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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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敬尧听到陈乐道这话呵呵笑了两声,显得很是开心。
“他不是不想传,而是传不了。”冯敬尧轻摇着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
他虽然没有儿子,但至少有个靠谱的女儿,而且还给他找了一个看着不错的女婿。
可林子荣,这老家虽然儿女双全,但斧头帮的传承,反倒是个大问题。
每每想到这个,冯敬尧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十三年前,林子荣已经五十多岁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有孩子,所以早就已经开始拿他那些义子当儿子培养。
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怀上的时候,他的四个义子已经成了斧头帮的四根支柱,并且都在争继承人的位置。
那时他要是敢把有了孩子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他那儿子和女儿都活不到今天。”
冯敬尧给陈乐道解释着,他脸上带着笑容,林子荣这老家伙,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看到这老家伙倒霉,冯敬尧就很高兴。
林子荣和顾竹丰都有儿子,就冯敬尧没有。但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在继承人这事上,反倒是他这个没有儿子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听了冯敬尧的解释,陈乐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
“林子荣这次找你,必然是不愿意给斧头帮树下你这个敌人。这是在给他那宝贝儿子铺路呢!”冯敬尧道。
“您是说他还是打算把斧头帮传给他儿子?”
“不然呢?
难道传给他那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冯敬尧看了看陈乐道。
“可是他儿子才十三岁,就算过几年,也还是太小,怎么可能接得了斧头帮那一大摊子事。
更何况斧头帮还有郑虎和冯文鸿,这两人怎么可能愿意帮主之位从他们手里溜走。”
“郑虎和冯文鸿?
呵呵,一个莽夫,一个蠢货。
林子荣要是想扶他儿子上位,自然会把这两人给处理掉。
不然你以为,斧头帮之前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拿你的脑袋去选帮主?”
“......”
莽夫,蠢货,……这上海滩恐怕也就只有冯敬尧这样的人敢这么评价这两人了。
这两人走在外面,谁不得乖乖的喊声爷来听听。
陈乐道没纠结这个,他在思考冯敬尧刚才的话。很快,他眼中亮光一闪。
“您是说林子荣想利用我去消耗郑虎和冯文鸿手中的力量?”陈乐道恍然道。
冯敬尧见此,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稍一提点,便能摸清这事的缘由,不愧是他看中的接班人。
冯敬尧点点头,继续给陈乐道说起斧头帮的事。
“当初斧头帮有四大金刚,分别是林子荣的大义子、二义子、三义子和四义子。
这四人都是在斧头帮建立之初就跟着林子荣的,在斧头帮内的威望只在林子荣和他们师爷之下。
师爷从不管事,只负责出主意,手中没有实权,而且这人对权力不感兴趣,所以一直是林子荣最信任的人。
至于四大金刚,
在林子荣的儿子和女儿出生后,四大金刚里面最有能力的老二和老四已经先后被林子荣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了。
如今只剩下老大郑虎,和老三冯文鸿。
以前因为林子荣的儿子还太小,林子荣还得靠这两人处理斧头帮的事情。所以一直留着。
这么些年过去,这两人如今在斧头帮内的势力越来越大,对林子荣而言已经有些尾大不掉,所以他开始着手收拾这两人。
你的出现,对林子荣而言正好是个机会,所以才会有斧头帮用你的脑袋来选帮主。
郑虎和冯文鸿,这两人不管谁能干掉你,自身的实力都会大大受损,到时候另一人必然不会眼看着帮主的位置被夺走,两人必然再斗个两败俱伤。
最后林子荣就可以站出来,轻而易举的收拾残局,把两人都给处理了。”
冯敬尧这番话,陈乐道听完愣了好一会。
我滴个乖乖,原来上次斧头帮针对他那事,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事。
林子荣那家伙,未免也算得太精了点!
若不是自己冷静,没有在上次被袭击后就去找冯文鸿算账,那这事还真就让林子荣给从头算到尾了。
想到这,陈乐道不由心底一寒。这些老家伙的心思,也太阴暗了点。
曾经只在小说电视里看到过的争权夺位的剧情,竟然还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而且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而且林子荣竟然早早的就已经算计死他手下两个最能干的义子,这两人死的,也太憋屈了点,也不知道死的时候,都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这些能在上海滩白手起家,顺利活到现在的老家伙,果然都不能小觑啊!
上海三大亨,林子荣名声是最糙的,但他尚且算计的如此之深,那冯敬尧和顾竹丰呢?
顾竹丰以前个教书先生,都说文化人狠起来,才是真的狠,那这位到底又有多狠呢?
陈乐道脑子浮现顾竹丰的相貌相貌来,自己对他的印象,貌似就两个,一是笑嘻嘻的很和善,二就是怕老婆。
能有那种地位,怎么可能真那么简单,只能是藏得太深,以至于有都有些返璞归真了。
而冯敬尧,这老头更不用说,他能力压这两人,稳坐三大亨之首。有多不简单自然不需多说。
而且林子荣这十几年在忙活的事,也都被冯敬尧弄得清清楚楚,这玩意也未免太吓人了点。
这两人真要是斗起来,林子荣还不得被算计死啊。
冯敬尧估摸着时间,感觉陈乐道应该将刚才那番话消化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
“所以这次林子荣愿意主动跟你和解,这是好事,说明他从你这里感受到了压力。
当然,不是现在的你,而是未来的你。他不愿意把你得罪死,毕竟未来斧头帮是他儿子接手。”
陈乐道轻轻点头,对林子荣突然找自己吃饭这事,总算心里有了点数。
“既然如此,那看来我这次还真得跟他一笑泯恩仇了啊。
要是死追着不放,那林子荣为了他那小儿子,岂不是非得干死我不可。”陈乐道笑着道。
冯敬尧点点头。
“放心,林子荣也不会愿意真和你斗起来的,他还得收拾他那两个义子,没精力来跟你斗。
这次见你,我估计他会给你些好处,借此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的。
甚至他说不定还会把账都推到冯文鸿身上,然后说什么不会管你和冯文鸿之间的事,以此来借你的手去对付冯文鸿都不一定。”
陈乐道点点头,对冯敬尧这番话深以为然。
跟冯敬尧他们这种老家伙对着干,确实很难受,但要是能跟他们站在同一边做队友,就像现在这样抱大腿,那就是很舒服的事了。
跟了陈乐道说了这么多,冯敬尧有些累了,他往后一躺,长叹一口气。
“让林子荣去跟他那两个义子斗吧,斧头帮没了郑虎和冯文鸿,那就等于老虎的最后两颗牙都被拔掉了。
没牙的老虎,只能慢慢饿死,到时候等林子荣这老家伙死了,吞并斧头帮的机会就来了。
我和林子荣这辈子是分不出胜负了。
这事,未来还得看你。
只要你能在未来把握住吞并斧头帮的机会,那整个上海滩乃至江浙地区,到时候都是你的天下。
所以,尽快和程程订婚结婚吧,等你和程程结婚后,我也就是时候把商会的事慢慢交给你去打理了。
到时候你和程程再给我生个外孙,我也就可以坐享天伦之乐了。”
冯敬尧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语气中带着点感叹。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和陈乐道说起未来商会交接的事,今天说出了这话,也算是代表他彻底认同陈乐道了。
接下来,真的就只等成为一家人了。
ps:想写够六千字的,但时间不够了。
第272章 冯敬尧的解密
第273章 还是个孝子不成
冯家书房,冯文鸿看着对面脸色平静,默默品着茶的村田斋,眼睛稍稍眯了眯。
冯文鸿看着村田斋的目光中带着考究之色,他想从村田斋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村田斋脸色平静,让冯文鸿看不出任何信息来。
村田斋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杯静静品茶,静等村田斋考虑他的提议。
时间在办公室内一分一秒的过去,表面平静的冯文鸿,内心正纠结着。
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冯文鸿怎么都没想到,常庆刚刚经历的事,竟然这么快就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村田斋来找冯文鸿,自然不是来讨茶喝,而是来和冯文鸿谈合作的。
他要借助冯文鸿的力量,去对付陈乐道。
可惜,上面严令禁止,这几年里不能和西方国家产生直接冲突。
而陈乐道又背着法国籍的身份,且跟那些法国人是一丘之貉,一旦动了陈乐道,就会招来那些法国佬。
若非如此,村田斋大可以利用黑龙会的力量去解决陈乐道,哪用得着如此麻烦。
村田斋虽然想为弟弟村田诚报仇,但在他心中,帝国的利益,终究是要胜过私人恩怨。
陈乐道靠着法国人,动用他自己手中的力量去对付陈乐道,容易引来法国人的追究,影响帝国的大计。
因此,村田斋要想为弟弟报仇,便只能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斧头帮作为上海滩三大地下势力之一,自然是村田斋的首选。
可惜,他之前找林子荣谈合作,竟然被拒绝了。林子荣那个老家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壮志雄心,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退而求其次,村田斋只能将目光放在野心勃勃的冯文鸿身上。
冯文鸿一心想当帮主,但偏偏这事没那么容易,这便给了村田斋机会。
斧头帮是村田斋对付陈乐道需要用的工具,林子荣这个掌握着工具的主人既然不愿意合作,那就只能给这个工具换个主人了。
冯文鸿,正好合适。
而且,若能借这个机会在背后控制斧头帮这样的大型帮派,对帝国未来的计划,也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对村田斋尔而言,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的好事。
冯文鸿皱着眉头,他还在想着村田斋刚才说的那些话。
村田斋来找自己合作,是想结为盟友,为此给出的条件,和他之前给常庆的条件,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村田斋愿意帮助他掌控斧头帮,帮他坐上帮主的位置。而村田斋要的,仅仅只是在他坐上帮主之位后,动用斧头帮的力量,拿下陈乐道的脑袋。
陈乐道的脑袋,拿不拿下,冯文鸿不在意,他对付陈乐道,只是为了完成林子荣之前所说的成为帮主继承人的条件。
林子荣当初说的话,现在依旧还有用。但现在陈乐道成了总探长,他要想靠拿下陈乐道来争帮主的位置,可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而且即使真拿下了陈乐道的脑袋,郑虎那家伙也绝不会就干看着他成为帮主。
拿下陈乐道,他所收获的,只是一个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帮主位置的理由。
最后必然还是需要靠手中的实力,去和郑虎分个高低。
而且陈乐道现在的影响力今非昔比,不仅法国人支持他,就连在上海滩普通民众当中,陈乐道都有着很好的名声。
这样的人,即使是斧头帮,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杀了,后患无穷。
实话说,冯文鸿现在已经不是很想对付陈乐道了。杀了陈乐道,收获的东西,和付出的东西,实在不对等。
看着村田斋平静的表情,冯文鸿心里计算着利弊,村田斋的提议,确实让他有几分心动。
村田斋背后是黑龙会,斧头帮曾经调查过黑龙会,但没能调查出什么东西来,只知道黑龙会背后藏着的势力很惊人,绝对不在他们斧头帮之下。
村田斋所说帮他坐上帮主的位置,如果这是他背后那个黑龙会的意思,那这事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黑龙会帮他坐上帮主的位置,条件却只是让他杀一个陈乐道,那这事看起来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冯文鸿眯眼看着村田斋,他想看清这个日本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时间又过了一会,村田斋还是那副安静的老样子,冯文鸿这时说话了。
“村田先生,有一件事,我有些想不通,还希望村田先生能给在下解惑。”
村田斋闻言抬起头,在冯文鸿面前,他隐藏了自己所有的真实情绪。
“冯三爷有什么疑惑,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村田斋道。
冯文鸿盯着他的双眼,可惜村田斋的眼睛没露出任何他想要看到的情绪。
他道:
“我想知道村田先生为什么要找我对付陈乐道。
要知道,陈乐道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即使再多再强,凭借你们黑龙会的力量,要想杀他,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陈乐道虽然背靠法国人,但你们黑龙会,可用不着过于忌惮这个。
若只是杀一个陈乐道,你们哪用得着如此绕来绕去,还要来借我们斧头帮的力量去做这件事。”
冯文鸿说完,双眼紧紧看着村田斋,等着村田斋给出个合理的理由。
他虽然想当帮主,但也不想因为这事,就被人稀里糊涂的利用,当成枪使。
村田斋听到冯文鸿这话,却是突然笑了。
“我想冯三爷是误会了,要陈乐道死的,并不是我们黑龙会,而是我。”
“是你?!”冯文鸿闻言,脸色沉了几分。
村田斋见状,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冯三爷应该知道,陈乐道当初在中央捕房曾开枪射杀过一个日本人。那人叫村田诚,是我的弟弟。
我要杀陈乐道,就是为了给我弟弟报仇。”
“那你为何不用你们黑龙会的力量,而要借我的手。”
“这是因为陈乐道身份特殊,我不方便动用黑龙会的力量,所以只能借助贵帮的力量去对付他。”村田斋道。
“你不方便用黑龙会的力量去杀陈乐道,那就方便用黑龙会的力量助我坐上帮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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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田先生,你今天,不会是专门来找我说笑的吧!”冯文鸿的声音突然变冷了几分,他怀疑村田斋是来拿自己寻开心的。
“冯三爷不用着急,请听我解释。”村田斋呵呵笑了几声,对冯文鸿语气的变化不以为意。
“我不能动用黑龙会的力量对付陈乐道,那是因为陈乐道和法国人关系特殊,并非是我不能擅自动用黑龙会的力量。
而贵帮,和法国人没什么牵扯。
用黑龙会的力量帮主冯三爷坐上帮主的位置,这并不是问题。”
村田斋说完,微笑看着冯文鸿,似乎是在问“还没有其他问题。”
冯文鸿不为所动,而是说道:
“你们黑龙会都忌惮陈乐道和法国人的背景,那我们斧头帮难道就不忌惮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斧头帮就敢杀陈乐道。”
冯文鸿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暗自思索起来。
难道陈乐道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力量?
不然黑龙会为什么如此忌惮。
村田斋听完,摇了摇头,继续解释。
“冯三爷误会了,可能是我刚才没有解释清楚。
黑龙会不动手,并不是忌惮什么,而是黑龙会和法国人的关系比较特殊,不方便而已。
如果冯三爷是担心杀了陈乐道,会引来法国人的追究,那大可不用担心。
斧头帮可以和黑龙会展开合作,到时候有黑龙会在,法国人也不会为了一个陈乐道,来无端得罪黑龙会的。”
说到这,村田斋停了一下,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有件事不知道冯三爷清不清楚,其实冯敬尧能在法租界立足这么久,也有我们黑龙会支持他的原因。
不过现在陈乐道和冯敬尧走在了一起,冯氏商会已经不适合继续做黑龙会的合作伙伴了。
如果冯三爷愿意,黑龙会以后也可以跟斧头帮合作,未来帮助斧头帮进入法租界,吞并冯氏商会,也不是不可能。”
村田斋毫不犹豫的给冯文鸿画着大饼,更是十分不要脸的朝黑龙会脸上贴金。
冯敬尧虽然和黑龙会有合作,但他能在法租界站稳,黑龙会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可并不大。
不过冯文鸿听到这话,却是立马信了三分。
冯氏商会和黑龙会有合作,这对冯文鸿而言不是什么秘密。要说冯敬尧能在法租界稳若磐石这么久,是因为有黑龙会的支持,冯文鸿觉得这事并不是不可能。
弄清楚了村田斋为什么找斧头帮对付陈乐道的原因,冯文鸿此刻,却是真的动心了。
什么吞并冯氏商会之类的,这他都不想,只要能帮他坐上斧头帮的位置,他就满足了。
至于对付陈乐道,那是在成为帮主之后的事了,到时候要不要去做,用几分心去做,还不是他说了算。
想到这里,冯文鸿眼神闪烁了起来。
“说说你怎么帮我坐上帮主的位置。”冯文鸿道。
有常庆被他坑的例子在前,冯文鸿不想让自己也像常庆那般被人坑。
骗子当久了,自然也就有了几分防诈骗的心思。
村田斋听到这话,脸上笑容绽放。
动心了就好,就怕你不动心。
只要冯文鸿不像林子荣那个老货,什么事都是敢想不敢做,那对村田斋而言就是好事。
面对冯文鸿的问题,村田斋脸上虽然带着灿烂的笑容,但笑容之下,他的语气却是冷的:
“要想成为帮主,首先当然就是让帮主之位空出来。
然后便是除掉所有阻碍你成为帮主的因素。
这样,你自然就是帮主了。”
村田斋嘴角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冷意,眼中似乎也多出了几道寒光。
这一刻,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他整个人,依旧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冯文鸿听到这话,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
这村田斋,为了杀陈乐道,这心思还真够毒的。
果然是个小人!
冯文鸿两眼盯着村田斋,沉声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帮主可是我义父,他待我不薄。”
“义父?
呵呵,你们中国历史上的那些王朝传承中,为了利益,那些皇子不是连血脉至亲,手足兄弟都可以杀的吗?
怎么,难道冯三爷,还是个孝子不成!”
村田斋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
距离陈乐道和林子荣的饭局,还差一天。这天下午,林子荣再次来了四爷家中。
后花园内,两人坐在躺椅上,林子荣看着不远处一起玩耍的两个孩子,突然说道:
“我决定了,帮主传给郑虎,不让安平接手了。他太小,即使真让他成了帮主,早晚也会害了他。”
四爷闻言,不由侧目,他盯着林子荣看了一会,似乎不太明白林子荣怎么突然有了决定。
“帮主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林子荣点头。
此刻,他身上没有一帮之主该有的气势。
看着两个孩子,他嘴角勾勒着祥和的笑容,眼中露出慈爱之色。
四爷点点头,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
“帮主,安平和安禾的事,你真决定告诉郑虎?”
“你觉得呢,郑虎值得相信吗?”林子荣问。
“即使值得相信,也得留下防备的手段。”四爷道。
林子荣点点头,“我再想想吧。”
四爷继续说道:
“郑虎重情义,你把安平和安禾交给他,再把帮主之位也交给他,他应该会懂你的意思,会照顾好他们。
但就怕以后有人会利用安平,再次挑起权力之争。”
“有你看着他,难道还有人能利用他?”林子荣笑着道,
四爷摇摇头。
“即使没人利用,也难保他自己想不通,想夺回基业。
试问谁又愿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别人屁股下面坐着呢?”
林子荣听到这话,笑容渐渐消失,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帮主,如果你真想让他们只过平安富足的生活,我建议还是不要把他们的身份说出去,尤其不能让他们自己知道。
安平的性格和您很像,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是您的儿子,绝对不会愿意斧头帮,被别人掌握在手中的。
其实您应该知道,即使没有斧头帮,我也能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林子荣沉默。
他当然知道四爷有这个能力。
但就这样,让他什么都不做,就把斧头帮送给一个义子,他心里实在有些不甘。
“我再想想。”林子荣沉默一阵,说道。
第273章 还是个孝子不成
第274章 劳模
夜未央二楼,陈乐道面前的桌上摆着杯酒,手里夹着根烟,座位处烟雾缭绕。
他的位置就在二楼的栏杆边缘,对一楼视野开阔,看着下面的舞池里跳舞的人,他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他挺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在热闹的环境中给自己找一个安静的地,然后静静坐着,抽着烟,喝着酒,放空自己,让身心都去享受这份热闹中的安宁。
他来到这里一年多了,所有时间,他几乎都是待在上海,没去其他地方走动过。
都说这年代是如何如何的残酷,人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担惊受怕,哪怕就是耗子,想吃口好的,都得从猫那里去。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但陈乐道来了这么久,却是没怎么能感受到这种惨境。
哪怕就是当初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甚至心里充满了荒诞,充满了怀疑的情况下,他第一顿也是狂吃了几个狗不理包子。
差点没把自己给撑死。
根本没能体验到什么叫做吃不饱。
当然,不是人人都是如此,他能这样,是因为有兜里有大洋。
陈乐道穿越过来这么久,兜里的大洋从来没缺过,甚至越来越多了。
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他感觉如今的生活比他穿越前的生活过得还要舒坦。
现在他是有钱有权,周边红颜环绕,身后小弟跟随。这样的生活,确实不是天天窝在沙发玩刷小视频,给漂亮小姐姐点赞那样的生活能比得了的。
虽然没了电脑手机,但他的视力现在都还是5.2的5.2,五米之外,纤毫毕现。
虽然没了那些味道丰富的饮料,但他现在喝得都是以前和不起的咖啡,像猫屎咖啡那玩意,他都是直接用来喂那些路上的野猫的。
虽然没了片子可以学习,但他只要想,那他每天都可以用实践去检验理论。
在这年代过着这种生活,陈乐道有时候其实感觉挺不真实的,因为这种生活,确实太幸福了。
当然,陈乐道心知肚明,他这种生活,也就仅仅限于一小部分人而已。
他看过报纸,知道西北那边,这两三年一直在闹饥荒,已经灾民遍地,饿殍遍野。
就连传说中的易子相食这种事,都有不少。
甚至听说就连那些路边的野狗,它们的眼睛都是红的,至于为什么是红的,报纸上倒是没说。
毕竟这种报道,一直都被国民政府牢牢控制着,也就偶尔才会有一些胆大包天,致力于记揭露现实新闻的报社,才会弄出这样的报纸来。
上海这边的生活虽然一直都是灯红酒绿,一派繁荣之相,只要有钱,就可以在这里享受到一切,但这样的上海,只不过是这一片天空之下的偶然之地。
不是真实的。
甚至就连这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大都市,其地下,也隐藏着许许多多光是让人听了,都会身体发寒打颤的事。
陈乐道靠着夜未央和巡捕房,对那种消息听过不少,但真正遇上,却是还没有一次。
他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黑暗的事,也顶多哪家就是被冤死几条人命,无人敢为其声冤而已。
这种事,上海滩比比皆是。管都管不过来。
而且这种事和他听到的那些消息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陈乐道看着下面舞池里跳舞的人,男人穿西装打领带,穿得斯文贵气,女的穿旗袍踩高跟,各个都作贵妇打扮。
陈乐道安静地看着,他心里倒是没什么唱高调那般的感叹,毕竟就是他,也是穿西装打领带,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
只是每次看到这种场景,再想到那些报纸刊登的被饿死冷死累死等等各种死法的人,他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讥讽、荒唐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似乎又不是在针对任何人。凭空而来,凭空而去。
有时候陈乐道感觉,曾经那首“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的诗,想必当时诗人写下这首诗的时候,心中的感觉或许与他的心态就有那么几分相像。
反正就是凭空感叹,然后无能为力。
就在陈乐道沉浸在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中,胡思乱想之时,韦正云走到了他旁边。
陈乐道回神,他收回看着楼下的目光,挥手让韦正云坐下。
“老板,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韦正云问。
一般老板找自己,就说明自己又有工作了。
韦正云很有觉悟。
“关于订婚都需要做些什么,都有些什么流程,你清楚吗?”陈乐道问。
冯老头都说了等他和程程一结婚,就开始把冯氏商会的生意交给他。陈乐道当然希望这事能尽快。
想必冯老头也是一样,肯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退休了。
当然,就是不想,那也得说服他想。
冯老头这样的人,架空他就是保护他,免得他以后和日本人合作,被锄奸团的人给摘了脑袋。
陈乐道作为准女婿,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这也都是为了冯老头好。
“订婚?
西方的还是我们中国的?
如果是我们中国的订婚习俗,那我不太清楚,那些规矩太多,根本记不住。
如果是西方的,以前倒是见过几次。
不敢说完全精通,但还是大致知道一些,西方人订婚不像咱们一大堆规矩,相对简单。”韦正云道。
中国传统方式的定亲,尤其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在这上面规矩太多,韦正云又不是专攻这个的,他哪能清楚呢。
西方人在这上面的流程,则要简单不少。
韦正云当初在欧洲留学,见过一些同学朋友的订婚仪式,他虽然没有特意去了解过,但经历过几次,也多少了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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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陈乐道笑着点头。
“交给你个任务,你去安排一下,给我准备准备订婚的事宜。西方的就好,简单些。”
韦正云看着陈乐道,眼睛眨了眨。
他心里突然那有点想收回刚才的说出去的话。
他不接陈乐道的话题,试着转移陈乐道的注意力。
“怎么,老板,你要订婚了?和谁啊?”韦正云问。
“你不知道,打探老板的八卦,是职场大忌吗?
而且我这是订婚,不是过家家,还能是和谁。”陈乐道没好气道。
这家伙这话说得,就好像自己很滥情,有好几个红颜知己一样。
韦正云挺聪明一人,可就是有时候会时不时的犯傻,这或许就是聪明的后遗症吧。
对陈乐道的话,韦正云只是嘿嘿一笑。
“老板,是和冯小姐吧?
嘿嘿,恭喜恭喜,您就要抱得美人了归啊!”韦正云抱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对自家老板要和冯家小姐订婚这事,韦正云是一点惊讶都没有。
这在他心里,都是早晚的事。
毕竟就老板勾搭漂亮女孩的本事,韦正云从当初刚认识老板时,就已经见识过了,他对此一直都是颇为佩服的。
“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这事还得看你呢,我订婚的事,就交给你去安排了啊。”陈乐道把刚才的话题拐了回来。
韦正云脸上笑容一僵,他就知道,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躲过去。
“老板,这订婚是大事,得慎重。
这事你让我去安排......
嗯……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啊!
我自己都还没老婆,这种事我哪懂啊我!
我没经验啊。”韦正云摊手,露出难色。
这么重要的事,他韦某人实在是没信心干好啊!
韦正云可不想把老板订婚这事往自己身上揽,他现在负担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就连用猫屎咖啡喂野猫这种事,他有时候都需要亲自去干。
工作太多,累的慌的还是自己,得学会给自己减负。
这是韦正云这一年来总结出的经验。
凭他对老板的了解,只要把这订婚的事拦下了,那未来结婚的事,肯定也得他去办。
还有将来孩子的百岁宴,以及未来各种一系列的事,多半都会交给他。
这种事,光是想想,韦正云的头发就忍不住想往下掉。
太麻烦了。
“就是因为没经验,所以才需要多尝试嘛。
正好让你用我当试验品,以后你自己订婚结婚时,你就能弄得更好了。”
陈乐道微笑,一幅我看好你的样子。
刘志辉太年轻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韦正云的好。
“不是,老板,这事我不懂,我容易给你搞砸啊,
我连咱们中国的那些规矩都还没弄清楚呢,西方的也就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这么重要的事,一辈子也就一次,怎么能交给我这个门外汉啊!”
韦正云还是有点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筹备订婚这种事,太费脑子了。
不仅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到,还得搞得符合老板的身份。不能弄得太小家子气。
而且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的身份都不一般,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了。
这一看,就是得用白头发去交换的活。
“没事,中不中西不西的都没关系,现在这年代,就流行这种倒洋不洋的玩意。
而且你不懂,那些外国人懂嘛。
尤其是那些教堂的牧师,对这种事肯定都有经验,你去多跟人家打听打听就可以了。
总之,这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先开始给我准备起来,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咱们再说。”
陈乐道大手一挥,把这事甩到了韦正云身上。不再给韦正云推脱的机会。
韦经理嘛,向来都是逆来顺受,应该都已经习惯了。对他,压力就是动力。
“对了,你也可以和冯家那边多联系联系,看看程程那边是什么意见,反正我是都可以的。
我什么时候能拥有个明正言顺的未婚妻,什么时候能把媳妇娶回家,这事可就看你的了。”陈乐道拍着韦正云肩膀,脸上带着笑容,一幅我终身大事托付你手的模样。
韦正云看着陈乐道这一幅认定他的样子,有点牙疼,无奈的应了下来。
遇到一个无赖且还喜欢偷懒的老板,又能怎么办呢!
韦正云一边应承,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事交给刘志辉去办。
上次的酒会,刘志辉就办得不错,这次的事也可以给他试一试。
年轻人嘛,就是需要多锻炼,多学习。
韦正云在心里这样念叨着,顿时感觉心情畅通了不少。
跟着陈乐道,韦正云别的没学到,但对于这么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别人去干,他已经渐渐开始有所领悟了。
这一切,都是来自头上白头发的教训。
在夜未央,韦正云不像总经理,倒是像个老妈子。一年下来,操心操得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丁力那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他要帮着想办法。
阿昆那边有什么干不好的,他得帮着出主意。
就连射击俱乐部的装修,宋杰也会时不时跑来找他商量。
至于老板,当然是有什么麻烦事,都扔给他去想办法。
韦正云这一年过得充实,搞出的事业也让他很有成就感。
但累,那也是实打实的。
“哦,对了,还有件事,老板。”韦正云刚端起酒杯,准备喝口酒压压惊,立马又想起了一事。
“什么事?”陈乐道问。
“就是关于东方百代唱片和影视公司的事,之前因为太忙,而且那两个公司的老板一直叫高价不肯卖,所以这事就一直僵持着。
不过就在昨天,那个东方百代公司的老板亲自找了过来,表示愿意卖了,要的价钱也不像之前那么离谱了。”韦正云道。
“愿意卖了?怎么突然愿意卖了?”陈乐道有点疑惑
“我估计跟您成为总探长这事有点关系。那天的酒会上,法国人这边可是去了不少大人物。
我估计那法国人是看到了你在租界内里的影响力,所以才改变了想法。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老板你的才华吧。
你目前写出来的两首歌,都太受欢迎了,而东方百代公司这几年效益又不好,要死不活的,收购他们的人一直都不止我们一家。
但只有我们愿意给他们留点股份,估计他们是看中了你的创作能力,想跟着你发财吧。”
韦正云分析的同时,不忘给陈乐道送上一记彩虹屁。说不定一记彩虹屁给拍高兴了,老板就让他处理收购公司的事,不让他去弄订婚的事了。
“这样吗,行,跟他们继续谈吧,把价格压低点,股份也给他们留一部分。毕竟他们这些洋人的身份,有些时候更好用。”陈乐道点头说道。
“好嘞。”韦正云点头,
“嗯~~,唱片公司的事交给艳云去处理就行,反正以后唱片公司也是交给她打理,正好让她好好熟悉一下唱片公司的情况。”陈乐道沉吟一会儿说道。
韦正云嘴角刚绽放一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
他正打算用唱片公司的事当借口,来退掉筹备订婚仪式的工作呢。
怎么可以这样子!!!
“还有什么其他事吗?”陈乐道问。
“没有。”韦正云垂头丧气。
“行,你去吧。”陈乐道挥手。
韦正云刚走不久,陈翰林便从一楼走了上来,在楼梯口瞧了瞧,很快瞧见了陈乐道坐的位置。
他朝陈乐道走了过去。
陈乐道光是让他来这里见面,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第274章 劳模
第275章 能偷听人说话的玩意
韦正云离开,陈乐道继续坐着,享受着这种热闹气氛下难得的安静。
订婚的事有了着落,这让陈乐道心情很不错,他嘴角都勾勒着浅浅的笑容,嘴里更是哼着别人没有听过的小曲儿。
“你哼的这又是什么歌,感觉很好听的样子。”章小君站在陈乐道旁边,说话的同时,将手里拿着的香烟递给了陈乐道。
烟盒上印着一片沙漠,一个昂首挺胸的骆驼。
陈乐道接过烟盒,轻笑道:“怎么,想学啊,我教你啊。”
骆驼牌香烟,1913年出世,后逐渐享誉世界,其烟盒上昂首挺胸的骆驼,颇受其烟民的喜爱。甚至很多人喜欢上骆驼牌香烟,不是因为其上佳的烟料,而是因为这个昂首挺胸的骆驼。
陈乐道这一年来什么烟都抽过,最先觉得老刀牌不错,后来又觉得大前门很棒,现在,他喜欢上了骆驼牌香烟。
而陈乐道每喜欢上一种香烟,夜未央的柜台处,就会多出一种香烟的品牌。
章小君看着一家老板那得意的模样,嫌弃的“切”了一声。她虽然确实有些好奇,但她是绝对不会给这个便宜老板装样的机会的。
“怎么,顾海棠那小子这是准备放弃你这朵带刺的玫瑰花了?
我怎么好像有两天没看见他来找你了啊。”陈乐道一边拆着烟盒,一边笑着八卦。
“不知道,不来最好。
还有,你是不是给他出过什么主意?”章小君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老板。
这老板,很可疑!
“怎么这么说。”陈乐道说。
“那天我听到他和张子兴说什么‘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还说这是你总结出来的经验。”章小君看着陈乐道。
“没,怎么可能,”陈乐道摇头,“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是什么意思。”章小君翻白眼。
她看着陈乐道的眼神中满是狐疑,这个老板,有时候骗起来人,可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章小君以无限的“恶意”揣测陈乐道可能有的心思,但陈乐道脸上太过平静,她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陈乐道不去看章小君,他自顾自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上,刚刚擦燃火柴要点烟,陈翰林便到了他跟前。
“章小姐,”陈翰林先是笑着朝章小君点了点头,章小君回以微笑。
陈乐道没着急说话,示意陈翰林先坐,他点燃烟,将火柴甩灭丢到了烟灰缸里,嘴里吐出一口烟雾。
“想喝点什么?”陈乐道这才问。
“不用,不想喝。”陈翰林摇头。
他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火柴棍,问道:“怎么不用打火机?”
陈乐道现在的身份,还在用火柴,这可有些掉身价。
这就跟马云坐着一辆五菱宏光一样,虽然没什么,但总会让人感觉哪里不妥。
“用什么不重要,只要能点燃烟就好。”陈乐道手指夹着烟,摇头说道。
陈翰林点点头,没过多继续这个话题。
“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陈翰林问。
虽然陈乐道身份地位比他高不少,但在私下里,陈翰林还是更习惯拿陈乐道当朋友看,两人的年纪相差实在太小了,而且陈翰林也不是那种容易因身份差距而产生距离感的人。
毕竟,他也是很优秀的。
“嗯,”陈乐道点点头。
没事他叫陈翰林过来干啥,难道请他喝酒吗。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就像这样,多是废话。
就像有时候明明听清了对方的话,但还是要问一句“你说什么?”
章小君看着两人在这里谈话,她干脆就在旁边坐下了,反正陈乐道也没有要她回避的意思,那当然是能多听一点就多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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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职是特工来着。
“当初那批没有正式列入巡捕编制的人,有多少来着?”陈乐道问。
当初他初到霞飞路巡捕房,因为一次性开除的巡捕太多,导致捕房人力严重空缺,当时他们选出来一批补充人员。
那些补充人员中,只有一部分得以进入了霞飞路捕房,其他人都是作为预备人员,被陈乐道当成了巡捕房的探子放在街面上做事。
“有几十个呢,怎么了?”陈翰林问。
陈乐道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才道:
“这些人中,除了情报工作干得不错的继续留下,其他情报工作干得不怎么样的,你全部给我召回霞飞路捕房,回炉重训一遍,然后统计一份名单交给我,中央捕房的人马上也需要补充一些。”
中央捕房那些不称职的巡捕,陈乐道没有对他们网开一面,将就着用的想法。
巡捕房的正式编制就那么点人,现在他成了总探长,他已经把这些都看成他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当然只能给自己人用。那些不听话的,有污点的,全弄出去。
法租界警务处,下辖一个中央捕房,六个分区捕房。
分区捕房的外籍巡捕陈乐道不管,但凡是华捕,都得听他的才行。
不听话的,统统死啦死啦的......额,也没这么严重,但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陈翰林听到这话,瞬间知道了陈乐道的意思,毕竟当初是跟着陈乐道一起调任的霞飞路捕房,怎么可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陈翰林点头:“没问题,这事我回去就去弄。”
“嗯,这次回炉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全都从头开始,他们都有基础,所以一些基础的项目就不用了,这样效率也高一些。”
“我明白。”陈翰林点头。
要是连这点小事他都干不明白,那他那大学毕业证书,恐怕就得还回去了。
“另外,这次一下子抽回这么多人,你们捕房对辖区的控制力肯定会降低的。
你回去后,可以让巡捕房的人自己也发展些探子。
之前我们对霞飞区的控制度高,就是因为我们能及时从探子手里得到各种各样的消息。
这样的经验,是值得借鉴的,不能就这么浪费不用。
就是依葫芦画瓢,也得画出来。
而且如今政治部的工作越来越重了,他们在情报上越来越吃紧,如果我们巡捕房能趁机在情报上做出点成绩,那以后我们华捕在警务系统内,地位也会更高。”
当巡捕,平时在街上,只要不去故意招惹那些大帮派的滚刀肉,比如冯氏商会的人呢,那日子都是过得很舒服的。
但在整个警务系统内,华捕的地位并不高。
在有很多件的任务的情况下,华捕负责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那些又苦又累的话。
提升华捕在警务处内的地位,也是陈乐道需要干的事情。
“我知道了,放心吧。”陈翰林认真点头。
陈乐道见状,心里放心了几分。
两人说完正事,陈乐道没什么要说的了,陈翰林见此,说起他自己的事来。
陈翰林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石破天惊。
“我和月琪准备结婚了。”陈翰林道,说完他低头从衣服里取出意见一份红色封皮的请柬来。
陈乐道看着这份递到跟前的请柬,眨了眨眼,他心里是反应过来了,但情绪还没来得及跟上。
“你们怎么突然就结婚了?”陈乐道看着手中的请柬,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一直知道汪月琪对陈翰林有意思,但陈翰林的脑袋瓜子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开窍的吗。
怎么现在一下自己就开始玩真的了!
陈乐道费解。
陈翰林看着陈乐道的惊讶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乐道这种表情,他可是难得一见。
“我父母和她的父母都见过面了,没有人反对,我们自己也觉得合适,索性就准备先结婚了。
这样也算是了了我们父母的一个心愿。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的,早一点和晚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结婚的日子订在一个月后,我父亲和母亲特意叮嘱我,可让我一定要把请你到场的。”
陈翰林说道。
陈乐道看着手中红彤彤,印着烫金大字的请柬。笑着点了点头。
“行,放心吧,这是好事,我肯定会去的。”
陈乐道将请柬递给章小君让她收好,挥手叫来服务员,重新拿来两个杯子。
“来,干一杯,恭喜咱们陈巡长,就要大婚了。”
......
夜晚,冯家客厅,老五刚才突然找了过来。
“老五,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冯文鸿看着突然跑过来的老五问道。
老五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在哪个女人的被窝里吗,怎么今天突然跑到他这里来了。
“三哥,我的人发现个事,我有点拿不准,过来和你商量商量。”老五说道。
“什么事?”冯文鸿问。
“老头子明天要和陈乐道在华懋饭店一起吃饭。”
“老头子要和陈乐道一起吃饭?”冯文鸿皱起眉头。
“真的假的,是不是你的人弄错了,他怎么可会和陈乐道一起吃饭。”
冯文鸿有点不敢相信,这事怎么可能呢!
陈乐道和他们斧头帮的关系,可没好到可以坐下一起吃饭的地步。当初要陈乐道脑袋的事,可还是老头子提出来的。
“消息肯定是真的,不会出错。
我就是因为想不通老头子怎么会和陈乐道一起吃饭,所以才来和你说这事。”老五道。
冯文鸿皱眉陷入思考之中,老头子和陈乐道吃饭,自然不可能就是单纯的吃顿饭,必然是还有其他用意的,但这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冯文鸿思考时,老五再次说道:
“三哥,你觉不觉得老头子从医院回来后,和以前有点不同了?!”
“哪里不同?”冯文鸿看着他。
“他的气色感觉没以前那么好了。”
“刚从医院出来,年纪又大了,当然需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冯文鸿摇头,认为这一点不算什么。
“还有,我感觉老头子从医院出来后,和四爷见面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
哦对了,就连这次和陈乐道一起吃饭,都是四爷帮着联系安排的。”
“这......”冯文鸿沉吟。
要说正常,这事似乎也挺正常,四爷本就是老头子最信重的人,平时见面多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只是听老五这么一说,冯文鸿似乎也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三哥,你说老头子这次进医院,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让人去医院那边查了下,但什么都没能查出来。我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老五皱着眉头。
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不对,他来找三哥,就是为了看看三哥这边能不能说出来点什么。
冯文鸿还在想着林子荣和陈乐道要一起吃饭的事,对老五所说的医院那事,他倒是没什么想法。
老头子平时看着比他们这些人还正常些,实在不像身体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冯文鸿皱着眉头,当初要陈乐道脑袋的人,是老头子,现在要和陈乐道吃饭的人,也是老头子。
这老头这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看陈乐道成了总探长,想要和他罢手言和?
冯文鸿摇头,感觉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陈乐道一个总探长,权力比之当初虽然大了不少,但对老头子来说,还达不到让他另眼相看的地步。
冯文鸿想着想着,那天和村田斋的对话突然在他脑子里浮现,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思索半天,他道:
“老五,你前两天不是说搞到了什么能偷听别人说话的新玩意吗。
你今晚安排你的人,先去华懋饭店守着,用那个能偷听别人说话的玩意,看看明天老头子和陈乐道那小子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三哥,咱们这么干,要是让老头子发现了......”老五脸上带踌躇之色。
这事让老头子知道了,可没他们好果子吃。
老头子如今虽然很少管事,但斧头帮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又有谁敢在老头子面前炸刺的。
“没事,你安排些生面孔,就是被发现了到时候也容易处理。
老头子突然要和陈乐道那小子见面,咱们总得搞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冯文鸿沉声说道。
老五皱着眉头,沉吟半天,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那行,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
那玩意也没那么好用,得事先做些准备才行。”
“行,你先去安排,这事一定得办妥了。
老头子见陈乐道那小子,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冯文鸿道。
“放心吧,三哥,那我先走了。”老五起身,拿起自己的帽子和大衣。
冯文鸿将他送出门外,看着车灯消失在夜色中。
第275章 能偷听人说话的玩意
第276章 化干戈为玉帛
沙逊大厦,楼高77米,共十二层,是哥特式风格建筑,素有远东第一楼的誉称。
华懋饭店在上海甚至国内,之所以能享受盛誉,除了因它坐落于这个远东第一楼内,还因起独特的内部设计。
华懋饭店内有设有九国风格的客房,每一间都是豪华典雅,尽显大气,毫不客气的说,这年代能进华懋饭店的人,都是有身份的。
林子荣和四爷今天来的比较早,两人都没有碍于自己的身份,想着用什么迟到晚来的方式来彰显自己。
真正有身份的人,是不需要有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
林子荣和四爷到饭店时,陈乐道还没到,以两人的身份地位,自然没有在楼下等陈乐道的道理,两人先到了已经定好的包厢之内。
护卫林子荣来的人几乎全都在楼下,他只带了四爷和两个常年保护他安全的人上楼。
上海滩现在的情况还算是稳定,像华懋饭店这样的地方,还没人敢在这里乱来。除非是那种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亡命徒。
不过那种人,往往都没有进入华懋饭店的资格。
林子荣和四爷到饭店后不久,陈乐道的车也出现在大厦之下,一共三辆车,中间是陈乐道,前后则是护卫的车。
陈乐道不比林子荣,他年轻,得罪的人也都是些狠角色,即使这是在租界,他的人身安全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陈乐道也不愿意冒险,给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刺杀他的机会。
车子停在饭店大门,手下人帮陈乐道拉开车门,几人下车。
看了看眼前的大厦,陈乐道说道:“小君,老三,老六跟我上去,其他人就在下面等着。”
说完,陈乐道四人进了大楼。
在专人的带领下,陈乐道很快便到了包厢所在楼层,两个包厢紧挨着,陈乐道要去的,是靠左边的那个包厢。
刘三上前推开包厢门,露出里面的豪华环境,陈乐道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包厢内同样有四个人,林子荣和四爷坐着,两个护卫站在后边。
陈乐道一进来,顿时引来四人目光。
林子荣和四爷看着陈乐道,林子荣没着急说话,他直盯着陈乐道,好似想要看穿这个年轻人一般。
四爷和陈乐道早就见过面,再次相见,四爷笑着点了点头。
林子荣盯着陈乐道看了片刻,才起身笑着招呼:
“早就听说陈总是少有的青年俊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林子荣笑着,一幅朋友见面的架势,他甚至还主动伸手和陈乐道握了握手,就跟忘了两家之间的恩怨一般。
三人再次坐下,章小君老老实实站在陈乐道后边,看着冯敬尧和四爷的目光中隐带着几分好奇。
上海滩三大亨,到现在,她倒是全都见了个遍。
这些人,若不是因为这个便宜老板,她还真不一定见得到。
冯敬尧给人以沉稳老练,顾竹丰给人以温和良善,林子荣则给人大气豪爽之感。
章小君发亮的眼珠在眸子里滴溜溜打转,她在心里对比着三人给她的感觉。
站直三人跟前,似乎还是冯敬尧那种沉稳严肃,最给人压力。
至于这个林子荣,乍一看倒也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吓人。似乎还挺直爽的。
刘三和王六都站在章小君后边,两人充当着保镖的角色,刘三一进来,眼珠子就开始四处打量。
这是他的职业本能。
这是他第一次进华懋饭店,以前他就是有钱的时候,也没能进来过。
别说,这富丽堂皇的装修,看着还真不能赖。兜里没点大子,只怕都不敢进来。
刘三这瞧瞧,那看看,当然不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他如此,也是为了看看屋内还有没有其他玄机,以更好的保护陈乐道的安全。
刘三目光在窗户处的一根黑线上停留了一会儿,那线衍伸到窗户旁边的大喇叭留声机的后边,看着没什么不对劲,刘三收回了目光。
王六没刘三那么多想法,他安静的站在那里,跟个人形雕塑一般,除了起伏的胸膛和眨动的眼睛,他就跟个石头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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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六的个头很高,跟刘三站在一起,比刘三足足高了一个头。他的身高和体格,加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压力一下便给到了林子荣的护卫那边。
这傻大个子,看着能打他们俩!
陈乐道坐在林子荣两人对面,你看我,我看你,好似这张圆桌就是他们三人的谈判桌一般。
不过这里没有谈判时才有的无形销烟味。
硬要说,倒也有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这就好像两个国家的代表在谈判,B威胁A识相点,不然就用核武器收拾你,然后A国的代表全都忍不住笑了。
还是哈哈大笑。
当然,这里形容的不是双方的状态,而是桌上还算和谐的氛围。
斧头帮和陈乐道虽然有纠葛,但此刻双方首脑相对而坐,两边却都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陈乐道目光与林子荣和四爷对视了几眼,沉默片刻,见两人似乎没想好开怎么开口,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林帮主,四爷,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两家什么关系,都心知肚明,也就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了。
实不相瞒,我这刚上任总探长,事实在有点多,不像和您二位相比。”
我很忙,跟你们这两个该退休的老头可不一样!所以有话就说,有屁有放。
陈乐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论拐弯抹角,陈乐道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对面这俩老狐狸的对手。索性也就直接点了。
自从那天和冯敬尧一番对话后,陈乐道便已经在心中将这些个老家伙都放到了极高的高度上。
这些老东西,老虽老,却个个都是老廉颇,尚能饭。
上辈子陈乐道说白了也就是个经历丰富一点的普通人,没干出什么大成就来,跟林子荣这样式的白手起家的人物,还是直接点的好。
论心机,这些人可都是在上海滩最混乱的年代混出头的,那个又是好易与的。
林子荣听到陈乐道这话,哈哈一笑,也不在乎陈乐道最后那句话里隐含的讽刺。
四爷则是面带笑容,没有说话,他虽然坐在这里,但也只是个陪跑的。
林子荣大声道:“好,陈总虽然年轻,但是个爽快人,对我老头子的胃口。
老头子我听说陈总和冯敬尧那老小子的闺女是一对儿?
这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陈总如此年轻有为,我要是有个女儿,肯定也想嫁给陈总。”
林子荣对陈乐道没有倚老卖老,直接将陈乐道和自己放到了同等的位置上。事实上陈乐道的地位和林子荣相比,还差着老大一截。他如此做,算是抬举了陈乐道。
不过他此刻这话,很难保证里面没点试探的意思。
见林子荣竟如此客气,陈乐道心里对冯敬尧跟他所说的话多信了几分。若无特殊原因,林子荣实无理由对他如此客气。
他纵然前程远大,但再远大,林子荣这样的老辈人物,也无需对他过多忌惮。除非是有所求。
想到冯敬尧说林子荣有一儿一女,再想到林子荣刚才之话,陈乐道在心里撇了撇嘴。
老家伙,话倒是说得漂亮,但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不是有个女儿吗!
