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爹也是穿越者》 001 要享福了! 大唐,武德九年,三月初二。 长安城,城南二十里杜曲镇。 汉元康元年,丞相杜春奉旨迁居上林苑潏河边。杜氏家族时兴三月上巳日行祓禊盛会,潏水环曲,常在此举行曲水流饮,故得地名杜曲。 杜曲镇外有一庄园,占地方圆数十里,河贯其中,尤为膏腴,庄内佃户百家。 因其主家复姓端木,故名端木庄。 庄园内,供主家居住的庄院,修建得甚是精致。 庭院内掘池造山,溪流、小滩、石泉及书楼、台、琴亭、涧亭、回廊一应俱全。庄院建筑粗大的木柱,高大的屋顶,硕大的斗拱,朱红与白色粉刷的建筑,门窗上雕刻着龟锦纹与花纹繁密的球纹……无不彰显着主家不菲的身家。 深夜,庄院内房,东厢房中,端木家的独子端木天,头裹带血麻布,双眼紧闭躺于床榻之上,浑浑噩噩不省人事,做着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他见到许多不可思议的高楼大厦,比长安城中最高的佛塔还高数倍;梦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人可以飞上天空,可以遨游大洋,能够日行千里…… 在梦中,他似乎经历了一生,梦到了自己每日举着小旗,滔滔不绝的向游客们介绍着各处景点。 他究竟是谁?如今身在何处? 渐渐地,端木天的思绪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是千年后的小导游。 他穿越了…… 如今他也是端木天,大唐长安杜曲镇富绅端木家的独子,今年十五,刚过束发之龄。 端木天努力消化着脑海里的记忆,更有些伤感与后悔。 早知道会穿越,就不该与他家老爷子吵架。 老爷子爱催婚唠叨,听着就好,何必说出那句“你也是个老光棍”这种伤人的话来,弄得父子二人好端端的一顿酒,最后不欢而散。 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三十多年,感情深厚,最后却以这般方式告别,端木天心里能好受才怪了。 想及此处,端木天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 但如今悔之晚矣,一梦千年,他也没机会与老爷子说声对不起了。 收拾低落心情,端木天继续整理着记忆。 如今他的父亲端木丘,端木家家主。 端木家是杜曲有名的富绅,有良田千顷,长安城中店铺数间,说是家财万贯、堆金积玉也不为过。 方才还心情低落的端木天又兴奋了。 竟然是大唐富二代! 他一个小导游,虽然收入不错,但怎么比的了家中有房又有田,生活乐无边的土豪。 果然好人有好报,不枉他上一世乐于分享,1T的硬盘学习资料时常借给兄弟们拷贝学习。 他被老爷子催婚,是他不想娶老婆吗? 狗屁,分明是娶不到老婆!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他又不肯妥协,这才一直单身。 而一想到大唐不仅可以娶妻纳妾,还能花钱赎买蓄养各种貌美姬妾、域外胡姬,端木天的鼻子就有些发痒。 有钱人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快乐,果然就是那么简单! 母亲杜氏,闺名如凤,出身京兆杜氏,其父为前隋昌州长史,乃是官宦人家嫡女。 杜如凤精明能干,属于大唐女强人,府中产业皆是她在打理。 她的兄长,也即是端木天的娘舅,如今在长安城中出仕为官,秦王府中任从事中郎,六品官职。 燃文 因杜如凤与兄长同气连枝,又都居住在长安,相隔不远,故两家人多有来往,甚是亲近。 端木天记得,娘舅姓杜,讳如晦,字克明。 杜如晦?! 端木天惊得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身为爱岗敬业的小导游,对于华夏历史的了解,或许不如专业历史学者,但也绝对称得上博学多闻、见多识广。 记忆里,那位自幼对端木天疼爱有加的娘舅,他娘杜氏的兄长,赫然便是日后的大唐名相,与房玄龄并称“房谋杜断”的莱国公杜如晦! 端木天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家的大腿实在有点粗。 父亲有钱,舅舅今后有权…… 未来可期! 唯一的问题,是便宜娘舅杜如晦的寿命不长,贞观四年就病逝了。 不过那不重要。 总之,这辈子他要享福了! 正激动时,脑袋上一阵剧痛传来,让端木天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卧槽,怎么那么痛?”端木天尚未完全清醒,努力回想究竟发生了何事。 旋即,他不禁勃然大怒,床榻上的身躯微微颤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居然被人给打了! 昨日,他与父亲去往长安城宴请娘舅杜如晦。 三人前往酒楼途中,走在大街上,就被人给无故殴打了。 命人殴打他们的,则是如今的大唐皇帝李渊爱妃,伊德妃的父亲,国丈伊阿鼠! 端木天只记得,他脑袋被人猛击,巨疼之后便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麻蛋,封建王朝果真没有人权! 国丈竟无缘无故,当街命人殴打他人,实在是可恼可恨!还有没有王法了? 抱着满肚子的憋屈,端木天缓缓睁开了眼睛,苏醒了过来。 床榻旁,一位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淤青,满脸忧色望着他,正是他爹端木丘。 显然,他爹也被伊家人揍得不轻。 他爹身旁,正以丝绢擦拭泪花的美妇,便是他娘杜如凤。 “爹、娘!”端木天轻唤出声。 他继承了端木天对亲人的情感,见到父母,下意识便叫了出来。 端木天的苏醒,让杜如凤惊喜交加,忙不迭的答应,眼角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奔涌而出:“我的儿,你,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娘了,为娘以为,以为……” 杜如凤的话说一半,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抱过儿子痛哭失声。 娘亲杜如凤的反应,让端木天略有些尴尬,只能抬眼看向他爹。 他爹端木丘也正盯着他,眼神闪烁,似有满腹心事。 端木丘略一迟疑,开口劝道:“夫人,你已经守了天儿一天一夜,如今天儿已然醒来,就莫要再担忧了。这里有我,你且去歇息吧。” 杜如凤哪里肯听,但却熬不过父子二人的劝说,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后,被婢女搀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待杜如凤走后,端木丘挥挥手将厢房内的奴婢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父子二人。 他坐到端木天的床榻旁,伸手给端木天掖好被子,关切的询问几句儿子伤情后,略一犹豫,忽然开口问出一句话,却把端木天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002 你爹还是你爹! “天儿,之前你昏睡之时,口中嘟囔着什么上车睡觉,下车尿尿,是何意思?” 端木天后背的白毛汗都被吓出来了,难道他之前昏睡不醒的时候,还说梦话了?这话分明是他当导游时,喜欢调侃的口头禅。 “呃,没,没什么意思,许是我做梦呢,胡言乱语罢了。”端木天搪塞道。 端木丘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开口说道:“how are you?” 端木天脑子都没过,下意识便接口回答道:“I''m fihank you,and you?” 当他说出这句经典的中式英语问答后,整个人直接懵逼了,脑瓜子嗡嗡的。 这特娘的什么情况? 他爹一个唐人会说英语? 端木天半天没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如同见鬼了般看向他爹。 端木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开口说道:“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几句不及思索的快问快答完毕,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默之中。 端木丘深吸口气,眼中精光一闪,厉喝出声:“姓名?身份证号?出生年月?户籍所在地?籍贯?民族?职业?” 端木天不爽了:“您这审犯人呢?你又是哪位?姓甚名谁?手机号多少?QQ号多少?微信号是什么?” “少废话!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呸!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吧?”端木天的痞劲也上来了,毫不嘴软的与他爹端木丘对峙着。 事到如今,只要他不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不只他是穿越人士,他这位“爹”,居然也是穿越人士。 只看他问出的这些问题,就知道对方也是中国人。 只是这事怎么那么膈应人呢? 这穿越还有扎堆的?而且对方还穿成了他爹,上哪说理去? “父子”二人斗鸡一般互相对视,相互戒备着,谁也不肯弱了气势。 好半晌,端木丘才开口说道:“小子,再僵持下去也没意义,这样,我们一人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如何?” 端木天点头:“好!你先回答!” “屁话!老子先问的,你先回答!” “凭什么,你先说!”端木天不肯吃亏, 端木丘眼睛一瞪:“凭我是你爹!” “呸,少占我便宜!我还是你爹呢!” 端木丘气急,一把扯下腰间的蹀躞带,高高扬起:“老子抽死你!”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端木天不假思索,下意识便脱口而出:“爸,我错了!” 他这话一出,端木丘也愣住了,举着蹀躞带满脸震惊,盯着床榻上的端木天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包子?” 包子是端木天上一世的小名,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端木天傻眼了,不敢置信的反问道:“老头?” “啪!”端木丘一巴掌拍在了端木天屁股上,“没大没小!叫爸!” “好的老头。”端木天喃喃回道,旋即瞪大了眼睛,“老头,你也穿越了?我没做梦吧?” 端木丘长叹口气,丢下手中蹀躞带,一屁股坐到床榻上:“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莫名其妙睡了一觉起来,就成这样了。我还一直担心你,怕你见不到我着急。” 端木天是真的傻了。 端木丘竟然是他家老爷子。 他爹还是他爹…… 发了半天呆,端木天忽然笑了:“老头,咱们现在终于是亲生父子了,对吧?” siluke.com 端木丘身体一震,旋即面露微笑:“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咱们爷俩不一直都是父子吗?怎么,你还不想认老子这个爸了?” 端木天也不说话,只是嘿嘿傻笑。 他与他家老爷子,其实并不是亲生父子。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出生后不久便出交通事故去世了,是老爷子收养了他。 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几十年,倒与亲生父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如今父子二人竟然都穿越大唐,还成了亲生父子,这倒是让端木天始料未及,却又心中窃喜。 端木丘忽然想起一事,又抡起巴掌啪的一下打在了端木天屁股上:“臭小子,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居然敢叫老子老光棍!” 端木天不禁脸色一苦,这老头,怎么还记仇呢? 酒后说点胡话,至于那么耿耿于怀吗? 这老头退休前还是光荣的人民警察,怎么那么小气?还讲不讲八荣八耻了? 端木天也不敢争辩,赶紧扯开话题,贼笑道:“爸,你可是赚大了!刚才我可见着娘了,啧啧,可是便宜你了。” 他娘杜氏,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那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即便是放在后世,端木天也不觉得他娘比那些大荧幕上的女明星差。 而他家老爷子一介老光棍,穿越后却忽然有了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不是赚大了是什么? 端木丘闻言,却是不禁老脸一红。 他打了半辈子光棍,忽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年轻了二十多岁,身边还多了个年轻貌美的老婆,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事被儿子当面揭破,即便端木丘一把年纪,也被臊了个面红耳赤。 端木天腆着老脸,喃喃说道:“臭小子,胡说什么?我,那个,没有的事……你娘她……那个……” 端木天贼笑揶揄道:“老头,我又不笑话你,你还有啥不好意思?啧啧,说起来您老人家才是人生赢家啊。穿越到大唐,不仅变年轻了,还有媳妇了,而且还那么年轻漂亮能干。家有万贯家财,又有我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嘿嘿,我都羡慕您老人家啊。” 他其实是真心替老爷子高兴。 上辈子,老爷子因为有他这个拖油瓶,结果一辈子没结婚,这其实让端木天在成年之后,很是愧疚。 如今父子二人莫名其妙一起穿越大唐,老爷子还能有新的人生,端木天自然欣喜。 端木丘却脸色一正,认真说的:“包子,咱们爷俩要大祸临头了,这好日子怕是还没开始,就得结束了。一个不好,咱们爷俩都得玩完!” 老爷子这话,让端木天懵逼了…… 003 开国际玩笑 端木天不解问道:“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先问你,你娘舅姓杜名如晦,可是电视剧里说的“房谋杜断”那个大唐宰相?”端木丘不答反问。 老爷子不是端木天这般历史爱好者,历史知识也只是普通人水准而已。但大名鼎鼎的杜如晦,他也是知道的。 端木天点头:“没错,娘舅就是历史上的名相杜如晦,他如今是秦王府从事中郎。秦王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嗯,现在是武德九年三月,按照历史进程,再过三个月,李世民便会在娘舅的辅佐下,领兵杀入玄武门,发动玄武门之变,逼李渊退位登基为帝。娘舅也会被李世民拜为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贞观二年任吏部尚书,贞观三年出任尚书右仆射。” 初唐历史,端木天如数家珍。 端木丘点点头:“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你娘舅能否请动李世民,救咱们爷俩。” 端木天纳闷问道:“老头,究竟发生何事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何需要李世民来救我们?” “昨日我们爷俩和你娘舅在长安城内被打那事,没忘吧?” “自然忘不了,我又没被打傻!老头,后来究竟发生何事了?”端木天忙追问道。 他只记得昨天他被伊家人打得晕死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尚不清楚。 端木丘摇摇头,一脸愤慨向他道出了实情,却让端木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三观崩裂。 父子二人与杜如晦被国丈伊阿鼠命人无故当街殴打,除了他被打得晕死过去外,他爹也被伊家人打得鼻青脸肿,而娘舅杜如晦更被打断了手指。 但事发后,纵仆行凶的伊阿鼠屁事没有。 反倒是秦王李世民被李渊召进宫去,痛骂了一顿。 杜如晦也被李渊下旨斥。 更荒诞的是,万年县直接派人抓了端木丘去问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以辱骂国丈的罪名,判了他们父子二人重刑。 徒一年半,流两千里。 因为端木天受伤昏迷不醒,加之杜如凤通过兄长杜如晦送出不少铜钱,又有杜如晦说情,故万年县暂时未将端木丘收监,让他将儿子端木天送回杜曲养伤。 待端木天伤愈后,再与他爹端木丘一并服刑。 这般荒谬的剧情发展,震得端木天瞠目结舌,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特么的是开国际玩笑呢? 走大街上无端端被人给揍了,挨揍的不仅没有赔偿,还要被判刑? 万年县县令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就算国丈招惹不起,但也不至于如此颠倒黑白,胡乱判案吧? 扯淡呢? 端木天被气得直喘粗气。 正抓狂时,端木天忽然回忆起一事,立即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了! 身为爱岗敬业小导游,端木天闲暇一大爱好,便是翻阅各种历史典籍。 他清楚的记得,《旧唐书》、《新唐书》中皆有记载,杜如晦断指一事。 “秦府属杜如晦骑过尹妃父门,恚其傲,率家童捽殴,折一指。父惧,即使妃前诉秦王左右暴其父,帝不察,大怒,诘王曰:“儿左右乃凌我妃家,况百姓乎?”王自辨晓,讫不置,繇是见疏。” 大唐武德年间,李渊后宫有两位最得宠的嫔妃,便是张婕妤和伊德妃二女。 张婕妤和伊德妃的家人,因为二女得宠,故而在长安城内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杜如晦骑马路过伊德妃父亲伊阿鼠府邸门前,便被伊阿鼠以其态度傲慢,拒不下马,不尊重他为由,命人将杜如晦拖下马背,暴揍了一顿。 至于端木天与他爹端木丘,不过是恰逢其会,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顺带被连累,平白无故跟着杜如晦一起挨了顿揍。 燃文 伊阿鼠揍完杜如晦,又畏惧秦王李世民的报复,便让女儿伊德妃向李渊告状,颠倒黑白,谎称杜如晦欺辱他。 李渊那个混蛋居然信以为真,将儿子李世民唤到宫中教训痛斥了一顿。 杜如晦断指一事,背后更深层的缘由,便涉及到太子李建成与李世民李二郎的夺嫡之争。 至此以后,繇是见疏,直至玄武门之变,父子兄弟反目,兵刃相见。 总之,杜如晦挨的这顿打,算是引发玄武门之变的导火索之一。 至于端木天与他爹为何会被万年县判出如此“糊涂案”,原因也就很明显了。 毋庸置疑,他们父子被李渊当成了给爱妃出气的背锅侠! 李渊认定了是杜如晦“欺辱”伊阿鼠。 但杜如晦有李二郎维护,李渊也只能训斥一番了事。 而无官无职,又非士族,且是杜如晦姻亲的端木父子,便成了再好不过的出气对象。 反正在李渊眼中,端木父子,便是杜如晦欺辱他爱妃家人的帮凶,理应严惩。 就这般,在李渊的授意下,走在路上莫名其妙挨了顿打的端木父子,被万年县判了重罪。 端木天琢磨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李渊那老东西简直是混账王八蛋! 也难怪李二郎要发动玄武门之变,弑兄囚父,逼李渊退位。 呸,活该! 心里痛骂完李渊,端木天却又开始感到焦虑与恐惧。 徒一年半,流两千里……这绝壁是要命的事情! 徒一年半,也即是被判奴役服刑改造,这其实对于端木家而言,倒是无所谓。 因为唐律规定,徒刑准许以铜赎刑。 以端木家的身家,缴纳些许铜钱罚款,即可免刑。 要命的是流两千里。 唐律中流刑分三等,即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三流均居役一年,且不加杖。 简单来说,便是被流放者到达流放地后,须强制参加一年的“劳动改造”,此外不加其他刑罚。 居役一年后,则附籍当地,流期三到六年,流刑到期后,可返回原籍。 流放地不是岭南便是剑南、西域。 一旦执行,父子二人便得在万年县官吏押解下,徒步两千里,去往边疆荒芜之地服刑。 即便端木家有钱,加上杜如晦为之在官场疏通,父子二人不会受到押解官吏苛待,但以如今的交通条件,这两千里跋山涉水徒步走下来,却也是要命的事情。 何况岭南等地,在唐时还是充满瘴戾之气的蛮荒之地,他们父子若是去到那里,能讨得了好? 一个不好,性命不保! 某人之前还憧憬的土豪生活,一旦被流放,瞬间便将变成泡影。 也难怪老爷子会说,他们父子二人大祸临头。 端木天感觉哔了狗了! 一想到被流放后的凄惨生活,端木天便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爸,这事恐怕李世民也救不了我们。要想自保,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端木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004 求人不如求己 端木天给老爷子解释了一番史书上关于此事的记载,并给他讲解了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的夺嫡之争,以及李渊为何会如此昏聩。 了解清楚父子挨打背后的前因后果之后,老爷子也郁闷了。 这特娘的都叫什么事啊! 万年县判他们父子流刑,出自李渊授意。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李渊摆明了要给自己爱妃出气,李世民李二郎又能如何? 皇命难违! 这般情况下,想要让万年县改判,显然不现实。 “爸,若是能想办法,将流放时间拖上三个月,待玄武门事变之后,娘舅自然能令万年县取消判罚。” 端木天思来想去,只想出这一个办法。 如今已然是武德九年三月。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李世民李二郎便会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程咬金、秦叔宝、段志玄等人,在玄武门杀了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后逼李渊退位,登基为帝,成就千古一帝之伟业。 只要能拖上三个月,届时李世民掌权,还怕万年县不肯改判吗? 端木丘点头,认可儿子的办法。 “明日一早我便去长安城,找你娘舅商议,看看能否想办法,拖上三个月。”端木丘略一迟疑,又继续说道,“此事勿要告诉你娘,免得她担心。” 端木天调笑道:“我自然明白,不过老头你倒是挺怜香惜玉嘛,这才一日功夫,就知道心疼老婆了?” “滚!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抽你!”端木丘又是老脸一红,干脆武力威胁。 端木天嘿嘿一笑,也不继续逗弄老爷子了。 “行了,包子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休息。这事有你老子我呢,你不用太过担心。”端木丘站起身来,准备招呼府中婢女进来照顾端木天。 端木天邪魅一笑,压低了声音:“老头,你晚上悠着点啊!小心肾亏!” 端木丘一个趔趄,差点双脚绊到一起摔倒。 他扭头怒视端木天,嘴唇哆嗦半天,憋出一个字来:“滚!” 端木丘气冲冲出了东厢房,示意门外的婢女进去服侍端木天。 他独自站在庭院中央,抬头望向月空,不知想些什么。良久,端木丘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摇摇头,扭头看看东厢房,犹豫再三,抬脚向着内房正房行去…… 翌日一早,杜如凤便来探望儿子了。 端木天瞧见他娘那经过爱情之花滋润,容光焕发的模样,便心中偷笑。 嘿嘿,看来昨天夜里,他家老爷子没少努力啊! 这样下去,怕不是还得给他整出个弟弟妹妹来? “娘,爹他人呢?” “你爹去长安城了,找你娘舅商议些事情。”杜如凤不知道昨晚端木天父子二人私下里商量的事情,还想瞒着儿子,免得他担心。 cxzww.com 端木天心知肚明,也不多问。 但他昨晚又思考了一晚,觉得那拖字诀,恐怕也不稳妥。 李渊那个老混蛋是铁了心要拿他们父子给爱妃出气,万年县恐怕未必会同意延期流放。 若是真被流放了,即便三个月后杜如晦能将他们父子给救回来,但谁又能保证,这三个月的流放生活,他们父子能够安然无恙? 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娘舅杜如晦的粗大腿,暂时是靠不上了。 求人不如求己。 端木天仔细想来,要想不被流放,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以铜赎刑! 赎刑,即以财物赎罪。 端木家不缺钱,付得起赎刑的铜钱。 但问题是依照唐律,流刑只有官员或士族,方可以铜赎刑。 士族,即世族、世家、门阀,皆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 虽然自前隋开始,士族便已式微,但即便如此,士族的政治势力与影响力,连李渊这位大唐皇帝也不能忽视。 正所谓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这句话在黄巢覆灭世家之前,一点不为过。 故而士族与官员一样,非重罪皆可以铜赎刑。 但他端木家无官无职,虽颇有家财,却依旧属于庶族寒门,根本没资格赎刑。 端木家……端木氏……士族…… 端木天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他想到了自家祠堂内供奉的那些祖宗牌位了! 端木家的家谱,在东汉末年三国战乱时便已遗失。有记载的祖宗,皆始于晋朝。 后来端木丘也不知道如何在故纸堆里研究了一番孔子门生子贡的子嗣传人,便认定了东汉末年的大儒端木痒为其先祖,毫不客气的将子贡及其后人牌位请入了自家祠堂供奉,并自认为子贡第三十三代传人。 子贡复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孔子得意门生,孔门十贤之一。 端木痒为子贡二十二代世孙,才高博洽,为东汉大儒。 端木丘胡乱认个祖宗,当初杜氏也没反对,反正连如今的大唐皇帝李渊也是如此。 大唐立国后,李渊便认了老子李耳为其李氏祖宗,并将道教立为国教。 皇帝都能胡乱攀认祖宗,又何况端木丘呢。 只是没人因此便将杜曲端木氏视为士族。 若端木家真是子贡后人,自然有资格以铜赎刑。 但端木丘的“自娱自乐”,没人当真,官府更不会采信。 毕竟子贡后人传承有序,如今的子贡第三十六代传人,便在河南道黎州。 黎州端木氏,当世望族。 端木家虽与子贡同姓,但天底下同姓的人多了,难道都是一个祖宗? 端木天暗自琢磨,若能想办法,将他们家子贡后人的身份给坐实了,岂不是就有资格以铜赎刑了? 思忖半晌,端木天终于了思路。 他也顾不得头上的伤势,一骨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娘,今日是何月何日?” 杜如凤愣了下,回道:“三月初三。” 端木天闻言大急,直接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杜氏的祓禊盛会,可已开始?” 祓禊,即开春三月初三,与水边进行祭祀,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并有沐浴、采兰、嬉游、饮酒等活动。 杜曲杜氏,每年与潏水旁进行祓禊盛会。 端木家每岁皆会参加杜氏祓禊盛会。 只是今日家中突遭噩耗,夫君与独子莫名其妙被万年县判了流刑,端木天还受了伤,杜如凤自然也无心什么祓禊盛会了。 见儿子居然跳下床榻,杜如凤也急了…… 005 羞耻感爆棚 “天儿,你这是作甚?你的伤势未愈,莫要如此胡闹!今岁的祓禊,不参与便是了。你给娘躺回去,好生休养,莫要厮闹!” 端木天此时哪里肯听杜如凤的话,执拗的摇摇头:“阿娘,你快命人来给我更衣,我要去潏水参加杜氏祓禊盛会!” “天儿莫闹,你还有伤在身,怎可跑去参加祓禊盛会?”杜如凤根本没理会端木天,只当他在说胡话。 端木天也急了,只能开口解释道:“娘,万年县判我与爹流刑一事,我都知道了。我有办法让万年县改判,你快让人来给我更衣,莫要误了时辰。” 杜如凤愣住了:“天儿,你都知道了?” “娘,爹都与我说了。” 杜如凤怒道:“那个老匹夫!回头我找他算账!天儿你尚且年幼,又有伤在身,他与你说这些作甚!” 端木天无语。 老娘如此泼辣,看来自家老头子今后有瞧的了。 他笑着打了个圆场:“娘,我都已束发,此事又关乎孩子,爹与我商议,也是应该的。” “哼,那也应该待你伤愈后再说。”杜如凤对于端木丘的“孟浪”,依旧不满。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老头子,你自求多福吧。 他也不在纠缠这事:“娘,你快命人来给我更衣,我真有办法让我与爹免除流刑之苦。” 杜如凤根本不信他的话:“天儿,你去参加祓禊,便能令万年县改判?天儿,听话,莫要再让为娘担惊受怕了。你与你爹的事情,自有你爹与你娘舅,我儿勿要担心。娘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将你从娘身旁带走的!若是你爹那老匹夫无能,娘便去万年县敲鸣冤鼓,总之不会让我儿受委屈的!” 杜如凤就端木天这一个独子,自幼便很是溺爱。 若端木天当真要被流放两千里,以杜如凤泼辣干练的性子,肯定会跑去万年县,找那县令拼命。 杜如凤在杜曲镇可是“赫赫有名”,乃是出了名的“悍妇”。 聪慧、能干、八面玲珑、能言善辩,身为端木家主母,将诺大的端木庄与长安城中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其治家手段,杜曲镇有口皆碑。 之所以坊间戏称她为“悍妇”,主要是因为杜如凤训夫有方,将端木天他爹端木丘拿捏的死死的。 lingdiankanshu.com 只看端木丘年近不惑,但除了杜如凤这一位嫡妻,房里连一名姬妾都没敢蓄养,便可见一斑。 母亲的百般呵护,端木天自然很是受用。 但他却清楚,如今这案子,连李世民李二郎也翻不过来,更何况他娘一介妇人。 跑去万年县大闹一场,除了连累他娘,根本无济于事。 杜如凤不了解其中缘由,做出误判却也正常。 “娘,你信我,我当真有办法!” “不行!你哪里也不准去!”杜如凤也急眼了。 端木天见难以说服他娘,他家老爷子又去了长安城,一时半会也无法联络。 他怕误了杜氏的祓禊盛会,干脆一咬牙,使出了“绝招”。 因是家中独子,杜如凤历来溺爱端木天,使得原本的端木天即便已然束发,却依旧常在家中使性子,如同孩童一般胡闹。 慈母多败儿,便是如此。 带着满满的羞耻感,端木天把心一横,依照记忆中的办法,眼睛一闭,豁出去了。 只见他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开始左右翻滚,撒泼打滚起来。 “今日我就要去祓禊盛会!娘你不让我去,我便不起来了!” 口中说着令人欲仙欲死的话语,端木天死的心都快有了。 他娘若是再不松口,他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好在杜如凤是真心溺爱儿子,端木天如此一闹,她当下便服了软,连忙好言相劝。 “好,好,便依我儿就是。天儿快快起来,这方才开春,地上凉!” 有了杜如凤这话,端木天也不装了,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麻蛋,即便面对的是自己这一世的亲娘,刚才那一幕的羞耻感也爆棚了有没有! 东厢房内,杜如凤摇头苦笑,几名婢女各个低头捂嘴偷笑,更让端木天感到面皮发红,尴尬不已,一双脚差点就在地板上抠出两室一厅来。 好在此时有府中婢女进来通秉,转移了众人注意力,这才没让端木天社死当场。 “娘子,杜家大郎、二郎来探望小郎了。” 来访的是娘舅杜如晦家中的两位嫡子,老大杜构,老二杜荷,是端木天的亲表哥。 杜家与端木家乃是姻亲,往来密切,两家的小辈也很亲近,感情深厚。 端木天闻言,大喜,忙不迭的催促婢女给自己更衣,这东厢房他是没脸再呆下去了。 杜如凤点头应允后,府中婢女送来铜盆铜镜,为端木天梳洗更衣。 看看铜镜中自己如今的模样,端木天暗暗撇嘴,很是有点嫌弃。 长相倒也算周正,身高也不错。 端木天如今六尺五寸,唐尺长二十九厘米,换算一下他的身高便是一米九,在大唐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唯一的问题是体重。 虽然端木天从未称量过体重,但只看肚子上那波澜起伏的肥肉,便知道这身肉的重量绝对不低于二百斤。 才十五岁便这么胖,还真尼玛营养过剩。 又高又胖,很是有股子蛮力。 这般身材长相,丢上一世只配拥有一个名字,“死胖子”! 前日被伊家人殴打,之所以他伤的最重,就是因为这货身宽体胖,力气又大。冲突时打倒了几名伊家仆役,才被人给盯上,背后下了黑手。 此时端木天的脑袋上,还裹着厚厚麻布,包的如同印度阿三一般。 端木天看看自己这奇葩造型,更恨得牙痒。 不过如今重要的并不是找国丈伊阿鼠报仇,这一点端木天倒是拎得清。 待三个月后,自然有的是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婢女服侍更衣后,端木天立即逃也似的跑离了东厢房。 杜如凤担心他的伤势,连忙追着叮嘱几句,却让端木天跑得更快了。 母爱很伟大,但他上一世都三十岁了,如今却要被当成“妈宝”,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006 脑残二货 庄院堂屋中,杜构杜荷哥俩才刚落座不久,便见到脑袋上缠着麻布的端木天冲了出来。 杜家兄弟已经从府中婢女口中得知端木天醒了,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这两货年长端木天几岁,也皆未及冠,都是没心没肺的主。 虽是来探视病人,但对于端木天头上裹着厚厚麻布的造型,哥俩不仅不表示同情,反而乐得前仰后伏。 杜构出言揶揄道:“三郎这扮相,甚是有趣,若是出门,必能引得小娘子们频频回首。” “哈哈!”杜荷附和大笑道:“三郎,可有被伊家人给打傻了?还认得哥哥不?” 杜构杜荷与端木天自幼以兄弟相称。 端木天年龄最小,行三,故而称其为三郎。 端木天直接朝二人甩出两根中指:“滚!” 三人往日里玩闹惯了,杜构杜荷也不恼,反而好奇问道:“三郎,你这手势何意?”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贼笑道:“这是我敬二位兄长之意,长指,五指中的最长者也,这是小弟对两位兄长的敬意。” 杜构杜荷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一起向端木天甩出中指…… 他们虽然不懂后世竖中指的意思,但对端木天却甚是了解。 只看端木天那贱兮兮的表情,兄弟二人就知道这绝非好意,更不是端木天解释的那般。 端木天无语……麻蛋,这年头人都不笨啊! 他也懒得再与杜构杜荷废话,拽着二人便向门外快步行去。 “三郎,你伤势未愈,这是要去作甚?”杜构身为老大,还有几分稳重,忙出言询问道。 “去救我爹!” 端木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杜荷兴奋起来。 杜荷摩拳擦掌的问道:“三郎,可是要去大闹万年县?放心,哥哥们一定帮你!我们兄弟齐心,必能将那万年县搅个翻江倒海!还三郎你一个公道!” 端木天错愕了,停下脚步,扭头盯着杜荷上下打量。 卧槽,杜荷这货果然脑子有病。 这货家中排行老二,当真是个二货! 他记得历史上,杜荷这货就是作死小能手。 贞观四年,杜如晦因病逝世后,李世民李二郎对于杜府的恩宠,却是一点没少。 杜构袭了杜如晦莱国公的爵位,而次子杜荷后来娶了李二郎的十六女城阳公主为妻,算得上是恩宠备至。 但杜荷这货当了驸马,愈发作死。 贞观十七年,这个脑残货竟然跑去撺掇太子李承乾造反玩。 后果便是杜荷与侯君集等人一起,被李二郎砍了脑袋,还连累他哥杜构受到牵累,被李二郎流放岭南,最后客死异乡。 端木天暗自腹诽,今后要离杜荷这厮远点,免得被这二货给连累了。 “三郎,你看我作甚?”杜荷不解问道。 端木天一脸嫌弃:“我看看脑残长什么模样,怕自己被传染了!” 杜荷愣住了,扭头看向杜构:“大郎,三郎这话何意?脑残为何物?” 杜构略一琢磨,抚掌大笑:“脑者,头也!残者,不全也!二郎,三郎他是在骂你蠢!” “三郎,老子和你拼了!”杜荷也琢磨出味了,大叫一声,便要找端木天算账。 端木天早就防着他呢,哪里给他报复的机会,直接伸出蒲扇大的手,一把按在了杜荷脑门上。 在身高体胖的端木天面前,又瘦又矮的杜构、杜荷兄弟二人,都弱得和小鸡子一般。 小书亭 端木天的年龄虽然最小,但从小到大,杜家兄弟二人联合起来,也从没打赢过他,属于武力值被完全碾压的那一方。 被端木天单手按住了脑袋的杜荷,使出一顿王八拳,手脚并用,却因为手短脚短,根本碰不到端木天分毫。 杜构也不帮忙,只在旁嘻嘻哈哈的看着笑话。 等杜荷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主动放弃后,端木天才乐呵呵的松了手。 杜荷气得脸都绿了,却拿端木天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委屈的蹲一旁去画圈圈诅咒这个该死的蛮牛。 杜构见两人闹够了,才出言问道:“三郎,你方才所言,要去救姑父,这是何意?” 端木父子被判流刑,杜家兄弟也是又气又恼又急。 他们爹杜如晦平白无故被伊家人给揍了,还连累了端木父子,这让杜氏一家,都很是愧疚。 至于杜荷方才口无遮拦的喊出要去大闹万年县这话来,纯属这货习惯性口嗨脑残,连杜构都懒得理会他。 端木天解释道:“我要去参加杜氏的祓禊盛会,替我家大人正名!” “替姑父正名?这是何意?”杜构杜荷皆是一脸不解,不懂这与救端木父子有何关系。 端木天瞥了他们一眼,幽幽的说道:“大郎、二郎,你们莫非忘了,我端木家乃是子贡后人。身为士族,当可以铜赎刑。只是此事世人不知,万年县不知,故而我须替我家大人正名,方可免那流刑之苦。杜氏祓禊盛会,长安名流云集,正是替我父正名之机!” 端木天左思右想,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自救方案。 不管他端木家是不是子贡后人,端木天都要想办法将其给坐实了。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万年县接受端木家以铜赎刑,免去他们父子二人流刑两千里之苦。 端木天的话,却让杜构杜荷傻眼了,愣愣的盯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麻蛋,什么子贡后人,那不是姑父吹牛的话吗? 这特么的也能当真? 旁人不知道,他们兄弟还能不清楚? 杜曲端木氏,就是杜曲本地的乡绅,庶民寒门而已。 当年若非端木他娘杜如凤,与端木丘自幼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杜如凤都未必会下嫁给端木丘。 京兆杜氏可是官宦人家,虽非大族,却也是士族出身。当初杜如凤下嫁端木家,都令京兆杜氏被不少人暗自嘲笑。 所以什么子贡后人,压根就是扯淡。 “三郎,你莫开玩笑,姑父他……他怎么会是子贡后人?”杜构喃喃说道。 端木天眼睛一瞪:“为何不是?” “子贡后人乃是黎州端木氏,此事世人皆知啊。” 端木天仰头望天,语气笃定:“我家是子贡后人第二十二世孙端木痒的后人!有祖宗牌位为证!大郎、二郎,难道你们没在我家祠堂中见过吗?” “……” 杜家兄弟无语了,这尼玛是准备耍流氓啊! 杜构深吸口气,开口劝道:“三郎,此事即便我们兄弟肯信,旁人又如何能信?万年县如何能信?” 端木天很自信的说道:“我自有证据!” “什么证据?” “嘿嘿,保密!待会你们便知道了。走吧,时辰不早了,莫要误了祓禊盛会!”端木天说完,转身便走。 杜构杜荷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却也只能跟着端木天追了过去…… 007 仇人相见 潏水,即潏河,长安八水之一。 杜曲杜氏自汉朝迁居自此,每年三月初三,便在此进行祭祀,为除恶之祭,是岁时节令中的重要节日。 