不过看着林子荣这五大三粗的模样,陈乐道庆幸的点点头,嗯,光说不练也挺好。
陈乐道也不管林子荣那话是不是在试探他和冯敬尧的关系,直接说道:
“林帮主,这种客套话咱们就不用多说了。我和斧头帮的关系怎么样,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
所以林帮主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咱们在这拐弯抹角的,也没啥意思。”
陈乐道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正要再去摸火柴盒,站在他身后的章小君却是摸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啪嗒一下打上火,给陈乐道把烟给点上了。
老是用火柴,章小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昨天听完和陈乐道和陈翰林的对话后,章小君便去给陈乐道挑了一个打火机。
“林帮主,四爷,要不要来一根?”陈乐道夹着烟,推着烟盒往前一送。
林子荣都说出要他脑袋的话了,他在林子荣面前自然也不用收敛着自己。你要我脑袋,我还一幅尊敬你的样子,这岂不是凭空让人看轻吗!
林子荣笑着摇头,毫不介意陈乐道这些举动。倒是看着陈乐道目光的双目中,多了丝丝异色。
这小子,还真就跟外面传的一样,有那么几分胆气。
若是其他陈乐道这般大的年轻人,在双方有怨的情况下,面对林子荣,能把话给说明白,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子荣还挺欣赏陈乐道这份胆气,他早先能出头,可不就是靠着一身谁都不怕,敢打敢拼的胆气吗!
严格说来,三大亨中,冯敬尧名气最大,很多人对他是敬畏,而对林子荣,许多人则是单纯的畏。
斧头帮做事,可没冯氏商会那么讲究。
冯氏商会做事霸道,但一般情况下,没有利益纠葛,是不会随意找人麻烦的。
斧头帮则不同,斧头帮的人身上要多那么几分匪气。
哪怕就是只狗,在路上多看了斧头帮的人看了几眼,都得小心被剁了吃狗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斧头帮替江湖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见人不爽,他们说不定就是一斧子递了过去。
斧头帮做事,一个字,狠!
一向都是说杀你全家,那就连老鼠都不会放过,哪怕是只路过化缘的蟑螂,那也是得弄死的。
作为帮主的林子荣,也因此一直都是凶名在外。
冯敬尧冯先生,起码还会让丁力那样的人将其当成偶像学习,林子荣这样的,那就真的只是单纯的怕了。
见陈乐道面对自己,依旧是谈笑自如,林子荣心中对陈乐道的评价高了几分。
他摆摆手,说道:“美国烟太冲,抽不惯。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喜欢温和些的。”
陈乐道摇摇头:“烟不冲,那还能是烟吗!”
林子荣闻言笑了笑,说起正题来。
“今天请陈总过来,其实主要是想解开我们斧头帮和你夜未央之间的误会。”
“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误会的,所有事情都不都很清楚吗。”
“冤家宜解不宜结,夜未央和斧头帮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两家与其这么针锋相对,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这对我们大家都好嘛。”
这段日子里,斧头帮和夜未央虽然没发生什么大的争斗,但暗地里都没少使手段。
夜未央的货,有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同样的,斧头帮的一些货,有时同样会莫名其妙的就沉了水底。
严格说起来,斧头帮家大业大,生意做的广,货物也多,损失的东西比夜未央还要多上许多。
夜未央就那么几个歌舞厅,平时根本用不着太多东西。斧头帮想闹事,有时候都找不到地方,至于直接找上歌舞厅或俱乐部,又不太可能。
在法租界找陈乐道麻烦,现今而言,那就是纯属找死。
陈乐道弹了弹烟灰,看着林子荣两人,他语气中带着点嘲讽:
“冤家宜解不宜结是不错,但我这条小命可是差点就折在了你们斧头帮手里,这事,可不是说揭过去,就能揭过去的。
而且斧头帮不是还需要用来选帮主继承人吗。咱们这要是化干戈为玉帛了,那你们斧头帮岂不是得绝后了。”
林子荣淡淡一笑,没因陈乐道阴阳怪气的语气动怒。要是这么点阴阳怪气的嘲讽,就能让他失态,那他就不会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了。
“在上海滩,所有事情都是靠实力说话的。拳头不够大,那就只能挨打。就像当初黑山商会被夜未央吞并,那是自身实力不够,活该。
斧头帮替黑山商会找场子,也是因为夜未央实力不够让斧头帮认真对待,这同样怨不得谁。
不过如今陈总成了总探长,夜未央和以前相比也壮大了许多,自然有了和斧头帮对话的资格。”
陈乐道看着林子荣平静的脸色,将燃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
他点了点头,“不错,这话我同意,弱小就得挨打,这没什么好说的。
林帮主说话爽快,那我也就直接说了。
如今我夜未央没有和斧头帮讲和的心思,也没有那个必要。如果斧头帮要想和夜未央化干戈为玉帛,那总是得拿出点诚意的。
有诚意,那这事可以谈谈,如果没诚意,那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瞎费功夫。”
陈乐道现在越发相信冯敬尧之前的那番推断,如果真是那样,那现在着急讲和的,可不是自己,而是斧头帮。
自己先是被人刺杀,然后脑袋又被人用来选帮主,现在要想和好,不给他报复回去的机会,那即使其他的不说,精神损失费,总是得赔偿点的吧。
哪有你打了我,然后说不玩就不玩,不准我打回去的道理。
……
第276章 化干戈为玉帛
第278章 交个朋友
当初沙逊家族为了尽快将大楼建成使用,并没有自己吃独食,而是拿出了一部分利益,来笼络其他人。
“斧头帮还有华懋饭店的股份?”陈乐道惊讶出声。
这事陈乐道还真不知道,他之前只晓得华懋饭店的背后的老板是洋人,但到底是谁,陈乐道没有去特意了解过,毕竟在这之前,华懋饭店跟他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当然,不多,只有百分之五。事实上不仅是我,冯敬尧和顾竹丰,还有虞家,我们都有一些华懋饭店的股份。”
......不多,只有百分之五……
“......”
百分之五确实不多,但也不看看这百分之五是什么公司的股份。
华懋饭店的股份,重要的可不是其经济价值,而是其代表的地位。
就好像老有人说:我、陈冠希、吴彦祖、还有屏幕前的你,我们撑起了亚洲的颜值。
这可是无形中就拔高了“屏幕前的你”的逼格。
陈乐道心中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又觉得理所应当。
洋人又不是傻子,他们作为外来者,要想在上海滩做好生意,只依靠他们洋人的身份当然是不够的。本地势力,同样是他们需要拉拢的。
像冯氏商会、顾氏商会、斧头帮这三家,虽然在有些人眼里,很受鄙夷,认为这三家拿不上台面,但不管怎么别人鄙夷,这三家在上海滩的影响力,都是实打实的。
当这三家看不爽你的时候,即使你是洋人,你也得小心点。
这三家恶心人的本事,绝对不是那么正经家族能比得上的。
在经商这种事上,他们成事,或许有点难,但败事,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陈乐道脸上的惊讶之色,林子荣笑笑。
小子,别看你现在似乎成了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但真比起来,你小子还差的远呢。
但凡林子荣再年轻个十岁,没有那天去医院的事,那今天,他也不会屈尊降贵,在这里和陈乐道这个小辈谈事。更不用亲自拉下脸来跟陈乐道玩什么和解。
不服,就揍你,揍服为止!
三大亨中,林子荣年纪最大,这在当年,对林子荣而言是优势,但现在,大家都老了,这就成了劣势了。
林子荣脸上带着几分傲然:“不用惊讶,在上海滩做生意,要想一帆风顺,那就算是洋人,也得给我们三家几分薄面。”
洋人不怕他们不假,但不怕,不代表就能完全不在意他们。
陈乐道点点头,只是心中依旧还有些疑惑。
这三家能有华懋饭店的股份,可以说是沙逊家族给出的“买路钱”,但那个虞家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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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道心中好奇,但他没问出来,毕竟对面这人不是他那个便宜岳父,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他的。
“那林帮主是想用华懋饭店的股份来弥补我的精神损失了?”陈乐道说。
林子荣摇头:“不,我是想和陈总交个朋友,这股份是送朋友的见面礼。”
陈乐道点点头,但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
“承蒙林帮主看得起,愿意跟我这个小辈交朋友。不过我虽然想要华懋饭店的股份,但我陈乐道的小命,也不是区区一些股份就能抵消的。
当初斧头帮的人在街头截杀我,我侥幸躲过一劫。
今天要是收了这股份,把恩怨一笔勾销。那以后再有人想杀我,岂不是提前准备一份股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命,还没贱到能用股份来换的地步。
生命是无价的。”
林子荣听到这话,脸上在笑。心里却是暗骂小狐狸,贪心鬼!
他笑着道:
“陈总误会了,我说了,这股份是送朋友的见面礼。
至于陈总所说的袭杀,那事当初我并不知情,那次针对陈总的袭杀,是我的义子冯文鸿所做,而不是斧头帮想做的事。
那谁说过,十世仇,犹可报。所以报仇这事,总是不能干涉别人的。
陈总要是想报仇,尽管去找我那义子,对于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恩怨,我绝不插手。”
林子荣一脸正经,不过陈乐道看得却是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要不是之前冯敬尧那番话,他今天还就真信了老家伙这番言辞。
事实分明就是林子荣自己也想收拾冯文鸿,却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说什么绝不插手年轻人之间的恩怨。真是个老狐狸。
不过明知如此,陈乐道却也没理由说什么。
林子荣作为前辈,作为斧头帮帮主,今天和陈乐道这顿饭,可谓是给足了陈乐道面子,这要是还不兜着,那传到外面,可就真有几分给脸不要脸的味道了。
虽然这样说来有几分不公平,当初你想打我就打我,现在你说不打了就不打了,难道我还不能拒绝了??
话虽如此,但谁叫斧头帮形势比人强呢!比你强,那给你脸的时候,你就最好兜着。
不然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子荣现在对陈乐道有多和善,那陈乐道一但拒绝这事,林子荣翻起脸来就会有多狠。
不愿意化解恩怨,那就只能不死不休。
陈乐道现在虽然已经是混的风生水起,但如果林子荣不顾损失,铁了心要想收拾陈乐道,那依旧不是什么难事。
不计代价的杀一个人,总是比不计代价的保护一个人要容易。
如果林子荣铁了心要杀陈乐道,就是冯敬尧想保他,也难。
陈乐道看着林子荣和四爷,沉默半晌,他点点了头。
“好,林帮主如此给面子,乐道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有些不懂规矩了。”
说完,陈乐道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两人一举。
“我敬两位前辈一杯,以前的事,咱们杯酒泯恩仇,从此再不提。”
陈乐道一昂首,杯酒入喉,烧的嗓子火辣辣的。
林子荣和四爷相视一眼,都是露出笑容,两人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他们的对话,都记下来了吗?”
“放心,全都记下来了。咱们就等着找五爷请赏吧!”
“今天咱们听到的这些,大家都把嘴巴缝严实点,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让帮主知道的了,可别指望五爷和三爷会救我们。”
“放心吧,我们又不傻!这种事谁敢传出去,除非不想要脑袋了。
只是不知道五爷为什么要我们来偷听帮主说话,这事要是让帮主知道了,就是五爷,都担待不起吧。”
“闭嘴,这种事,是我们能议论的吗!”
......
第278章 交个朋友
第279章 有人监听
双方在商谈之事上达成共识,席面上的气氛顿时转阴为晴。陈乐道一改先前拒人于外的态度,跟林子荣和四爷两人有说有笑起来。
陈乐道并不介意和斧头帮和解。
斧头帮毕竟是上海滩三大地下帮会之一,都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斧头帮这个还没瘦死的肥骆驼。
单陈乐道自己手中的力量,和斧头帮相比,体量悬殊还是大了点。
目前,陈乐道只靠他自身的能掌握的势力,虽然在上海滩也勉强能算是一号人物了。
但和斧头帮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差的仍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形势比人弱,在占有便宜的情况下,还是得见好就收。
冤家宜解不宜结,在还得靠着外人的情况下,陈乐道不想将斧头帮这种大势力往死里得罪。
更何况林子荣这次来化解恩怨,当真是诚意满满。这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酒桌上,面对林子荣和四爷这两位岁数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陈乐道自称小辈,给足了这两位江湖前辈面子。
推杯换盏间,几人笑语声不绝。林子荣几杯黄酒下肚,开始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手,试图给陈乐道讲解他年轻时的风发意气。
这老头边说边喝,却是越喝越上头, 说起话来也是越来越豪放。
他说出了对陈乐道的欣赏,说出了年轻时的热血, 说起了老年时的无奈, 总之, 林子荣说了很多,其中所要表达的, 又以对陈乐道的欣赏为主。
陈乐道嘴角带笑,安静地听着,他在嘴上说着谦虚的话, 但心里却是听得美滋滋的。
不错,对,我很帅,我能有能力,我一表人才。
人, 总是喜欢赞美的话, 陈乐道哪怕是穿越了也不例外。
在众人面前, 陈乐道依旧表现出一幅荣辱不惊的模样, 但在心里,他此刻已经乐开了花。
华懋饭店百分之五的股份换算成钱,对陈乐道而言其实并不多。但华懋饭店,早已不是单纯的商业饭店。它真正贵之处,并不是其代表的经济价值,而在其背后隐藏的东西。
上海许多人要想再开一个华懋饭店,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要想有华懋那样的地位, 却是难之又难。
林子荣愿意将他在华懋饭店里的股份拿出来, 陈乐道内心是诧异的。
像华懋饭店这样的公司,就是用来当作家族产业代代传承下去的东西, 都不为过啊!
得了便宜, 陈乐道自然就要卖乖了。在三人各自怀着的心思之下, 这一顿饭, 几人吃的很是尽兴。
酒足饭饱,事也谈好了, 林子荣和四爷满意地站起身, 这却是要撤了。
陈乐道赶忙跟着站了起来,林子荣白送给他百分之五的股份,让他也成了华懋饭店的一个小老板。他现在很喜欢林子荣和四爷。
这二位,出手胚大方了点。
“两位前辈,你们先请。”站在大门处, 陈乐道笑着对两人道。
他向来尊老爱幼、。
反正陈乐道现在的地位也不如林子荣,既然要跟对方化解恩怨,那倒不如多卖林子荣一个好,做戏就做全套。
凡事最忌不上不下,不深不浅。
“乐道啊,冯敬尧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婿,真是他的福分啊!”林子荣拍了下陈乐道肩膀,以长辈的口吻感慨着。
刚才的饭桌上,两人已经确定了前后辈关系了。
“林帮主说笑了,我有今天,少不了冯先生的帮衬了,是我有福分才是。”陈乐道微笑着说。
“我可不是说笑,我要是有个女儿,那肯定会跟冯敬尧抢一抢你这个女婿,断然不会便宜了他冯敬尧的。”
陈乐道闻言笑而不语,心里暗赞林子荣这老家伙有眼力,要是没他,冯老头以后可是得横死在强哥的乱枪之下。
我可是岳父的救命恩人!
林子荣看着陈乐道,笑着摇了摇头,先一步迈出了包厢门。
他刚才的话其实算不上假话,在刚才的饭桌上,他对陈乐道认识的更深。
这小子脸厚心黑,不见兔子不撒鹰,心思也狡猾,关键身上还没有那种年轻人的浮躁之气。
只要陈乐道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不要有了点成绩就骄傲,那有着冯敬尧的保驾护航, 这小子以后在上海滩的地位,绝不会亚于他们三人啊!
有那么一瞬间, 林子荣甚至还真想把自己虚岁十四的女儿嫁给陈乐道,把陈乐道拉拢到斧头帮这边来辅助他的儿子。
那样他就可以把帮主传给亲儿子了。
可惜,这样的人物, 没了他坐镇,儿子不可能压得住他。
两人出了包厢后,陈乐道也走了出去,他有意识的落了林子荣半步,给足了林子荣这个老前辈面子。
走到隔壁包厢门口,陈乐道就要走过时,突然,他脚步一滞,耳朵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看了包厢门一眼。
他眉头不由一沉,心思转了转,抬起左手朝后边招了招。
刘三就跟在陈乐道后边落后大概两米处,见陈乐道招手,他快步上前。
陈乐道附耳对他轻声说了些什么,刘三点了点头,没再跟着几人继续走。
林子荣和四爷疑惑地看了看刘三和陈乐道,但没追问。
陈乐道既然附耳轻声言语,自然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和陈乐道吃饭的目的已经达成,不必再节外生枝。
两人只是多看了两眼,便继续朝前走去。
陈乐道这小子现在虽然对他们客气,但那是看在股份的身上,可不是真跟他们有多么亲近。
刘三回到刚才的包厢,放轻了手脚,开始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四处摸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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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可是刘三的专业技能,很快,他就在包厢内摸索了一遍,最终站在了那台留声机前。
他看了看连在留声机后边的黑线,伸手在后面轻轻摸索,突然神色一动,探头望去,就见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机械盒子紧贴在留声机盒子的后面。
刘三仔细看了看,不确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但他能肯定,这不是留声机上面的玩意。
刚才他仔细看了,这留声机是手摇留声机,类似上发卡那种,是根本用不着连接电源的。
刘三仔细看了看,移步顺着黑线摸索。
黑线衍伸到窗帘后面,刘三一阵摸索,最终发现这线,竟是连到了窗户之外。
他仔细看了看,心中有了想法,随即不再多留,轻手轻脚地出了包厢,走到走廊一头隐藏起来。
刚才陈乐道告诉他他隔壁包厢有人在监听他们说话,让他回包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监听设备。
刘三不知道陈乐道是怎么发现的,也不知道什么是监听设备,但他现在已经敢肯定,所谓监听设备,必然就是他在留声机后边发现的那个铁盒子。
他现在需要等隔壁包厢里的人出来,然后跟着他们,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刘三走到走廊尽头,进了一个包厢藏起来,约莫几分钟后,他便听到走廊里有了动静。
他心里一边惊疑老板刚才是如何发现这事,一边静静等待起来。
......
饭店外,陈乐道目送林子荣的车离开,他站在原地,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章小君看着傻笑的陈乐道,手指在他腰子上戳了戳。
“做什么?”
“林子荣给你的股份,很值钱吧?”
“值钱?”陈乐道一愣,“对你来说,应该是吧。对我来说,还好。”
“呸,你笑得那么傻,肯定是很值钱。”章小君不信。
陈乐道心情不错,章小君也就放开了些。反正现在就一个王六在旁边,剩下那些服务员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不需要考虑维护陈乐道面子的事。
王六站在后边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在心中替顾家那小子默哀。
那傻小子,还天天跟别人说什么老板教他泡妞,看这样子,明明就是被老板忽悠瘸了的傻小子。
王六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平时也寡言少语,但他可不是傻大个只。近墨者黑,他天天跟着老板,心思通透着呢!
“瞧你那财迷样,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股份,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陈乐道抬手戳了章小君的脑袋一下。发了一笔横财,他心情现在很不错。说不定以后他可以靠着这点股份的关系,跟沙逊家族拉拉关系呢!
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参一股华懋饭店而求之不得,所为的,无外乎就是想跟这些大佬拉拉关系。
就像二马那样的人,他们周围,总是有很多人都想挤破脑袋获得他们的友谊。
华懋饭店的股东,真正让陈乐道想交好的,首先是沙逊家族。这个家族是犹太家族,有钱的很,而且他们是英国人。
英国虽然早就开始走下坡路,甚至在一战时,大伤了元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现在依旧是牛逼轰轰的大国。
陈乐道如今虽然在国内,但他严格说来是法国人,他身上扛着海外爱国华人的大旗。尤其是他把日本人得罪的很惨。
可以想像,以后战争爆发,他必然会成为小日本的眼中钉肉中刺,属于拉拢不成就消灭的对象。
以后法国在战争中会被那位小胡子揍得哭爹喊娘,到时候只怕法国人这层身份不够让小日本忌惮。
陈乐道现在的目的,就是一边壮大自己,一边和这些各国洋人搞好关系。最好到时候他能达成社交达人成就,争取跟每个国家的洋人都建立十分友好的关系。
到时候日本人一边得忌惮他自身的力量,一边得忌惮他的洋人朋友。在小日本彻底变成疯狗之前,这样应该能最大程度保护他的安全。
可惜,陈乐道不清楚未来小日本在上海的司令部是设在哪里的,不然现在就想办法在那些楼里埋炸弹,给他们做个炸弹房子。
到时候管他是松井石根,还是朝香宫鸠彦,妈的,统统给他们炸个粉碎,渣渣都不给他们剩点。
想想都巴适!
咳咳,回归现实。
被陈乐道说是财迷,章小君哼了一声,翘起下巴,利落地送了他两个白眼,这家伙就是不知柴米油盐贵!
要是可以,她甚至都想在夜未央的金库里偷偷拿点钱出来支援组织,每天看着夜未央赚那么多钱,他们组织却是得紧巴巴的过日子,她心里就不平衡。
每次一想到这,章小君就会在心里狠狠臭骂陈乐道这个资本家来解气。
凭什么他们干的是救国救民的伟大事业,却是连一个大子都得掰成两半花,而顾海棠这种花花公子,却是花钱如流水,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啊,气!真气!
陈乐道不知道这姑娘怎么突然就咬牙切齿起来,迷惑地看了看,他转身进了车里。
自己才是老板,这小秘书生气就生气,自己是绝对不会去安慰的,不能惯。
见老板上了车,其他黑西装都纷纷坐进车里,章小君跺了跺脚,赶紧上了车,不然陈乐道这个资本家肯定不会等她这个小工人。
“走吧,回去。”陈乐道说。
“不等刘三吗?”章小君问。
“我给他安排了点事。”
“哦。”
车子安静一阵。
章小君看看陈乐道,手指互相绞在一起,犹豫半天。
“你给他安排了什么事啊?”
她尽量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陈乐道。以掩盖自己打探消息的惊慌感。
陈乐道微笑着看着她。
“切,”章小君一扭头,收回目光,表示我才不感兴趣。
“呵呵,刚才有人在隔壁包厢监听我们。”陈乐道看着她那样子,笑了笑。
陈乐道有点庆幸,还好当初老周把这姑娘送到了自己身边,这要是安插到国党里面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哪有打听情报直接用问的!
“监听?”章小君错愕。
陈乐道点点道,没有解释的打算,这事他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自己感官异于常人?
“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你又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这种事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听到“没受过专业训练”,章小君下意识就要发飚,感觉被人讽刺了。
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止住了嘴。
都怪陈乐道,这家伙每天笑嘻嘻的,让她一点做特工的危险感觉都没有,差点就暴露了。
章小君在心里骂陈乐道。
她虽然还是好奇陈乐道怎么知道的,但却是不敢再问了。
这家伙狡猾的很,万一要是被他套了话,就不好了。
章小君很谨慎。
同时,她打定决心,一定要告诉姐夫,以后要是跟踪监视陈乐道之类的,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家伙,有点诡异!
她根本不知道陈乐道什么时候察觉有人在监听他们的,陈乐道全程都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没人能给陈乐道传递消息,这事太怪了。
同时,章小君不由想起了当初她第一次见陈乐道时的遭遇。
当时那些密查组的人,把她追的慌不择路,差点就抓住了她,结果后面遇到陈乐道,却是让陈乐道全给解决了。
一帮子欺软怕硬的家伙。
不对,自己不弱!
应该是陈乐道这家伙,太过离谱了!
第280章 造孽啊
狭长的走廊里,此刻很是安静,在走廊两侧墙壁上,每隔几米便设有一个壁灯,正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将整个走廊衬托出一股别样的气氛。
走廊里没人走动,但却有着隐隐约约的人声,从走廊一侧的一间包厢中传出。
“快,赶紧的,抓紧时间!服务人员应该就要来收拾包厢了,赶紧搞快点!这事要是被人发现传出去了,咱们都逃不了干系,就等着被收拾吧!”
一个男人接连出说几句催促的话,其紧张而又慌忙的情绪,在这几句话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男人说话时是压着声音说的,声音从包厢里传出,经过走廊,再传到刘三耳朵里,已经是模模糊糊,听不甚清。
刘三眯着眼睛,耳朵紧贴在墙壁上,连心跳都放慢了些。他努力听着几人的对话,不过从他的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这并不顺利。毕竟刘三并没有陈乐道那样的一双耳朵。
听着“嗡嗡嗡”模糊不清的声音,刘三有些郁闷。这几个家伙怎么跟小偷似的, 说话声细如蚊蝇,简直就是丢小偷的脸!
思路客
真是的,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 把声音放大一些吗!这要让饭店里的外国人看见, 还以为他耳朵不好听不见呢!!
“你怎么这么磨叽,能不能抓紧点时间!!”男声在此催促起来, 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来,这家伙想赶紧离开这里。这对他来说就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刘三继续在心里吐槽着, 都干这行了,胆子还这么小,活该出不了头啊!一点敢打敢拼的闯劲都没有。
“你他妈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已经买通了服务员,他们不会这么早就上来, 咱们有足够的时间,你慌个屁!”
许是有人听烦了催促哥的絮叨,有些不耐烦了。这回答之人声音粗狂,听起来似乎是个暴脾气。
暴脾气的话一出, 之前一直催促的声音消失不见, 一个脑袋在包厢门口半支出来,小心而又紧张地打量走廊两头。生怕被人撞见他们。
这实不是催促男胆小,相信就是换成其他人来干这件事, 情况多半也都和他差不多。
你当那个暴脾气男人不慌吗?若不慌,他也就不会暴脾气了。
林子荣林帮主, 早些年可是上海滩最狠的人,其在上海滩的恶名,就是当时的上海滩第一大流氓冯敬尧都要略逊三分。
那时候单是凭“林子荣”三字,便可治小儿啼哭,止犬狗夜吠。
其有多厉害, 如此便可见一斑。监听他的谈话, 这试问谁又能不怕?!
一个搞不好,说不定明天就成了黄浦江里一具泡肿的浮尸。
林子荣这几年上了年纪, 已经很少有他的新近恶名传出, 但所谓老虎垂暮,余威犹在。虽然林子荣安静了一段时间, 但依旧没人想被他给惦记上。
至于陈乐道,他是近一年上海滩年度最佳狠人,同时也是年度最佳新晋狠人。
陈乐道的狠和林子荣不太一样,林子荣是靠着其狠辣无情的手段, 而陈乐道, 是因为他那谁都不怕的狠劲。
斧头帮和陈乐道过不去,陈乐道直接和斧头帮硬干起来;日本人和陈乐道对着干,陈乐道的应对手段更是酷辣,直接把得罪他的日本人全给宰了。
猛的一匹!
这丫有些时候,其做出的行为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哪怕是冯敬尧、林子荣这样的人,都不一定敢那么去做。
因此,陈乐道虽年轻,手下势力也远不如前者,但和前者相同,上海滩,也没谁愿意去招惹这样的疯子,除了像村田斋那种和陈乐道有着深仇大恨的外,为人愿意被这种疯子惦记。
今天,陈乐道和林子荣两大狠人齐聚一堂,而他们这几个人,竟然在隔壁设法偷听两大狠人人的谈话,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上海滩,绝无他们立锥之地。
一旦暴露,到时候只怕被丢进黄浦江喂鱼都是轻的。
这次的买卖着实有些不划算,但又偏偏是上面交代下来的。几人就是不想来都没那个胆。
他们跟着冯文鸿办事,目的可不是为了报效冯文鸿,而是希望能跟着冯三爷多捞点油水。但今天这事要是被发现,别说捞油水,只怕他们自己都得被熬成油水。
“好了没, 赶紧的,赶紧收拾好找三爷,只要把这东西交给三爷, 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搞快点,省得夜长梦多!”
催促男又开始催促起来,他现在简直恨不得长出一翅膀,好赶紧飞离这个是非之地。在这里每多待一秒钟,他心里便会多一分煎熬。
刘三隐约听到了那边的对话,他竖起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眉头轻轻一挑。
“三爷?”刘三挠了挠下巴,他好像听到了这词,…三爷…,这是在说他自己吗?
刘三也不分三七二十一,他感觉三爷这称呼还不错,可还从来没人这样配合过,他先思索起来。
但凡他刚才喝上二两,都不会有现在这个疑问。
......
林子荣的车子朝着他林公馆所在方向驶去,林子荣和四爷坐在后排,车中沉默半晌,四爷突然道:
“帮主,先前不是决定将我们地盘上的一个歌舞厅送给陈乐道吗?怎么最后改变主意了?”
在见陈乐道之前,两人早就商议好了怎么去和陈乐道和好,
他们都一致认为陈乐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之前斧头帮以势压人,现在突然要和好,以陈乐道那在上海滩都已经小有名气的暴脾气,是肯定不可能轻易答应的,除非能给陈乐道好处。
虽然以林子荣身份做出这事,有损他的颜面。但林子荣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已经命不久矣,还要那些对他不值钱的名声干嘛呢!
如果他林子荣稍稍舍弃些不值钱的面子,能给他的孩子带去平安的话,林子荣觉得是值得的。
此刻听到四爷这话,林子荣侧头看了看四爷平静的脸色,笑了笑。
“我还在想着你还要憋多久才问呢!”林子荣笑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打趣。
他早就在等着四爷的疑问了。
“以前总听别人说什么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这次在陈乐道身上,我算是彻底验证这话了。”林子荣感慨道。话中又是唏嘘,又是赞叹的。
陈乐道这人,只怕还是有些手段的。”
林子荣声音说着说着就慢慢变沉了,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基业后继无人的事。
这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开始胡来了。
“帮主,虽然陈乐道看着确实不错,但把华懋饭店的股份送给他,是不是还是太可惜了些。”四爷摇摇头,似乎是不赞同林子荣刚才的话一般。
华懋饭店的股份,想卖容易,想买就叫难了。
华懋饭店百分之五的股份,和他们刚才说的“一家歌舞厅”相比,两者不好相提并论。前者可是让更多人眼馋的不行,欲求一股而不得。
林子荣听到四爷这话,轻轻摇了摇头。
“华懋饭店的股份,有时候确实是好东西,但有时候,也未必有那么好。而且再好的东西,也要体现其价值,才算真的好。
华懋饭店的股份即使我不送给陈乐道,未来也肯定是留在斧头帮,不可能交给其他人。
与其留给斧头帮,还不如现在送给陈乐道,让他占点便宜,欠我们一个人情。”
说完,林子荣目光看向窗外,眸光深邃,看了足有半晌。
“帮主你很看好陈乐道吗?”
“怎么,难道你四爷不看好?”林子荣转头盯着四爷,似笑非笑。
陈乐道怎么样,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林子荣可不信四爷会看不出陈乐道的未来前景。
毕竟陈乐道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是个傻子,稍微一想想,就能发现他前面应该是有一条康庄大道。
四爷闻言没说话,这话让他怎么回答?斧头帮和陈乐道即使现在恩怨一笔勾销,那也是潜在的竞争者。
自己要是说看好陈乐道的未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说不定帮主会认为自己是想改换门庭呢!
林子荣:好啊,老夫还没死,你就在挑选下家了是吧!
啧啧,要是这样,那简直想想都可怕。
“......”
林子荣见四爷不说话,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我挺看好陈乐道的,如果不出意外,这小子未来在上海滩,只怕又是另一个冯敬尧,甚至比冯敬尧还厉害啊!”
冯敬尧,可不像陈乐道那样,跟那些法国人好的穿一条裤子。这一点,是冯敬尧比不上陈乐道的优势。
有法国人做依靠,陈乐道只要能顺利接过冯氏商会,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上海滩大佬。谁面对他,都需要给其三分薄面。
林子荣和四爷两人在后边你一言我一语,前边开车的司机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幅我什么都听不到的模样。
这个司机也是最早就跟着林子荣的人,是林子荣亲信中的亲信,可以说是对他绝对忠诚的那种人。
因此两人的对话也没有避着司机的意思。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当司机的都知道不少,要是嘴巴不严实,早就被出处理掉了。
林子荣看了看四爷,突然又说道:“其实和陈乐道交好,也算是给你们留一条后路吧。
以后真要是解决不了的大事,说不定靠着这些情义,还能让陈乐道帮衬一把。
我看陈乐道虽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但也不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
四爷骤然听到这话,神情一怔,他看了看林子荣,瞧着林子荣脸上的复杂神色,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他眼中隐隐闪过欣慰之色,但紧接着,眼中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把后手都留到陈乐道这个只见过一面,甚至之前还有间隙的人身上,帮主这是不打算公布安平和安禾的消息了吗?
若照之前所说,要把安平两人的身份告知郑虎,那这后手,应该是不必留到陈乐道那里去的。
郑虎愿意照顾两人,那用不着陈乐道,若郑虎出尔反尔,那到时候陈乐道也不可能冒着得罪郑虎的风险,保护安平两人。
看着林子荣不知什么时候又苍老了几分的面容,四爷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下来,他和林子荣说是上下属,但其实更像是那种真正的好兄弟,好朋友。
他知道现在这个选择并不是林子荣最想选的,之所以选这个,只是因为这样最安稳。
当初叱咤风云,威震上海滩,一辈子都没妥协过的林子荣,如今老了,却是得顾首顾尾,连斧头帮这个用一辈子心血建立的基业都不能传给自己亲儿子,反而得把一些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也真够讽刺的。
英雄迟暮啊!!
四爷有心帮林子荣一把,但林子荣的身体、林安平的年龄、斧头帮的现状以及上海滩的时局,这些情况综合起来,如果坚持让林安平接受手头帮,他实在是看不清斧头帮到底会有怎样的未来。
该长大的还没长大,不该老的却已经老了。
天意如此啊!
四爷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子荣前半辈子虽然有过凶险时刻,但总体来说是顺的,现在来这么大一坎,或许这也是有得有失吧。
除了说天意,也没啥好说的,谁让林安平晚生了几年呢!
虽然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但这也得分人分情况,反正四爷是不觉得在斧头帮帮主这事上,有什么好与天奋斗的。
ps:真的是太困了,我一边写一边打瞌睡,这种感觉,这种酸爽,或许只有当初我努力学习英语,但又怎么都学不好,学着学着就想睡瞌睡时才有过这种感觉吧。
造孽啊!!!
第281章 技术最好的
坐在黄包车上,刘三双眼稳稳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黑色汽车。
那几个监听他们的人,此刻就在前面不远的那辆车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紧紧跟着这辆车,看他最后会到哪里去。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刘三心中有点小庆幸,他第一次觉得街面上人太多,也是一种好事。
若不是街上的行人阻碍了汽车的行驶速度,刘三要想靠着座下这辆黄包车跟着对方,那就有点痴心忘想了。
“兄弟,你能行吗?”刘三向前探了探身子,对拉车的车夫说道。
两条腿跟四个轮子比赛跑,肯定是吃亏的。
车夫穿着黄色的粗布背心,光着两条大膀子,常年的体力工作,让他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用来擦汗的粗毛巾,此刻已经能挤出水来。
这车夫模样看着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皮肤是古铜偏黑的,他拉着车,小步小步的往前挪动,车身上的铃铛,铛铛囔囔响个不停。
此刻天上正挂着轮金红的太阳,卖力的散发着他的热情。
近段日子连续的晴朗,让这初春的天气都变得有些热了起来。街头上拉黄包车的车夫, 全都穿的很是单薄。
其中有很多车夫,都和给刘三拉车的车夫是一个打扮, 黄色衣服, 光着膀子, 拉着的黄包车上印着“新盛”两个字。
这些人都是新盛车行的。
给刘山拉车的车夫额头已经见汗,他脚步略显几分沉重, 嘴里也开始喘气了。
听到刘三的话,车夫赶紧一笑,大声道:
“先生, 放心,肯定跟得上,我可是我们车行跑得最快的。”
车夫大声表态,生怕刘三坐着坐着要下车。车夫这一行的竞争也不小, 尤其他还是在有着第一车行之称的新盛车行。生意当然能多拉一个就是一个。
“行,千万别跟丢了。”刘三嘱咐。
车夫应了一声。
其实这趟车在他的客人里面,算是比较不划算的。
跟着汽车跑,他的速度得一会儿慢一会儿快,得跟距汽车速度调整自己的速度,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拉车节奏。
当路人行人多,汽车在前面龟移时,车夫就放慢速度,几乎是用走的,同时也趁机来休息休息。
当行人少时, 汽车速度变快, 车夫便拿出豁出性命的架势,两条腿迈动的跟风火轮一般, 玩命狂追,尽量不让汽车甩的太远。
刘三起先注意力是在汽车上,但渐渐的, 他注意力被迫转移到了拉他的车夫身上。
这车夫有点不科学。
跑得快,拉的稳,技术很不错。
但关键是这哥们怎么跑了这么久了还不累?!
这丫属牛的吧!跑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跑得动,不会累的吗?
刘三本想的是等这个车夫跑不动了, 他就换一个黄包车, 结果跑着跑着,他陡然发现这哥们已经拉着他跑了十多分钟了。
就算是个蒸汽肾, 那也不能这么变态吧!
十多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三的注意力在车夫和汽车身上来回转换。目光带着点佩服和不可思议。
拉车可不是什么简单活,不然他刘三也不会去从事梁山君子这个行业。
他刘三闯南走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件见到像这样玩命拉车的人。
敢这样玩命的人,都他妈是值得尊重的,刘三对坐在黄包车上,刘三双眼稳稳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黑色汽车。
那几个监听他们的人,此刻就在前面不远的那辆车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紧紧跟着这辆车,看他最后会到哪里去。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刘三心中有点小庆幸,他第一次觉得街面上人太多,也是一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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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街上的行人阻碍了汽车的行驶速度,刘三要想靠着座下这辆黄包车跟着对方,那就有点痴心忘想了。
“兄弟,你能行吗?”刘三向前探了探身子,对拉车的车夫说道。
两条腿跟四个轮子比赛跑,肯定是吃亏的。
车夫穿着黄色的粗布背心,光着两条大膀子,常年的体力工作,让他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用来擦汗的粗毛巾,此刻已经能挤出水来。
这车夫模样看着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皮肤是古铜偏黑的,他拉着车,小步小步的往前挪动, 车身上的铃铛, 铛铛囔囔响个不停。
此刻天上正挂着轮金红的太阳,卖力的散发着他的热情。
近段日子连续的晴朗,让这初春的天气都变得有些热了起来。街头上拉黄包车的车夫,全都穿的很是单薄。
其中有很多车夫, 都和给刘三拉车的车夫是一个打扮, 黄色衣服,光着膀子,拉着的黄包车上印着“新盛”两个字。
这些人都是新盛车行的。
给刘山拉车的车夫额头已经见汗,他脚步略显几分沉重,嘴里也开始喘气了。
听到刘三的话,车夫赶紧一笑,大声道:
“先生,放心,肯定跟得上,我可是我们车行跑得最快的。”
车夫大声表态,生怕刘三坐着坐着要下车。车夫这一行的竞争也不小,尤其他还是在有着第一车行之称的新盛车行。生意当然能多拉一个就是一个。
“行,千万别跟丢了。”刘三嘱咐。
车夫应了一声。
其实这趟车在他的客人里面,算是比较不划算的。
跟着汽车跑,他的速度得一会儿慢一会儿快,得跟距汽车速度调整自己的速度,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拉车节奏。
当路人行人多,汽车在前面龟移时,车夫就放慢速度,几乎是用走的,同时也趁机来休息休息。
当行人少时,汽车速度变快,车夫便拿出豁出性命的架势,两条腿迈动的跟风火轮一般,玩命狂追,尽量不让汽车甩的太远。
刘三起先注意力是在汽车上,但渐渐的,他注意力被迫转移到了拉他的车夫身上。
这车夫有点不科学。
跑得快,拉的稳,技术很不错。
但关键是这哥们怎么跑了这久了还不累?!
这丫属牛的吧!跑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跑得动,不会累的吗?
刘三本想的是等这个车夫跑不动了,他就换一个黄包车,结果跑着跑着,他陡然发现这丫已经拉着他跑了十多分钟了。
就算是个蒸汽机肾,那也不能这么变态吧!
十多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三的注意力在车夫和汽车身上来回转换。目光带着点佩服不可思议。
他刘三闯南走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件见得像这样玩命拉车的人。
敢这样玩命的人,都他妈是值得尊重的,刘三对这个给他拉车的车夫竟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汽车的速度黄包车是比不上的,租界内街上人虽然多,但也不是哪段路上都满是行人。走过几条繁华的商业街后,街上行人渐渐稀疏,汽车车速也提快了些。
后半段路程,任凭车夫怎么玩命,黄包车还是渐渐被汽车甩到了后边,只能保证不被汽车彻底给甩没影。
好在刘三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只要那辆车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没有脱离他的掌控,他就没什么着急的。
就在车夫粗喘着气,已经榨尽最后一丝气力时,黑色汽车终于在一栋大别墅外面的大铁门前停下来了。
黄包车夫见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由衷的微笑,“跟我跑,你还嫩了点!”
黄包车没有跟到汽车旁边去,就在附近靠边停下,车夫已经累得不行,嘴里喘着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连要钱这个最重要的事,都给先放到了一边。
可见,他是真的被累着了。
刘三下车后同样没着急离开,他仔细盯着从汽车上下来的那几人,准备看看这几人是要做什么。
那几人下了车,手里拎着大箱子,直接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车夫在喘气,刘三在暗中观察,几个偷听者则是在门前等待。
刘三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眉头渐渐皱起,他转身看向住坐在地上喘气的车夫。
“兄弟,这是哪里?知道这别墅是谁的吗?”
车夫抬起手挥了挥,刘三眉头皱得更紧,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车夫稍微缓了缓后才说道:“先生,这里已经不是租界了,面前这个别墅,是斧头帮冯三爷的别墅。”
冯三爷?冯文鸿!
刘三一怔,转头深深看了两眼这别墅。所以说那几个监听他们的,就是冯文鸿派出去的人?
想到这,刘三脸上不由浮现几抹怪异的表情。这冯三爷竟然安排手下去监听他那个便宜老子和自己老板的谈话。
这丫是想做什么,难道不想做他的孝子贤孙了?
一瞬间,刘三脑子里刮起了头脑风暴。各种各样的话本狗血剧情在他脑海里浮现,行偷多年,他可是遇到过不少的操蛋之事的。
“你确定这是冯文鸿的别墅?”刘三问。
听到这话,车夫抬头奇怪地看着刘三。点头的同时,目光仔细打量起刘三。
这人是谁?
竟然在冯文鸿的地盘上直呼冯文鸿的名字,语气里更是没有半点敬意。
这家伙不会是冯文鸿的什么仇人,是来寻仇的吧?
车夫直接往最坏的方向去猜,然后他顿时就不觉得身累气喘了。
妈的,得干紧离开这里,一会真要出了什么事,斧头帮的人要是知道是自己拉这人过来的,那他岂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车行可不会为了他这个小人物,而去和斧头帮硬碰硬。
车夫小心思一转,顿时便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起身拉起黄包车就想跑。
“嘿,你干嘛!”刘三一把拉住车身,喝问车夫。
这车夫的反应,在刘三看来,未免太怪异了点,该不会是想去给冯文鸿说什么,挣点赏钱吧!
一想到这,刘三盯着车夫的眼神顿时变得值得琢磨起来。
“先生,我得去拉客挣钱了。”车夫道。
“挣钱?慌什么!我这里的钱都还没给你呢。
再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再拉我一趟,钱少不了你的。”刘三看着车夫,心里打定主意,暂时不能让这车夫跑了。
这家伙真要是去给冯文鸿通风报信,说什么有人跟踪他的手下,那他刘三还不得坐蜡,甚至要是误了老板的事......
刘三坚定地拽着车身,不让车夫离开。
车夫脸色有点难看,他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妈的,这人到底是谁,想死也别拉着他啊!
车夫有心硬拉着车离开,哪怕钱不要都行。
他是新盛车行的人,上海滩凡是黄包车能去的地方,他和他的黄包车都可以去,在斧头帮的地盘上,他拉过的活不少,对斧头帮的作风,还是比较熟悉的。
刘三真要是闹事的,那他这个送刘三来的人,只要被抓住了,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其实就凭车夫那一身腱子肉,力气上面,刘三还不一定是他对手,但他刚才跑这一圈,力气全跑完了,现在拉扯不赢刘三。
见刘三态度强硬坚决,车夫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干脆的放下车,再次坐了下去。
赶紧恢复把子力气,一会真要出事,他也好跑!
有着新盛的招牌在,只要跑得够快,那应该还是能跑掉的。
车夫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斧头帮的人,恶事做的不少,仇人自然也多,他遇上个来找斧头帮寻仇的,这也不是不可能。
车夫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一边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要不是贪图那几个钱,自告奋勇地拉着刘三玩命追车,那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这倒霉催的!
见车夫老实下来,刘三不再看他,注意力着重放在了那几人身上。
只见那几人拎着大箱子在大铁门外占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来打开了箱子,将几人放了进去。
刘三没着急离开,他和车夫一起蹲在地上,注意力仍旧放在大铁门那里。
等了约莫有十多分钟,不见人出来,刘三站了起来。
“兄弟,休息的怎么样,能走了不?”刘三问。
“啊,走?”车夫诧异地看着刘三,这就要走了?你不做点什么?
车夫心中诧异,但没傻到问出来,
刘三看着他狐疑的眼神,摇了摇头,伸手从兜里掏出块大洋来。
“这块大洋,算是刚才你拉我的车费,多的,就当是给赏你的了。
现在,你把我拉回夜未央歌舞厅,车费另算。”
刘三说完,将大洋抛给车夫,车夫一把接过,仔细看了看大洋,确定不是假的,他再次抬头看着刘三。
刘三此刻背对着太阳,太阳就好似悬在他的脑袋后边的金色圆盘一样。这一刻,刘三在发光!
干!管这家伙是谁呢,就冲这块大洋,就算这人是要去刺杀林子荣,他也保证把这家伙送到林公馆外面去。
他收好大洋,咧嘴一笑。
“嘿嘿了,没问题,老板,请上车,我这就送你去夜未央歌舞厅。”
黄包车再次启航,朝着与冯家别墅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赶时间,你慢慢跑就行。”见车夫跑得挺快,刘三说了一句。
刚刚才跑了次长途,这家伙还跑这么快,可别给跑坏了。
“没事,老板,你放心,我可是咱们车行体力最好的,”车夫在前面大声说道。
只要你给钱,那新盛黄包车,就是使命必达!
跑了没多久,车夫的速度还是渐渐慢了下来,没办法,就算是生产队的驴,都不能这么玩。
跑跑跑,这辆车身上印着“新盛”两个字的黄包车,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在车夫又要撑不住的时候,到了夜未央歌舞厅门口。
歌舞厅大门附近停放的黄包车不少,车夫就坐在车前边,等着拉活。
不是什么人都开得起汽车的,更多的人,家庭条件尚可,但又没到买车那种地步,这种人家里,往往就会专门包上一辆家用黄包车。
夜未央如今在法租界已经是歌舞厅中的扛把子,每天不管白天晚上,进出这里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把黄包车停在这儿等客,生意那可是一级棒。
刘三坐的这辆黄包车一出现,顿时吸引来了夜未央附近的黄包车夫的目光。
若是平常,他们自然不会关注刚拉来的客人,他们的目标,都是从歌舞厅出来,喝得醉醺醺,自己又没车的人。
但刘三这辆黄包车,实在有点惹人眼,说是黄包车惹人眼,其实说是车夫惹人眼更合适。
不因别的,只因这车夫左一步,右一步,跑得摇摇晃晃的,跟喝醉了一般。
好家伙,这兄弟竟然违背了黄包车界的规矩,竟然敢醉驾!
霍,好家伙,还是新盛车行的人!
这兄弟胆子不小啊,连新盛车行定下的规矩都不管不顾。
“嘿,那不是车跑跑吗!他今天怎么回事?以前可没见他拉车累过啊!”