祓禊仪式后,最重要的节目便是曲水流觞。 觞,即酒器。 众人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觞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时至大唐,曲水流觞更为文人所好,咏诗论文,饮酒赏景。 酒杯停在谁面前时,不仅要饮酒,更需即兴赋诗。 杜曲杜氏的祓禊盛会,因历史久远,故而参与者众多,乃是每年春天,长安城中的文人雅士,名流勋贵不可或缺的重要社交活动。 端木天与杜家兄弟骑马赶至潏水旁时,祭祀大典已过。 参加祭祀的杜曲百姓各自散去,而一众宾客则游览着潏水春景,在杜家奴婢的引领下,移步潏水河畔的流觞亭,准备参加曲水流觞。 士子儒生,文人雅士,名流勋贵,加上各家府邸的小娘子与贵妇们,足有数百人之多,倒是好不热闹。 时辰正好! 端木天这趟的目的,便是要参加曲水流觞,见没误了时辰,也是松了口气。 他参加过数次杜氏祓禊盛会,倒是轻车熟路。 与杜家兄弟跳下马背,将马匹交给杜氏奴仆看管,三人抬脚向流觞亭行去,却没成想刚走出几步,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小郎,请留步,还请留步!”一名杜氏管事挡在了端木天面前。 端木天好奇问道:“杜管事,可是有事?” 杜氏管事讪笑道:“小郎,今日曲水流觞来的皆是长安城中的贵客。小郎如今乃是戴罪之身,若是入内,恐怕多有不便。故我家主人请小郎原路折返,望小郎见谅,原谅则个。” 端木天愕然,扭头看向不远处几位杜氏族人。 杜曲镇杜氏与端木氏,皆为杜曲当地望族。 两家向来交往甚密,甚至杜曲杜氏还曾有意将族中嫡长女嫁与端木天为妻,以结秦晋之好。 他爹端木丘与杜氏几位族人,往日里也皆是以兄弟相称。 端木天愕然发现,这些平日里很是亲热,让自己叫着叔叔伯伯的那些杜氏族人,如今却是各个装着不认识他一般,将头扭向一边,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 端木天不是傻子,立即明白这是何意了。 人未走,茶先凉! 麻蛋,还真是世态炎凉,人情淡漠。 显然,端木家得罪了国丈,将被发配岭南一事,已经人所皆知。 杜曲杜氏为了与他们端木家划清界限,竟然不惜撕破脸皮,命管事出面阻止他参加祓禊盛会。 wucuoxs.com 杜氏兄弟也明白杜氏的用意了。 杜构素来稳重,却也被气得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杜氏管事的衣襟,喝骂道:“直娘贼,你这匹夫,安敢羞辱我家三郎!” “大郎,揍他!”杜荷开始挽袖子了。 杜如晦出身京兆杜氏,与杜曲杜氏并非同族,也非姻亲,故而杜家兄弟闹腾起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管事也是听命行事,自然不敢多言,只是不停陪着笑,任凭杜构杜荷的口水洗面,却不肯让开道路。 这厢的吵闹,已然引起一众宾客的注意。 今日参加杜氏祓禊盛会的宾客,官员勋贵不在少数。 他们不认识端木天,但不少人却认识杜构杜荷两兄弟。 有聪明人猜测出了杜家兄弟口中的“三郎”,那个头上包着厚厚麻布,尚且带伤的痴胖少年郎的身份——杜如晦的那位倒霉侄儿! 杜如晦被打,秦王被陛下申饬,杜如晦的妹婿与侄儿被万年县判了流刑,此事早已闹得长安城沸沸扬扬。 原本只是件小事,但其释放出的信号,很是值得玩味琢磨。 秦王失势,却已是长安城中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搞清楚端木天兄弟三人身份后,一众宾客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位身穿华服的肥胖老者。 端木天下意识循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肥胖老者,身后奴婢成群,正被杜氏族长殷勤相迎,向着橘水河畔行去。 听到喧哗声,肥胖老者不悦蹙眉,驻足扭头看来,正巧与端木天视线相对。 这一看不要紧,端木天的拳头立即攥紧了。 杜构杜荷兄弟也瞧见了那位肥胖老者,顿时双目充血,脖颈间青筋爆出。 那肥胖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前日无端端命人殴打了端木父子与杜如晦的国丈伊阿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伊阿鼠也瞧见了端木天,倒是一眼也认出了他。 毕竟如端木天这般身宽体胖,令人印象很是深刻。 “哼!”伊阿鼠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满脸不屑的扭头对杜氏族长说道,“杜公,怎么这曲水流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来参加?实在是有辱斯文!” “是,是,国丈说的是!某这便命人将其轰走。”杜氏族长立即讨好的说道。 不等杜氏族长发话,宾客之中已然跳出了数人,出言向端木天他们发难了。 显然,想要讨好国丈伊阿鼠的人,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你这小郎,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若是老夫没有猜错,你便是杜中郎的侄儿吧?你如今已然是戴罪之身,还不赶紧回家闭门思过,听候万年县发配,怎敢还来此搅闹?哼,杜中郎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亲眷也敢如此肆意妄为!” 杜如晦时任秦王府从事中郎,中郎是他的官职。 “可笑,杜中郎已然被陛下斥责,杜家这两个黄口小儿不仅不知收敛,还敢来搅闹祓禊盛会,实该严惩!” “老夫当上奏陛下,下令当严惩杜中郎治家不严。” “诸公所言极是,杜中郎连国丈都敢欺辱,也难怪其家人如此放肆。陛下便是太过仁厚,才会让宵小之辈如此肆无忌惮。” “端木氏父子二人皆是获罪之人,也敢这般招摇?杜氏禁其入内,正该如此,如此宵小,岂能与我等同席?还想参加曲水流畅,真是痴心妄想!” 杜构杜荷两兄弟听闻众人如此羞辱他们父亲,被气得双目通红,紧握双拳眼看就要爆发。 端木天赶紧伸手将兄弟二人拽到了自己身后,这时候可不敢让这哥俩发飙。 出言与这些人对骂,除了给娘舅杜如晦与自家找麻烦外,不会有任何好处,这种傻事,端木天自然不干。 何况这些发难之人,恐怕等得就是端木天他们三兄弟暴走,搅闹了曲水流觞。 届时他们正好能有借口,回头再参杜如晦一本,既讨了李渊与伊阿鼠欢心,又能恶心秦王,一举数得。 端木天岂能让他们如愿…… 008 枉做小人 端木天也不恼,故意不去看伊阿鼠,春风满面,笑着朝那几位发难之人拱手作揖:“端木天见过诸公!诸公皆是朝中股肱之臣,诸公教诲,某自当聆听受教。只是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诸公见教。” 几位借机发难的宾客,对端木天的反应都有些诧异。 这痴胖少年面对众人言语羞辱,竟然如此淡定,完全不似其少年郎应有的城府。 几人对视一眼,心怀狐疑,虽不想理会端木天,但当着众人的面,端木天又这般彬彬有礼,他们若是再恶语相向,未免有失身份。 为首一名干瘦老者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且说来听听,老夫倒是不介意替你家大人教诲教诲你。” 麻痹,死老头,敢占老子便宜! 端木天心中暗骂,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方才诸公说我端木家乃是戴罪之身,不应出席这曲水流觞。若是如此,那诸公出席这祓禊盛会,怕也不妥。” 老者不解问道:“你这是何意?” 端木天笑得愈发灿烂,露出八颗洁白牙齿:“诸公难道不知道?这祓禊盛会,可是我端木家出资举办的。诸公所饮美酒,所用美食,也皆是我端木家出钱采买的。若我端木家是戴罪之身,那诸公享用我端木家的酒水美食,难道就不怕有辱斯文了吗?” 他这话一出,几个跳出来发难的官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若真如端木天所言,这祓禊盛会是端木家出的钱,那他们刚才的那些话,可就是丢脸丢大了。 客人对主人恶语相向,这事传出去,他们的老脸往哪里放? “胡说,这杜氏祓禊盛会,与你端木家有何干系?” “满口胡言!” “住口!黄口小儿,安敢如此!” 几位人暴跳如雷,出言反驳。 那干瘦老者倒是没说话,扭头望向杜氏族长,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伊阿鼠也是一脸不悦,瞪向杜氏族长,等待他的答复。 而杜氏族长与几位族中耆老,此时脸上却都如同开了染料铺一般,黑青姹紫,甚是精彩。 见此情景,伊阿鼠与那干瘦老者哪里还不明白,心里顿时一沉。 杜氏族长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准备出言打个圆场,将这事给带过去时,杜氏族人中却冲出了一位年轻人,怒气冲冲的上前与端木天理论。 “端木天!尔安敢羞辱我杜氏!” 唐时,直接称呼他人姓名,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不过端木天也不生气,依旧满脸微笑,耸耸肩膀,双手一摊:“杜大郎,我何时羞辱杜氏了?” wucuoxs.com 找麻烦的杜氏年轻人,是杜氏族长的嫡子杜淼。 杜淼冷笑道:“我杜氏祓禊盛会,与你端木氏有何干系?竟敢大言不惭说你端木氏资助我杜氏钱财?滑天下之大稽!这杜曲谁不知道,我杜氏乃是世家,族中有良田千倾,奴婢数百。区区一个祓禊盛会,岂会用你端木氏这庶族寒门的钱财?” 他这话说完,自觉得意,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他父亲杜氏族长与几位族长耆老那愈发难看的脸色。 “大郎,勿要多言,你且回来。”杜氏族长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杜淼全然没有听出他父亲语气里的不悦之意:“父亲大人,端木天今日当众羞辱我杜氏,羞辱诸公,切不可轻易饶过他!依孩儿的意思,不如……” “闭嘴!我让你回来!”杜氏族长不耐烦的暴喝出声,打断了杜淼的喋喋不休。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阿鼠更觉丢了面子,不由再次冷哼一声,也不理会杜氏族长,转身便向橘水河畔走去。 若非当着一众宾客的面,伊阿鼠都恨不能命身后仆役,再去将端木天痛揍一顿出气。 端木天笑嘻嘻的朝杜氏族长长揖一礼:“杜公,不知小子方才可有妄言?” 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杜氏族长与几位耆老对视一眼,很不想做出回应,甚至很想命仆役将端木天直接赶走了事。 几位杜氏耆老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端木天会揭破此事,又何必枉做小人,让管事出面阻止他呢。 如今他们杜氏不仅没讨好国丈,反而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脸,实在是可恼可怒。 端木天的话,杜氏族长很想矢口否认,但他身为士族,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 何况这种事情,一旦被揭破,又如何隐瞒? 在众人的注视下,杜氏族长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端木天的话。 杜氏族长的反应,却让杜淼惊得差点怀疑人生。 “父亲大人,你,你这是何意?我,我杜氏富甲一方,这区区一个祓禊盛会,如何会需要端木氏资助?怕不是搞错了……” “孽子,闭嘴!”杜氏族长低声喝骂,打断了杜淼的话。 杜淼身为杜氏族长嫡子,自幼锦衣玉食,钟鸣鼎食,根本不清楚族中状况。 在他眼中,杜曲杜氏乃是门阀,虽然无法与五姓七望那些世家门阀相提并论,却也足以令其自傲。 对于同为杜曲乡绅的端木氏,他则是从心底鄙夷。 以杜淼的想法,魏晋之时,士族不与庶族通婚,不与其同席,方为礼。 如今士族式微,前隋甚至废除了九品中正制,转而搞什么科举制,连那些寒门庶子都可入朝为官。 礼乐崩坏! 杜淼每读史书,便感痛心疾首。 他早已下定决心,日后若能出仕为官,必要进谏陛下,重修礼乐。 在他眼中,杜曲端木氏,不过是个颇有家财的庶族寒门罢了,根本不配与他杜氏相提并论。 往日里,他就对于自己父亲、族中耆老们与端木丘交往过密甚是不满,甚至还进谏过他父亲,希望父亲勿要与庶族寒门如此亲近。 只是杜淼却不知道,他心中尊崇无比的杜氏家族,却早已举步维艰。 杜氏自汉代迁移至杜曲,已有六百余年。 但随着前隋逐渐取消九品中正制,开始以科举选材,杜曲杜氏已有数十年时间,族中无人出仕为官了。 时至大唐开国,杜曲杜氏如今却也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而已。 虽有族产良田千顷,但杜氏繁衍数百年,族中嫡系子嗣甚多,生活腐化,只靠田亩产出,早已入不敷出。 而杜氏又不肯缩衣节食,只能咬牙维系其身为士族的荣光。 如每年三月初三举办的祓禊盛会,就靡费颇多,花费不下数万贯。 不少杜氏族人对此都叫苦不迭,怨声载道,要求族长与族内耆老停办祓禊盛会。 杜氏的族长与耆老自然是不肯的。 举办祓禊盛会,已经是杜曲杜氏维系其士族地位最后的遮羞布。 若是连这块遮羞布都没有了,那杜曲杜氏还凭什么自称为士族? 囊中羞涩,又好脸面,这便是杜氏面临的困境。 不过好在杜氏却也不笨,倒是让他们想出了办法,那便是“拉赞助”…… 009 被害妄想症 同为杜曲乡绅的端木氏,是杜氏最好的“拉赞助”对象。 端木氏迁移至杜曲也有数百年时间,一直耕读传家,略有薄财,寒门小地主而已。 只是到了端木丘这一代,却有了不同。 端木丘倒没什么特殊之处,关键在于他娶了一个好老婆。 端木天他娘杜如凤精明能干,治家有道。 杜如凤年仅十五岁,便与端木丘成亲了。婚后她便接手了端木家的产业,将其打理的蒸蒸日上。 在她接手后短短二十年,端木家便积累起了不菲的家财。 隋末乱世,端木家不仅没有遭灾,反而不断发展壮大。 占地千顷,诺大的端木庄,便是这般从无到有,在短短二十年间建立起来的。 单论家财,与端木家相比,杜氏更像是“寒门”。 也正因此,杜氏“拉赞助”,首先想到的便是同为杜曲乡绅的端木氏。 杜曲杜氏希望端木氏资助祓禊盛会,端木丘与夫人杜如凤皆不反对。 毕竟两家都是杜曲乡绅,每年一度的祓禊盛会也算是杜曲人的骄傲。 双方一拍即和,此后数年时间,杜氏祓禊盛会皆是端木家出钱,由杜氏出人出力举办。 端木天想及此处,便不由心中默念,感谢亲爱的老娘,牛逼puls! 若非他娘这般牛逼,他端木天又哪来这般人前显贵,装逼打脸的机会。 想想他家老爷子还真是命好,啥也没做,就只是喝了点酒,睡了一觉,便人财两得,实在是人生赢家。 端木氏“赞助”祓禊盛会一事,杜曲杜氏不欲声张,端木家也不想张扬,故而除了两家主事人外,旁人并不知晓。 就连杜淼这位杜氏嫡长子,都不知道端木氏是杜氏祓禊盛会的幕后“金主爸爸”。 端木天当众揭破此事,已经让杜氏族长与几位耆老丢尽了脸面,而杜淼这倒霉孩子还不依不饶的揭自家伤疤,杜氏族长又如何能不羞恼。 喝骂过自家傻儿子后,杜氏族长又看向端木天,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小郎,方才只是一场误会,小郎勿要介怀。犬子言语多有得罪,老夫自会教训他的。” 端木天笑嘻嘻的回道:“杜公客气了,大郎他还是个孩子,尚且年幼,杜公就勿要怪罪他了。” 他这话说出口,众人都只觉满头黑线,似有乌鸦呱呱叫着从头顶飞过…… 看看已然及冠,二十出头的杜淼,再看看才束发之龄的端木天,众人不自觉的嘴角抽搐了下。 年幼你妹啊! 你一个束发少年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杜荷杜构对视一眼,咧嘴偷笑,暗暗朝端木天竖起了大拇指。 够无耻,不过他们喜欢! 杜淼被端木天的话给刺激得头发根根倒竖,几乎就要当众表演一下什么叫“怒发冲冠”了。 他都已然成亲,却被端木天这束发少年称为“孩子”,实在是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端木天!你安敢羞辱我!” 端木天叹口气:“杜兄,你一会说我羞辱杜氏,一会又说我羞辱你,这让我很为难啊。对了,我听说有一种病,叫做被害妄想症,莫非杜兄也有这病?啧啧,有病就得治,万不可讳疾忌医啊!” 包括杜淼在内,众人又是一愣。 被害妄想症? 虽然谁也没听过这病症,但华夏文字最奇妙之处,便在于其强大的联想能力。 被害,无需解释;妄想,胡思乱想也。 稍一琢磨,众人便明白端木天的意思了,分明是在骂杜淼多疑成魔,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2kxiaoshuo.com 宾客中,顿时传出了轻笑声。 杜构杜荷这哥俩唯恐天下不乱,还跟着火上浇油,揶揄道:“杜兄,某在长安城中有相熟的医师,不若介绍给杜兄,可好?” 杜淼的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嗦,手指颤抖着指着端木天,半天没说出话来。 杜氏族长脸色愈发的黑,却也只能朝自己儿子低吼一声:“孽子,你给老夫回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朝身旁仆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将杜淼给拽回来,别再丢人现眼后,杜氏族长也不再理会端木天他们,扭头微笑招呼一众宾客们去了。 在场宾客们免费看了场好戏,很是满意,谈笑几句后,便随着杜氏族人,朝着河畔行去。 那几位出言发难的官员,此刻也都只当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更绝口不提端木天什么戴罪之身了,个个谈笑风生,丝毫不觉尴尬。 这些官场老油条,脸皮确实都足够的厚。 端木天暗自啐了这群老流氓一口,也懒得与他们多废话,招呼杜构杜荷尾随众人前行,准备去参加曲水流觞。 在大唐过了番有钱人装逼的瘾,端木天很是满足。 果然,用钱砸人的感觉很爽! 杜构杜荷大笑不止,搂着端木天不住拍打,以泄激动之情。 方才端木天能怼得那些老流氓与杜氏哑口无言,让他们很是兴奋,也算是替他们出了口恶气。 兄弟三人正打闹时,不远处的官道上,几匹骏马从长安方向疾驰而来。 几匹骏马上,领头是位二八佳人,身后跟着数名劲装彪悍部曲。 隋唐时期,民风开放,女子不像明清两代那般为礼教所束缚。 女子骑马,外出踏春游玩,是很寻常的事情。甚至与年轻男子同席,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马背上的少女不施粉黛,明眸亮齿,螓首蛾眉,面貌俏丽。身穿一套左衽翻领、窄袖收腰胡服,下着长裤,很是飒爽。 少女身材高挑,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蝴蝶结,勾勒出那杨柳小蛮腰。 紧绷的胡服长裤,勒出了她那双若隐若现,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让端木天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腿玩年”这三个字来。 完美的凹凸曲线,魔鬼身材! 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骏马奔至流觞亭前,少女勒住马缰,动作潇洒的翻身下马,让端木天眼前一亮。 暗暗咽了口水,端木天旋即收敛了猪哥模样,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旁视,一副得道高僧的淡泊模样。 并非端木天刻意装逼,实在是眼前这妞他招惹不起…… 010 刁蛮县主 端木天的记忆之中,这位大美妞在长安城可是赫赫有名,“战功显赫”。 这妞是左翊卫大将军、燕郡王李艺的嫡长女,被李渊敕封为广阳县主。 燕郡王李艺,原名罗艺。 隋末虎贲中郎将,幽州总管。投唐后被李渊赐予李姓,册封燕郡王。 燕郡王李艺,功高位重,如今领天节官兵镇守泾州。 广阳县主深得其父风采,虽为女子,却身手矫健,马弓娴熟,武艺了得。 这妞又是个刁蛮性子,加之燕郡王的庇护威慑,在长安城中自然是百无禁忌。 曾有世家子招惹到了这位小妞,被她用马鞭抽得满街打滚哀嚎。 最后这小妞屁事没有,对方还得登门赔礼道歉,好不凄惨。 类似这般的“战绩”,广阳县主还有许多,故而长安城中年轻一代的权贵子弟,对这位县主皆是谈虎色变。 杜构杜荷这哥俩,在广阳县主出现后,也皆是面色一肃,束手而立,不敢多言。 当然,端木天识得广阳县主,别人可不认识他。 他一介寒门乡绅之子,还没资格结识这般贵人。 不过今日端木天再看这小妞,心里却是有些惋惜。 可惜了。 如此美妞,却没多少好时日了,谁让她有个不靠谱的爹呢。 燕郡王李艺……端木天暗暗撇嘴。 这货也是个正宗傻逼,与他比起来,杜荷那个脑残货,都要强上不少。 李艺身居高位,却被太子李建成拉拢,结为党羽,并屡屡殴打秦王李世民的亲信部属,把李二得罪的不浅。 玄武门之变后,李二登基为帝,并未降罪李艺,反而进行了封赏,拜李艺开府仪同三司,食实封一千二百户。 但这脑残货估计与杜淼一样,也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自己得罪过李二,迟早要被报复。 于是贞观元年,李艺干脆起兵谋反,假称奉密敕,麾兵入朝。 结果尚未等李二郎派兵平乱,李艺就被手下给割了脑袋,首级送回了长安向李二请罪。 而其家人的下场,自不用多说。 李艺的妻子孟氏被斩,弟弟罗寿、儿子皆被诛杀。 眼前这位身材火辣的刁蛮县主,端木天虽未在史书上读到过关于她的记录,但想必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届时这妞不是被李二一并诛杀,便是充入掖庭宫为奴为婢,甚至被充入教坊变成官妓,也不奇怪。 算算时间,距离李艺谋反,也不过只有九个来月而已。 红颜薄命! 端木天忍不住再次偷眼看向广阳县主,下意识摇了摇头,眼神中倒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怜悯。 如此美人,才二八年华,便要香消玉殒或者堕入泥潭,很难不让人生出怜悯之心。 某人正怜香惜玉时,耳畔却传来一声娇斥。 “你是何人?为何这般窥视本县主?” 端木天愕然低头,这才注意到刁蛮县主不知何时,已然手提马鞭,站到了自己面前,一脸不爽的出言呵斥道。 刁蛮县主身后,那几位彪悍部曲也是个个做金刚怒目状,盯着端木天,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端木天额头上的冷汗立刻滚落下来。 这特娘的啥情况? “你哑巴了?我问你,你为何窥视本县主?” 面对刁蛮县主的诘难,端木天张了张口,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他能怎么回答? 是与这小妞说,我看你长得好看? 还是说我看你有血光之灾,你那脑残爹要造反,你们全家都要倒霉? 一时间,饶是端木天能言善辩,也哑然了。 他身旁的杜构杜荷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后退一步,一副我等与这胖子不熟的模样,生怕惹祸上身。 也亏得端木天注意力没在他们二人身上,否则非得被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气得吐血。 xiaoshuting.la 广阳县主自然是不认识端木天的,之所以忽然找他麻烦,却也是端木天自己惹的祸。 方才她还在马背之上时,便注意到端木天了。 初见之下,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之意。 原因无他,这货脑袋上裹着麻布,身材又实在有些“彪悍威猛”,站在人群之中,甚是扎眼。 后世许多人的认知中,古代的猛将兄都应该如同健美先生一般,浑身的腱子肉。 但实际上,只看历朝历代留下的武将画像便能知道,华夏历史上的猛将兄们,却大多挺着将军肚。 正所谓力大身不亏,身高体胖,才是华夏标准猛将兄的身材。 广阳县主出身武将世家,看不惯男子身材瘦弱,故而当她见到端木天时,对其那副身板倒颇为赞赏,便忍不住多看了端木天几眼。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广阳县主注意到,端木天居然也在偷瞄她。 而且凭她身为女人那可怕的第六感,敏锐的察觉到某人眼神之中似乎满是怜悯之意。 这小妞顿时不爽了! 她贵为县主,身份尊崇,往日里只有被人敬畏之意,何人曾用这般“怜悯”的目光看过她? 广阳县主也是受不得气的主,当下便跳下马背,提着马鞭就来找端木天算账了。 端木天愣愣的低头看看面前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妞,脑海里居然想的是……这妞个子真高,难怪有双勾人心魄的大长腿。 嗯,只比他矮半个头,这身高,怕是得有一米八了吧? 在他的记忆中,比眼前这妞身材更高挑的女性,在大唐还从未见过。 见死胖子半天不答话,广阳县主正气恼时,就见死胖子竟然还敢上下打量她,看那意思竟然是在揣测她的身高。 广阳县主要疯了,心中怒火中烧,娇斥一声,扬起手中马鞭,便要朝端木天抽过去…… “县主,且住手!” 杜构的惊呼之声传来,方才惊醒了发呆中的端木天。 眼看马鞭要落自己身上,端木天也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很是不解的问道:“不知某如何得罪县主了?还请县主明示。” 广阳县主也不说话,冷哼一声,手中马鞭便要继续挥出。 端木天有点慌。 他又不是SM爱好者,对皮鞭无爱。 何况当着众人的面,被这妞的马鞭给抽了,不仅受苦,这面子也搁不住啊! 麻痹,这妞有毒吧? 老子啥话也没说,这就要出手伤人? 端木天之前的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荡然无存…… 011 兄弟怡怡 某人心中骂娘时,就见杜构上前一步,朝广阳县主拱手揖礼:“在下杜构,家父是秦王府从事中郎,这是我堂弟三郎,复姓端木,名天。却不知县主为何要出手惩戒我家三郎?若是三郎冲撞了县主,还请县主看在三郎头上有伤的份上,手下留情。” 杜构这话,却让广阳县主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她之所以勃然大怒,要用手中马鞭教训端木天,就是被端木天那比划身高的举动激怒了。 身高问题,是广阳县主的龙之逆鳞。 女子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在端木天看来是完美的超模身材,但在唐人眼中,就实在是太高了。 后世网络上谣传,考古发掘李二郎的爱妃韦贵妃韦珪的遗骸,确定其身高一米九,这其实压根就是以讹传讹。 端木天看过《唐昭陵韦贵妃墓的田野考古发掘报告》,根本就没有提及韦贵妃的身高,史书之中也没有相关记载。 实际上,根据后世考古发掘,华夏古代成年男子身高通常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之间,成年女子在一米五四到一米五六之间。 个别朝代有些许差距,比如秦汉三国时期略高,唐宋时期由于民族融合与南迁等原因整体偏矮。 2k小说 总之,在如今这个时代,无论是端木天那一米九的身高,还是刁蛮县主一米八的身高,都是远远超出常人的。 端木天身为男子,身材高大,无疑是个优点。 八尺男儿,高大魁梧,顶天立地,人高马大……皆是褒义之词。 但广阳县主身为女子,生得如此高挑,那便很痛苦了。 女子个子太高,最大的问题,便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夫家。 自古男尊女卑,女子太高,丈夫须仰视她,成何体统? 莫说仰视,即便是平视,那也是不行的。 所以广阳县主即便贵为县主,容貌俏丽,但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与燕郡王门当户对的世家豪族、百官勋贵,又哪里去找能与她身高匹配的夫家? 广阳县主如今已然豆蔻年华,却依旧没有定亲,便是因为她的身高而耽搁下来了。 饶是她向来大大咧咧,百无禁忌,此事也成了心中的一根刺,轻易触碰不得。 而端木天居然作死以手比量其身高,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但这种事情,她如何能当众宣之于口。 杜荷站出来后,端木天也是心中一股暖流涌出,到底是自家亲表哥,还是心疼他的。 能为了他出面阻止这刁蛮县主,够义气! 将来一定盯紧杜荷那个二货,不能让杜构这好兄弟受到牵累,流放岭南,客死异乡才是。 端木天尚未感动完,就听杜构继续说道:“嗯,不过既然县主要出手惩戒三郎,想必总归是有道理的。县主若要鞭笞,往三郎身上抽便是,这厮皮糙肉厚,县主抽几鞭子出气,不碍事的。” “……” 端木天心里无数草泥马飞奔而过,扭头怒视杜构这个混蛋。 有道理你妹啊! 广阳县主也愣住了,举着手中马鞭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后的一众彪悍部曲,也是各个张大了嘴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见过劝架的,没见过这样劝架的啊。 杜构话说完,施施然朝广阳县主拱手揖礼,退回杜荷身旁。 悄悄的,他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杜荷抚掌叫好:“大郎果真是兄弟怡怡,手足情深啊!” 杜构很是自得的点点头,朝杜荷说道:“二郎须记得,我等兄弟一脉同气,自当相互扶持,同舟共济。” “愚弟受教了!”杜荷笑嘻嘻的朝杜构躬身揖礼。 杜家兄弟这番对话,落到周围一众看热闹的宾客耳中,却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一个兄友弟恭! 端木天的嘴角也抽搐了起来…… 这对兄弟,也尼玛有毒吧? 他恨不能立刻转身,替杜如晦打死这两兄弟,只当是替娘舅家清理门户了。 广阳县主被弄得哭笑不得。 心中怒火,也被杜构杜荷这对活宝一搅闹,冲淡了许多。 她手中高举的马鞭,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端木天见状,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以这妞的身份,若是当真不管不顾要抽他一顿,那他还真是坐蜡了。 为了不受皮肉之苦,说不得只能抱头鼠窜。 丢脸都是小事,若是耽误了他为父正名的计划,那就完蛋了。 事到如今,端木天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这位刁蛮县主。 不过端木天也不欲多事,心中默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躬身朝广阳县主行了个揖礼。 “县主,若某之前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原谅则个。” 广阳县主依旧心有芥蒂,怎么看端木天怎么不顺眼,自然不肯这般轻易放过他。 她娇哼一声,正要出言发难,就见参加祓禊盛会的宾客之中,袅袅婷婷行出一名宫装丽人。 “锦娘,莫要胡闹了。快来,我太公要见你。” 广阳县主闻言,脸色顿时一苦,也顾不得继续找端木天麻烦。 她小跑到宫装丽人身旁,朝她吐了吐舌头,撒娇的拉着对方衣袖问道:“婉娘,夫子为何唤我?我,我最近可什么也没干啊?” 宫装丽人伸手刮了下她挺巧精致的鼻子:“放心啦,太公只是找你询问课业,并非要训诫你。” “嘻嘻,那就好。”广阳县主闻言,立即又露出了笑颜。 宫装丽人面露微笑,斜瞥了端木天一眼,也不多言,转身摇曳着婀娜身姿离去了。 广阳县主扭头狠狠瞪了下端木天,追着宫装丽人去了。 端木天却是呆立原地,痴痴的望着那名叫婉娘的宫装佳人背影。 那宫装佳人不过豆蔻年华,身穿粉红烟沙散裙,慢束罗裙半露胸,粉胸半掩疑暗雪…… 唐人最是奔放,观念之开放,华夏历史历代少有。 大唐贵族女子领口之低,胸部之袒露,比后世还大胆。 宫装佳人的袒领,致使近半酥胸外露,欲隐又现……那一抹深不见底的事业线,让端木天的鼻血都快要流下来了。 脑海只有四个字,有容乃大! 佳人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簪,折纤腰以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艳比花娇,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枪,一瞬间便想好了儿子的名字。 端木天动心了。 倒不是他流氓秉性,实在是单身太久,母胎solo三十多年,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更何况这般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三郎,你愣着作甚?”杜荷推了端木天一把。 端木天也不理会他,扭头拉住了杜构衣袖:“大郎,你可知道,方才那位名叫婉娘的小娘子是何人?” 012 曲水流觞 杜构瞥了端木天一眼,取笑道:“本朝太子少保,李文纪李公的曾孙女。怎么,三郎你可是瞧上人家小娘子了?嘿嘿,三郎你倒是极有眼光,那婉娘可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美人,想要上门提亲的人,差点踏平了李家门槛。不过三郎莫要做白日梦,这位小娘子已然许配了人家了。” 李文纪? 太子少保? 端木天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原来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太子杀手”李纲。 这位老爷子可是了不得,前隋时便是太子洗马,负责教导太子杨勇。 不过隋朝太子杨勇并不理会李纲教导,声色犬马,行事轻浮,最后太子之位被废黜。 大唐取隋代之后,李渊又任命李纲为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太子少保,负责教导太子李建成。 至于李建成的下场,无需多言,被李二郎诛杀在了玄武门前。 李二郎即位后,再次任命李纲这老爷子为太子少师,负责教导太子李承乾。 结果便是李承乾意图叛乱,被废为庶人。 牛逼轰轰的老爷子一生辅佐三名太子,结果却是一死两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纲的能力与人品,自然是没得挑,否则也不会被三位皇帝看上,选他为太子老师。 156n.net 不过李纲也真心点背,碰上三个都不靠谱的学生,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当然,端木天可不关心老头是不是倒霉,他关心的是李纲的曾孙女婉娘。 听闻婉娘已然定亲,端木天顿感心疼。 麻痹,果然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他还不死心,追问了句:“许配给谁家了?” 杜构轻描淡写的说道:“齐王嫡长子梁郡王。” 端木天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果然,老天爷还是爱他的。 婉娘许配的人家居然是个“短命鬼”。 齐王,那不就是李元吉吗? 三个月后这货就将被李二郎给诛杀在玄武门外了,而他的五个嫡子,一个也没跑,全被李二郎诛杀了个干净,斩草除根。 虽然端木天也知道,凭他一个乡绅之子,即便婉娘没有许配人家,也轮不到他一亲芳泽。 不过男人嘛,面对美女总归心里多少有点期盼,万一见鬼了呢? 好在端木天也不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主,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摇摇脑袋,将美人倩影抛到了一旁,如今当务之急,是借曲水流觞替父正名,摆脱流刑之苦才是正事,泡妞这种事,只能靠边站了。 收拾心情,端木天与杜家兄弟随众人一路前行,去往流觞亭。 举办曲水流觞之地,是橘水河畔一条人工挖掘出来的蜿蜒沟渠。 沟渠两侧已经有杜氏仆役摆放好了诸多席垫、矮几,供宾客落座。 杜氏奴婢穿花一般往来其间,手持托盘,上置美酒吃食,各类干果肉脯,为宾客们殷勤服侍。 杜氏豢养的歌舞姬,已奏响了手中琵琶、阮咸、筚篥、羯鼓等乐器。有身姿曼妙的舞者,跳起了六幺舞,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引来一众宾客的击节叫好,煞是热闹。 端木天与杜构杜荷行到水渠旁时,众人已陆续落座。 国丈伊阿鼠身旁,杜氏族长与几位阿谀奉承之辈,正忙于献媚,之前那位出言诘难端木天他们的干瘦老者也在其身旁。 端木天远远瞥了一眼,好奇向杜构询问:“大郎,那个之前找我等麻烦老者是何人?” 杜构一脸不耻:“哼,太子左庶子、荥阳郡公、民部尚书,荥阳郑氏的郑善果。” 身为杜如晦嫡长子,杜构对于长安城内这些勋贵百官,还是很熟悉的。 杜荷更是低声骂道:“太子殿下身旁的近臣,也不过是个阿谀奉承之辈,连伊阿鼠那种外戚都要巴结,呸,不当人子!” 端木天恍然,原来是郑善果,李建成的心腹谋士。 史书上称其为正身奉法,甚有善绩,却没想闻名不如见面。 身居高位,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六部尚书,居然巴结外戚,确实令人不齿。 但端木天旋即便猜到了郑善果为何会这般行事。 若是他没猜错,郑善果如此刻意讨好伊阿鼠,恐怕还是出于太子李建成授意。 史书记载,李渊的两位爱妃,伊德妃与张婕妤交好太子李建成,多次陷害秦王李世民。 从李建成心腹郑善果刻意交好国丈伊阿鼠,到伊阿鼠无缘无故命人暴打杜如晦,端木天心中已然了然。 若说整件事背后没有李建成的影子,打死他都不信! 这帮子搞政治的,心真黑! 不过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去操心。 若非因为牵连到他与他家老爷子,端木天甚至都懒得浪费脑细胞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拉着杜家兄弟,寻了处无人的席垫,脱去鞋袜,赤足盘腿坐下,又高声招呼杜氏婢女送来酒水吃食。 这些吃吃喝喝皆是他端木家花的钱,端木天自然不会客气。 杜构四顾,看了圈今日参加曲水流觞的宾客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端木天说道:“三郎,今日你可莫要孟浪,在场诸公你可得罪不起,万万莫要胡来!” 端木天出言问道:“大郎,你这是何意?” 杜构白了他一眼,偷偷将那些宾客指给他看。 “那位干瘦耄耋老者,便是李公李少保,与他同席那位中年文士,则是弘文馆的馆主褚登善。与褚公交谈的中年人,是孔冲远,不仅是国子学助教,更与我爹一样,是秦王府文学馆的学士,很受大王器重。他们身旁的几位,是国子学与弘文馆中的博士,助教,诸公皆是博学大儒。” 褚登善?孔冲远? 端木天略一琢磨,恍然。 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褚遂良,字登善。武德年间他主持弘文馆日常事务,人称馆主。 孔颖达,字冲远,唐初经学家,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孔子第三十一世孙。 他打算谎称自家是孔子门生子贡后人,倒是没想到,这还有位正儿八经的孔子后人。 不过这倒是有意思了。 孔颖达是李世民的嫡系,而褚遂良的爹褚亮,也同样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属于李世民一系的官员。不知道这两位大佬,会不会看在杜如晦的面子上,给他些许帮助? 端木天摩挲着下巴,心中暗自琢磨。 杜构接下来的话,却又给了他更多“惊喜”…… 013 只欠东风 “除了李公与褚公外,那边的几位相公,才是今日的贵客。啧啧,这杜氏也当真了不得,祓禊盛会连诸位朝堂相公也来了。” 端木天愣住了。 相公? 