在路边某地,停放着一水的新盛黄包车,全都穿着相同样式衣服的黄包车夫们,看着在夜未央大门外停下的黄包车,不由面面相觑。
车厘子,因为拉车技术很好,跑得很快,而且很勤奋,因此得外号车跑跑,在新盛车行里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车夫。也是不少新盛车行新人的偶像。
“还真是他,他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拉车技术可是咱们车行里数一数二的,竟然怎么拉得跌跌撞撞的。
霍,不会真喝酒了吧,这要是真的,让队长知道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新盛车行里的车夫们在那里讨论着,全都在猜测车厘子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新盛车行明文规定,严禁车夫拉活期间喝酒,今天车厘子这跌跌撞撞的状态,像极了醉酒的样子。
当然,车厘子并没有喝酒,他只是累了。
刘三下车,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洋,递给了车厘子。
见又是一块大洋,车厘子喘着粗气的嘴巴咧开,露出劳动光荣的笑容来。
“老板,这我找不开啊,你给铜元吧。”车厘子道,他倒是没贪心地想着刘三又把这一块银元都给他。
“没有,谁身上会带铜元,那么重。
都给你了,看你这么累,就当小费吧。”
刘三挥了挥手手了,将最近在夜未央学到的新词用了出来。
“啊,都给我?不用不用,太多了,您之前那枚银元就够了,这次的钱就算在那块银元里吧。”
车厘子还是比较厚道的,没有贪心地收下这块银元。不过此刻他倒是觉得此刻身体上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这老板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样子。
“行了,拿着吧。你拉得也不容易。”刘三把钱推了回去。
一番推让,最终车厘子把钱收下了。
刘三见状,满意点头。
“好了,钱我付了,现在你跟我进歌舞厅坐会儿。”刘三说道。
第282章 新盛车行
(麻烦大家先别看,后面还有小部分没处理好,我正在处理,差不多半小时后吧,应该就全部修改完了,到时候我会把这段删了,大家就可以顺畅看了。因为这几天有点忙,时间不充足, 写的有点玩了。)
进歌舞厅?
听到刘三这话,车厘子一愣,他手里还捏着刘三给他的那块大洋。
“老板,这我就不进去了,这地方哪是我玩得起的啊!况且我还得拉活呢!”车厘子客气说说道,因为到手的两枚大洋, 他现在对刘三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刘三看着车厘子这模样,呵呵笑了两声,一手拍在他肩膀上。
“走吧,一起进去,我看你小子不错,我请你喝两杯。”
刘三一手拽着车厘子的胳膊,直接将他拽着往里走。
“哎,老板,老板,我车还在这呢,那我先把车挪作。”
车厘子不想往里进,他感觉不太对劲。这个老板对他太过热情了点,他拉了这么久的车,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甚至听都没听过。
想到刚才在冯文鸿别墅外的事,车厘子心里一下打起了鼓。
这老板, 神神秘秘的,不会想对自己不怀好意吧!
车厘子可别不傻, 他整天在街上跑来跑去,见过和听过的事,都是数不胜数的。
刘三不管车厘子心里是什么想法,反正他是不可能现在就让车厘子走的,这家伙知道他跟中那几个人的事,万一这小子要是抖落出去,坏了老板的事,那可就是大不妙了。
他一手拉着车厘子往里面走,一边说道。
“没事,车的事交给我,不会丢的。”
黄包车可是稀罕玩意,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有些人的毕生梦想,也就只是想要拥有自己的黄包车而已。
一辆黄包车,有时候是足以养活一个家庭的。
两人拉扯着走到大门处,进出的人不少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到了两人身上,走到大门处,刘三朝一个黑西装招了招手。
黑西装赶紧上前。
“三哥,什么事。”黑西装说话的同时,目光朝车厘子身上扫了一眼,难道是这小子哪里得罪了三哥不成。
刘三虽然来夜未央的时间不长,但他的人缘在夜未央确实很好,这一切,皆因刘三脾气好,好相处,几乎很少会指使人去做什么事。
刘三看着黑西装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那俩黄包车。
“兄弟,那俩新盛的黄包车,你帮我拉倒一旁看着,别让人给拉走了。”
黑西装看了一眼,点点头,“三哥放心,车子交给我,我肯定给看好。”
老板挺看重刘三,这事在夜未央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刘三是有真本事的,夜未央的人在和刘三熟悉了一段时间后,大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刘三在夜未央的前途必然是光明的。
要是能借此机会和三哥拉拉关系,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抢着干呢!
刘三看黑西装去拉车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这种生活,似乎确实并自己单干要幸福多了。
“走吧,兄弟,车有人给你照看着,不会有事的。”刘三微笑道。
车厘子讪讪一笑,原来这人是夜未央的!
车厘子心中明悟的同时,也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夜未央的陈老板和新盛车行的老板顾家,关系一向不错,他作为新盛的人,在夜未央,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车厘子心里安慰似的想着,既然拒绝不了,那就享受享受吧,拉了这么多年的车,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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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厘子不再拒绝,虽然不清楚这个夜未央的的“三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既来之则安之,应该不会有事的。
车厘子不再抗拒刘三拉他的力,随着刘三往歌舞厅里面走去。
“兄弟,你先喝着,我还有点事,想喝什么喝什么,账记在我头上。”刘三拍了拍车厘子肩膀,同时对吧台里面的服务员吩咐了两句。
车厘子应了一声,知道刘三是也夜未央的人,他现在就放光棍了。
管这个家伙为什么非要拉自己进来喝酒呢,只要没有危险,那就行。
这么好酒都没喝过,现在有机会喝一口,不喝可惜了。
刘三离开,车厘子坐在吧台前就不可了,反正是刘三硬拉着他进来,是他让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的。
离开吧台,刘三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服务员招了招手。
“三哥,”服务员招呼道。
刘三点了点头,随即吩咐:“看见那个新盛车行的人了吗?看着他,我下来之前,别人让离开歌舞厅,知道吗?”
“没问题,三哥,这点小事交给我。三哥,是不是这小子得罪了,要不要我教训他一顿?!”
服务员煞气腾腾。
然后结结实实的挨了刘三一脑崩。
“想什么呢,皮痒了是吧,员工守则上的规矩都忘了是吧。”刘三瞪了他一眼“现在老板把监察工作都交给陈秘书在做,让她听到你这翻话,小心你身上的皮!”
刘三沉声说道,算是给了这服务员一个提醒。
听道这话,服务员眼前浮现了那些犯错的人在小君姐那里受到的苦头,顿时打了个寒颤,脸色立马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他可不像被那些人带去监管室,去了那地方的人,出来后可都是对那里怕的紧。
小君姐收拾起人来,那可真是往狠了收拾,是以给犯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为目的的。
这里的小君姐,自然就是陈小君了。
最近这段时间,跟着他外出的几乎都是章小君。至于陈小君,陈乐道给她加了个胆子。让她专门负责管理夜未央内部人员的违规违纪情况。
夜未央如今已经走上了正轨,陈乐道也渐渐加强了对下面人的管理力度,陈小君这个当初的小叫花,承担起了监察的责任。
当初跟着陈小君一起来夜未央的那十七个小孩,在宋杰的训练下,如今都成了好手,无论是枪法还是身手,在夜未央内部,都处于一流水准。
而且宋杰都已经带着这些人见过了血,是属于能做事的人。
陈乐道将这十七个人都交给了陈小君。
陈小君当初在这些人当中就是大姐头,如今让她管着这些人,也不怕她压不住。
别看陈小君年纪不大,并且天天被陈乐道按在办公室练字,但这姑娘的心,可比一般人硬多了。
在街头求过生存的陈小君,远不像起其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无辜,她收拾人来,比陈乐道这个老板还狠。
陈小君他们十八个人,在遇到陈乐道之前,都是街上惹人嫌的乞丐。他们的生活是在加入夜未央之后才改善的,因此夜未央在他们心里的分量,就跟家一样。
对于那些敢违反家矩的人,他们收拾起人来,都是一个比一狠。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他们在宋杰手底下训练大半年,尽里苦头的缘故,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言归正传,刘三让服务员盯着车厘子,别让他趁机溜走后,朝三楼而去。
陈乐道正坐在办公室看着近段时间夜未央的财务情况,办公室的便被敲响。
“请进。”陈乐道随意了说了句。
刘三推门而进,反手将门关上。
见是刘三,陈乐道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让刘三在对面坐下。
不远处的章小君见状,立马伸直了耳朵,不知道刘三查没查清楚谁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老板,那些人应该冯文鸿的人,我一路跟着他们,最后他们进了冯文鸿的别墅。还有,我在我们吃饭的包厢里发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上面还连着一根线,线伸出了窗外,连接隔壁,你说的监听我们的,应该就是那玩意。”
陈乐道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东西应该是窃听器,那些间谍特工专门会用的。”陈乐道解释了一句。
陈乐道印象中的窃听器,都是无线传输的,没想到斧头帮用的,居然是有线的,这不就跟电话差不多吗!
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技术还没有发展到位,还是因为斧头帮淘不到好东西。
陈乐道没在窃听器这事上过多关注。
“确定那些人是进了冯文鸿的别墅吗?”陈乐道问。
刘三道:“我不认识那里,是拉我的那个黄包车车夫说的。对了,那个黄包车车夫是新盛车行的。”
新盛车行,顾家的产业,是当初顾竹丰发家的凭仗。
顾竹丰能与冯敬尧和林子荣并称三大亨,就是因为他手下的新盛车行。
新盛车行,是整个上海滩黄包车行业中的龙头老大,上海滩的车行很多,但新盛车行,几乎占领了黄包车产业的半壁江山。
如今的新盛车行,已经局限于黄包车,不管是货车,还是汽车,新盛车行都有涉足。
夸张一点说,新盛车行就是上海滩交通行业的寡头。
上海滩只要是车行,不管是不是顾竹丰的公司,都得靠着顾竹丰才能开下去。
这年代,交通还不是那么发达,汽车在上海滩是属于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玩意,上海滩真正的交通,更多的还得依靠黄包车。
上海滩几万车夫,他们承担了上海滩交通重任,而这几万车夫,或直接,或间接,都得听顾竹丰的号令。
顾竹丰一句话,几乎就可以让上海滩的交通瘫痪大半。
这也是顾竹丰能被称为上海滩三大亨的重要原因。
此外,当初的新盛车行,还有另一个名字——苏北帮。
这是因为新盛车行里的车夫,大都是苏北人,这些人早年因天灾人祸离开家乡,来上海滩讨生活,后面渐渐从事上车夫这个职业。
顾竹丰也是苏北人,当年在苏北是个老老师,后难因为灾难,居家搬迁到上海滩。
来到上海后,顾竹丰从事了很多工作,最后转到车行上来。
早先的新盛车行,只是一个有着十几辆黄包车的小车行。但后来车行渐渐经营扩充,车行也就越来越大。
因为那一时期大量苏北人进入上海滩,而顾竹丰也是苏北来的,在这样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苏北人加入车行。
最终新盛车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然后便成就了苏北帮,成就了上海滩三大亨之一的顾竹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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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正云离开,陈乐道继续坐着,享受着这种热闹气氛下难得的安静。
韦正云离开,陈乐道继续坐着,享受着这种热闹气氛下难得的安静。
订婚的事有了着落,这让陈乐道心情很不错,他嘴角都勾勒着浅浅的笑容,嘴里更是哼着别人没有听过的小曲儿。
“你哼的这又是什么歌,感觉很好听的样子。”章小君站在陈乐道旁边,说话的同时,将手里拿着的香烟递给了陈乐道。
烟盒上印着一片沙漠,一个昂首挺胸的骆驼。
陈乐道接过烟盒,轻笑道:“怎么,想学啊,我教你啊。”
骆驼牌香烟,1913年出世,后逐渐享誉世界,其烟盒上昂首挺胸的骆驼,颇受其烟民的喜爱。甚至很多人喜欢上骆驼牌香烟,不是因为其上佳的烟料,而是因为这个昂首挺胸的骆驼。
陈乐道这一年来什么烟都抽过,最先觉得老刀牌不错,后来又觉得大前门很棒,现在,他喜欢上了骆驼牌香烟。
而陈乐道每喜欢上一种香烟,夜未央的柜台处,就会多出一种香烟的品牌。
章小君看着一家老板那得意的模样,嫌弃的“切”了一声。她虽然确实有些好奇,但她是绝对不会给这个便宜老板装样的机会的。
“怎么,顾海棠那小子这是准备放弃你这朵带刺的玫瑰花了?
我怎么好像有两天没看见他来找你了啊。”陈乐道一边拆着烟盒,一边笑着八卦。
“不知道,不来最好。
还有,你是不是给他出过什么主意?”章小君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老板。
这老板,很可疑!
“怎么这么说。”陈乐道说。
“那天我听到他和张子兴说什么‘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还说这是你总结出来的经验。”章小君看着陈乐道。
“没,怎么可能,”陈乐道摇头,“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是什么意思。”章小君翻白眼。
第283章 录音
刘三向陈乐道说了车厘子的事,在得到陈乐道的回答后,转身出了办公室,并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刘三离开,陈乐道向后靠着椅背,身子向左倾斜,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掌在下巴上轻轻摩挲。
这是陈乐道在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下巴上的胡茬摩挲起来有着很不错的质感,这似乎能给陈乐道的思考提供智慧加成。
陈乐道眼眉微沉,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桌面上,但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坐在远处沙发上的章小君看着陈乐道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放咖啡粉和热水的地方。
陈乐道还在思考着。
冯文鸿竟然会让人监听他和林子荣的谈话,这是为什么?
还有,那套监听设备,冯文鸿是从哪里搞来的?
陈乐道不太清楚这种监听设备容不容易搞到,但就他自己估计,这玩意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
冯文鸿那套设备,是他自己搞来的?还是从什么地方借的?
如果借,那应该只有国党那边的情报部门才有这玩意吧?
对国党的情报部门,陈乐道了解的只知道尚未成立的军统和中统,以及如今戴老板待着的密查组。至于是否还存在什么其他的情报部门,陈乐道却不是很清楚。
冯文鸿那玩意是他自己买的还好,要是是借的,那就说明那冯文鸿和国党的人应该关系不错,能有权力借出监听设备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如果真是这样, 那他以后就得更加小心冯文鸿了。
监听设备的事, 陈乐道暂时按在心底, 这事跟他关系不大,就算冯文鸿真跟国党那边的什么人有什么牵扯,他也不用忌惮,只需要以后更加小心便可。
陈乐道的思绪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冯文鸿为什么要监听林子荣这个义父呢?陈乐道感觉自己从这件事中嗅到了什么不一般的味道。
如果冯文鸿只是想知道林子荣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那他大可以直接问林子荣。冯文鸿表面上是预备帮主继承人之一,毫无疑问,他是有这个权力的。
但冯文鸿却是用监听的手段来获取信息,那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冯文鸿这次针对的对象不是他陈乐道,而是林子荣。
监听帮主林子荣,这事可不是随便就能干的!
冯文鸿这是想要做什么?
陈乐道眼睛微眯,他心里飘起几个疑问,同时,曾经看过的各种关于权力之争的电影电视,不由在他脑海里回放起来。
吕布杀义父,杨广弑兄杀父,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朱棣靖难之役。
这是历史的教训, 也是先人给出的关于权力的答案!!
看样子,斧头帮内部并不像表面那么稳定啊!
想到这,陈乐道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高兴之意,对他而言,斧头帮乱一点,当然比团结一点更好。
天天盼着死同行的,可不一定是相声演员。
就在陈乐道暗自欣喜之时,一缕浓浓的咖啡香味飘入了陈乐道鼻腔,章小君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了陈乐道跟前。
“你在傻乐什么呢,”章小君将杯子轻轻放在陈乐道办公桌上,“咖啡,小心烫。”
陈乐道回了神,收敛起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看着桌上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还有,我是你老板!你见过那个秘书对老板用过傻笑这个词?!”陈乐道瞪着她。
章小君知道他没生气,因此翻了个白眼。
“我不就用了吗!又没谁规定不能用。”她撇撇嘴道。
陈乐道被她噎了一下。
算了,不跟你一个小秘书见识。
他看着咖啡,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再次露出笑容。
“你说,这杯咖啡我卖顾海棠一百大洋,他会买吗?”陈乐道说。
章小君白了他一眼,连这都想到赚钱上面去,果然是个资本家。
“他又不傻。”
“那可不一定,陷入恋爱的中的男人,都是傻子,尤其是求而不得的单相思。”
章小君又白了陈乐道一眼,她觉得老板是在打趣自己。
“好啊,你卖吧,要是卖出去了,你二我八。”章小君懒洋洋道。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陈乐道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章小君,什么时候这姑娘也变得这么资本家了?!
“呵,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
“......”
沉默半晌,章小君眼珠转了转,这杯咖啡,她可不能白冲了。
“那个,冯文鸿为什么要偷听你们的谈话?”章小君问。
这事不是小事,关乎到陈乐道和斧头帮,这是能影响到上海滩地下格局的大事!
章小君虽然目前没能从这事上看出什么情报价值,但作为特工间谍,多了解点事总是没错的。
回去说给姐夫听,有没有用就让他自己去判断了。
章小君这样想着。
陈乐道瞧了她两眼,这姑娘现在打听消息真的是一点都不掩饰,一点都不拐弯抹角,都是直接开问的。
真不知道这是傻呢,还是想着灯下黑。
还有,这姑娘从自己这里偷听了这么多消息,也不知道报答一下自己。
陈乐道心里突然有种被人占了便宜的滋味。
“这我去哪知道,你应该去问冯文鸿的,问他为什么监听我们的话。”
“那林子荣这次为什么要主动和你和解呢?”
“不知道。”
章小君看着陈乐道,脸上笑容没有那么灿烂了。
“那你知道什么!”章小君这时候像个老板,或者是老板娘,反正就是不像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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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陈乐道再次摇头,
“一问三不知,还是当老板的呢!”
章小君白眼一翻,颇为嫌弃地呛了陈乐道这个老板一句,然后一扭纤腰,回到了沙发上。
从陈乐道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
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依旧对此乐此不疲。
看着章小君气急的模样,陈了乐道瞪了瞪眼。
这丫头竟然还数落起自己来了。
岂有此理!胆大包天!
陈乐道气氛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入嘴,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噗一口又吐了出来。
尼玛,烫人!
岂有此理!!!
另一边,早在刘三坐着黄包车回夜未央之时,那个负责监听的人已经走进别墅见到了冯文鸿。
因为监听的原因,冯文鸿手下的老五和老七也都在这里等着消息,这些人事实上并不是冯文鸿的人,而是老五派出去的人。
“三爷,五爷,七爷。”几人见到三人后,恭敬地上前招呼。
老五点了点头,对冯文鸿道:“三哥,你问吧。”
冯文鸿轻轻点头,看了几人一眼。
“没有被人发现吧?”
“三爷放心,全程都没人发现我们,很顺利。”几人中的头儿说道。
冯文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把他们的话说给我们听听。”
“三爷,这个东西有录音的功能,我直接把他们的对话放给你们听吧?”头儿试着征询冯文鸿的意见。
听到这话,冯文鸿心中更加满意,如果能直接听到几人的对话,那自然更好。
几人得到冯文鸿的首肯,当即放下箱子,取出了里面的设备。
冯文鸿好奇地看着设备,原谅我们的冯三爷是个土包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
趁着几人操作的空档,冯文鸿对老五问道:“这玩意你是哪里弄来的?”
老五听到这话,嘿嘿一笑,炫耀似地说道:“三哥,这东西可是我花了大力气才从洋人那里搞来的洋玩意,贵得很呢!”
冯文鸿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玩意是洋玩意,但他心中现在想知道的是老五怎么会弄来这东西,以及他把这个东西弄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那几人已经把设备弄好了。
“三爷,可以了,现在就放吗?”头儿问道。
冯文鸿点了点,几人不再说话,那个头儿按下一个按键后,机器开始运转,很快,一阵蚊子飞一般的嗡嗡声响后,里面传出了人声。
“陈总,这次终于见到真人了,一直听说陈总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
这声音是林子荣的,听起来很是爽朗。
冯文鸿安静地听着,表情依旧,老五和老七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至于那几个负责监听的人,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这录音都是他们弄来的,内容早就听过,因此没有让他们回避的必要。只是冯文鸿几人虽然没说,但这几个人自己都不傻。
有些东西他们可以听,有些东西他们不可以听,有些东西他们听了也得装作没有听到。
现在这事,就属于后者。
此刻周围很安静,没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机器在运转,声音还在源源不地传出。
机器里传出的声音主要是陈乐道和林子荣的,偶尔会有一句四爷的声音,但很少。
几人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怪异之色,这对话听着,帮主怎么好像对陈乐道那小子很客气?!
冯文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他没说话,继续听着。
老五和老七对视,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疑惑之色。
是啊,帮主怎么对陈乐道那小子这么客气?
他不是还让我们用陈乐道的脑袋来竞争帮主吗!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声音便来到了最重要的地方。
林子荣说出了他找陈乐道吃饭的目的。
“???”
三人越听越懵。
老头子居然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
什么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
他妈的,来个人翻译翻译。
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三人都听得一肚子疑惑不解。
这他妈真是老头子吗?!
当初要陈乐道脑袋的是老头子,现在老头子却又低三下四的跑去跟陈乐道那个乳臭未干的狂小子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
老头子这是在闹哪样?!!
对话继续,三人越听越气愤。
面对他们斧头帮的帮主,陈乐道这小子竟然还敢讨价还价!是不是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厅内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脚伸进机器里踹陈乐道两脚。
这家伙太嚣张了,竟敢不把他们斧头帮放在眼里。
他们不是为林子荣打抱不平,而是为陈乐道敢如此轻视他们斧头帮感到愤怒。
且不管什么斧头帮内的什么派系之争,派系在后,帮派在前,不管什么派系,他们都是斧头帮的人。
陈乐道不拿林子荣当回事,就是不拿斧头帮当回事,不拿斧头帮当回事,就是不拿他們回事,不拿他们当回事,那就是不行!
妈的,这家伙简直大言不惭,狮子大开口。
区区一个夜未央的老板,区区一个巡捕房的总探长,竟然想要斧头帮掌握的华懋饭店的股份。
也不怕撑死他!
虽然华懋饭店的股份,是林子荣自己提出来的,但还是让几人给算到了陈乐道的头上。
还说什么有诚意就可以谈谈,没诚意,就没有谈谈的必要,狂妄。
简直就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就在几人听得愤怒之时,下面的话,却让冯文鸿听得更加愤怒了!
林子荣提出用华懋饭店的股份来化解两家的恩怨,陈乐道在沉吟一阵后,竟然说起了那次街头袭杀的事。
冯文鸿听到这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只听录音中的林子荣在听陈乐道说完后,突然说道:
“陈总误会了,我说了,这股份是送朋友的见面礼。
至于陈总所说的袭杀,那事当初我并不知情,那次针对陈总的袭杀,是我的义子冯文鸿所做,而不是斧头帮想做的事。
那谁说过,十世仇,犹可报。所以报仇这事,总是不能干涉别人的。
陈总要是想报仇,尽管去找我那义子,对于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恩怨,我绝不插手。”
设备里的这句录音放完,房子里顿时被笼罩一层诡异的氛围。
不管是老五老七,还是那几个去监听的人,此刻全都是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冯文鸿。
帮主说他不插手年轻人之间的恩怨,并且点明了那次袭杀是三爷所为,所以,帮主这是把三爷抛了出去吗?
用三爷来换取两家的重归于好?
几人心中闪过这想法,瞬间,几个监听的人便收回了自己目光,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再不敢去看冯文鸿一眼。
虽然这话他们在监听时就听到了,但当时所听,和现在所听,给他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此刻,他们感受到了屋中的压抑氛围。
老五和老七面面相觑,看着三哥沉下来的脸色,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在林子荣说出他不插手陈乐道和冯文鸿之间的恩怨后,两人后面的谈话顿时变得很轻松。
陈乐道一下子便松了口,表示愿意两家就此归好,井水不犯河水。
后面的录音,是一老一小之间的互相吹捧闲聊,对冯文鸿几人没有了任何意义。
录音走到结尾,自动停止。
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半晌后,那个头看了看冯文鸿,又看了看五爷和七爷,试探着说道:
“三爷,五爷,七爷,还要再放一遍吗?”
冯文鸿没有说话,五爷看了看了冯文鸿,对几人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这东西就留在这。”
“是。”几人赶紧点头,他们现谁都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记住,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知道吗?”五爷看着几人,沉声说道。
几人赶紧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五爷放心,今天的事,我们什么都知道,不是,我们什么都不知!!!”为首的人额头冒出一颗大汗,赶紧纠错,
林子荣默默看了他一眼。
让他两股一阵战栗。
“嗯,下去吧,自己去领赏,每人三十个大洋。”五爷道。
几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刚才的对话给几人带去的胆寒,都被他们给拍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大洋最大!
“多谢五爷。”
“行了,下去吧。”
几人很快出了屋,消失在三人视线中。
第284章 他不仁,咱就不义
几人离开后,屋内变得安静下来。
冯文鸿三人坐着,谁都没说话。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那个放录音的设备。
这寂静的氛围,让屋内凭添一丝说不出的压抑。
老五和老七看着桌上放着的设备,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冯文鸿,两人对视, 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老头子竟然把三哥抛出去了,现在三哥知道了这事,事情可麻烦了!”
两人似乎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老七看着老五,挤了挤眼睛,然后轻抬下巴朝冯文鸿那里努了努嘴。
“五哥, 你上,快说话!”
“屁!妈的, 这时候你知道叫我五哥了!!”老五瞪眼。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三哥, 老五眼中带着犹豫,心里面乱糟糟的,一时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让他说啥啊!
从老头子和陈乐道的对话来看,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可不太妙。
老头子要想和陈乐道维持好关系,那接下来他们再想对陈乐道动手,就没以前那么轻松了。
再想动用斧头帮的力量去对付陈乐道,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他们只能用自己手里和斧头帮没有太大关系的力量。
虽然当初林子荣也说过,所有想对付陈乐道争取帮主位置的人,都不能动用斧头帮的力量去做事。
但说归说,做归做。
谁要是“不小心”用了斧头帮的力量,林子荣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即使消息传出去,对斧头帮的影响也大不到哪里去。
当初陈乐道不过一小小巡长,斧头帮就算是挑明了要以势压人,陈乐道也就只能干看着,而且还得把脖子洗干净等着让他们砍。
那时除了法国人,斧头帮根本不用顾忌太多。
但现在不同了。
如今陈乐道成了总探长, 手里实力较之当初更甚, 和法国人的关系也更深了。
就连林子荣都不惜拿出华懋饭店的股份, 也要和陈乐道搞好关系。
这时候,他们如果用斧头帮的力量去对付陈乐道,老爷子那里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这容易给斧头帮引去麻烦。
毕竟弄死一个巡长,和弄死一个总探长相比,其中的影响是天差地别的。
老五和老七都皱着眉头,两人都没着急说话,今天这事,即使在他们看来,老头子干得也有些不地道了。
当初是林子荣提出要陈乐道的脑袋的。他们对付陈乐道,也是因为林子荣的条件。
但现在林子荣为了和陈乐道回缓关系,就将所有事都推到冯文鸿身上,并且直言不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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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怎么看,都好像是把冯文鸿给卖了出去。
话说回来,若老头子不点出当初那事是冯文鸿做的,那陈乐道现在指不定还不知道是谁干得呢。
当初那事,他们可是嫁祸给郑虎的,事后陈乐道也似乎确实没怀疑到他们头上。
说不好陈乐道现在都还以为是郑虎袭击的。
但林子荣在饭桌上那么一说,就给陈乐道指出了凶手,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算是要和陈乐道缓和关系,也不该把他们三哥的名字说出去的
老头子这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两人心中也有点不满。
老头子这么做,根本就是在给他们招麻烦、
斧头帮现在是和陈乐道关系缓和了,但他们三个,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哥,他们的三哥,现在可是替斧头帮接下了陈乐道的仇恨。
“三哥,这录音你怎么看?”两人对视一眼,老五出声问道。
两人都没有率先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的意思。
这事涉及到老头子,还是先听听三哥的意思,免得他们说出的话和三哥的想法意见相左。
冯文鸿陷进沙发里的身体动了动,他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
“你们是怎么想的?”
好嘛,踢出去的皮球又让三哥给踢回来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老五皱了皱眉头,道:
“三哥,老头子和陈乐道缓和关系,现在陈乐道原本对斧头帮的仇恨,只怕全都转到了我们我们身上。
陈乐道现在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壮大,是越来越不好对付。
有这么个人在旁边盯着我们。恐怕对你争帮主的位置不太妙啊!”
老五这话说完,旁边老七也敢紧接过话头:
“是啊,三哥。
现在陈乐道知道了当初袭杀他的事,是我们安排的。
以陈乐道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事这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陈乐道连日本人都是说杀就杀,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吃下那个闷亏,我们得防着点他。
还有就是老大,他从始终都没有和陈乐道动过手。和陈乐道保持着谁也不招谁的状态。
我们要是和陈乐道争斗起来,那还得防着老大,尤其得小心老大和陈乐道联起手来对付我们。
我看现在这局势,对我们不太妙啊!”
老七忧心忡忡。
陈乐道如今的实力是一天比一天雄厚,尤其陈乐道现在成了总探长,他们再要想对陈乐道下死手,就不能像当初那么随意了。
不管是陈乐道背后的法国人,还陈乐道如今在上海滩的偌大名声,这都是他们需要格外注意的。
弄死陈乐道这样的人,事后带来的影响,可是一系列的!
冯文鸿听完两人的话,依旧是面无表情,老五老七看着他,都不知道三哥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三哥,”老五叫了一声。
冯文鸿这才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那三哥,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有没有应对的方法?快说出来听听!!”老五道。
“陈乐道如今在上海滩的名声怎么样,你们都知道。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爱国人士。这让他在上海滩收获了不小的名声。
陈乐道如今在上海滩各行各业的人中,名声都很好。”
爱国,这在任何年代都是一个让人赞美的品质。
尤其是这年代,一个爱国的人,一个爱国的外籍华人,一个爱国的巡捕房总探长,这能给陈乐道带去一顶很好的保护伞。
如今不是北洋政府时期,有着南北两个政府,发表点爱国宣言,都有可能招来杀生之祸。
现在是国民政府的天下,只要不发表反国党、亲红党的言论,就是安全的。至于爱国言论,现在代表国家的,是国民政府。
爱国,那不就是爱国民政府吗!
尤其陈乐道还是一个有钱人,算是资本家的行业,这天然就应该和国党走在一道。
陈乐道除了爱国的言论外,从来没有发表任何政治倾向,现在的他,在国民政府那里,属于是看着顺眼的人。
他们甚至巴不得多一些陈乐道这样的人。这样,也更能显出他们政府的能力。
冯文鸿继续给两人说着,他在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前,需要先给两人铺垫铺垫、
“现在国民政府里那些掌权的人,对陈乐道这样的爱国人士,尤其是有影响力的爱国人士,都很喜欢。
前不久陈乐道升任总探长的庆功宴上,密查组的戴春风就亲自出席了。
密查组是直接向常委员长负责的,他亲自出现在陈乐道的庆功宴上,这里面代表着什么,我们都得仔细想想。
而且陈乐道背后还站有法国人。
那些法国人跟陈乐道,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要对付陈乐道,我们就得考虑到他背后的法国人。
陈乐道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们想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的人了。
现在如果要杀他,那得考虑杀了他给我们带来的利益和带来的影响,到底谁更大。”
听到冯文鸿这番话,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三哥,你说的对,现在如果贸然动了陈乐道,带来的影响确实太大。
可是,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对付他,而是他好像还惦记着我们啊!”
老五大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点郁闷。
老头子和陈乐道和解了,那老爷头子当初说的用陈乐道脑袋来选拔帮主的事,肯定也会有变化。
现在杀陈乐道,对他们恐怕根本没什么好处。
但偏偏,那个陈乐道现在好像还想跟他们不死不休了。
老七沉着脸道:“陈乐道现在是杀也不好杀,躲又躲不掉。
从录音里的话看来,这小子还记恨着当初那事呢。
三哥,我们现在对陈乐道,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听两人说完,冯文鸿摇了摇头。
“现在重点不是陈乐道,而是我们斧头帮!”冯文鸿道。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老五问。
冯文鸿看着他,道:“陈乐道就算想报仇,他暂时拿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正是我们斧头帮的关键时刻,老头子已经老了,老大盯着帮主的位置蠢蠢欲动。
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想怎么应对陈乐道,而是应该想怎么才能拿下帮主的位置。
只要能拿下帮主的位置,陈乐道就算再想报仇,也就只能干看着。”
老五和老七想了想,点了点头,三哥这话有道理。
“三哥,那帮主的位置,你想好怎么去争了吗?
老头子既然和陈乐道和好了,那当初的条件,肯定已经不管用了啊!”
冯文鸿看了看两人,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突然站了起来。
“截杀陈乐道的事,老头现在子把所有事都推到了我们头上。
陈乐道原本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但因为老头子的话,陈乐道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们身上。
这件事。老头子做的可不地道!
他明知陈乐道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却还是把我抛了出去。
这代表着什么?
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冯文鸿冷眼看着两人。
两人呆呆对望,又看向冯文鸿,“三哥,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事本来就是他们干的,老头子把锅推到他们身上,好像倒也不是什么甩锅的行为吧??
两人不太理解三哥的愤怒从何而来,或者说,为何如此愤怒。
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不过冯文鸿可不管两人心里怎么想,反正他现在是打定主意要把屎盆子扣在老头子头上,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安心理由。
老头子这样做,那就是出卖他。
出卖他,那就是老头子的不对!!
“老头子这是把我们给卖了,让我们去吸引陈乐道的注意,我甚至怀疑他已经决定把帮主的位置交给郑虎。
之所以出卖我们,就是为了利用陈乐道来削弱我们的力量,替郑虎铺路。”
这话是冯文鸿说出来忽悠这里两个小老弟的,但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一语成谶了!
老五和老七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闪过一丝茫然。
这事本就是他们做的,老头子那样说,好像也不算是出卖吧??
俩人不像冯文鸿,他们对林子荣这个义父,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敬重。
“三哥,这,没那么严重吧?”两人说道,他们感觉三哥这话有些偏激了。
老爷子那话说的确实不地道,但也没到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地步。
毕竟当初老爷子就说过,如果谁因为陈乐道的事招来了麻烦,斧头帮是不会帮忙扛下麻烦的。
“没那么严重?
呵呵,等他将帮主传给郑虎,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事到底有没有那么严重了。
要是让郑虎当上了帮主,你觉得他还能容得下我们吗?!”
冯文鸿一声冷哼,他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自己对林子荣和郑虎的不满。
老五和老七这下不说话了,和其他东西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己最重要。
他们都不想郑虎成为帮主。
两人虽然不觉得老头子真像三哥所说那般,已经决定把帮主传给郑虎,但他们都不愿意去赌。
这样想着,在有了利害关系之下,两人的心思竟是开始朝冯文鸿那边倾斜。
或许,三哥说的没错??
老五想到刚才听到的录音,又想了想郑虎成为帮主他可能会有的后果,他咬了咬牙,道:
“三哥,说说你怎么想的吧,我听你的!”
老七见此,深吸一口气,同样是表态道:“三哥,你说吧,我也听你的。”
两人这么说,代表两人表明了态度,他们这是要跟着冯文鸿一条道走到黑了。
冯文鸿看了两人一眼,道:“老头子这次去见陈乐道,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把我们给卖了。
他自己不想得罪陈乐道,就让我们去扛雷。
既然他先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
冯文鸿说完,眼中闪过冷厉的寒光。
那天村田斋对他说的话,就像一颗早就种在他心里种子,而这次的录音就像是肥料,经过它的灌溉,此刻正在快速的生根发芽。
那天和村田斋谈话之后,冯文鸿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倾向。
但他不想让自己站在背叛者的一面,他一直在找一个能让他良心稍安的借口。
冯文鸿虽然从不是什么仁义之人,但也想先找个“师出有名”的由头再做事情。他不想当吕布。
这次是林子荣先对不起他,那就不能怪他也做出点不好的事了。
老五和老七听到冯文鸿这话,眼中都闪过一抹惊疑。
他不仁,就不能怪你不义???
三哥这是想做什么?!!
第285章 那不是大三元
郑虎的别墅里,郑虎的拥趸者——老六、老八、老十——齐坐一堂。这几人坐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摆龙门阵,而是在商讨昨天老头子去见陈乐道的事。
老头子去见陈乐道是为了什么?几人对此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头子之前说了,想当帮主就得取下陈乐道的脑袋,并且要拿下夜未央。这种情况下,老头子和陈乐道,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心平气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
有猫腻!!
“大哥,你说老头子见陈乐道,是想要做什么?”几人中的老六说道。
郑虎挺着个刀疤脸,靠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根粗大的雪茄。
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老头子做事, 哪是我们能看出端倪的。”
“这陈乐道刚当上总探长, 老头子这时候和他一起吃饭,不会是想和陈乐道握手言和吧?”老十说。
“不是没有可能。
陈乐道成了总探长, 而且还在酒会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
他现在是上海滩的大名人,人人都称赞他。
而且陈乐道的影响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毕竟法国人和冯敬尧支持他,就连顾竹丰都出席了他的酒会。
老头子要和他握手言和,也不是说不过去。
毕竟我们和他陈乐道,从根源上说起来,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郑虎点头说道。
顾竹丰出席陈乐道的酒会,这并不能代表他就站在了陈乐道那边。
但顾竹丰这样地位的人,愿意出席一个小辈的酒会,这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东西。
更何况在顾竹丰出席酒会后,他那一对儿女和陈乐道的关系,早就被有心人全给挖了出来。
“大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老头子见了陈乐道,那我们对陈乐道该是个什么态度,还要对他动手吗?”老八问。
“动手?动个铲铲!”老六这时大声说道。
“陈乐道现在可是总探长,我们要是把他弄死了,那不是打法国人的脸吗!
到时候法国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事。
当初老头子可是说的明明白白, 陈乐道的事,如果引来了洋人,那只能由我们自己应对,斧头帮是不会扛下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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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真要是追究起来,你有能力摆平啊?!”
“你!!”老八提起眉毛,瞪着老六。
老六这不客气的语气,让老八有些下不来台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把帮主的位置让出去!”老八瞪着老六。
“我哪知道怎么办!”老六翻了个白眼,“但我觉得我们现在绝对不能贸然对陈乐道动手了。
陈乐道和法国人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动他容易惹来麻烦”
连国民政府都不会随意得罪那些洋人,他们自然更不愿意招惹。
那些洋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真要把他们招来,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你这不是废话吗!”老八道。
听着两人争辩,郑虎皱着眉头,“行了,别吵了。”
对现在的局面,郑虎感到有些头疼。
要想当帮主,就得干掉陈乐道,干掉陈乐道,就会引来法国人,但他们没把握能搞定法国人。
也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弄个陈乐道在这儿卡着,这根本就是为难人!
不想退休就直说嘛!!
“唉,”郑虎叹了口气,“陈乐道是肯定不能随意动的,这小子背后牵扯到的人太多了,动了他,带来的后果我们不一定承受得了。
而且陈乐道太滑溜了,当初老三对他动手,不也没能拿下他嘛。”
当初冯文鸿对陈乐道的截杀,本应该是必杀的局面,但即使这样,依旧让陈乐掉和他的人溜掉了。
那件事给郑虎的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郑虎可不愿意对陈乐道这个危险分子出手。
陈乐道就像条毒蛇,打不死,就肯定会反咬打他的人一口。
“可大哥,我们不动手,冯老三会啊。
万一真让他把陈乐道的脑袋给拿到手了,到时候我们可就没有理由和他争抢了!”老十大声说道。
老十就跟他的排名一样,是个老实人,因为郑虎一直不准对陈乐道动手,他一直担心让冯文鸿给抢了先。
老六听到老十这话笑了,他伸手拍了拍老十的肩膀。
“冯老三要是真把陈乐道给弄死了,那对我们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要知道陈乐道手下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要是死在冯老三手里,到时候那些人发起飙来,可够老三喝一壶的。
更何况还有法国人和冯敬尧呢!
所以陈乐道的脑袋可不是什么香馍馍,那是烫手山芋。”
取了陈乐道的脑袋,还得接得住夜未央和冯敬尧以及法国人的疯狂报复。
不然,陈乐道的脑袋就不是成为帮主的通行证,而是前往地狱的钥匙。
这年代可不是什么火箭炮、火箭筒,重机枪这些重武器漫天飞的时代,夜未央那几百把汤普盛冲锋枪,一旦发起飙来,在上海滩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上,那就算是不能横着走,也绝对是大杀器。
夜未央人虽然不多,但放在上海滩,却各个都是狠角色。
经过宋杰的特训,这些人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上海滩这些普通帮派人员比得上的。
没有真正的深仇大恨,没人愿意招惹这样的对手。
“老六说的不错,老三但凡脑子没糊涂,他现在就绝对不会贸然对陈乐道下手。
动了手,且不说他杀不杀得了陈乐道,就算是他真杀了陈乐道,对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当初他们光知道陈乐道和法国人关系不错,但是可不知道是如此的不错。所以一直对陈乐道蠢蠢欲动。
但现在不同,这次陈乐道能成为总探长,警务处、公董局、还有领事馆的那些法国人,全都在背后支持他。
这一点,让人不得不重视。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对付陈乐道,而是该想想老头子这次去见陈乐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斧头帮和陈乐道当下的关系,老头子去见他,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郑虎敲桌面,让几人讨论重点。
“可我们去哪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要见陈乐道啊?!”老八皱眉说。
他们刚才说了半天,不就什么都没能讨论出来吗。
“这事简单,既然我们猜不出来,那就直接去问老头子吧。”郑虎道。
直接去问老头子?
三人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点狐疑。
这事还能这么干??
郑虎看着三人这模样,笑了笑。
“我看老头子现在恐怕也有点后悔当初说的用陈乐道的脑袋来选帮主的事了。
陈乐道是法国人亲自扶上去的,他才刚刚上任,现在对付他,那就是在挑衅那些法国人。
斧头帮现在这种情况,老头子是不会想过多得罪法国人的。
老头子这次和陈乐道吃饭,我看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和陈乐道握手言和的信号。
说不定很快,老头子就会收回当初的话了。”
听到这话,三人都安静下来,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老大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不然老头子去见陈乐道这事,实在是不好解释。
三人想了想,纷纷点头。
林子荣只是和陈乐道简单吃了顿饭,但对郑虎和冯文鸿这两拨人而言,却是需要格外注意的事。
林子荣都快七十了,在这年代是妥妥的高寿,甚至已经有些老不死的嫌疑。
斧头帮早就该选出个帮主继承人来。
这种时候,林子荣的一举一动,让郑虎他们这些对帮主位置有想法的人,不得不多加注意。
“老十,老九那里现在什么情况?”郑虎道。
林子荣十个义子,老二和老四已经死了,剩下的分成三派,和郑虎站在一边的老六老八和老十,支持冯文鸿的老五和老七,还有中立的老九。
老九对帮主的位置没什么想法,对谁当下一任帮主,也没啥想法,他老老实实地站在林子荣那边。
林子荣指谁,他就打谁,林子荣说让谁接任帮主,他就支持谁。
林子荣这些个义子当中,老九可以说是最忠心的,别无二心。
如今郑虎和冯文鸿两人的力量都是旗鼓相当,老九手里的力量就变得尤其重要。
不管是郑虎还是冯文鸿,两人都在争取老九。不过老九一直没倒向任何人。
老十听到郑虎这哈,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没什么进展,还是那个样,他说老头子让谁接班,他就支持谁。”
众义子当中,老十和老九关系最近,郑虎一直让老十在老九那里打感情牌,不过现在看来,这似乎没什么用。
郑虎听到老十的话,点了点头,没有气馁。
“这是好事,就算不能让老九跟我们站在一起,也绝对不能让他站到老三那边去。”
老十点点头,“放心吧大哥,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那就好。”郑虎点头。
......
林子荣不愧是从街头混迹出来的人,做事很爽快,昨天才说的事,今天就办妥了。
陈乐道看着手里的股份转让证明,脸上露出笑容。
“老板,这斧头帮还真是家大业大,竟然连华懋饭店的股份都说送就送。”
韦正云看着陈乐道放在桌上的转让证明,啧啧称奇。
“华懋饭店虽好,但毕竟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这对斧头帮来说,算不上什么。”陈乐道解释。
斧头帮干的生意,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意。
风险大,利润也大。
华懋饭店百分之五的股份分红,对他们根本不重要。
而到了林子荣这个地步,华懋饭店能给他带去的好处,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他已经不需要那些了。
韦正云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感觉林子荣太大方了点。
那毕竟是华懋饭店,不是什么小门店。
陈乐道看着转让股份,心思有开始转悠起来,他想了想,对韦正云道:
“正云,你说我们能不能把华懋饭店收购过来??”
“......”
韦正云看着他,半天没应声。
陈乐道抬头看去,才发现韦正云正用一种颇为无语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有问题吗?”陈乐道问。
有问题吗???
难道老板您觉得没问题吗???
“老板,那可是华懋饭店,不是大三元酒楼。”
“嗯,怎么了?”陈乐道看着他。
“......
老板,华懋饭店是沙逊洋行的产业,而沙逊洋行是沙逊家族在上海滩的产业,沙逊家族是不缺钱的。他们看中的,是华懋饭店的影响力。”
“你的意思就是不能收购呗?”
“对。”
“那你直说收购不了不就行了吗,扯这么多干吗!”
韦正云解释那么多,让陈乐道感觉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
陈乐道将股份转让证明收了起来,心里暂时打消了对华懋饭店的心思。
也对,手里才刚刚有了百分之五股份,就想着把人家整个收购,这确实异想天开了些。
“你觉得志辉怎么样?”陈乐道问。
“还行。”
“什么叫还行,说详细点。”
“......”
老板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处处挑咱的刺。
“志辉做事挺沉稳的,有耐心,不急躁。只是年轻了些,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韦正云想了想,给出自己的评价。
陈乐道点点头,这评价还不错,毕竟人家未来是能当团长的人,虽然在一次战斗中让周卫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给缴了械,但那面对地毕竟是周卫国。
“那你就多带带他,他是周家的人,我们要尽量把他给留在夜未央。人才难得,不能让他给溜了。”
你那是看中人家的才华吗?你就是馋人家的关系,你下贱!!
“嗯,我知道了。”韦正云点头,一脸我会认真的神色,陈乐道看得很是满意。
“百乐门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呢,但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只要给钱给的大方,那些工人的积极性便能无限拔高。
百乐门也不是高楼大厦,难度相对而言没那么高。
“订婚的事,你在准备吧?”陈乐道看着韦正云。
韦正云抽了抽嘴角,我又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妈,凭啥你订婚要让我这个单身狗来操办!!
“正在筹备,不过老板,为什么要是订婚,不能直接结婚呢?”
韦正云很想把两件事直接弄到一起办了,不然未来结婚的时候,麻烦的还是他。
而且订婚嘛,你们两家的家长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不就可以了吗!
还要搞什么订婚仪式,这不是瞎折腾吗!
“呜,这个嘛,让我想想......”
陈乐道摸着下巴,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为什么是订婚而不是结婚来着???
第286章 监察部门
对于韦正云昨天提议的把订婚和结婚摞到一起,也就是直接结婚的建议,陈乐道没能给出具体的答复。
结婚,陈乐道感觉这词距离自己应该很远才对。其实有的选的话,陈乐道并不介意当一个单身狗,当然,前提是得有红颜知己。
陈乐道对现在就结婚这事, 还抱着迟疑的态度,他給韦正云的回答是“我再考虑考虑”。
韦正云不知道自家老板这个陈年单身狗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冯小姐要样貌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是属于软饭人最想吃的那一碗饭。
到老板这,居然还开始矜持起来了。
但老板就是老板,韦正云只是一个大上海打工人,对于老板,他有建议权,却没有代为决定的权力。
坐在总探长办公室内,陈乐道身前的桌面上摆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秦德好整理出来的他认为有问题的巡捕人员名单。
另一份则是霞飞路捕房送来的巡捕预备队名单。
这是陈乐道之前交代下去的工作,前两天因为林子荣的事,陈乐道没来的及处理,这东西在他的桌子上一直放到了现在。
陈乐道翻开秦德好送来的那份文件看了起来,这份文件有点厚度,里面的内容应该不少。
陈乐道翻看文件的同时,时不时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认真工作起来时,时间的流逝总是会不自觉的加快。
很快,两个小时就在工作中悄然流逝。
陈乐道手里的文件只剩下最后几页,等他全部看完后,他用来记名字的那张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将文件合上放到一旁,陈乐道拿起记名纸看了看,只是几眼, 陈乐道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不快。
“这秦德好怎么搞得!”
陈乐道嘴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面有不豫之色。
秦德好整理出来的这份文件, 其中的内容陈乐道还算满意,上面记载的每一个人,都附有其这些年做过的一些不法之事。
虽然秦德好在用词上较为模糊,没有用肯定的词汇,但陈乐道心里清楚,若非秦德好能确定的事,那老家伙绝对不会写上来的。
只是,这上面的内容虽然整理的不错,但却是没有陈乐道最想看见的那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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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这家伙在陈乐道刚成为代总探长时,就撺掇他哥胡畴来对付自己,陈乐道可没忘这事。
胡云这人严重的德不配位,不仅是德,就连才,也是严重不符合他现在的刑事科科长这个位置的。
刑事科处理的都是重大案件,对科长有着较高的能力要求。
而胡云,这家伙自从成为科长后,工作上就一直在和稀泥,除了抢功,其他的,不管什么事,都是能糊弄就糊弄。
刑事科科长,不管是从能力还是从与陈乐道的关系远近来看,胡云都不适合继续担任下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陈乐道的第一把火,本打算烧在胡云身上。
但这个秦德好,居然没有给他准备他需要的引火之物。
放下记名纸,陈乐道再次翻开刚才秦德好那份文件,快速翻看一遍后,陈乐道眉头深深皱起。
秦德好这个老滑头,他这份文件上面的人,竟然全是些巡捕房的小喽啰,没有一个是当官的。
陈乐道摇摇头,在心中给秦德好这老滑头记下了一笔。难怪这家伙能顺利干到科长的位置,看来靠的就是这份狡猾的小心思。
这老家伙最好别是看自己年轻,就以为自己好忽悠,不然以后少不了得让他好好喝上一壶。
陈乐道心里暗骂了几句。
中央捕房的人,大多都有点这样那样的问题,要想找个完全干净的人,几乎不可能。哪怕是赵龙,也是一样。
大环境如此,这些不可避免。陈乐道也没奢望人人都是圣人,这在未来都做不到,更别提现在。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矮个子里拔将军,选出那么几个能用的来。
当然,胡云不在此列。
陈乐道拉开右手第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是他让阿昆调查整理出来的资料,比起秦德好的那份文件,这份更具真实性。
将两份文件大致对比一番,陈乐道轻轻点头,脸色好看了些。
秦德好心里多少还有点数,他给出的资料,里面只是缺斤少两,但没有胡编乱纂。这让他暂时保住了他科长的位置。
阿昆这份文件陈乐道已经看过,他照着文件,在那张记名纸上写下了一些名字,最后着重写下胡云的名字。
“邓程文~~!!”陈乐道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脚步声很快传来。
“陈总,您有什么事?”邓程文推门而进。
“你去把许云鹏给我叫来。”
“好的,陈总,我这就去。”
邓程文说完就要转身跑出去,但陈乐道下一刻又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算了,不用了。”陈乐道考虑了一下,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邓程文回头来愣愣地看着陈乐道,他不知道陈总这是在搞啥玩意。
“那,陈总,我需要另外去做什么吗?”邓程文问。
“不用了,你回去吧。”陈乐道挥手。
邓程文懵逼的来,懵逼的走,离开时没忘给陈乐道拉上门。
陈乐道坐在椅子上想了想,拿起那张记名纸,起身走出办公桌,推门而出。
在一声声“陈总好”的声音中,陈乐道出了中央捕房办公区,朝楼上而去。
路过薛良英办公室时,陈乐道往里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薛良英伏在桌上,看着似乎很忙的样子。
陈乐道没进去,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径自走向不远处的总监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陈乐道看到了和薛良英办公室截然不同的一面。
法布尔坐在办公桌后,他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着,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这段时间,薛良英的工作能力已经取得了法布尔的信任,除了一些重要事情法布尔会亲自处理,其余那些无聊的琐事,法布尔全都丢给了薛良英。
法布尔见是陈乐道,合上书放到一旁,笑着让陈乐道坐下。
“亨利,找我有什么事?”法布尔问。
陈乐道将带来的那张纸递给了法布尔,道:
“总监,这是我准备清理的第一批巡捕的名单,名单上的人要么是犯过严重的错误,要么是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他们的职务。
这些人的存在,眼中影响了巡捕房的工作,并且带坏了巡捕房的风气,我准备把他们全部清理出巡捕队伍。”
“噢,是吗,我看一看。”法布尔接过名单,瞅了两眼,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他干咳两声,放下了名单。
他连汉语都只能说些最简单的,更别说汉字了。
他和那些方块字,是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亨利,这份名单上有多少人?你确定他们不适合留在巡捕房吗?”法布尔问,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不过这不能怪陈乐道,如果是其他文件,陈乐道还可以给法布尔翻译一下再给他看,但这上面全是名字,这就没什么好翻译的了,也翻译不了。
“第一批有十五个人,关于他们身上存在的问题,我可以保证真实性。”陈乐道说,“而且在开除他们时,我会给出足够的证据,确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法布尔听完点了点头,作思考状,不一会儿,他道:
“没问题,这件事你放心去办做吧,他们都是巡捕房的人,你是总探长,你自行决定处理就可以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如果开除了这些人,那会不会影响到捕房的工作。”
法布尔可不希望当初霞飞路捕房那种半瘫痪的情况,再次在中央捕房上演。
“只是缺少十几个人,不会影响巡捕房的工作的,而且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准备。
当初我在霞飞路捕房训练的人,除了补充进入霞飞路捕房的那部分人,其他都编为了预备巡捕,人员可以直接从这些人当中补充进来。”
“嗯,那就好,只要不影响巡捕房的正常工作就行,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法布尔直接表态,他对于中央捕房的工作情况也早就不满,只是他一直没有贸然去处理。现在陈乐道既然要着手整顿,法布尔自然不会说个“不”字。
陈乐道点点头,法布尔的回答,是陈乐道意料之中的,不过他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总监,还有一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
“我想成立一个监察租界治安以及巡捕房内部人员的监察部门,以此来更好的维护租界的治安,同时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巡捕队伍的干净。
租界内的帮派人员太多了,这些人做事往往随心所欲,严重的影响租界的治安。
如果能有一个专门监察处理他们的部门,我想这可以让他们收敛很多。
而且即使我们这次整顿了巡捕房,这也只是一时的。要想一直维持下去,就得成立一个监察部门。
虽然现在每个分区捕房都有法籍督察,但这些督察其实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陈乐道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成立监察部门,部门的真正负责人必然是他。
如果能成,他就能公器私用,不仅能加强他在对租界的掌控力,同时也能加强他对巡捕房的掌控力。
说白了,这就是陈乐道看电影学来的廉政公署。
这玩意能不能像廉政公署那般有效的打击整顿巡捕房公职人员,陈乐道不是很在乎。
他在乎的是,这能让他加强对巡捕房和租界的掌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公器私用,用法国人的钱权支持,来把法租界打造成他的铁桶。
如今的法租界,各国间谍在这里肆意纵横,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后花园。
政治部虽然有心整顿,但因为萨尔礼的离开,政治部缺少主持大局的人,因此这项工作一直都进行的不怎么样。
陈乐道如今是总探长,并且还是冯敬尧的半个女婿,他虽然还没有继承冯敬尧的家产,但他已经继承了冯敬尧的心态。
他已经把法租界看成了自己的地盘。
不管间谍也好,特工也罢,或是帮派分子也行,这些人在法租界这地盘活动他不管,他只希望当他不想让这些人活动的时候,能立马把这些人给拿下。
霞飞路捕房那批被他撒出去的暗探,就是陈乐道当初的一个实验,其效果很理想,那些暗探让霞飞路捕房对霞飞区的掌控程度,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陈乐道准备扩大一点规模,不再局限于霞飞区,而是辐射整个法租界。当然,要是能直接辐射整个上海滩,甚至像军统中统那样,那就更好了。
不过陈乐道知道这可能有点异想天开。
夜未央的第一俱乐部,也就是阿昆,他做的事和陈乐道现在的提议有些重叠。不过阿昆搞情报花的是陈乐道自己的钱。
花自己的钱给巡捕房办事,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要干,那也不能是私器公用,而应该是公器私用才对。
陈乐道已经算好了,如果法布尔同意他这个提议,那他肯定是这个部门的真正负责人。
到时候这个部门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而法租界呢,还有十多年就没了,到时候等法租界没了,这个部门自然也就没了,但那些人还在。
那个时候法租界是日本人说了算,他肯定是不能将这个部门交给日本人的,到时候他直接溜之大吉,把这部门变成他自己的。
不对,不是变成自己的,这本来就是自己的。
当然,这些都太远太美好了。
等小日本开战后,他这个反日分子能不能顺利活到取消法租界的时候都还是个问题。
就近前而言,只要能增设这个部门,那就能增加巡捕房的人员编制,可以加强华人在巡捕房的力量。
在巡捕房,加强华人的力量,就等于陈乐道的力量。
毕竟如今的巡捕房,不,应该说整个警务处,陈乐道就是华人的代表人物。
陈乐道眼巴巴地看着法布尔,法布尔能不能同意他这个提议,陈乐道自己也没把握。
毕竟这增加的不是一个岗位,而是一个部门。而且这个部门,貌似权力还不小的样子。
面对陈乐道目光,法布尔喝起了咖啡。
“增设监察部门?!嗯,我想想先。”
......
第287章 捧着他
陈乐道离开了总监办公室,屋内便只剩法布尔一人坐在椅子上。
看着关上的门,法布尔抽出抽屉,从里面取出雪茄盒,拿出一根雪茄给自己点上。
雪茄的烟雾的在他身前弥漫,法布尔背靠在椅背上,眸光逐渐深邃, 他心里琢磨起陈乐道刚才的提议来。
“设立一个监察部门......”
法布尔左手雪茄,右手咖啡,琢磨起这事的利弊。
于公出发,设立一个监察部门,好像确实能有利于巡捕房的清正廉明。
他之所以来这里担任警务总监,就是因为国内有心整顿上海法租界警务处的腐败情况。
之前的警务处已经快烂到骨子里, 警务处完全失去了其原本应有的作用。如今的警务处比之前好了些,但依旧是沉疴未除。
法布尔自己在负责整顿警务处,因为警务处有些人是法国人, 只有法布尔自己着手整顿,才镇得住场子。
事实上这段时间,警务处内,不管是华人,法国人,还是其他外国人,不少人都被法布尔给“辣手摧花”,清除出了警务处。
如今警务处,已经比之前干净了很多。
当然,这里的警务处,指的是没包括巡捕房的警务处。
法布尔负责警务处,陈乐道则负责巡捕房,两人分工明确。
陈乐道,作为法布尔收拾巡捕房的先锋大将,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巡捕房的工作成果,让法布尔很满意。
不然陈乐道也不会破格成为今天的总探长, 这种需要资历堆砌的职位,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坐上了上去,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法布尔愿意推荐陈乐道上位,单单只是他欣赏信任陈乐道的话,是不够的,还得有足够的政绩。
因为总探长,不能是高薪低能的白痴。
陈乐道在霞飞路干出的成绩,证明了他的能力,这才是让法布尔能放心推荐陈乐道当总探长的真正原因。
陈乐道现在成为总探长,开始着手整顿整个巡捕房上下,有着霞飞路捕房的先例在,法布尔对陈乐道很有信心。
但正如陈乐道刚才所说,即使一时整顿好了,那也就是一时的事,时间一长,难保再次回到以前的状态。
法布尔来了上海滩有大半年,他对上海滩的情况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在上海滩,算了,还是法租界吧,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工作确实没有那么好做。
法租界里面汇聚了中国人所说的上九流和下九流,涵盖社会各个层面,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行各业的大人物。
哪怕就是小偷,法租界的小偷也都是技艺高超的。
毕竟偷大人物的钱包时要是失了手,轻则断手断脚,重者成为黄浦江一浮尸。
残酷的环境造就两人高超的技艺。
大人物多了,巡捕房的工作,时不时就会撞上他们惹不起或者是不敢惹的人。这时候就难免会执法不公。
一次不公,两次不公,慢慢的,就一直不公,然后就理所当然的开始腐败了。
如果能有个监察部门存在的话,那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这事。虽然不可能杜绝,但至少能让情况好上许多。
不过......
法布尔放下咖啡,右手搁在膝盖上,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
他在思考。
这个监察部门,如果只是监察巡捕房的人,那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法布尔眼光闪烁个不停。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不对,亨利说除了监察巡捕房,还要监察整个租界。
嗯,成立监察部门的目的是针对巡捕房的腐败。
嗯,可以放大一点,应该针对整个警务处!
嗯,要是能针对整个租界所有当局官员......算了,这范围有点广了,不好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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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布尔琢磨着陈乐道的提议,他感觉这提议似乎很有意思,不过只针对巡捕房,那就太过局限了。
在监察对象上,至少也应该是整个警务处,这样才能不造成资源浪费。
租界两大部门,一是警务处,一是公董局。
公董局涵盖范围广,管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像警务处,主管租界治安。
法布尔觉得这个监察部门,要是能让他的监察对象是租界所有官员,那就太有意义了。
不过若如此,那这就是成立了一个公董局和警务处之外的部门,而且还是专门针对他们的部门。
这事他没有决定权,得由领事馆决定。
法布尔摇摇头,觉得这不太现实,公董局那帮子人肯定会带头反对,那些家伙肆无忌惮惯了,不会希望租界多出一双时刻盯着他们的眼睛。
算了,这个监察部门,还是以警务处作为监察对象的好。
这样,公董局那帮子资本家,就没有什么理由说三道四了。
警务处,法布尔就是老大,如果他全力促成此事,领事馆那边应该也不会反对。
于公来说,这事好像有利无害。
从私而言,嗯,对警务处其他来人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他法布尔而言,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法布尔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警务处,而成立一个监察部门,确实能让警务处保持一定程度的干净。
法布尔不由点了点头,他越发觉得让陈乐道当总探长这事没干错。
陈乐道虽然年轻了些,但他年轻有为啊!敢想敢作,不错!
法布尔继续琢磨着这事,想着想着,想到兴奋的地方,法布尔直接翻出纸笔,开始写了起来。
不行,他要好好琢磨琢磨这事,然后写出一个方案交上去。
这事,可以干!
陈乐道从法布尔办公室出来后,回了中央捕房,他本打算把许云鹏叫来,让许云鹏正式去调查胡云的黑料,收集证据,找时间把第一把火给烧起来。
但想到刚才对法布尔的说的话,陈乐道又打消了这个注意。
如果法布尔真决定成立一个监察部门的话,那这事利用监察部门来做,似乎更加明正言顺,而且也能直接打响监察部门的第一炮。
胡云作为中央捕房的刑事科科长,而且还是福煦捕房巡长胡畴的弟弟,他是有资格作为监察部门打第一炮的目标的。
虽然不确定法布尔是否会同意他那个提议,但陈乐道感觉凭法布尔对整顿警务处的执念,多半对赞同此事。
陈乐道决定暂时将收拾胡云的事压一压,法布尔要是不同意,那他再收拾胡云也不迟。
想通了这些,陈乐道将这些文件全都收好放进了保险柜内。
虽然这些玩意不是什么绝密档案,但那个保险箱放在那里要是不用一用,陈乐道感觉也不是那么回事。
处理完巡捕房的事,陈乐道招呼了邓程文一声,让他盯着点,有什么事通知他。然后陈乐道就带着章小君和王六出了警务处大楼,开着车朝冯公馆而去。
陈乐道和林子荣吃饭的结果,他还没告诉冯敬尧。当初吃饭前他咨询过冯老头这事,现在饭吃完了,不知会他老头一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车子在租界内七拐八绕,穿过了几条繁华的大街后,终于到了冯公馆的大门外。
见是未来姑爷上门,看门的人直接放行,陈乐道的车长驱直入,直奔大别墅门外。
这待遇陈乐道以前没有,以前至少也会打电话知会里面的人一声,但在陈乐道成为总探长后,他已经有了出入自由的资格。
“祥叔,”陈乐道下车,第一眼便看见了等候在大门处的祥叔。
也不知道祥叔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
章小君和王六跟着招呼了一声祥叔,祥叔对几人点头笑了笑。
“听说你和林子荣吃一顿饭,林子荣就把华懋饭店的股份都送给你了?”
一起往里走的时候,像是笑着问道。
陈乐道惊讶的看了看祥叔。
“祥叔,你连这事都知道了?”
我去,这消息可有够灵通的啊!不管是他,还是林子荣,都不可能直接把这事抖落给别人知道,这祥叔是怎么知道的!?
陈乐道心里满是好奇。
看着陈乐道惊讶的神色,祥叔笑了笑。
“要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我们还怎么在上海滩立足。”祥叔笑了笑。
“走吧,我带你去见老爷,老爷子在书房等你。”
陈乐道和祥叔往楼上走的时候,冯程程从自己的房间嗒嗒嗒的跑了下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容。
在楼梯上遇到两人,她停了下来。
见陈乐道祥叔一起,冯程程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郁闷之色。
“祥叔了,爸爸又要见乐道啊!”冯程程道。
自从上次在陈乐道的庆祝酒会上,冯程程对着那些女人宣誓主权后,她似乎就真拿自己当陈乐道未婚妻来看了,没有了以前动不动就脸红羞涩的一面。
祥叔笑了笑,“小姐,老爷是有正事要和乐道说。”
“正事正事,天天都是正事。”冯程程嘟囔了一句。
“那行吧,你让爸爸说快点啊。别又是一坐就是一整天。”
陈乐道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结果每次来,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还多。
冯程程感觉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不是那个顾菁菁,也不是那个温曼如,也不是方艳云和盛柒,而是自己爸爸。
听到小姐这带着点小性子的话,祥叔宠溺的笑了笑。
“是,小姐,我会提醒老爷的。”
两人说完,陈乐道才对冯程程道:
“时间还早,你要是无聊的话,就让王六开车,你带着小君一起去外面逛逛吧。”
这年代的商品虽然比不上未来那样琳琅满目,但还是挺丰富的。章小君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边转悠,陈乐道觉得也可以奖励奖励她。
免得那姑娘天天在背后骂自己是资本家。
有冯程程这么一个在上海滩土生土长的千金大小姐带着,也可以让那个姑娘见见世面,让她知道她老板虽然有钱,但其实生活已经很朴素了。
“要出去吗?那等你和爸爸谈完,我们一起出去好了。”
闺蜜虽好,但还是难敌男友的诱惑。
见冯程程这么说,陈乐道点点头,“如果你们着急的话,也可以。”
好久没有和女孩一起逛街了,陈乐道有点作死的冲动。
冯程程下楼去找章小君,陈乐道则跟着祥叔进了冯敬尧书房。
“来啦,坐。”冯敬尧正在桌子上写着大字,陈乐道战斗旁边瞅了两眼,立刻送上一通马屁。
什么铁画银钩,雄浑有力,什么看堪比颜筋柳骨之类的话,陈乐道一股脑往上凑。
他硬笔写得都跟乌龟爬似的,别指望他懂书法。
“喜欢啊,那送你了。”冯敬尧挥毫泼墨,写完后将笔一搁,对陈乐道笑着道。
陈乐道很少看见冯敬尧笑,这老头大都多数时候都是一张阶级斗争脸。此刻笑,也不知道也让他的马屁拍到了痒痒处,还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对冯敬尧赐字,陈乐道自然赶紧接着。管他好不好呢,反正肯定比他自己写的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乐道勉强认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老头为什么会写这句话。
“听说林子荣将他手中的华懋饭店的股份全都送你给了?”冯敬尧道。
陈乐道点点头,他不知道老头说这是想干啥。
林老头说冯敬尧也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来着,难道冯老头是要他手里的股份也送给自己凑个整数?
陈乐道高兴的想着。
“这老家伙倒是大方,连华懋饭店的股份都说送就送。”冯敬尧轻轻摇了摇头。
陈乐道对此笑了笑,问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呵呵,这事可不仅我知道,斧头帮的冯老三也知道。那天你们在华懋饭店的对话,被冯老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嗯?!冯敬尧竟然也知道那天被监听的事!
陈乐道心里一秉。
“那天你的人不是一路追着那些人到了冯文鸿的别墅外面吗?这事你也知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冯敬尧道。
老头子这事又要考究考究我吗?
陈乐道心里转了转,干脆说道:“今天来就是请教您这事的。”
老头,尤其是有着辉煌经历的老头,跟他们相处,一定要把他们捧着!
老头多傲娇,捧着他们,他们舒服了,自己也舒服了。
冯敬尧本来确实想考究一下陈乐道,但此刻听了他这么恭敬的一句话。脸上却是顿时笑开了花。
陈乐道现在是上海滩有名的年轻俊杰,并且还是冯敬尧的准女婿。他拍的马屁,自然不是别人拍的马屁比的上的。
陈乐道的马屁,质量更高,而且不走量,走的是饥饿营销路线。
冯敬尧一高兴,心里考验陈乐道的心思,顿时就淡了几分,他准备改考验为经验指导了。
是288章 干掉他怎么样
在冯敬尧那不知道算不算严肃的眼神中,陈乐道掏出他兜里印着骆驼图案的香烟,抽出一支,然后再掏出自己那只剩最后一根火柴的火柴盒,擦燃,悠然地给自己点燃了香烟。
和冯敬尧相处的时间久了,冯敬尧越来越拿陈乐道当真正的接班人看待, 陈乐道在冯敬尧面前也变得自如了许多。
虽然陈乐道心里依旧防着这个危险的小老头,但更多的时间里,陈乐道已经拿冯敬尧当自己的便宜岳父来看。
便宜岳父,已经勉强可以算是自己人,只是时刻都得对其留一手而已,得小心步强哥的后尘。
面对冯敬尧的问题, 陈乐道慢悠悠抽了一口烟,让这书房多了一股烟味后才说道:
“冯文鸿是个野心家, 这不需要多说。
他跟着林子荣打天下, 现在好不容易看着林子荣老了。
曾经可以和他争抢帮主位置的四大金刚xia现在也只剩下他和郑虎两人,而郑虎又是个没脑子的。
我想冯文鸿现在是不想再居于人下。
他对林子荣那个位置应该是有了想法。”
陈乐道手里叼着烟,嘴上侃侃而谈,一幅坚信冯文鸿要搞事情的模样。
祥叔在一旁站着,看着自信放光芒的陈乐道,脸上露出那永远不会消失的姨母笑。
而冯敬尧,他安静地听着陈乐道话,从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出他对陈乐道这话是赞同还是反对。
看着从陈乐道嘴里飘到自己跟前的烟雾,冯敬尧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他离开座位,走到窗户边上。
从窗户看出去,正好是别墅的后花园,冯程程和章小君两人就在花园里, 冯敬尧只是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你是怎么确定的?”冯敬尧看着陈乐道,他不置可否, 想听听陈乐道的说法。
见冯敬尧移步到了窗户那里, 陈乐道识趣地将烟灭在烟灰缸里,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
他看着冯敬尧,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着道:
“这世上岂有六十年的太子乎?”
六十年的太子?
这是什么典故?
冯敬尧怔了怔,他凝神细想了一下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想起哪个朝代有人做过六十年的太子。
就是连六十年的皇帝都少得很,好像也就康熙那爷孙有这个服气。
不过管他的呢,他又不是做学问的,不管是哪个倒霉蛋做了六十年的太子,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冯敬尧轻轻点头,虽然陈乐道没有具体说出什么理由,但就这一条,已经够了。
他已经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陈乐道的远见卓识——这说起来简单,但却是一个掌权者身上难得的品质。
“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冯敬尧点头说道,见座位处的烟雾散得差不多了,他又坐了回去。
“你要小心冯文鸿。”冯敬尧用警告的语气提醒道。
“为什么?”陈乐道看着冯敬尧。
难道就因为那家伙跟你一样都姓冯?
“村田斋前段时间和冯文鸿见过面,他对你,可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你搓骨扬灰的。
我和黑龙会的生意虽然还在做,但因为你的关系,和我联系的人,已经不是村田斋了。
村田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和冯文鸿见面,对你不是什么好事情。”
冯敬尧徐徐道出了原因。
村田斋竟然和冯文鸿私下见过面了?
陈乐道神色一怔,沉默下来,这消息夜未央的人没和他说过,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陈乐道早就让阿昆派人监视起村田斋,如果下面的人知道村田斋和冯文鸿见过面,那不可能不会报到他这里来。
这种事情,阿昆不可能知而不报。
他没那个胆子。
而且他放在阿昆身边的也没向他禀报这事。
所以这件事,肯定是夜未央的人没有监察得到。
陈乐道相信冯敬尧不会拿这事来逗自己玩,因为这没有必要。
冯氏商会这么多年的经营,夜未央要想在短时间内后起而超之,这事就是一个大写的难字。
陈乐道没有纠结于夜未央不知道这消息的事,他思考起村田斋见冯文鸿这事背后可能隐藏的意义。
思考半晌,陈乐道出声道:
“他们见面做什么?村田斋找上冯文鸿,该不是想借冯文鸿的手来对付我吧?”
村田斋,这个小日本一直都是陈乐道心里最提防的东西。
毕竟他弄死了村田斋的二弟,他不可能向阎罗王祈祷村田斋原谅自己。
这不现实。
冯敬尧轻轻点头,说道:“你小子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日本人中,最想你死的人就是村田斋了。
虽然我不知道村田斋为什么不动用黑龙会的力量来对付你,但你平时得多加小心。
黑龙会的势力很大,大到我现在都还没看清他们的全貌。
虽然我和他们打了多年交道,但我对他们的了解,也就仅限于他们浮在表面,想给我看到的那部分而已。
村田斋和冯文鸿见面,对你肯定是不利的,但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村田斋做事,必须要符合黑龙会的利益。
他和冯文鸿见面,主要原因应该是黑龙会准备支持冯文鸿当斧头帮帮主,以此来暗中掌控斧头帮。
至于对付你,这或许也是他找冯文鸿的一部分原因,但不可能是全部。
凭你和法国人的关系,上海滩任何人想要动你,都需要先考虑考虑事后会带来的影响。
那种没几个人承担的起。
冯文鸿虽然是个蠢货,但还不至于连这点厉害关系都看不到。
你和林子荣吃过饭,斧头帮那条用你的小命来选帮主的规矩就已经没用了。
现在你和冯文鸿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不可能跟个傻子一样听村田斋的来对付你。”
冯敬尧给陈乐道分析着这事的原因。
陈乐道乖乖听着。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如果陈乐道以前对这句话的认识并不深刻,那现在,他已经完全理解这句话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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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古代的文人们是不会撒谎的,他们留下来的话确实是有指导意义的。
当然,季羡林先生的《清华园日记》不在此列,而且他也不是古代文人。
希望站在上帝视角的人们不要有样学样,以这为借口来干自己想干的事。
冯敬尧的话不难验证真假,其中的逻辑是通的,陈乐道只是在脑子里略微过了一遍,便对此感到认同。
但凡不是个十足的傻叉,先天的智障,后天的蠢货,那就不可能在明知陈乐道靠山如云的情况下,来做干死他这种蠢事。
陈乐道眼光波动起来,他思索了一阵,低声说道:
“老留着村田斋这个祸害也不是个事,你说我把他除了怎么样。”
陈乐道咨询冯敬尧的意见时,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寒光。
他看村田斋那孬货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想永除后患。
冯敬尧抬头,盯着陈乐道看了足足好几秒。
明明长得眉清目秀,像个小鲜肉,但在心思手段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茬!
冯敬尧看着陈乐道这冷厉的模样,暗道以后自己再以貌相人,那就是个十成十的糊涂蛋!
“你要想杀他很简单,但你怎么才能不让黑龙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如果黑龙会怀疑到你的头上,那他们是不会去找什么证据的,他们会直接派人暗杀了你。”
冯敬尧虽然没有反对,但他这话依旧犹如一盆从漠河里端出来的冷水,把陈乐道想快刀斩乱麻的心思直接给泼灭了。
虽然陈乐道也不清楚黑龙会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但有一件事是不用怀疑的——黑龙会的势力,必然不是现在的他可以随意招惹的。
“对付敌人,用暴力手段最直接,但也是后患最大的。
我不反对你的想法,但你最好考虑好杀了村田斋后,要如何应对黑龙会可能对你的暗杀。
黑龙会的杀手,可不像斧头帮的那样。
那些人很厉害。”
冯敬尧提醒陈乐道。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陈乐道早已不是那个生活在和平年代,杀只鸡心里都会产生丢丢不忍的人了。
想到黑龙会,陈乐道不由摇了摇头,打消了心里那简单粗暴的想法。
自己可是几十亿人能才出一个的穿越者,要是成了村田斋的兑子,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看陈乐道收敛了冷厉的神情,冯敬尧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他的接班人是个喜欢以暴制暴的蠢蛋,那他可就有点失望了。
陈乐道之前给了冯敬尧很高的期待,这让老头子对自己接班人的要求也就更高了。
至于顾竹丰,因为顾菁菁迟迟不给他找个女婿回来,他现在对女婿的要求很简单——是个男的就行——注意是女婿,不是接班人。
陈乐道看着冯敬尧,干脆把对村田斋的忌惮先给抛到了一边,不就是个想要自己小命的人吗,让他想去吧。
想要冯老头老命的人,绝对比想要他小命的人多。
冯老头这不也无病无灾,顺利的活到了六十多吗!
冯敬尧看了看时间,陈乐道进来已经有好一阵了,他听着从窗外花园里传来的女儿那越来越大的声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事你就去陪陪程程吧,你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待久了,一会儿她又该对我使脸色了。”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好像也确实没什么要继续说的了,他起身道:
“那我就先去了。”
冯敬尧端起桌上的茶正要喝,听到这话,点头挥了挥手。
“你和爸爸的事,谈完了吗?”见陈乐道出现在花园里,冯程程和章小君赶紧跑了过来。
冯程程说话的同时,还抬头看了看老爸书房的窗户,正巧看见了站在窗户跟前的冯敬尧,老头儿一脸姨母笑的看着他们。
陈乐道笑着点点头。
“你们不是要出去逛逛吗?走吧,我今天正好有空,可以陪你们一起。”
冯程程闻言喜不自禁,赶紧抬头看向老爸,大声道:
“爸爸,我们出去逛街了!”
冯敬尧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不管是哪个年代的爸妈,似乎都不会在孩子出门前忘记说注意安全的之类话。
或是穿暖和点,或是记得带伞,或是记得看车,总之,各种各样。
有陈乐道跟着,冯敬尧对冯程程的安全放心了许多,不过来福和常威依旧开车跟在了陈乐道的车子后边。
他们两个是负责小姐安全的,如果小姐在外面出了事,不管他们当时在不在身旁,最后他俩都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几个人前后一共只有两辆车,一辆陈乐道的,一辆常威和来福的。
这毕竟是在法租界,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又是霞飞路。
如果在霞飞路,陈乐道几人还能遭遇什么意外,那就只能说是活该了。
陈乐道在霞飞区干了大半年时间的巡长,这地可是他的地盘,这要还能出意外,只能说他活该。
霞飞路的“霞飞”二字,并不是乱取的,这是法国一个元帅的名字。
霞飞路全长几千米,各类店铺林立,不过其中不少都是俄国人开的店。
霞飞路虽然是法租界管,但这条全长差不多四公里的路,却是俄国人的聚集区。
不管是服装店、化妆品店、咖啡店、餐饮店,还是什么书店、乐器店等等各类店铺,不少店铺都可以从中发现俄国人的身影。
这条上海滩著名的商业街,以欧洲样子的商业布局,向上海滩的富人们展示着几乎与欧美发达城市同步的高档生活用品。
对在上海滩生活的底层人民来说,来这里看上一眼那些让他们眼花缭乱的商品,就已经可以让他们吹一辈子的牛了。
当初没发迹之前的丁力,他的终极愿望,也不过就是想从闸北搬到霞飞路来而已。
这年代,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里就是上海滩的时尚之源。在这里就是闻到一个屁,那都是西餐的味道。
陈乐道的车只是开到了霞飞路的起点,冯程程便让王六停了下来。
对这位百分之八十是未来老板娘的姑娘的话,王六当然不可能不听。
陈乐道三人下了车,冯程程和章小君是来逛街的,而不是来兜风的。
四公里长的霞飞路,可以让她姐妹俩好好逛一逛。
王六见几人不打算上车了,他也干脆下了车,朝后面车里坐在副驾驶的常威招了招手,让他来开自己的车,他则是跟在了陈乐道几人的后边。
不管这里是不是法租界,是不是霞飞路,他都得跟在老板后边保护老板的安全。
常威私下里去夜未央玩过,知道这位天天跟在姑爷屁股后边转悠的大个子不是普通小弟,普通小弟在夜未央里,会被人称作六爷吗?!
常威屁颠屁颠地坐上了司机的座位,王六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陈乐道。
两个姑娘今天似乎都特别高兴,手挽着手,一蹦一跳的,欢声笑语不停。
陈乐道当然不可能参与进去,他跟在两人后面,将心神放松下来,悠闲地逛起了这条三十年代的商业街。
他虽然在霞飞路捕房待了有大半年,但这条霞飞路,陈乐道还真没有认认真真地以一个游客的身份来逛过。
都是糙老爷们,谁会闲得无事会来逛街啊
第289章 明家小少爷
两个女孩在前边手腕手逛着,陈乐道跟在旁边,王六则落后陈乐道一步,护卫着陈乐道的安全。
四人身后,常威和来福一人开着一辆汽车跟着四人,确保他们想用车时,第一时间便能用得上。
章小君和冯程程身体紧贴在一起, 脑袋时不时凑到一起说着悄悄话,就跟一对亲姐妹似的。
陈乐道和王六跟在后边,与那俩闺蜜相比,他俩就像是一个数字小数点后面的小数,显得有点多余。(数学大题,当你算出的结果有不靠谱的小数时, 有时候可能就是错的。)
没走几步, 两人就拐进了一家欧式店铺当中。
别把这年代的店铺想得太过落后,冯程程和章小君进去的这家门店,实际上和21世纪那些门店也没有太过巨大的差别。
一扇西方欧洲样式的大型橱窗,让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商品。
这家店卖的是女士包包,冯程程和章小君一进来,两人便在屋内货架上摆放着的包包前左右看了起来。
店内还有其他客人,不过都在各自看着各自的。
两女在店内走动,一会儿拿起这个,嘴里满是赞叹,一会儿又拿起那个,嘴里满是惊呼。
两人都是有素质的,知道要注意影响,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只是脑袋跟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如果是一个人, 一般是不会有这种夸张的表现的,而会表现的沉稳一些。
太过夸张,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过今天俩女孩一起, 她们就没那么矜持了。
不管是千金小姐冯程程,还是在陈乐道面前一幅成熟模样的章小君。
两人似乎都释放了女人爱美的天性,不再拿着端着, 每看到一个好看的包包,嘴里的溢美之词便不要钱似的吐了出来。
有个伙伴在一起,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太过尴尬。
陈乐道对这些女人的包包没什么兴趣,他只是随意在店内瞅了几眼,看了看那些华美的包包,在心里和前世那些女性的包包做了番对比。
陈乐道不知道自己的审美和女人的审美是不是一样的。
店内这些包包,他在内心做了一番对比后,竟是感觉它们似乎也挺漂亮。甚至比起前世那些名贵的牌子货,他反倒觉得这些包包,似乎更有一种中国独特的韵味。
这个店铺是外国人开的,此刻给两个女孩做着介绍的也是个外国女人。但店内的这些包包有着明显的中国风。
这些包包都是手提的,而且看着都比较小巧,陈乐道瞅了几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
这些包包上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唯美图案,有荷花、梅花、兰花、牡丹等等,也有一些中国的传统建筑图案,陈乐道看着,竟是感觉意外的不错。
“这些包包一看就和旗袍挺搭的,这应该就是这年代的风格了吧。”
陈乐道打量几眼后,心里这样想着。
他没多看,收回自己的目光,伸手在兜里一掏,印着沙漠骆图案的烟盒出现了在他手里。掏出一根烟叼上,四处摸了摸,却是没摸着火柴盒的存在。
陈乐道想起了,最后一根火柴,被他在冯敬尧的书房里用掉了。
陈乐道皱了皱眉头,嘴里的烟叼着也不对,取下也不是。
就在陈乐道为难之时,旁边传来“嗒”一声轻响。
陈乐道回头一瞧,一个看着约莫十一二三岁的男孩正举着一个打火机看着他。
“没火是不,快点吧。”男孩对陈乐道悄声说道,说话的同时,他还回头看看了后边,似乎在注意着什么。
陈乐道看着这小孩鬼头鬼脑的样子,笑了笑没客气,弯腰凑近打火机,将烟点燃。
烟点燃后,陈乐道将其夹在手指中,他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小西装,戴着鸭舌帽的男孩,笑着道:
“小朋友,跟着家长来的吧?走,跟我去门口聊聊。”
小朋友???
小孩听着这称呼,眉头一皱,这称呼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十三四岁,这年纪在义务教育年代都该上初中了,初中的小屁孩没人会觉得自己小,他们都觉得自己成熟得一匹。
“你想干嘛?!”小孩用怀疑和防备的眼神看着陈乐道。
上海滩被拐走的小孩可不少,每次出门大姐都会在他耳边念叨这些,他对这方面,还是挺警惕的。
陈乐道看着他那警惕样不由一乐,笑着道:“我抽烟呢,在人家店内抽烟,不文明也不礼貌不是。”
说着,陈乐道朝大门处走去,在门外站定。
小孩看看了,犹豫了下,将打火机收了起来,看了看店内,也跟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怎么会有打火机?”陈乐道看着男孩。
男孩还了陈乐道一个白眼。
查户口呢!
“这些关你什么事,我借火给你,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男孩毫不客气。
陈乐道呵呵笑了,这小屁孩还有挺有意思。
俩女的在里面不知得看多久,他索性就跟这男孩打发起了时间。
“那好,我先谢谢你,谢谢你借给我火。”
“这还差不多。”男孩满意点头,陈乐道的态度让他感到满意。
“我问你,你小子是不是偷偷抽烟呢?你妈在里面的吧?!
看你刚才那偷偷摸摸的模样,是不是怕被看见了,要被打屁股?”
果然啊,不管哪个年代的小屁孩,都是喜欢抽烟耍帅装酷扮成熟的。
小孩被陈乐道说的有些心虚,不禁回头看了看店铺里面。
见状,陈乐道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放心吧,看在你借我火的份上,我不会告发你的。”
王六看着陈乐道和小孩在那逗乐,咧嘴笑了笑,没看出来,自家老板还有这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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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小孩回了陈乐道一个白眼,合着我借你火,回过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
洋鬼子都不敢这么霸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陈乐道说。
“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明台,明台,跑哪里去了!”
两人话刚落,店铺里面便传来女人的喊声,同时,陈乐道跟前的小男孩赶紧回头看了看。
“大姐,我在这呢!”
陈乐道听着这一喊一答,看着从店铺里面走出来的女人,然后又看了看他面前的小屁孩,不由挑了挑眉。
明台?
大姐?
这又是哪出戏?
“大姐,什么事?”明台走了上去。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明镜边走边说,上来就要揪明台的耳朵。
陈乐道看着两人,眼睛睁大了几分。
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明家小少爷明台,现在还只是个小正太??
明家大姐,那个求弟弟办事时,让弟弟跪下的大姐,看着好像也不比他大多少,顶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看着大姐伸过来的魔爪,明台一缩脖子赶紧躲开。
“大姐,外面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明台一边躲一边赶紧道。
明镜闻言,这才住了手,目光挪到了陈乐道和王六身上。
陈乐道,看着挺年轻,笑得很灿烂,看着像好人,而且有点眼熟。
王六,五大三粗,大高个子,一脸憨厚,看着也不坏。
“你们是?”明镜疑惑地看着两人。
陈乐道回过神来,上前两步,道:“你好,我叫陈乐道,我朋友在里面的,刚才看见令弟,就一起聊了两句。”
明镜恍然地点了点头,正要伸手和陈乐道握手,神色却是突然一怔,她想起来为何感觉面前这人眼熟了。
“你是巡捕房陈总探长?”她问。
陈乐道笑着点头,道:“你应该就是明氏公司的明小姐明总吧?”
两人道明了身份,握了握手。
明氏公司,陈乐道之前只是听过一嘴,并没有去过多了解过。
毕竟他在这一年多时间能有今天的成绩,也不是划划水就能办到的,没那么多闲碎时间去打听那些跟他无关的事,
不过他既然知道有个明氏公司,现在又遇到了明家姐弟,那有些事,就不难联想了。
明台站在大姐旁边,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陈乐道。
陈乐道,这人他知道啊!
平时在学校,他可没少听那些同学吹嘘这个人怎么怎么样厉害,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
陈乐道和明镜聊了几句,不过陈乐道发现这明家大小姐,好像有些想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明镜十七岁接手家族产业,可以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际。
如今明家在她的经营下,在上海滩成了一家不小的公司。
所以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女性。
刨除她那暗地里的背景,就明面上的身份而言,这位也可以说是比前世那位董总还厉害的女企业家。
明镜接手家族产业时,可是上海滩一二十年代,那年代是个什么样,不用多说,懂得都懂。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在那时候要撑起一家公司。
这他妈就算说是一个奇迹,陈乐道也觉得并不过分。
明镜在上海滩打拼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可能是好人,什么样的应该是坏人,她心里自有一杆称。
陈乐道,用一年多时间从一个翻译成为一个总探长,手下还有一个敢和斧头帮对着干的夜未央。
这种人,不管是不是好人,明镜这样的正经企业家,都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牵扯。
这种人,就是行走的麻烦,而且绝对不是正儿八经的企业家。
明镜可不想给自己身上找麻烦。
两人只是闲聊应付了几句,她便客气道:“陈总探长,我那里还有事,这先就先不多留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陈乐道点头,笑着说道:“那明总请便。”
两人离开之前,陈乐道拍了下小明的肩膀。
“明小少爷,刚才多谢了啊,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哦。”
陈乐道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小号西装的小正太,谁能想到,未来那个代号的“毒蝎”的明家小少爷,现在还只是个小正太呢。
明家姐弟离开,陈乐道将烟熄灭后,丢给了王六。
随地丢烟头这种没素质的事陈乐道不干,至于王六干不干,陈乐道就没心思管了。
陈乐道刚走进店铺,冯程程和章小君就迎了上来。
“那是谁啊?”冯程程貌似随意地问道。
陈乐道看了眼章小君,没从这姑娘脸上发现什么异常之色,非要说的话,脸上有点看好戏的八卦之色。
“看来章小君应该不知道明镜。”陈乐道心里闪过这想法。
他看冯程程飘忽的眼神笑了笑。
“明氏公司的董事长明镜,你认识吗?”
“明镜?明氏公司的董事长!”冯程程一下来了精神,她似乎有点惊讶。
“我当然认识了,明董事长谁不知道啊!
她可是十七岁就接手了家族企业,是上海滩的著名企业家,只是我从没见过。”
听冯程程这佩服的语气,似乎还有点拿明镜当偶像的意思。
旁边的章小君这时张大了嘴巴,眼睛朝外看了看。
她可不像冯程程,能接触这些上流社会的事。
事实上在遇到陈乐道之前,她一直都只是个穷丫头。
不过这段时间跟在陈乐道身边,她也涨了不少见识,知道在上海滩做生意有多难。
十七岁就接手家族企业?!
光是想想都厉害!
章小君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佩服的心思。
“刚才我抽烟没火,她弟弟借了我火,就随便聊了几句。”
陈乐道随意解释了两句,没再说明家的事情。
“你们怎样,有喜欢的包包吗?”陈乐道问。
“当然有了!!”
两人带着陈乐道进了店铺,冯程程拿来几个包包,比比这个,看看那个,挨个问陈乐道哪个好看。
陈乐道看来看去,脑袋都看大了。
“都好看,都买了吧。”
陈乐道做出了一个霸总才能做出的选择。
“买这么多干嘛,多浪费啊!我看看......嗯~~就这个吧!”
冯程程虽然从来就没缺过钱,但也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
章小君站在旁边看着,她瞄了瞄了那些包包,却是没有要拿一个的意思。
“小君,你的呢,选好了吗?”冯程程拿起自己要买的那个包包问。
“不用了,这些都不适合我。”章小君摆手。
陈乐道在旁边看得一乐,这丫头平时怼自己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过。
“行了,少来,快点选吧。
你不是老在背后说我是资本家吗,难道我这个资本家还送不起秘书一个包包啊。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章小君没想买,她不舍得花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买这玩意,也不好意思让陈乐道给自己买。
但现在看到陈乐道这模样,那点不好意思的想法,顿时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打土豪!!!
这种资本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直接拿起了之前看中的一个颜色素雅的荷花小手提包,示威似的朝陈乐道举了举。
这可是你自己让我选的,你丫的别后悔!
陈乐道看着她那要大宰自己一笔的样子,笑了笑,挥手叫来服务员结了账。
第290章 料理店的冲突
从店铺出来,陈乐道看了看行人不少的街道,有点茫然,转头对旁边的两个女孩问道:
“接下来呢,你们想去干什么?”
章小君拿着自己的包包,白皙的小脸笑得像一朵娇嫩绚烂的花儿,当然, 不可能是菊花。
在发现陈乐道正看着自己两人后,章小君表情瞬间一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端庄起来。
她变脸的速度,让陈乐道严重怀疑变脸王说的变脸绝技传男不传女的话是在放屁,这丫头不就学到了变脸的精髓吗!
“逛街嘛,当然就是随便逛了。”
冯程程叫着章小君一起把包包放进了车里, 走回来后垫着脚四处看着,街上郁郁葱葱的行人似乎遮挡了她的视线。
“我们去看看哪里有打火机卖吧,我正好送你一个礼物。”冯程程想起刚才陈乐道说的借火的事,突发奇想的说道。
正好她还从来没有送过陈乐道什么礼物。
章小君听到卖打火机,眼中泛起丝丝涟漪,她张了张嘴,不过在看了看冯程程后,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她身上的那个打火机就是她给陈乐道买的,上次陈乐道和林子荣一起吃饭,见陈乐道用火柴点烟,她感觉以陈乐道现在的身份还用火柴点烟有点不恰当,所以就跑去买了个打火机准备送给陈乐道。
如果不是送人,她疯了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她自己几乎用不上的打火机。
只是她买了这么久,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送给陈乐道, 以她的经验, 她要是送那家伙礼物,他肯定会脸厚得想歪的, 因此一直自己拿在手里。
陈乐道对逛街没什么经验, 前世今生两辈子, 他都不会闲得无聊去逛街。
逛街这事,当然是冯程程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人边走边看,寻找卖火柴的小……不对,是卖打火机的店铺。
“那里,那个是卖打火机的地方吧。”冯程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街对面一个商铺欣喜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吧。”冯程程说完,迈着步子朝那边走了过去。
陈乐道几人自然也是跟了过去。
这确实是一个卖打火机的地方,店铺并不大,有两三个柜台,老板是个白人,正站在柜台后面欢迎着几人。
冯程程拉着章小君过去选看商品,陈乐道倚着一个柜台,百无聊地看着柜台下面的商品,打发着时间。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冯程程的声音朝他这边传来,陈乐道转过头的同时,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笑容。
接过冯程程手里的打火机,他看了看,试了几下。
陈乐道承认,他当初有些想当然了,认为这年代的打火机都很LOW。
现在离他来的时间虽然有差不多一百年,但打火机这个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的小玩意,这年代做的其实就已经不错了。
方方正正的身体,表面有着精美繁复的雕刻图案,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把玩了几下,陈乐道点点,露出满意之色,“嗯,还不错。”
听着陈乐道的认同之语,冯程程抿嘴一笑,转身对白人老板道:“老板,就这个了,结账。”
陈乐道本着大男子主义思想,不想让女孩结账,不过冯程程坚持,那是她送给陈乐道的礼物,怎么让陈乐道结账。
她冯小姐,可不是缺钱的人物,她就是想要飞机坦克,冯敬尧都会想办法给他弄来。
出来后,陈乐道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只能全程跟在冯程程和章小君屁股后面转。
“咦,这家餐厅是新开的吗?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唉!”