相公,在唐时可是宰相的专属称谓。 大唐乃是群相制,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左右仆射,侍中皆为宰相。 不等端木天发问,杜构就很自觉的给他介绍道:“李公右侧那席,那位老者是封相公,密国公,拜中书令,字德彝。” “他身旁的老者,是萧相公,宋国公,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字时文。” “与萧相公说话的老者,是裴相公,魏国公,拜左仆射,司空,字玄真。” “后面那位老者,是陈相公,江国公,侍中,字子聪。” 端木天:“……” 封德彝、萧瑀、裴寂、陈叔达……李渊的宰相快来齐了。 端木天被杜构的话吓了一跳,旋即却又暗喜。 他来这曲水流觞,为的就是要当众替父正名。 这些大佬们,便是最好的“人证”。 只要他丢出的证据,能够说服这些大佬们相信,他端木家乃是子贡后人,还怕不能摆脱那流放之苦? 想及此处,端木天的“战意”更是高昂,暗自摩拳擦掌,打算稍后大显身手,好好忽悠一番。 156n.net 好一阵闹腾后,宾客纷纷落座,杜氏族长起身朝四周行了圈罗圈揖,客套几句后,才恭恭敬敬的朝李纲做了个揖,请老头主持今日的曲水流畅。 李纲虽非宾客中身份最高者,但老头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在大唐可算是人瑞。 他又是当世大儒,由他主持曲水流觞这种文会却是再合适不过。 李纲在曾孙女婉娘的搀扶下起身,环顾四周做了个揖礼,看似老眼昏花的眼睛,却在不远处的端木天身上转了一圈。 “诸公,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岂不痛哉!诸公,饮胜!” “饮胜!”众人纷纷举杯。 李纲很是豪爽的仰头饮下杯中美酒,将酒杯随手一丢,大笑着挥了挥衣袍:“放觞!” 一众宾客喧闹声中,有杜氏仆役从水渠上游放下了觞。 觞为木制,小而体轻,底部有托,可浮于水中。 人工挖掘的沟渠,九曲十八弯,觞顺水而下,被卡沟渠何处,那一席的宾客便要赋诗一首,若是做不出,便要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罚酒三杯。 端木天目不转睛盯着水渠中随波逐流的觞,低声默念:“停我面前,停我面前!” 杜荷低声取笑道:“三郎,你果然脑子被打坏了!你会做诗?难道你打算当着一众大儒与朝堂相公们的面,做首打油诗出来?哥哥们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端木天的脸黑了…… 杜荷这货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原先的端木天,确实有些愚笨。 虽然开蒙读书很早,端木家又不缺铜钱,为他请过多位西席悉心教导。 但端木天这货在读书这种事上,却是一点天分没有,诗才更是全无,顶破天了便是能做做打油诗罢了。 杜荷正是因为对他知根知底,才会这般出言揶揄。 端木天忍不住再次朝他竖起中指:“务本坊七不堪也好意思说我?这次旬考,二郎恐怕又是不堪吧?” 杜构杜荷兄弟二人皆在长安城务本坊国子学中读书。 杜构算是继承了他爹杜如晦的智商,书读的还算不错,而他弟弟杜荷与端木天比起来,也就在伯仲之间,学渣一枚。 国子学要求严格,每旬有旬考,每年有岁考,而这货回回考试评价皆是“不堪”二字。 与他有同样待遇的,在国子学中还有六人,故而这七人被国子学学生戏称为“务本坊七不堪”。 杜荷嘲笑端木天,纯属五十步笑百步。 端木天也知杜荷的底细,才拿这话来鄙视他。 杜荷顿时炸毛了,气得差点不顾场合,就要去与端木天拼命。 无办法七不堪这名头,可是他心中之痛。 端木天这个混蛋,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的江湖规矩,不懂吗? 杜构身为兄长,也不劝架,自顾在旁哈哈大笑。 兄弟三人笑闹一阵,端木天扭头继续盯向水渠中不断漂浮的觞,心中默默祈祷。 端木天自然不会作诗,这点杜荷确实没有说错。 但不会作诗,难道还不会抄诗吗? 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爱岗敬业小导游,也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有为青年,绝非九漏鱼。 唐诗三百首他不敢说能全背下来,但背个七八成一点问题没有。 如今可是唐初,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魔白居易、诗神苏轼、诗狂贺知章、诗佛王维、诗鬼李贺这些大佬,可都还没诞生呢。 无数千古名句就像是无人看守的宝藏一般,就这样摆在了端木天的面前,予取予夺。 端木天可没有道德洁癖,不会因为“版权问题”而放弃抄袭大佬诗词的绝佳机会。 这货甚至很不要脸的自我安慰,抄袭大佬们的诗词,也是为了鞭策大佬们日后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嗯,就是这样! 端木天之所以非要带伤来参加杜氏祓禊盛会,为的就是当众吟诗,以大佬们的传世绝句一鸣惊人。 之后再抛出“证据”,从而证明他端木家乃是子贡后人,让众人接纳端木家为士族。 计划很简单,也很粗糙,但这也是一时半会间,端木天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他现在就等觞停在他席前,好给他一个人前装逼的机会。 甚至连需要吟诵什么诗词,端木天都想好了。 三月初三曲水流觞,诗词大多以春日为题。 李白的《春思》,杜甫的《春望》、《春夜喜雨》,王维的《相思》,孟浩然的《春晓》,贺知章的《咏柳》,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杜牧的《江南春绝句》…… 端木天恨不能等轮到他时,站起来一口气背诵十几首传世绝句出来,震惊全场。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014 提携后进 水渠之中,被杜氏仆役放置的觞随波逐流,在众人注视下缓慢漂流,不时被蜿蜒曲折的沟渠卡住,引来众人一阵欢呼。 前来参加曲水流觞的宾客,皆是文人雅士,即便没有曹植七步成诗之才,但也都早有准备。 被觞“选中”的宾客,抚掌大笑,捞起水渠中的觞,仰头喝下杯中美酒,随即赋诗一首,引来一众宾客们击节叫好。 有善书法的宾客,立刻泼墨挥毫,将诗词誊抄记录下来。 此乃流风遗韵。 曲水流觞兴于晋代王羲之。 他曾于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与好友在兰亭举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引为千古佳话。 王羲之将众人诗作集起,挥毫作序,乘兴而书,写下了举世闻名的《兰亭集序》。 杜氏也学了此法,每年祓禊盛会后,杜氏便会将曲水流觞上的诗词集结成册,名为《杜曲流觞集》,并命人抄写分发,广为传颂。 因参加杜氏曲水流觞的名士大儒众多,每年皆有佳作涌现,故而《杜曲流觞集》也颇受长安城中士子儒生们追捧。 上游的流觞一盏盏放出,端木天在下游望穿秋水的等待。 但老天爷似乎也看不惯这货“作弊”的想法,死活都不将流觞停在他的席前。 端木天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觞在水渠漂浮着,毫无阻碍的从自己眼前不断飘过,郁闷不已。 他恨不能直接下手,从水渠里捞一盏觞回来。 枯坐了近两个时辰,杜构杜荷已经招呼杜氏婢女送过数次酒水吃食,端木天也没有捞到一次能够“装逼”的机会。 眼看今岁曲水流觞已经进入尾声,端木天也急了。 若今天真是运气太差,那他说不得也只能装一回“狂生”,直接起身,也不管什么曲水流觞的规矩不规矩了,强行吟诗装逼。 端木天暗自着急,并没注意到,李纲身旁那位超模身材的大美妞,还不时向他投来愤恨的目光。 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端木天此刻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了。 广阳县主这妞,至今也没有原谅端木天之前的无理举动,耿耿于怀。 初见端木天的欣赏之意,早已无影无踪,广阳县主如今却是怎么看端木天怎么不顺眼。 端木天那又高又胖的身材,原本在广阳县主眼中是高大威猛,但她现在再看,却是痴肥愚笨的典型代表。 所以一个人的好恶,印象分是相当重要的。 端木天今日为了自己的计划,出门前专程让婢女给他换了套文人墨客喜爱穿的袍衫。 但广阳县主眼中,端木天就是个痴肥愚笨之徒,身穿文士服,不过是在装模作样附庸风雅。 端木天郁闷觞飘不到自己面前,而广阳县主却也在心中暗骂端木天狗屎运,恨不能直接砸一盏觞到端木天的席上,让他作诗,当众出丑。 只是广阳县主再刁蛮,当着李纲与一众大儒的面,却也不便当众发作,去找端木天的麻烦。 这妞越看端木天越是憋气,一双美眸滴溜溜转了圈,倒是让她灵光一闪,琢磨出了一个办法…… 主持曲水流觞的李纲抬眼望了望天色,觉得时辰不早了,便打算起身,宣布今岁曲水流觞就此结束。 广阳县主赶紧抢先起身,屈身向李纲行了个万福礼后,很是乖巧的说道:“夫子,学生有事禀告。” 李纲这老头虽是太子少保,但太子李建成亲近小人,根本不听老头劝谏,把老头给弄得很是心灰意冷。 武德二年,李纲便上表请求退休,李渊没有许可,任命他担任太子少保一职。 辞职不成,老头也懒得与李建成置气,便干脆顶着太子少保的头衔,跑去弘文馆教书了。 弘文馆成立于武德四年,掌校正图籍,教授生徒。其学生数十名,皆是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学习经史书法。 tsxsw.la 大唐包容开放,不禁女子进入学堂读书。 弘文馆这种皇家学校,更不限男女,公主、县主在此读书的不在少数。 广阳县主也在弘文馆中读书,李纲是其授业师长之一。 李纲授业,素来严格,即便是弘文馆的那些皇族贵戚,对他也甚是敬畏。 所以广阳县主之前听闻李纲唤她,才会那般紧张。 李纲今日心情甚好,朝广阳县主捻须笑道:“广阳有何事啊?” “夫子,如今春闱在即,长安城中各方才俊云集。学生见今日不少才俊参加曲水流觞,却无机会一展才华。夫子素来最爱提携后进,不若夫子给他们一个机会,考较考较他们的诗词文章,命他们每人赋诗一首,不知夫子以为如何?” 广阳县主这番话,故意说得声音极高,让四周宾客都听得十分清楚。 她的这番话,却是让宾客们立刻击掌叫好起来,一众广阳县主口中的“少年才俊”们更是兴奋不已,伸长了脖子期待无比的看向李纲。 大唐春闱,在春夏交接之时,距离三月初三,时日尚早。 但为了备考,各州郡应试学子,都早早便赶来到了长安城。 除了担心路途遥远耽误春闱外,学子们到的如此之早,更是为了向百官勋贵以及世家门阀投卷。 唐初科考制度尚不严谨,投卷蔚然成风。 大唐科举主要分为常科、制科两类。 常科每年定期举行,便是春闱,制科则是作为皇帝临时下诏才开科举行的。 唐初科考不糊名,并允许“公荐”和“通榜”,即允许向主考官推荐优秀人才。 故而每年春闱之前,考生们便会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投献给达官显贵或名士大儒,以求得他们赏识,从而提高自身知名度与及第机会,这便是投卷。 有唐一代,不少名人皆是通过投卷、举荐进入仕途的。 如大名鼎鼎的诗佛王维,便是岐王和太平公主的推荐,从而状元及第;杜牧也得到过太学博士的举荐。 除了投卷外,参加长安城中各种文会扬名,也是这些考生们的最爱。 今日参加杜氏祓禊盛会的士子儒生,目的自然是为了能够当众一展才华。 若是能将诗作抄录在《杜曲流觞集》上广为传颂,从而一鸣惊人,声名远播,那自然再好不过。 何况在场还有诸位朝堂相公与名士大儒,若是得到他们的赏识,岂不是能够一步登天? 只是曲水流觞,能否当众吟诗,得到众人赞誉,除了自身才华外,更重要还须得有运气。 就像端木天那般,腹中诗词百篇,偏偏老天爷不给他显摆的机会,甚是急人。 眼看今日曲水流觞将毕,但得到机会,能够当众吟诗作赋的士子,却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们如何能不急。 所以广阳县主的话,落在这些士子儒生耳中,便如同天籁一般动听…… 015 善良如我 李纲尚未发话,伊阿鼠抢先抚掌叫好起来:“县主此言大善!甚合老夫心意!李公,不若便考较一番如何?让我等也看看这些才俊的学问如何。” 伊阿鼠在女儿入宫,得到李渊宠爱之前,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罢了。 此人大字不识一个,更遑论吟诗作对。 今日伊阿鼠跑来杜曲,参加曲水流觞,纯属附庸风雅,装点门面而已。 李纲也不揭破他,与身旁的褚遂良、孔颖达等人对视一眼后,颔首笑道:“哈哈,既然伊公有此雅兴,那便请诸位才俊,以春日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广阳县主狡黠一笑:“夫子,今日诸公皆以春日为题,作了如此多佳作了,再以春日为题,岂不是难为诸位才俊吗?不若换个题材,可好?” 李纲似笑非笑看了广阳县主一眼,捻须微笑反问道:“那以广阳看来,以何为题啊?” 广阳县主突然提出让参加曲水流觞的青年才俊们赋诗,当然不是为什么考生着想。 广阳县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不过是想借李纲之名,让在场的“少年才俊”都赋诗一首。 如此这般,她心目中痴肥愚笨,装腔作势身穿文士服的端木天,自然也不能例外。 待端木天做不出诗,哑口无言时,她才好落井下石,当众羞辱一番,出口心头恶气。 至于广阳县主请李纲换个题材,却也是有她的“小聪明”。 敢来参加曲水流觞的,除了女眷外,宾客们自然都早有准备。 三月初三曲水流觞多以“春日”为题,广阳县主担心端木天已经请人作好了这题材的诗词,所以才劝说李纲,换一个题材,免得端木天有“作弊”的机会。 为了出口心中恶气,广阳县主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端木天哪里知道广阳县主这妞心中所思所想,但广阳县主的话,却同样令他大喜过望。 这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既然广阳县主如此上道,端木天决定九个月后,就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了。 若这妞被贬入教坊充为官妓,届时多去照顾照顾生意便是了。 嗯,善良如我! 端木天很不要脸的在心里自我赞赏道。 广阳县主若是知道端木天心中所想,估计立刻便会命身后那群彪悍部曲,提刀将他给剁成肉泥。 面对李纲的问话,广阳县主眼珠子一转,指着不远处她的坐骑说道:“夫子,不若便以学生的坐骑为题,可否?” 广阳县主此话一出,在场的士子儒生们不免全都倒吸了口凉气,原本充满感激的目光,如今却只剩三字经问候了。 唐人爱马。 上至皇帝,下至耄耋老者,包括女子与孩童在内,若能骑马,那绝对不会坐车。 拥有一匹神骏马匹,比后世开着超跑上街还拉风。 但以咏马为题的诗词,佳作极少。 更关键问题是,谁也没想过三月初三曲水流觞,要吟什么马诗啊! 三月初三,不应以咏春、咏景、咏花为题吗?咏山咏水,甚至怀古抒情也可啊,莫名其妙咏什么马? 这特娘的谁能提前准备? 要做一首能够得到众人赞誉的好诗出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唐朝诗人卢延让一首《苦吟》,道尽了古今无数诗人的痛楚。 莫话诗中事,诗中难更无。 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 要想写一首好诗,其中的每个字都需要经过不断的推敲和琢磨。 著名苦吟派诗人贾岛,更是吟出“二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这样的感慨来,可见作诗不易。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李白那样“斗酒诗三百”的天才,更不是人均曹植,能够七步成诗。 所以广阳县主的话,才让一众儒生如此无奈。 李纲也愣了下,旋即仰头大笑:“广阳言之有理,那便限时一炷香,以马为题,请诸生赋诗一首。” 广阳县主又继续说道:“夫子,既然是考较诸生,那有佳作者,夫子是不是该有所奖赏啊?不若夫子亲笔为佳作者誊写诗作,并做序用印,以资鼓励,可否?” 零点看书网 李纲捻须笑道:“可!” 这番对话,让士子们又激动了起来。 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 李纲可是当世大儒,若能得到他亲笔书写自己诗作,并做序用印,那基本就等于春闱及第已经踏入半只脚了。 但不等士子们激动完,就见广阳县主狡黠一笑:“有奖必有罚,若是作不出诗作者,便罚他们自饮一觞墨水,可好?” 此话一出,顿时又如同一瓢冷水浇下。 众人望向广阳县主的眼神,那是又爱又恨。 喝墨水,可不是说笑的,对于读书人而言,这可是最大的羞辱了。 后世常以肚子里没有墨水,来形容没文化,而这一典故,便是源自隋唐时期。 《隋书》之中便有记载,“士人应试时,书迹滥劣者,饮墨水一升。”,秀才和孝廉考试时,“脱误、书滥、孟浪者,起立席后,饮墨水。” 考试时字迹潦草,态度不端正,学识不佳者,便要被罚喝墨水。 这一规定,甚是羞辱读书人,直至李世民李二郎登基为帝,才给废除了。 广阳县主提出这般条件,针对的自然还是端木天。 李纲曾孙女婉娘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轻轻拽了下广阳县主衣袖,小声劝道:“锦娘,莫要胡闹,怎么可这般羞辱他人?” 广阳县主此刻急于“报复”端木天,哪里肯听婉娘的劝:“婉娘,没事,就图个雅趣罢了。难道婉娘你认为能参加春闱的学子,连首马诗都作不出来吗?” 婉娘蹙眉,倒也觉得广阳县主所言没错。 能参加常科春闱的考试,只有生徒与乡贡。 生徒是在国子监、各地学馆入学考试合格的学生。 乡贡则是通过府试、州试的人,又称举人。 能够拿到春闱资格,确实没有在一炷香时间内,做不出一首命题诗的道理。 想及此处,婉娘便也不再出言反对了。 伊阿鼠此时又大笑击掌:“哈哈,县主此言甚妙!便当如此!作不出诗赋者,自饮墨一觞!” 这老东西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却把那些士子架到了火堆上。 李纲倒也不置可否,于是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 一众士子儒生心中骂娘,却也只能开始低头苦思…… 016 不识好歹 端木天这边,杜荷直接爆了粗口。 “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啊!” 端木天口中酒水直接喷了出来,全数喷到了杜构脸上。 尼玛,这货也刷抖音不成? 杜构很是无辜的伸手抹了把脸上酒水,怒视端木天。 要不是打不过这货,他这会应该已经动手揍人了。 端木天很是歉然的朝杜构拱拱手:“抱歉抱歉,一时没有忍住。” 杜荷怒视端木天:“三郎,你这混蛋,要不是你非要来这狗屁曲水流觞,会遇到这种屁事情吗?作诗,作特娘的诗啊!大郎,要不我们现在跑吧?我可不想待会当众喝墨水!” 方才广阳县主口中的“才俊”,显然也把杜构杜荷兄弟包括进去了,以马为题赋诗一首,他们两个也跑不掉。 杜构倒是无所谓,以他的水准,即便作出的诗不出彩,但也不至于丢人。 但杜荷这个学渣,鼎鼎有名的“务本坊七不堪”,能做屁的诗。 一定要杜荷作诗,估计也只能作出“郡主有匹马,生的很神骏;马蹄有四支,马头独一个”这样的打油诗来。 若是当众吟出这种诗,那特娘的与喝墨水有什么区别?皆属于丢人丢到家了,杜如晦若是知道了,估计能把杜荷这货活活打死,免得败坏京兆杜氏门风。 端木天清楚杜荷这货肚子里那点墨水,是肯定作不出诗的。但既然杜家兄弟是被他拉来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杜荷丢脸。 “二郎,放心,有我呢,保证不会让你喝墨水。”端木天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会背的诗赋,虽然写马的不多,但背出二十来首还是没有问题,送一首给杜荷,也算不得什么。 杜荷闻言,不仅没有感到欣喜,反而鄙夷的翻了个白眼:“三郎,你小子吹牛骗骗旁人也就算了,哥哥我还不了解你?我若是要喝墨水,你以为你跑得掉?” 端木天郁闷了,这货怎么不识好歹呢? “我……” 他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杜荷扭头对杜构说道:“大郎,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与三郎喝墨水吧?我们可全靠你了。” 杜构也是很头疼。 他虽然不是杜荷那样的学渣,但也不是什么学霸大神。 一炷香的时间,作出一首命题诗已经很勉强了,现在还得帮弟弟和端木天再作两首诗,那简直要了老命了。 不过自家亲兄弟,即便再坑,他也只能认了。 杜构很是无奈的抓耳挠腮时,端木天却伸手召来了杜氏奴婢,要来纸墨,直接挥毫,唰唰唰地书写了起来。 片刻时间,一首五言绝句跃然纸上。 端木天吹干墨迹,拿起欣赏一番,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别说,原本的端木天虽然读书不行,但一手毛笔字还是下了功夫的。 笔酣墨饱,铁画银钩,算得上一手好字。 欣赏完自己作品,看一旁的杜荷还愁眉不展守在杜构身旁,端木天很是得意的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 “二郎,拿去,背下来!别说我没照顾你!” 杜荷却不领情,一把将端木天的手推开:“去去去,三郎,你莫要捣乱,把你的打油诗拿走,莫要搅扰了大郎思绪!” 端木天无语了,低头看看手中宣纸上的那首五言绝句。 尼玛,与李白、李商隐并称“唐代三李”的李贺,写的诗也叫打油诗? 他气得一把揪过杜荷,直接武力镇压:“少废话,背!” “三郎,松手,信不信我和你拼……”杜荷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眼睛死死盯着端木天硬塞过来的纸张发呆…… 仔细读了两遍诗作,杜荷的舌头都打结了:“三,三郎,这,这是你做的诗?” “废话,不是我是谁,快背!待会莫要丢脸了。”端木天傲娇的点点头,一点也不客气的将李贺的诗词据为己有。 他抄给杜荷的诗,是李贺的《马诗二十三首》其中一首。 虽然不是后世教科书中的必背经典之作,却也非凡品。 杜荷虽是学渣,但身为杜如晦的儿子,又在国子监中读书,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ddxs.com 端木天丢出的这首马诗,立刻便震住了他。 杜荷双眼放光,死死抓住手中的宣纸:“三郎,你老实说,这诗究竟何人所作?难道你提前知道今日要作马诗,请人预先作好了?” “呸!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今日要做什么马诗?这就是我作的诗!”端木天毫不客气的啐了他一口,“二郎,你若不要,还给我便是。” “要,要!”杜荷腆着笑脸,忙不迭将纸收到了身后,“嘿嘿,我不是怕待会吟了这诗,被人指责抄袭舞弊吗?三郎,当真没问题?真不是旁人所作?不是你从何处听来这首诗?”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 废话,除非李贺也穿越了,否则谁敢说他是抄袭的? 端木天瞥了杜荷一眼:“放心,真是我作的诗,你若不信,那便还我。” “信!信!”杜荷哪里肯还他,“嘿嘿,三郎的话,哥哥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杜荷又拿出那首诗,仔细研读几遍,眼中流光闪动:“三郎,那这首诗,可就算是我的了?” “嗯,千真万确,就是二郎所作。”端木天微笑颔首,毫不犹豫拿李贺的诗做了人情,大大方方的送给杜荷了。 “哈哈,三郎果真是兄弟怡怡,不枉哥哥平日里那么疼你。” 端木天一掌拍在杜荷肩头,打得杜荷差点一个趔趄坐到地上。 他又伸出三根手指,在杜荷眼前晃了晃。 “二郎,少说废话,西市胡姬酒肆,三顿,你请客!” 他会背的唐诗宋词不少,但也不能不珍惜不是? 今日送了杜荷一首,无论如何也得收点利息回来。 长安城西市的胡姬酒肆,端木天早已久闻大名。 李白曾有诗云:“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作为长安城内两大风月场所,胡姬酒肆与平康坊,那是端木天得知自己穿越大唐后,便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绝对要去打卡的地方…… 017 务本坊七不堪 端木天的话,让杜荷直接傻眼了,哭丧着脸回道:“三郎,莫开玩笑,哥哥每月有多少例钱,你会不知道?就是把哥哥给卖了,也请不起你啊!” 他倒也没说假话。 杜如晦如今只是秦王府六品属官,月俸两贯又六百钱。 即便算上官员的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常规实物待遇和特殊实物待遇,满打满算,也就五六贯一个月而已。 这收入在大唐,能算是高级白领。 但即便如此,要在居不易的长安城内,养活一大家子人,杜如晦那点俸禄收入,也剩不下什么。 也亏得京兆杜氏尚有不少祖产,杜如晦一家在长安城内过得也算轻松。 但杜构杜荷这哥俩,每月从家中领到的例钱,却也不过数百文而已。 这点钱想去胡姬酒肆那种销金窟喝花酒,纯属做梦。 喝进口葡萄酒,洋妞胡姬陪酒,岂会便宜? 诗仙李白能够去胡姬酒肆逍遥,那是因为李白是有钱人。 李白在扬州一年就花掉了三十余万钱,折合三百贯铜钱,抵杜如晦四五年的俸禄,可谓是挥金如土,也难怪能写出“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样的诗句。 端木天鄙夷的看了这个穷鬼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喝顿酒都没钱,丢不丢人?这样,回头我会账,但若是我爹我娘或者姑父知道,便说是你请的客,明白吗?” 杜荷眨眨眼睛,立刻恍然大悟,他贼笑着拼命点头:“三郎放心,哥哥我口最严,绝对守口如瓶!” 端木天与他相视一笑,眼神里皆是男人都懂的默契。 没办法,谁让端木天虽然有钱,但他娘杜如凤却不是省油的灯。 他如今又才十五岁,尚未及冠,若是被他娘杜如凤知道他跑去胡姬酒肆喝花酒,非收拾他不可。 所以,必要的背锅侠是必须有的。 既然杜荷这货欠了他人情,那么替他背黑锅,也是应该的。 杜构这会正拿着笔杆子苦思冥想,也没功夫搭理杜荷与端木天二人,他又哪里想得到,自家三郎居然是个挂逼呢。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至,广阳县主命杜氏奴婢取来铜锣,亲自敲响,示意诸生时间已到。 杜构愁眉不展的站起身来,递给杜荷与端木天一人一张宣纸。 “二郎、三郎,为兄尽力了。时间实在太短,为兄也只能勉强拼凑出这三首应付差事,只要李公他们不太苛刻,想来应当不至于命你们二人饮墨。” 杜荷有了端木天给他作弊小抄,哪里还看得上自己哥哥作的诗。 他随意扫了眼杜构的诗作,便丢了回去:“嘿嘿,大郎,我用不着你帮我舞弊,区区一首马诗而已,小菜一碟,我早就作出来了。” 端木天也嘿嘿一笑,同样摇头拒绝了杜构好意。 杜构愣了下,没明白自家弟弟与端木天搞什么鬼。 但弟弟杜荷与端木天是什么水平,他岂能不知?指望这两人作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杜荷不禁怒道:“二郎、三郎,莫闹!当着诸公的面,莫非你二人真想饮墨不成?二郎,爹的脸面可不能被你丢在这里!” 杜荷嬉皮笑脸的回道:“大郎且安心便是,今日我便要在这曲水流觞上扬名立万!今岁《杜曲流觞集》上,必有我之大名!” “你……”杜构被杜荷给气的差点吐血。 他方才呕心沥血,头发都快抓秃了,才拼凑出了三首马诗,而这两个混蛋居然还不领情,实在是气煞人也。 “老子懒得理你们两个憨货!”杜构爆了粗口,气呼呼的扭头坐到一旁去了。 杜荷朝杜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朝端木天挤眉弄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伴随着广阳县主的铜锣声,已有士子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开始高声吟诵自己的得意之作…… 参加今日曲水流觞的士子,不少人都是各州考出的举人,甚至还有府试州试的头名解元,水平自然不低。 士子们吟诵出的诗作,虽让宾客们击掌叫好,但李纲与褚遂良、孔颖达等人却只是微微颔首,封德彝这些朝堂相公们也没太多欣喜之色。 这也正常。 倒不是李纲与诸位大儒刁难士子们,而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又是命题作诗,还是冷门题材,佳作自然难寻。 要令李纲等人眼前一亮,更是难得。 广阳县主对什么诗词歌赋也没半分兴趣,她今日跑来参加曲水流觞,纯粹是因为闺中蜜友婉娘的邀约,才来杜曲凑个热闹。 cxzww.com 她一直在等着轮到端木天吟诗,好看他的笑话。 无聊枯坐半晌,终于轮到了端木天那一席吟诗后,广阳县主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了过去。 杜构身为兄长,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吟出了之前苦思冥想拼凑出的诗词。 诗虽平常,但也算是工整,李纲等人也没什么特殊表示,算是侥幸过关了。 杜构伸手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汗水,又面带忧色的看向杜荷与端木天两人。 这两个混蛋虽然气人,但杜构也不愿看他们当众出丑。 他正纠结时,杜荷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朝李纲等大儒行了个揖礼,朗声说道:“学生杜荷,京兆府人士,国子学生徒……” 杜荷话未说完,有人忽然高声喊道:“务本坊七不堪!” 宾客之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婉娘与广阳县主,也忍不住跟着捂嘴偷笑。 显然,这些长安人士,不少人都知道“务本坊七不堪”的大名。 连广阳县主这弘文馆学生,也曾听闻过他们七位大名。 褚遂良指着孔颖达哈哈大笑,而孔颖达则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孔颖达身为国子学助教,对于杜荷这种简直堪称国子学耻辱的学渣,自然是头疼不已。 若非看在他爹杜如晦的面子上,孔颖达早就要让国子学祭酒将杜荷给开革了。 那些其他州郡前来赶考参加春闱的士子,连忙向周围人打听“务本坊七不堪”是何意,待弄清楚原委后,也是各个嬉笑不止。 这就是学霸对于学渣赤裸裸的鄙视了。 杜荷的脸顿时便绿了…… 018 此马非凡马 杜荷扭头环顾,想要找出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揭他老底。 混蛋!能喊出这话的,绝壁是他在国子学的那些同窗。 国子学内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学科,生徒数千人,杜荷自然不可能谁都认识。 粗粗扫了一眼,没有瞧见熟人,杜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学生杜荷,京兆府人士,国子学生徒,拙作请诸公斧正。” 四周又有嬉笑声传出。 “务本坊七不堪的诗,那一定是极好的!哈哈!” “兄台此言极是,想必是首绝佳的打油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杜荷面皮抽搐了两下。 他斜瞥了众人一眼,也不理会那些奚落之声,高声吟诵道:“此马非凡马……” 一句五言念出,四周的笑声更大了。 这诗头一句,听着便是打油诗的味道,没有任何奇巧构思与用典在其中。 杜荷的脸皮也足够厚,丝毫不理会这些笑声,继续吟诵:“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后半句一出,四周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不少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李纲那双似睡非睡,老眼昏花的眼睛,却也微微睁开了些许,略带诧异的望向杜荷。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有意思! 房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相传马匹便是房星之精,马匹对应的星宿便是房星。 一句房星本是星,让广阳郡主喜上眉梢。 之前有言在先,是以她的坐骑为题作诗。 杜荷吟诵出的这两句五言,直接将她的坐骑,形容为房星的精灵,她如何能不高兴。 杜荷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愈发来了兴趣,声调进一步提高,吟出了后两句。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一首五言绝句吟出,四周不少国子学的生徒,皆是见了鬼的模样,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杜荷。 这太阳真能从西边出来? 务本坊七不堪也能作诗?而且还是如此佳作? 广阳县主兴奋的蹦了起来,拽着身旁婉娘的衣袖叫到:“婉娘,你听见了吗?嘻嘻,我的紫电便是这般神骏!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李纲也终于露出了笑脸,捻须赞道:“下应天驷,则骨气自尔不凡。瘦骨寒峭,敲之犹带铜声。总以自形其刚坚耳。妙,妙哉!” 褚遂良也开口赞道:“以马暗喻县主为王孙本天潢也,当得其内美,骨作铜声,即牝马之贞之理!哈哈,李公,看来这诗作头名,已然出来了。” 李纲微笑颔首,表示赞同。 孔颖达这老头则瞪大了双眼,看向杜荷的眼神满是惊诧之色。 杜荷这务本坊七不堪,也能做出这种诗? 李贺的诗,那自然是极好的,在场众人皆是识货的,对其赞誉有加。 封德彝、裴寂那几位大佬,对于此诗也是赞赏不已。 “好!好诗!”宾客之中,有人带头击掌叫好,引得众人爆出阵阵喝彩之声。 “好一句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众人的喝彩声,让广阳县主更是骄傲。 她傲娇的挺起胸膛环视四周,一对山峦更是挺立,倒是让端木天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这妞,甚是有货啊! 广阳县主倒是没注意到某人“猥琐”的目光,此刻她兴奋的俏脸都涨红了。 对于这位好武的刁蛮县主而言,夸奖她的马,比夸赞她本人更受用。 另一边,伊阿鼠却是脸上半点笑容也无。 他虽然听不出诗作的好坏,但四周宾客的反应,却是看得懂的。 若是旁人作诗,他自然要装模作样点头称赞一番。 但杜如晦儿子做的诗,引得众人如此赞誉,便让他很是不舒服。 伊阿鼠历来心眼极小,此时更是不爽。 看向端木天他们的眼神,也是愈发的不善。 宾客们的叫好声,让杜构也傻眼了,愣愣的盯着弟弟杜荷,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杜荷兴奋的脸色涨红,很不客气的伸手拍了拍杜构肩膀:“大郎,如何?我这诗可还入耳?嘿嘿,可有丢爹的脸?” 杜构懒得理会这货小人得志的模样,扭头问向端木天:“三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郎这诗作哪里来的?” 杜荷怕端木天漏了他的底,忙朝端木天挤了挤眼睛:“大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诗便是我作的,你问三郎也是如此!三郎,我可有说错?” 端木天才懒得与他们哥俩废话。 今日折腾那么半天,为的不就是现在吗? 他径直起身,朝李纲等人躬身揖礼:“小子端木天,杜曲人士,拙作还请诸公斧正……” 端木天起身后,原本因为杜荷那首马诗激动不已的广阳县主,立刻拉下了小脸,恶狠狠的瞪向端木天。 笔趣阁 “哼!装模作样!姑奶奶我就不信你会作什么诗!” 一旁的婉娘不禁莞尔,捂嘴偷笑:“锦娘,你为何对那小郎这般耿耿于怀?” 广阳县主提起端木天就来气:“你看他那浮头滑脑,流里流气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婉娘莞尔一笑,继续拿闺蜜打趣:“是吗?可我见那小郎身材魁梧,身长六尺有余,嘻嘻,与锦娘很是般配呢。” 广阳县主立即跳脚了:“呸呸呸!婉娘你要死呀!胡说什么呢?谁与那庶民般配?” “嘻嘻,我可有说错?之前我便见你与那小郎眉来眼去的。若非太公唤你,怕是现在你们都已你侬我侬,两情相悦了吧?” 婉娘看似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其实私下里与闺蜜相处时,也是挺“疯”的,与后世那些女孩并没什么区别。 “婉娘,你还说!我和那个混蛋没有任何狗屁关系!” 广阳县主已经快要气疯了,差点不顾场合,就要上前与婉娘撕闹起来。 这两个妮子嬉戏打闹,却引得四周不少年轻士子儒生都忍不住偷眼关注。 广阳县主虽然身量太高,但却也生得极美,甚是养眼。而婉娘就更不用说了,那千娇百媚的模样,早已勾得年轻士子们与端木天一般想入非非。 即便众人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但眼睛却都不自觉的朝着二女瞄去。 一旁的李纲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才让这两个小妞安分了下来。 但被婉娘这般一调侃,广阳县主看端木天的眼神愈发不善…… 019 安得念春闺 端木天哪里知道自己又无缘无故拉了仇恨,他恭恭敬敬的朝四周长揖一礼后,手指不远处广阳县主那匹骏马说道:“小子诗名紫骝马。” 广阳县主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紫骝,则是古骏马名,指的也是枣红马。 包括李纲在内,众人还在回味方才杜荷吟诵的那首马诗,四处议论纷纷,甚是嘈杂,倒是没太在意端木天的话语。 端木天也不为意,提高了音量,高声诵读起来。 “紫骝行且嘶,双翻碧玉蹄。” 此句一出,四下再次安静,宾客们纷纷将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 李纲捻须的手也顿住了,昏花的老眼圆睁,看向不远处的端木天。 还在议论杜荷诗句的孔颖达、褚遂良以及几位弘文馆、国子学的博士助教,也都止住了声音,很是诧异的看向了端木天。 fqxsw.org “临流不肯渡,似惜锦障泥。” “白雪关山远,黄云海戍迷。” 橘水河畔,此时唯有端木天阴阳顿挫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着,连奏乐的歌舞姬都停下了手中琵琶…… 端木天这货也是有私心的。 他给杜荷的诗,是李贺马诗二十四首其中一首,而他现在吟诵的,却是诗仙李白大大的《紫骝马》。 纵观华夏历史,诗词一道,能与谪仙人李白比肩的,除了杜甫杜工部,便也只有苏轼苏东坡了。 若按等级区分,这三位大佬绝壁都是王者级别。 而李贺最多能排到钻石级,与李白还差着不老少,属于明星与超巨的区别。 即便李白这首《紫骝马》并非后世人人会背的传世绝句,但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广阳县主原本一直在等着看端木天的笑话,但当端木天吟诵出五言律诗第一句后,她便愣住了。 她身旁的婉娘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双美眸死死盯着端木天,一眨也不眨。 随着端木天五言律诗不断念出,广阳县主与婉娘二人,都如遭电击一般,浑身酥麻,发根倒竖,细嫩的皮肤上都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端木天的诗句中,她们仿佛见到了一匹枣红马一边奔驰一边嘶鸣着,碧玉般的马蹄上下翻飞。 