冯程程在一家日料店门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日本风格的门头,惊讶说道。
章小君透过大门好奇地看着餐厅里面的布置,她还没吃过日本料理呢。听说日本人吃鱼都是吃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怎么样,要进去看看吗?”陈乐道看了看餐厅说道。
他也有些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一家日本人料理店,日本人的店,不开在虹口,来霞飞路凑什么热闹。
(纠正前文一个错误,虹口其实也是公共租界的一部分,只不过是日本人在管理,这个我之前弄错了,但不影响小说内容。)
“正好到中午了,要不我们就吃日料吧,怎么样小君?”冯程程戳了戳章小君的手臂,询问着意见,至于旁边的陈乐道,则是让她给忽略了。
“啊,好啊,我都可以。”章小君看着餐厅,想着传闻中的日本人吃生鱼肉,心里有些踌躇不定。
里面的东西不会全都是生的吧!!
章小君心怀戚戚,她实在想象不了生鱼肉,要怎么吃。难道吃了不会便秘吗?
两人朝里面走,陈乐道正要迈步却又停下转过身,“老六,让他们两个把车停好后也一起来吧。”
陈乐道说话的同时朝两辆汽车努了努嘴,他说的自然是充当司机的常威和来福。
王六应下,转身朝两辆车走去,陈乐道则走进了餐厅。
两个女孩没有选择包厢,而是在大厅一张靠窗户的位置上坐下,陈乐道挨着冯程程坐在一起。
章小君拿起菜单一看,她眨了眨眼,心虚地又给放了下去。
“怎么了,点菜啊,想吃什么就点,今天给你一个宰我一顿的机会。”陈乐道说。
“咳咳,不用了,还是你点吧。”章小君干咳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冯程程也拿起菜单看了一眼,看着上面的文字,顿时秀眉微蹙,“怎么全是日文啊,都看不懂。”
在中国开餐馆,用日本文字,这就离谱,再怎么也应该有中文注释吧!
陈乐道这下知道章小君刚才为什么会那幅表情了,原来是看不懂啊!
他心里有点乐,这丫头吃瘪的时候可不多啊!
好在,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去笑话这个小秘书。而且这玩意也没啥好笑的。
中国人现在还大都是文盲呢。
“我看看。”陈乐道接过菜单。
还好,他跟着薛良英学过日语,不至于被这事给拦住。不然今天可就有点糗了。
“你们想吃什么?刺身、寿司、面食,还是其他?”陈乐道边看边问。
这些菜单上只有菜名,而没有配图,陈乐道也有些不知道点什么好。
“刺身是什么?”章小君问。
“就是生肉,章生鱼片啊,龙虾啊之类的,不过我不确定你吃不吃的惯?”陈乐道解释。
听到生鱼片,章小君还只能不寒而栗之时,理他们不远的地方,突然剧烈的争吵声。
三人都不由将视线朝那边投了过去。
“怎么回事?”冯程程疑惑道。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陈乐道目光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和两个日本人对峙着,日本人手里拿着刀,三个男人站了起来,不过他们手里却是没个趁手的家伙什,不过陈乐道注意到其中两人都把手伸向了身后的衣服下边。
这动作在这年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看来那三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们坐着,我过去看看。”陈乐道说完,不待两人说话,便起身走了过去。
这可是霞飞路,这可是法租界,是他的地盘,在这里闹事,这不是不给他这个总探长面子吗!
“怎么回事!”
陈乐道大步上前,看着对峙的双方,他话里虽然没针对谁,但他的眼睛是盯着那两个已经把刀抽出来的日本人的。
好家伙,又是两个日本武士。
陈乐道的突然出现让双方都有点意外,一方没想到有人敢出头,另一方同样没想到有人敢出头。
“八嘎,你的,什么人,这,不关你的事!!”一个人日本瞪着陈乐道,嘴里吐出大佐级中文来。
另一边,餐厅的一个服务员见状不妙,赶紧撒腿就跑,叫他们经理去了。
这要闹起来,一会儿又该他背锅了。
八嘎?
这王八蛋还敢骂人!
陈乐道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可不打算惯着这俩人。
一言不合就拔刀,如此嚣张跋扈,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好玩意。
再说了,在对待中国人和日本人时,陈乐道的屁股本来就是歪的。
不对,从他的身份而言,好像也不算歪。
陈乐道看着那个出言不逊的日本人,眼皮一沉手一抬,呱呱两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餐厅内响起两声脆响。
餐厅里的客人,不管是看着这里的,还是没看着这里的,这一下全都朝这边看来了。
有中国人,有西方人,也有小日本。
“会不会说话,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陈乐道淡淡说道。
我尼玛,你他妈还敢动手!
两个日本人眼睛顿时就瞪直了,尤其是左右脸都出现了两个红印的人,他眼睛都红了。
妈妈都舍不得打他,今天他竟然被一个支那人打了。
他红着眼,手一用力就要挥刀,不过刀还没砍过来,陈乐道那四十二码的大脚,先落在了他肚皮上。
这家伙被陈乐道一脚给踹飞两米,轰然倒在了地上,连手中的刀都直接落在了地上。
旁边三人眼睛都不由看直了,他妈的,这人是谁啊?
这是不是太猛了点!
他们自认自己是猛汉了,但和身前这人一对比,就是小王八蛋见大乌龟,小乌见大乌啊!
被踢的那个日本人趴在地上弓成了虾米,嘴里呻吟不断,显然是受了重创。
剩下那个日本人回头了瞅了眼,看见同伴的惨状,不惧反怒,双手握刀,侧举在胸前,他要给同伴报仇。
三秒钟后,他也一起躺在了地上,脸庞变成了酱紫色,情形跟边白那人相差无几。
地上又多了一把武士刀。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陈乐道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准备问问那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巧王六和常威、来福两人一起进来了。
陈乐道见状直接朝他们招了招手。
“把这俩家伙给我送到霞飞路捕房去,这两人袭击我,让巡捕房的人好好招呼招呼。”陈乐道对三人说道。
王六没有没问为什么,反正老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两个日本人。
他都习惯了。
王六直接一手拖着一个,拎着就要朝外面走去,这时饭店的老板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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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陈总,请稍等。”陈乐道身后传来火急火燎的声音
陈乐道回头一瞧,哟呵,还有两个熟人。
加贺恭一郎和他的翻译兼助理野野修,正快步朝这边走来,在两人前面,还有一个穿着和服的人,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人。
“哎哟,陈总,留情,留情啊。”
和服男人快跑到陈乐道跟前,他瞅了眼地上的武士刀,又看了看被王六拎在手里的两个日本人,心里大叫坏了。
刚开业没几天,怎么就碰上这煞星了!
陈乐道没搭理面前这个男人,这家伙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看着不像日本人。
但这家伙要是中国人,他身上穿着和服,就更让陈乐道受不了了。
好在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两人及时走了过来。
“陈总探长,这是出了什么事?请先别动怒,这是我的店,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绝对会处理好的。”野野修翻译着加贺恭一郎的话。
陈乐道看了看两人,这时候他也懒得掩饰他会日语的事了。
他直接用日语说道:“加贺先生,这两人和这三位先生发生了冲突,我过来了解情况,这两人持刀袭击我。
袭击租界总探长,这已经严重违反了租界的法律,我现在要逮捕他们!”
陈乐道抢先给自己占住了理。
加贺恭一郎一看就是来当和事佬的,陈乐道可不想自己一会儿失了理由。
“持械行凶?!”加贺恭一郎注意到了地上的武士刀,顿时知道陈乐道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顿时头疼起来。
陈乐道对待日本人什么态度他可一清二楚,今天这事,麻烦了。
“这位兄弟,你们在说啥呢?这多谢你出手相助了!”旁边站着的男人这时也出了声。
眼见那俩日本人没了反抗能力,另外两个男人也把伸到腰间的手给抽了出来,都好奇地看着陈乐道。
第291章 生鱼片引发的血案
这三人明显是以先说话之人为首,那两个把手伸到腰间的人都在看说话之人的脸色行事。
陈乐道不知这三人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冯家的人,那应该不会不认识他这个未来姑爷。如果是顾家或则斧头帮的,那面对日本人,也应当不会有刚才那种危险的动作。
拔枪对准日本人,这在目前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至于其他一些小势力的人, 面对日本人就更不应该敢与之发生冲突。
没点背景或者手段的人,面对日本人找麻烦时,不应该是刚才那种反应。
难道又是红党的人不成?
陈乐道心念转动,心里暗自猜测,却是一时拿不好准主意。
不过陈乐道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他只是见到对方不像普通人,就习惯性的去探究一下背后的身份而已。
事实上,这三人是谁, 是什么身份,干他鸟事。
他出头,可不是为了收获这三人的感谢。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感不感谢的有个鸟用。
陈乐道揣测着对方的心思,对面三人对他同样是好奇的紧。
陈乐道和那个穿和服的人的对话他们都听得很清楚。
陈总探长!
这名头一听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听说最近法租界巡捕房新上任的总探长就是个姓陈的年轻人。
金山心念转动间,对陈乐道的身份已是有了几分把握。
“他们叫你陈总探长,阁下应该就是法租界巡捕房的陈总了吧?”
金山冲陈乐道一抱拳,用带着些江湖口吻的语气说道。
陈乐道点点头,摸不清三人的身份,他没有拿出热情或是冷淡的态度,只是正常问道:
“我就是巡捕房的陈乐道,不知三位是因为什么跟这二人起了冲突?”
陈乐道指了指还被王六拎在手里的两个日本人。
他作为巡捕房总探长,大庭广众之下遇上这种冲突, 当然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随便行事。
刚才收拾那两人,是因为他们袭警,现在,则该出处理几人冲突的事。
心中猜想被落实,金山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他们和日本人发生冲突,若是遇上其他巡捕,今天这事只怕没这么容易解决,但遇上的是陈乐道,那看来今天这事应该就算不上不什么麻烦事了。
金山三人虽然才来上海不久,但对陈乐道和日本人之间的故事,还是多少听说了几分的。
面前这位陈总,可是十分不喜欢日本人的。
金山心里已经镇静了几分。
“方才多谢陈总援手,在下金山,他们是我的兄弟高坚、王阳。”金山赶紧介绍了一遍自己三人。
“早就听说了陈总的大名,刚才真得多谢陈总出手,否则我们兄弟恐怕就得惹祸上身了。”
陈乐道摆摆手,“不用,维护租界治安,这本就是我的职责。金先生先给我说说刚才的冲突是怎么回事吧,也好赶紧把这事处理了。”
这是日本餐厅,所以自然不会少了日本人。
此外,也有些其他国家的人。
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陈乐道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有些洋人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习惯了自己的特权。
这种人走在街上拽得就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谁都不服, 可谓是行走的祸根。
陈乐道不希望自己治下,都是这种洋人棒槌。
不管是华人还是洋人,只要踏进了法租界半步,他希望对方就老老实实的做个良民。
今天是个机会,这两个日本人来得好,他正好用他们来告诉租界的洋人,他陈总探长可不是好招惹的,管你是西洋人还是东洋人,在我的地盘都给我老实点。
嘿,这波就叫杀日儆洋!
金山对陈乐道对日本人的态度和手段早有耳闻,他感觉自己不会吃亏,当即便把刚才的冲突缘由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是金山他们三人第一次下日本馆子,对这里的门门道道根本不清楚,是抱着猎奇的心理心来的。
他们看不懂菜单,是直接问了这里的服务员有哪些东西然后点的菜。
然后事就有点尴尬了。
他们三人中没人知道刺身是嘛玩意,所以就一人点了一份。
最后看到端上来的生鱼片,三人都傻眼了,愣愣看着盘子上的薄鱼片片不知该如何下嘴。
他们都没吃过生鱼的经历,而且这玩意能吃?
那两个日本人见状嘴贱,看着三人的模样吗,不知道从哪升起来一股子优越感,竟在旁边冷嘲热讽凄厉,直接用言语侮辱三人。
什么中国人不配进他们日本人开的店,什么蠢货乡巴佬之类的话直接往外吐,这顿时惹恼了三人,然后就闹起了冲突。
陈乐道和加贺恭一郎几人听着金山的话,加贺听不懂汉语,野野修在旁边给他翻译,一通话听下来,是非恩怨已经很是清楚。
餐厅内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一个有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打算,他们都抱着“我是洋人我怕谁”的心思,想要看看陈乐道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他们都想要看看传闻中陈乐道对待日本人的态度,是不是真的。
陈乐道看着那两个日本人,目光变得厌恶起来。
这些家伙就是吃饱了撑的,稍微成了点气候就跑到爸爸面前嚣张炫耀,真是像极了那些没用的瘪犊子玩意。
“不过一道生鱼片,就让你们骄傲成这样了?
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吗?
你们老祖宗在中国学的文化简直就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然怎么会生下你们这种破烂玩意来。
你们日本的生鱼片,学自我国唐朝。今天你们竟然拿着这玩意在我们中国人面前妄自尊大。
简直可笑!
我都不知该说你们无知,还是该说你们勇敢
生鱼片古称鱼脍(kuai四声),又名鱼生,中国鱼脍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朝,至今已经历经了数千年的发展,属于中国八大菜系之粤菜。
你们连这道菜的历史都没搞清楚,就拿他当个宝贝,真是可悲。”
陈乐道对那两个日本人一顿奚落,声音还放得格外的大,生怕其他人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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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的奚落嘲讽可怜之语,说得这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他们有心反驳,却是可怜肚子里没货,只能憋得脸色涨红。
他们平常哪会动嘴皮和人讲道理谈历史,都是直接动刀子。
而且他们日本的历史......算了,不谈也罢。
再说了,遇上陈乐道这么个煞星,他们要是继续叫嚣,说不定一会脑袋都被这人给崩了。
当初村田诚脑门上那个血洞,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的。
这人真敢杀人的。
面对其他中国人,他们还敢自持身份嚣张一下,但面对这个杀才,还是先闭嘴吧。
没人想死。
“算了,跟这种妄自尊大,一肚子蛆虫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带走吧。把他们交给霞飞路捕房,让捕房的人按照袭击总探长的罪名处理。”陈乐道朝王六挥了挥手。
这种小角色,他现在已经有些看不上眼了。
这种垃圾日本要多少有多少,他就是把扳机扣坏了,也是不可能收拾的完的。
加贺恭一郎见陈乐道让王六把人送到巡捕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这事是在他餐厅里发生的,就这么让陈乐道带走那两人,他感觉好像不太好,但是要阻止,他却是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撞到陈乐道手里,能不死,这不就是好事了吗?!
“加贺先生,我看以后你这餐厅最好还是注意点,不要什么样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刚才那种人,不配与我等一起用餐。”
陈乐道看着加贺恭一郎,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讲究以德报怨。
跟那种蠢蛋一起吃饭,真的是会让人倒胃的。
而且在配与不配这种事上,什么时候轮到日本人说了算了!
以前是中国说了算,将来一段时间是米粒坚说了算,小日本在这世上,好像还真没当家做主过。
要说日本这个国家,有一说一,牛逼还是挺牛逼的,这一点陈乐道不得不承认,他做不来自欺欺人的事。
人家能从一个小国家发展成现在这规模,必然有其可取之处。这一点从当下这年代来看,咱民国确实比不过人家。
但不管他怎么牛逼,陈乐道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他不是很懂政治,国家怎么经营他不懂。
但在他看来,一个国家,至少应该有堂堂正正的风范吧。
日本属于是做了不认,认了不改,不改还不喜欢别人说,一个表里不一的国家,这种卑劣的国家性格,实在是难以服人。
纵然他里面也有一些好人,并不全是坏胚,但还是让陈乐道改变不了自己的态度。
而且他的不喜欢是显于表面,不屑于去隐藏的。
加贺恭一郎听着陈乐道话,勉强地笑了笑,这话让他怎么接?
接不了。
刚才那俩蠢货,在这里当着这么多外国人的面胡来,他们丢的不是他们自己的面子,而是丢的国家的面子。
加贺恭一郎虽然不赞成国内现在那些政策,但他也是爱自己国家的。
陈乐道刚才那番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的羞辱,让他一时不知该拿出什么态度才好。
倒是野野修,颇有点不忿地瞪着陈乐道。
虽然陈乐道全程骂得都是那两人,虽然野野修自己也不喜欢那两人,但他还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不过对陈乐道,野野修自己心里也有点怵,不忿归不忿,但让他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也没那个胆子。
“陈总,虽然刚才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得再说一遍,多谢你的援手。”
金山抱拳对陈乐道说道,连带着他身后的两人也是对陈乐道抱拳感谢,看着陈乐道的目光中带着善意与钦佩。
面对日本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陈乐道这么硬气,而且还屁事没有的。
如果陈乐道刚才不出手,他们最大的可能拔枪干掉两人,然后就赶紧跑。
“金兄,不用如此,大家都是中国人,本该如此。
这里是法租界,是我巡捕房管理的地界,不管什么人在我的管理地界上闹事,我都是不可能干看着的。
处理这种事,本就是我该干的。”
陈乐道这个拿着外国籍的人,毫不犹豫地说着自己是中国人,这也就是他运气好,没遇见喷子,不然接下来恐怕就该他被喷了。
毕竟愤青,是什么年代都有的,尤其是无脑愤青。
“今天若不是陈总出面,这局面只怕不是我们兄弟三人是应付得了的,再怎么感谢也不为过。”金山道
如果没有陈乐道,金山相信,他们三人应该已经开始逃跑了。毕竟他们仨,没一个能受得了那种鸟气。
“陈总,大恩不能言谢,务必给咱三兄弟个面子,今天让我们兄弟请你吃顿饭,一顿饭当然是不够的,但先让咱们表示表示,也算是交个朋友。”金山直爽地说道。
陈乐道帮他们帮了这么大一忙,光口头上谢谢两句自然是不行的。金山也说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索性直接直爽地邀请陈乐道。
金山这做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小混混,是有来头的。
陈乐道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
金山,陈乐道很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但对方若是没点来头,在知道他是陈乐道的情况下,就不可能像现在这表现自如了。
就算总探长在金山眼里不算什么,那难道冯敬尧准女婿的身份也能让对方不看在眼里不成!
所以,这三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乐道心里有些痒痒。
面对金山的邀请,他有些犹豫,毕竟之前说好了,他是出来陪冯程程逛街的,要是突然变卦,有点不好。
陈乐道目光朝冯程程看去。
冯程程和章小君都已经走到陈乐道身边,见陈乐道看向自己,冯程程心里没有郁闷,反倒是有些高兴。
他这是在征询自己意见!
冯程程朝陈乐道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这样和她早先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陈乐道的正事。
她跟着他爸爸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
陈乐道对冯程程歉意一笑,好不容易陪她出来逛街,如果可以,她肯定是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的。
家有贤妻啊!
嗯,贤未婚妻!
第292章 太湖水匪
两个日本人被王六老鹰抓小鸡一般给拎出了餐厅,这两人起初还有点不忿,死命挣扎,想要挣脱王六的大手。
结果被王六丢在大街上拳打脚踢一顿暴揍,引来众多围观者后,全都老实了。
不得不老实,被打的嗷嗷叫, 实在丢脸啊。
“村下,认命吧,这是陈乐道的手下,他们根本不怕我们。
我们越是反抗,越会被揍得更惨的。
撞上陈乐道陈乐道这个王八蛋,我们没有被直接打死,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率先认命的宫本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的同时,也对犹自不服的村下苦心劝说着。
他虽然没反抗了, 但村下还在反抗,而王六则是实行连坐制度。
一人反抗,全都挨揍。
他们根本打不过这个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大汉。
反抗就等于挨揍。
好死不如赖活着,陈乐道早就证明他敢杀日本人,如今在栽在陈乐道手里,他们还是配合些的好。
宫本可不想白白被打死。
听到宫本这话,村下也认命了,他收回收抱住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挨着王六无情的狂风暴雨脚。
两人想到自己落在了陈乐道手,满脸都是苦涩。
他妈的,这真是大白天撞鬼了。
“保佑我能躲过这一劫吧,我的天照大神。”
面对街面周围此刻围聚成一圈,跟看猴戏一样看着他的围观群众, 两人都恨不得把兜裆裤脱下来套在自己脑袋上。
他们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勇猛武士, 今日竟然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没脸见天皇他老人家了!
“老板说的对,你们这些人就是些贱皮子, 不狠狠揍一顿是不会消停的!”
王六揍完人,一百年骂着,一边双手互相揉着手腕,也不管周围的吆喝叫好之声。
他刚想要朝旁边吐一口不屑的唾沫,就看见人群外围冒出两个戴着巡捕帽子的人。
“ju~~~~ju~~~~~”
巡捕一边吹哨子,一边拿着警棍使劲往人群里面挤。
“都让开都让开,这里在干什么,谁在这里闹事,皮痒了是吧,皮痒了就跟老子回捕房。”
往人群里面的挤的巡捕边挤边吼,嘴里不停地骂着。
好久,他们街面上不知道有好久没发生过这种恶性斗殴了。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们捕房管理的地面上闹事。
见是巡捕来了,围观群中都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霞飞区的人都知道现在的霞飞路捕房和以前的霞飞路捕房不一样,现在这些人是真干事的,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愿意配合。
只是好不容易挤进里圈的两个巡捕,在见到王六和地上那两个鼻青脸肿的日本人后,就有些傻眼了。
好嘛,巡...不, 陈总不打日本人,换成陈总的司机打日本人了!
“六哥,您,您这是怎么回事?”
巡捕干笑着上前地问道,他们当然不会不认识这位巡长的司机保镖。
现在应该说是总探长的司机兼保镖了。
想着自己两人刚才的叫骂,他们就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王六虽然只是陈总的司机,但在夜未央里面,那可是老资历的六哥!
王六见是熟人,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倒是没介意两人刚才的叫骂。
或者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听清。
“你们来的正好,这两个日本人袭击陈总,被陈总给制服了,我正要送到巡捕房去。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交给你们了。”王六指着躺在地上哀嚎的两个日本人说道。
陈总?!
两个巡捕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看来巡长成为总探长后。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
日常以打日本人为乐,这点爱好还是没改。
简单的交接,两个巡捕从王六手里接走了人,准备带回巡捕房好好招呼。
袭击陈总,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胆气去袭击陈总的。
两个巡捕摇头晃闹,在心里将这两人给划进了大傻子行业、
总探长当初说了,不管什么人,只要犯了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天塌下来,他顶着。
因此陈乐道虽然已经离开了霞飞路巡捕房,但霞飞路巡捕房却是继承下来了陈乐道对待日本人的态度。
两人押着日本人,任凭日本人怎么瞪他们,两人都不带怕的。
其中一人甚至还不爽地扇了那个叫村下的日本人一巴掌,把人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街边有一个拎着菜兜的老奶奶,听到这两个日本人袭击陈乐道,直接气得从菜兜里掏出两个鸡蛋砸在了那两个日本人身上。
天可怜见,其中一个竟然是臭鸡蛋。也不知道这老奶奶又被哪个无良商人给坑骗了。
陈巡长,不...陈总,陈总可是大好人!
陈乐道在霞飞区的名望是不低的,他给霞飞区带来带来的改变,让这里的人都念着他的好。
“袭击陈总,就该把他们枪毙了!”人群里有人喊道。
不少手里有顺手的东西的人,都把东西朝两个日本人丢了过去,以此来解气,就连两个巡捕都遭了无妄之灾。
一股难以忍受的臭鸡蛋味在街面上传播开来,街上看热闹的人如避虎狼一般,很快便全都躲得远远的。
......
还是加贺恭一郎的日本餐厅,陈乐道三人和金山三人换了个包厢,六人重新坐了下来。
几人本来准备换个地方,不过被加贺恭一郎说什么都给留住了。
加贺恭一郎不希望因为餐厅的事,给陈乐道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挽留住了几人,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管理不善身上。
他把自己处在弱势的地位,说什么这是他的错,希望能让他做东给陈乐道几人赔礼,还说什么请务必赏脸的话。
加贺恭一郎当初开这个餐厅,就是因为当初陈乐道在霞飞路捕房。
他们加贺家族在日本再牛逼,在上海滩都得从头来过,跟陈乐道这样的人交好,是非常有必要的。
现在要是因为这餐厅和陈乐道交恶,他真得哭死。
见加贺那个真诚的死样子,几人最后都没离开。
因为加贺确实做得很到位,看着不像那些混球日本人,几人都不好直接拂袖而走。
不过陈乐道几人虽然如加贺的意愿留了下来,但却是把加贺这个想做东的人踢出了包厢。
一个连汉语都听不懂的人,搅合在他们的饭局上凑什么热闹。
金山他们都不想跟这些实在喜欢不起来的日本人打交道。
包厢内:
金山拿起桌上的小酒瓶倒了一杯清酒,和陈乐道再次干了一杯。
“来上海这几日一直听说陈兄弟的赫赫威名,据说就是日本人,在陈兄弟面前也要退避三舍。
之前我还有些怀疑,想着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像传闻中那么邪乎。
结果今日一见,才知道真是名不虚传啊!”
金山有些感慨的说道,不管是那两个日本人的认怂,还是加贺恭一郎对他们的态度,都让金山见识到了陈乐道在日本那里到底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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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兄说笑了,什么威名,都是些恶名而已。不知道有多少日本人背地里都恨不得弄死我呢。”陈乐道摇头苦笑。
被日本人这么惦记,他都不知道自己该骄傲还是沮丧。
“陈总探长,我王阳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不过对你,我心服口服。
这两天我们在上海滩可是见足了这些洋人的嚣张跋扈,其中这些小日本最是可恶。
你能让这些小日本夫服服帖帖的,这他娘的实在解气!”
王阳说着就站了站起来,给自己酒杯重新满上。
“陈总探长,我王阳就佩服你这样的好汉,我敬你一杯。”
王阳将酒一口灌进了喉咙,倒举酒杯,一滴不剩。
陈乐道见状,自然也是爽快的干了一杯。
这几人爽快的性格挺对他胃口,他觉得可以交为朋友。
金山、王阳、高坚三人就如陈乐道猜测一般,这三人确实身份确实不一般。
陈乐道没听说过他们三人的名字,这是因为三人不在上海滩这地界上混,这三人都是在太湖上混饭吃的人。
陈乐道的势力还限于上海滩,自然不会知道太湖上的势力。
江湖江湖,金山他们还真就是“江湖”人。
大山上有山大王,草原上马匪,水面上,自然也有水匪。
金山他们,就是太湖水匪中的一支。
不过金山他们所在的那一支水匪,因为评书听多了,都有些二。
说什么既然是在太湖,那就要效仿梁山泊好汉,干劫富济贫的大事。
这群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真具有一股江湖豪侠的气魄。
别家的土匪马贼,顶多是打个劫富济贫的旗号,事实上是无恶不作的。
但金山他们却是把这口号当真了,小家小户他们都不祸害,只祸害那些狗大户。
劫富济贫,劫的当然是地主狗大户,济的,自然就是他们这群穷的不得不当水匪的穷人。
太湖上有些水匪,他们真的是迫于无奈当了匪,而有的水匪,却是别人刻意扶持起来发财和打击对头的。
异端的结局向来都是很惨的,对太湖水匪这个群体来说,金山他们这支劫富济贫的人就是异端。
而且他们的出现侵害了原因利益者的利益,被不少水匪针对,如今在太湖上的生活,过的很是凄惨。
金山他们这次来上海滩,就是为了来找解决办法的。
太湖的事,来上海滩找解决办法,这是一件听起来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上海滩的帮派头子,即使是冯敬尧林子荣这样的人,他们对太湖,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直接发话解决金山这些人的困境。
涉及根本利益的事情,别说是冯敬尧,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有时候也是没办法的。
陈乐道本想追问一下,他有心了解了解上海滩之外,其他地方的情况。不过见金山三人都没有细说的打算,陈乐道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金山三人含糊其辞的,但陈乐道对三人来上海滩的目的,心里面还是有了些猜测。
要想解决他们在太湖的困境,来上海滩找谁撑腰都是没用的,只能靠他们自己。
所以他们来上海滩,只怕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武器来的!
除了武器,陈乐道想不到其他可以帮金山这些人在太湖稳定形势的东西。
陈乐道心里有所猜测,不过这些猜测他自己清楚就好,这事跟他没有太大关系,三人既然不说,他也懒得详细问。
一顿饭下来,几人很快便拉近了距离,称兄道弟起来了。
加贺恭一郎中途来了一次,他是作为老板,对几人的在餐厅的遭遇表示歉意的。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至于亲自前来。
不过这家伙如今似乎一心要跟陈乐道拉关系,这种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村田恭一郎,这家伙除却他的身份,其他地方其实还是让人看得挺顺眼的。
他没有其他日本人的跋扈气息,倒是有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金山三人对日本人没好感,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且错似乎不在加贺恭一郎,因此面对加贺的时候,他们都不冷不谈地应付了几句,算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耐心。
“金兄,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快来去夜未央找我。小弟在上海滩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餐厅外,陈乐道脸上带着笑容,以一种颇为真正的语气对金山几人说道。
金山这些人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匪徒,陈乐道愿意结交。
他现在已经成了总探长,还有冯敬尧的家业在等着他接手。他的目光,不能再局限于上海滩这一亩三分地了。
“兄弟放心,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们可不会跟你这个地头蛇客气。”金山大声应道。
陈乐道笑着目送金山三人离开,冯程程和章小君就站在他旁边。
瞅了瞅金山,又看了看陈乐道,冯程程好奇地问道:
“他们可是水匪,你怎么还跟他们交朋友?”
陈乐道看着她笑了笑:“刚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他们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水匪,而是劫富济贫的。”
“那也是匪啊。”
“那你讨厌他们吗?”
“还好吧。”冯程程低眉想了想,“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好像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在金山、王阳他们口中,他们可是比梁山泊好汉还好的水匪,干的都是有利于穷苦人命的大好事,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哪怕冯程程这个千金大小姐,对他们劫富济贫的故事,也都是听得赞叹不已,完全忘了她家其实也是那种该被打劫的豪富家庭。
“这不就结了吗,他们看上去不像坏人,我又正好看他们顺眼,那当然可以交朋友了。”
冯程程想了想,好像还是没想通心里的疑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陈乐道作为总探长,是当官的,金山他们是匪,是该被当官的清剿的对象。
即使陈乐道这个官管不到太湖,但他和匪徒交朋友......嗯,总感觉怪怪的。
冯程程虽然感觉怪怪的,不过她并没有多问,从小跟爸爸长大,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懒得去过问这些跟她关系不大的事情。
倒是章小君,看着金山三人离开的背影,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陈乐道三人正要离开,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走了出来。
“陈总探长,请稍等。”
加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说的是日语,知道陈乐道懂日语后,野野修这个工具人终于不用翻译了。
陈乐道回头,看了看两人,用日语淡淡说道:“加贺先生,有什么事吗?”
章小君和冯程程都好奇地看着两人用日语交谈。
她们都知道陈乐道会日语,但此时看着两人用日语交谈,还是不明觉厉,毕竟她们只会两三句日语而已。
“陈总探长,我能问一下,你准备怎么处理刚才那两个人吗?”加贺有些担忧的问。
人是从他店里被带走,要是出了事,总是不好的。
尤其是他知道那两人是村田武馆的人后,他头都有点大了。
村田武馆和陈乐道,那几乎可以说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啊!
村田斋这个馆主想要陈乐道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陈乐道可别一回去,就把那两人给毙了啊!
加贺恭一郎心里祈祷着。
第293章 赤脚财神
加贺恭一郎的声音在陈乐道身后响起,陈乐道停下脚步回头。
加贺恭一郎和陈乐道对视。
加贺和那两个日本人素不相识,没有任何情义,但陈乐道若杀了那两人,以后他加贺恭一郎在日本人那里,恐怕就不像以前那么受欢迎了。
至少也会被当做一个扫把星。
这可不是加贺想看到的。
看着加贺恭一郎脸上的愁色,陈乐道忽然展颜一笑。
“看在加贺先生的面子上, 我不会针对他们的,一切都按照巡捕房的规章制度来。”
加贺闻听这话,心中绷着的那口气终于是舒了下去、
他才不想管那两人的死活,只要不牵扯到他,那两人爱怎么作死怎么作死。
“如此多谢陈总探长了。”加贺恭一郎真诚说道。
陈乐道轻轻点头,“加贺先生和其他日本人不一样,对于加贺先生,我还是愿意交朋友的。”
话毕, 陈乐道点头示意, 告辞离开。
加贺恭一郎和野野修两人还站在门外,陈乐道几人已经坐上车子离开,两人注视者远去的车子。
“野野修,我没说错吧,其实陈乐道还是挺好相处的,并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凶恶不讲道理。”
野野修侧头看着加贺恭一郎,刚才那两位同胞被陈乐道殴打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下意识就想要反对加贺的言论。
不过想到加贺恭一郎是自己的老板,野野修有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笑着点头,“先生说的对,那些人的对陈总探长的评论太失偏颇了。”
见野野修终于改变了他对陈乐道一贯顽固且偏执的看法,加贺恭一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看着餐厅经理,那位穿着和服的中国人,略带畅快笑容的说道:
“陈经理,你去告诉所有的客人,因为之前的事给大家带来了用餐影响, 今天的餐厅所有餐品一律打六折。”
陈经理听到此言,点头应是,转身进了餐厅,去向餐厅的客人传达老板的意思。
......
虞家别墅,林子荣和虞长林坐在花园内的两张椅子上,互相说着年轻时的风发义气。
当年,林子荣的斧头帮还没成立,他带着一干义子和手下,靠着手中的大砍刀在闸北闯荡。
当时的虞长林还没发迹,在街面上干着学徒跑腿的工作。
虞长林在一次运货时,碰上了另一个小帮派的人找麻烦,眼看着老板的货物就要被抢,自己也要遭毒手成为一具黄浦江浮尸时,林子荣带着他的人出现了。
当时林子荣和那伙人正好处于抢地盘的时候,顺其自然的,眼看就要求生无望的虞长林被林子荣给救了。
或许是成功抢到地盘,林子荣高兴之下直接就让虞长林带着他的货物离开了。
自那时起,两人一来二往,发现脾气还挺对,也就慢慢成了朋友。
后来林子荣成立了斧头帮,虞长林也在林子荣的照拂下渐渐走上了正道, 干起了运输, 直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越干越大。
现在,虞长林在上海滩商界已经是赫赫有名的航运大佬,上海滩水上运输商行业,虞长林执牛耳。
尤其在是当年北伐之时,虞长林和张家张元祐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鼎力支持常校长北伐,押对了宝。
如今,当初那个光着脚底板走街窜巷,干过学徒,当过帮工,从没读过什么名牌大学,靠着赤手空拳白手起家的虞长林。
现在已经成为了常系江浙财团中的几位重要人物之一,担任着民国银行的监事之职,是常校长背后得力的钱袋子,有着赤脚财神之称。
斧头帮能在上海滩有今日之势,很难说背后没有虞长林的暗中支持。
两人闲言碎语的吹嘘了半天,林子荣把话题拐到了正题上。
“虞老弟,哥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求你件事。”林子荣沉声道。
虞长林嘴角还带着朋友畅聊后的笑容,见林子荣脸色突然之间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他也收起脸上的笑意。
虞长林还第一次见林子荣如此认真的模样,甚至对自己都用上了求字。
他知道,若非必要,林子荣绝非会这样找上自己。既然找来了,那就真的是有林子荣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了。
事实上虞家如今虽然发达了,在商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林子荣真正求到虞长林头上,还是第一次。
以前那些事,都是虞长林出于感恩,自发做的。
虞长林认真说道:“老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直说吧,咱们之间,说求字就过了。”
他虞长林起于微末,绝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林子荣见状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若不是实在不放心,我也不会来找老弟你了,这些年我们虽然走动的少了,但你背后对我帮衬,我心里都有数。
这次来麻烦你,老哥我不好意思啊!
但除了老弟你,老哥我实在是没有其他敢相信,敢托付的人。”
林子荣说话时,脸上带着些许唏嘘落寞之色。
听到“托付”二字,虞长林神色一怔,随即赶紧道:“是斧头帮出了什么事吗?”
林子荣摇摇头,“不是斧头帮,是我的身体出了事,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两年时间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虞长林看着林子荣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人老了,身体不行了呗,还能是怎么回事。”林子荣摇头。
虞长林看着林子荣,长久过后,才叹了口气。
以林子荣现在的地位,不缺钱不缺势,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就是没办法了。
不过虞长林还是问了一句:“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没办法医治?国内不行可以去日本,可以去美国,可以欧洲的。”
“没用,换了好几茬医生,中的西的都看了,中医让我该吃吃喝喝,可以准备后世了。洋医生也说他们的上帝都救不了我。”
林子荣说着说着自己倒是笑了起来。
“真没办法了?”
“没。”
林子荣摇摇头。
“他娘的,可能我这辈子干的坏事太多了,报应来了吧。
不过也不亏,我好歹也差不多七十了。能活到我这个年头的也不多。”
林子荣此刻这模样,倒是颇有几分看开了的意思。
虞长林沉默良久,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和林子荣多年不见面,今日一见,林子荣竟是来给他送这样的消息的。
长叹一口气,虞长林才道:“你想托付我什么?”
虞长林能想到的,好像也就只有个斧头帮了。
林子荣看着虞长林,突然笑了起来:“嘿嘿,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虞长林看着林子荣,他不知道林子荣这时候是怎么才能笑得出来的。
眼睁睁等死,这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其实老哥有个儿子,有个女儿。”林子荣恶趣味似的轻飘飘说道。
虞长林一下瞪大了眼睛。
林子荣看着虞长林这模样得意地笑了。
虞长林只有一个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真,真的假的。”虞长林结巴道。
上海滩谁不知道,斧头帮林帮主只有义子,没有儿女。
就因为这事,还有不少在背后编排,之所以无儿无女,就是因为林子荣缺德事干多了。
看着虞长林这模样,林子荣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得意。一点都不像一个命不久矣的人。
“当然是真的,哪有拿这事开玩笑的。”
虞长林让林子荣这话弄得有点一迷糊,不过怎么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很快便接受了这事。
“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很久的事了,孩子的娘在他们出生时就没了,考虑到帮内的情况,这件事我封锁了消息了。直到现在,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事。”
听林志荣这么说,虞长林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争权夺利的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奇事,虞长林只是略微一动脑子,就知道林子荣的的顾忌。
“孩子现在多大了?”
“是龙凤胎,十三,就快十四了。”林子荣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自从他决定不让儿子来接手帮主的位置后,他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起来。
十三,那就是十三年了!!
虞长林一阵沉默,良久才道:“叫什么名字?”
“儿子叫安平,女儿叫安禾。”
“这名字谁起的?”虞长林道。
“当然是我起的!!”林子荣气急败坏。
“你起名字,只怕就是有材、有福了。”虞长林不理会林子荣的气急败坏。
当年林子荣的名字可不叫林子荣,而是林一刀。因为林子荣的老汉是个屠夫,杀猪从来只用一刀,手艺娴熟。
林子荣气急败坏后,又安静下来了。
“是他们老师给起的,他们出生后我就交给四爷了,对外是宣称是他捡的孩子。”
虞长林点了点头,他和四爷并不熟,只是知道名字,见过几面。准确的说,其实整个斧头帮,真正和他熟悉的也就是林子荣而已。
“你想让安平接手斧头帮?”虞长林问。
林子荣摇头:“不,不传给他,他太小了。其实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我是他老子。”
虞长林又是沉默,不过这次是在思考。
林子荣不打算把斧头帮传给自己儿子,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思考过后,他点了点头。
“这是对的,安平太小了,接了你的位置,也压不住你斧头帮那些人。”
“四爷也这样说。”林子荣点头道。
“所以你是放心不小两个孩子,想把他们托付给我照顾?”虞长林直接问。
“嗯,我准备让郑虎接我的位置,郑虎重情义,他即使知道安平和安禾也应该不会对他们怎么。但我担心哪天安平和安禾的身份暴露后,被其他人利用。”
虞长林轻轻点了点头,他思虑良久,忽然道:“我小女儿清卿十六岁,比安平大了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让安平做我女婿怎么样。”
陡然听到这话,林子荣怔了怔,鼻头不由一酸。
虞长林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如果不出意外,多半也不会有儿子了。
他大女已经快三十,早就嫁了人,小女儿就是他的心肝宝贝。十六岁,在这年代已经到了谈婚说嫁的年纪,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准信,是因为虞长林准备招赘婿的。
“既然你不打算让安平接手斧头帮,那就让他做我女婿,以后接手我的产业吧,正好不用便宜了外人。
以后再让他们多生几个孩子,一个姓林,一个姓虞。这样我们两家就都能传下去了。”虞长林笑着说道。
林子荣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他现在虽然还说不上患难,但也见到了真情。
虞家要想找女婿,即使是入赘,也绝对的众多青年才俊排着队抢的。虞长林见都没见过林子荣儿子,甚至只是第一次听说,他就愿意把自己宝贝女儿嫁给安平,这除了情义,真的不知道还能是什么了。
至少林子荣很清楚,虞长林这绝对不是在打斧头帮的主意,虞长林如今家大业大,而且都是清白产业,斧头帮对别人来说是香馍馍,但虞家,还真就不一定对斧头帮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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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子荣光在哪里感动不说话,虞长林推了推他。
“说话呢,怎么,嫌我女儿大了啊!!”虞长林吹胡子瞪眼道。
“兄弟,要是以前,我还真就想跟你结个亲家,不过现在,算了吧。清卿那孩子和安平那傻小子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他爹,这事我说了就算。”虞长林拍着胸脯。
林子荣看着他这样不由笑了笑。
“行了,心意我领了,至于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林子荣此刻难得开放了起来。
“你就别在我面前说大话了,你做不了清卿的主,你敢擅自给他订下亲事,小心到时候他不认你这个爹!”林子荣笑呵呵说道。
对虞家的情况,林子荣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虞家的大女儿是个执拗性子,当初虞长林看中了一个女婿,非要人家嫁,结果人家直接离家出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老公。再次回家时,孩子都会走路了。
至于现在这个小女儿,跟她姐同样是如初一辙,可不是虞长林就能做得了主的。
听到林子荣这调侃的话,虞长林也有点羞怒,他虞家的女儿,在江浙一带,也是出了名的。
虞长林平时没少因为这事被人调侃,但此刻面对林子荣戏谑的目光,他还真就有几分心虚。
他那小女儿,可是比他那大女儿还要更有主见的小祖宗。
第294章 黑吃黑
(更新来了,别在说我太监了!)
林子荣从虞家离开,回头看落在身后的虞家别墅时,他脸上不由浮现几缕唏嘘感慨之色。
古人言:人生能得一知己,此生便无憾矣。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那些读书人多愁善感的酸言酸语,就是在脱了裤子放屁,闲得。
但有了今日的经历, 他才知道此言不假。
先前虞长林义无反顾地说出让安平当他女婿时,不得不说,林子荣这个老年人鼻头酸了一下。
这个有记忆以来,只有尿裤子被自己老子教训一顿时才哭过一场的汉子,那一刻也不禁有了涕泗横流的冲动。
困难和痛苦,都不能使人流泪,但感动能。
虞家别墅渐渐远去消失在林子荣视线之中, 他收起脸上的多愁善感,将所有的感动都埋藏在那颗经历了六十余年沧桑风雨的心里。
车子远去, 林子荣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这辈子临了临了能有这么个朋友,他这辈子没有白活。
“这老小子,还是够意思的!至于报答......
唉,若是他真想让安平当他女婿,那也只有让他女儿以身相许了。”
想到这里,这个生命倒计时只有两年的男人,嘴角不由浮现出一缕与让年纪不大相符的贱兮兮的笑容来,好似占了偌大便宜一般。
男儿至死是少年,鲁先生诚不欺我!
两日时间匆匆过去,这天,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无云,陈乐道坐在悠闲的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章小君见陈乐道保持那姿势有一阵子,便起身走到一旁给陈乐道用咖啡粉冲了杯咖啡。
鼻子嗅到浓郁的咖啡香味,陈乐道侧头瞧了眼, 目光便再次回到了书上,嘴里随意的问道。
“这段时间怎么没见那小子来找你了,你看看,这办公室都没有鲜花可以用来点缀了。”陈乐道嘴里随意说道,话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怎么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叁心二意,口不对心,心不对行,这不都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
章小君将咖啡放在桌上,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
陈乐道这个老板此刻在她这里,却是没有半分地位可言。
“你这打击面可就太广了,别的不说,你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老板我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的青年俊杰,在这上海滩也算是声名远播。
但你看看,面对这花花世界的诱惑,我可一直都是谨守本心,洁身自爱,守身如玉的。”
陈乐道乐呵呵说道。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陈乐道觉得自己这一点上做的还是不错的, 自己现在有钱了, 但没变坏。
不是没个人都能像他这般富贵不淫的。
面对老板的王婆卖瓜, 章小君直接送了他一记闪亮的白眼。
原来成为老板,还得拥有这般厚的脸皮,她自认自己应该不是做老板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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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谨守本心,要跟程程结婚了,身边也只有,”话说道这,章小君生出手指,开始掰手指头。
“方经理一个,顾小姐一个,盛小姐一个,温小姐一个,还有谁来着??”
她扬起脑袋,作思考状。
“肤浅!”
陈乐道啐了她一句。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异性之间纯粹的友谊?就像那些革命者一般,他们的之间的情义早已超越了你这还局限于男人感情之间的肤浅看法。
那是一种纯粹的革命友谊,那是......算了,你是理解不了的,也不知道泥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陈乐道叹息摇头,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
章小君看着陈乐道,不由张圆了红润的小嘴,长长的睫毛支棱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瞪得熘圆。
她以前居然没发现,老板这嘴巴叭叭叭的,也胚能说了!
章小君被陈乐道那鄙视的言语说的一肚子郁闷,恨不得召唤孔明附身,舌战群儒。
只是她有心反驳,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老板都说那是跟革命者之间纯粹的革命友谊差不多的友谊了,自己总不能自拆墙角吧!
章小君一直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可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革命工作者。
陈乐道倒不是敌人,且先当成敌人将就着用吧。
两人相顾无言之际,陈乐道桌上的电话叮铃铃想起响了起来。
章小君看着轻微震动着的电话,一转身,嘴里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不再跟陈乐道争辩刚才的话题。
陈乐道拿起电话搁在耳边,里面传来人声。
“陈总,是我,方山。”
“哦,老方,什么事?”
“陈总,前两天那两个日本人,我们已经教训了一顿了。刚才来了个日本人,要求我们放人,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是放还是怎么样。”
方山征询着陈乐道的意见,虽然陈乐道把这事交给他们处理,但这事毕竟牵扯日本人。
不是谁都有勇气像陈乐道那样,根本不拿日本人当颗葱看的。
“哦,日本人来领人了?”陈乐道问。
“对,日本领事馆的人,我本来打算直接把他们打发走的,这有点难缠,他们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把人带走,怎么都不同意把人留在我们巡捕房。”
方山话里带着股子促狭的味道。
陈乐道在日本人那里可是恶名累累,这两人这次又是被陈乐道弄进巡捕房,只要是不傻子,都肯定不是不愿意将人留在巡捕房这种高风险地区的。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两人就得被陈乐道随便找个由头给毙了。
陈乐道右手拿着电话,左手在桌面轻轻敲着,心里思索着这事的应对方法。
算了,目前还不能将日本人弄得狗急跳墙。
陈乐道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日本人对他投鼠忌器,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更多是因为站在陈乐道身后的那些法国人。
那些人支持陈乐道,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法国支持陈乐道。
日本人虽然脑子发热地想着什么*****的美梦,但就现在而言,对欧美列强,他还是需要卖几分面子的。
真正能依靠的力量并不是自己的,而别人的力量,即使可靠,也是不能绝对依靠的。
得留几分余地。
陈乐道心里拿定主意,眼中思考之色顿散,目光再次变得平澹起来。
“巡捕房是讲道理的地,既然他们坚持要把人带走,那就让他们带走吧。”陈乐道在电话里澹澹说道。
方山在另一边听着,轻轻点头,不过他没着急接话,以他对陈总的了解,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这般简单。
对日本人,老板向来是秉承雁过拔毛的性格。
果不其然,电话另一端,陈乐道在微微沉吟便接着道:
“他们既然要把人带走,那就让他们交保释金吧。两个日本人,没个五百大洋,少一个子都不行。”陈乐道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陈总这口气,方山就知道那两个日本人这次得破财消灾的,五百个大洋,定然是丁点折扣都不可能有的。
五百个大洋,对普通犯人而言,就是保释十个人都绰绰有余。
不过日本人,他们天生高贵,价格自然是不同的。
方山喜滋滋地答应下来,对陈乐道的决定喜闻乐见。
一千块大洋,这可是不小的业绩,这个月月底的奖金,有着落了!
挂断电话,陈乐道哼着小曲坐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嘬了一口,嘴角幸福的笑容。
能让日本人倒霉,他就高兴。
现在看来,当初的路线他没选错。
自己选择来上海,而不是去延安,这一点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这样既不在生活上委屈了自己,又能实现抗日的愿望,两全其美!
“你在乐什么呢?什么日本人,什么五百大洋?”章小君在另一边瞧着,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呵呵~~”陈乐道灿烂一笑。
在听陈乐道说明了事情缘由后,章小君大呼“资本家”,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差点变红了。
一千大洋啊!
陈乐道这就是左手倒进,右手倒出,就净赚一千大洋!!
天杀的!
他们那个破诊所,要干多长时间,才能挣到一千大洋!!
嫉妒羡慕之火熊熊燃烧,就差乘风燎原了。
陈乐道敲诈日本人的事,并没有能引起什么波澜,只是在霞飞路捕房让一众巡捕小小的激动了一下而已。
激动之后,也就索然无味了。
至于日本人方面,他们义愤填膺之余,又有点庆幸。
能在陈乐道那活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总探长从日本人手中豪取一千大洋的事,在上海滩的报纸上被小范围的报道了一下,不过同样没能引起太高的热议。
SH市民对陈乐道这位隔叁差五就要登一会报纸的人,已经没当初那么感冒了。至少这种区区一千大洋的小事情,已经不能让陈乐道从人们身上获得惊叹声了。
一年多时间,上海滩以经渐渐适应了陈乐道这个俊后生的存在。
时间又匆匆过了一月。
中央捕房,已经彻底适应了陈乐道这位史上最年轻总探长的存在,之前曾经的朱副总探长和刘总探长,他们在中央捕房留下的痕迹正在渐渐消失。
当初在上海滩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九叔和刘总,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在巡捕房,已经很难再听他们的名号。
也就是偶尔有新人进来时,一些爱显摆自己老资历的老油条们,有时候会在那些小巡捕好奇的眼神中,说一说巡捕房当年的那些故事。
......
“这是什么?”
陈乐道看着刘叁和王六一人抱了一个箱子进来,眼中不由浮现疑惑之色。
发现动静的章小君也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放在地板上的两个箱子,一大一小。
以前章小君觉得教陈小君练字,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现在她不需要教陈小君练字,甚至有时几天都看不到一眼,她反倒是觉得横竖不对劲了。
她一天天闲得,最有趣的事也就是怼一怼陈乐道了,
“太湖的金老大送来的,说是上次咱们帮他们弄的那批军火,让他们在太湖再次站稳了跟脚,这是他的一点表示。”刘叁道。
“哦,金老头送来的?”陈乐道看着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子,脸上了几分兴趣。
上次陈乐道和金山几人在加贺恭一郎的餐厅分开后,没有几天,金山又带着伤找了上来。
金山他们来上海滩做的事,没有超出陈乐道预料,他们确实是来买军火的。
不过说是买,不如说是来提货。
金山他们早就向斧头帮订购了一批军火,他们那次来,就是带着钱来交易的。
不过在交易的时候,斧头帮的人见他们只有叁个人,顿时便起了黑吃黑的心思。
这事说起来金山几人也是犯了经验错误,谁能想到,斧头帮这种家大业大,在道上赫赫有名的存在,也会干出黑吃黑这种不讲江湖道义的事呢!
真他妈不要脸!
不过这不足为奇,黑吃黑这种事,斧头帮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斧头帮在上海滩臭名昭彰,林子荣在上海滩的名声没有冯敬尧那么响亮,这也都有几分这方面的原因。
冯敬尧被称为上海滩流氓头子,这是因为他行事霸道,经常干出强买强卖的事,而且不限对象,不是那种欺软怕硬,而是软硬都欺。
比如当初的连山纱厂,再比如当初的横叁、黄金荣等等。
一个连流氓都欺负的流氓,被称为流氓头子,自然不足为奇。
至于那个“雅号”“冯先生”,则是因为其虽然强买强卖,但至少会给钱。
不像斧头帮那种溷不吝,睡了人家,占够了便宜,还说什么不给钱就不算嫖。
这都已经脱离了流氓的范畴,不是人类语言能够形容的溷账了。
斧头帮就是这么不要脸,他们丝毫没有一个大帮派的自觉,在道上也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
因此在还注意点帮派形象的冯氏商会面前,便落了下乘。
冯敬尧这个叁大亨之首,就是在这些方方面面的小细节中获胜,以此得来的。
至于真说叁家的势力差的有多么悬殊,这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能分出来的。
所以言归正传,对于斧头帮这种不注意帮派形象,不在乎帮派信誉的帮派来说,黑吃黑,对他们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用斧头帮帮主年轻时候的话来说就是:
老子拳头比你大,打你,你就是活该;抢你,那是看得起你。有胆你就打回来!抢回来!
有这种溷不吝的帮主,自然也就有这种溷不吝的帮派。
所以金山他们叁人就去找斧头帮交易,被对方黑吃黑,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至于陈乐道是怎么帮他们,那可就巧了!
第295章 了不得的谢礼与订金
斧头帮内部有很多派别,最大的,便是郑虎一系和冯文鸿一系。
黑吃黑金山他们的,正好是和陈乐道有仇的冯文鸿一系。
这说起来也是金山他们运气好。
陈乐道才和林子荣吃了饭喝了酒没多久,两人刚议定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的口头协议,因此陈乐道自然不可能轻易和斧头帮起嫌隙。
若黑吃黑金山他们的,是林子荣或郑虎的人, 那陈乐道这位总探长,这次说不得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偏偏,搞黑吃黑的,是冯文鸿的人。
陈乐道和这个人,却是没什么情义好讲的,即使是撕破脸斗个你死我活,林子荣那里也不会有半点意见。
金山和冯文鸿成了敌人,陈乐道和冯文鸿之间更是本就不缺乏矛盾。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还恰好, 陈乐道和金山本就是朋友。
这就更让陈乐道对金山的事不可能视而不见。
被斧头帮黑吃黑,这事对金山叁个外地人来说,自然是喊冤无门的事,几乎不会有人为了他们叁个,或者说为了一支可有可无的太湖水匪,而替其出头,与斧头帮交恶。
毕竟说起来,咱本地人都常被斧头帮黑吃黑,你一个外地人,黑吃黑你又咋了?
有意见??
有意见憋着!!
不过偏偏,上海滩出了陈乐道这个和斧头帮,尤其是和冯文鸿不对付的人。
金山他们的事对别人而言是难事,但对陈乐道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
在金山带着两人找上门的第二天, 陈乐道便派了丁力带着第二俱乐部的人拿着家伙什陪着金山几人走了一趟。
在阿昆的情报支持下,他们轻松找到了金山几人那批军火存放的地方。
接下来之事, 不用过多叙述,在金山叁人不解——怀疑——震惊的目光变化中,丁力带着人用汤普冲锋枪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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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芝加哥打字机那妙到毫颠的“嗒嗒嗒”声中,夜未央的黑西装们给叁人上演了一出完美的暴力美学。
噼里啪啦的枪声在码头上久久不绝,犹如肖邦的夜曲,让人忘记了它是何时开始,而又在不经意之间,在你的陶醉感消泯之前,让它悄然结束。
在金山叁人的懵懂当中,在芝加哥打字机的金属弹幕的倾泻之下,冯文鸿的一个码头,让丁力带着人轻松拿下。
砸开一座仓库门,将里面本属于金山几人的货物全都抬上了车,然后又大大方方的,毫不遮掩的扬长而去。
这一次,丁力他们让人们第一次彻彻底底地见识到了,夜未央那不可阻挡的锋锐之气。
而金山叁个人,他们已经让丁力以及那些黑西装们的行为给惊呆了。
本以为他们太湖水匪做事已经够糙了,但万万没想到,这繁华得让人留恋的上海滩, 竟然也有这般……嗯......这班直接的行径。
丁力别的方面或许不怎么样,但在做事的效率上,是有的放肆的。
金山叁个人在带着货物离开上海滩时,心中依旧是懵懵懂懂的。
陈乐道和他们一起吃饭时是那么的讲究,那的像个好人,但这做起事来......
真是简直无法形容,这太疯狂了,那可是斧头帮的码头。
斧头帮的码头,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被人扫过了。
金山他们叁个,因为那事,都将陈乐道的模样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久久不能忘却。
人家能在上海滩有那么大的名声,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斧头帮的人都敢说杀就杀,这让陈乐道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变得神秘高大起来。
至于杀了斧头帮的人带来的后患,这里就不一一叙述了。
斧头帮既然能黑吃黑,那别人动手抢回去,自然就是人家的本事。
最后无非也就是让冯文鸿从原本对陈乐道的爱恨皆无,变成了对他爱憎分明。
当然,爱无从谈起,至于恨,倒是足斤足两。
……至于冯文鸿,
无论是陈乐道的不给面子的行为,还是事后林子荣对这件事态度上的冷漠,都更加坚定了冯文鸿要和村田斋携手合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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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陈乐道指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看着这两个箱子,陈乐道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水匪能送什么礼物?
这实在是不好猜测。
因为一直没那个机会,以至于陈乐道没有例子可以参考。
章小君左右打量着两个箱子,眼中的好奇之色,比陈乐道还要重。
两个箱子都上有锁,并不是码头上那种装货物的箱子,而是大户家里用来装金银宝物的红漆大木箱,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都上有两把铁锁。
只见刘叁从兜里取出根针来,在章小君惊奇的目光中,叁下五除二地开了两把锁。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刘叁的这个手艺,但每次见,章小君都感觉莫名的厉害。
想她章小君也是是堂堂的革命战士,堂堂的地下工作者,更是深陷险地的谍报人员。
就这,她都没有学会这一门梁上君子的手艺,但刘叁,却是已经将这一手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面对章小君崇拜的目光,刘叁只是咧嘴一笑,用眼神传递着“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吃饭的手艺,传男不传女!
王六掀开大箱子的盖子,里面的东西全都露在众人眼下。
几人看着箱子的东西,眼神各异,陈乐道心中则升起几分怪诞之感。
这好像就是几幅字画瓷瓶之类的玩意,用得着用这种沉甸甸的红漆大木箱子吗?
字画,
这玩意放在太平时代应该是很值钱很受欢迎的玩意,不过放在这年代吗,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也很值钱。
但在有些人眼中,却是连一把会卡壳的王八盒子都不如。
在座几位都不是什么学富无车的人,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吸引力都不是很高。
陈乐道从箱子里拿起一幅画卷,打开之后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皱起、
嗯~~~
他虽看不出好赖来,但这副画上盖得到处都是的印章,他还是看得见的。
陈乐道眉头绞起,纵然不知道这画的价值,但这满幅的印章,也侧面证明了这画的真假。
没有哪个闲得没事干的,会用自己的印章在一幅垃圾画作上盖这么多章印的。
陈乐道强忍着不适,将目光移到落款处。
这是哪个人才的画呢?
然后,慢慢的,他的瞳孔渐渐放大,呼吸逐渐加重。
拖星爷的福,陈乐道对那位“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唐寅唐伯虎,还是知道几分的。
至少就落款上“唐寅”那两个字,陈乐道肯定自己不会认错。
陈乐道眼睛都红了。
这他妈到底是哪个溷蛋,用自己的印章在别人的画上瞎几把盖的。
毁经典啊!!!
死盯着着那鲜红刺眼的印章看了又看,陈乐道还是没能认出那是那个溷球的印章,不然他非得骂死那溷账玩意不可。
章小君注意到陈乐道的异样,然后也朝落款看了过去,然后她就变得和陈乐道的模样相差无几。
陈乐道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画幅卷起,递给刘叁。
“先拿着,小心点,被弄坏了。”
刘叁让陈乐道这郑重的态度弄得不知所以,好在,他拥有一个神偷的优良品质,敏锐!
意识的敏锐,让他知道到这幅画肯定不一般。
陈乐道又看了其他几幅画,不过很可惜,剩下的几幅画的落款之人的名字,陈乐道都不了解。
不过陈乐道没有失望,他不知道,并不代表就不值钱。
只是可惜,要是有幅王羲之的字就好了。
就是退而求其次,来幅王献之的也可以啊!
陈乐道纯属是在想屁吃!
至于那几个瓷器瓶,陈乐道更不懂了,反正看着挺精美,不知道是不是杰伦的唱的青花瓷。
陈乐道能认出来的,只有那个跟厕所地砖一样的碎纹瓷瓶。
这玩意他当初在历史书看到过,好像是宋朝的玩意来着,反正挺值钱的。
“小心收起来。”陈乐道对刘叁说道。
刘叁瞧着陈乐道这郑重的态度,知道这些玩意应该是宝贝,将画重新放回箱子,手脚也变得轻了起来。
“老板!!!”
章小君突然双手抱着陈乐道的手臂摇了起来,一幅撒娇的口气。
陈乐道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用力撒开她的手,远离叁步之远。
他什么时候听章小君用这种腻乎乎的语气说话,而且还是撒娇过。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陈乐道小心翼翼地看着章小君。
“有事说事。”
章小君捏着衣角,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着陈乐道,扭捏地笑了笑。
“老板,你这么多画,送一幅给我呗。我不要最好的,就刚才那副印章盖得最多的就行。”
“......”
陈乐道一脸黑线,看都不想看章小君了。
“滚粗!”
“......”
陈乐道看了看合上的大箱子,吸了口气,看着尚未打开的小箱子,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
他对这小箱子里面的东西,充满了期待。
“打开吧。”陈乐道说。
看着小箱子里的东西,陈乐道不确定自己的该不该倒吸一口凉气。
他只知道自己刚才验证了一件事,装满金子的箱子打开时,原来并不会金光闪闪。
“资本家,资本家!!!”
章小君看着小箱子里的金元宝,一双眼睛都瞪直了!!
她发誓,这辈子看到过的钱加起来,应该都没这一箱子的金子多。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一箱子的金元宝,更动人心了、
如果有,可能是金条,因为金条与金条之间,缝隙更小。
“怎么,你喜欢啊?”陈乐道看着章小君激动的模样说道。
“喜欢喜欢,你是要送给我吗?”章小君一脸期待地看着陈乐道。
这么多金子,要是能拿回去,肯定能缓解组织经济上的压力!
“想多了,我就是问问而已。”
陈乐道说完将箱子合上,看都不让这个这财迷女看了。
再看下去,说不定就得让章小君揣两个到她怀里了。
“送了这么多东西,他们就没点别的要求?”
陈乐道对刘叁问道。
若只是那一想字画和瓷器,陈乐道还能理解为金老大不在乎这些玩意,所以送给自己。
但那箱金子,可是放在哪里都是硬通货,那玩意可不像是用来当谢礼的玩意。
就那箱金子,哪怕再买一批相当数量的军火,都不带讲价的。
“呵呵,老板英明,金老大的人确实还带来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刘叁润物细无声地拍了一个马屁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笑着递给陈乐道。
刘叁本是不会拍马屁的,他是个爽快人,但在陈乐道手下,被韦正云、邓程文这些人内卷了几次后,也学聪明了。
拍马屁,对他一点损失都没有,相反可能带来收获。
这种无本的买卖,当然是不干白不干。
陈乐道接过信封,随手撕开,从里面取出信件展开抖了抖,左右手各捏一角看了起来。
上面的字还是毛笔字,只是有些七歪八倒。
章小君朝陈乐道靠了靠,伸长脖子探了探头,想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刘叁和王六对章小君这种行为都已经见怪不怪。
在他们眼种中,这是属于老板和章秘书之间玩的小暧昧。
年轻人嘛,都这样。
章小君正努力伸长脖子,陈乐道突然回头看着她。
她动作一僵,对陈乐道讪讪一笑。
“想看啊?”
“不想。”章小君赶紧摇头。
她可不傻,这时候怎么能说想呢!
“我不想!”
章小君意正言辞。
“他们要找我们买枪!?”章小君看着手里的信,抬起头满脸惊讶。
金老大信中说了,大箱子里的东西是谢礼,小箱子里的金条,则是买枪的钱。
事先都没有了解过,就敢先把钱送过来,这金老大倒是够爽快,够豪气的。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陈乐道说。
“可我们没卖枪啊,而且他们还是想买汤普森冲锋枪,这枪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呢!”章小君道。
夜未央当初有五百人,叁百把汤普森,至于现在,人就更多了,但是枪的数量并没有变。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吗!”陈乐道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喜欢这个金老大。
没想到随便帮个忙,竟然被还帮出一个大客户来。
原来是金山他们当初见识到黑西装手中汤普森冲锋枪那摧枯拉朽的威力后,“春心”萌动了。
叁人回去跟他们的老大,也就是金山的大哥金老大,说了一遍汤普森的事,让金老大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破烂玩意跟夜未央的家伙比起来,就是些烧火棍之后。
金山的大哥金老大,他心动了!
斧头帮那些连自己帮派形象的都不在乎的人,又能指望他们给金山这群太湖水匪提供什么好家伙呢?
都是些被淘汰的破烂玩意,也就能拿出来忽悠忽悠金山那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水匪。
金老大在意识到装备与装备之间也存在巨大差距后,他想换装。
然后便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心思,找到了陈乐道这里。
“我们真要卖军火啊?”章小君小心翼翼地问。
陈乐道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把信抽了回来。
“你一个小秘书,问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陈乐道不管章小君气怒的眼神,转身对刘叁道。
“把金子给金老大的人送回去,就说我们现在手里没货,他如果想要,以后等我们有货了再通知他。”
刘叁也是江湖人,让他跟那帮子水匪打交道,是最合适的。
刘叁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再次将锁锁上,端着小箱子,带着章小君那不舍的眼神,走了出去。
第296章 假私济公陈总探长
一个多月前,陈乐道向法布尔提出在巡捕房设立监察部门,以更好的保证巡捕房上下奉公守法的建议。
法布尔在听了陈乐道的建议后,很是认同,很快便写了一份建议书递到领事馆,在其中详细叙述了设立监察部门的好处及必要性。
法布尔来上海担任警务处总监,是因为国内对上海租界警务处的腐败情况极其不满, 让法布尔来,就是为了整治腐败的。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这事,但领事馆的官员们,对这自然大都是有所了解的。
法布尔请设监察部门,这是属于他的工作内容。是符合国内交给法布尔的任务的。领事馆的官员们自然不好拒绝。
要是因为把法布尔这提桉给压下去,而让法布尔找国内抱怨,那到时候恐怕就该他们的位置坐不稳了。
上海法租界的差事是肥差, 这是公认的,不管是聪明人还是傻子, 都不想丢掉这个来钱容易的钱袋子。
更别说,这监察部门设立不设立,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影响,反正也监察不到他们身上。
损人不利己,法国人虽然没有这个词语,但不代表他们没这个认知。
损人不利己的事,没人喜欢干。
因此在法布尔向上提出想法后,领事馆的一众官员只是开了几次例会,谈论了一下这事,然后便爽快地同意了。
设立监察部门,这和给陈乐道加一个秘书的编制可不一样。
这是在修改警务处的框架结构,让警务处凭空多出一个办事部门出来。这种事,不论是在哪个国家,哪个机构,都是慎之又慎的事。
法布尔的提议递上去不到一个月, 领事馆便爽快地同意了这事, 这有些出乎陈乐道的意料。
这样一个权重部门,难道不应该各方拉扯扯皮, 然后各种利益交换,各种互相妥协之后,封各派都分润到合适的利益,然后才同意吗?
陈乐道不确定自己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各种权力斗争的戏码看多了,才产生的。
他只知道,自己抱着的法布尔的这条大腿,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粗壮许多。
法布尔在领事馆那里的面子,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些。
“总监,领事馆没有委任廉事局负责人吗?”
陈乐道坐在法布尔对面,脸上配合的露出疑惑之色。
法布尔脸上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这事件我们在会议上讨论过,我提出由你担任廉事局局长。参赞官马丁和公董局梅纳都表示同意。
你知道,领事先生就要卸任了,他对于由谁担任廉事局局长并不在意。
见我们都推荐你,领事先生便顺水推周的同意了。”
法布尔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头上的金色卷毛都得意地扬了扬,似乎在告诉陈乐道, 他在这件事中所起到的作用。
事实上,领事对于谁来当这个局长, 他确实不在乎。
不管什么人担任和这个局长, 对他都没影响。到时候他说不定都回国了,廉事局的工作干得好或坏,干他何事。
在这最后一段任期,他的工作有且只有一个,搞钱,或者是大大的搞钱。
若是可以,他甚至都想来一出“卖官鬻爵”的戏码。
退休之前最重要的事,当然是给自己好好赞一笔“退休金”了!
事实上领事并不是没有打过这个位置的注意,但是!
他想买,却是没人来买!
监察部门这种重要的工作,当然不可能让中国人来担任,他们信不过。
而法国人,他们虽然知道监察部门是一个肥差,也有心想要,但奈何,有些人不准他们要。
这些人便包括了警务总监法布尔,公董局总董梅纳,领事馆参赞马丁。
前两人在租界的权力,仅在领事之下。
一个掌握着武装,一个掌握着武装之外的所有权力。
当然,法国驻沪部队不算在里面,这个部队归领事馆统属。
而马丁,同样是领事馆的重要官员,是领事的重要臂助。即使老领事走了,新来的领事也是得多多依靠马丁的。
这三人,在法租界代表了绝大部分的权力,在他们三人的“请求”下,不管本来对廉事局局长这个位置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的人。
都不敢感兴趣了。
卖家想卖,但奈何买家不想买,
最终便便宜了陈乐道。
听法布尔讲述了会议上的事,领事拖延了大半个月,开了三次会议,但愣是没有一个想出买这个局长位置的。
这事将老领事弄得烦闷不已,听说嘴边都起了不少燎泡。
陈乐道嘴角扬起,面带笑容,心中暗道梅纳和马丁两人给力。
这两人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就会帮陈乐道做事的,不求回报的事干一次就够了,每次都干,那就是冤大头了。
陈乐道在知道法布尔想上面递了设立监察部门的建议书后,便主动找上了梅纳。
梅纳作为公董局局长,管理着租界许许多多的杂事,税收他要管,修桥他要管,铺路他要管,火警他要管,罢工他也要管。
上一次罢工事件,梅纳深刻的知晓了陈乐道冯敬尧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所以和陈乐道交好,是他这个租界行政主官必须得干的事情。
如果他们法国人在上海属于过江龙,那陈乐道冯敬尧这样的人,就是地头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所以在陈乐道主动找上梅纳,提出想让他帮帮忙的时候,梅纳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不要觉得梅纳亏了,人情就是礼尚往来的。
他这次帮陈乐道,下次就该陈乐道帮他了。
对陈乐道这种在租界市民里有不小声望的人,梅纳是很愿意和其交好的。跟别说他们本就已经有过一次愉快的合作。
马丁是萨尔礼的朋友,陈乐道一向秉承“萨尔礼的就是自己的”原则,也是拿马丁当好朋友看的。
陈乐道借着感谢马丁在总探长一事上帮忙的借口,直接找上了马丁的家。
一番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理论,完美的把马丁变成了自己的朋友。
然后又给马丁灌输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理念,在打出一连串的感情牌外加一两张利益牌后,也是顺利的把马丁变成了自己的铁杆朋友。
陈乐道有了马丁和梅纳以及萨尔礼的帮助,就好比刘邦有了汉初三杰,刘秀有了流星雨,刘备有了诸葛关张。
干起事那叫一个顺利。
廉事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落到了他手里,比之当初的总探长,还要来得轻松。
“现在筹集廉事局的批文和你的任命书都已经下来了,你要兼任总探长和廉事局长。
廉事局的具体框架领事馆让我们自己定,现在领事先生已经没有心思处理这些杂事了。”
法布尔对陈乐道笑着说道。
本来这些应该是法布尔和领事馆的商讨个方桉出来的,不过领事伯纳德懒得操心这些,直接全都丢给了法布尔。
伯纳德在处理政事方面,颇有几分黄老无为而治的韵味。
当然,黄老的无为而治并不是说什么都不干。这一点还是有区别的。
“总监,廉事局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具体怎么去做?”陈乐道直接问道。
这事是交给警务处的,那当然就是由法布尔拿主意了。
法布尔听到陈乐道这话笑了。
“当初提议设立监察部门的人是你,以后负责廉事局工作的人也是你。所以具体要怎么做,还是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组建廉事局的工作,我全权交给你。”
法布尔脸上带着微笑,一幅我很信任你,你要好好干的表情。
笑话,想他法布尔,可是连警务处的大部分麻烦事都塞给薛良英去坐了,组建廉事局这种费脑筋的事,他又怎么会死死揽在自己手里呢!
放权,放权才是当总监的真谛。
这一点,是法布尔在薛良英身上总结出来的真理。
事实证明,他把那些麻烦事都交给薛良英去处理后,薛良英感觉自己被重用了,所以就更用心的做事情,最关键的还是,他自己也解放了。
这是一箭三凋!
法布尔从这事上尝到了甜头。
如今警务处正在一步步改变,和他当初的设想是差不多的。
在法布尔看来,陈乐道的能力是不比薛良英差的,不管是霞飞路捕房,还是中央捕房,陈乐道一上任后,都在慢慢的改变,往好的方面改变。
而且一边在处理公务的同时,陈乐道还把自己的产业经营的很好。这足以说明,陈乐道的潜力还没全部挖掘出来。
所以,法布尔放心的将廉事局的事丢给陈乐道。
法布尔坚信,以陈乐道的能力,廉事局的事不能被办砸。
既然不会被办砸,那自己还管什么呢!
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法布尔觉得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听亨利说这是一位叫做周树人的先生说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位先生还有什么出名的言论。
法布尔最喜欢的,还是那位写《狂人日记》小说的鲁迅先生。
“亨利,廉事局的事你放心去做吧,我这里全力支持你。
廉事局搭建起来后,只需要给我一份廉事局的人员名单,把这些的资料造册入档就可以了。”
“额,好的,总监。”
陈乐道没想到法布尔竟然这么爽快,见过放权的,但还没见过这么放权的。
饶是陈乐道,某一瞬间也不由对法布尔升起几分知遇之恩的感激,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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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被信任感觉吗!
不过陈乐道心里的这“一瞬间”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感动之后,陈乐道就只剩些兴奋了。
他可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好事。
法布尔既然把这事全部交给他来弄,要是不以私济公一下,他都不知道用什么来汇报法布尔了。
正巧宋杰那里训练好了一批新人,这群还没在夜未央露过面的生面孔,正好可以用来填充廉事局。让那些人也跟着他吃公家的饭,帮法布尔弄好警务处的廉政。
让自己的办公家的事,陈乐道觉得这应该足够回报法布尔的信任了。
而且现在他夜未央训练出来的人各个都认识几百个字,更是身怀加减乘除的绝技。
常见的文字书信以及简单的计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问题,这批人放在这年代,绝对算得上是人才。
也只有发布尔,才能让他这般大方的假私济公。
陈乐道拿着发布尔给他的两份文件出了办公室,一份是组建廉事局的文件,一份是他这个光杆廉事局局长的任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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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退回来了!!”金老大看着面前的小弟,眼中有惊讶,有疑惑。
“为什么退回来?钱不够?”金老大大声问道。
那姓陈的小子要真是嫌弃少,那可有九点不够意思,那么一箱金元宝,哪怕买辆装甲车都够了吧,怎么可能买不了几把枪!
金山、王阳、高坚三人同样是一脸疑惑,凭他们陈乐道的关系,找陈乐道买几把枪,这怎么也不是问题吧!
就算陈乐道自己不卖枪,那帮忙联系一家卖家,也应该不是什么麻烦事。
“大哥,稍安勿躁,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他总不可能无端把钱退后来的。”金山对自家大哥说道。
对陈乐道,他还是相信的,那是个讲情义的汉子,他既然把钱退回来,那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至少这不像斧头帮,斧头帮黑吃黑,而陈乐道却是把送上门的钱给退了回来。这足以看出陈乐道和斧头帮那样的帮派,是存在本质的区别的。
“老大,夜未央的人说他们现在手里没货,等有货了再联系我们。”小弟对金老大说道。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不是嫌钱少?”金老大问。
“额,应该不是吧,反正那个夜未央的三哥是这么跟我说的,说现在没货,等有货后再联系我们。
哦对了,他还说陈先生很喜欢你送他们的礼物,让你不要着急,有货后他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小弟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些没说的。
金老大听到这,脸色才变得好看起来,看来那家伙并不是贪得无厌的家伙,而是像山子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朋友。
第297章 拿着赝品当礼物
“温小姐,我对字画一道着实没有什么研究,麻烦你帮我看一看这些字画中,哪些具有收藏价值。”
陈乐道从保险箱里取出金老大送来的那些画卷,一一摆放在办公桌上,至于桌上原本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全都让章小君堆在了一边。
温曼如站在桌前, 她肩头披着白色的坎肩,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是真真的亭亭玉立,自有一种恬澹的气质透体而出。
陈乐道在电话里请温曼如来时,已经向她说明了画卷的事,不过此刻再次听到这话, 温曼如脸上还是不由露出几许认真之色。
原因无二,只因听陈乐道说, 有一幅唐伯虎的画作在此。
说到唐伯虎,不少人心中浮现的第一想法多是才子,潇洒倜傥的风流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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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唐伯虎此人风流倜傥,妻妾成群,纵情书画,玩世不恭,是一等一的潇洒文人。
尤其民间流传甚广的‘唐伯虎三笑姻缘点秋香’的故事,更是给这位被誉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人物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而温曼如,她是后世人心中典型的大家闺秀性子,平日说话温温柔柔的,嘴角总是盈盈带笑,一颦一笑都流露着温婉二字。
称其一句佳人,是断不为过的。
佳人和才子之间或美好或凄婉的故事,在中国流传甚多, 这是自古代便组起来的CP。同时也成功的让无数才子佳人都吃了它的恶当。
恰如温曼如这位醉心于书画的佳人, 对唐伯虎这等大才子留传下来的作品, 是断难有抵抗之力的。
陈乐道将画取出放在桌上,温曼如一改往常模样, 颇有几分心急地打开了陈乐道所指的那幅唐伯虎画作。
陈乐道和章小君,两人在书画这些高雅的东西面前,都是个丈二和尚。
他们知道王羲之的书法值钱,他们知道唐伯虎的画作值钱,知道李白和苏轼的真迹价值万金。
但其他的嘛,嘿嘿,不提也罢......
温曼如把画卷展开,只看了第一眼,白皙的脸庞登时变得潮红起来。
陈乐道和章小君对视一眼,对温曼如会有这个反应毫不奇怪。
温曼如脸色的变化,可不是被羞的或激动的,而是被气的。
任谁看见唐伯虎的画作上被盖上这么多碍眼的印子糟蹋,多半都会如此。
温曼如气息都加重了几分,在陈乐道暗自替那个盖印章的混蛋忏悔之时,温曼如的气息终于开始慢慢恢复,眼中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陈乐道瞅着温曼如脸上的复杂神色,心中暗想——或许她此刻的心思就跟男人被戴了绿帽差不多, 有一种想砍人的冲动。
“温小姐, 你看这是唐寅的真迹吗?”陈乐道小心翼翼地问, 语气略带几分期待。
陈乐道虽然感觉应该是真的, 但那终究是猜测,不能当真。
温曼如和陈乐道不同,她在字画上有着较深的研究,如果她也认为是真的,那多半就是真的了。
而如果真是真的,那陈乐道说不得就得把这玩意当做传家宝藏起来了。
谈论起专业,温曼如眼中的温柔之色开始消散,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都亮起了光。
章小君将屋内的灯全都开起了。
屋内亮堂堂的,温曼如在画上一寸一寸仔细研究起来,尤其是画卷上那些多余的钤印,她更是一个没放过。
良久,温曼如轻轻抿了抿唇,用微不可见地弧度点了点头。
“应该是真的。”她先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才向陈乐道说起自己的理由,语气高兴之余,又隐隐带着几分遗憾。
温曼如指着画卷的一个个颜色老旧的红色钤印道:
“你看这些落印,全都是一样的,他们出自一人之手。”
陈乐道抬头看了看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从温曼如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怨气。
重新低头看着那几个相同的大印,陈乐道轻轻颔首。他当然知道这些印记出自一人之手,只是不知道是谁人之手。
盖印就算了,还盖个这么大的印,改个这么大的印就算了,还盖这么多。
作孽啊!!
温曼如没听到陈乐道的响动,才想起这位爷是国外长大,对这些篆文多半是不认识的。
温曼如指着那些钤印说道:
“这落印上的字是‘乾隆辰翰’,是十全老人的印章。能让他落印的作品,恐怕难有赝品。”
“十全老人,有点熟悉,这是谁来着?”章小君迷湖地看着两人。
“十全老人”这雅号一听就很厉害,章小君已经开始将往那些着名人物头上联想了。
“你天天看书,这些书都看到爪哇岛去了吗?!十全老人你不知道,乾隆难道你还不知道!”
陈乐道有点恨铁不成钢,他的秘书,可以不学无术,但不能傻啊!
“乾隆?皇帝!”章小君眼睛稍稍瞪大了几分。
“皇帝都在这上面盖印?这么说这是真的?是唐伯虎的真迹?”章小君吃惊道。
陈乐道当然拿不稳,将目光投向温曼如。
乾隆喜欢在别人的作品上胡乱盖印不假,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别人故意这么弄的。
他们能这么想,做赝品的也不是傻子,说不定就想着利用他们这种心理。
面对两人目光,温曼如轻轻点头。
“这应该不是假的。”
要说让温曼如具体拿点证据说辞说来,她一时没有,但就她的观察来看,这幅画多半是真的。
到目前为止,温曼如还没听过哪家做赝品的会在赝品上胡乱盖乾隆爷的印。
那不是糟蹋东西吗!
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赝品,盖了乾隆爷的印,就没那么值钱了,这不是瞎糟蹋吗!
“不是假的就好,总算是瑕不掩瑜。”陈乐道脸上笑开了花。
唐伯虎啊,这可是唐伯虎啊!!
之前不知道真假,现在不用担心是假的了!
温曼如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画卷上移开,虽然那些多余的钤印让这画失了几分原本风采,但她还是喜欢的紧。
可惜,卖了她都买不起。
将目光狠心移开后,温曼如又看向剩余的画卷,心里又暗自期待起来。
半晌后,温曼如后看完了最后一幅画。
在陈乐道和张小君期待的目光,温曼如轻轻摇了摇头。
“剩下的画都比较普通,不是名家之作。”温曼如杏口轻起。
“一幅好的都没有?”陈乐道有几分不甘。
温曼如看着陈乐道这模样不由笑了笑,“也不能说一幅好的都没有。”
说罢,章小君从画卷中拿出一卷来,这些都是她刚才分好了的。
画卷展开,陈乐道乍一看,似乎从中看到了两只熊猫,小的那种。
当然不会是熊猫,陈乐道细细看了几眼,“这是荷花吧?”
温曼如点头。
“这幅画是八大山人的‘水木清华图’。”(现藏于南京博物馆)
八大山人?
陈乐道搜肠刮肚,硬是没找出这个人来,他这个伪文青的弊端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八大山人是谁?”章小君问。
听到此问,陈乐道不由给章小君递了个满意的眼神。
这个秘书还是值得栽培的。
“八大山人,名叫朱耷,是明朝宗室子弟,明亡后出家,是明末清初画坛四僧之一,一代宗师。”
四僧,一代宗师!
陈乐道眼睛一亮。
四僧他不知道,但一代宗师这种评价,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既然是一代宗师,你为何说这幅画只是一般?”陈乐道问。
章小君朝陈乐道投去满意的眼神。
这老板还是值得跟随的。
“彷的。”
“彷的?”
温曼如点头:“这幅画应该是清朝之人彷的,具体是谁不清楚。
这幅画的真迹我以前见到过,两幅画于细微之处有不少差距。
八大山人画这幅画时,画技已臻至巅峰,不是谁都能彷出其中神韵的。
不过这幅画虽然比不上八大山人真迹,但也属于不错的彷品了。加上是清朝年间的,也可算是古董。”
陈乐道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倒是谈不上失望。他连八大山人具体是谁都不清楚,就是想失望,也失望不起来。
要是唐伯虎那幅画是假的,他才真会失望。
不过若是陈乐道知道前世2010年八大山人的一幅《竹石鸳鸯图》拍出1.187亿元的天价,他或许就会好好地心疼一下了。
“你觉得我用这幅画来送朋友的话,合不合适?”陈乐道斟酌几分后,向温曼如咨询。
“如果是送朋友,我想是合适的。不至于太过贵重,但又不失情义。”温曼如轻轻点头,同时她的目光朝唐伯虎那幅画看了看。
陈乐道注意道她的眼神,赶紧说道:“唐寅的作品可遇不可求,当然是用来做传家之宝了。
而这幅彷的《水木清华图》我是打算送给马丁。
唐伯虎的作品是国宝,送给外国人不合适,这幅彷品正好不错。”
温曼如的注意力被陈乐道的话给吸引过来。
“马丁?你是说萨尔礼的那个朋友马丁?”她问。
温曼如作为萨尔礼的朋友,自然也是认识马丁的。
陈乐道点头,“马丁帮了我一个忙,我正想着送他什么礼物合适。现在看来这幅八大山人彷作正好合适。”
虽然是彷品,但作为清朝的彷品,也是古董。
好古董陈乐道不愿意送给外国人,这幅彷品,陈乐道倒是不在意。反正也不知道是哪个无名氏的作品。
上次马丁帮陈乐道拿下了总探长的位置,陈乐道后来登门感谢过,两人相处的还算愉快。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两人都能成为萨尔礼朋友的原因。
这次马丁又帮陈乐道拿下了廉事局一把手的位置,陈乐道正愁怎么感谢他。
虽然是朋友,但也得讲究个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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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亨利,你终于...咦,还有温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马丁看着和陈乐道站在一起的温曼如,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亨利之前可没说温小姐会一起来。
“马丁先生,陈先生请我帮忙挑一下送给你的礼物,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温曼笑着道,在老外面前,她倒是没有一点扭捏的模样,落落大方。
“当然欢迎了,温小姐能来,我非常高兴。”马丁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马丁至今仍然是个光棍,当初他还追求过温曼如,不过未果。温曼如好像没有要找个洋人当伴侣的想法。
不过虽然没追求到,但这丝毫不妨碍马丁希望和温曼如做朋友。
“马丁,这可是我和温小姐亲自挑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陈乐道将装着八大山人彷作的木盒子递给马丁。
马丁带着两人进屋,直接打开了陈乐道带来的礼物。
“哇哦,中国画!这是古董吗?这太棒了,我很喜欢!!”马丁惊讶地说道。
当初因为温曼如喜欢画画,马丁也研究过中国画,虽然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但并不妨碍他爱屋及乌。
“当然,这是清朝的画作,是古董。这幅画是清朝的一位画家临摹的一位大师的作品,是不错的作品。”
陈乐道简单地向马丁说了这幅画的来历。
听到大师,听到古董,马丁对这画顿时就更喜欢了。
马丁有时候自己也喜欢买一些中国的艺术品,瓷器和书法作品都在其中。但他买到的往往都是些赝品。
卖东西的人看他是老外,不管是出于爱国,还是出于他好坑的心理,都喜欢拿赝品给他。
分辨不出的真假的马丁对此也是甘之如殆,记吃不记打。
“谢谢你们,温小姐,还有亨利。我很喜欢这个礼物。”马丁将画卷重新收起,对两人认真说道。
陈乐道和温曼如送给他的礼物,他至少不用担心是赝品了。
“马丁,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不论是总探长,还是这次的廉事局局长,如果缺少你的帮主,我说不定就当不上了。”
“不不不,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应该互相帮助。”马丁摇头说道
陈乐道闻言点头笑道:“是的,马丁,你说的对,朋友就是应该互相帮助。
不过这也是朋友送你的礼物,所以你就不用对我们说谢谢了。”
陈乐道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在上海滩接触到的外国人中,竟然好人居多,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在洋大爷遍地走的年代,他能认识这么些个朋友,实属难得。
不得不说,穿越者果然都是天生的主角,主角光环,永远都是最亮的。
第298章 他要回来了
马丁招呼陈乐道和温曼如在沙发上坐下,又走到一旁将装着画卷的长条木盒放好,才转回来招待两人。
三人就着画儿的事闲聊一阵,从中国水墨画扯到了西洋油画。就这样半晌过去,陈乐道才说起感谢的话来。
“马丁,这次廉事局的事多谢你了,若是没有你在领事先生那里帮我说话, 廉事局局长的位置肯定不会这般轻易就让我拿下的。”
马丁听到这话轻轻一笑,摇头道:“亨利,这话你可说错了。廉事局这事上,我虽然向领事先生推荐了你。但最重要的还是法布尔总监和梅纳先生都支持你。
“他们两位在领事先生那里的话语权比我高多了,如果没有他们支持你。即使我再怎么向伯纳德先生推荐,都不会有什么用的。”
马丁摇头解释着其中缘由,同时给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的温曼如,解释了陈乐道刚才那话的意思。
温曼如平日都在学校当老师教书, 加上她性子恬静,对外面的事缺少关注,往往得到的消息都是从学生嘴里听来的。
此刻听了马丁的讲解,她方才知道陈乐道竟然又升官了。
温曼如虽然对官场之事无甚兴趣,但基本的常识却是不差的。
加上平日樊丽清等一众学生经常念叨陈乐道的事情,她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来,拼组在一起后,对陈乐道也就有了几分大致的了解。
陈乐道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从警务处一介文职翻译,坐到如今巡捕房总探长的位置上。
这火箭一般的升职速度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在那群学生眼里,更是十分了不得之事。
再加上陈乐道在上海滩流传开来的爱国名声,这让他的形象在那群学生眼中更是多了一层神秘且亮眼的关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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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濡目染之下,温曼如也知道陈乐道在租界当局貌似是个很厉害,很有手腕的人物。
此刻听马丁说陈乐道又升官,并且得到警务总监和公董局总董支持,成了警务处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后,她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讶然,多看了陈乐道几眼。
这人明明如此年轻,甚至比自己还小几岁, 真不知道是如何在法租界当官当的如此风生水起的。
“之前陈先生只跟我粗略说了几句廉事局的事情,却是没想到廉事局竟然还掌握着反腐倡廉的重任。
“反腐倡廉之事若能做好,实在是造福租界之事。
“之前听闻陈先生从霞飞路捕房离任时,该区居民自发相送。
“这次陈先生若能将廉事局的工作做好,想必到时候,定能更受租界居民爱戴。
“曼如在这里先恭喜陈先生了。”
温曼如微笑看着陈乐道,脸上带着几分真诚。
权势财富之类的东西,都不足以让温曼如另眼相看。唯有这种真正做官造福一方的,才能让温曼如心生钦佩。
面对温曼如真诚的恭喜,陈乐道赶紧摆了摆手。
别这么说,而且你这真诚的样子,会让我感到惭愧的!
陈乐道从不自诩好人,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在他这里大抵都还是逃不过一些私心的。
看着陈乐道愧不敢领的样子,温曼如只是笑笑。
她教的那些学生里,可有不少都是拿陈乐道当偶像看的,尤其是那些男学生,他们每次一听闻陈乐道又教训了哪个日本人后,都会兴奋得在学校里四处宣扬。
“前段时间我收到萨尔礼的电报, 他详细询问了租界当局的事,我估计他可能是要回来了。”马丁突然换了个话题说道。
陈乐道和温曼如都是萨尔礼的朋友,这事说给两人听自无不可。
当初萨尔礼离开是为了避开法布尔上任的风头,后来事实说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法布尔一上任,就将警务副总监给收拾了。
当时萨尔礼若是还在上海滩,很难说法布尔会不会连带着把萨尔礼这个政治部督察给一起收拾掉。
萨尔礼在陈乐道那里是虽然是个好人,但他的屁股到底干不干净,这可是不一定的。
“萨尔礼要回来?”陈乐道稍稍有些惊讶。
政治部督察职员那一栏上,虽然还挂着萨尔礼的名字,但他之前可是真没想过,萨尔礼还会回来的事。
“他在电报里怎么说的?”陈乐道问。
萨尔礼对陈乐道而言不仅是前任大腿。
自从当初萨尔礼离开,特地委托马丁照拂他后,陈乐道就已经拿萨尔礼当真朋友了。
“他电报里没说他要回来,只是我见他打听租界的事,猜想他或许是要回来了。”马丁解释说道。
马丁是知道当初萨尔礼为什么离开的。如今法布尔已经上任大半年,将警务处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萨尔礼现在回来,法布尔应该不会刻意为难他了。
毕竟,萨尔礼当初离开,也算是变相的向法布尔妥协。
他这个政治部督察不在,政治部的事可都是法布尔想怎么弄怎么弄,没人会说一个“不”字的。
“萨尔礼若是回来,也是好事。他这个政治部督察不在,政治部一直都缺个主事的。
“如今政治部的事都是马龙在扛着,很多原先提上日程的事情,如今都还闲置着呢。
“他若回来,只怕会忙得脚不沾地的。”
陈乐道笑着说。
马丁对他说起萨尔礼有意回来的事,难保不是想通过他,知道法布尔对萨尔礼是个什么态度。
陈乐道如此说,也能安了萨尔礼的心。
快回来吧,法布尔不会揪着你的小辫子找你秋后算账的。
法布尔是个年过半百的人,没有精力把所有工作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既然连警务处的许多工作都丢给薛良英干,就更不会把事情更加繁琐的政治部给死死捏在手里了。
事实上陈乐道自从上任总探长后,除了要处理巡捕房的事,有时候在政治部忙不过来时,还得帮着政治部处理工作。
陈乐道和温曼如走出马丁家时,天色已是擦黑,陈乐道开车亲自将温曼如送回了家,然后才返回了自己那个小别墅里。
......