来到河边它不肯渡水,好像在怜惜身上披着的锦缎障泥。西域的雪山如此遥远,黄云海戍迷离不见…… 前三句五言律诗吟诵完,宾客们便已迷乱,屏气凝神,静待端木天吟诵出最后一句。 端木天环顾四周,气沉丹田,高声吟诵了出来。 “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 此句一出,现场的气氛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之前流觞亭前,广阳县主与端木天的那场小冲突,不少宾客都瞧见了。 原本众人并未将那事放在心中,皆以为只是这刁蛮县主在故意为难某个倒霉蛋而已。 但当众人听到端木天吟诵出的这最后一句五言,却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八卦新闻般,全都兴奋了起来。 不少宾客立即开始交头接耳,小声窃窃私语,不时将目光投向广阳县主与端木天身上。 就连李纲与褚遂良、孔颖达他们,都忍不住瞥了身旁的广阳县主一眼。 广阳县主的俏脸腾的一下变得绯红。 婉娘深吸口气,用手肘轻轻在广阳县主的小蛮腰上戳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说道:“还敢说你与那端木小郎没关系?听听他这首诗!哼,好一个安得念春闺,到底是恋的是谁的春闺?好啊,锦娘你居然连我都骗!” 广阳县主张了张红唇,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四周宾客偷瞄的眼神,让这妞的脸更红了。 羞恼之下,她干脆双手一叉腰,大声嚷嚷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姑奶奶吗?” 刁蛮郡主一发雌威,除了李纲与朝堂诸公,其他宾客这才想起这妞的彪悍,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赶紧扭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端木天吟完诗,还在等待众人雷鸣般的掌声,却被现场诡异的气氛给弄得有些忐忑了。 这特娘的什么情况? 都去看广阳县主那野蛮妞做甚? 被李白大大的诗给震傻了不成? 杜构低声笑骂道:“三郎,我说为何广阳县主无缘无故要鞭笞你,感情你们居然早已有一腿了!啧啧,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负心汉啊,也难怪县主要鞭笞你。” 杜荷也贼笑道:“三郎,哥哥敬你是条汉子,居然连广阳县主也敢撩拨!” 端木天傻眼了,这哥俩特娘的在说什么鬼? 他什么时候与广阳县主那野蛮妞有关系了? 端木天一头雾水,却完全忽略了他刚才念的那首李白大大的诗中含义。 这首《紫骝马》是李白在远赴西域边疆之际,写出的诗作。 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意思便是挥动马鞭奔赴万里之外,怎能贪恋家室的温馨呢。 这首主旨是抒发情怀,渴望建功立业,按道理说,是没有问题的。 但坏就坏在,端木天只想着抄诗,却忽略了这首马诗是以广阳县主的坐骑为题。 旁人便将紫骝马自动代入了广阳县主那匹枣红马。 春闺,即指女子闺房,也指闺中女子。 李白诗里的春闺,指的是他媳妇闺房,代指家室。 但端木天吟诵出来,落在旁人耳中,那指的自然便是闺中女子,广阳县主无疑。 这最后一句,便成端木天在与广阳县主诉说心声,表达自己想要建功立业,不可贪念广阳县主的柔情。 再结合之前流觞亭外的冲突,广阳县主无缘无故要鞭笞端木天,众人便全都“恍然大悟”,自行脑补出了一段八卦绯闻。 感情是端木天这小郎想要建功立业,不愿留在长安与广阳县主卿卿我我,这才惹恼了县主,要挥鞭抽他……小两口闹矛盾,端木天当众吟诗明志,这个八卦新闻果然很大! 众人的反应,让端木天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麻痹,抄诗怎么还抄出问题了? 他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啊! 但不管端木天是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众人已经认定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接受辩解,不接受解释! 020 舞弊代笔 广阳县主身为女子,身材如此高挑,至今没有许配人家一事,虽然众人口中不提,却也心知肚明,甚至不少人还暗地里拿广阳县主的身高打趣。 而端木天身高六尺有余,与广阳县主再是般配不过,这更坚信了众人猜测。 面对杜构杜荷兄弟那揶揄的目光,一众宾客们那发现大新闻的兴奋,端木天是真的傻眼了。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就在广阳县主与端木天都尴尬不已,不知所措时,李纲哈哈大笑一声,站起身来。 “好一首紫骝马!端木小郎才情可谓出类拔萃,有八斗之才!老夫倒是没有想到,今日曲水流觞,竟能听闻如此佳作,哈哈,好诗!当浮一大白!” 小书亭 他又扭头看向一众大儒:“诸公,某以为端木小郎这首紫骝马当为今日最佳,诸公可有意见?” 褚遂良、孔颖达等人皆大笑摇头:“李公所言甚是,此诗自当为最佳,无可厚非!” 就连裴寂、封德彝这几位朝堂相公,此刻也没了朝堂重臣的形象,一个个老不羞的挤眉弄眼调笑道:“只一句安得念春闺,此诗便当最佳。” “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不知燕郡王如何看此诗,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哄笑,广阳县主那白嫩的脖颈都变得通红了。 不管众人如何揶揄,但对于端木天吟诵出的这首诗,却是没有办法可挑剔之处。 诗仙李白的诗,谁能说个不字? 唯独国丈伊阿鼠,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一双三角眼闪着寒芒,恶狠狠盯着端木天。 端木天当众吟出绝句,引得众人击节叫好,让伊阿鼠更是恼怒。 在他看来,端木天与杜如晦的儿子,皆是在故意给他难堪,想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伊阿鼠越想越怒,随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身旁小心服侍,给他捶打按摩的婢女脸上。 “贱婢,滚一边去!” 被打的婢女根本不敢多言,连眼泪都不敢落下,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颊,默默跪下叩首恳请伊阿鼠原谅,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旁。 同席的郑善果看出伊阿鼠的不爽,不禁捻须一笑:“国丈何必生气,伤了身子未免不美。那端木氏,不过区区一介寒门,国丈又何须介怀?”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伊阿鼠近前:“之前万年县看在秦王殿下的面子上,应允了端木氏将其嫡子送回府中养伤。但老夫看那端木小郎生龙活虎的模样,想必已然无碍。既然如此,自当命万年县速速押解他们父子上路了。只要他们父子一被流放,是圆是扁,还不是由得国丈揉搓?” 伊阿鼠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郡公所言极是!哈哈,老夫这便命人去万年县传话,让万年县的裴明府即刻派官吏来杜曲抓人!” “哈哈,大善!”郑善果与伊阿鼠对视一笑。 伊阿鼠立即伸手召来了身旁仆役,吩咐几句后,那名仆役立即转身就跑。 待传话的仆役走后,伊阿鼠又捻着颌下的几缕稀疏胡须,凑到了郑善果耳畔,小声说道:“郡公,我听闻这杜曲端木氏,颇有家财,可有此事?” “不错,确实如此。”郑善果瞥了伊阿鼠一眼,已经猜到这老东西的心思。 他心中腹诽,脸上却是笑容满面:“端木氏在杜曲有良田千倾,不知国丈可有兴趣?” 伊阿鼠脸上不加掩饰的流露出贪婪之色:“哼,区区寒门庶族,便占了如此多的田地,其中必有舞弊徇私之处!那端木氏不知害了多少百姓,才能鲸吞如此多的田地。老夫虽不在朝堂,却也替陛下痛心啊!若是放任这些寒门庶族如此肆无忌惮,国将不国啊!郡公掌管民部,可得好好查一查这种硕鼠,勿要让其祸害百姓才是。” 郑善果听弦知音,立即点头:“国丈言之有理,回头老夫便命民部官吏,来这杜曲镇好好清丈田地,厘清田税。若有不法之处,必然严惩不贷!” 民部,便是户部,李世民即位后为了避讳,改户部,掌管天下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伊阿鼠大笑,显然对于郑善果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已经在心里琢磨,如何通过女儿伊德妃,狠狠在端木家身上咬上一口,谋取私利了。 这老东西谋夺完端木家的田地家产还不满足,居然目露淫光,又继续说道:“老夫还听闻,那杜中郎的妹妹,端木氏的夫人杜氏,生的极为貌美。啧啧,也不知她夫君嫡子被流放岭南后,这可怜妇人,如何独活,老夫甚是怜惜啊!” 郑善果心中已然骂娘,他虽是为了太子李建成的大业,不得不刻意讨好伊阿鼠,但对其人品,却十分鄙夷。 但他也只能继续虚伪以蛇,勉强笑道:“国丈所言甚是,这妇人家中若没了田产,又无夫君照料,甚是可怜啊。” “哈哈,老夫倒是见不得这些妇人无依无靠,届时说不得须出手相助。”伊阿鼠甚是得意,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这货自从女儿得宠后,便愈发骄横,行事也肆无忌惮。 而且这老东西尤为好色,更喜良家妇人,尤其是有夫之妇,他更是喜爱,甚是变态。 这几年来,伊阿鼠凭借其国丈身份,没有少干缺德事,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 郑善果对于这老东西的丑事,也是有所耳闻,却也只能装作不知。 端木天自然不知道,伊阿鼠那个卑劣之徒居然还在密谋祸害他家,否则说不得真得怒发冲冠,当众干出点“不忍”之事来。 伊阿鼠与郑善果密谋时,这边李纲与一众大儒们纷纷出言点评赞赏了番《紫骝马》。 好一阵热闹后,李纲伸手召来杜氏奴婢,命她们送来笔墨纸砚,他要亲笔手书这首《紫骝马》,并为其做序留印,以资奖励。 人群之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出:“李公且慢!此事怕有蹊跷,李公勿要被小人蒙蔽了!” 众人寻声望去,出声之人却是杜氏嫡长子杜淼。 李纲眉头微蹙:“杜家小郎,何出此言?” 杜淼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朝李公躬身揖礼:“启禀李公,那端木天所吟诗词,怕是并非他本人所作。若是他人代笔,李公却赏赐与他,岂不是助长这等舞弊小人行径?” 杜淼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拿旁人代笔的诗作冒充自己的,这种行为在文人看来,那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这般指控,是相当的严重。 若是坐实了这事,端木天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他若是今后想要入仕,那是绝无可能的。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杜淼,等待他的解释…… 021 马说 杜淼当众指控端木天舞弊,让广阳县主原本通红的俏脸,唰一下便青了,扭头怒视杜淼。 这妞现在对于端木天的感觉,复杂到了极点。 端木天的一首《紫骝马》,让这野蛮小妞又羞又恼又气,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忽然有人站出来说端木天的坏话,却又是广阳县主绝对不想见到的。 一旁的婉娘,也是面带寒霜,瞪向了杜淼。 她只是单纯钦佩端木天的才情,自然也不爽说端木天坏话的杜淼。 李纲的脸色也不好看,面沉如水,沉声问道:“杜家小郎,话可不能乱说。这首《紫骝马》,老夫倒是可以保证,是首从未听闻过的新诗。你说是他人代笔,可有证据?” 杜淼再次躬身揖礼:“李公,我自然是有证据的。” 他手一指端木天,扬声说道:“端木天素来愚钝,此事杜曲镇人人皆知。” 156n.net “他六岁开蒙,曾在我杜氏族学中进学。但此子愚笨,每每气得先生暴跳如雷,若非看在他家大人的份上,恐怕早就被先生赶走了。他在我杜氏族学读了三四年的书,却连《孝经》、《论语》、《周礼》都背不下来。这般愚钝之人,岂能做出《紫骝马》这般惊艳绝伦的诗句?若是无人代笔,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杜淼口中的《孝经》、《论语》、《周礼》,皆是唐时的少儿启蒙教材。 随着杜淼指控,又有几名杜氏的年轻族人站了出来,出言证明杜淼所言不虚。 一众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 “真有如此愚笨之人?数年时间还没读完《孝经》、《论语》、《周礼》?” “若真如杜家小郎所言,那这首诗,还真有可能是他人代笔。呸,我还当这端木小郎器宇轩昂,是个人才,却没想不仅是个草包,还品行不端。” 倒也有人提出的疑问:“诸位,这首《紫骝马》惊艳绝伦,能写出这般诗作之人,会给他人代笔吗?” 立即有人笑着反驳道:“嘿嘿,诸位有所不知,这杜曲端木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绅。只要使够了铜钱,还怕没人给他代笔?”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却是已然认同了杜淼的一番话,将端木天当成了舞弊小人。 广阳县主与婉娘听完杜淼的话,皆是一脸震惊,扭头又看向端木天,期待他站出来辩解一二。 杜构杜荷兄弟二人,此时也是又怒又急。 怒的自然是杜淼那个混蛋,居然当众羞辱端木天。急的却是他们知道,杜淼所言不虚。 兄弟二人也知道,自己的堂弟确实没有读书天赋。 他们虽然不清楚端木天今日吟诵的诗词是哪里来的,但要说是端木天自己所作,兄弟二人更是不信。 即便杜荷方才口口声声说相信端木天,但那也只是敷衍之词而已。 如今杜淼居然当众揭破此事,让兄弟二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杜淼的指控,李纲尚未说话,伊阿鼠猛的一拍面前几案,起身指着端木天怒斥道:“老夫还当今日真遇到才俊了,却没想到居然是个欺名盗世之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早看端木天不爽,此时杜淼的指控,正好给了他发飙的机会。 端木天倒是乐了。 对于伊阿鼠的斥责,端木天浑然无视,懒得理会这个老东西。 至于杜淼,他倒觉得这货还挺可爱。 端木天正盘算如何继续自己的计划,将话题引到他家乃是士族上,杜淼就给他送来了机会。 这简直就是最佳捧哏。 端木天很是潇洒的一甩衣袖,哈哈一笑:“李公、诸公,杜大郎说我这首《紫骝马》是他人代笔,却不知诸公以为,何人能写出这诗?” 不等众人说话,端木天又继续说道:“何况这首马诗,可是方才广阳县主临时出题,我又如何能够提前预知,找人代笔?” 他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端木天就后悔了。 麻痹,好像忘了刚才《紫骝马》引起的误会了。 果然,杜淼眉头一挑,立即接口答道:“广阳县主与你有旧,临时更换马诗,必然是与你提前约定的!否则这曲水流觞,好端端的,作什么马诗?” 一众宾客也皆默默点头,认为便是如此。 既然广阳县主与端木天早已两情相悦,那么广阳县主临时更换题材,便都说得通了。 在众人眼中,广阳县主此举的目的,便是想让情郎当众扬名,故而才让端木天提前找人代笔作诗,而后又假意请李纲考较学子,提出以马为题作诗。 广阳县主也傻眼了。 只有她清楚,事情根本不是众人想象的那般。 她只是想报复端木天,看他饮墨出丑,却没料到,因为那首《紫骝马》,因为一句“安得念春闺”,让众人想歪了。 她更没法向众人解释,她为何会请李纲将春日题材换成马诗,这事没法说啊! 婉娘也狐疑的看了广阳县主一眼,小声问道:“锦娘,真是如此吗?” 广阳县主都快要哭了:“婉娘,断无此事!我,我今日才初见那姓端木的,哪里来的与他有情?” “是吗?”婉娘将信将疑。 “我发誓,我若是哄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广阳县主见她不信,干脆发起了毒誓。 婉娘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锦娘,莫要胡说,我信,我信便是了。” 这厢端木天也有些郁闷,麻蛋,怎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好在他有后招,倒也不慌。 “哈哈,杜家大郎口口声声说我的诗是他人代笔,实在是荒谬不羁,着实可笑,纯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方才一炷香的时间,我不仅作了一首马诗,还写了一篇杂文。这篇杂文,倒是可以替某自辨一二,不知诸公可有兴趣一闻?” 杜淼哪里听他辩解,恨不能一脚踩死才好:“端木天,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这马诗的事情你不说清楚……” “杜家小郎,且住!”不等杜淼说完,李纲便出言打断。 老头又扭头看向端木天,微微颔首:“端木小郎,你且将那杂文念来听听。” 端木天躬身揖礼:“喏。” 起身,四顾,双手背负,四十五度仰头望天,开启装逼模式。 “此文名马说!” 022 家传蒙学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一篇韩愈的《马说》,再次震惊四座! 韩愈,唐宋八大家之首。 他的《马说》,名为说马,实则喻人。 是韩愈对自己怀才不遇,对上位者不能识别人才、不重用人才、埋没人才的愤慨。 156n.net 写这篇杂文时,韩愈初登仕途,却不受重视,郁郁不得志。 故而他才感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百余字的《马说》,有讽刺,有反问,有慨叹,抑扬反复,淋漓尽致。 这篇千古名文,高中必背课文,其文学造诣自不用多说。此时由端木天吟出,却又相当的应景。 杜淼与众人指控他舞弊,端木天借用《马说》反击,将他自诩为千里马,而众人却非伯乐,将其当成驽马。 那意思自然也是在嘲讽众人,以为世间没有天才,却不知道天才就在他们眼前。 抛出《马说》,端木天已无需替自己辩解。 寥寥百余字的《马说》吟诵完,四下皆静,众人皆在细细品味这篇杂文。 杜构杜荷两兄弟,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恐看向端木天,仿佛见到了外星人一般。 广阳县主与婉娘二女,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婉娘喃喃失声:“他,他竟然有如此才华?可笑我之前居然还怀疑那首《紫骝马》是他人代笔之作。” 广阳县主望着意气风发的端木天,半晌没有说话,眼神却是极为复杂。 今日端木天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痴肥愚笨之徒,却摇身一变,成了旷古烁今的天纵之才,这巨大的反差,让广阳县主都痴了。 杜淼更是被这篇《马说》震的后退几步,尖着嗓子喊道:“这,这,这不可能!你,你如何能写出这般文章?代笔!必然是有人替你代笔!” “住嘴!”一声暴喝传来。 众人望去,却是当朝太子少保李纲。 老头被杜淼的话给气得胡须乱颤,怒斥道:“能作出这等诗词文章之人,岂会替他人代笔?尔此时还不知悔改,安敢胡乱攀咬,君子所不齿也!”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如李纲所言,能写出这般文章的,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替他人代笔。 只需将文章公之于众,便能获得无数赞誉,名声鹊起。 端木家即便有钱,又如何能收买的了这般大儒? 所以当端木天吟诵出《马说》后,之前杜淼对他的那番指控,便已随之云消雾散,荡然无存。 伊阿鼠此刻又被气得脸色发白,默不作声重新坐了回去,眼神之中皆是怨毒之色。 而另一边,李纲的一句喝骂,让杜淼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以李纲的身份地位,对于杜淼的这番话算是说得极重,后果也很严重。 至少有了李纲“君子所不齿也”这句评语,杜淼这货这辈子也就不用再妄想什么出仕为官了。 杜氏族长与几位耆老,听到李纲的话后,也是脸色巨变,却又不敢出言替杜淼分辨一二。 杜氏族长甚至有一瞬间,有了换个继承人,剥夺杜淼嫡长子身份的冲动。 李纲痛斥完杜淼,才扭头看向端木天,伸手将他召到了身前。 “端木小郎,老夫应向你赔礼道歉。方才受旁人蛊惑,老夫也曾一度怀疑,那首《紫骝马》是他人代笔之作,实在羞愧。” 老头说完,竟然真的朝端木天恭恭敬敬长揖一礼。 端木天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了老头。 他对李纲这老头的好感度,也是蹭蹭蹭的快速上涨。 能够如此光明磊落的当众承认自己错误,以老头的身份地位,实在是令人敬佩。 端木天赶紧向老头也长揖一礼:“李公此言,羞煞小子了,小子实不敢受,还请李公勿要再提此事。” 李纲捻须微笑,上下仔细打量端木天,越看越是喜欢。 “小郎如今才束发之龄,便能作出这篇《马说》,当真是天资聪慧,受之于天。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那宵小之辈居然还说你愚钝,连蒙学之物都读不了,实在可笑,可笑啊!” 端木天就等老头这话呢,赶紧顺杆子往上爬。 “李公谬赞了,但其实杜大郎所言也不算错,这也怪不得他。” 李纲一愣,好奇问道:“小郎此言,是何意思?” 端木天轻咳一声,环顾四周一圈,见众人皆是一脸好奇,才提高了音量,扬声说道:“李公有所不知,其实我端木氏另有家传之蒙学。小子开蒙后,虽有在杜氏族学读书,但其实一直都在学习家传蒙学,故而先生教授《孝经》等书时,并未用心,实在是惭愧。”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般。 这才合理嘛,否则能写出《紫骝马》与《马说》的天才都未开蒙,那岂不是在开国际玩笑? 李纲笑道:“哈哈,原来是这般,实在有趣。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不知小郎家传蒙学是何书?” 端木天心里竖起大拇指。 这老头也是一名好捧哏,把他想的都问出来了。 他立即回答道:“回李公,是《三字经》、《弟子规》与《端木家训》。” 李纲蹙眉,仔细思索片刻,不解问道:“《三字经》与《弟子规》是何书?老夫怎么从未听闻过?是何人所著?” 端木天心中暗笑,你要是听说过,那就见鬼了。 《三字经》据传是宋朝王应麟所著,《弟子规》则是我大清康熙年间才编写出来的。 这两本书包括《千字文》在内,皆是华夏传统蒙学书籍。 如今才是大唐武德九年,李纲自然不知。 端木天躬身答道:“回李公,包括《端木家训》在内,三本书皆是我端木家先祖所著,为我端木家家传之学。” “原来如此。”李纲捻须颔首,却不再追问了。 老头是正人君子,既然端木天说是家传之学,他自然不会刨根问底的追问。 端木天却蛋疼了。 老头,你继续问啊,你问了,我才能当众背出这些书,才能继续话题啊! 023 三字经 端木天一脸期待,李纲却转身招呼杜氏婢女,给他准备纸墨,他要亲笔写下《紫骝马》与《马说》两篇诗文。 某人郁闷了。 他哪里在乎李纲亲笔给他作序留印,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莫说如今刀在头顶悬着,无心什么前途不前途,即便没这些事,端木天也没打算出仕为官。 当个富家翁逍遥快活,不好吗? 有田有房,再有美妾娇妻,奴婢成群,谁稀罕当什么官? 所以李纲的奖励,对他而言,屁用没有。 端木天正纠结时,一个天籁之音传来:“郎君,恕我冒昧,不知可否给我念一下那《三字经》与《弟子规》?” 这声音如空谷幽兰,令端木天的心脏砰砰直跳。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某人想入非非的女神,李纲嫡亲曾孙女婉娘。 即便端木天心知肚明,郎君不过是唐时对男子的尊称,但这话出自婉娘之口,就不免让这货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场景。 洞房花烛夜,红烛下,婉娘正含情脉脉望向他:“郎君……” “娘……”端木天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娘子二字,好在及时刹车,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小娘客气了,小娘若是有兴趣,自然无不可。” 李纲却眼睛一瞪:“婉娘,不可失礼。既然那是小郎的家传之学,岂可视于外人?” 端木天连忙解释:“李公多虑了,这三本书虽是先祖所著,但从未要求不可示与外人。小娘若是愿意一闻,自然是可以的。” 他怕李纲再多事,也不等老头说话,便提高了音量,开始背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三字经》短小精悍、琅琅上口,千百年来,家喻户晓。其内容涵盖了历史、天文、地理、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历代皆奉为经典不断流传。 端木天为了不露馅,在背诵时很小心的从中删减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内容。 比如什么“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国乃改。”,这些内容要是背诵出来,那纯属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甚至为了将其包装成先祖所传,汉代之后的内容,端木天全部一并删除了。 随着端木天的背诵,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如同婉娘这般,好奇端木天口中所谓家传蒙学的,不在少数。大家都想听听,端木家这般寒门庶族,能有什么样的家传蒙学书籍,能够教导出端木天这般天才来。 李纲恪守君子之道,并未打探端木天口中的家传蒙学,也没将其放在心上。 毕竟端木家又不是什么传世的世家大族,所谓的家传蒙学,在李纲想来,也不值一提。 但当老头听到“人之初,性本善”后,却是脸色猛的一变,收敛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端木天才背诵了五六句,李纲突然出声:“小郎,且住!” 老头忽然出言打断,引得众人全都抛来不满的白眼,就连孔颖达与褚遂良也是如此。 若非顾忌老头身份,怕是有人都要骂出声来了。 前来参加曲水流觞的,除了伊阿鼠这种附庸风雅之人,皆是文人墨客,都是识货的。 端木天念出的三字经,初听甚是浅显,但细细品味,却蕴含哲理。 三字一句,四句一组,朗朗上口。 三字经能够流传千年,自有其独到的魅力。 对于尚未有专业蒙学教材的大唐而言,端木天背诵出的内容,无疑是很吸引人的。 众人正听得专心,李纲却出声打断,自然会招来一堆白眼。 婉娘嗔怪的叫道:“太公,你……” 李纲不等她说话,伸手阻止了婉娘,扭头正色对端木天说道:“小郎,你方才所背内容,虽只闻片鳞半爪,便已知不凡。此等家学,你家大人当真允许公之于众?小郎切莫一时孟浪,致家学外流。” 老头这话,倒是让婉娘与孔颖达等人有些汗颜。 如李纲所言,如今尚是唐初,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人们还是相当看重的。 这其实是世家门阀对于自身的保护。 世家为求家族繁盛,更要求家学渊源,所以需要依靠文化来进行传承。 也正因此,世家对于文化的垄断,也是相当看重的。 在李纲看来,端木天口中的《三字经》、《弟子规》以及《端木家训》,虽然只是蒙学,但也应是端木家的不传之秘。 yqxsw.org 他担心端木天年少轻狂,孟浪误事,出于关心,才会忽然开口阻止了端木天继续背诵。 端木天被老头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老头多心,端木天赶紧解释道:“李公多虑了,这两本蒙学,以及《端木家训》,其实先祖都不反对外传。只是当初汉末乱世,我端木家为了逼祸,远走他乡,不欲多生事端,才没有刻意传播家中蒙学。” “哦?当真如此?你家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 所谓的家传之学,都是他杜撰出来的。 他家老头能有什么意见? 不过此事他倒是还未来得及与老爷子交代,回头还得与老爷子说一声,免得日后说漏了嘴。 “既然如此”李纲点点头,微笑,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不知小郎背诵时,老夫可否抄录下来?小郎放心,老夫只是想拿回去仔细研读一番,绝不外传。” 婉娘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家太公实在是太丢人了。 方才还一本正经阻止端木天当众诵读,这会居然要提笔抄录,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老不修啊! 端木天也被老头的反转差点给闪了腰…… 这老头,有意思啊。 李纲这要求,他自然点头答应。 “李公若是愿意广为传颂,也是可以的,只需说明此书为我端木家家传蒙学即可。”端木天又看向四周宾客,笑道,“若是诸公也想抄录,也是可以的。” 有端木天这番话,立即有宾客,向杜氏婢女要来了纸墨笔砚。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曲水流觞的水渠旁,众人提笔埋头抄写,端木天双手背负,来回踱着步,口中不断背诵着。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024 先祖子贡 一千多字的三字经,在经过端木天有选择的删减后,很快背诵完毕。 李纲别看已经快八十岁了,身子骨倒是相当的硬朗。 婉娘怕他辛苦,本想代劳,替他抄写端木天背诵的三字经,却被老头给拒绝了。 李纲龙飞凤舞,笔走游龙,倒是丝毫不慢。 不过一口气抄录了千余字,老头停下笔后,也忍不住揉了揉手腕。 吹干墨迹,李纲拿起手中宣纸仔细观摩一遍,大笑赞道:“好!好!这《三字经》皆用韵文,朗朗上口,十分有趣,果真是蒙学利器!难怪小郎当初不愿读《孝经》,哈哈,若是老夫年幼时,能读《三字经》,也绝不读《孝经》。” 不仅李纲称赞,孔颖达、褚遂良等人也皆是赞叹不已。 即便是封德彝、裴寂这些朝堂相公,也忍不住要来了旁人誊抄的《三字经》,再次仔细品读起来。 不少宾客已经暗下决心,待回去之后,便让自家那些还在读蒙学的子侄,都去读这《三字经》开蒙。 伊阿鼠眼看端木天又在这曲水流觞上出了风头,更觉恼火。 他很是烦躁的再次打发仆役,骑马赶去长安城万年县催促县令,速速派官吏来杜曲拿人。 而他自己也不耐烦再枯坐在这里看端木天装逼,和郑善果打了声招呼后,便直接起身,领着身后大群奴婢,跑去橘水河畔观景去了。 郑善果心中嗤笑一声,倒也不去管他。 对于端木天方才念出的《三字经》,郑善果也是很有兴趣的,早已命身后书童提笔记录了下来,准备拿回荥阳郑氏,让族中蒙童研读。 伊阿鼠的离席,除了个别有心之人,倒是没引起旁人注意。 李纲也终于问出了端木天等待已久的那句话:“小郎,不知你家祖上究竟是何人?能做出如此开蒙著作,想必是位经世大儒。不知小郎是否方便告知一二?” 端木天长出口气,麻蛋,铺垫了那么久,终于到正题了。 他正了正衣衫,恭恭敬敬的朝东方行了个揖礼,朗声答道:“回李公,先祖复姓端木,讳痒,字文序。《三字经》、《弟子规》以及《端木家训》,皆是先祖所传。” 李纲老眼微眯,似在思索端木痒是何人,一众宾客也纷纷回想,是否有在典籍之中见过端木痒这名字。 旋即,李纲一脸惊诧,看向端木天:“小郎,你家先祖莫非是汉末端木文序?经世大儒,与孔融并显于时,魏文帝屡召不就?” 端木天心中大笑,默默给老头点了个赞,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不错,正是先祖。” 李纲愕然:“文序先生乃是子贡后人,难道你家是子贡后人?” 端木天对于老头的反应很是满意,躬身揖礼:“正是,子贡乃是我家世祖,我家大人是子贡三十三代世孙,我是先祖第三十四代世孙。” 他这话出口,众人皆惊。 杜构杜荷更是忍不住以手捂面,感觉没脸见人了。 麻蛋,这小破孩,真把这事当众说出来了。 这若是被人给揭穿了,端木家今后还怎么在杜曲混? 姑姑知道了,不会打死他吧? “这……这如何可能?”李纲老脸上满是纠结之色,“世人皆知,子贡后人乃是黎州端木氏,小郎莫不是搞错了?” 孔颖达也是豁然起身:“小郎,你家是子贡后人?老夫为何从未听闻过杜曲端木氏是子贡后人?” 端木天果断摇头:“这如何能错?祖宗还能乱认吗?我端木家祠堂之中,一直便供奉着诸位世祖的牌位。” 包括李纲在内,众人都沉默了。 端木天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 要知道,祖宗牌位可不是随便供奉的,通常而言,只有家中嫡长子可以供奉。只有在嫡长子过世,且没有长孙继承的情况下,方才由次子供奉。 至于庶子,根本没有供奉祖宗牌位的资格。 若是端木天他们家一直供奉着子贡的祖宗牌位,那岂不是说黎州端木氏,并非正统?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曲水流觞之前,自然没人会信端木天的鬼话。 但有了这本端木天口中家传蒙学《三字经》为佐证,却也没人敢下这个论断。 《三字经》虽是蒙学,但这等家传之学,若非经世大儒传下,普通庶族寒门又怎么可能拥有? 端木天说《三字经》是其先祖端木痒所著,众人已然信了七八分。 联想到方才端木天说,他家是东汉末年,为了避祸才迁移至此,李纲等人便自行脑补出答案了。 世家大族若是因为各种原因,家族四散,各处迁移,那么迁往他处的另一支嫡系子孙,的确也是可以供奉祖宗牌位的。 想到此处,李纲便忍不住出言问道:“小郎,你家先祖真是汉末迁移来此的吗?” 燃文 端木天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正是如此,我家先祖因汉末战乱,便迁移到了关中道,定居在这杜曲镇,已有数百年时间了。” 李纲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算算时间,倒也合理。 端木痒是子贡二十二世孙,东汉末年的大儒。 那时三国争霸,战乱四起,若是端木痒的一支嫡系族人从黎州迁移到关中道,也并非不可能。 他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三字经》,倒是愈发相信端木天的话了。 另一边,郑善果也愣住了。 对于端木天的说辞,郑善果将信将疑。 但若这端木氏真是士族……郑善果的脸色猛地一变,暗道不妙。 撺掇国丈伊阿鼠去找秦王府属官麻烦,其实就是郑善果给李建成献的计,目的自然是为了让秦王与伊德妃反目,而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李世民被申饬,杜如晦被下旨斥责,这一切都在郑善果与李建成的谋划之中。 当然,杜如晦的姻亲被判流刑,这实属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郑善果却因此又心生一计,准备来个顺水推舟。 他今日陪伊阿鼠来杜曲参加曲水流觞,其实倒是没料到会撞见端木天。 郑善果是打算找机会,将伊阿鼠领去端木庄,以利诱之,让其对端木氏下狠手。 只要伊阿鼠暗中在流放途中弄死了端木父子,他再将此事透露给杜如晦得知,让双方的仇怨更深。 待伊阿鼠彻底站到秦王的对立面上,伊德妃与张婕妤便会更加依赖太子李建成,打击秦王。 这便是他的谋算。 至于端木父子是否无辜,郑善果才懒得理会。 可若端木家并非寒门,而是士族,郑善果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以铜赎刑这一点。 若是端木父子不被流放,他的后续计划岂不是直接流产? 郑善果暗道可惜,却也不声张,只是冷眼旁观,静观其变…… 025 端木家训 端木天趁热打铁,继续忽悠老头与一众宾客。 “李公,不知先祖所传《弟子规》,李公是否还有兴趣一闻?” 李纲连忙点头:“这是自然,若是小郎方便,不妨背诵一遍。对于贵世祖的大作,老夫确实很有兴趣。” 唐时最重教育,私学、官学以及国子监每年都培养着大量人才。而且大唐国子监不仅仅只学习儒家经典,更有律学、数学、算学等专业学科,甚至连兽医学、风水学、星相学都有教授。 纵观华夏历史,有唐一代,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所以即便端木天背诵的只是家传蒙学之作,李纲与孔颖达、褚遂良等人,甚至包括封德彝与裴寂等朝堂相公们,却也都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嫌弃其内容浅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端木天也不废话,立刻开始背诵。 李纲不顾手腕酸痛,又抓起了毛笔,开始疾书。 我大清撰写的《弟子规》,其实也是《三字经》的变体,同样三字一句,两句一韵,其核心内容,便是儒家的孝悌仁爱。 这倒是更对了李纲等人的胃口。 老头又开始奋笔疾书,抄录了一千余字。 待端木天背诵完毕,可把老头累坏了。 婉娘心疼自家太公,连忙乖巧上前,帮老头捶打肩膀。 李纲倒是不以为意,吹干墨迹后,端起纸张,仔细阅读起来。 “文序先生不愧是经世大儒,这《三字经》与《弟子规》虽为蒙学,却不失意蕴。皆涵《论语》、《孟子》、《礼记》、《孝经》等儒家典籍内容,当真是蒙童启蒙养正,远邪小、走正道的必读之书!” 孔颖达等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李公所言不错,端木氏这两本家传蒙学之书,甚是精妙,老夫今日也是大开眼界了。” “文序先生真乃鸿儒,能将儒家经典融入蒙学之书,还这般朗朗上口,甚是难得,当真大巧若拙!” 李纲等大儒的称赞,让宾客们骚动了起来。 有宾客迫不及待的出声询问道:“敢问小郎,这两本蒙学书籍,当真可以让我等传颂?” 大唐没有专门的孩童启蒙教材,六七岁的孩子开蒙时直接读《孝经》、《论语》等书,无疑是很痛苦的。 端木天丢出《三字经》与《弟子规》这种华夏传统经典蒙学读物,能令李纲等人耳目一新,也就不足为奇。 端木天毫不犹豫的点头。 “只要诸公能够言明,此乃我杜曲端木家家传之学即可。” 拿两本蒙学读物,换取众人认可他端木家士族身份,怎么看也是大赚特赚。 而且《三字经》与《弟子规》流传越广,今后杜曲端木氏的士族地位就愈发稳固。 若大唐所有州郡的蒙童都读这两本书,那么即便是黎州端木氏,也不敢说他家不是子贡传人。 这也是端木天的算计。 李纲等人的赞誉,让杜构杜荷这哥俩有些神情恍惚。 什么《三字经》、《弟子规》,他们兄弟都未听闻过。 端木家与他们杜氏,向来亲如一家,端木家的事情,哪里有这兄弟不清楚的? 可端木天抛出来的这两本书,又是什么鬼? 总不能说这是端木家不传之秘,家族之学,连他们兄弟都须隐瞒,那现在端木天又怎么可能当众背诵,将之公之于众? 杜构与弟弟杜荷对视一眼,彻底凌乱了。 端木天丢出《弟子规》后,倒是让众人也愈发确信他家乃是子贡后人。 “没想到,杜曲端木氏居然也是子贡后人,老夫一直以为,唯有黎州端木氏才是子贡一脉唯一后人。” “这倒也不足为奇,千百年来,世家大族开枝散叶,迁居各处,也是常有之事。” “只是这数百年来,从未听闻过杜曲端木氏有人出仕为官,也难怪名声不显。” 李纲对此也有些困惑:“小郎,老夫看你家学渊源,想必也是世代耕读传家,但为何从未见你家中有人出仕?” 老头这话,算是问出了端木天之前话里的一个漏洞。 若他家真是士族出身,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数百年时间里,都没有人入朝为官。 好在端木天对此早有准备,倒也不慌,很是镇定自若的答道:“回李公,此乃先祖家训。” “哦?还有这事?”李纲有些不解。 黎州端木氏,数百年来也有不少族人出仕为官。如今朝堂之中,便有端木氏的族人在朝为官。 李纲从未听说过端木氏有什么家训,禁止族人出仕。 “是,先祖传下《端木家训》,叮嘱我等子孙后代,‘读书志在圣贤,非徒仕途;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故而数百年来,家中长辈们皆尊家训,诗书传家,却不曾出仕。” 端木丘继续开启剽窃大法。 他念出的这段,出自鼎鼎有名的《朱子家训》,他所谓的《端木家训》,便是准备直接将其剽窃过来。 lingdiankanshu.com 朱子家训因其文字通俗易懂,内容简明赅备,朗朗上口,在有清一代,是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教子治家的经典家训。 其中一些警句,如“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之类,即便在后世也是耳熟能详。 端木天的话,让李纲等人也来了兴趣,不由出言询问道:“小郎,贵世祖家训,不知能否念给我等听听?” “自然可以。”端木天立即点头,装模作样朝东方深揖一礼,然后起身,开始背诵“端木家训”。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朱子家训》不长,全文五百来字,片刻功夫,端木天便背诵了一遍,却听得李纲等人心旷神怡。 李纲与孔颖达、褚遂良,以及几位国子学、弘文馆的大儒们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朝端木天拜了下去,行了个揖礼:“吾等受教!” 这把端木天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旁,不敢受众人此等大礼。 “诸公,这是作甚?莫要折煞小子。” 李纲起身,正色说道:“小郎莫要多想,此礼我等敬的是贵世祖文序先生。文序先生的《端木家训》,让我等亦是受益匪浅,深有感触,故而才行以师礼,以示敬重。” 端木天不禁有些赫然。 麻蛋,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把这群老头们给忽悠瘸了? 026 很好很好 郑善果在端木天背出《端木家训》后,不禁长叹口气,也懒得与杜氏族人打招呼,自顾自的起身离席,返回长安城去了。 对于杜曲端木氏乃是子贡后人一说,连他都再无异议。 以唐时的文化传播方式,能够一口气从夹带里掏出《三字经》、《弟子规》以及《端木家训》这样文章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庶族寒门。 尤其是《端木家训》,即便郑善果不想承认,却也必须认可其内容博大精深,集儒家做人处世方法之大成,可谓治家之典范。 这般家训,非世家大族,根本不可能拥有。 若非立场不同,郑善果说不得也会与李纲那般,朝端木天躬身揖礼,以示对其祖先的尊崇。 事已至此,他继续留在此地也就没任何意义了。 一旦众人都认定端木家乃是子贡后人,那么万年县对端木父子作出的判罚,也没任何威胁可言。 缴纳些许铜钱用以赎刑,对于端木家而言,不痛不痒。 更何况,若端木家是士族,万年县作出的判罚,都有待商榷。 毕竟万年县判处端木父子徒刑一年,流两千里的依据,是唐律中的詈罪。 詈,便是骂人的意思。 后世骂人,最严重可能会触犯侮辱罪,涉及刑法。而在大唐,骂人则有可能丢了性命。 唐律中有规定,“诸詈祖父母、父母者,绞;殴者,斩”,“詈伯叔父母者,徒一年。若詈师主,亦徒一年”。 除此之外,当面骂官也是重罪。 万年县县令,便是以端木父子当面辱骂国丈为名,判处其詈者罪名。 但若端木父子身为士族,那这一条詈罪,便无从谈起,唐律对此也没有规定。 所以,郑善果的后续谋划,都成了水中花镜中月,他自然不愿再多待下去。 郑善果的离去,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所有在场宾客,如今都在兴奋议论着端木天抛出的《端木家训》。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妙哉!文序先生治家修身,着实令人敬佩。” “吾更敬佩文序先生所言,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此乃正道也!” 更有人大声赞道:“杜曲端木氏,皆君子也!能恪守祖训,数百年而不出仕,实乃我等之楷模!” 端木天听到这话,都微微有些脸红。 这牛皮是吹出去了,今后如何收场啊? 那些进京赶考,参加春闱的士子们,也一窝蜂的涌到了端木天身旁,要向其请教诗词。 更有甚者,还殷勤的递上自己写的文章,求端木天点评一二。 端木天之前那一首《紫骝马》,一篇《马说》,已然让这些士子将其当成了偶像看待。 何况如今众人已经确信,杜曲端木氏乃是士族,故而态度更是截然不同。 身为士族,便有向朝廷举荐人才的资格。 不管有没有可能,这些士子儒生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士子们也不顾端木天才刚过束发之龄,各个恭敬施礼,口称端木兄。 看看眼前这些二三十岁,甚至还有四十多岁的士子,一口一个喊着自己端木兄,端木天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群人向他请教诗词文章,请他点评,他点评个屁啊! 他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抄诗背诗没问题,让他点评诗词文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穿越大唐,还得做古诗词和文言文的阅读理解,还有没有天理了? 端木天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 形势所迫,他也只能学着相声《连升三级》里张好古那般装腔作势,不停点头,口中翻来覆去便是一句:“哦,不错!很好,很好!” 杜构杜荷两兄弟,早已被汹涌的人群给挤到了一边。 杜荷眼巴巴看着被士子儒生们包围的端木天,喃喃说道:“大郎,那真是三郎吗?莫不是什么人假扮的吧?” 杜构一巴掌拍在杜荷脑袋上:“蠢货!难怪三郎说你是脑残!旁的不说,就三郎那体型,谁能假扮?” “那三郎他为何忽然变得如此聪慧?”杜荷不甘心的反问道。 杜构默默翻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佛门有顿悟一说,《易辞》矣曰,感而遂通天下,或许三郎便是如此吧。” 对于兄长的强行解释,杜荷也无法反驳,只能以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瞪向端木天。 说好的一起做学渣呢? 这货居然不讲兄弟义气,实在无耻! 连端木天都开悟了,那今后杜氏端木氏两家之中,岂不是只有他一人来承受众人鄙夷的目光了? 想到这里,杜荷愈发哀怨,悲伤逆流成河…… 人群外,婉娘与广阳县主也正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 “锦娘,你真是今日初见端木小郎?”婉娘的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广阳县主气得直接伸手去挠婉娘的痒痒肉:“要死了你!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 “咯咯咯”婉娘自然不是广阳县主的对手,被她挠得咯咯直笑,忙不迭的求饶,“锦娘,莫闹莫闹,我错了!快住手,莫要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loubiqu.net 广阳县主这才住了手,放过了婉娘。 她又忍不住抬眼看向人群之中的端木天,银牙贝齿咬住了下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婉娘整理了下被她弄乱的衣襟,捋了捋秀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嘻嘻,我看那端木小郎仪表堂堂,又有满腹才华,更是士族出身,更不用说那六尺身高,皆与你甚是般配。锦娘,此等良配,可是不易,你可莫要错过了。” 饶是广阳县主向来大大咧咧,也被婉娘这番直白的话语给羞红了俏脸。 “你胡说什么?什么良配?哼,你看他那痴肥愚笨的模样,哪里配得上本县主?” 婉娘莞尔一笑:“咯咯,能写出《紫骝马》与《马说》之人,你也敢说他是痴肥愚笨?” 广阳县主嗔怒道:“哼!婉娘,既然你瞧他这般好,那不若请李公去端木家中说媒好了。” 她这话出口,便后悔了。 婉娘闻言,却是面色一黯,低头不再言语。 广阳县主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婉娘,是我口不择言,你莫要往心里去。” 婉娘神色黯然:“与你有什么关系?哎,这都是命。” 广阳县主急道:“婉娘,莫要胡说,什么命不命的?要依我说,你就去求你太公,他素来对你疼爱有加,你去哭诉一番,你太公必然会应允的。” 婉娘默默摇头:“若是那样,我爹还如何做人?我身为儿女,岂能如此不孝,锦娘,莫要多说了。” 广阳县主被她这番话,给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027 替父扬名 婉娘的爹,李纲的嫡长孙亲生孙子,是个很坑爹的主。 她爹李安仁,李纲嫡长子李少值的独子。 李纲年近八十,家中四代同堂。 其两个儿子李少植、李立言皆在朝中为官。孙子李安仁,如今也已年近不惑,在东宫之中任太子洗马一职,从五品上的官职。 李纲一家四人皆在朝中出仕,加之李渊对李纲的器重,算得上是家族鼎盛。 但李安仁却亲近太子李建成,对于自己爷爷武德二年请辞太子詹事一事,很是不满,更感惶恐,生怕李建成因此恶了他们李家。 于是这个坑爹货,便一拍脑门,想出了一个弥补之法。 他也不与他父亲、爷爷商议,便自作主张,跑到李建成面前,请李建成帮忙给自家女儿提亲。 提亲的对象,便是李建成的亲兄弟,齐王李元吉的嫡长子,梁郡王李承业。 李建成与李元吉自然一口答应。 虽然太子李建成不愿听李纲的唠叨,但却明白李纲在朝中的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为了能够拉拢李纲,借用李纲在朝堂,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李建成与李元吉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下了这门亲事,并立即找了媒人,登门纳采、问名、纳吉,迅速定下了这桩亲事。 这门亲事,在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刻意宣扬下,长安城内很快人所皆知。 只是李元吉的嫡长子,梁郡王李承业才刚满十岁,故而双方完婚还需再等几年。 等李纲得知此事后,为时已晚。 这把老头给气的直跳脚,当即将孙子李安仁叫来痛骂一顿,并罚他在祠堂之中跪了一天一夜。 但木已成舟,即便李纲心中不甘,却也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曾孙子定的这门亲事。 而婉娘得知此事后,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姑娘将自己关在房中,黯然泪下,很是哭了好几天。 婉娘已是豆蔻年华,却要让她嫁给一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男孩,她能乐意,那才怪了。 何况她那未来公公,齐王李元吉不仅面容极丑,而且相当暴虐,阴鸷狠毒。 对李元吉有救命之恩,冒死将其养大的乳母,只因劝诫了李元吉几句,便被李元吉下令手下部曲,将其活活拉扯至死。 《新唐书》便有记载,“猜鸷好兵,居边久,益骄侈。常令奴客、诸妾数百人被甲习战,相击刺,死伤甚众。后元吉中创,陈善意止之,元吉恚,命壮士拉死,私谥慈训夫人。” 李元吉如此残暴,他的儿子虽然尚且年幼,但在长安城中也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这样的未来夫君,婉娘如何能够愿意。 但她再不情愿,也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这桩婚事,便也成了婉娘心中一根难以言表的刺。 方才广阳县主口不择言,又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这才引得婉娘黯然神伤。 其实就如广阳县主所言,若是婉娘去找李纲哭诉一番,说不得老头一时心软,豁出这张老脸,也能将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但如此一来,她爹李安仁必然大丢脸面。 婉娘素来孝顺,自然是不肯如此做的。 婉娘抬眼望向被士子簇拥的端木天,心中却因为广阳县主那番无心之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若她未来夫君,能是端木小郎这般文采出众,少年英姿,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少女脸颊顿时变得绯红,忙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收敛心神,不敢再想。 不过她的心底,却烙下了一个身影…… 端木天自然不知广阳县主与婉娘的少女悄悄话,他此刻只觉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被士子儒生“追星”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 端木天心中哀嚎,他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了,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 这些事情,不应该是他家老爷子来承担吗? 想到他家老爷子,端木天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祸水东引的办法。 “诸位,请听我一言!”端木天朗声说道,四周簇拥着他的士子们倒是立即安静了下来。 端木天轻咳一声:“诸位,其实某尚年幼,才疏学浅。有些许微末文采,不过是家父教导有方。其实我家大人才是学问渊博,文采斐然。” “虽然某如此说,有自夸之嫌,但诸位若是不信,可听我念几首家父作的诗,便知究竟。” 这货也是个“坑爹”的主。 既然摆脱不了一众士子的纠缠,就干脆找人顶锅,甩锅到他家老爷子头上去。 替父扬名,这是他应该做的,老爷子不用谢! 至于他家老爷子日后是否会坐蜡,他可就管不着了!总之不能他一人受罪不是。 言情小说网 端木天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来了兴趣。 “端木兄,快请吟几首端木公的大作,让我等欣赏一二。” “端木公想必也是经世之儒,他的诗作,必然不凡!” “端木兄的一首《紫骝马》,已让我等敬佩不已,端木公的大作,想必更是天人之作!” 就连李纲与孔颖达等人,也来了兴趣,静待端木天吟诵出其父“大作”。 端木天略一琢磨,开口说道:“那某便先吟一篇家父作的词。” 他这话说出,却让众人不免大感失望。 词源于南朝,但在隋唐时,地位不高。 唐朝对词的另一个称呼,便是诗余。 词多是画楼妓馆里的妓家唱的淫词小曲儿,登不得大雅之堂,故而被称为“诗余”。 端木天却不理会众人失望之情,继续说道:“此词名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家父去岁中秋醉酒后所作。虽是诗余,但某却觉得此词不亚于家父的诗作,故而吟出,请诸公品鉴。” 众人暗自撇嘴,倒也没多说什么。 端木天清清嗓子,开口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苏轼的一首千古名唱,就这般改了主人,被端木天无耻的归到了他爹端木丘的名下。 水调歌头一出,谁与争锋? 即便在场的士子儒生都瞧不起词,但也被这飘逸出尘,不似人间的词曲,给震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广阳县主与婉娘二女,更是如同被过电了一般,浑身酥麻,难以自己。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端木天吟出最后一句,四下皆静…… 028 装逼过头 良久,李纲长出口气:“天仙化人之笔!端木公这篇《水调歌头》一出,余词俱废,诗余一说,休提矣!此等文章人物,诚千载一时,后世安所得乎?” 老头这评价,可谓是极高,却也合情合理。 苏东坡这位美食爱好者的诗词,便是如此超凡脱俗,千古难有。 孔颖达也点头称赞:“端木公举首而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 褚遂良叹道:“此词前半自是天仙化人之笔!” 几位国子学与弘文馆的博士、助教也纷纷赞道:“端木公之《水调歌头》,伫兴之作,格高千古,不能以常调论也。” “此等神仙人物,居然隐居山野,若非今日端木小郎道出原委,我等岂不是要抱憾终身?呜呼哀哉,听君一词,此生无憾也!” “端木公真乃鸿儒也!” 苏东坡的词,镇得住李纲等大儒,就更别提其他宾客与士子儒生了。 封德彝与裴寂几位朝堂相公,对于端木天吟出的词,也是如痴如醉,口中反复默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已然不饮自醉。 杜构杜荷哥俩,此刻眼睛瞪得却如铜铃,着实被吓傻了。 “大郎,你打我一下。” 杜构二话不说,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疼得杜荷眼泪花都涌出来了。 杜荷却只是手捂脸庞,痴痴的说道:“疼……不是在做梦!大郎,姑父他竟然有这般才学?” 杜构却没理他,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同样疼得以手捂脸,这才喃喃说道:“二郎,不是在做梦,我也疼……是啊,姑父他怎么就成神仙人物了?” 兄弟二人在风中凌乱…… 端木天忽然变成天才儿童也就算了,怎么连姑父都摇身一变,成了这等神仙人物? 这还是他们熟知的那位平日里只知饮酒作乐,屁事不管的姑父吗? 众人的反应,端木天看在眼中,笑在心头。 既然祸水东引的效果极好,他就不介意再给老爷子秀一秀。 他再次朗声说道:“前几日春雨绵绵,我家大人即兴作了首《春晓》,请诸公品鉴。”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孟浩然的名作,又被这货冠名到了端木丘名下。 众人已然被这传世名句,给震得晕晕乎乎,连击掌叫好的声音都消失,全都在细细品味。 “我家大人见庄中佃户辛劳,心有所感,便作出《悯农》一首。”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李绅唯一一首千古传诵,中小学生必背诗词,就此消散。 “我家大人游江,见橘水美景,遂赋诗一首。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已然哭晕在厕所,又一首千古名句被某人剽窃,归到了他爹名下。 端木天这货也是人来疯,众人越是听得如痴如醉,他越来劲了。 “我家大人偶过平康坊,闻丝乐之声,赋诗一首。 城阙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杜甫杜工部也不能放过,一首《赠花卿》,拿来吧你! 这货倒也聪明,知道把锦城改为城阙,代指长安。 说得兴起,眼见橘水河畔的点点桃花开,这货又开始信口开河了。 “家父还有一首诗,写的是杜曲美人美景,诗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连续五六首千古流传的绝句抛出,橘水河畔已然落针可闻。 儒生士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端木天。 这等神仙诗词,哪怕漏听了一个字,那都是无尽的遗憾。 端木天好不容易过足了装逼的瘾,终于闭上了嘴巴。 众人的反应,忽然让他有些后怕,也不知道他贸贸然给他家老爷子背了那么大一口锅,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麻烦。 yyxs.la 不过端木天转念一想,却又乐了。 貌似也没啥大不了的,了不起回去之后,把他会背的那些唐诗宋词全部抄写出来,让老爷子埋头苦背就是了。 只要背上几十首,还怕会露馅不成? 何况他家老爷子如今就是个富家翁,即便露了怯,也没啥大不了的,只要能把眼前父子俩的麻烦应付过去就行。 端木天正暗自得意时,却听李纲忽然开口。 “诸公,我等愧对陛下啊!身为朝堂官员,自有向陛下举贤之责。然如端木公这般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鸿儒,我等竟然全然不知,任其流落乡野,荒度时日,实是我等之过错!” “老夫决定,明日便上殿奏请陛下,举荐端木公出仕为官,不知诸公可愿与老夫一同上书?” 不等端木天反应过来,就见几位大儒站了出来。 褚遂良说道:“李公所言不错,端木公这等大贤,岂可隐于市井之中?此事我责无旁贷,必与李公一并上书!” 孔颖达满脸激动:“文纪兄所言大善!老夫虽年迈,但还是提得动笔的!哈哈,此事老夫也必须参与,向陛下保举端木公入仕。” “大善!老夫等人明日一并上书陛下!”几名博士、助教纷纷出言附和。 端木天懵逼了,这什么情况? 画风有点不对啊? 怎么好端端的,就说到要举荐他爹入朝为官? 端木天额头的汗水又浸出来了。 老爷子知道要是因为他胡搞瞎搞,惹出这些事端,怕真会拿蹀躞带抽他吧? 他家老爷子,他再了解不过。 退休前就一老刑警,正科级二级警督,却一直没离开一线刑警队伍。 用老爷子的话说,坐办公室他屁股疼。 就老爷子这种性格,让他在大唐出仕为官?别开玩笑了。 端木天立刻出言替他老爷子拒绝:“李公,诸公,小子代我家大人谢过诸公好意。但我家大人闲散惯了,恐不欲出仕。诸公可能忘了,我家世祖在家训里说了,读书志在圣贤,非徒仕途,所以小子斗胆,不敢领诸公好意。” 李纲眼睛一瞪:“小郎,你莫要搪塞老夫!方才你念的《端木家训》,老夫听得明白,其中还有一句说的是,‘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说明你家世祖,从未阻止后人出仕为官。” “你家世祖在《三字经》中还曾言,‘幼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难道你忘了吗?何为壮而行?何为上致君,下泽民?” 端木天大张嘴巴,竟无言以对。 这特喵的装逼过头,典型的作茧自缚! 他眼珠子乱转,想再找托词搪塞老头…… 029 大有文章 “李公,家父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举荐一事,容后再说吧。”一时半会间,端木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便打算用拖字诀。 李纲眼睛一瞪,很是不满的回道:“休要胡言乱语!小郎家中既是士族,以铜赎刑即可,难道万年县还敢刁难不成?更何况,万年县以詈罪判你与端木公刑罚,本就有失公允!此事小郎无须介怀,明日老夫便会上奏陛下,定然让万年县还端木公一个公道!” 孔颖达等人也纷纷出言帮腔:“李公所言不错,万年县这判的是糊涂案!我等自当进言,匡正纲纪方是。” “文纪兄,此事老夫责无旁贷!” “小郎放心,有我等人在,必不会让端木公受委屈的。” 端木天无语了,这几位大儒,怎么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他随口丢出的那些诗作,简直就像是精神鸦片,让这几位大儒全都兴奋过度了吧? 其实其中原委也很简单,只是端木天没当过官,更没接触过朝堂,一时没想明白而已。 孔颖达与褚遂良等人皆是李世民一系。 秦王府十八学士之首,杜如晦无端被伊阿鼠殴打,他们皆是义愤填膺。 而杜如晦被李渊无端申饬,其姻亲被判流刑,早已让秦王一系憋屈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之前在流觞亭外,端木天与杜构杜荷被郑善果等人当面诘难,诋毁杜如晦时,孔颖达与褚遂良等人便怒不可遏,准备站出来与郑善果当面锣对面鼓的闹上一场。 只是不等他们出面,端木天便已三言两语摆平此事,并让郑善果他们很是下不来台。 这自然让孔颖达与褚遂良等人心头大快,对于端木天也是好感倍增。 端木天如今不仅当众证明他家是士族出身,而且还当众宣扬了一番其父端木丘的“才华”,更让这些秦王一系的官员感到兴奋。 若是端木父子无需流放,甚至可以在朝堂上以此驳回万年县的判罚,对于秦王一系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至少,李世民因为此事受到的影响,可以削弱不少。甚至操作得当,其中还大有文章可做。 而若是能举荐端木丘这般鸿儒出仕为官,更能增加秦王一系在朝中的威望。 正是有这些谋算在其中,孔颖达与褚遂良等人才这般激动,恨不能立刻便上书朝堂,举荐端木丘出仕。 至于李纲,这老头虽是太子少保,按说属于太子一系,但他其实对于朝堂纷争,尤其是秦王与太子两系的争斗,并不关心。 老头纯属文人气质爆发,爱惜端木丘的“文采”而已。 端木天自然不知道这些大佬心里的弯弯绕绕,他还想开口劝说,李纲这老头却愈发来劲了,一个劲拿眼睛瞪他:“小郎,勿要多言!此事老夫自会与诸公商议!” 老头说完,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封德彝与裴寂等人。 “诸位相公,不知万年县判端木父子流刑一案,诸公有何见解?明日朝堂,诸公可愿秉公直言,还端木父子一个公道?” 李纲这话,却让封德彝与裴寂、萧瑀等人都沉默了。 之前这几位大佬,虽然对于端木天吟诵出的那些诗词文章赞赏不已,但却不代表他们愿意当众替端木父子翻案。 秦王府属官杜如晦被国丈伊阿鼠殴打,秦王被陛下申饬,端木父子被万年县判以流刑,这案子的来龙去脉,这几位朝堂大佬,岂会不知。 此事并非简单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封德彝与裴寂、萧瑀等人,皆是李渊的心腹老臣,对于李渊的心思,又如何能不明白? 所以李纲当众问出这话,倒是让几位大佬很是蛋疼。 一方面,包括他们在内,也都认可了之前端木天所言,认可了杜曲端木氏乃是子贡后人这一说法。 yyxs.la 另一方面,几位大佬却又在心中盘算,此事会给朝堂带来什么影响。 沉吟半晌,封德彝才缓缓开口:“此事老夫已然知晓,必会原原本本告知陛下,请陛下圣裁。” 封德彝身为朝堂大佬,说话倒是滴水不漏,既不给出承诺,也不肯当众说出端木家是士族这种话来。 李纲对此自然不满,逼问道:“那以封公的意思,杜曲端木氏并非子贡后人?” “呵呵,杜曲端木氏是否是士族,自有公论,李公又何须着急?” 见封德彝死活不肯给句实话,李纲也懒得再与他们废话,扭头看向褚遂良等人。 “诸公,老夫听闻端木庄甚是富庶,想必招待得起我等。不若今日我等便当一回恶客,直接登门,拜访端木公,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哈哈,大善!” “便依文纪兄所言,我等当一回恶客便是!老夫对于能写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样诗句的端木公,也是心生向往,恨不能即刻就与其把酒言欢,哈哈,走走,这便去端木庄!” 端木天愕然,这几位大佬,要不要那么心急啊? 他都还没来得及与老爷子沟通过呢,这要是让李纲他们贸贸然跑去端木庄,八成就得穿帮。 “李公,我家大人今日一早便去往长安城了,如今不在家中。”端木天赶紧出言阻止。 李纲却浑然不在意:“那有何妨?老夫今日左右无事,在你家静候端木公归来便是。怎么,小郎可是不欢迎我等?” 端木天额头冒汗,却又说不出个不字来:“诸公屈尊莅临,那是我家的荣幸,岂有不愿的道理,小子只是怕唐突了诸公。” “少废话,带路便是。” 端木天彻底没辙了,又担心老爷子不知事情原委,只能朝李纲躬身说道:“李公且先去我家稍坐,我即刻赶去长安城,请我爹回来面见诸公。” 李纲微笑点头,没有异议。 端木天很是无奈,朝杜荷说道:“二郎,你且给诸公带路,请我娘接待诸公。我与大郎去长安城,请我爹赶回来。” 杜荷倒是没意见,笑嘻嘻的点头应下,很是恭敬的头前带路,引着李纲等人,朝端木庄行去。 婉娘与广阳县主身为未出阁的女子,自然不便跟着李纲等人去往端木家。 李纲走后,二女不约而同的,下意识抬眼看向端木天,眼神之中,各怀心思。 二女还都怕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瞄”某人,两双美眸一扫而过,便慌乱收回目光,领着自家奴婢部曲,手挽手去橘水河畔赏景游玩去了。 而封德彝、裴寂几位朝堂相公,也很是默契的招来了随从,命他们备车备马,准备返回长安城,去太极宫求见李渊,与其商议今日杜曲发生之事。 诸位朝堂相公离席,端木天只能与一众宾客们起身施礼,恭送大佬们离去…… 030 是福是祸 目送诸位大佬们离开后,杜构笑着拍了拍端木天肩膀:“三郎,诸公云集你家,传出去可是一段佳话。” “屁的佳话!”端木天心烦意乱,忍不住吐槽,“李公这是闲的,非得举荐我爹出仕作甚?” 他很是烦恼,这群大佬呼啦啦跑去他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端木天忍不住吐槽:“这群大佬,都不用上班的吗?一个个闲的!” 杜荷只听到了后半句,笑着解释了一句:“今日三月初三,朝中休沐。不然你以为我和二郎,怎么能跑来杜曲看你。”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也懒得再多废话,招呼杜构去牵马。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去长安城找老爷子先对口供才是正事。 曲水流觞就此结束,士子儒生与宾客们也各自准备散去。 不过今日的见闻,倒是令众人大呼过瘾。 不管是端木天背诵出的“家传蒙学”,还是假借他家老爷子名义丢出的那些诗词,都让众人震撼不已。 想必今岁的《杜曲流觞集》,必然洛阳纸贵,引爆长安城。 有心急之人,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此刻都忙着抄录端木天吟诵出的那些诗词文章。 他们急着赶回长安城,好向那些没来杜曲参加曲水流觞的同窗好友显摆显摆。 不出意外,杜曲端木父子,今日之后,必将名扬长安城! 但不等端木天与杜构离去,流觞亭旁便再次涌入了大队人马。 端木天止住了脚步,抬眼看去,却是国丈伊阿鼠与两名身穿官服的官员,领着一众官府胥吏向他们而来。 大唐有严格的服色制度,即不同身份地位及官品穿着不同颜色的服饰,加以区分。 那两名官员,分别身穿浅绯色与深青色官服。 端木天倒是清楚,浅绯色对应五品、深青色对应八品官职。 他不知那两位官员身份,忙向身旁的杜构请教。 杜构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那五品官员出身河东裴氏,姓裴名宣俨,万年县县令。三郎,判了你与姑父流两千里的,就是此人。另一人姓崔,是万年县的县尉。” 长安、万年两县为京畿之地,县令为正五品上官品,县尉从八品下。 端木天一听他这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感情听从李渊授意,胡乱判他与老爷子流刑的,就是这个王八蛋! 杜构又小声骂道:“这个姓裴的是齐王属官,是齐王的门下走狗,靠着拍齐王马屁,才坐到万年县县令的位置。这人最不是东西,没少帮齐王干龌龊事!此次还构陷三郎与姑父,实在该死!此等狗贼,迟早不得好死!” 端木天原本不忿的心情,却是心头一动。 裴宣俨? 这名字似乎有些许印象…… 端木天蹙眉低头思索了片刻,倒是有答案了。 这位万年县令历史上籍籍无名,但在史书之中,却也有一句关于他的记载,若非爱岗敬业小导游的记性不错,还真想不起来。 《新唐书》李元吉传中有这样一句话:“其典签裴宣俨免官,往事秦府,元吉疑事泄,鸩杀之。” 意思是李元吉的属官裴宣俨被罢官,打算前往侍奉与秦王府。李元吉怀疑他会泄露机密,于是毒杀了他。 端木天想到此处,不禁眉毛一挑,又再次抬眼看向裴宣俨。 李元吉要毒杀此人,那必然是在玄武门之变前。 那么说来,这个混蛋满打满算,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杜构这乌鸦嘴,真让他给说对了,此人不得好死! 端木天琢磨明白这些,再看向裴宣俨,倒是没了怒意。 毕竟与一位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置气的? 他只是有些好奇,裴宣俨跑来杜曲作甚? 难道也想参加曲水流觞?那未免来的也太迟了,何况还身穿官服,领着一群衙门胥吏,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1200ksw.net 莫非是冲他来的? 杜氏族长同样不解,待伊阿鼠与裴宣俨行到近前,忙上前见礼:“见过伊公,见过裴明府,不知诸公这是何意?” 明府,唐时对县令的雅称。 裴宣俨笑容满面,与杜氏族长互相见了礼:“杜公别来无恙!本县今日来此,为的乃是公事,若是搅扰了杜公雅兴,还请见谅。” “公事?”杜氏族长不解,“不知有何公事需要裴明府辛苦前来杜曲?可有老夫能效劳之处?” “哈哈,小事一件,无需劳烦杜公。前两日杜曲端木父子无端当街辱骂国丈,并殴打国丈仆役,已被本县依照唐律,判处其父子二人徒一年,流两千里。本应即刻将其收监,但本县看在其子端木天有伤在身的份上,故而好心应允送其回家养伤,待伤势痊愈后,再行收押。” 裴宣俨手指不远处的端木天:“不过本县今日得知,这端木天已然伤愈,却不知主动与其父至万年县投案,反而跑来杜氏曲水流觞肆意搅闹。本县的一片好心,皆被其父子当成了驴肝肺。故而本县才率众来此,便是为了索拿端木父子,将其押解回万年县收监,择期流放。” 他自觉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说完,却全然没注意到杜氏族长的表情已变得古怪起来。 今日曲水流觞上,端木天的一番“表演”,连杜氏族长也被忽悠住了。 对于端木天杜撰出来的子贡后人身份,杜氏族长也是认可的。 所以在他看来,万年县判罚端木父子流刑,也就无从谈起。 身为士族,莫说骂几句国丈算不得什么事,即便非要较真,端木家也可以铜赎刑。 这般情况下,裴宣俨如此高调,领着一众衙门胥吏来杜曲抓人,岂不是自取其辱? “裴明府,这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只是其中另有隐情。索拿端木父子一事,裴明府不若再缓缓?”杜氏族长怕裴宣俨丢了脸面,只能隐晦的劝说道。 但裴宣俨却哪里肯听他的话。 杜氏虽是士族,但如今无人在朝中为官,说起来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他还只当杜氏族长是念旧情,想要看在同乡的份上,替端木父子求情。 “杜公,此乃公事!端木父子面詈国丈,国法难容,恕本县不敢徇私!此事杜公还是莫要多问了!”裴宣俨毫不客气的回道。 杜氏族长见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也有些憋气,便干脆一言不发,退到了一旁。 裴宣俨见他识趣,倒也有几分自得,认为对方是畏惧自己的官身。 “国丈,请。”裴宣俨转向伊阿鼠,脸上表情如同变脸一般,瞬间变得如沐春风…… 031 伶牙俐齿 裴宣俨身为齐王一系,自然清楚如今太子与齐王对伊德妃、张婕妤等后宫嫔妃多有借助。 故而对于伊阿鼠,裴宣俨也是竭尽所能的讨好。 今日伊阿鼠命仆役快马奔至万年县传话,裴宣俨自然不敢怠慢,二话不说,便领着一众胥吏出动了,屁颠屁颠赶来杜曲,准备将端木父子抓回县衙,囚入大牢,给伊阿鼠出气。 伊阿鼠狞笑出声:“裴明府秉公执法,令人敬佩。其实老夫受些欺辱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然不可坐视宵小之辈肆意妄为,霍乱国纲。” 之前曲水流觞上,端木天与杜荷当众大出风头,让小肚鸡肠的伊阿鼠自觉被羞辱了。 他愤而离席,跑去橘水河畔观景散心,倒是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更不清楚李纲等人皆已认定端木家为士族一事。 tsxsw.la 而郑善果走时,也没想过要将此事告知伊阿鼠。 所以当伊阿鼠得知万年县县令裴宣俨已经赶来杜曲后,就迫不及待的领着他来曲水流觞抓人了。 伊阿鼠的话,让那些尚未离去的宾客都忍不住暗暗撇嘴,很是不齿。 这老东西仗着女儿伊德妃深受李渊宠爱,在长安城嚣张跋扈,早已惹得民怨沸腾,不知多少人看他不顺眼了。 只是畏与李渊,众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而所谓杜中郎欺辱国丈一事,明眼人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如晦与端木父子只要没有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无端端跑去伊阿鼠的府邸门前,去欺辱国丈? 但此事李渊已经做出了圣裁,故而众人也只能继续装傻,冷眼旁观。 伊阿鼠与裴宣俨的一唱一和,倒是把端木天给听笑了。 那万年县县令裴宣俨,果然是来抓他的。 若是他没猜错,必然是伊阿鼠那个老东西,在这曲水流觞上见他大出风头,心中不爽,故而命人召来了裴宣俨,要将他们父子抓进万年县大牢之中出气。 裴宣俨这个狗官,还真是老太太靠墙喝稀饭,卑鄙无耻下流! 前日万年县抓了他爹后,为了救人,他娘杜如凤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托兄长杜如晦送出了百两黄金给裴宣俨,再加上杜如晦出面求情,才让裴宣俨点头应允,将端木父子暂时放了回来。 这才两日功夫,此人就翻脸不认账了。 这等狗官,活该被李元吉毒死。 而伊阿鼠这个老东西,当着众人的面,也能这般颠倒黑白,还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端木天暗自庆幸,幸亏今日赶来参加这杜氏祓禊盛会了。 若是真把希望都放在拖延时间,寄希望于能够延期三个月流放,恐怕还真得抓瞎。 只看伊阿鼠与裴宣俨如今这态度,说不得即刻就要将他与他家老爷子抓走流放岭南,那可就得吃尽苦头了。 端木天还不知道郑善果与伊阿鼠的那番谋算,伊阿鼠更没打算让他们爷俩活着走到岭南。 某人自觉已经忽悠住了众人,虽然封德彝、裴寂这些大唐宰相,没有当众给出明确答复,但想来也无大碍。 以李纲等人的身份地位,已经足以证明他家的士族身份了。 正是有了这般想法,端木天面对裴宣俨与伊阿鼠,倒也不惧,更准备与裴宣俨掰扯一番,出口恶气。 他也不等裴宣俨命人来索拿他,主动站了出来。 端木天朝裴宣俨随意拱了拱手:“不劳裴明府,若明府要索拿某,某自然没有二话。只是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明府。” 裴宣俨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你有何话说?” 端木天双手背负,环顾四周宾客,提高了音量:“敢问裴明府,阁下判我与家父面詈国丈,流两千里,依的是哪条律法?” 裴宣俨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本县判案,依的自然是武德律!” 他所说的武德律,是武德年间颁布的律法,以隋代《开皇律》为基础,加以修订而成。 端木天点点头:“既然依的是武德律,那某就不明白了,詈罪之中,唯有殴詈制使、本属府主、刺史、县令及吏卒殴本部五品以上官长,方判流二千里,却不知国丈是何品级?裴明府以詈罪判我父子二人流刑,又是依的哪条武德律?” 他这话问出,伊阿鼠与裴宣俨骤然色变。 