扳着手指一数,又是几天时间匆匆过去。
陈乐道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翻着邓程文刚弄好的廉事局花名册。这两天他没做其他的,净忙着组建廉事局了。
如今,他办公室大门处原本挂着的“总探长办公室”牌子旁边,又多出了一块“廉事局长办公室”的牌子。
前些天刚公布廉事局成立消息之时,中央捕房的所有巡捕全都激动异常。
这些人在中央捕房混迹多年攒下来的经验,敏锐。地告诉他们,廉事局这个部门,必然是个肥差。
一时间,人人都打破了脑袋想着往廉事局里面挤。
就连霞飞路捕房的方山方脑壳,都跑来陈乐道这里想提前占个窝子,被陈乐道给一脚踹回去了。
这哪是方脑壳,简直就是方老狗,狗鼻子也胚灵了。
不过方山还算好的,因为在陈乐道手下干了大半年,知道陈乐道的规矩。
只是想着来卖卖惨,打感情牌上位。
虽然被陈乐道给踹了回去,却没有其他的损失。
可有些个不开眼的,拿着银子就朝陈乐道办公室冲,跟他娘的李云龙炮轰平安县城似的,想用糖衣炮弹来腐蚀陈乐道。
陈乐道是真没想到,也不知道是这世上是真有不怕死的呢,还是有些人就是这么捧场,廉事局都还没打出牌子开张,就有人主动上来照顾生意了。
那些送银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让陈乐道给拿下了。直接就拿了个人赃俱获,也算是给廉事局来了个开门红。
就这点事,陈乐道让邓程文联系报社将其登上去后,便又引得SH市民一阵好评。
听说学校里都有学生喊出“当世海瑞”的称号,让陈乐道听得一阵汗颜。
何德何能,敢碰海青天的瓷。
如今花了几天时间,陈乐道已经将廉事局的框架子给搭了起来。
廉事局下辖三科,一为行动科,二为情报科,三为行政科。
行动科,顾名思义,专门负责具体任务的执行。最直接的,便是直接针对警务处的贪污分子进行抓捕,审讯。
至于情报科,自然是充当着眼睛的作用,负责收集贪腐疯子的消息,一旦有了确切消息,交给行动科,行动科便可以直接动手抓人。
同时,情报科也负责接受外界的举报,其一大工作内容,便是针对外界的举报内容,对被举报对象暂开暗中调查。
最后便是行政科,行政科是个大杂烩,既要负责资料的归档,又要负责廉事局的后勤工作,同时还要负责防腐倡廉的宣传教育。
照陈乐道的想法,这是要深入到租界街道住户当中进行宣传的。
当然,宣传防腐倡廉,鼓励举报的同时,也是可以适当的宣传一下他们陈局长的好名声的。
这三个科室凑起来,便算是搭起了廉事局的草台班子。至于还有哪些不足,那就只能以后一边发现一边补充了。
夜未央虽然有足够多的人手来填充廉事局,但陈乐道并没有直接让人一窝蜂的涌进来。而是先拉来十多个人,让廉事局能勉强运转起来。
廉事局是刚刚才成立的,如果直接拉上几十上百人,这些人的来源就不好解释了。
若是让法布尔知道陈乐道是直接用夜未央的人来充当廉事局的工作人员,那两人即使感情再好,陈乐道这个廉事局局长能不能继续干下去,都是个问题。
公器私用,是官场所需忌讳的,而私器公用,听起来似乎没啥,但有时候,却更是官场大忌。
这种事不管是别人到底怎么想,至少陈乐道得把表面工作做足,即使有人怀疑,也不能让对方抓到把柄。
陈乐道看着手里的名单,上面人不多,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才十五个人。
按照陈乐道的想法,也不用那么麻烦,三个科,每科五个人。至于要是哪科实在忙不过来,就先从不忙的科里临时抽调。
至于人手,后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弄进来。
毕竟适度的卖惨,还是需要的。若是一点过度都没有,就太假了。
“武十一任行动科科长,杜小明任情报科科长,至于行政科......”
武十一原本在霞飞路捕房,这次让陈乐道给调了过来。他是唯一一个陈乐道直接抽调的人,让霞飞路捕房其他人都是一阵羡慕。
陈乐道沉吟一阵,放下手中文件,抬头打量起邓程文。
邓程文正听着吩咐,突然见陈总打量自己,心中哪还不明白陈总心中的思量,心中顿时兴奋期待起来。
“这行政科的科长,你有没有兴趣?”陈乐道问。
邓程文如今挂着陈乐道的秘书职位,但说实话,租界就这么芝麻大点地方,陈乐道平时没有想像中那么忙。
邓程文这个秘书,每天除了充当陈乐道的传声筒外,干的最多的其实是给陈乐道端茶倒水的工作。
就连开车都用不上他,有王六。
邓程文对陈乐道的话本来是期待的,但真听陈乐道问出来了,他反倒是犹豫起来。
一个是总探长秘书,一个行政科科长,如果干得好,以后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成为副局长。
虽然都是在陈总手下做事,但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邓程文突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
正常情况下,总探长秘书其实更有吸引力。
毕竟不管是巡捕房还是廉事局,都是在总探长手下做事。
当总探长秘书,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是归陈总管的,就都得给他这个秘书面子。
但关键就是租界这个基本盘太小,他这个秘书存在感其实有点低。
至于天天干端茶倒水的活,邓程文虽然不排斥,但还是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邓程文也是个有追求的,可不想一辈子都干端茶倒水的活。
而且陈总如今已经是总探长,这似乎已经到了顶峰,往上好像也已经升无可升了。
犹豫半天,一阵苦苦思虑后,邓程文方才拿定了主意。
“陈总,行政科长,我干!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邓程文大声保证道。
陈乐道澹澹点头:“干就干,少在我这里打包票,先干出点成绩再说这些也不迟。”
邓程文认真点头,跟着陈乐道这么久,他自然知道陈乐道是只看结果的人。
“行了,你先去跟他们宣布一下人事认命吧,至于任命书,后面再发。
“廉事局的办公室就是西边那些空房间,已经给你们腾出来了,你们三个科自己看着安排分了。
“另外收拾一个大一点的会议室出来,上午你们先把这些杂事处理完,下午让他们一起,咱们开个会。”
陈乐道将工作一一安排下去,邓程文见陈他吩咐完后,才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第299章 放开手去干
“就这些人吗?会不会太少了?”
法布尔看着名单上寥寥的几个人名,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
这点人,有些小家子气了,细细一数还不够巡捕房一个街巡小组的人数。
就这点人,能干啥?让隔壁德国人看了,只怕还会以为他们雇不起人。
陈乐道当然不会晓得他有意为之的这点事, 会让法布尔联想到德国人那里去。
他耐心解释道:
“总监,这些是我拟定的廉事局第一批骨干,只是先搭起个框架子,其余人后面会慢慢填补进来的。
“廉事局毕竟不是一般的部门,对人员的素质要求比较高,须宁缺母滥,不能什么人都往里塞。
“我们现在对人员要求高一些,以后做起事来也只会更加方便。”
听到这说法,法布尔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只要是有计划的就好。
“廉事局是我们主动向上面申请设立的,不仅要弄好,还须弄得漂亮。
“不少人都盯着我们呢,须得尽快做出些成绩来给那些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决心和执行力。
“我们大张旗鼓的设立了廉事局,如果后面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成绩,到时候只怕我这个总监和你这个直接负责人,都会被人当成笑柄的。”
法布尔用心嘱咐。
廉事局的存在,能够尽可能的保证巡捕队伍的纯洁性,法布尔不希望陈乐道在霞飞路做出的改变,在一两年后便再次恢复原样。
那样功夫就白费了。
陈乐道认真点头。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谨慎的行为,竟然还能有这种意外之喜。
法布尔既然想要廉事局尽快拿出些成绩,那看来自己大可在原来的基础上,将步子稍稍迈大一些。
“那总监,我尽量加快廉事局的人员筹备?将人员的聘用条件放宽一些?”陈乐道试探着说。
法布尔想都不想便点了点头。
“可以。
“亨利, 你哪里都好, 就是做事情太谨慎, 太细致了些, 总想着不能犯任何错。但这怎么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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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事局的事情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不要怕出错。任何一个初建的部门,都是不可能不犯错的。
“如今我是总监,你是局长,没有其他人从旁掣肘。我们有足够的底气去试错,错了,及时纠正过来就是。”
法布尔一边用温和的语言批评着陈乐道,一边又给陈乐道鼓着气。
你尽管撸起袖子,大刀阔斧的干,任何问题,都有我在后面给你兜着呢!
法布尔的意思大致就是如此。
法布尔年纪毕竟不小了,他在总监这个位置上能干的时间是有限的。要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无限大的成绩。可不就得撸起袖子加油干吗。
给下面有能力的人放权,这便是法布尔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方式。
把有能力的人放在适合他的位置上,然后给与他足够的信任与足够他折腾的平台。
剩下的,便交给时间去检验。
法布尔很幸运,他信任的陈乐道和薛良英,都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听着法布尔的教诲, 陈乐道认真的点头。
“总监老成持重,这些宝贵的经验正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欠缺的。总监且放心, 后面我会加快廉事局的组建进度的。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把廉事局建起来。”陈乐道笑着说道。
听这此话,法布尔方才满意地点头。
总监,重在监吗!
要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那还叫什么总监呢!
“嗯,你去吧,将这些名单和档桉拿一份给薛良英,让他给廉事局的人独建一份档桉,不要与警务处其他人的档桉归到一起。
“以后这些人员档桉,廉事局留一份,档桉室那里留一份。这些你以后直接交给薛良英就好,不必再给我看了。”
鉴于陈乐道谨慎的做法,法布尔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看这些档桉的必要,这只是纯属浪费时间,他干脆给陈乐道再次扩大了权限。
能让他这般信任的,整个警务处上下,或许也只有陈乐道能做到了。
之所以这般信任,除了有当初陈乐道最早站队的原因外,还有陈乐道这大半年来做出的煊赫成绩在内。
陈乐道拿着人员名单和档桉出了总监办公室,径自去了薛良英那里。
薛良英正处理着公务,对陈乐道的到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再不理会了。
陈乐道也不客气,直接把东西放在他桌子上,又把总监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端起薛良英还没得及喝的咖啡,一口气牛饮到底。
和法布尔说了半天,也没蹭到一杯茶喝,他还真有点口渴了。
在薛良英恼怒而无奈的眼神中,陈乐道优哉游哉地除了办公室。
薛良英好不容易等得滚烫的咖啡变温,便让陈乐道给一口对付了。
......
四爷家的后院里,林子荣和四爷两个年纪大的坐在椅子上喝茶聊着天,远处斜挂着一轮金红的太阳,白云都被烧成了红色,天边更是被染得一片金红。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安禾捧着一本书,坐在白色的秋千摇椅上安静看着。椅子轻轻摇动,两只穿着黑色靴子的脚重在一起晃晃悠悠。金红的阳光透过院内的枫树叶子落在身上,她黑色的发丝被染得微黄。
在安禾不远处,安平鼓捣着没子弹的手枪,一个人“biu biu biu”的玩得格外起劲。
小小的后院,两个老的,老个小的,寥寥四人,却是构造出了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我把安平和安禾的事告诉了虞长林。”安静中,林子荣突然吐出一语。
四爷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转头看向林子荣,林子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正看着远处一静一动的两个孩子。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
两个孩子的事,林子荣既然已经决定连郑虎都不告诉,那知道的人自然应该越少越少,免得横生枝节。
可他又告诉了虞长林。
多一个人知道,未来就多一分变数。
但说都说了了……
“他怎么说?”沉默良久,四爷问出这么一句。
“还能怎么说,那老家伙想让安平当他的上门女婿。”林子荣笑呵呵说道。
“你没同意?”
“当然不能同意了!”林子荣白了眼四爷,似乎在说你怎么能问出这种蠢问题。
“他家的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一个比一个大,都被他给惯坏了。他那个小女儿比他那个大女儿还要能折腾。
“安平这傻小子傻乎乎的,平日只知道舞刀弄枪,性子太单纯太老实,半点脑子没有。要是让他去虞家做上门女婿,到时候还不得被他家的丫头吃得死死的啊!”
“那不正好嘛,安平老实单纯,那就得找个性子强的互补才好。”四爷道。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
借口被四爷给揭了,林子荣有点不好意思。
他那是怕自己儿子吃亏吗?他是怕虞家那丫头看不上自己儿子。
先不说虞家的小丫头年纪比自己儿子大,要成熟许多。单是自己儿子这虎头虎脑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哄女孩子开心的主儿。
现在真要是应下了这门亲事,要是未来那丫头不干,那到时候可有的丢脸。
虞长林那个女儿奴,可是拿他女儿半点法子都没有的,不然他那大女儿也就不会离家出走,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一岁多了。
现在应下亲事,将来搞不好,两家关系还得搞僵。现在不应下,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安平要是有福气,那到时候虞家那点东西,不还得是他老林家的。即使没走到一起,至少两家也不会因为这事把关系搞僵。
虞长林只要还活着一天,那还是会照看着安平和安禾一天的。
不过林子荣是不会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的,他继续说道:
“虞长林知道了安平和安禾的身份,以我和他的关系,他以后会照看这两个小家伙的。
“以后要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去找他,他不会不管的。”
照医生的说法,虞长林还有着一年多接近两年的时间,不过这些事哪说得准,林子荣觉得还是早些把这些该安排的事先安排上比较好。
四爷叹了口气,他虽没有孩子,但安平和安禾就是他的孩子。他能体会到林子荣的那份心情。
什么好的都想留给孩子,但又不敢留给孩子。
一会儿想就这样让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什么都不留下。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想给两个孩子留下点什么后路。
真够纠结的。
四爷点点头,他知道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今的林子荣,和当初的林子荣差距有点大,有时候他看着现在的林子荣,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帮主,四爷,虎哥来了。”两人正沉默着,外面小跑来一人,给两人通报道。
“让他过来吧。”林子荣发话道。
来人再次小跑回去,不一会,郑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后院。
眼尖的安平一眼便瞅见了走来的郑虎,立马欢快地迎了上去。
“虎叔,你今天怎么来啦。你说的给我的子弹呢?都好久了还没给我!我这枪没子弹,根本没意思。”
安平跑到郑虎身边,跟着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把手里的枪拿给郑虎看。
这把枪就是郑虎当初送给他的,不过只有枪,没有子弹。有把枪就已经是四爷能接受的极限了,至于子弹,是万万不可能给他的。
“子弹啊……虎叔忘了,下次,下次虎叔一定给你带来。”郑虎摸着安平的脑袋,笑呵呵说道。
安平一脸失落。
待郑虎走到林子荣和四爷跟前,安禾也跑过来问了好,两个小孩被打发走,各去干各的。郑虎则是在两人旁边坐了下来。
“义父,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吗?”郑虎直接问道。
林子荣叫他过来,当然不可能是叫他来喝茶的。
“不慌,先喝口茶。”林子荣笑着,给郑虎倒了杯茶,郑虎赶紧双手接过。
他本来正在赌场查账,结果这边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他那里,让他放下手头的事过来。
按照老爷子的性格,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他叫过来的。
接过茶,郑虎摸不着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四爷,企图从四爷那里得到点什么提示,不过四爷只是微微一笑,却是没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帮主,你们说吧,我先去一趟。”四爷起身要给两人腾出空间。
“不用了,坐着吧,都是自己人,而且你是斧头帮的师爷,又不是什么外人。”林子荣挥着手说道。
四爷闻言,也不再坚持,他本就只是客气一下。
只是四爷这模样,倒是让旁边看着的郑虎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老爷子到底要说什么,竟然连四爷都准备回避。斧头帮大大小小的事,可从来没有什么需要四爷回避过。
郑虎正一头雾水,心里瞎猜之时,林子荣说话了。
老头子看着郑虎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眼中带起了几分回忆,脸上也似乎多了些沧桑之色。
“我记得你脸上的这道疤,还是当初咱们斧头帮刚刚成立不久,和四龙会的人抢地盘谈判时,你给我挡了一刀才留下的吧。”林子荣感慨地说道。
郑虎拿不准老爷子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地点头应道:“这都是当儿子的该做的,要不是义父您当初收我当义子,我现在说不定还在码头上当苦力呢。”
老爷子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事,胚奇怪了!
自己一般用这种口吻和手下说这种话时,要么就是有什么拼命的事需要对方去干,事先和对方拉拉感情,让其不容拒绝。
再要么就是打算重用对方,给对方什么好处,这样先拉拉感情,能让对方对自己更忠心。
郑虎脑子里分析着,心里一会儿升起几分兴奋,一会儿又哇凉哇凉的。
能让老爷子这般说话,要么就是天大的危险,要么就是天大的好处。
而在郑虎看来,老爷子如今除了帮主的位置,也没什么好给自己的了。而老爷子这身体看着也不像一天两天就要去的样子。
那多半就是有什么危险的事要让自己去做了。
危险的事!!
郑虎内心一秉,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热血毛头小子。有了如今的生活,甚至将来说不定还能坐一坐帮主的位置,他可不愿意再去干什么冒险的事。
尤其是那种能让老爷子都感觉冒险的事,那就更不能去干了。
想到这里,郑虎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把这要命的麻烦,推到宋老三那里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两人还是竞争关系。
第300章 大大的诱惑
面对林子荣,郑虎本着死贫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在心里打着自己小算盘。
郑虎正琢磨着怎样才能把老爷子接下来将会抛出来的难题丢给冯老三。
他心里有点焦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让自己摊上那些连老爷子都觉得麻烦的麻烦事的。
四爷手里端着金边茶杯,安静地品着自己的香茶,注意力全然不在两人身上。
他知道林子荣叫郑虎过来是要说什么, 这事林子荣是在和他商量后才给郑虎打去电话的,所以接下的事,他听不听其实都不重要。
林子荣看着郑虎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看着看着便渐渐入了神。
他当然不是因为这道伤疤念起了郑虎的好,而是因这道伤疤,想起了年轻时的峥嵘岁月。
在上海滩混的人, 哪个身上又会没有几道伤疤呢。郑虎只是运气不好, 被刀子削到了脸上。
见老爷子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郑虎越发感觉别扭。
老爷子那是什么眼神?难道这次要办的事情九死一生不成?
不行,一定得推给冯老三。
郑虎在心中坚定主意。
良久,林子荣终于从追忆中回了神,他看着郑虎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我这辈子收了你们十个义子,最有出息的当属老大你,还有老二、老三、老四。老二和老四不幸早走了,如今就剩你和老三了。”林子荣面上带着笑容,但语气里却是充满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不听不听!!!
郑虎在心里大声喊叫着。
老爷子越是说这些,郑虎越是认定了老爷子这次肯定是想让他去办什么大事,不然用不着跟他在打起感情牌,而且还说起了从前。
林子荣不知道郑虎的心思,他继续说道:
“如今帮内的人老的老,小的小,蠢的蠢。能扛事的只有你和老三。”
扛事?!
我果然没猜错!!!
郑虎眼皮都在跳。
到底是有什么天大的麻烦事,老爷子竟然想让自己来扛!!
老爷子您也别光盯着我啊, 还有老三呢!您别把老三忘了啊!!
郑虎知道,现在这年代可不是什么一双铁肩担道义的时候。
真要这样干,只怕到时候被别人给坑死都不自知。
“唉,”林子荣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轻摇着头。
再厉害的人,也不敌岁月啊。
郑虎不知道林子荣心里的想法,见林子荣叹气,他只是越发心虚。
可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儿一看就不是适合出门的天儿!要是早知来老爷子这儿会摊上这麻烦事,他刚才就找个托词,直接不来了!
就在郑虎心里越来越没底时,林子荣终于不再长吁短叹,说出了今天让郑虎过来的真实目的。
“我上次去医院,医生给下了检查结果,说我最多还有两年时间了。如今算来,比之当时又少了快两个月,却是没有连两年都没有了。”
郑虎心里正胡思乱想着,林子荣突然便吐出这番话来。陡然听闻这番话,郑虎的神经好似一下子短路了。
您老说什么?!!
您要死了?这可真是太好……不是,太不好了!!
林子荣的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般,让郑虎当机即怔住了。
他看着林子荣, 眼神由震惊逐渐转向复杂,同时眼底还藏着澹澹的怀疑。
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用身子骨不行了当借口,来给我画大饼,然后让我去干什么危险的事?
郑虎好似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般,始终不肯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不过这不能怪郑虎,实在是林子荣这气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模样。相对而言,郑虎更愿意相信老爷子这是想坑害自己。
毕竟,老爷子也不是没干过这种缺德事。老二和老三就死得稀里湖涂的。郑虎却是不想步他二人的后沉。他这些年做事越来越谨小慎微,不得不防一手。
“义父,这……怎么可能呢?!您现在正是春秋鼎盛,是不是那些庸医弄错了!我这就带人去砸了那个破医院。重新给您请个医生回来!”
郑虎一幅孝子闲孙模样,怒气汹汹地说道,似乎真为那些庸医的话感到不忿。
且不论郑虎这幅模样是不是真心实意,反正人生已经临了临了的林子荣看着,心中是高兴的。
“行了,坐吧,那些医生还不敢湖弄我。”林子荣挥手让郑虎坐下,“起初我也不信,后来我又找了其他的医生,中医洋医都看过了,他们给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林子荣脸上带着幅看开了的笑容。不管他是否真看来了。在郑虎这个义子面前,他总是不可能做出自己不想死的凄苦做派的。
“义父,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了!”郑虎说着说着,眼睛都变红了。
林子荣看着他这模样笑了笑,苦中作乐道:“之前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出了问题。这不就已经晚了吗!”
“这......”郑虎伤心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林子荣说的这么情真意切,郑虎一时分不出这到底是林子荣在给他画大饼,还是事情真已至此。
郑虎目光看向四爷,四爷端着茶,小口小口的品着,注意力全然不在他们这里。
四爷这番模样,明显是早就知道这事,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行了,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年,再活两年就七十整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活到七十的,连皇帝都少有活到七十的。
“老头子我该耍的威风都耍了,该享的福也都享了,死就死吧,不亏!”
林子荣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他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郑虎。
“你小子别看你比我年轻,还有些活头,你小子以后还不一定能活到我这个岁数呢!”林子荣忽然笑着打趣道。
郑虎强笑着道:“义父说的是。”
看着郑虎这模样,林子荣摇了摇头,感觉无趣至极。
“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正事吧,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如今也是时候给你个交代了。”
闻言,郑虎心里勐的一跳。
“趁着我现在还能主事,帮主继承人的事,该确定下来了。”
郑虎闻言沉默,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帮主这个位置,代表的不是权力,还有责任。斧头帮上上下下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若是算上外围的人,只怕一两万人都不止。再算上这些人的家属,只怕是有小十万了。
“坐上帮主这个位置,权力是那些兄弟给的。握着他们给的权力,那就得对他们负责,几万个人都指着帮主吃饭呢。所以帮主这个位置,看着挺舒服,但真坐上了,才会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林子荣说着自己的经验之谈,当然,他的话夸张了。帮主这个位置固然是有责任,但却远没有他说的这么夸张。
他们是混黑帮的,又不是种地经商的,就算是要吃饭,也是比较轻松的事。
话题扯到了帮主继承人上,郑虎更是小心翼翼起来,跟个哑巴似的,能不说话就坚决不说话。
他记得自己媳妇说过的话,自己嘴皮子没那么熘,有时候容易说错话。当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尽量别说话。
说了不一定对,不说却多半不会错。
郑虎不搭话,林子荣就自己说。
“如今帮内能担得起帮主这个担子的,只有你和老三。不过老三做事太狠,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狠。他要是做上帮主的位置,只怕那些当初跟我打天下的老兄弟们,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他们恐怕是不会同意让老三接我的位置的。
“你和老三不一样,你重情义,把帮主位置交给你,我放心。那些老兄弟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我和师爷也商量过,都觉得你比老三更合适。”
郑虎闻言看了看四爷,四爷依旧端着他那只金边茶杯,似乎对外面的事已经物我两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想法。帮主这个位置不是个轻松的活,你要担下了,那就得有扛责任的准备。
“如今国内局势不明。国党目前正当盛时,但国党内部分化严重,派系林立。而且国党的那些官员,也实在不像是能成事的。
“西北那边,红党又一次起来了,国党几次三番都剿灭不了。我看两党只怕早晚要大干一仗的。这天下以后到底是谁做,还说不好呢!
“再有上海,顾竹丰还好,他现在跟我们没什么竞争的。但冯敬尧不一样。我们盯着冯敬尧的地盘,冯敬尧也同样盯着我们的地盘。我在还好,冯敬尧不敢轻举妄动。但以后你要是接了帮主的位置,我担心你不是冯敬尧那个老狐狸的对手。
“而且那个陈乐道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们两人要是联起手来,只怕我们斧头帮更不好应付。好在那小子野心不小,不会甘愿屈于冯敬尧手下的。我现在稳住了他,在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应该不会跟我们真闹起来。
“但是你如果要想坐上帮主的位置,这些事情都是你需要去考虑的。而且人无远忧,必有近虑。
“外面的事且不说,就说帮内的。你如果想坐上帮主这个位置。老三那里就是你首先要应对的,他不可能直接将帮主让给你。
“如果你要想当帮主,那这些就都是你需要去面对,并且解决的。问题我都给你说清楚了。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帮主这个位置,你到底想不想坐,如果想,你有没有把握坐稳这个位置。”
怎么办怎么办?!!
郑虎听完这一番话,额头都隐隐冒出了细汗,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动起来。面对林子荣的细致讲解和问题,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帮主啊,这可是他们哥几个一直在谋划的事,他当然想了!
但是!!
老爷子这到底是不是在我给画大饼呢?!
要是我说我想当帮主,那老爷子会不会立马就给抛出给难题来,借口说考验我。
那到时候我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郑虎陷入了头脑风暴中。
林子荣看着踌躇不定的郑虎,澹澹说道:“斧头帮是我这一辈子的心血,我希望接我位置的人,是个有能力的人,你如果要想坐这个位置,那我需要看见你的能力。”
郑虎听到这话,抬头看着林子荣毫无波动的脸庞,咬了咬牙,索性心一横,直接跪下说道:
“义父,您说了,帮主不仅代表着权力,还代表着责任。我愿意一试,替义父扛下这个重担,绝不让义父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郑虎斩钉截铁般说道。
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帮主这个位置。现在机会自己到了眼跟前,实在不容错过。
即使这真是老爷子画的大饼,郑虎也认了。
如果连这点险都不敢冒,那还谈什么当帮主。帮主之位,不是懦弱之人当得起的。
林子荣看着郑虎决绝的模样,嘴角带上了点点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够果断,勇气可嘉。
四爷余光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虎,又收回来,继续品着自己的茶。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好。你有这个决心就好。不过我也得先告诉你,我虽然更属意你接我的位置,但老三那里,我不会出面,需要你自己去搞定。
“你们都是我义子,我不会偏袒你们谁。
“这就当给你们的考验吧。你如果能搞定老三那里,那帮主的位置就是你的,你如果搞不定,反倒让老三搞定了。那帮主的位置就是他的。
“如今这局势,斧头帮不需要一只羊当帮主,而是需要一匹狼。斧头帮就像一群狼,他们需要的是能带他们吃肉的头狼!”
林子荣看着跪着的郑虎,今天对郑虎挑明说出这番话,已经是他对郑虎的偏帮了。
不管谁当帮主,林子荣都不希望他之后,斧头帮就被分化。他要传下去的,是一个完整的斧头帮。
如今郑虎已经掌握了先机,如果这样他都还不能搞定老三。那林子荣也只能考虑把帮主的位置传给冯文鸿了。
纵然想徇私,但他也总是得为自己,或者说为斧头帮,选出个合格的接班人才可。
选出个蠢货来,最后被人笑话还会是他。
“是,义父,老三那里,我会搞定的!”郑虎高声说道,话都说到这儿,他豁出去了。
笔趣阁
而且郑虎已经看出来,老爷子这不是想坑自己。
或许老爷子真是命不久矣,着急选出个接班人了!
搏一搏!
第301章 大难临头,尚不自知
走出别墅的大铁门,郑虎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突然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他转身看着身后安静的别墅,心中升起一抹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的情绪。这股情绪很奇怪,因为就连郑虎自己,都说不清它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郑虎安静地站在大铁门外, 看着别墅入了神,直到老六在他身旁出声。
“大哥,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老六推搡了一下矗立不语的郑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眼中不由带着大大的疑惑。
老六本来陪着郑虎一起在赌场查账,在接到老爷子让老大来这里的电话后, 他充当起司机, 亲自将郑虎送了过来
至于他为什么不进去, 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进去。
不是谁都喜欢面对林子荣的,至少老六不喜欢。
老六这一推搡,郑虎顿时受惊回神。
“大哥,看什么呢?”老六再次问道,同时还抬手指了指郑虎下巴,“你看你,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郑虎闻言大惊,赶紧抬手在下巴上抹了一把,却是什么都没有。
郑虎脸顿时黑了。
“嘿嘿,大哥,你看你,还是一点幽默那啥细胞都没有!”
老六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再次盯着别墅瞅了几眼,还是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
面对羞怒的郑虎,老六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神, 只是问道:
“大哥,这也没啥特别的啊,你站在这儿看什么呢。”
郑虎瞪了他一眼, 心里的不爽很快又被从别墅里带出来的喜悦冲澹。
“想知道?郑虎看了看他,嘴角上翘,扯东了脸上刀疤,显得是那么的狰狞,“呵!”
他嘴里呵呵一声,直接转身,却是理也不理地朝汽车走去。
老六见状赶紧跟上。
“嘿嘿,大哥,老爷子叫你来干啥呢,你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到底是摊上啥好事了?”
两人上了车,老六自觉坐在驾驶位上当着司机,汽车渐渐驶离别墅。
“大哥,啥好事,快给兄弟我说说。”老六一边开车一边道。
郑虎越是这样神神秘秘的,老六越是好奇。
若是让下面的人知道,他们的六爷还有这样的一面,只怕都得跌破眼来。
郑虎看了看老六,车内寂静了一阵,直到老六忍不住就要再一次发问时, 他才出了声:“老爷子生病了。”
“生病?这有啥?老爷子都快七十了,一大把年级,生病不是很正常吗,不生病才不正常。”老六自顾自说道。
郑虎这话,显然让他失望了。
老爷子生病有啥好高兴的,他身子骨那么硬朗,生点小病而已,又不是要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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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症,医生说他活不到两年。”郑虎沉声说到。
老六一下子没声了。
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呜呜声,以及风从窗外吹进来时带起的风声外,车内再无半点声响。
当然,如果老六那颗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也算,那还有点急促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六才消化了郑虎刚才的话。
“大哥,真的假的?”
“真的,老爷子亲口跟我说的。”
“然后呢?老爷子还说了什么?”
老六的车开的越来越慢,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开车上。
......
“老大从老爷子那里回来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就什么都没做?”
冯文鸿紧皱着眉头,在屋内来回地走来走去。
“没有,我们的人盯得很紧,老大还是跟往常一样,没去另外做什么。”老七回答道。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冯文鸿摇着头,双眉紧皱。
“老爷子叫他过去,肯定是有什么事才对,他不可能没事把老大给叫过去的。”
“其他人呢,老六老八老十,他们也没什么动静?”冯文鸿追问。
“没,都很正常。三哥,咱们是不是想多了,说不定老爷子把老大叫过去,只是问些什么话呢?”老七说道。
那天盯着郑虎的人传回消息:郑虎在接了一个四爷家的电话后,便径直去四爷家见了老爷子,在里面待了有一阵才出来。
如今郑虎等人的任何动静都在冯文鸿的监视之中,但郑虎那天去四爷家里见老爷子,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这让冯文鸿感觉很不稳当。
“不行,如今这时候,什么风吹草动咱们都得小心。决不能阴沟翻了船。你让人继续给我查,必须查出老大那天和老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还有,给老爷子加大剂量。如今这日子,拖得越久,我越感觉不妥。”
冯文鸿绷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的原因,现在外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感觉和他有关。
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三哥,四爷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平时要用佣人都是临时请。老大和老爷子在别墅里说话时,就他们几个人,我们就是想威逼利诱进行打听,都找不到对象啊!”
老七感觉这活有点难搞,就是找个人夜里去偷听老大说梦话,期待他把事情说出来,都比找人打探消息要靠谱。
“找不到也得找!”冯文鸿压低声音吼道,“老七,咱们现在干的事,要是暴露了,到时候我们都没好下场!
“老爷子是什么人?他明明仇家遍天下,人人都恨不得杀他而后快,但他为什么却能活这么久?靠的不就是谨慎吗!
“我们也得谨慎。不然到时候老爷子没事,我们兄弟几个就得走在他前头。
“实话告诉你,老二和老三当初死得不明不白,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这事。虽然没具体查到什么,但就那些线索指向来看,他们两人的死肯定和老爷子脱不了干系。
“咱们要是不小心行事,说不定哪天,你我就得步老二老三的后尘。”
老七让冯文鸿的严肃和他说出的内容给镇住了。他们自己在干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
给老爷子下药的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到时候整个斧头帮都容不下他们。
“还有,村田斋那边,防着点。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现在只是相互利用,千万不能让拿住我们什么把柄,不然以后我们都得受制于他。
“那些日本人没一个好东西,咱们利用一下他们没什么,但绝对不能和他们真走到一起。”
冯文鸿严肃说道,如今这情况,不管做任何事,都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瞧着三哥严肃的神情,老七心中一秉。他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吧,三哥,我会叮嘱下面的人。咱们现在用的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
......
“老板,你的订婚戒指这么办,这个总不能我给你们选吧?你看要不你和冯小姐抽时间去选一对儿?”
夜未央,陈乐道坐椅子上,韦正云向陈乐道禀报着他准备的订婚仪式计划。
“没问题,戒指我们自己去选。你让人给我准备一份上海滩珠宝店资料。看看哪些店里有好货。”陈乐道吩咐道。
“好的,”韦正云点头,“不过老板,我建议你们可以去订做一对戒指。百乐门开业还需要点时间,我们既然要把订婚仪式和百乐门的开业典礼合到一起,那从时间上来说,订做戒指是完全来得及的。”
“订做,嗯,这主意不错,那你就让人找找哪家店里的设计好,工艺好,反正你照着最好的找就行了。
“至于订婚仪式,别搞那么复杂,随便弄一弄就行了,咱们主要的目的是借用订婚仪式,更好的宣扬一下夜未央。
“倒是请柬的事,你盯着点,只要是有牌面的人,不管他是工商界、政界还是文学界,都送一份请柬过去,到时候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来一个咱们赚一个。”
来一个就赚一个?
韦正云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看面前的陈乐道,韦正云发现,每当自己感觉看到了老板的真面目时,老板往往就会再一次刷新他在自己心中的下限。
这次亦然。
......
时间一晃,又是十多日过去......
“哥,新设的这个廉事局你觉得怎么样?”
胡家,胡云和和胡畴两兄弟坐在一起,桌上摆着几个小菜,另一边,一个女人的身影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胡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小酒,抬眼瞧了瞧胡云,心里总算知道他今天怎么非要来自己家里吃饭,甚至来时还带着一坛子上好的花凋。
合着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抿着小酒,胡畴轻轻摇了摇头,胡云都如此问了,他哪还能不知道这个弟弟在打什么主意。
他只怕是想进廉事局了!!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夹起颗花生丢进嘴里,胡畴澹澹说道。
“大哥,我今天来,不就是来问问你的意见吗!”胡云赶紧说。
“大哥,你不在总房,有些事知道的不清楚。就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敢打包票的说,廉事局里的差事,哪怕就是当个最小的职员,油水都不会比我这个刑事科长少。
“廉事局可是专门调查贪官污吏的,就咱们巡捕房,哪个敢说自己屁股底下是干净的?还不是一调查一个准?我们要是能调进廉事局里做事,那——”
胡云话未说完,胡畴直接打断了他。
“呵呵,既然你都说巡捕房里没几个屁股地下干净的人,那你呢,你干净吗?”
“大哥,你这怎么——”
“哼,胡云,我说你是不是没长脑子?!”胡畴突然直呼其名,沉着脸怒声道:“谁都看得出来,如今这位陈总是要大力整顿巡捕房的,现在成立廉事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看看其他几个分区捕房的巡长,哪个不是在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你倒好,整天上蹿下跳的,你是深怕廉事局的眼睛看不到你是吧?!
“你还想进廉事局?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想进廉事局喝茶了!!”
胡畴勐然将酒杯拍在桌上,酒水撒到手上,他理也不理,只是双眼瞪着胡云,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胡云让大哥突然的发火给弄懵了,他看着自己大哥,愣愣说不出话来。
他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大哥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火??
“大,大哥,这事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陈总都上任这么久了,不一直没什么大动静吗?而且廉事局也成立大半个月了,他们顶多就抓些底层巡捕,咱们这些高层可是一个都没出事。”
“你懂个屁!不知道什么叫做一鸣惊人吗?!就是因为他现在什么大动静都没有,这才更能说明他想整顿巡捕房的决心。
“现在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一边看着你这些人上窜下跳,记住你们的名字,然后一边扩大廉事局的力量。等廉事局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直接把你们这些人给一网打尽,省事得很!
“你大难临头尚不自知,你不是蠢货是什么?!
“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胡畴丝毫没收敛自己的声音,对胡云噼头盖脸的一顿勐训。
他现在后悔了,甚至很怕,他不该将胡云弄到总房科长这种显眼的位置,尤其是胡云还没有与这个科长相匹配的能力。
当初他可是差点和陈总争夺总探长的,而且胡云还一直在旁边撺掇他。这些事,天知道陈总到底知不知道。
陈总可不是马总,每次想到上海滩关于陈总的种种传闻,胡畴就总是心里不安,尤其陈总上任了这么长时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肯定是在憋一把大的,到时候发作起来,天知道都有哪些人会遭殃。
胡畴当初在陈乐道成为副总长后,虽然第一时间便放弃了争夺总探长的想法,并且有意朝陈乐道靠过去,但陈乐道怎么想的,他究竟是不知道的。
他这段日子在福煦捕房的工作态度,真可谓是兢兢业业,奋发图强,好似换发了事业的第二春。
趁着陈总还没发难,他得赶紧拿出点工作成绩来,至少得让陈总知道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就从给他近段时日打听的消息来看,这位陈总似乎真就是个那些学生说的海青天似的人物。
工作成绩出色,作风优良,嫉恶如仇,对待属下又好又狠。
干得好的,绝不吝啬奖赏,干得不好的,也是该批评批评,该罚就罚,该革职查办就革职查办,一点情面都不会讲。
不过胡畴不知道,他让心腹手下去收集陈乐道的消息。
那个手下之所以能那么快就收集全陈乐道的资料,其实全都是从夜未央俱乐部那里买的。
夜未央出售的消息,假一赔十,童叟无欺。是个人都喜欢。
看完那些资料后,胡畴知道,想讨好这样的上司,以往行贿的手段是断然不可取的。
只有拿出自己的态度,做出让陈总满意的成绩,才有可能让自己在接下来百分之八十会爆发的官场地震里幸免于难。
他以前没干什么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坏事,虽然也会捞点好处,但那相对其他人巡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固然没有麦兰捕房的铁林那样干净,但也绝对不像小东门捕房的常庆那样贪得无厌。
胡畴觉得,只要自己能拿出让陈总满意的态度,那自己的官位,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在福煦捕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想着为自己兄弟俩谋个出路。
胡云却是在总房这边搞三搞四,上串下跳,甚至还打起了廉事局的主意,这不是坑兄,还能是什么?
简直是个混账!
胡云让胡畴给骂傻了,自从爹和娘都走了后,哥在各方各面都只会照顾自己,还从来没有骂过自己。
但今天,却是被这么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胡畴感觉有点委屈。
好在,在外面做饭的嫂嫂听着里面的动静,赶紧端着做好的菜进来打圆场,这才让屋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第302章 当鸡都不够资格
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 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 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题外话说完, 接着上面的。
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 仍旧是不够的,不······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 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 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 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 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 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题外话说完,接着上面的。
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仍旧是不够的,不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题外话说完,接着上面的。
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仍旧是不够的,不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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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题外话说完,接着上面的。
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仍旧是不够的,不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题外话说完,接着上面的。
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仍旧是不够的,不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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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仍旧是不够的,不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话外提一句,宋杰负责的射击俱乐部如今已经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上海滩的富家公子哥,都喜欢带着朋友到那里玩枪。
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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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不过陈乐道从法布尔那里得到“放开手脚干”的权限后,在人员这方面的筛选放开了些。
反正在警务处其他部门的人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们仍旧没能进廉事局,但廉事局的人员增长速度,明显增加了。
如今短短半个月,廉事局已经有了几十人。
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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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总之,如今的射击俱乐部,生意异常的火爆。不仅不需要夜未央进行贴补,反倒是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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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事局拿几十个人,较之廉事局的工作量来说,仍旧是不够的,不陈乐道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在廉事局那边,廉事局较之半个月前,规模又大了不少。
第一批进入廉事局的人,只有十几个,勉强搭起廉事局的架子。凭十几个人,要想做事,这无疑是很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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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和之前并没什么两人,廉事局的人,全都是陈乐道直接从宋杰那里提过来的,全都是些夜未央的生面孔,连夜未央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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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杰在刘志辉的建议下,还在其中开展了一周一次的射击比赛。当然,比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与比赛一同应运而生的赌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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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不忘初心
郑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云压顶的天空,不禁皱了皱眉头。
时间是下午五点多,但外面已经是暗了下来,看这天色,今天只怕是免不了要下一场大雨了。
看着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郑虎摇了摇头, 伸手关上窗户,窗外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雨点一滴滴飘打在窗户上。
郑虎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老六老八老十的目光都跟着郑虎移动。
“老爷子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说说吧, 这事我们要怎么弄。”郑虎坐下,看着等着他说话的几人沉声道。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相同的季动。
“大哥,老爷子的事能确定吗?不会是老爷子在坑我们吧?”老十想了想,犹豫着说道。
老爷子那身体,说还能活二十年他信,但要说他命不久矣,怎么看都有点牵强。
郑虎摇摇头。
这种担心他也有过。
“这事八九不离十,老爷子最近每天都要吃很多药,家里还常驻着几个医生,只怕真实情况比我们知道的还要严重些。
“而且老爷子用这事骗我们没什么意义。这事即使是假的,但只要我们能搞定老三那边,那到时候真假就都不重要了。”
不管老爷子是不是在骗人,有一句话他都说的很对。
如今斧头帮,有能力坐上帮主位置的,只有自己和老三。
不管真假,既然老爷子这次松口了, 那即使是假的,郑虎也得把他帮主继承人的身份给落实。
他现在,就像个没有太子头衔的皇长子。地位尬得很。
三人都听明白了郑虎的意思, 默默点了点头,老十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
郑虎见气氛冷了下来,再次说道:“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讨论讨论咱们要怎么才能搞定老三,不让他和我们争帮主的位置。”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让老三不争帮主位置?
这怎么可能!
这恐怕比杀了老三还要难。
三人都不说话,他们要么没有想法,要么有点想法,却不好开口。
郑虎见状,皱了皱眉头,看向老六点名道:
“老六,你平时不挺能说的嘛,今天怎么哑巴了?你先说,有什么想法。”
老六看了看旁边的老八和老十,两人默契的把脑袋转到一边。
老六心里暗骂一声没义气,硬着头皮艰难张口道:“大哥,冯老三是什么人,咱们谁都清楚, 想让他主动放弃帮主的位置, 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哪有这能耐啊!”
听到这话,郑虎失望地摆了摆手,目光挪向旁边的老八。
平时就属老八鬼主意最多。
不过老八此时却是皱着眉头,同样没什么话可说。
要想不让老三争帮主位置,这实在有些困难。办法不能说没有,但实在不好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目光掠过这两个打酱油的,郑虎看向最后的老十。
老十面对郑虎的目光,挠了挠后脑勺,看看不说话的老六和老八,索性心一横,道:
“大哥,要我看,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三干掉。
老三早就盯着帮主的位置了,要想他放弃帮主的位置,可能就只有他死了才可能。”
“不行!”郑虎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们都是从最初一起走过来的,同甘共苦过,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怎么能为了帮主的位置,就做出这种兄弟阋墙的事。”
郑虎语气之果断,让老六和老八为之侧目。
老六老八悄悄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以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大以前做的那些事,可不像是这么在乎这所谓的兄弟之情。
老六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老十,眼珠滴熘熘一转。
话题都让老十打开了,现在附和两句,问题应该不大了。
想到这里,老六大声道:“大哥,要我看,老十没说错。老三是什么人咱们都很清楚,要想他放弃帮主的位置,这比让他死了还难!除了做掉他,咱们别无他法。”
老八也说话了。
“大哥,咱们跟老三讲兄弟情义,老三可不一定会跟我们讲这些。你当帮主,咱们兄弟几个都能享福,但老三当帮主,他可未必能容得下我们。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让老三当帮主,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和老爷子那帮兄弟,你觉得老三会给我们活路吗?
“老三刻薄寡恩,他要是当上帮主,只怕第一个就得办了咱们。
“我赞同老十的提议,直接干掉老三,死他一个,对我们大家都好。”
郑虎闻言沉默,眉头紧紧皱着,他看了看老六和老八。
“刚才让你们说话你们不说,现在一个个倒是话多起来了!”
郑虎有些不满。
老六老八互望,心道:你要让老三不争帮主,方法不就明摆着只有这一个吗!你不想担上杀兄弟的恶名,咱也同样不想啊!!
老六嘿嘿笑着说道:“大哥,刚才这不没想到这一茬吗。
“不过老八说的对啊,咱们和老三讲兄弟情,但老三那可不一定会跟咱们讲这些啊。
“老三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样!
老三怎么说也是我们兄弟,既然是兄弟,又岂能因为一个帮主的位置就反目成仇,以致手足相残!!”
郑虎一脸严肃地呵斥三人。
三人见此,眼中都是闪过一抹无奈。
看来老大这是要学古代的皇帝老儿,想要来个“三请”的戏码啊!
三人对视一眼,想法在眼神中悄然传递。
行吧,那就陪老大演一演就是了,谁让人家是老大呢!
三人又是齐声劝道:“大哥,咱们可不能妇人之仁啊!老爷子都说了,咱们斧头帮的帮主代表的不仅是权力,还是责任。
“帮主之位干系着几万人的肚皮能不能吃饱饭,老三他能干好这个吗?!
“这时候可管不了这些,咱们得舍小义就大义,牺牲老三一个,幸福千万家啊!!!”
老六嘴皮子此刻不是一般的利索,不仅张口就来,而且还头头是道。
老十和老八都朝他投去佩服的目光。
六哥,果然不愧是你啊!!
“行了,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郑虎挥手,露出一幅苦脑的神色。
“大哥,不能再想了,咱们得先下手为强。万一老爷子的事走露了消息,只怕到时候老三会先对我们举起屠刀的。”
郑虎长叹一口气,眼神从犹豫变得坚定,他勐拍了一下桌子。
“行吧,斧头帮是咱们大家的心血,为了斧头帮,管不了这么多了!”
三人都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对啊,大哥,就是这个理啊!
定下了大方向,接下来的讨论就简单了许多,几人很快就针对怎么干掉老三的议题,踊跃发言起来。
可怜的冯老三,什么都没说,就被几人钉上了不堪大用,担不起斧头帮重任的标签。
......
郑虎几人聚会的消息,很快便被老五安排的人传到了冯文鸿的手上。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郑虎将纸条点燃揉成灰尽消失在手上,转身对老五问道。
“不知道,他们几个人谈话时不准人靠近,我们的人探听不到。”
冯文鸿皱眉,心思敏锐的他,已经在心里将这事和郑虎见老爷子的事联系了起来。
老爷子和郑虎那天说了什么,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
现在郑虎又和老六三人神秘聚会,他们的人同样也是什么都探听不到。
以往,这些人可没有这么神秘的行事过。
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了想,冯文鸿对老五说道:
“继续查,我觉得这事应该和那天老爷子见郑虎的事有关,其中肯定有什么大秘密。一定要查出来。
“还有,你和老七最近都注意些,不知为何,最近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老五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在做亏心事,心里当然会有不好的感觉了。
别说三哥,就连他,最近也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窥视自己一样。但他调查的事实却是,根本没有。
一切都只是他多想了。
老五下去了。
冯文鸿在屋内踱步,脸色阴沉不定。
自从决定给老爷子下药后,他就总是做噩梦,老是梦到事发后,自己的各种死法。
尤其是最近郑虎几人还神神秘秘的。
冯文鸿摇摇头,将脑子里杂乱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这个时候,必须冷静。
......
这天,陈乐道提前处理完巡捕房和廉事局的工作,抬手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时间差不多了。
“饿了吧,走吧,咱们去餐厅。”陈乐道对另一边坐在沙发上的章小君说道。
邓程文卸任秘书职务后,原本属于他的工作便由章小君接了过去。不过章小君虽然代替了邓程文的工作,但在性质上,却依旧只是陈乐道私人秘书,和巡捕房并没有直接关系。
“老板,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涨涨工资啊。
我是你的私人秘书,负责夜未央的事情,现在却是还得帮你处理警务处和廉事局的事。”章小君起身,嘴里叭叭叭地细数自己最近变多的工作。
她之所以在这里坐着,就是为了找时间向陈乐道提出抗议。
陈乐道这一秘多用的做法,欧美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
章小君的话让陈乐道闻言一乐,不禁回头看向章小君。
“别人想当我的秘书都当不上呢,现在让你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你居然还想涨工资。”
章小君这些多出来的工作,可是当初邓程文的工作。就邓程文当初的工作,不知道有多让人眼红呢。
能担任的秘书的人,可都是嫡系中的嫡系,前途不可限量的。
就比如现在的邓程文,一经外放,便直接成了廉事局的行政科科长。
章小君小脸红了红,确实,当初接手邓程文工作的时候,她心里确实偷着乐来着。
因为这样,她也相当于成了警务处的半个小高层,能知道许多以前不容易知道的情报。
不过章小君脸上的绯红很快便退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脸皮,最近却也是厚了不少。
“理事这个理,但一码归一码啊,你说的这些又不能当饭吃。我既然身兼两职,那你怎么也得给我两份薪水吧!”章小君毫不客气地讨价还价。
钱啊,这玩意就是再多都不会嫌少的,更何况这玩意对组织来说就从来没多过。
“那怎么也得给个六......七十大洋吧。”章小君想了想,不太自信地吐出一个数字来,双眼瞅着陈乐道表情。
大有陈乐道的脸色稍有不对,就减一点的准备。
事实上她目前的工资,陈乐道已经很给她优待了。她一个月足有五十个大洋。
五十个大洋,对胡适、鲁迅这种大学教授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他们每个月的工资,比普通人一年的工资都多,足有几百个大洋。
但人家是搞学问的,学者的身份,在中国自带光环。
对普通工人来说,一个月十几个大洋,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怕是巡捕房巡捕,基本工资一个月也就十几个大洋而已。
五十个大洋,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工资了。放在未来,再怎么也得是月入两三万吧。
章小君虽提出涨工资,但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
陈乐道穿好大衣,戴上章小君递过来的帽子,看了看她不是很自信的表情,轻轻笑了笑。
“你说的对,是该涨点了。看在你工作还算勤奋,效率也不错的份上,以后一个月一百大洋吧。本来不该给这么多的,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多出的那点,就当给你的奖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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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
章小君小嘴巴一下子张成了O型。
多少,一百?!