伊阿鼠的女儿伊德妃,后宫品级为夫人,秩正一品。 但国丈一称,只是俗称,是对伊阿鼠身份的尊崇罢了,并非官职,更无品级可言。 严格来说,只有李渊的皇后窦氏父亲,能称为国丈。 只是窦氏早在前隋大业九年便已离世,李渊立国称帝后,后宫之中再未立皇后之位,故而众人才称伊阿鼠为国丈。 其实已属于僭越之举。 所以若非要较真,裴宣俨判的面詈国丈一罪,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是端木家无权无势,又是寒门,加上伊德妃吹了枕头风,端木父子受杜如晦的牵累,得罪了皇帝李渊,所以才根本没人管万年县这一判罚究竟合不合律法。 裴宣俨当然清楚这一点,朝堂诸公也清楚。 但有李渊授意,什么《武德律》不《武德律》的,根本就不重要。 毕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皇帝老儿要拿端木父子出气,扯什么唐律出来,都不好使。 端木天与他家老爷子,包括杜如晦,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之前也没指望以此抗辩。 但现在既然李纲他们都认可了端木家士族身份,又当众承诺要保端木家平安,端木天自然要与裴宣俨好好掰扯掰扯,敢拿唐律出来说话。 就算不能让裴宣俨低头,至少也要当众恶心一下他与伊阿鼠两人。 果然,端木天当众问出这番话后,裴宣俨与伊阿鼠的脸顿时便黑了,很是有些下不来台。 裴宣俨怒斥道:“哼!黄口小儿,本县如何判案,何须向汝说明!” 伊阿鼠也跳脚骂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儿,当着裴明府的面,也敢如此放肆!裴明府,休要与其多言,速命衙役拿人!” 裴宣俨也有些后悔,方才就不该与端木天废话。 他一甩衣袍,铁青着脸呵斥道:“本县没什么好与你说的,若是有话,那就去公堂之上说吧!来人呀!给我将端木天锁起来,带回县衙,听候发配!再去端木庄,将端木丘一并押解回去!” 裴宣俨一声令下,他身旁的县尉立即招呼三班衙役拿人。一众衙役胥吏喏的一声,抖出铁链,就要上前锁拿端木天…… 032 作茧自缚 杜构一见万年县衙役真要动手抓人,顿时慌了,连忙上前想要阻拦。 “住手!我家三郎乃是……” 他正打算喊出端木家乃是士族时,却被端木天给阻止了。 “大郎,勿要与他们多言!万年县既然要索拿我归案,那便让他们抓好了!对了,裴明府,你不是还要抓我爹吗?我端木庄在何处,你可认识路?是否需要某给你引路?” 端木天听裴宣俨说还要去端木庄抓他父亲,便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能在李纲等人面前,把事情闹大。 在他想来,李纲是朝堂从二品的太子少保,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位正五品的万年县县令? 待裴宣俨与伊阿鼠,领着这群衙门胥吏,当着李纲的面,闯进庄内要强行拿人,那才有好戏看了。 故而端木天也不反抗,还阻止了杜构出面,乖乖束手就擒,让万年县的衙役给他套上了冰冷铁链。 “三郎,你这是作甚!”杜构急道。 端木天嘿嘿一笑:“大郎,不碍事。裴明府不是还要去我端木庄抓我爹吗?有什么话,回庄里再说便是。大郎,你先回去,通知我娘一声。” 零点看书网 杜构这会倒是反应了过来,李纲等人都已去往端木庄,有他们在,想必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的。 他点点头,便不再多言,扭头便跑。 但端木天与杜构的对话落在裴宣俨的耳中,却让他不免有些警觉。 虽然裴宣俨不明白端木天有何依仗,为何这般淡定,却下意识留了个心眼。 望着杜构远去的背影,裴宣俨忽然出声唤住了手下衙役,琢磨了下,扭头朝身旁的万年县县尉吩咐道:“崔少府,你带人直接将这端木天押解回县衙,囚入大牢,待本县回来后,再做处置!” 少府,唐时对县尉的称呼。 崔姓县尉自然没有意见,点头应下。 端木天却是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一跟头。 尼玛,这货果然是个混蛋,怎么出尔反尔? 说好的要抓他回端木庄,一并索拿他家老爷子的呢? 这要是把他弄去了万年县大牢,可就坐蜡了。 身为五好青年,端木天自然没触犯过法律,更没进过牢房,但他可没少读史书,古代牢房里的黑暗事,可是了解不少。 这好人哪有进牢房的? 而且监牢里还有下马威、杀威棒之类的潜规则,绝壁不是好玩的事情,他可不想进去“体验生活”。 即便李纲他们这些大佬,之后能将他救出来,但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等等!某有话说!”端木天不敢再装逼了,准备抛出自己“士族”身份,好让裴宣俨与伊阿鼠有所忌惮。 但不等他开口,伊阿鼠便在旁狞笑道:“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此子很是狡诈,莫要让他再胡言乱语!” 伊阿鼠是怕端木天再说些什么,让他与裴宣俨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便干脆命人堵了他的嘴巴。 “住手,我端木家乃是……”端木天挣扎着想要开口,话未说完,一块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臭麻布,已经被衙役强行塞入了他的口中。 端木天哭的心都有了。 特娘的,这还真是作茧自缚! 不等他有所反应,几名粗壮衙役便已将他架起,向外拖去。 万年县县令下令动手抓了端木天,这一变故,让在场宾客一片哗然。 端木家是士族,这是众人如今皆认可的事情。 而且在一众士子儒生眼中,端木天可是了不得的神童,其父端木丘更是惊为天人的鸿儒。 这般人物,万年县竟然二话不说,说抓就给抓了? 其他宾客倒也罢了,尤其是那些官员勋贵,对于裴宣俨的所作所为,各个缄口不言,默默旁观。但不少热血方刚的士子,当下便要站出来,准备替端木天仗义执言。 但这些士子,却立刻被人给拦住了。 “世兄,万万莽撞不得!” “这是何意?万年县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了端木小郎,难道我等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不成?” “世兄,禁声!你莫不是忘了,那端木父子得罪的可是国丈?” “那又如何?方才端木小郎言之有理,国丈又是何品级?以面詈国丈之罪判罚,武德律中又岂有这般律法?” “哎,世兄,你莫不是忘了,圣人可是因为此事面斥了秦王殿下,还下旨申饬了杜中郎?端木父子被万年县依面詈国丈之罪判了流刑,难道世兄以为真是万年县的主意?既然不合武德律,那刑部、大理寺为何一言不发?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世兄可千万莫一时糊涂,误了自身啊!再说方才李公他们已然有言在先,要保下这端木家,世兄又何必强自出头,得罪了国丈?” 那些愤愤不平的士子们,被这般一劝,倒也犹豫了,一时也没人强行出头了。 近百宾客全都沉默不语,冷眼旁观万年县衙役锁走了端木天。 裴宣俨今日来杜曲,就是为了索拿端木父子,故而早有准备,囚车便停在流觞亭外。 衙役们不由分说,便将端木天塞进了囚车。 崔县尉跨上马背,点头示意了下,囚车便在数名衙役押解下,朝着长安城进发了。 两匹驽马拉的木制囚车,一路上吱吱呀呀四处作响。 这囚车设计的也甚是缺德,不仅颠簸,而且高度感人,除了结实一无是处。 端木天这一米九的个子,在囚车内只能蜷缩着身子,难受不说,还被颠得七晕八素,苦不堪言。 这会他已然后悔了。 飘了,真心飘了! 反思今日所作所为,端木天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 自从穿越大唐,他骨子里便有种浓浓的优越感,总觉得唐人屁都不懂,能够被他以超越千年的知识随意戏耍。 无论是在曲水流觞以老爷子的名义大肆剽窃诗词,还是故意戏耍伊阿鼠与裴宣俨,皆是如此。 他却忘了,唐人或许知识不如他,但论智商,却是一点也不比他低。 更何况如今可是大唐,封建王朝!伊阿鼠与裴宣俨根本不会与他讲什么道理,谈什么唐律! 端木天开始认真反思。 好在这次虽然玩脱了,但应该不致命。 虽然大概率会吃些苦头,端木天也认了,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告诫他今后切勿如此孟浪。 端木天后悔反思时,囚车已出杜曲镇,驶上了官道。 此时两匹健马从长安方向奔来,见到大队衙役胥吏押解着囚车,忙勒住了马匹,让开道路避让到了路旁。 端木天眼尖,一眼见到马背上的来人,急的立刻就想大叫出声…… 033 坑爹啊! 端木天的嘴巴里,还塞着破麻布,除了呜呜之声,什么也喊不出来。 倒是骑马随行的崔姓县尉,见到马背上的来人后,却是眼睛一眯,旋即大笑起来:“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人啊!将端木丘给我锁了!” 从长安方向驰来的两人,正是端木天他家老爷子端木丘,以及一名端木家奴仆。 端木丘今日一早,便去往长安城,找内兄杜如晦商议如何拖延他们父子二人的流放时间。返家途中,却恰好撞见了万年县押送儿子的囚车。 崔姓县尉见到端木丘,大喜过望,哪里还肯放走他,立刻便命衙役上前拿人。 端木丘这会也看见囚车内的儿子了,很是吃了一惊,待听清县尉的话后,老爷子更是眉头一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等端木丘有所反应,万年县的衙役胥吏们便一拥而上,直接将他拽下了马背。 端木丘是老刑警出身,下意识便要反抗,但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动手,任凭衙役给他套上了铁链,塞入了囚车之中。 端木家那名奴仆已然吓傻,愣愣的站在路旁不知所措。 端木丘瞪他一眼,低声喝道:“速回庄里,告知夫人此事,让夫人去找内兄!” 那仆役这才回过魂来,连忙跳上马背,绕过万年县的衙役胥吏,打马飞奔。 崔姓县尉也不管那仆役,只是嗤笑一声,对囚车内的端木父子说道:“呵呵,找杜中郎又能如何?你们父子已然被判流刑,若是杜中郎能救你们,又何须等到今日?” 端木丘看了被堵住了嘴巴的端木天一眼,出言问道:“少府,不知何故命衙役索拿我父子二人?裴明府当日可是答应,待我儿伤愈后,再回万年县即可,为何如今又出尔反尔?” “哼,裴明府当日是好心放归尔等父子,但既然端木天已然苏醒,为何不自行投案?还敢跑去搅闹杜氏曲水流觞,居心何在?尔等父子有不良之心,裴明府命本官拿人,也是理所应当!” 端木丘愣了下,扭头又看了看儿子,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不再与崔姓县尉多言。 崔姓县尉冷笑一声,唤来一名衙役,让他速去通知裴宣俨与伊阿鼠,通知他们端木丘父子皆已归案,无需再去端木庄拿人了。 衙役领命打马而去,崔姓县尉招呼一声,一众衙役继续押解着囚车,朝着长安城而去。 端木天看向老爷子,羞愧无比。 他自己玩脱了,还把老爷子给连累了,实在该死。 囚车内,端木丘伸手拽出了端木天口中麻布,小声问道:“包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万年县为何忽然来抓我们父子?那姓崔的说你去搅闹杜氏曲水流觞,又是怎么回事?” 端木天低头,很是惭愧的回道:“老头,这次是我玩砸了,还连累了你。” 端木丘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少废话,咱们爷俩说什么连累?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万年县为何突然要抓咱们爷俩?你被万年县抓了,你娘知道吗?” “嘿嘿,老头,你不关心关心我,怎么先关心娘啊?”端木天见老爷子提到了杜如凤,顿时又没正形了,忍不住出言揶揄道。 端木丘眼睛一瞪,扬起巴掌作势要打,让端木天赶紧求饶:“老头,别打别打,我错了!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您走之后,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想拖延时间并不靠谱,所以我当时脑子一动,便想出了一计……” 他也不敢再废话,三言两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倒是把端木丘给听得嘴巴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臭小子居然抄了李白、苏东坡他们的诗,还假借老子的名义?说是我写的?那些大唐宰相还要举荐老子去当官?这不是扯淡吗?” 端木丘被自己儿子的胡搞瞎搞给弄得实在哭笑不得:“再说你胡扯什么我家是子贡后人,是士族身份,这,这能让人相信吗?” “必须能啊!”端木天拼命点头,“我与李纲、封德彝他们说,《三字经》、《弟子规》都是我们家的家传之学,还把《朱子家训》改成了《端木家训》宣扬了一遍,现在包括李纲在内,孔颖达、褚遂良他们对于我家是士族,是子贡后人再无疑义,否则又怎么会提出举荐您入仕呢。” 端木丘:“……” 对于儿子的一番骚操作,老爷子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对了,老头,回头您可得把《三字经》、《弟子规》还有《端木家训》都给背下来啊,别露馅了。对了,我再把那些唐诗宋词给抄下来,您也得背啊。” 端木丘一听他这话,眼睛又瞪圆了,怒视端木天。 这儿子,坑爹啊! 一把年龄还得背书,想想就让端木丘憋闷不已,再看看在旁偷笑不已的端木天,老爷子差点没忍不住,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坑爹货。 深吸口气,强自冷静下来后,端木丘问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且说说,现在这事怎么收场?你有什么打算?” 端木天笑道:“这我倒不担心,咱们爷俩被抓一事,现在李纲他们肯定知道了,只要这些大佬们愿意出面,难道万年县还能抓着咱们不放?” 端木丘沉吟片刻,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曲水流觞上,那些大佬们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我家是士族,并且亲口承诺保咱们爷俩没事的。”端木天不解。 端木丘说道:“我虽然没你史书读的多,但李纲这人我也听闻过,三任太子帝师,很了不起。不过咱们爷俩若是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恐怕就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端木丘冷哼一声:“刚才听你说,裴寂、封德彝这些宰相,对于李纲的话,可是不置可否。” “嗯,是这样没错,但李纲可是太子少保,又受李渊信任,有他的支持,难道还不够吗?”端木天有些不以为然。 2k小说 “包子,你难道忘了,按你之前所说,咱们爷俩被万年县判刑,可是因为受你娘舅牵累,李渊授意拿咱们爷俩当出气筒,才有了这一遭祸事。所以封德彝、裴寂他们这些宰相,才不会为了咱们爷俩,去违背李渊的意思,承认咱们家士族身份。这种情况下,难道李纲还能拧得过李渊的意思?强行让万年县放人?” 老爷子的话,让端木天也不禁蹙眉。 “不至于吧?李纲可是从二品的太子少保,难道万年县那姓裴的,还敢得罪他不成?” 端木丘说道:“屁话,那些当官的脸皮有多厚,你不知道?姓裴的若是拿李渊出来做挡箭牌,你以为李纲能怎么办?” 听老爷子这般说,端木天也郁闷了,若裴宣俨真不给李纲面子,那还真有些难办了…… 034 风咋起 老爷子的担忧,端木天无从反驳,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李纲能够给力一些,若能够压服裴宣俨与伊阿鼠,那是再好不过。 父子二人被关在囚车之中,朝着长安城而去时,端木庄外,李纲也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裴宣俨。 之前杜构跑回来报信,说端木天被万年县县令给抓了,让端木天他娘杜如凤顿时被吓得俏脸惨白。 李纲等人闻言,皆是面露怒色。 老头立即起身,准备去找裴宣俨的麻烦,将端木天给救回来。 孔颖达与褚遂良等人簇拥着李纲,向庄外行去,才到庄门口,便迎面撞上了裴宣俨与伊阿鼠一行。 裴宣俨倒是没料到会在此处碰见李纲等人,愣了下后立即恭敬上前作揖见礼:“下官见过李少保,见过诸公。” 李纲没好气的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毫不客气开口质问道:“裴明府,老夫且问你,你方才可是命人抓了端木小郎?” 裴宣俨很是错愕,琢磨明白李纲说的是端木天后,忙点头应道:“不错,下官方才已命人索拿了端木天,押送回万年县了。” 李纲怒道:“荒唐!你怎敢如此肆意妄为,随意索拿端木小郎?裴明府,速速命人传令,去把端木小郎给老夫放回来!” 裴宣俨愈发错愕:“少保,这端木父子,因面詈国丈,已被下官判处流刑。下官命人缉拿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却不知少保为何要命下官放人?” 李纲这老头一声暴喝:“裴明府,汝安敢如此?端木父子皆是士族,岂可无端羞辱?什么面詈之罪,纯属无稽之谈!” 老头这话,让伊阿鼠与裴宣俨都愣住了。 端木父子是士族? 这怎么可能? 无论是伊阿鼠还是裴宣俨,都确认过端木家的跟脚。 端木氏只是杜曲当地颇有钱财的庶族寒门,另外秦王府从事中郎杜如晦是其姻亲,除此以外,别无特殊之处。 李纲称其为士族,这不是开玩笑吗? 裴宣俨尚未开口,伊阿鼠便忍不住出言反驳道:“李公,你莫不是搞错了?杜曲端木氏,可是寒门庶族,他家什么时候变成士族了?” “可笑!”李纲不怒反笑,“端木氏乃是子贡后人,这一点,诸公皆可作证!其家学渊源,族中长辈皆尊世祖教诲,耕读传家,从不曾刻意张扬。老夫若是不知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岂能容忍尔等这般欺辱端木公?” 李纲身后的孔颖达、褚遂良等人立即站了出来,出言附和道:“李公所言丝毫不假,端木氏乃是子贡后人,这点确凿无疑!“ “裴明府,老夫也想问问,端木父子被你以詈罪判了流刑,这依的是哪条武德律?” “裴明府,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端木公乃当世鸿儒,岂可让汝这般羞辱?老夫明日便当上奏陛下,弹劾裴明府你羞辱士族,不遵礼法!” “老夫也当上奏陛下,裴明府,你等着被弹劾吧!” 众人这一发难,让裴宣俨脑袋嗡的一声,被这一变故给震得失了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伊阿鼠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一双三角眼中隐有畏色传出。 这老东西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清楚他靠的女儿在宫中地位,靠的是李渊宠爱。若被李纲等人群起围攻,他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裴宣俨强压下心中惧意,朝李纲深揖一礼:“少,少保,下官不明,方才少保与诸公所言,杜曲端木氏乃是子贡后人,但世人皆知,子贡后人乃是黎州端木氏!” 李纲冷哼一声:“杜曲端木氏乃是东汉大儒端木文序先生的后人,因汉末战乱,他们这一脉才从黎州迁移至杜曲。” “可,可官府之中,并无记载,万年县的县志中,也无记录。包括杜曲端木氏的手实中,也无登录。” 他口中的手实,便是大唐的“户口簿”。 大唐对于户籍管理很是严格,每年年初,每家的户主都须主动到衙门申报家庭情况与变化,是否添丁,是否减丁。 若有欺瞒,便会被问罪。 端木家原本就是庶族,自然不会在登记的时候,将端木天所谓的祖宗们给记录在册。 这其实是端木天说辞中一个无法弥补的BUG。 但好在如今是武德九年,大唐立国不久,又经隋末天下大乱,即便长安万年两县,县衙内登记人口的手实也多有遗失。 更何况从东汉末年到如今,已经过了六百多年,哪里能够查证端木家的祖宗到底是谁。 李纲也清楚这一点,不悦答道:“我朝立国不过数年,难道裴明府就能保证,万年县保存的手实,皆无遗漏吗?” “这……”裴宣俨很是有些纠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少保与诸公所言,下官无从判断,万年县的手实、县志中更无这般记载。” 李纲被他这话给气的又要吹胡子瞪眼,就听裴宣俨继续说道:“此事下官自会禀明陛下,若端木氏真是子贡后人,是士族出身,陛下自会还端木氏一个公道,下官也当赔礼道歉。但若是没有陛下应允,请太保恕下官无法乱命,私自放人。” 就如端木丘分析的那般,当裴宣俨将李渊给抬出来后,李纲等人也被怼得无话可说。 老头被气的一甩衣袍:“哼!既然如此,那裴明府就等着老夫明日上朝弹劾吧!” 无错小说网 他话说完,也不理会裴宣俨与伊阿鼠了,怒气冲冲的转身便走。 褚遂良与孔颖达见裴宣俨连李纲的面子也不给,很是无奈,只能跟着同样负气离去。 虽然搪塞走了李纲,裴宣俨与伊阿鼠两人却也都觉不妙。 若李纲所言是真的,那这事还真的难办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惧之色。 眼前的端木庄,裴宣俨一时也有些不知该不该进了。 恰好此时,县尉打发来传话的衙役赶到,告知端木丘已被擒获。 裴宣俨抹了把额头冷汗,二话不说,便招呼衙役们回转。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内,裴寂、封德彝等人进了太极宫,求见李渊;褚遂良、孔颖达等人进了秦王府,求见李世民;裴宣俨赶去了齐王府,求见李元吉;郑善果进了东宫,求见李建成;伊阿鼠去了太极宫,找自己女儿伊德妃…… 诺大的长安城内,因为端木天的一番骚操作,却是引得各方势力皆奔走了起来。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035 自找倒霉 端木天自然不知他的一番忽悠,会惹出这诸多变故。 囚车在崔县尉与衙役的押解下,缓缓驶入了长安城宣阳坊万年县县衙,而端木天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老爷子的话,果真应验了! 若是李纲真能压服裴宣俨,以囚车这么慢的速度,在他们进入万年县县衙之前,应该就能被救下来。 如今看来,李纲果然奈何不得裴宣俨这位万年县县令。 端木天苦笑道:“老头,真被你给说中了,这下咱们爷俩的麻烦可能大了。” 端木丘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怕个屁!有老子在呢,还能让你小子吃亏了?别忘了,你爸我可是警察!” 老爷子这话说得硬气,但端木天可不敢当真。 进了万年县的大牢,他们爷俩可就是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人揉搓了。 他家老爷子是老刑警没错,可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这也行不通啊。 万年县的衙役,难道还能理会老爷子是不是二级警督? 不过端木天也没心情与老爷子拌嘴,只是摇头苦笑。 崔姓县尉倒是没难为他们爷俩,直接吩咐一声,让衙役将端木父子关进大牢,待裴宣俨回来后,再行处置。 几名衙役将他们父子推进了万年县大牢,刚进牢房,端木天好悬没吐了。 这牢房里面的味道,简直绝了! 一股子融合了汗臭、屎尿味、血腥气以及腐朽发霉味道的混合气味,直接扑面而来,让端木天被熏的差点眼前一黑。 这特喵的到底是牢房还是茅房? 端木天没进过牢房,自然不知道,大唐的牢房,也是有等级区分的。 中央有大理寺狱、御史台狱、内宫狱、掖庭狱。因为主要关押官员、内侍与女犯,条件相对较好。 长安城中还有金吾狱与东、西徒坊,用以关押犯人。 其次是各州府的州狱,最差的则是各个县的县狱大牢。 万年县虽是京县,但县衙大牢却与普通县衙没有什么区别,脏乱差到了极点,卫生条件相当的糟糕。 端木丘却只是微微蹙眉,便面色如常了。 “老头,你不觉得这味太冲吗?”端木天忍不住低声问道。 端木丘乐了,笑道:“这算个屁,老子当刑警的时候,没少在夏天遇到命案。我告诉你,尸体在高温环境里,一天时间就能轻度腐烂。十五天以上,就是重度腐烂。啧啧,你小子还没见过下水道里巨人观的尸体,那才叫味大!” 老爷子这话,听得端木天顿感反胃。 也难怪当初老爷子从来不与他谈工作上的事情,这些事,普通人确实很难接受。 他只能给老爷子竖起大拇指,以示敬佩。 父子二人被带入大牢后,衙役朝负责看管牢房的典狱招呼道:“赵典狱,少府吩咐将这父子二人收监,待明府处置。” 典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胡凳上与负责看守牢房的两名白直丢色子赌钱,见衙役送人进来,不禁笑骂道:“直娘贼,正好闲得无聊,最近都没往牢里送人,老子好久没有进项了!这两人啥来头?有没有油水?若是没有油水,那就先打一顿杀威棒再说!” 典狱,执掌刑狱之事,也即是牢头。 端木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大唐的牢头,还真尼玛直接,开口就先问有没有油水。 黑,实在是黑! 不过这种事情,倒也再正常不过。 端木天读史书,没少见关于古代监狱黑暗面的描述。 五代时的眉州刺史申贵,便以“诛虐聚敛”著称,常指狱门曰:“此吾家钱穴”。 宋代的牢头狱吏“以狱为市”,公开索贿受贿,“若不得钱,不与燥地,不通饮食”。 明代甚至有“狱卒索要不遂,凌虐致死者”,即索要不到钱财,就凌虐犯人致死。 类似的案例,史书之中比比皆是。 端木天也不是愣头青,他当导游快十年了,天天与各色各样的人群接触,倒也甚是油滑。 不等押送他们的衙役说话,端木天直接伸手,准备从怀里掏出钱袋,花钱免灾。 反正他家不差这点铜钱,若是能够让他与老爷子在牢里过得稍微舒坦一些,花点小钱端木天倒也并不在意。 但让端木天没想到,老爷子却伸手拦住了他,表情肃穆,朝典狱正色道:“这话若是你们裴明府或者崔少府来说,倒也罢了。赵典狱,你只是杂任,连流外官都不是,便敢这般肆意妄为?” 端木天冷汗都下来了。 老爷子,咱们爷俩现在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向牢头说这么硬气的话,真的合适吗? 他家老爷子口中说的杂任,也叫官供事,指的是无流外品的官吏。 大唐官制,依正、从、上、下分为九品三十级,为流内九品,是朝堂正式官员。 此外还有流外官,也分九品。 流外官每年进行考课,最后可以经考试入流,成为正式品官。 而杂任则是流外官外的胥吏。 负责看守大牢的典狱便是杂任。 赵典狱一听端木丘这话,腾的一下便从胡凳上跳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就破口大骂道:“直娘贼,哪根裤带没拴好,漏出你这鸟贼来?进了老子这县衙大牢,还敢口出狂言?兄弟们,抄家伙,给这老东西点厉害看看!” 端木天也急了,正打算与牢头说些软话给老爷子求饶,就听端木丘朗声说道:“放肆!我端木家乃是士族!尔等白丁安敢欺辱?” bidige.com 老爷子这话一出,端木天除了以手扶额,也无力吐槽了。 方才老爷子还质疑他杜撰的士族身份,这会居然又拿这话来忽悠牢头了。 典狱与衙役、白直皆是一愣,互相看看,有些摸不清端木父子的底细。 若眼前这爷俩真是士族,他们还真不敢搞什么杀威棒。 赵典狱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几名衙役,那意思自然是在询问端木丘所言真假。 衙役又哪里知道,只能茫然摇头。 端木丘不等典狱他们反应过来,又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尔等可知,老夫内兄是何人?我父子二人又是因何进的这万年县大牢?” “实话告诉尔等,老夫内兄是秦王府从事中郎,正六品官职。我父子二人是因面詈国丈,才进的这大牢。怎么,国丈老夫都敢面詈,尔等杂任,老夫还教训不得了?” 端木天被老爷子的话给雷的有些怀疑人生。 他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话能说吗?这是要自找倒霉啊! 036 土豪做派 万年县可是裴宣俨的地盘。 只看今日裴宣俨与伊阿鼠两人那一唱一和的样子,端木天就能猜得到,万年县这些胥吏对他父子会是什么态度。 果然,端木丘话一出口,赵典狱与两名白直立即恍然大悟,看向父子二人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戏谑之色。 “直娘贼,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原来是杜中郎的姻亲啊!嘿嘿,杜曲端木氏,老子知道!”赵典狱狞笑道,“杜中郎都被陛下申饬了,你们爷俩也被裴明府判了流刑,怎么,还想来老子这大牢里装大爷?呸!不撒泡尿照照!兄弟们,抄家伙,给这爷俩好好松松筋骨,回头国丈得知我等替他老人家出了恶气,必有重赏!” 两个白直立刻应了一声,摩拳擦掌,便打算去拿刑具。就连押解他们父子的那几名衙役,都有些蠢蠢欲动。 显然,能够讨好国丈,对于这些衙门中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尤其如今长安城内,人人皆在传言,秦王已然失势,太子之位愈发稳固后,这些衙门里的胥吏更是深信不疑。 端木天的后背立即被冷汗浸湿了。 倒是端木丘丝毫不慌,反而冷哼一声:“尔等可是想要寻死?” 老爷子这二级警督的气派一出,真有点唬人。 赵典狱脚步一滞,扭头喝问道:“含鸟猢狲!还敢吓唬老子?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了!若敢欺瞒哄骗老子,信不信老子今晚就将你们父子给压杀了?” 2kxiaoshuo.com 这些典狱、问事、白直,多的是折磨人的办法。 最狠的便是以麻袋填土,一袋袋压于囚犯身上,直至囚犯被压得喘过气来,窒息而亡,称为压杀。 端木丘对于赵典狱的威胁倒是浑然不在意,冷笑道:“笑话,我父子是得罪了国丈不错,但那又如何?不错,国丈有圣人宠幸,我父子二人只能任凭圣人处置。但尔等又算什么东西?不入流的杂任罢了!” “莫说我端木家乃是子贡后人,士族身份,不容尔等羞辱,即便不是,尔等莫不是忘了,老夫内兄可是六品官员?” “我父子二人若是在这万年县大牢里出了事,尔等莫非以为裴明府或者圣人,会替尔等出头不成?老夫内兄要替我父子报仇,捏死尔等杂任,又比捏死蚂蚁困难多少?” “杜、杜中郎如今自身难保……”赵典狱被老爷子说得愣住了,好半晌才喃喃反驳道。 “荒唐!尔等莫非是朝堂诸公?一介白身杂任,也敢妄论朝政?”端木丘气势愈盛。 端木天已经被老爷子的这番操作给看傻了。 好家伙,不知道还以为老爷子这是在审讯室里审问犯罪嫌疑人呢。 赵典狱等人也被端木丘给说懵了,包括那几名衙役在内,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此时觉得老爷子所言,也确实有道理。 若是胡乱瞎搞,恐怕杜如晦真不会放过他们。 虽说杜如晦只是秦王府的属官,但那也是官。 华夏自古便有民不与官斗一说,他们这些衙门里的衙役或者杂任,虽是吃公家饭的,但实际上也属于民,是庶民寒门。 即便万年县杜如晦管不着,但要找寻个借口,收拾他们这些胥吏,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怕裴宣俨是齐王李元吉的人,也不会为了几个胥吏,与杜如晦撕破脸皮的。 至于秦王与杜如晦究竟会不会倒霉,他们这些胥吏又如何能够肯定? 赵典狱等人,都在衙门里不知厮混了多久,这些官场里的门道,倒也清楚。 之前众人只想到了讨好伊阿鼠,倒是完全忘了端木父子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一时间,大牢内众人倒是皆沉默了。 端木丘这时画风一转,从怀里掏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金铤,随手丢到了赵典狱怀里。 “老夫也不为难尔等,老夫父子之事,事关朝堂诸公,也轮不到尔等杂任操心。去,给我们爷俩收拾一间干净点的监房出来,再去崇仁坊的酒楼,给老夫定一桌席面回来,多的钱,就赏给尔等了!” 看看手里沉甸甸的黄金,赵典狱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谄媚的笑容。 “喏!端木公放心,下走必定办得妥当!”他又扭头,朝两名白直喊道,“都没长眼睛吗?还不快去打扫监房!都给老子卖力点,把监房收拾干净了!回头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白直看看赵典狱手中的金铤,皆是笑颜全开,点头应下,忙不迭的跑去取水桶、麻布,准备打扫卫生。 赵典狱则用衣袖擦拭干净胡凳,恭恭敬敬请端木父子落座,自己则忙着一溜小跑,去给端木父子定酒席了。 那几位负责押送端木父子来牢房的衙役,也是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看向赵典狱的背影,恨不能取而代之,上前讨好巴结一番端木父子。 谁让端木丘随手给出的打赏,实在是太多了。 大唐立国后,在武德四年废除了五铢钱,以开元通宝代之。 同时由于铜币不足,实行“钱帛兼行”的货币制度。 钱即是铜钱,帛则是各种丝织物,如锦、绣、绫、罗、绢等,都可以作为货币使用。 但铜钱过于沉重,难以携带。 《旧唐书·食货志》记载:元通宝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絫,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 唐朝一斤,等于后世六百克左右。 也就是说,一贯铜钱,重约七斤半,着实不轻。 至于帛,就更不用说了,扛着一匹帛出门,稍微有点身家的人,都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大额消费,就需要金银这些贵金属作为补充。 而白银在唐初并非法定货币,银铤主要用于官方收税,并不在民间流通。 黄金便是大唐富豪权贵们最喜爱的硬通货币。 一两黄金,可兑六贯铜钱,即六千文。 端木丘丢出五两黄金,折合三十贯铜钱,这不是小数目。 赵典狱与衙役,是衙门里的胥吏,每月薪俸不到千文。至于那两个白直,属于服役,是没有任何报酬的。 换而言之,老爷子随手丢给赵典狱的钱,相当于他两三年的工资。 如此多的钱,即便去崇仁坊最好的酒楼定一桌酒席,剩下的钱众人拿去分,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之前赵典狱想从端木父子身上刮油水,期望的也不过是一两贯铜钱罢了。 如今端木丘丢给他五两金铤,莫说只是打扫监房,去定酒席,就是让他把自己婆姨唤来牢房里陪酒,他都是乐意的。 不提万年县大牢内众人被端木丘指使的一通忙乎,端木天倒是彻底被整迷糊了,老爷子这土豪做派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啊…… 037 败家老爷们 端木天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头,你这是闹哪一出啊?” 既然老爷子要给钱,之前干嘛还要阻止他? 对典狱他们一番吓唬,又掏出那么多钱,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端木丘瞥他一眼,笑道:“包子,你小子还嫩了点。若是一开始咱们爷俩就服软给钱,这群饕餮之辈只会愈发猖狂,还指不定会如何折腾咱们爷俩。我吓吓他们,再给钱,那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朝正在监房里忙乎着打扫卫生的白直努努嘴,继续说道:“看着没有,现在这些胥吏可听话的很。” 端木天恍然大悟,感情老爷子这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高,实在是高! 看看那些被老爷子三两句话,加一铤黄金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白直,端木天是真的服了。 他朝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老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没大没小!叫爸!”端木丘没好气的扬起巴掌威胁道:“你也不看你爸我是干嘛的!这些人我见多了,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端木天嘿嘿一笑,又好奇问道:“老头,你让那典狱去叫酒席做什么?难道你还有心情在这茅坑一样的牢房里吃喝?” “屁话,咱们爷俩被万年县抓了,你娘舅能不来吗?我让那典狱去叫酒席,是给你娘舅准备的。” 2kxiaoshuo.com 端木天点头,老爷子这话没毛病。 他被万年县给抓了,杜构杜荷肯定知道,这兄弟二人定然会赶回长安城,去通知杜如晦的。 虽然杜如晦无法将他们爷俩救出囚笼,但凭他的身份,要来这大牢里探视他们爷俩,倒是再简单不过。 以他们两家的关系,这会杜如晦多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端木天对于他们父子如今的遭遇,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等娘舅杜如晦来了后,再做商议。 他只是有些担心他娘杜如凤,也不知道他娘得知他们父子二人都被万年县抓走后,会担忧成什么样。 端木天自幼没了母亲,被他家老爷子收养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穿越大唐后,猛地冒出了一位娘,端木天不仅不排斥,反而异常迅速的接纳了杜如凤,并真心诚意将这个“宠儿”的妇人,当成了自己亲人。 这其中有之前端木天的情感,也有端木天内心深处对于母亲的眷念。 端木丘也在担心自己媳妇。 正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穿越至大唐,才与杜如凤做了一夜正式夫妻,却已足以让端木丘这老光棍对其牵肠挂肚了。 一时间,父子二人对视无语。 两名白直手脚麻利的打扫出一间监房,虽然味道还是那么大,但至少监房里已经没有了肮脏的稻草以及四处乱爬的蟑螂臭虫,算是勉强能够落脚了。 他们甚至还寻来了干净的席垫与矮几,铺到了监房之中,这才恭敬来请他们爷俩。 端木丘领着端木天走进监房,环顾一圈,还算满意。 他朝端木天微抬下巴,丢出一个字:“赏!”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只能配合老爷子的表演,从怀里掏出了半吊铜钱丢给那两名白直。 他可不能像老爷子那般“败家”! 五两黄金被老爷子随手丢出去,端木天是真心心痛。 唐朝一文钱到底能折合后世多少人民币,很难具体换算。但历史学家推算过,以盛唐时期的物价而言,一文钱大约相当于两到四元人民币。 老爷子丢出那五两金铤,价值三十贯铜钱。 三万钱,折合人民币六到十二万! 差不多是端木天当导游时半年的工资。 “败家老爷们!”端木天心中默默吐槽老爷子的败家行为。 穿越至大唐,端木天得知自家竟然有万贯家财时,便已然做好了混吃等死,当个败家子的打算。 谁成想,他爹竟然也穿越到了大唐,而且比他还能败家,这让端木天情何以堪。 两个白直倒是不嫌弃端木天打赏的少,毕竟半贯铜钱他们两人一分,每人也能拿到五百文,足够长安城内普通三口之家吃喝一个月了。 如今的开元通宝还是很值钱的,要知道,朝堂一位九品官员的俸禄,也不过一贯又三百钱而已。 得了端木天的打赏,两名白直伺候起端木父子愈发热情。 一个时辰后,赵典狱也领着酒楼博士进了监房,送来了一桌席面。 因为不知杜如晦何时会来,端木丘便干脆打发酒楼博士先行离去,饭菜都放置在食盒之中保温。 早在唐宋时期,华夏便已有“外卖”出现。 酒楼送来的酒菜都装在精致的木制食盒中,下方装有小碳炉,用以饭菜加热。 赵典狱回来时,满身酒气,怀里鼓鼓囊囊的。 端木天瞥了他一眼,没有当回事,只当这货是将老爷子给的金铤换成了铜钱。 这货也不嫌累,几十斤重的铜钱,就这般揣在了怀里,却甘之如饴,当真是贪婪之辈。 端木天懒得理会这般胥吏,挥挥手示意他退了出去。 赵典狱陪着笑,出监房。 不过端木天与老爷子都没注意到,赵典狱临走前,看向他们父子的眼神中,却是闪过了一抹贪婪之色。 赵典狱出了监房后,便被两个早已迫不及待的白直给围上了,三人躲到了角落里嘀咕起来。 父子二人也懒得理会这些胥吏,爷俩倒也随遇而安,就这般坐在监房内,一边闲聊,一边等候杜如晦的到来。 “老头,若是这次咱们爷俩能顺利过关,我觉得您不如就遂了李纲他们的意思,就去当个官吧。”端木天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端木丘眼睛一瞪:“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坐办公室。何况这古代当官更是折磨人,光是每天早起上朝,就令人深恶痛绝!” 端木天撇撇嘴:“老头,你想什么好事呢?大唐朝会只有每年元旦以及冬至的大朝会,以及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朝参,才会要求京官九品以上参加,其他时候,每日常朝,需五品以上官员才可参加。嘿嘿,连娘舅如今都没资格参加常朝,老头你还想每日上朝?美的你!” 他这番话,怼得老爷子直翻白眼,只能气呼呼说道:“那又如何?老子又不稀罕!何况你老子我可不愿意天天给皇帝老子下跪!这官谁爱当谁当去,反正我不当!” 端木天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老头,你这就是死鸭子嘴硬……” 038 另有所图 “老头,你这就是死鸭子嘴硬!再说大唐又不是我大清,不兴跪礼,没有动不动给皇帝下跪的习惯。上朝之时,大唐官员也是坐着议事,与宋明两代完全不同,更别提我大清了,这就叫唐坐、宋站、清跪。” siluke.com 端木丘怒视他:“什么坐着站着,总之老子不当什么狗屁官!” 端木天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说道:“爸,这可是大唐,封建王朝!若是咱们家中无人出仕为官,在朝中没有靠山,那娘辛苦赚来的那些家财,如何守得住?即便这次咱们爷俩侥幸过关了,若是再有伊阿鼠那种人,窥视咱们家的家财,要构陷我们,咱们家如何自保?” 老爷子也沉默了,半晌才回道:“不是还有你娘舅吗?杜如晦日后可是大唐宰相,有他庇护咱们家,还不够吗?” 端木天摇摇头:“爸,你别忘了,历史上杜如晦贞观四年就去世了。若是娘舅走了,咱们家靠谁去?难道您指望靠杜构杜荷那两货?我倒是无所谓,您拉得下这个脸,到时候去求他们那两个晚辈吗?” “而且杜荷那个二货,贞观十七年还牵扯进李承乾谋反一案,被李世民给诛杀了,连他哥杜构都被牵连,给流放岭南了。这种二货,您觉得咱们家靠他们,靠的住吗?” 他这番话,让端木丘无言以对。 老爷子很是无奈,说道:“包子,你怎么不出仕为官?” “老头,我才十五岁!”端木天连忙回道。 老爷子不想当官,他更不想。 就如老爷子所言,当官多麻烦? 如今他家都已经成有钱人了,还去天天上班坐办公室,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端木天现在的人生理想,就是混吃等死,当个逍遥自在,肆意败家的纨绔子弟。 钱,他家肯定不缺,而且有他与老爷子那超越千年的知识,端木家今后只会越来越富有,即便将来富可敌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越是如此,他们家就越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端木天才拼命的忽悠老爷子出仕为官。 对于儿子的话,端木丘沉默不语。 道理他也明白,但依旧表示抗拒。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又开口忽悠道:“老头,大唐可是能够纳妾的哦。不过白身只有年过四十,且无子方可纳妾。嘿嘿,但是官员却能合法纳妾,亲王可纳妾十二人,郡王与一品大员纳妾十人,五品官员可纳妾五人,就连九品芝麻官,都可以纳妾一人哦。” 端木丘闻言,老脸不禁一红,干咳一声:“少废话,什么纳妾不纳妾的,我有你娘一人就足矣了。” “嘿嘿,老头,你确定?我就不信你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大唐,没琢磨过三妻四妾这种事。” “滚滚滚,你小子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抽你!”端木丘被他调侃的老脸都挂不住了,“再说你娘什么脾气,难道你不知道?老子要是那么干了,你小子还能有爸吗?” 端木天也不禁乐了。 老爷子这话,分明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他也不跟老爷子继续胡闹,正色说道:“爸,不管怎么说,咱们家也得有人出仕为官才行,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端木丘很是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咱们爷俩身陷囹圄,朝不保夕,还说什么当官不当官,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老爷子这话,倒是让端木天也沉默了,父子二人对视无语,只能静坐监房之中,静候杜如晦到来,好与他商议。 但让父子二人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半日时间,却也不见杜如晦的身影。 他们父子二人,是午时左右被万年县给抓到的,到一直等到日暮降临,长安城内的暮鼓敲响,杜如晦也没出现。 这让端木天与端木丘都感到心烦意乱了。 长安城内,皆实行宵禁政策,也即是每日傍晚敲响暮鼓,之后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的坊门和长安城的城门相继关闭。 除了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以及婚丧吉凶,疾病买药请医这些特殊情况,得到许可后方可出行外,任何人不允许在日落之后在大街之上行走。 违反宵禁,被巡夜的金吾卫与武侯抓到,可是要吃板子的。 包括杜如晦这样的官员,也须遵守宵禁制度。 所以暮鼓敲响,便代表着杜如晦今日不会出现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很是忐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端木丘宽慰道:“许是你娘舅有事耽搁了。包子,你也饿了吧?咱们爷俩也别等他了,吃饭吃饭。” 之前酒楼送来的外卖,已经不知热了多久,早已没了鲜美味道。 但父子二人,此刻都没什么胃口,更不关心饭菜是否放的太久。 两人心不在焉的草草用过了晚饭,端木天将碗碟收回食盒,只留下了一坛酒水,准备与老爷子喝上几杯。 大唐如今的酒水,基本都是米酒,度数不高,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啤酒度数。 但端木天与老爷子如今却是满怀心思,酒不醉人人自醉,几杯闷酒下肚,倒是让父子二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夜色渐深,一坛酒水被父子二人全数喝了个干净。 端木丘放下酒杯:“包子,时间也不早了,还是休息会吧,明天天亮后,你娘舅必然回来的。” 端木天点点头,准备招呼典狱给他们父子送两床被褥进来,却没想到,不等他出声,监房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赵典狱领着那两名白直,以及几名衙役,手持灯笼站在监房门口。 “两位,可是已然吃好喝好?”赵典狱脸上带笑,开口说道。 端木天的心底却是猛地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那赵典狱的脸上,怎么看也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难道这个混蛋拿了他爹给的金铤,还不满足,这深更半夜的领人跑来监房,显然是另有所图! 不等端木天与老爷子说话,赵典狱便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两位已经吃饱喝足,时辰也不早了,两位便早些上路吧!” 他话说完,身后的胥吏也闪身进了监房,手里还都拖着数个沉重的麻袋。 端木天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明白了这群胥吏想要做什么了…… 039 人为财死 杀人灭口! 端木天的脑海中只回荡着这四个字。 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通,赵典狱他们这些胥吏,怎么就真敢干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这些胥吏,就真不怕杜如晦的报复吗? siluke.com 端木丘也是脸色聚变,冷声叱问道:“赵典狱,你这是何意?当真要与我端木家以及杜中郎撕破脸皮,来个玉石同烬吗?” 赵典狱冷笑道:“呸,老匹夫,当老子是被吓大的?若是那杜中郎当真在乎尔等父子性命,岂能不来这大牢之中探视尔等?嘿嘿,如今那杜中郎被陛下申饬,自保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敢与尔等扯上什么关系!兄弟们,上,给老子绑了!” 端木天与老爷子来不及争辩,几名白直衙役便一拥而上,准备擒下父子二人。 父子二人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双方当下便动起了手。 但在这狭窄的监房之中,即便端木天身高体壮,老爷子格斗经验丰富,却也不是内裤外穿的超人。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即便父子二人联手,打翻了几人,却依旧没敌过这群胥吏,双双被打翻在地,被他们用麻绳给紧紧捆缚了起来。 端木天口中咒骂赵典狱等人无耻,但父子二人口中很快就被塞入了破麻布,再也发不出声来,只能瞪着双眼,怒视赵典狱等人。 “直娘贼,这两个狗贼竟然还这般扎手!”赵典狱的脸上也挨了端木天一拳,嘴角都渗出了血水。 他用衣袖擦拭去血渍,蹲下身子,开始在端木天与老爷子的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父子二人身上带的铜钱和金铤就被他给搜刮了出来。 父子二人都不差钱,身上带的黄金足有二十多两。 一堆明晃晃的金铤在油灯映照下,闪着耀眼光芒,让那些胥吏全都看直了眼睛。 赵典狱恶狠狠踹了端木天一脚,朝几名问事、白直招呼道:“果然是两个肥羊!别愣着,赶紧给他们上麻袋!” 一众胥吏喏了一声,便开始抬起麻袋,往端木天与他家老爷子身上压。 端木天心中疯狂咒骂,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却也无济于事,根本阻止不了胥吏们将一袋袋沉重的麻袋压在他的身上。 这些麻袋内,都装满了沙土,压在胸口,顿时让端木天感到呼吸不畅。 赵典狱又狞笑着蹲到父子二人面前:“嘿嘿,说起来老子拿了你们的钱,按说不该再对你们下手,这有点坏了规矩。” “不过这也怨不得老子,谁让你们爷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下去后,阎王老子若是问起你们怎么死的,可千万记住了,不是老子想要你们的命,而是国丈要你们的命!”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别搞错了。” 幕后黑手竟然是伊阿鼠? 端木天万万没想到,伊阿鼠那个老混蛋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般地步。 他自然不知道,伊阿鼠会买通赵典狱,要谋害他们父子性命,却也是被他今日在曲水流觞上一番骚操作给逼出来的。 端木庄外,伊阿鼠被李纲等人的说辞吓得不轻。 若是端木父子真是士族,那他不仅谋夺端木家家财无望,更有可能因此被朝堂诸公弹劾,引来一身麻烦。 赶回长安城后,伊阿鼠便立即进宫,找女儿伊德妃商议此事。 伊德妃也是心狠手辣的主,毫不犹豫便给她爹出了主意,让她爹去收买万年县的胥吏,借着端木父子被万年县收监,诸公尚未在朝堂上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时候,连夜取了端木父子性命。 只要端木父子一死,便一切烟消云散,死无对证。他家是不是士族,也就不重要了,李纲等人也没了继续弹劾伊阿鼠的理由。 对于买凶杀人这种事,伊阿鼠没有丝毫犹豫,回府后便派出了心腹管家,让其携重金去收买赵典狱。 赵典狱被端木丘打发去酒楼定席面,刚出县衙大门,便被伊阿鼠派来的管家给唤住了。 伊府管家将赵典狱带到了酒楼中,安排上一桌上好酒菜,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以百两黄金为代价,让赵典狱在大牢之中害死端木父子。 赵典狱倒也并未一口答应下来。 他对于端木丘之前吓唬他们的话,也信了七八成,并不想为了讨好国丈,就搭上自己性命。 但当伊府管家,将百两黄金摆在他面前后,这个贪婪的家伙,却又立刻动摇了。 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百两黄金,可是一笔赵典狱一辈子赚不到的巨款。 最终,耐不过黄金诱惑的赵典狱,一咬牙,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伊府管家,揣着百两黄金,回了万年县大牢。 之前赵典狱怀里鼓鼓囊囊,端木天还以为他是将黄金换成了铜钱,却不知那是伊阿鼠用来买他们父子命的百两黄金。 有了这百两黄金,赵典狱很轻易便说服了监牢里那两名白直。 他又怕只靠他们三人,拿不下端木父子,于是一咬牙,又拿出了二十两黄金,找来了几名衙役入伙。 在黄金的诱惑下,那几位衙役也毫不迟疑的同意了谋害端木父子一事。 待到暮鼓敲响,各坊坊门禁闭,县衙里官员胥吏衙役散衙回家,诺大的县衙里夜深人静之时,赵典狱他们便锁紧了牢门,涌入监房动手了。 这便有了如今的一幕。 端木天被麻袋压得喘不过气来,很是感绝望。 他与老爷子两人,现在真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陷入绝境了。 父子二人倒在地上,默默对视了一眼。 老爷子也很憋屈,他怎么也没料到,干了一辈子刑警,竟会栽在这些不起眼的胥吏手中,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端木天暗自苦笑。 可笑他还以为穿越到大唐后,能够凭借他们父子超越千年的知识,在这个时代呼风唤雨。 却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啥事都还没做,就要被几个卑劣的胥吏,害死在这大牢之中。 也不知道他与老爷子若是死了,还能不能穿越回到现代。 随着身上麻袋不断增加,端木天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知为何,眼看死神的脚步慢慢闭紧,端木天却并不感到恐惧。 或许直到此时,他还觉得穿越大唐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死了或许梦就醒了吧…… 040 贵人饶命 端木天与老爷子默默闭上了双眼,已然认命。 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胥吏,他们父子二人还真没有脱身之法。 但赵典狱却不肯放过羞辱他们的机会,如同猫戏老鼠般,继续戏谑道:“说起来你们父子倒是挺值钱的,啧啧,国丈居然出了百两黄金买你们的命。” “不过国丈也不会做亏本买卖,听说你们父子二人家财颇丰,想必待你们死后,那万贯家财迟早得落入国丈手中。” “或许你们还不知晓,国丈最喜有夫之妇。这几年跑来衙门里状告国丈祸害良家的,还真有不少。不过那些贱民也是愚蠢,明府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破事,去得罪国丈呢。那些蠢货告状不成,反而挨顿板子,啧啧,实在是可怜啊。” “也不知阁下夫人是否生得貌美,想必国丈也是不会放过的。啧啧,国丈这人才两得,手段甚是了得,令人羡慕啊!” 赵典狱的这番话,顿时激怒了端木天父子。 两人即便被缚双手,身上压着沉重的麻袋,却也奋力扭动着身躯,双眼充血,脖颈额头青筋暴起,盯着赵典狱等人的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赵典狱也被两人突然而来的挣扎,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旋即,他又面露狰狞笑容:“二位,省省力气,这压杀之法,一时半刻间你们也死不了。我们兄弟慢慢陪着二位,不急一时,哈哈。” 压杀,可算是监牢之中最常用的杀人灭口之法。 被压杀者因为麻袋重力的原因,难以进行呼吸时的胸腹扩张,造成呼吸困难,从而导致机体缺氧,呼吸性酸中毒以及代谢性酸中毒等症状,最终死亡。 被压杀死的囚犯,身体没有伤痕,并且因为死亡过程缓慢,尸体上也不会有明显窒息死亡后紫绀现象,更像是因为身体羸弱而死,连仵作也很难查明死因。 而且这个过程还很漫长,被压杀者因为呼吸困难,在黑暗中慢慢死去,甚是悲凉。 正是因为仵作难以发现被压杀者的死因,赵典狱与这些白直、衙役,才肯为黄金冒风险,出手谋害端木天父子。 胥吏们在端木父子身上压好了麻袋,赵典狱很是得意,招呼这些胥吏准备去饮酒作乐,慢慢等待端木父子死去,回头他们再来收拾现场即可。 但不等众人从监房内走出,被他们紧闭的大牢牢门,突然被人从外间敲响了。 寂静的大牢之中,这叩门声来得如此突兀,让赵典狱与几名胥吏,顿时僵立当场。 而端木天与端木丘却是如闻天籁,身体扭动的愈发激烈了。 若非二人口中都塞住麻布,唤不出声,此刻早已大声呼救了。 “赵、赵头,怎、怎么办?”一名白直被这突如其来的叩门声,给吓得身体战栗,口齿不清的出言问道。 赵典狱也被吓得不轻。 他们几人干的事情,可见不得光! 若是被人发现,事情败露,他们这些胥吏,都得完蛋。 但这深更半夜的,万年县县衙里,除了几名值守的衙役,根本就没有旁人。 而那些衙役,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来大牢。 那此时在大牢外叩门的,究竟是何人? 赵典狱扭头看看监房内,被压在麻袋下的端木天父子二人,强咽下一口唾沫,小声说道:“莫要出声,都别慌!许是刘四郎他们闲得无聊,想来找我等闲聊。我等不出声便是,他们自会离去。” 他口中的刘四郎,是今日在衙门里值夜的衙役。 几名白直衙役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强咽口唾沫,惴惴不安的侧耳聆听着。 大牢牢门处的敲门声,持续了片刻时间,便没了声响。 赵典狱伸手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冷汗,长出口气,扭头笑道:“老子说吧,肯定是刘四郎他们这群夯货!不理会他们便是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一道刀光闪过。 一柄雪亮的障刀直接从牢门的缝隙间,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精确的劈了进来。粗大的门栓如同豆腐般,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在赵典狱眼中坚不可摧的牢门,就这般被人一刀劈开了门栓,发出了吱呀一声后,敞开了…… 牢门一开,一群充满彪悍气息的精壮汉子,手持明晃晃的兵刃,簇拥着数名华服贵人,涌入了大牢之中。 赵典狱心中狂跳,后背顿时被冷汗浸湿。 至于那些白直、衙役,更是不堪,不少人当时便瘫坐到了地上,双股之间甚至湿了,有腥臊之味传出……显然是已经被吓尿了。 “诸,诸位,这,这是何意?为,为,为何强闯万年县大牢?”赵典狱强咽一口唾沫,颤抖着问道。 那群汉子却不理会他,只是冷冷扫视一圈大牢,便立刻四处散开,把守住了大牢内的各处出入口。 赵典狱愈发心慌,肝胆欲裂。 不等他再说话,便有位中年文士站到了他面前,冷声问道:“杜曲端木父子在何处?” 赵典狱心中唯一的侥幸瞬间破碎,脑袋中嗡的一声炸开,双眼无神,身躯晃了晃,几乎难以站稳。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出事了! 那端木父子,当真招惹不得。 见赵典狱不回话,中年文士再次叱喝出声:“老夫问你,端木父子在何处?” 赵典狱跌坐到了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胥吏之中,有名问事还算清醒,颤抖着用手指了指关押端木父子的监房:“在,在那监、监房之中,贵人饶命啊!要,要害端木父子,都是赵典狱的主意!与下走无关啊!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对,对,都是赵典狱的主意,下走们是迫于无奈啊!” “贵人饶命!下走们都是听命与赵典狱!” 有了人带头,剩下的胥吏也不笨,立刻跟着喊了起来,将锅全部甩给了赵典狱。 赵典狱心中愤恨,却不敢争辩,只能以头抢地:“贵人饶命,贵人饶命!下走被猪油蒙了心,听了国丈府管事蛊惑,才干出这般事的。” 中年文士一听他们这番话,脸色顿时巨变,也顾不得与他们废话,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关押端木天父子的监房。 xiaoshuting.info 他身后还有几名华服贵人,为首一位虬髯男人朝赵典狱等人微微颔首示意了下,立即有精壮汉子上前,三拳两脚将这群胥吏打翻在地,用牛皮索捆缚了起来。 虬髯男子领着身后数人,也快步进了监房,这才发现被麻袋压在身下的端木天父子。 立即有精壮汉子上前,搬开了麻袋,解开麻绳,救下端木天父子二人。 借着灯笼照亮,端木天认出了冲进监房的中年文士,正是他的便宜娘舅,老爷子的便宜内兄,杜如晦! 041 这果然很大唐 死里逃生,让端木天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万万没想到,杜如晦竟然会在这般要紧关头,出现在万年县的大牢之中。 被人从地上扶起,解开绳索后,端木天第一时间扶住了自己老爷子。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老爷子也无大碍后,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端木天朝杜如晦深揖一礼:“多谢娘舅救命之恩,娘舅若是再晚来一时三刻,我与爹的性命就不保了。” 端木丘也是拱手作揖:“多谢内兄援手!感激不尽!” “一家人,何须如此客套!”见端木父子安然无恙,杜如晦的心情也是大好,捻须大笑道,“也怪老夫今日与秦王商议南山之事,误了时辰,差点坏了南山与三郎的性命。” 南山,是端木丘的表字。 老爷子也不多言,只是再次朝杜如晦拱了拱手,将这份恩情记到了心中。 而端木天直到此刻,才有心情四下打量。 跟在杜如晦身后进了监房的几人,端木天倒是认出了其中两位,正是今日曲水流觞上认识的孔颖达与褚遂良二人。 而看到被他们簇拥在当中的那位虬髯男人后,端木天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他就是再白痴,也能猜得到这虬髯男人的身份。 秦王李世民,李二! 除了李二外,不可能有第二人能被杜如晦、孔颖达等人如此敬重。 端木天心中戏称李世民为李二,可无半分不尊重的意思。 毕竟纵观华夏历史上的诸多君主,无论如何排名,李二也皆是前三甲之类的帝王,千古一帝。 端木天在后世与人聊天时,将李渊称为老李,李建成是李大,李世民为李二,李元吉为李四,纯属叫得顺口,习惯成自然了,总不能一本正经称其为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吧,那非得被当成傻子。 这时杜如晦已拉着老爷子走到了虬髯男人面前:“来,来,南山,速来见过秦王!若非今夜大王领一众秦王府侍卫前来,南山与三郎就真被这群恶吏坏了性命。” 端木天果然没有猜错,当真是李世民! 亲眼见到这位千古一帝,端木天很是有些粉丝亲眼见到爱豆的兴奋感。 端木丘闻言也是一愣。 哪怕老爷子历史再不好,也知道秦王李世民是谁。 “见过大王!今日多亏大王出手相助,救我父子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老爷子错愕之后,赶紧深揖一礼。 唐时,除了东宫太子被称为殿下,其他诸王皆循旧制,称为大王。 李二倒是爽朗一笑,伸手扶住端木丘:“哈哈,端木公客气了。说来惭愧,今日若非我拉克明商议事情,恐怕端木公与小郎也不会被这群恶吏欺辱,说起来,倒是我应给端木公赔礼才是。” “大王所言,实在羞煞老夫,这如何能怨殿下?” 李二又是哈哈一笑:“端木公不怨我便好。” “不敢不敢。” 二人客套几句,杜如晦又为老爷子介绍了其他几人,除了端木天早已认识的孔颖达与褚遂良外,其余数人也皆是秦王府十八学士。 比如褚遂良身旁是他的爹褚亮。 其身旁的老者是姚思廉,一代史学大家。 另一位老者则是初唐四大家之一,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大名鼎鼎的虞世南。 而站在李二身后的中年人,就是与杜如晦并称“房谋杜断”的房玄龄! 这让端木天诧异不已。 李二亲率一众秦王府谋士,领着秦王府侍卫,大半夜的如同神兵天降,杀入这万年县县衙大牢,就为救下他们父子? 阵仗似乎有些太大了啊! 老爷子对于房玄龄、虞世南、褚遂良等历史名人,也是早有耳闻,忙不迭朝众人躬身作揖见礼。 “有劳诸公!老夫不过山野之民,却劳动殿下与诸公星夜来援,实在是愧不敢当。” 众人纷纷回礼:“端木公客气了,不提端木公乃是克明的姻亲,便是以端木公的大才,我等便当走上这一遭。” “今日老夫才知端木公这等大贤,居然隐居于乡野,实在是罪过。若非今日小郎在曲水流觞上当众吟诵出端木公大作,我等至今还蒙在鼓中,更不知端木公之贤才。” “哼,这些恶吏宵小之辈,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意图谋害端木公,实在是该死!大王,这群恶吏,定不能轻饶!” 李二微微颔首:“诸公所言不错,幸亏我等早来一步,不然端木公就真遭了这些恶吏毒手!来人啊!将这些恶吏全部推出去,斩!” 此话一出,端木天与老爷子皆愕然了。 他们父子虽然痛恨赵典狱等人,恨不能将他们这些混蛋千刀万剐。 但当真听见李二轻飘飘丢下一句,便准备斩了这些胥吏的脑袋,视人命为草芥,父子二人却又感到十分的不适。 这倒也正常。 毕竟端木天与老爷子两人,骨子里还是名现代人,做不到能够视人命为无物的地步。 在他们的观念中,即便这些胥吏犯了法,也应接受法律制裁。 老爷子当了一辈子刑警,死人没少见,甚至追捕凶犯的时候还曾亲手击毙过凶手,但他也同样有些接受不了大唐这动辄便要砍人脑袋的做法。 端木天与老爷子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却又很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虽然难以接受,但他们两人都不是迂腐之辈,更不是白莲花圣母,会出言替那些胥吏求情。 两人此刻皆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这是大唐,封建王朝,没有人权可言!一言一行,皆须谨慎,万不可行差踏错! 端木天更是暗自撇嘴。 史书之中,可是记载李世民李二乃是仁君,还曾因为死囚信守承诺,而赦免了他们。 但如今看来,这也是位杀伐果断的主。 不过想想却也正常,李二若是心慈手软之人,又岂会发动玄武门之变,弑兄囚父,登基为帝。 史书嘛,自然要粉饰太平,不可全信。 李二一声令下,一众秦王府侍卫喏的一声,便上前拽起来赵典狱等人,向着大牢外拖去。 赵典狱等人哪里还不明白,顿时求饶、哀鸣之声四起,却根本无济于事。 秦王府侍卫直接将这群胥吏架了出去。 端木天隐约听见大牢外传来一声声惨嚎,接着便再无动静。 片刻之后,侍卫回来复命。 端木天看那侍卫身上溅到的鲜血,手中尚在滴血的障刀,心中五味杂陈。 七八条人命,片刻功夫就没了。 这果然很大唐…… 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倒是对此熟视无睹,浑然不当回事,只是捻须微笑,谈笑不止。 aiyueshuxiang.com 老爷子不愧是老刑警,比端木天的心理素质好的多,很快便调整了心态,脸色也是恢复如初,只当根本没这事。 李二倒也不嫌弃监房之中污秽不堪,神情自若的坐到了席垫上,又招呼诸公落座。 众人直接在这监房里,谈起话来。 端木天老老实实坐到了老爷子身旁,装起乖宝宝,侧耳倾听李二等人与他爹谈话…… 042 国士无双 几句话功夫,端木天倒是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弄明白了为何今日下午杜如晦没有出现,李二等人又为何会半夜三更忽然闯入这万年县大牢,救下了他们父子。 原来今日他被裴宣俨抓走后,杜构杜荷两兄弟便与杜如凤一道,立即赶回了长安城,找杜如晦求救。 杜如晦也是大急,安抚好妹妹杜如凤后,便立即起身,赶去了秦王府,找李二商议。 他也心知肚明,即便是他赶去万年县,那裴宣俨多半也不会买他的帐。 要救端木父子,非李二不可。 而当他赶至秦王府时,恰好碰见了前来求见李二的孔颖达与褚遂良两人。 双方所为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李二原本对于端木父子一案,并不上心。 毕竟端木父子只是杜如晦的姻亲。 即便端木父子无辜受到牵累,在他爹李渊的授意下,被万年县判了流刑,但在李二看来,也不过是小事而已。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恭、侯君集等人,早已反复规劝他出手夺嫡,先下手为强,不可以小仁而废社稷大义。 李二虽未明说,其实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种时候,他自然不愿多生事端,再因这种小事恶了他爹李渊。 但当孔颖达与褚遂良两人,将今日杜曲曲水流觞上发生的事情合盘托出,并将他们抄写的“端木公大作”以及《三字经》、《弟子规》和《端木家训》呈上后,李二的脸色立刻变了。 李二想坐那把椅子,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在武德三年,李二便因平定王世充有功,拜为天策上将,设天策府,并成立了文学馆,广招天下贤士,延揽四方文学之士,礼遇甚隆。 秦王府十八学士,也因此得名。 他招募如此多的人才,自然不是为了陶冶情操,其目的不言而喻。 可以说,尚未坐到那张椅子上的李二,对于人才的渴求,是很强烈的。 而以唐时对人才的理解,端木天在曲水流觞上当众吟诵出的那些所谓“家父之作”,便是对他家老爷子端木丘惊艳绝伦才华的最好佐证。 以李二如今求贤若渴的心态,看过这些诗词大作后,端木父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便截然不同了。 国士无双、栋梁之才! 便是李二对端木丘的认定。 再看《三字经》、《弟子规》和《端木家训》这三本蒙学之书,李二更是赞不绝口。 他与孔颖达、褚遂良等人一般,对于端木天所言,说他家乃是子贡后人,也无任何怀疑。 李二不禁朝杜如晦嗔怪道:“克明,端木公如此大才,为何不将其举荐与我?若非今日端木小郎当众合盘托出,你还要瞒我瞒到何时?端木公此等大贤,却隐居与乡野,岂非盲者得镜、汗血盐车?” 杜如晦也傻眼了。 对于孔颖达与褚遂良的说辞,他受的惊吓,更甚于李二。 李二不了解端木丘,他还能不了解? 杜如晦虽与端木家亲近,但对于端木丘这个妹夫,在他的认知里,可谈不上有何才华,更从未见其有何建树,庸才而已。 若非妹夫对妹妹极好,可谓是百依百顺,连家中产业都交给妹妹打理,杜如晦都未必乐意与其亲近。 而侄儿端木天,连同他自己的次子杜荷,在杜如晦的心中,都属于恨铁不成钢的那类废柴,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现在孔颖达与褚遂良却忽然对他说,庸才妹夫与废柴侄儿两人,猛地摇身一变,成了藏龙卧虎般的人才,这份惊吓与刺激,让杜如晦的心脏病差点没犯了。 他也顾不得是否失礼,一把从孔颖达的手中抢过那些诗词文章,仔细品读,越看越是心惊,甚至连李二的问话,都没留意。 直到李二再问一遍,杜如晦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大王,非是我刻意隐瞒,实在是我这妹婿,连我这内兄都蒙在鼓里。莫说大王不知,连我都是今日才知妹婿竟然有这般文采!” 李二狐疑的看他一眼,又问道:“那端木公是子贡后人一事,克明可知晓?” “这……”杜如晦蛋疼了。 端木家祠堂内,供奉有子贡及其子孙牌位一事,他还真知道。 但他与杜构杜荷兄弟俩一样,都认为那不过是端木丘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2k小说 原本杜如晦也是不信的,但再低头看看《三字经》、《弟子规》和《端木家训》,他却又不得不信。 这三本蒙学之书,若非世家相传,寒门庶族哪里编得出来。 妹夫,你瞒得我好苦啊! 杜如晦心中吐槽,却也只能点头应道:“此事我确实知道,端木家祠堂中,便供奉有其祖宗牌位。” 李二不悦道:“既然克明知道,为何不早说?端木公即是士族,岂能让万年县苛待?” 杜如晦无言以对。 这事,上哪说理去? 李二也不与杜如晦废话,立即命人将房玄龄、虞世南、褚亮等人招进秦王府,商议对策。 众人到来,看过那些千古绝句后,皆是各种震惊、倾慕之情,对于某人杜撰出的“端木公”自是钦佩无比,视为知己。 这群李二的谋士们,恨不能立即去万年县大牢,将端木丘救出,然后彻夜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不过既知端木氏乃是士族,那么这件事,对于秦王府而言,其中便大有文章可作。 国丈伊阿鼠无故殴打杜如晦,还反诬杜如晦欺辱,此事早已让秦王一系同仇敌忾,气愤不已。 只是李渊偏袒,才让李二与一众秦王府嫡系有气难出,憋屈不已。 但若是能在朝堂之上,确认杜曲端木氏的士族身份,进而以欺辱士族为名,将矛头对准万年县县令。 裴宣俨是齐王属官,占据京畿县令一职,时常与秦王一系发生矛盾,借此事将其扳倒,自然是好事。 而且若是操作得当,还能将火烧到国丈伊阿鼠的身上,更是妙事一桩。 众人一番商议,定下了策略。 为了避人耳目,李二专程等到日落宵禁后,才领着杜如晦等人,在侍卫的护卫下,悄悄前往了万年县,准备面见端木丘,要将其收入麾下。 李二与杜如晦等人倒是没有料到,万年县大牢里的一众胥吏,竟然这般胆大妄为。 若是他们晚来一步,端木父子真就被害死在这大牢之中了…… 043 先生大才 “南山,你瞒我瞒得好深啊!若非三郎,老夫至今还不知南山有这般贤才!”杜如晦忍不住出言埋怨道。 端木丘老脸微红,讪笑道:“诗词只是小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杜如晦佯怒道:“诗词暂且不提,我且问你,为何那《三字经》、《弟子规》以及《端木家训》,老夫不知?南山可是未将老夫当成自家人?” “这……”端木丘语塞了。 他老爷子忍不住扭头怒视端木天。 若非当着众人面,端木丘都有解下蹀躞带,抽儿子一顿的冲动了。 这个坑爹货,实在该打! 叫你丫装逼!叫你丫的吹牛!现在如何收场? 端木天被他爹瞪得心中发毛,连忙出言替老爷子辩解:“娘舅,这可怨不得爹。其实爹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瞒着娘舅,甚至连娘都不知道。” “哦,这是为何?”杜如晦不解问道。 端木天后背出汗,眼珠子乱转:“这是因为,当初有位道士,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十五岁时有劫难,恐有性命之危。要想安然渡过。须得低调处事,不可行事张扬。爹为了我的安危,便干脆藏拙,连娘都给欺瞒了。” 杜如晦心中疑惑,却并未追问:“原来如此。” 端木天暗自抹了把额头冷汗。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去掩盖。 端木丘对于儿子的说辞,直翻白眼,却也只能默认。 不管端木天这说辞靠谱不靠谱,总之算是糊弄过去了。 倒是不了解详情的李二猛地一击掌:“看来那道士所言不错!今日小郎在曲水流觞上彰显了一番,结果当晚便引来了杀身之祸!那道士端的了得!端木公,不知那道士道号为何?如今在何处修行?” 端木丘哪里知道儿子杜撰出来的道士叫什么,住哪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回大王,那道士并未透露自己姓甚名谁,为犬子卜了一卦后,便飘然离去了。这等高人,闲云野鹤般,根本不知去向。” 李二倒是信了,摇头叹道:“可惜了,如此高人,不得一见,实乃遗憾。” 端木丘再次扭头怒视儿子,这个坑爹货,又满嘴跑火车!若非他有几分急智,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二也未再纠结道士之事,转而开门见山,向端木丘抛出了他的来意。 “端木公,我今夜冒昧前来,却是有不情之请。端木公乃鸿儒,国士无双,岂可在乡野之间荒度时日?还请端木公看在天下社稷与黎民百姓的份上,出仕助我一臂之力!” 老爷子自然早已猜到李世民的来意,但亲耳听到这番话,他却又纠结了。 除了不想当官外,他更怕自己日后露馅。 什么狗屁鸿儒,那都是身边这个坑爹货杜撰出来的。 把李白、苏轼、杜甫的诗词强行安到了他的脑袋上,忽悠得李世民这种千古一帝都找不到北了。 但靠忽悠,可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日后漏了怯,那可是欺君之罪! 见端木丘不说话,杜如晦也跟着出言劝说道:“南山,你莫要再犹豫了!之前那道士说三郎命中有劫难,可是应验了。但若非大王出面,以身上真龙之气破了三郎的劫,后果可难预料。南山要保三郎平安,岂不是更应辅佐大王?有大王庇护,三郎必然平平安安,百无禁忌!” 他这番,连端木天都听傻了。 特喵的还能这样解释? 而且娘舅这话,是不是说得也太露骨了? 真龙之气都出来了,岂不是赤裸裸的摆明了说,李二要当皇帝? 但想想三个月后,李二就要发动玄武门之变,要说他现在还未下定决心,开始做各项准备,打死端木天也不信。 反正端木天也希望老爷子出仕为官,故而他也跟着出言劝道:“爹,孩儿觉得娘舅说得对。大王可是真命天子,辅佐大王,便是为天下苍生计!爹教导孩儿,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孩儿谨记于心。既然爹这般教导孩儿,又岂能不亲自践行?” 这货也是蔫坏。 这番话不仅拍了李二的马屁,直接称其是真命天子,就差没直接开口三呼万岁,口称陛下了。 另一方面,他为了给老爷子拔高形象,又恬不知耻的将范仲淹与顾炎武的两句名句给抄袭了,强行安在了老爷子的头上。 xiaoshuting.cc 李二一听他这番话,顿时激动的双眼放光。 不仅看向端木天的眼神满是赞赏之色,口中更是反复默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默念数遍后,李二豁然起身,朝端木丘长揖一礼:“先生大才,世民受教了!” 一旁的杜如晦、房玄龄、孔颖达、褚遂良、虞世南等人,也被端木天的一番话,给震得浑身酥麻,全都跟着李二起身,朝端木丘拜了下去。 端木丘又被儿子的话给气得牙痒,正朝端木天瞪眼睛呢。 李二与诸公突然行此大礼,也把老头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回礼:“大王、诸公,羞煞老夫了,愧不敢当。” 李二直接上前,把住了老爷子手臂,目光灼灼,如同盯着一位绝世美人般:“端木公,务必助我!我必不负公!” 事到如今,端木丘还能说什么呢。 