这突然起来的幸福一下子冲破了章小君的心理防线,不由傻笑了起来,童孔都变成了大洋的形状。
章小君如今也才二十一岁而已,这在未来,大学都还没毕业呢。一下子月入至少五六万,哪个大学生不得傻乐。
良久,章小君终于惊喜中回过了神,看着旁边的老板,心里不由感叹狗大户就是狗大户。
陈乐道却是不知道章小君又在心里说他狗大户了。他能给章小君这么爽快的涨工资,当然不是因为他钱多烧得慌。
章小君是个好同志,有着坚定的革命志向。她的工资,大多数都是交给了组织的。
陈乐道这么爽快的涨工资,也只是变向的支持组织。
当初来上海滩,他想的就是做做生意,赚点钱,在经济上支持组织革命。
如今他的事业已经上了正轨,自然也不能忘了初心。章小君的工资,权且当做一个开始吧!
不忘初心,方能始终。
第304章 太平洋警察
涨工资,这对打工人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坐在车上,章小君时不时转头瞧瞧陈乐道,似是担心陈乐道反悔,又似乎是在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对章小君这种没出息的举动,陈乐道只能装作没看到。
他自认是一个大方的老板,只是涨点工资而已, 章小君完全不必这么没出息。
时间在快乐的情绪中总是过的很快,车子很快到了事先订好的餐厅中。
陈乐道几人进去时,冯程程已经到了,正坐在座位上等着。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常威和来福两个不会武功的保镖也在。
午饭很快便用完了......
“我让韦正云收集了几家店铺的资料,我们先去金凤祥看看吧。”走出餐厅, 陈乐道对冯程轻声说道。
今天出来,是为了搞定订婚戒指的事。
百乐门差不多还有三个多月就可以竣工开业, 戒指的事,现在开始订做,时间上足够。
冯程程微微一笑,乖巧的点头:“好啊,那就先去金凤祥吧。”
金凤祥是一家老店,专门从事珠宝定制,名声显于外。不过与他的名声相比,他的店铺并不那么显眼。
金凤祥的店铺不在热闹的霞飞路,也不在繁荣的外滩,而是居于福煦路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铺里。
王六走在前面,正要上前推门,门却是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陈乐道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不由讶然一笑。
“明总,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遇见了。”陈乐道笑着对出来的人说道。
从里面推门而出的人,竟然是上次在霞飞路偶遇过一次的明家大小姐,明镜。
当然, 还有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小跟屁虫,明台。
“是啊, 真巧。”明镜笑着说,“陈总探长这是要订做珠宝吗?”
说话的同时,她看了看站在陈乐道旁边的冯程程。
不等陈乐道给介绍,冯程程先激动得自己说话了。
明家大小姐,明氏集团董事长,这可是新时代独立女性的代表人物!
“明小姐你好,我叫冯程程,是乐道的未婚妻,我们是来订做戒指的。”
面对明镜,冯程程直接将事情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这或许和后世那些向往着干出一番事业的女学生,面对董明珠时的反应有点像。
明镜现在其实也才刚刚三十岁而已,处于一个女人的黄金年龄,和冯程程的差距并不大。
“原来是冯小姐,你好。”明镜笑着说道,“原来陈总探长和冯小姐好事将近,先在这里恭喜了。”
陈乐道这时接过话头:“明总,我和程程大概在三个月后订婚,到时还请明总一定来捧个场。程程可是一直拿明总当做前进的方向的。”
对明家那三只哈士奇, 陈乐道还挺有几分好奇。
明台这位小少爷见过了,还只是个小正太。倒是不知道那位能在明家说了算的大少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要是能拉进夜未央......
“喂, 你怎么只请我大姐, 不请我?我们可是先认识的!!”某位被忽视的小正太有些不高兴了。
当初他可还借火给陈乐道来着呢!
看着说话的小正太,几人都是讶然一笑。
“好,那到时候还请明小少爷,一定要来赏光啊。”陈乐道低头对穿着身小西装的明台说道。
“放心吧,我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你,你很厉害,我就喜欢交你这种朋友,到时候我一定会来的。”
明台跟个小大人似的,高声应承着,他那故作成熟的模样让冯程程和章小君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唇红齿白,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有了几分花花公子的模样了。
明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小正太哎哟一声,一幅很疼的样子,赶紧抬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小孩子不懂事,陈总探长不要介意......”
几人在门口又聊了一会,明镜才拉着明台离开,承诺到时会参加两人的订婚典礼。
明镜这次面对陈乐道时,态度比之上次却是好了太多,陈乐道估计,多半是和他的名声有关。
估计这位明大小姐之前根本不怎么了解自己,恐怕是上次回去后才收集自己的资料作了一些了解。然后才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
离开之时,明台颇有几分不舍,不过好像不是对陈乐道,因为他眼珠子总是忍不住偷瞧章小君。
陈乐道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章小君,看得章小君浑身起鸡皮疙瘩时,才收回目光,并暗自滴咕一句“和那位没事叫宋铁的姑娘还真有点像”。
关于戒指,陈乐道并没有过多发言,冯程程和章小君两人一直在和那金匠师傅滴滴咕咕地讨论着。
那位金匠老师傅本来很傲娇的表示,从我这里订做珠宝,我说了算,你们不能提条件,只需要付钱,然后等着收货。
不过在两位女孩的撒娇卖萌攻势下,老师傅还是丧失了自己的原则。
陈乐道走到门外,嘴里叼着烟,掏出打火机正要点,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家店外面多了几个巡捕。
几个巡捕站在店铺外面,几个不知道是哪国的外国人想要往里闯,全都被巡捕给拦在外面。
陈乐道驻足看了看,挥手叫来常威。
“去看看,那里怎么回事。”陈乐道朝常威指了指那家店铺。
一支烟抽完,常威回来了。
“陈先生,问清楚了,那家店铺是个俄国人开的,专门卖珠宝。
“有个人在那里买了条项链,结果后来发现是假的,那人后来回来闹,结果人家打了。事闹到了巡捕房,现在巡捕房的胡巡长正在里面解决呢。”
常威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利索地说了出来。
他有点期待地看着陈乐道,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
“是胡巡长在处理?”陈乐道问常威。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陈乐道脑袋轻轻点了起来,看着对面,他来了点兴趣。
“你去看着,不要出面,看看他们最后怎么处理这事,然后回来告诉我。”陈乐道说。
常威不太明白陈乐道是要作什么,不过他还是快速地点了点头。
听姑爷的,准没错。
陈乐道本没想出现,他打算看看胡畴会怎么处理这事,不过事情的发展,让他暗中观察的打算落了空。
眼看着店铺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陈乐道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砰!”那边突然传来了枪声。
“这胡畴在搞什么!!”
陈乐道眉头皱成了一团。
动了枪,他不能继续在这看热闹了。
真要死几个外国人在巡捕枪下,也够得他头疼。
陈乐道看了看里面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冯程程和章小君,交代了几句,然后把王六和来福给留下,自己朝那边走了过去。
店铺外面被人围着,大都是些外国人,陈乐道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哪国人。
“都让开,都让开,在这儿吼什么吼,巡捕房办事,敢妨碍公务的,全都给我抓回去!!”陈乐道一边将前面的人扒拉开,嘴里一边高声说着。
这些人围在这儿群情激奋的,都不是什么良民。
被陈乐道粗暴拉开的人,刚想发火,但看清陈乐道那张脸后,瞬间便偃旗息鼓了。
在上海滩的外国人,别的人都可以不认识,但这张脸,是属于必须认识的,尤其是在法租界。
陈乐道挤进了里面,原来还在起哄的人,在看见他后,全都安静下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陈乐道扫视了一圈众人,沉着脸不说话,气氛一时有点压抑。
店铺里面,胡畴知道陈乐道来了,已经快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日本人和一个俄国人。
那几个人看见陈乐道,眼神顿时一便,脸上的嚣张之色九分去了八分。
陈乐道沉着脸扫了一眼那些人,才看向胡畴:“怎么回事,刚才谁开的枪?”
陈乐道已经看见,出来的一个日本人手中有一把手枪,那人在陈乐道目光看过去时,连忙把枪往后面藏。
“陈总,”胡畴上前招呼。
在陈乐道的询问下,他赶紧将这里的事都给说了一遍,和常威说的大差不差。只是还多了后面的一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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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开的枪?!”陈乐道走到那个日本人面前。
这人面对陈乐道冷冷的目光,腿肚子都忍不住抖了起来,想起了关于陈乐道的种种传闻。
“刚才——”他想要解释。
但陈乐道不想听。
“枪交出来!”陈乐道说。
这日本人犹豫了下,但面对周围巡捕举起的枪口,以及陈乐道冰冷的目光,还是把枪交了出来。
“租界居民严禁持枪?你不知道吗?持枪袭击巡捕,你胆子倒是不小,给我带走。”陈乐道把枪丢给胡畴,沉声说道。
胡畴手忙脚乱地把枪接过,赶忙朝一旁愣着的巡捕挥手示意。
这帮没眼水的,没见陈总都发话了吗,看我干什么,看个屁啊!!
胡畴忍不住在心里大吼,他妈的都是些猪队友。
“把他们一起带走,我怀疑他们两个是同伙。”陈乐道指着另外两个脸色难看的日本人说道。
这两人都是和刚才那日本人站在一起的,当然不可能毫无关系。
“你凭什么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两人壮着胆子抗议。
陈乐道扫了一眼两人,两人不敢和他对视。
“凭什么?你们和这店铺有什么关系?”陈乐道问。
“没什么关系,我们是来买珠宝的。”
“没什么关系,那人家和这店铺的老板交涉,你们瞎起哄干什么?吃多了没事干吗!”
两人语滞。
“我现在怀疑你们蓄意扰乱租界治安,已经威胁到了租界居民的人身安全,现在我逮捕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权力逮捕我们,我们是大日本——”
“带走带走,有什么话,让他们去巡捕房说,别站在这里碍眼。”陈乐道直接朝一旁站着的巡捕不耐烦地挥手。
巴掌大的地,还什么都喜欢大的。
巡捕这下学聪明了,见总探长一挥手,立马上前将两人强制压走。
有个日本人想反抗,还挨了一个巡捕一枪托,被打得头破血流。
显然这些巡捕也是知道他们总探长对日本人是个什么态度的。
旁边围观的人看着头破血流的日本人,脸色都是变了变,再次看向陈乐道的目光,满是忌惮。
果然是个狠人!
陈乐道却是看的满意,甚至还问了下那个巡捕叫什么名字。
“郭飞京吗,不错,好好干,我记住你了。”陈乐道点头说道,他这话一出,周围其他巡捕看着郭飞京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胡畴看着这个小巡捕的眼神中都带上了羡慕。
他现在的饭碗都还不一定保得住,结果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巡捕,却是一下子入了陈总的眼。
陈乐道对郭飞京勉励了几句,让他们把人给押回捕房。
他刚才的话当然不是白说的。
他在福煦捕房没什么人,现在是时候开始为以后作铺垫了。
几个巡捕押着人离开,外面围着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围着的人大都是周围的店铺老板,外国人居多,他们本来是为珠宝店老板壮声势的,不过现在,他们都在考虑要不要撤了。
这个总探长,明显和以前那些总探长不一样。
这边,陈乐道叫来那个买珠宝的倒霉蛋。
这是个江苏那边来的商人,这次来上海办事,本来打算买点礼物给家人带回去,结果没想到买到了假货。
“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陈家城。”这倒霉蛋说道,他看着陈乐道的目光有点诧异。
刚才那个胡巡长面对那几个日本人时,可没有这位陈总探长霸气。
“陈先生你好,麻烦把你买的项链给我看一看。”陈乐道说。
这倒霉蛋穿得西装革履,带着幅金丝眼镜,看着也是个文化人,没想到竟然在中国的地面上被几个老外给坑了。
陈乐道接过他递过来的项链,拿着看了看,珍珠吊坠金项链,看着就不是便宜货。
可惜他对这玩意没什么研究。
“珍珠是假的,还是金子是假的?”
“都是假的。”
“......”
陈乐道无语。
这老外也太没脑子了,好歹来个半真半假啊。
陈乐道抬头,看着对面头发花白的老外。
“过来。”他招手道。
“这东西是你这儿的吧?”
花白头发老头先看了看项链,又看了看陈乐道,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年轻人有点凶,他有点怂。
“多少钱卖的?”
“五百大洋。”
“五百大洋,呵呵,你倒是真敢卖!”陈乐道摇摇头。
“既然是假的,那你把钱退给人家不就成了吗,你们在那瞎掰扯半天干什么。”
老头嘴唇动了动,没张开嘴巴。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不想退呗。老头儿心道。
他卖出去点假货他容易吗!
这几年收古董,都不知道收到多少假货了。这不想着卖点假货找点贴补吗。
陈乐道看了看他,懒得跟他掰扯,他把项链丢了回去。
“把钱退给人家,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不然你也跟着一起去一趟巡捕房吧。”陈乐道说。
严格来说,这事不归他巡捕房管,这是公董局的事,公董局下面自然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相关部门。
不过今天遇上了,陈乐道也打算当一回太平洋警察。
归他管的,他要管,不归他的,他也要管。
第305章 六十人教练团
福煦捕房,众人看着被押回来的三个日本人,眼睛都有些发直。
什么情况??
一众巡捕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那个满头血的日本人,是被打了?
谁打的?
众人看着刚洗完手出来的郭飞京,眼神中带着澹澹的怀疑。
这郭飞京平日就喜欢发点牢骚,说些危险的言论。那个脑袋流血的日本人是他押回来的, 难保不会是他动的手。
可是这小子胆子真有这么大吗?
众人心中有着澹澹的怀疑。
“飞京,苟富贵,勿相忘啊!你小子这次入了陈总的眼,升官发财,就在眼前,以后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哥几个!”
就知其他巡捕心中各种猜测满天飞时,一起押日本人回来的几个巡捕走到郭飞京面前笑着说道。
郭飞京应付着话。
他以前在巡捕房就是个小透明, 因为他时常发表点“危险言论”, 其他人都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像今天这么客气的, 他还是头一遭遇到。
周围其他巡捕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却是瞪得更大了。
什么情况???
郭飞京这小子入了陈总的眼???
所有人都是一脑袋问号。
......
没多久,胡畴带着其他人回来了,见巡长回来,人们都赶紧散了,手脚一下子变得勤快起来。
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巡长是哪根筋没搭对,对他们的要求变得格外的高。但凡看见偷奸耍滑的,动不动就是一顿训。
胡畴从门外进来,径自走上楼梯,就在其他人都松了口气时,胡畴突然停下,转身看了过来。
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眼上,难不成刚才偷懒被巡长瞧见了?
不少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胡畴目光锁定人群中的郭飞京,道:“你叫……郭飞京是吧, 跟我来一趟。”
说完,胡畴径自去了办公室。留下众巡捕看着郭飞京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郭飞京去了, 众巡捕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尤其是那些之前没在现场的人,此刻都是好奇的紧。
有心思灵活的人看着郭飞京的背影, 眼中浮上了层羡慕之色。
“飞京这小子,这下可算是熬出头了。”
……
“你们是不知道,陈总在那些洋人面前有多威风。那些洋人之前还在那吵吵闹闹的起哄,我们怎么说都不听。结果后面你们猜怎么着?
“关键时刻,陈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走到哪儿,哪儿的声音就没了。
“最后他走到最前面,只是站着看了那些洋人一眼,他们就全闭嘴了,连话都不敢说。
“别看这些洋人在我们跟前吆五喝六的,在陈总跟前,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当时是不知道,那场面,那叫一个威风!”
人群中,有好事的人,已经开始给不清楚情况的,吹嘘起了刚才在店铺的事。
风头虽不是他们出的,但当时他们跟着陈乐道做事,与有荣焉。
他们的腰杆子, 什么时候在那些洋人面前挺得那么直过?
更别说后面押人离开时, 还主动给他们让路。
这怎一个爽字了得!
此刻面对同僚们羡慕好奇的目光,参与到这一事件中的巡捕别提有多爽了。
“那日本人呢?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还动枪了吗?还有郭飞京,他又是怎么回事?”有人追问道。
“日本人?日本人那事,可就更了不得了......”
......
“最近福煦捕房是什么情况?”车中,陈乐道对坐在副驾的章小君问。
冯程程坐在陈乐道旁边,章小君就只有坐副驾的份儿了。
“福煦捕房......”章小君轻仰着头,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陈乐道平时没去过多关注那几个分区捕房,但章小君作为陈乐道的秘书,对几个分区捕房都有个大概的了解,以便陈乐道随时询问。
“福煦捕房最近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只是他们的工作效率,比以前提升了不少,就连以前一向成绩最好的麦兰捕房,都被福煦捕房甩在了后面。
“不过那都是些小桉子,没什么特别的。不需要你亲自过目。”
陈乐道轻轻点头,胡畴最近工作热情大涨的事,杜小明跟他说过。就今天所见来看,似乎还真不假。
章小君侧身偷瞧着陈乐道,这些天在巡捕房,她听了不少关于陈乐道的事。
只是她怎么看都感觉不太像,这家伙难道真有那么吓人?
没感觉到啊!
那个胡畴胡巡长,难道真是因为害怕被陈乐道追究,所以才如此勤奋工作的?
和陈乐道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章小君已经忘了当初第一次和陈乐道遇见时的故事。
那些追她的密查组特务,可是全都栽在了陈乐道一个人手里,一个都没能跑掉的。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
“我们这是去哪里?”冯程程好奇地问。
“射击俱乐部,我教你打枪吧。”陈乐道对她道。
“打枪?”冯程程眼中带着满满的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让她学打枪。
“我学这个做什么?”
冯程程对枪有着天然的抗拒,她妈妈就是因为替爸爸挡枪才死的。
陈乐道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道:
“跟我在一起,以后说不定会遇到危险,而且现在这也不是和平年代。你学会用枪,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能好保护自己,这样我才能放心。”
手被陈乐道捉住,冯程程脸色有些发烫。
虽然和陈乐道几乎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每次遇上这种亲昵的动作,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噢,”她耳根红润,声音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陈乐道见状只是笑笑,却是没有把握着的手抽出来,就这样一直握到了射击俱乐部大门外。
车子停在门前,见是老板的车,站在门外的黑西装赶紧上前打开车门。
“这也是你的产业吗?”冯程程抬头看着两把手枪形状的门头,好奇地说道。
平时老是听父亲和祥叔说乐道怎么样怎么厉害,还有家里那些佣人和护卫有时也会悄悄谈论姑爷如何了不得,往往让她听得面红耳赤。
但真实情况,她还真不清楚。
“嗯,这里的具体事情都是冯杰在负责,他把这里打理得很好。”陈乐道笑着回答。
冯程程挽着陈乐道手朝里面走去,章小君、王六以及常威和来福都跟在后面。
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柜台,柜台后站着两个女服务员,白衬衣外套着黑马甲,头发梳成高马尾悬在脑后,手上带着黄铜戒指。
“老板好,冯小姐好。”
陈乐道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忙自己的。
冯程程则好奇地看着厅内的装饰布置,射击俱乐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里很大的,根据枪的种类分了好几个区域,有手枪馆,步枪馆,机枪馆,另外还有弓箭馆。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个比赛场地,平时会举行射击比赛。有男赛,有女赛。
“我听说最近女赛还出了个神箭手呢,你以后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这里玩玩。
“小君的枪法不错,你可以叫她陪你。整天闷在家里,会变傻的。”
冯程程本来兴趣不大,但听陈乐道说有女赛,而且还有个神箭手,却是不由来了几分兴趣。
“今天没有比赛,你要是有兴趣,下次比赛可以来瞧瞧,还是挺有趣的,到时候让小君陪你一起。”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模样,陈乐道笑着道。
冯程程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要来自己来就是了,小君是你的秘书,她要是来陪我,你就不好工作了。”
“老板,冯小姐,”宋杰快步朝几人走来。
看着宋杰,冯程程眼中也有几分好奇,她知道,这就是当初那个刺杀陈翰林父亲的人。只是没想到,如今会在这里帮自己未婚夫管着俱乐部。
“带我们去手枪馆看看吧,”陈乐道说。
手枪馆不小,除了靶区,休息区,以及游客止步的工作禁区外,还有许多以供玩乐的地方,几人过来时,正有不少人靶区在玩着,“砰砰砰”的枪声不时传出,还真有几分热闹,同时有俱乐部培训的教练在旁指导。
教练中不仅有中国人,还有些外国面孔,这些都是陈乐道通过汤姆和赫克托搞来的人,大都是国外的退役军人。
每一个,都是玩枪的好手。
如今射击俱乐部的教练,早已今非昔比,有着一个豪华的教练团。
从手枪到大炮,甚至坦克,这些人都玩得转。
只是大炮和坦克这种玩意没地方给他们玩。
能来这里这里玩枪的,都是有钱人,其中又以富家子弟为主。这些人其他的东西早就玩腻了,而枪这种玩意,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毕竟,天生就是带枪的人。
普通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这里的价格,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
市面上的子弹,差不多一块大洋十二发子弹,一千发子弹就是八十大洋,至于黑市,就更贵一些。
就这,都还是暴利。
而陈乐道这个射击俱乐部,手枪弹和步枪弹,都是五发一个大洋,暴利中的暴利。
至于机枪,那玩意另算。
除了这些,还有教练,陈乐道让宋杰给这些教练分出了三六九等,想聘教练,就得给钱,按小时算。
一个等级一个价,最高的,就是那些富二代,看了都得心疼。
说白了,这里就是专门为那些有钱人,尤其是富二代开设的一个销金窟。
上海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
如今陈乐道这个射击俱乐部每天的流水,就是冯敬尧来看了,都得流口水。
陈乐道当初的本意只是想给夜未央的人弄一个训练场地,但弄着弄着,他就弄到搞钱上去了。
越有钱,就感觉自己越差钱。
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打起了这个射击俱乐部的主意,不过陈乐道如今凶名在外,一个连洋人都怕的人物,这些人自认没那个本事招惹。
有人想另辟蹊径,自己搞一个射击俱乐部出来。
可惜,如今法租界这块地盘,在官面上,就是冯敬尧的面子,都不一定有陈乐道的面子好使。想在法租界开射击俱乐部,是需要在警务处取得资质的。
而在公共租界,陈乐道早就和顾竹丰打过招呼,汤姆那边也联系了不少朋友,那边仍旧是一条死路。
“老板,要玩玩吗?我们这里有不少神枪手,我叫他们来陪你玩玩?”宋杰对陈乐道说道。
陈乐道笑着摇摇头,“不用,去拿一把M1906和一些子弹出来。”
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一款典型的袖珍手枪,巴掌可握。在国内有着“掌心雷”的外号,是一些特工的专爱。
宋杰一听,就知道这枪肯定不是老板自己用,他看了看章小君和冯程程。
章小君他是知道的,会用枪,也有自己的枪。那这枪多半就是给冯小姐用的了。
他当即对跟在身后的人道:“去取一把最好的M1906出来,再拿一百发子弹。”
枪被取来,陈乐道教了一下冯程程怎么上子弹,怎么用枪,冯程程虽然之前没碰过枪,但在陈乐道教了一会后,很快便上手了,只是那歪到西班牙的枪法让人有些看不下去。
陈乐道让章小君教冯程程射击,自己则是跟宋杰巡视起了射击俱乐部。
章小君也想跟着陈乐道,这射击俱乐部平时有许多地方都是她自己不能去的,如果能跟着,她就能一窥这里的秘密。
可惜,冯程程这个闺蜜有些坑。
陈乐道简单看了看手枪馆,引得许多对他好奇的二代注目后,便朝另一边的步枪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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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的教练团队有多少人?”陈乐道问。
“我们自己训练出来的人,有三十多个,这些都是在训练表现好,有一技之长的,我把他们筛选出来做了教官。
“另外还有聘请的外教二十多个,一共有差不多六十人。”
“六十人,又要负责那些会员,又要负责训练我们的人,人手够吗?”
“老板,训练我们自己倒是用不着多少人,主要是针对那些会员,都是一对一的,如今我们俱乐部生意有点火爆,有时候还真有些不够。
“不过应付过这段时间,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等那些人练一段时间,平时来玩也就可以不用教练了。”
那些富二代来这里玩枪,都不是一个人,往往一来就是好几个,甚至一大群。
当一群富二代集中出现的时候,教练就有些不够了用。
陈乐道点点头,道:“人手不够就继续给我招,国内招不到,就去找汤姆他们,去国外找。国外退役军人多,经济情况还不一定好,只要我们开得起足够高的价格,不怕他们不来。
“反正只要是人才,就尽管招,多多益善,不要怕招多了用不上。”
“好勒,有老板你这话,那我就放心大胆的招人了。”
陈乐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第306章 必有一战,早做准备
“如今在训练的只有这点人吗?”陈乐道看着训练场中忙活着的人影,对旁边的宋杰问道。
这里是地下一层,属于游客禁区,能下来这里的,只有俱乐部的人。
而这里,就是陈乐道给夜未央的人准备的训练场地。
“如今在训练的有两百多人,之前那批训练好的两百人除了老板你带走的外, 其余的都在家待用。”
陈乐道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宋杰疑惑地看着陈乐道,不知道老板点头又摇头是个什么意思。
“你干得不错,但还不够。”陈乐道说,随即在训练场里随便走走看看起来。
“如今夜未央明面上的人有八百多,算上你上一批训练出来的以及这批还在训练的,也才只有一千两百多人。乍一看挺多,但实际上少得可怜。”
宋杰还是不理解。
一个上海滩, 一千两百人难道还不够多吗?
要知道, 他们这一千两百人可不是那些帮派里的乌合之众,而是按照军队标准训练出来的精英。甚至在一些标准上,他的标准比军队还要高。
毕竟军队里,可不像他们这般奢侈,有这么多优秀的教官。而且舍得在训练上花大力气。
军队里,训练用的钱,当然是能往自己包里塞,就往自己包里塞了。
这一千两百人,只要拉出去,给每个人都配上装备,不管是冯氏商会,还是斧头帮, 只怕都不敢轻易撩夜未央的虎须。
老板这都还嫌不够,难不成是想拉一只军队出来不成?
宋杰想到这里, 赶紧驱散心里的猜测,那些事,自己还是少去想的好。
陈乐道看了看宋杰, 笑了笑, 继续说道:
“我们的人虽然在增加,但我们用人的地方也在增加。训练好的那批人,一个都不会留在夜未央,我会把他们安排进警务处的各个部门。两百人安插进警务处,也就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宋杰闻言神色一秉,他没想到,这种事情,老板竟会毫不遮掩的讲给自己听。
陈乐道没管宋杰的心里活动,而是问道:“这些人要多久才能训练出来?”
宋杰看了看正在训练的人,这些人招进来做过思想工作后,已经在这里训练了一个多月,基本的队列和枪械知识都已经懂了。
“老板,最快差不多还要两个月。他们现在的枪法还烂的很,就是再训练两个月,也就是让他们的枪法能看得过去而已。
“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只能作为普通战斗人员,至于你要求的通讯人员,有些少, 主要是他们不识字。我们虽然在教他们,但进度有点慢。”
通讯人员, 那不就是通讯兵吗!
也不知道老板要通讯兵干什么。
察觉到自己又开始瞎想了,宋杰赶紧止住这种危险行为。
“两个月......”陈乐道点了点头。
“百乐门就快要开业了,到时候那里需要去一批人,时间上还得及,尽快把他们练出来吧。”
说完,陈乐道拍了一下宋杰的肩膀,两人一起去了旁边休息区。
“平时看报纸吗?”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陈乐道看着场上的训练,对宋杰问道。
“偶尔会看看。”
“那你知道龚德柏先生吗?”
宋杰摇摇头。
凡是名字后面要带“先生”两个字的,他大多都不知道,除非是那种非常非常有名,比如那个写小说的鲁迅先生。
“这人很厉害,被人称作龚大炮,连中山先生的儿子,都被他骂过。他担任过《东方日报》总编辑,《中美通讯社》总编辑,创办了《世界晚报》和《大同晚报》,还担任过《革命军日报》总编辑,《申报》编辑,现在是内政部的参议。”
宋杰木然地点点头,他已经听出来很厉害了。
一连串的啥啥总编辑,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学问要装几车的人,更别说还是个当官的,而且还敢骂中山先生的儿子。
看出宋杰的茫然,陈乐道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位龚先生翻译过两本日本书,都是些鼓动侵华的书籍。这位龚先生在他的译书序言中写道:‘中日必有一战,届时需放弃十余省让其占领,消耗其兵力,俟其疲惫,再一举灭亡之。’”
宋杰点点头,这句话他听懂了,就是那个龚先生说日本人跟中国人早晚要干上一仗。
所以这就是老板这么讨厌日本人的原因吗?
宋杰心里猜想到。
“认为中日之间必有一战的,不止这位龚先生,还有一个人也这么认为。”
“谁?”宋杰好奇问。
陈乐道笑了笑;“红党的那位领导人。”
“红党的那个领导人?”宋杰眼睛都瞪大了些。
显然这位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刚才那个龚先生大多了。
陈乐道点点头,没在这事上多说。事实上他知道那位爷爷确实早就说过这种话,但那是在后世知道的。
至于如今,这事有没有爆出来,他还不知道。
“你当兵时和红党打过仗吗?”
“打过,红党的人很厉害,装备没我们好,但个个都不怕死。”
“红党的人被常委员长剿了几次,但如今在那位的领导下却是越剿越大。这足以说明他的厉害。
“连他都说中日之间必有一战,这不得不防啊!”
陈乐道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宋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这就是老板您不喜欢日本人的原因吗?您觉得日本人早晚会跟我们干仗?”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拍了拍宋杰的肩膀,道:“不管日本人以后会不会跟我们干仗,我觉得我们多训练点人手,总是不会有错的。
“这是个乱世,在乱世,只有有人有枪,才能过得安稳。
“阿杰,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你给我把这教练团带好,能训练多少人出来,就训练多少人出来。”
宋杰闻言,重重点头:“老板,您放心吧,只要钱足够,我们这里训练的人,就能源源不断的产生。”
宋杰别的不在行,但这段时间下来,在训练人这事上,他确实摸到了不少门道。
“还不够,这里训练出来的人,只够我们在上海用。我们不可永远待在上海,要把目光放长远些。”
“老板,您的意思是?”宋杰有点摸不准陈乐道的意思,只能直接问出来。
自己瞎猜没什么,但要是猜错了,问题就有点大了。
“百乐门开业后,汤姆就要回美国了。我和汤姆将要一起开一家军火公司。”陈乐道澹澹说道,这是他和汤姆早就计划好的事。
“如今我们在上海的生意,不管是夜未央,还是这个俱乐部,甚至是还没开业的百乐门,都只是小打小闹。真正重要的,是和我汤姆将要开的这个军火公司。”
小打小闹?
宋杰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咂舌。
他一直觉得老板已经很厉害了,原来这些在老板眼中,都只是小打小闹吗?
“老板,您想要我做什么?”宋杰道。
他不傻,老板跟他说这些,肯定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他的。
“汤姆回美国的时候,我打算让你带些人,和韦经理一起去一趟美国。”
“去美国?”宋杰脸上满是愕然。
这是他在怎么都没想到的。
“嗯,公司是我和汤姆两个人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边鼓捣的。”陈乐道点头说道。
虽然跟汤姆是朋友,但开公司这种事,还是找个人去盯着点的好。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宋杰别的倒是没啥,他单身一人,无牵无挂,只是这去美国,是不是太远了点?
“老板,我不会说美国话?去美国,这不是两眼一抹黑吗?”
“所以,还有两三个月时间,你还有时间学。”陈乐道拍着他的肩膀。
“不是,老板,这,这事有韦经理去不就行了吗?我去我啥也不懂啊!”宋杰有点着急,他不想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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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去美国,当然是有事要你去办的。去了美国后,韦经理负责公司的事,你负责保护韦经理的安全,然后,你要像在这里一样,给我搞出一个训练基地出来。”
宋杰这下是真有点傻眼了。
不是,老板,我这才刚把射击俱乐部搞出来呢!!
陈乐道好似知道宋杰的心思,手按在宋杰的肩膀上,温声细语道:“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交给你。能者多劳,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能办好这事了。
“玩军火有多危险,你是知道的。我们既然要开军火公司,就不能没有自己的人。
“你在那边训练出来的人,到时候就是军火公司的武装力量。这种事,总不能让汤姆去办吧?
“汤姆手里掌握了军火的进货渠道,如果再让他掌握公司的武装力量。那以后这公司到底是他的还是我们的?
“这事我只相信你!而且你放心,不是让你一直待在美国。你把那里的事稳定下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射击俱乐部,我给你留着。
“只怕到时候你不想回来,你还没老婆,欧洲和美国的那些大洋马,和我们中国的女人可完全不一样。
怎么,就不想去看看?”
陈乐道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言极尽诱惑。
宋杰面色有点犹豫,大洋马不大洋马的倒是不重要。只是老板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见他半天拿不定主意,陈乐道又道:
“不过这事还是得看你的想法,你要真不想去,那就让丁力去。丁力那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这段时间天天在我面前晃悠,正想去呢。
“只是我感觉这事更适合你,所以来问问你的想法。”
丁力?
他去干什么?
去美国是要搞大洋,呸,是要搞训练基地的,丁力懂个屁的训练啊!!
“老板,我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训练基地的事,我一定给弄好。”宋杰大声道。
丁妈妈还着急抱孙子呢,怎么能让丁力去美国那种偏远的地方。
去了那边,哪天要是死在了大洋马的肚皮上,都没人知道。
陈乐道见状笑了笑,点了点头。
“嗯,有信心就好。放心吧,我会给你配够人手的,训练基地的事,到时候韦经理也会帮忙。
“美国那边的情况现在乱的很,很多人吃都吃不饱,去了那边,只要有钱有吃的,就有的是外国人给我们卖命。而且那边也有很多我们中国人。在那边办事,没你想的那么困难。”
“是,老板!”宋杰大声应道。
他去电影院看过美国电影,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都很漂亮。
如果真可以在那边讨个洋人老婆......
“过几天我把陈三给你派过来,这段时间你带带他,你走后,由他来接你的班。”
陈三,当初跟着陈小君一起投奔陈乐道的十八个孩子中的一个。因为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就跟着陈乐道一起姓。
陈三年纪不大,但性格却跟个大人似的。如今和陈小君一起搞夜未央的纪律检查工作,当陈小君的副手。
因为下手狠,陈三如今在夜未央内部,已经是小有名气。
刘三在下面的人那里,被称为三爷,陈三则是被称作三哥。不过更多的人还给他安了个前缀——黑手,黑手三哥。
“让那小子来接我的班?”宋杰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你觉得他不合适?”
“那倒不是。”宋杰摇头。
“只是老板,那小子下手有点狠,没轻没重的,让他来搞训练,我担心到时候他把这些人给练废了。”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看着宋杰道:“之前我可一直听陈小君说你训练有多狠来着,怎么,陈三还能比你狠?”
宋杰讪讪一笑。
“老板,小君那丫头说我狠,是对我的偏见。我说陈三这小子狠,这是因为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乐道笑着摇了摇头。
“偏见也好,青出于蓝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适合接手你这个位置,就陈三最合适。”
宋杰这下不说话了。
陈三是他训练出来的,适不适合接他的位置,他当然清楚。
看着老板似乎没有再商量商量的打算,宋杰摇了摇头。
管他的呢,反正到时候在那小子手下吃苦头的,也不是自己。
第307章 陈总的禁忌
时间转眼便过去半个月。
半个月里,没什么大事发生,百乐门依旧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大楼主体已经建好,已经在收尾,收尾的同时,整栋大楼的装修工作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历史中的百乐门, 留给人们的印象就是一个大型豪华歌舞厅。
但这并不是百乐门的全部。
百乐门的全称是“百乐门大饭店歌舞厅”,有舞厅,有赌场,有餐厅,有住所,反正就是一个大杂烩。
如今陈乐道在百乐门上面插了一脚,她的规模比原来更大了。
原来有的都有,不过陈乐道如今给她多规划出了不少功能,原来的三层被扩建成了五层。
一层是餐厅和店面,为普罗大众而设。有点小钱的,都可以逛逛。
二层有热闹的歌舞厅及一众娱乐场所,是专为有钱的男人而设。
三楼有安静的书店以及书店的万年搭档咖啡馆,也有安静的清吧,电影院等等,这里是为贵妇、小姐,以及向往贵妇小姐的文人而设。
毕竟,有了这些人,就不会怕没有男人来这里消费。
四楼就厉害了,是一个高端会所,下面三层的功能,这里都有一点。不过下面三层, 有钱就能去。而这个高端会所,就得有身份有牌面才行了。
毕竟,总不能让冯敬尧这样的人,在二楼和那些二代们一起蹦迪不是。
不过以上, 都是规划,如今还在实施中。
汤姆、赫克托还有盛柒,这三人的精力全都耗在了百乐门身上。
如今百乐门具体怎么样,陈乐道其实也不清楚。
他只是一个当甩手掌柜当习惯了的人而已。
......
“大哥,你说陈总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都这么久了,廉事局那边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福煦捕房,巡长办公室内,胡云屁股坐在胡畴的办公桌上,脸上满是费解的神色。
上次从大哥这里回去后,他消停了许多,一直持续到现在。
因为大哥的话,他这段时间过得颇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有廉事局的人来敲他的门。
但一直到现在,屁事都没有。
廉事局抓来抓去,抓的都是些小虾米。全是最底层的小巡捕,连个组长都没有。
胡云有点怀疑自己老哥当初是不是危言耸听了点。
胡畴瞥了他一眼,胡云上次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他还是挺欣慰的。
“你别管那些,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管, 反正我们自己要低调。
“我们以前没犯过什么大错, 只要我们自己做事谨慎些, 不去犯错, 那哪怕是陈总,也不会无端找我们麻烦。”
他胡畴能从当初的一个小巡捕干到现在的巡长,靠的不就是那点眼水吗。
当初的马总,对下面宽松,对上面敷衍,他们做事就可以随意些。
如今的陈总,对下面管得紧,对上面也说得上话,那自己做事就要老实些。
反正只要紧跟总探长的脚步,那多半是不会有问题的。
对大哥的话,胡云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陈总都上任这么久了,也没见拿谁开过刀,或许是大哥想错了,这位陈总还是蛮好相处的。
他们刑事科最近这段时间没干出什么像样的工作,也没见陈总说过什么。
陈总说不定是想来个“萧规曹随”呢。
就在胡云心里这样想着时,办公室外的楼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嗒嗒嗒”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门口。
“胡巡长,出事了!!!”一个穿着便黑色短褂的人推门而进,张着嘴就对着胡畴大声说道。
“出什么事了?”胡畴赶紧追问。
这人是他手下的线人,平时帮他盯着法租界的情况。
法租界街面上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这人嘴里喘着大出气,手指朝门外指着。
“就在刚才,廉事局的人,有二三十个,他们拿着枪从警务大楼出来。我一路跟着他们,最后跟到了小东门捕房。
“小东门捕房的常巡长,被廉事局的人控制起来带走了。而且被带走的还不止他一人。我看着他们从巡捕房押了许多人出来。
“当时常巡长还在反抗,直接就被那些人用枪给砸晕了,有两个巡捕见状想闹事,也当场就被抓了起来。带头的人还说,抓人是陈局长的命令。”
这人将他听到的一口气全给说了出来。
他的个乖乖,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直接从巡捕房里面抓走人家巡长的。
这段时间外界也一直都在传廉事局的事,不过廉事局一直没什么大动作,因此被许多人说是面子工程。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今天,他却是亲眼看到了那些穿着西装的人的厉害。
小东门捕房的老大,都说打就打,真是一群狠人。
胡畴脸色瞬间就变了数变,几经变化后,又慢慢变得平静。
他抬头看了看愣在那里的胡云一眼,澹澹说道:“喏,你不是说雷声大雨点小吗,现在你要的大雨来了,恐怕还是大暴雨。”
“大哥,常庆一个巡长,廉事局这么就给抓了?”胡云有种不真实感。
分区捕房的巡长,对法租界的中国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高官了。
在整个警务系统,目前为止,中国人当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总探长而已,现在还要多一个总监秘书。
“怎么,你刚才不还嫌弃人家没有大动作吗?现在人家来大动作,你倒是被吓着了?”胡畴看了他一眼。
胡云从桌上落了下去,在屋内开始来回走,脸上出现几抹焦急。
“你先出去吧,这事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要是廉事局又有什么大动作,赶紧来告诉我。”胡畴对报信的人说道。
那人出去后,胡畴又对胡云说道。
“你走来走去干什么?老实坐下。”
“不是,大哥,你就一点都不慌嘛?
“你和陈总抢过总探长,我也得罪过那个姓邓的。
“他们既然能对常庆下手,难保不会对我们动手啊!”
看着弟弟这惊慌的模样,胡畴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哪是个当官的聊,事都还没来呢,就心慌了手脚。
当初真是眼瞎了,才会帮他运作刑事科长的位置。
“慌什么!你之前那股安稳劲呢?!”胡畴呵斥道。
“大哥,那时候和这时候能一样吗?!我早就问过,那个姓邓的心眼可小着呢,难保他不会报复我。”胡云道。
“行了,坐下。”胡畴对这个弟弟实在是失望至极,这哪像能做大事的模样。
“要找上来,他们也是先找我,你一个科长,还不够格呢!”
“大哥,咱们要不跑吧?陈总心可狠着呢,他要是想收拾我们,倒时候我们再想跑就晚了。”
“跑个屁跑!”
“大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你是个屁的君子!”
“......大哥,说事归说事,你别人身攻击啊!”
胡畴懒得跟这个没用玩意瞎扯澹。
“放心吧,我们不会出事的。常庆被抓,那是他自找的。”
明知道陈总跟斧头帮关系不怎么样,常庆还敢去和斧头帮拉拉扯扯个不清。
他不倒霉谁倒霉?
“大哥,你怎么敢肯定陈总不会找我们麻烦?”
胡畴看了他一眼,失望地摇摇头,爹当初就该把他射在墙上。
自己这么聪明,怎么就会有个这样蠢的弟弟。
“你在中央捕房,和陈总离得这么近,难道你就没发现,只要是老老实实做事,没犯过大错的人,都没有出事吗?
“那些被廉事局带走的人,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人。”
胡畴给胡云解释着。
“陈总下手虽然狠,但并不是不讲道理。
“相反,陈总做事很有原则。只要我们不去碰他的禁忌,陈总多半不会闲得没事找我们麻烦。
“你没见陈总平时亲自收拾的都是日本人吗?我们两兄弟,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胡畴能这么说,还多亏了上次那事。
当时陈乐道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来着。
让他好好干,那不就代表着不会追究他吗!
胡云冷静下来想了想,回忆了一下那些被廉事局带走的人,不由点了点头。
这事好像确实像大哥说的这样。
那些被廉事局抓走的人,好像确实都是犯事比较严重的。他们被抓走后,廉事局事后还会直接把他们犯的错给贴出来,让人引以为戒。
严重的,甚至还会直接登上报纸。
“那......大哥,咱们要怎样才不会碰到陈总的禁忌??”胡云问。
......
“唉,合该他倒霉啊,跟谁合作不好,偏偏要去跟日本人合作。难道不知道日本人在我这儿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吗,真是不怕死。”
陈乐道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这是杜小明的情报科送来的资料,全是关于小东门捕房巡长常庆的。
大半个月时间,杜小明将常庆翻来覆去查了几遍,不敢说把常庆查的一清二楚,但也把能查到的都查到了。
常庆这家伙,自从那次开会后,就开始悄悄和斧头帮接触,最近甚至开始和日本人勾搭在一起。
哦,就是那个村田斋。
这货跟村田斋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为了对付自己。
陈乐道摇摇头,将资料放在桌上。
如果说之前,常庆可能还有一条活路,那现在,他已经把他的最后一点活路给堵得死死的。
“冬冬冬,”章小君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老板,方副巡长来了。”
陈乐道抬头朝门那里看看,方山站在章小君旁边,正咧着嘴对他笑着。
“进来吧。”陈乐道说。
方山在向章小君道谢后,走进了办公室。
“陈总,我来了,你说找有好事给我,什么好事啊?”
方山舔着脸,笑着说道。
“坐吧,”陈乐道示意。
方山在对面坐下,陈乐道则拿起桌上的两份文件丢了过去。
“陈总,这是什么?”方山看着手中的文件,好奇问道。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方山依言而行。
“任命书?!!!”
看着手中这份巡长任命书,方山惊叫出声。
他手中这份巡长任命书,赫然写着他的名字,上面还有一张他的黑白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浓眉大眼,鼻头耸立,嘴角斜起一抹澹澹的笑容,这不正是几年前的他吗!
那时的他是那么的帅气,那怕就是现在的巡长,都比他差了一点点。
“陈总,这......真是给我的?”方山有点不敢信。
巡长这么大的馅饼,真就砸在了自己头上?
“怎么,不想要?”陈乐道笑着道。
“嘿嘿,怎么会,怎么会呢!”方山赶忙赔笑,将任命书死死抓在手里。
巡长啊,这下子老子又和陈翰林那小王八蛋是同级了!
“小东门捕房现在缺个巡长,你去顶着吧。”见他冷静下来,陈乐道才说道。
“可陈总,小东门捕房,不是常庆的巡长吗?”
也没听说常庆没干了啊。
“常庆现在在廉事局那里,不出意外的话,他不会再回去了。”陈乐道说。
方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识趣地不再说常庆的事。
在廉事局那里,那不就是陈总想要办他吗!
活该!
方山心里没半点同情心,反正他们也没啥交情。
而常庆要是不倒霉,那这个巡长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呢。
“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啊,把小东门捕房交给你,那是我相信你能把小东门捕房带好。
但是你要是在那里乱来,让廉事局的人盯上了,到时候我这里可不会徇私舞弊。”
陈乐道对方山叮嘱道。
方山一个劲点头,脸上满是笑容。
“放心吧,巡长,我方山是什么人您还不道吗?
我就是老实巴交一人,没贼心也贼胆,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叫做方脑壳了。”
陈乐道懒得接方山这种废话。
“你手里的另一份资料,是小东门捕房的部分人员名单。凡是在名字上画了红圈的人,全都给我踢出巡捕房。
“那些人都犯过事,但不是特别严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情有可原。
“这次我饶了他们,没让廉事局办他们。
“你让他们自己麻利的离开,以后在上海滩做事给我长点心,规矩点。”
方山看着手中厚厚的文件袋,点了点头。
“是,陈总,我绝对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些人其实不是陈乐道不想办他们,只是因为廉事局的人手不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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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们搞出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廉事局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直接踢出巡捕房,给夜未央的人腾位置,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你去吧,你可以从霞飞路捕房带两个人过去。”
“好勒,谢谢陈总,我保证把事办得妥妥的。”
方山拍着胸脯保证后,拿着任命书,喜滋滋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