这般情况下,老爷子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若大王不嫌老夫学浅才疏,老夫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有了端木丘这话,李二顿时激动的仰天大笑。 “哈哈,有端木公助我,大事可成!”他扭头朝侍卫喊道,“来人,摆酒宴!今夜我要与端木公一醉方休!” 端木天一头黑线。 这深更半夜的,还是在万年县大牢之中,外面还血古铃铛的躺着一地尸体,在这里喝你妹的酒啊?要不要再找几个歌姬奏乐伴舞啊? 要喝酒,就不能把他们爷俩先从这大牢里弄出去? 不过李二有雅兴,谁能管得了。 李二命令一下,便有秦王府侍卫喏的一声领命而去。 没用半个时辰,侍卫们便送进来了满满一桌酒菜,让端木天都看傻了眼。 特喵的这大半夜的,这些侍卫去哪里捣鼓出来的酒菜? 不管端木天如何吐槽,这顿很是有些诡异的酒宴,就这般在万年县的监房里摆开了…… 044 纸上谈兵 李二不愧是雄主,与杜如晦、房玄龄等人相处之时,浑然不在意身份地位,众人围着监房中的矮几盘腿而坐,把酒言欢,甚是热闹。 杜如晦、房玄龄等人,更是拉着老爷子,要与其探讨诗词歌赋,却让老爷子的额头又浸出汗水了。 他又是他那坑爹儿子,肚子里没货啊。 除了几首脍炙人口的千古诗词,他会背的真心不多。 何况与杜如晦这些博学之人谈诗论道,那不是找虐吗?让他说个诗词里的典故是何意,他都说不出来啊。 老爷子被逼急了,只能将求助目光投向端木天。 端木天倒是早有准备。 他也不知只知道坑爹,其实已然帮老爷子想好了借口。 收到老爷子求助信号后,端木天立刻站了出来。 “大王,娘舅,诸公,我爹其实一直将诗词歌赋视为小道,仅以诗词自娱,佐欢遣兴,销愁解闷,漫笔偶成而已。” 他这话让虞世南、孔颖达、褚亮、姚思廉这些大儒,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大唐最喜诗词,对诗有多热爱,只看唐诗在华夏历史上的地位就可见一斑。 而端木天竟然当着李二与一众大儒的面,说诗词只是小道,如何能让他们信服。 但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诸公的唾沫星子能喷对方一脸。 可端木天这话,却是假借他家老爷子的名义说出来的,就让众人憋闷不已了。 毕竟,一位能写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与“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样诗句的大佬,说啥都是对的。 端木丘若说诗词是小道,谁能反驳? 端木天又继续说道:“我爹其实心思都放在了算学、军武以及格物上了。” 一众大儒闻言,皆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端木丘这是在荒废时光。 算学、军武,虽然大唐也很重视,科举也有这两门制科,但在世人眼中,终归是不如儒学经义的。 大唐科举,首重秀才科,其次是进士科与明经科。 至于什么明算科、军武类十六科,都不受重视。 只是看在端木丘展现出的才华份上,众人虽心中腹诽,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杜如晦甚至暗下决心,回头一定要好好规劝一下自己妹夫,勿要在那些小道上,荒废了时日。 李二倒是好奇问道:“端木公也懂军武?” 大唐名将辈出,但若是真要排名,李世民李二这位皇帝,却是绝对能排名前三,甚至问鼎第一的名将。 故而在听端木天吹嘘他爹擅长军武后,李二便立刻来了兴趣。 老爷子忍不住又朝端木天翻了个白眼,这货一天不吹牛,会死吗? 但他却也必须承认,端木天说的这几样,他还算是擅长,至少足以忽悠唐人。 数学,马马虎虎,但老爷子好歹也是八十年代正规公安院校毕业生,至少高中数学,没有太大问题。 要说数学强于这些唐人,老爷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别的不说,就是丢出一些几何原理来,也足够让大唐的算学家们膜拜了。 至于军武,老爷子虽然没当过兵,但警察战术却是烂熟于心。警察战术与军事战术虽然有明显区别,但也有不少相通之处。 真要掰扯什么兵力部署、协同动作、战斗指挥、战斗行动这些,老爷子自信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古代军事指挥与后世的军事战术截然不同,但其核心思想,却是一致的。 xiaoshuting.info 面对李二的问话,端木丘略一斟酌,开口应道:“回大王,军武一事,老夫确实略有心得。” “哦?不知端木公读的是何兵书?可否略谈一二?”李二愈发有兴趣了。 他虽文采不错,但比起诗词,显然军武更对他的胃口。 “呵呵,《孙子兵法》、《六韬》、《三略》皆有研读,倒是纸上谈兵,总结出了一些皮毛之见,还请大王斧正。” 老爷子轻咳一声,也开启了装逼模式。 要论忽悠人的本事,端木天与老爷子比起来,其实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老爷子身为老刑警,办案的时候经常需要便衣侦查,打击犯罪。而当便衣,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不夸张的说,论表演功力,专业演员都未必能比得过老刑警。 毕竟演员演砸了,可以NG重来,但刑警演砸了,轻则放跑罪犯,重则危及生命。 老爷子轻捻胡须:“在老夫看来,中原之疾,在于北方草原。自周天子起,北狄便是我中原心腹之患。汉代匈奴,如今的突厥,皆是如此。” “其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勇猛彪悍,来去如风,想必大王对其也很头疼吧?” 李二表情严肃了起来,默默点头。 大唐自立国后,北方的突厥人,便一直是其心头大患。 端木丘双手背负,一副高人模样:“老夫有十六字,可灭突厥!” 李二闻言大喜:“还请先生教我!” 他口称先生,乃是达者为先,师者之意,倒是给足了端木丘面子。 老爷子微微颔首,吐出十六字来,却听得端木天差点一头栽倒。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忽悠的根子,总算是找到了。 老爷子说的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不是教员同志的游击战十六字诀吗? 这也能抄袭? 端木天再一琢磨,貌似老爷子拿这十六字诀来忽悠李二,还挺合适。 如今突厥势大,唐军难以匹敌。 虽然仅过了三年,唐军便在李靖的率领下,大破东突厥,活捉了颉利可汗,但至少在如今,唐军却是处于弱势地位不假。 而游击战十六字诀,最适以弱胜强。 李二以及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听完这十六字诀后,全都呆立当场。 教员的战略思想,那绝对是高屋建瓴,充满战争智慧。 这十六字诀,落在李二等人耳中,那便是振聋发聩,有醍醐灌顶之功效。 李二反复默念十六字诀,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几案上:“妙!实在是妙!先生所言,便是以柔克刚,阴阳消长之意,对付突厥,再妙不过!先生当真是国士无双,请受世民一拜!” 他说着,又要再次拜下,老爷子赶紧伸手将其搀扶住。 “大王,且莫折煞老夫。老夫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李二哪里理会老爷子的说辞,态度愈发亲热,拉着老爷子又开始详细询问…… 045 忽悠,继续忽悠 端木丘好在肚子里也有货,直接把后世我军总结的军事原则拿出来忽悠李二。 什么“知彼知己,因势制敌”,“集中兵力,各个歼敌”,“出其不意,突然打击”,都被老爷子给抛了出来,倒是让李二听得眼睛愈发亮了。 “若世民早些遇到先生,有先生辅佐,当初也不会有泾州之败!”李二忍不住感叹道,“可怜诸多袍泽,因世民而亡,每每想起,便感痛心!” 李世民李二文攻武略,击败薛仁杲、宋金刚、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后又灭东突厥、破吐谷浑、伐高昌、高句丽,一生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他唯一吃过一场败仗,便是在武德元年,大唐刚刚立国之时,在泾州败给了薛举,麾下唐军战损六成。 若非薛举死的早,大唐历史会如何改写,还是未知数。 提起泾州之败,李二的眼睛便红了。 他这话,老爷子倒是不好接了,好在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出言宽慰,才算是将这茬给带过去了。 房玄龄怕李二再提起泾州之败,连忙转移话题,向老爷子询问:“端木公,方才小郎说端木公在专研格物之学,可是在修《礼记》?” 端木丘闻言不由一滞,这说的啥玩意? 老爷子只能扭头瞪向端木天。 端木天赶紧解释:“房公,我爹与我说过,他研究的格物,与《礼记·大学》所言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的格物,并非一回事。” 房玄龄好奇问道:“那不知端木公所言格物是何意?” “我爹所说格物,指的是天下万事万物之规律。知其规律,便知其所以然!”端木天也放开了忽悠。 众人一片哗然。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大了! 老爷子也听得一头冷汗,这个坑爹货又在鬼扯什么,这话说出去,他待会怎么收场? 端木天借着众人哗然之际,凑到老爷子耳边,轻声说道:“老头,就是物理化学!” 物理刚从西方传入华夏时,便被翻译成了“格物学”,端木天这话,倒也不算胡说八道。 端木丘怒视他一眼,却也只能默认。 李二摇头:“若能知天下万事万物之规律,岂非窥得天机?岂不是成仙了?” “呵呵,大王所言甚是。人力终有穷,终老夫一生,又能窥得多少天机?但天道终有定,壮老坚一节,始终持一心,便足以了。” 坑爹儿子丢出的雷,当老子的含着泪也得接下。端木丘也只能含泪继续装逼,维持自己的高人风范。 忽悠,继续忽悠! 李二微微颔首,又问道:“不知先生窥得多少天机?可否教授一二?” 端木丘愣了下,旋即微笑点头。 他伸手端起了酒杯,向内斟满酒水后,才抬头看向众人:“大王,诸公,不知这杯酒,可否倒置而酒水不洒?” 李二与杜如晦等人一头雾水,纷纷摇头。 “这如何可能?” “此杯无盖,倒置必然酒水四溢。” 端木丘伸手取过一张纸,又问道:“若老夫以这纸盖住杯口,可否倒置而酒水不洒?” 众人再次摇头:“自然不可!” “如此轻薄的纸,如何能托住酒水?何况这纸又非杯盖,无处生根,断无可能。” 端木丘微笑不语,当着众人的面,将纸覆盖在杯口,然后左手按纸,右手执杯,将酒杯倒置了过来。 片刻后,他轻轻松开了左手。 李二等人的眼睛立即瞪圆了。 端木丘手中倒置的酒杯,滴酒不漏,而那张轻薄的纸片,也紧紧吸附在杯口。 “这……这如何可能?端木公,你这可是百戏?”房玄龄诧异出声。 百戏,便是魔术。 老爷子哈哈一笑:“自然并非百戏,大王与诸公皆可一试,看看能否将纸片置于酒杯杯口,而倒置不漏。” 2kxiaoshuo.com 听他这般一说,无论是李二还是杜如晦、房玄龄,全都学着老爷子之前那般操作,将杯中酒水倒满,然后盖上纸片,倒置酒杯,居然都成功复制了一遍。 众人惊诧莫名,又大感新鲜。 李二又立即命侍卫再取一套酒具来,他要重新尝试。而杜如晦、房玄龄等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再次做起了实验。 一群即将当皇帝、宰相以及朝中重臣的历史名人,就这般反复尝试着倒置酒杯,玩的不亦乐乎。 老爷子与端木天却是相视一笑。 一个简单到极点的大气压强科普小实验,便能有这种效果,倒是让父子二人都有些小得意。 李二捣鼓了好一阵,才出言询问道:“敢问先生,这是何故?” 端木丘神秘一笑:“老夫也在探寻中,不过想来应是空炁之中,另有玄机,这才拖住了纸片,不让酒水洒出。” 空炁,即空气,出于道家理论。 老爷子也不笨,若是去与李二他们解释什么叫大气,什么是大气压强,那纯属自讨苦吃。 与其费尽口水,也讲不明白,还不如保持一些神秘感为好。 李二倒也并未刨根问底,只是出言赞道:“先生果真学究天人,竟能发现这些旁人无从知晓的格物玄机,端是玄妙无比!” 房玄龄等人虽然是一知半解,却也不明觉厉,看向端木丘的眼神,也愈发尊崇。 倒是杜如晦,如今却被端木父子弄得有些怀疑三观了。 若非他对父子二人再熟悉不过,恐怕都要怀疑是有人冒名顶替了。 当然,其实他若这般想,也不算错。 总而言之,端木天与他家老爷子的一番忽悠下来,无论是李二还是房玄龄等人,对于端木丘皆已全然信服。 尤其是李二,对端木丘一口一个先生唤着,就差没直接行拜师礼了。 端木天看火候也差不多了,赶紧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敢问大王,不知大王准备如何应对我爹的案子?” 李二看他一眼,哈哈笑道:“这有何难?既然先生乃是士族出身,所谓面詈国丈一说便无从谈起,万年县的判罚,自然也应取消。小郎放心,必不会让你家大人受苦的。” 他又转向端木丘:“不过,却要委屈先生在这大牢之中再待一日。待明日上朝,我必禀明四哥,还先生公道。” 他口中的四哥,便是他爹李渊。 唐时对爹的另一个叫法,便是称为哥哥。李渊排行行四,故而李二称其为四哥。 端木天听他这般说,不仅没面露喜色,反而蹙紧了眉头…… 046 糟老头子,坏的很! 若是今夜之前,端木天听这般说,肯定会欣喜不已。 但经历过赵典狱等胥吏的谋害后,他却不敢再这般乐观了。 伊阿鼠如此肆无忌惮,未必没有依仗。 只看与房玄龄等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伊阿鼠发生冲突。 方才赵典狱等人惊恐之下,已经喊出了幕后指使之人是伊阿鼠。 但无论是还是房玄龄等人,甚至包括杜如晦在内,都下意识将其忽视掉了,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命人砍了这些胥吏的脑袋而已。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伊阿鼠背后站着李渊那个老混蛋吗? 这也更让端木天看清了在大唐,皇权是何等可怕。 这也显得他之前的那些小聪明,想靠在曲水流觞上装装逼,忽悠忽悠众人,便可化解危机,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所以,对于的乐观,端木天一点也不敢苟同。 即便明日上朝,这秦王一系,加上李纲上奏,要求朝堂诸公确认他端木家的士族身份,恐怕会遇到异常强大的阻力。 无论是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还是李渊那个老混蛋,都不会轻易认可他端木家的士族身份。 若是三方合力反对,又能如何? 他与老爷子辛苦忽悠半天,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端木天有些着急,直接开口问道:“大王,若是明日朝堂之上,陛下与诸位相公,以及百官皆不认可我端木家的士族身份,又当如何?” 他这番话,问的极为莽撞。 杜如晦闻言,连忙喝止:“三郎,休要胡言!此事大王自有决断,哪里轮得到你这少年郎多嘴!” 他怕侄儿冲撞了,才故意这般训斥端木天。 却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朝杜如晦示意无妨。 “克明,莫吓着小郎了。” 之前端木天那句“真龙天子”,早已让对其好感度直接拉满,哪里还在意他这点失礼之处。 却又笑容一敛,朝端木丘正色道:“不瞒先生,其实小郎刚才所言,并非无稽之谈。我与诸公之所以直到这么晚才赶来这万年县,其实也在商议此事。” “老夫之事,劳烦大王牵挂,实在惭愧。”端木丘自然比端木天稳重,捻须微笑,似乎并不在意能否脱困。 又道:“说来惭愧,我与诸公商议半晌,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先生放心,明日上朝,世民自会替先生据理力争,必不让先生受委屈的。” 他说的是实话。 早在秦王府众人商议之际,房玄龄便已提出这个担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是端木氏被认定为士族,那倒霉的一定是太子与齐王一系。 而伊阿鼠也讨不了好,就连李渊也会因此在群臣面前丢尽脸面。 这般情况下,若是李渊会轻易同意的上奏,那才是怪事。加之太子与齐王一系也会竭力反对,要想在朝堂之上,替端木父子翻案,难度极大。 但众人商议来商议去,却也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哪怕后世以“房谋杜断”著称的房玄龄、杜如晦二人,也同样无可奈何。 话里的意思,端木天听懂了,老爷子更听懂了。 端木丘洒然一笑:“大王有心了,老夫感激涕零。若是事与愿违,大王也不必太过强求。” 略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先生放心,不管怎么说,我绝不会让宵小之辈,坏了先生性命。” 对于而言,若是在朝堂上保不下端木丘,那么保下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就是最后的底线,否则他星夜前来万年县,招揽端木丘也就全无意义。 眼看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端木天也无奈了。 若是连这尊大神都救不了他们爷俩,那还能如何? 就在端木天已然打算听天由命时,却突然开了窍,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 仔细琢磨一下,觉得确有可行之处。 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得真能救他们父子。 端木天偷偷拽了一下老爷子衣袖,凑到了老爷子耳畔,轻声耳语了几句。 之所以不当众说出,一来是因为他如今年少言浅,说出话来不如老爷子有说服力;二则是这货也是偷奸耍滑的性子,有老爷子当挡箭牌,他也乐得躲在老爷子身后继续装嫩。 老爷子听完他的话,略一琢磨,也觉得确实可行,便轻咳一声,出言说道:“大王,诸公,方才犬子给老夫出了个主意,老夫觉得倒有可取之处,不若让他说出来,大王与诸公参谋一二。” yyxs.la 端木天的脸瞬间就黑了…… 历来只有坑爹的,怎么他家还流行坑儿? 合着他方才悄悄给老爷子咬耳朵,全然是给瞎子抛媚眼,白做无用功啊? 端木丘瞥他一眼,眼中带笑。 父子二人目光对视,火花凭空而生,电光火石间,两人便已交战一番。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又想拿老子当枪使,门都没有! 还是不是亲爹了?替儿子挡枪怎么了? 滚蛋,我们不熟,你哪位? 端木天气结,却又拿老爷子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朝与诸公说道:“大王,诸公,小子是琢磨着,若是上层路线走不通,那不若换个思路,试试走下层路线。” 没听明白:“小郎这是何意?” “嘿嘿,我的意思是,陛下与百官不愿承认我端木家的士族身份,那不如试试先让士林承认。若是士林认可,士子儒生认可,坊间百姓认可,那陛下与百官恐怕也不能装着看不见,拒不认可吧?” “哦?小郎有何想法,且详细道来。”来了兴趣,追问道。 端木天不答反问:“大王,依你看来,《三字经》、《弟子规》以及《端木家训》这三本书,如何?” 开口赞道:“句短而易读,殊便于开蒙,贵世祖不愧为经世大儒!” “若是以我端木家的名义,将这三本蒙学之书,赠予长安各所官学、族学、蒙学、私塾,让其在坊间广为传颂。若士林皆知这三本蒙学之书,我端木家的士族身份,又何须百官认可?何须陛下认可?” 端木天此言一出,倒是豁然开朗,猛地一击掌:“小郎此言大善!” 杜如晦与房玄龄对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047 雕版印刷 端木天出的这主意,其实就是农村包围城市。 既然朝堂之中有李渊这位大boss,那不如另辟蹊径,从士林入手。 只要他抄袭来的《三字经》等蒙学教材,能够在长安城内遍地开花,被士林接受认可,届时即便李渊不愿意,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端木家的士族身份。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杜如晦蹙眉言道:“大王,三郎此策,其实之前我与玄龄也商议过。但此策好虽好,却难以奏效。” 李二不解:“这是何故?” 杜如晦苦笑道:“大王,光长安城中,各个官学、族学、蒙学、私塾加一起,便有上百所之多。即便每所官学、族学只赠予一套,那也须抄写近千本。这一时半会间,如何能找寻如此多的佣书人?要抄写如此多书,费时费力,即便用月余时间抄写完成,恐怕也为时晚矣。” 唐时,以抄书都职业的人,被称为佣书。 李二旋即明白了这个道理。 杜如晦与房玄龄的顾虑,确实不假。 若是花上个把月才能将书抄写出来,那即便抄好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待到那时,端木父子早已被流放岭南了。 端木天与老爷子却愣住了,盯着杜如晦看了好半晌,似乎觉得他在说天方夜谭。 抄书? 抄什么书? 印刷书它不香吗? 端木天猛地一拍脑门。 他倒是忘了,如今还是唐初,雕版印刷术尚未出现,如今的书籍,还是手抄书。 所有的书籍都靠人工誊抄,效率极低。 许多寒门士子,就是靠着帮人抄书,赚取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 汉代发明造纸术以前,是竹简与书帛并行;汉代到大唐,是卷轴书册。 书籍之所以又被称为书卷,便是因为在雕版印刷术出现之前,书籍都是以卷轴的形式呈现。 直到雕版印刷术出现后,为了便于装订阅读,才随之发展出了线装书,也就有了后世书籍的形式。 所以端木天每每在电影电视中,见到类似关羽这样的三国人物,抱着一本线装书埋头苦读就很想笑。 实在是太违和了。 唐宋之前,世家能够把持垄断知识传播,正是因为书籍传播不易。 唐末世家门阀之所以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除了与科举的兴盛、黄巢起义大规模屠戮世家有关,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随着印刷术的发展,书籍越来越便宜。 知识的大规模传播,自然让世家门阀失去了垄断知识的机会。 当然,唐初其实也有印刷技术,那就是拓片。 即用石头刻碑,然后拓印,原理与雕版印刷别无二致,只是拓印为阴印,而雕版印刷为阳印罢了,只是暂时还无人想到,将其用以印刷书籍。 端木天记得,历史上第一本雕版印刷书籍,应该是李二的媳妇长孙皇后过世后,李二悲痛之下,命人用雕版印刷术,将长孙皇后所著的《女则》进行印刷出书。 但那已经是贞观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想明白这点,端木天不禁乐了:“娘舅,这有何难?我有,哦,不对,是我爹有一法,以格物之术,无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一两日功夫,便可得书数千!” 某人再次习惯性甩锅给老爷子。 端木丘默默翻了个白眼,也没拆儿子的台。 另一边,李二与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却是愣住了:“小郎,此言当真?一两日功夫,便可得书数千?这如何可能?” 端木天嘿嘿一笑,朝杜如晦伸出了手:“甚是简单,娘舅,借你印章一用。” 杜如晦搞不懂他要作甚,却还是从腰间蹀躞带中掏出了自己印章递给了他。 端木天拿起印章,在纸张上啪啪啪连续盖了数个印戳,然后拿起纸张展示在众人眼前。 “大王、娘舅,诸公,既然印章可直接将文字拓印在纸张之上,那书中文字,又为何不可?只需抄写一遍书中内容,然后将其反贴在木板之上,再由工匠将其雕刻出来。之后便与拓印石碑一般,以油墨将这些字,拓印到纸上,最后集合成册,这不便是书了吗?” 他快速心算了一番,继续说道:“我家《三字经》、《弟子规》与《端木家训》,不过两千余字。一张雕版刻印百余字,二十张雕版便可印制一套端木蒙学。只要刻好了雕版,印制这些书册,轻而易举!” “想必召几十名会雕刻的工匠,对大王而言,轻而易举。至于拓印的油墨和技术,长安东西两市中,那些抄书坊中也不缺会拓印石碑的工匠。” “如此一来,一两日功夫,成书数千,岂非唾手可得?” 端木天话说的轻松,却惊呆了李二等人。 如此简单,便可得书数千?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觉得端木天所言很有道理。 端木天嘴上说的简单,但其实雕版印刷,很是费工费力。 别的不说,按照传统方法,制作雕版的木材,为了经久耐用,便需经过数年时间的晾晒。 雕刻木板,更是费力。 即便是熟练工匠,一日也不过能雕刻两三块雕板出来。而且一旦雕错,整块雕板便报废掉。 思路客 但端木天现在可不管那么许多。 反正这批用以印刷《三字经》等书雕板,也没打算长期使用,印刷过后,雕板会不会变形开裂,关他什么事。 至于刻那么多雕板,需要多少熟练工匠,他就更管不着了。 以李二的身份,招募几十甚至上百工匠,根本就不是事。 只要多招工匠,人多力量大,短时间内雕出数十套甚至更多的雕板,完全没有问题。 一两日功夫,最少也能印制出数百本书,那便足够了。 房玄龄与杜如晦一把拽过端木天,开始详细询问雕版印刷的细节。 虽然端木天习惯性甩锅给老爷子,但这二位人精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杜如晦只能在心中暗自感慨,他妹妹家的傻儿子,终于出息了。 但转念一想到次子杜荷,杜如晦的脸又黑了。 抬眼看看正滔滔不绝向房玄龄解释雕版印刷流程的端木天,杜如晦心中暗下决心,待回府后,必须揍一顿杜荷出气! 至于理由,那便是他踏进厢房时,迈错腿了! 不提杜如晦如何因为受了刺激,暗自琢磨回家收拾儿子,这厢李二以及房玄龄等人倒是都弄明白了雕版印刷是怎么回事。 李二看向端木天的眼神,倒是愈发欣赏…… 048 为大王贺 房玄龄等人,拉着端木天问了半天,终于相信这雕版印刷术真实有效。 众人皆感叹不已,看向端木天的眼神也是目光灼灼,让端木天有些不寒而栗,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被一群老男人这般看着,怪紧张的。 房玄龄转身朝李二拱手抱拳:“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有端木小郎献上这雕版印刷术,不仅是大王之福,更是天下黎民之福!” 孔颖达、虞世南、姚思廉等人,也皆朝李二拜谢:“为大王贺!” 李二也忍不住仰头大笑,甚是得意。 端木天献上雕版印刷术,在场诸位大佬自然都看得懂其价值所在。 解决端木父子的困境,不过是其顺带手的事,而更关键的,却是自从以后,朝堂便可大规模印制各种书籍,广为传播。 虽然李二还未坐到那张椅子上,但他与一众谋士却也看得明白,对皇权威胁最大的并非北方突厥,更非其他外敌,而是那些盘踞大唐各州郡,已然繁衍生息千百年的世家大族。 魏晋时期,士族门阀的势力足以与皇权并立,甚至超越皇权,皇帝都须仰仗士族支持。 这自然是皇权不可容忍的。 士族的威胁,点不仅李二清楚,他老子李渊,甚至前隋的隋炀帝杨广也看得明白。 这也正是隋炀帝以及李渊,会在两朝大兴科举,废除九品中正制的原因所在。 而士族家学传承,能够进行文化垄断,根源就在于书籍须人工抄袭,传播太难。 一旦书籍能够被大量印刷复制,打破世家的文化垄断,那便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知识就是力量,这话不仅在后世如此,在大唐亦是如此。 李二心情大好,干脆伸手从腰间鱼袋中取出他的金鱼符,将其递给了端木天。 “小郎献物有功!当赏!此金鱼符,便赏与小郎!” 端木天愣下,旋即大喜,赶紧谢过李二,双手接过了金鱼符。 这特娘的,可是好东西! 李二亲赐,将来他登基为帝后,这玩意的价值,至少也得相当于丹书铁券吧? 鱼符,是官员的身份证明。 秦汉皆为虎符,李渊为了避讳他老子李虎的名讳,将其改为鱼符。 鱼符分两种,一为朝廷调兵遣将、更换地方长官之用;一是大臣随身携带,表明身份等级。 如今尚是唐初,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佩戴鱼符。 太子用玉,亲王用金,一般官员用铜。 李二此时赐予他金鱼符,自然不是脑子一热心血来潮,那意思分明便是给他与老爹一个护身符,要保他们爷俩的平安。 yawenku.com 有了今夜差点被一群胥吏给害死的经历,端木天对于李二赐予的金鱼符,自是欣喜不已。 有了这层保护,莫说那些胥吏,即便是裴宣俨,又能如何? 李二对于今夜收获,更是满意。 不仅将端木丘这位“国士”纳入麾下,更得了雕版印刷这般神术,可谓满载而归。 心情大好的李二,才毫不犹豫的赐下了金鱼符,给端木父子再上一层保险。 众人在万年县大牢中又商议了一番后续该如何应对,才放开了心思,举杯畅饮起来。 李二等人在万年县大牢内彻夜畅饮,直到寅时,才悄然离去。 秦王府的侍卫,将大牢内的手尾收拾干净,甚至连众人吃剩的酒菜都全带走了。 除了大牢牢门那被刀劈开的门栓,以及牢门外的空地上那五六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仿佛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李二等人离去后,端木天与老爷子相视一笑,关闭监房牢门,直接合衣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五更三点。 太极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各条南北向大街上的鼓楼依次跟进。 随着鼓声自内而外一波波传开,皇宫大门、皇城大门、各个里坊的坊门,依次开启。 城内寺庙,也撞响了晨钟,鼓声与钟声交织在一起,唤醒了沉睡中的长安城。 端木天才睡着不久,就被没完没了,响彻全城的钟鼓声吵醒了。 他嘟囔两句,以手遮耳,再次入睡,心里却又多了一个绝不当官的理由。 五更三点,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 若是当了官,就必须住在长安城内,那才真是要命的事。 习惯性熬夜睡懒觉的小导游,若是每天早上都必须五点过就起床,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长安城的晨鼓要敲三千下,对于端木天而言,那真是没完没了的噪音污染。 端木天强行屏蔽“扰民”的钟鼓声,继续与周公女儿约会时,万年县的衙役、胥吏已陆续上衙点卯。 大牢外赵典狱等人的尸首,很快被人发现了。 万年县县衙,顿时如同炸了窝的马蜂窝般,变得慌乱起来。 县衙内惊呼声,呼喊声,敲锣声四起,四处皆有衙役胥吏惊慌失措的奔走。 裴宣俨与崔姓县尉,得到了衙役们的通秉后,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领着一众衙役胥吏跑来了大牢。 看看那一地的尸首,裴宣俨脸色黑如锅底,立即命人去大牢里查看情况,又命人将昨夜负责值守的衙役给唤了来,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值夜的衙役,面对一地的尸首,个个吓得浑身哆嗦,却谁也说不清,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实也怨不得他们。 李二身边的那些侍卫,个个皆是其麾下军中的精锐之士,沙场老卒。 以他们的本事,护卫着李二等人,星夜潜入万年县大牢,自然不可能被值夜的衙役发现。 更何况县衙里的大牢,原本就建于衙里偏僻角落,等闲无事,他们这些衙役也不会跑来大牢巡视。 何况大牢里,除了昨日才被索拿回来的端木父子,根本没有其他囚犯,值夜的衙役更懒得往大牢这边跑。 后世的影视剧中,县令通常动不动便将犯人关入大牢,但实际上,古代的县衙大牢中,很少囚禁犯人。 县衙大牢,并不是监狱,更类似后世的拘留所。 万年县抓到的犯人,普通犯罪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鞭笞的鞭笞,当场便处置了,根本不会关入大牢。 而更严重的罪犯,通常都移交到大理寺的监狱中去了。 所以县衙的大牢,其实多数时间,都是空置状态。 也正因此,赵典狱等人被斩杀在大牢外,直到天亮开衙后,才被人发现。 去大牢里查看情况的衙役,很快出来回禀,牢内没有异常。 裴宣俨铁青着脸,绕开了地上尸首,快步走进了大牢之中…… 049 无声的警告 监房内,端木父子仿佛没听见外界的喧闹一般,还在呼呼大睡。 端木天甚至还打起了呼噜,甚是响亮。 裴宣俨见状,更是怒不可遏。 他命衙役叫醒了父子二人,厉声质问道:“说!本县的典狱与衙役,是何人所杀?” 端木天昨天晚上陪李二他们熬了大半宿,喝了不少酒水,凌晨又被晨鼓吵醒,这会回笼觉正睡得香时,猛然被衙役唤醒,还有些迷糊。 听到裴宣俨的质问,他倒是立刻清醒了,揉了揉眼睛,一脸惊奇表情:“裴明府,这大清早的,怎么就来问我们父子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赵典狱被杀了?我不知道啊。” “爹,你知道吗?”他故意扭头问向端木丘。 端木丘捻须一笑,配合着儿子演戏:“老夫昨夜被囚在这监房之中,如何能知外间之事。裴明府,你怕是问错人了。” “哼,莫非尔等以为本县会信?本县劝你们老实交代,否则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莫要自作聪明,届时白受那皮肉之苦!” 裴宣俨威胁的话语,却让端木天笑了。 “哦?裴明府可是要严刑拷打我们父子?”他又扭头朝端木丘喊道,“爹,怎么办?明府若要命人鞭笞我,那该如何是好?” 老爷子笑道:“儿啊,我父子二人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明府若要拷打我父子,那受着便是了。” 父子二人明显带着戏谑语气的回答,让裴宣俨更暴怒了。 他敢拿自己脑袋打赌,赵典狱等人被杀,与眼前这对父子,绝对脱不开干系。 若是有强人闯入县衙,怎么会莫名其妙跑来县衙杀人? 而且只看典狱等人那身首异处的模样,就知道是被刑斩处决的。 什么人能深更半夜,跑来县衙里处决这些胥吏? 裴宣俨有些不寒而栗。 这时,县衙的仵作跑了进来,向裴宣俨禀告道:“明府,下走方才已经查验过赵典狱等人的尸首,皆是被快刀枭去首级而亡。下刀之人,皆是行家,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仵作略一迟疑,咽了咽口水又继续说道:“下走又查验过赵典狱等人被捆缚的绳索,皆是军中惯用的捆绑之法,想来……想来凶手应是军伍中人。” 饭团看书 他这话出口,裴宣俨原本铁青的脸,瞬间便没了血色。 与端木父子的案子有所关联,又能驱使军中悍卒,他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人而已。 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 皇帝李渊次子! 裴宣俨顿觉胆寒。 他虽是齐王李元吉的属官,也没胆与秦王作对。 但这端木父子,怎么会与秦王扯上关系? 即便他家姻亲杜如晦,在秦王府中任从事中郎,深受秦王器重,但也不至于能说动秦王出手吧? 更何况,秦王派人来大牢之中斩杀这些胥吏,又是何意? 裴宣俨百思不得其解,抬眼再次看向端木父子,正打算继续问话,却忽然瞧见端木天手中正把玩着一个明晃晃的物件。 他的瞳孔顿时剧烈收缩。 金鱼符! 虽然看不见金鱼符上刻的是什么字,但裴宣俨已然猜到了答案。 他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便淌了下来。 秦王竟然将自己的金鱼符,赐给了眼前这个少年郎? 昨天夜里,秦王莫非亲临他这万年县大牢了? 这父子二人,究竟是何来头? 难道他们父子二人真是子贡后人,是士族出身? 裴宣俨被惊得胡思乱想时,端木天把玩着金鱼符,微笑开口说道:“对了,裴明府,这大牢里不干净啊!” 裴宣俨一愣,没懂他这话的意思。 就听端木天继续说道:“裴明府,昨日夜里,我与爹睡的好好的,却被恶鬼压身,若非……嘿嘿,恐怕现在我父子二人都已冤死了。” “你胡言乱语什么……”裴宣俨眉头一皱,话才出口却猛然顿住。 端木天的话说的不清不楚,但他却瞬间秒懂了。 恶鬼压身,不用说,必然是典狱与胥吏想以压杀之法,弄死端木父子二人。这些大牢里蝇营狗苟的事情,裴宣俨还是清楚的。 而端木天故意没说出口的那句若非,指的必然便是若非秦王出现,救下他们父子。 如此一来,秦王命人斩杀典狱与胥吏,便也说得通了。 只是想明白这点后,裴宣俨愈发胆寒。 秦王就这般将这些胥吏尸首,堂而皇之的留在原地,莫非也是在警告他不成? 裴宣俨还真猜对了。 李二故意没有命侍卫收拾尸体,将其留在县衙大牢外,便是为了给裴宣俨一个无声的警告,让他莫要对端木父子有什么不良企图。 想明白这些事后,裴宣俨也不敢再问下去。 他二话不说便退出了大牢,命人收敛尸体,自己转身便走,匆匆赶去了太极宫。 裴宣俨身为京畿县令,正五品官职,每日的常朝也是必须参加的。 因为在县衙里耽误了时间,待他赶至太极宫时,百官已然在御使大夫的指挥下排好了队列,准备进入太极殿了。 他也顾不得御史大夫那怒视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了李元吉的身旁,快速将县衙里发生的事情,朝李元吉禀告了一番。 李元吉闻言也是一愣。 挥手示意裴宣俨退下后,李四朝身旁的太子李建成问道:“大郎,二郎他跑去万年县县衙斩杀胥吏,这是何意?难道他如此看重那姓端木的?” 李建成阴沉着脸,看看不远处正与其他官员谈笑风生的李世民,琢磨了下回道:“不管他想作甚,总之不能令其如愿。四郎勿慌,便按昨日商议的办便是。裴宣俨那,你可已吩咐妥当?” “大郎放心,我都叮嘱过了。” “那便好!只要四哥与朝堂诸公不松口,二郎他想干什么,都是白费劲。” 兄弟二人耳语几句,便跟随御史大夫,率领群臣入殿上朝了。 昨日曲水流觞之后,郑善果已然将事情经过禀告于李建成。 郑善果还很遗憾,他的后续谋划未能得偿所愿。 但李建成却并不这般看,他与郑善果说:“杜曲端木氏想让朝堂诸公认可其士族身份,却未必可以如愿。至少四哥不会同意,四郎不会同意,国丈与伊德妃同样不会同意。走着瞧吧,这事还有热闹看。” 果然,如李建成所料,很快李元吉与伊阿鼠便相继到东宫求见,所为之事,皆是曲水流觞上端木天声称他家是子贡后人一事…… 050 朕知道了 端木天与他老爹,原本对于李建成或者李元吉,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路人甲、路人乙而已。 之所以父子忽然成为朝堂的旋涡中心,却都源于端木天在曲水流觞上的那番忽悠。 即便是李建成、李元吉两兄弟,在看过《三字经》等蒙学书后,也未怀疑过端木家是子贡后人的说法。 只是即便他们心中认可,却也绝对不能允许端木父子成为朝堂认可的士族。 原因很简单,利益所在罢了。 对于李元吉而言,他必须保自己的属官裴宣俨。 李元吉别看是李渊第四子,但无论是朝中势力还是军功,都远远比不上两个哥哥。 裴宣俨虽然品级不高,但身为万年县的县令,掌控半个长安城,没少帮李元吉做事。 若是端木父子被认定为士族,那裴宣俨必然倒霉,所以李元吉不会同意。 而国丈伊阿鼠,纯粹是贪婪作祟罢了。 至于太子李建成,一方面是为了继续挑拨伊德妃与李二郎的关系,另一方面却纯粹是为了恶心李二郎。 对于李建成而言,凡是李二郎想干的,他都要反对,总之不能让李二郎舒心就是了。 三方目的相同,于是沆瀣一气,倒是如端木天他们预料的一般,打算联手在朝堂之上,阻击李纲与秦王一系。 在御史大夫的带领下,百官恭敬肃静,走上白玉台阶,按品级于殿庭就位。 侍中内外呼应,李渊缓步而出,升御座,百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 礼毕,百官纷纷落座。 因为今日是朝堂,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参与,故而诺大的太极殿内,还显得极为空旷。 “诸爱卿,可有事上奏?”李渊环顾群臣,开口问道。 不等旁人说话,李纲便已起身出列:“礼部尚书,太子詹事,太子少师,臣李纲有事奏请陛下。” 李渊眉毛忍不住挑了下。 他自然知道,李纲准备说什么。 昨日橘水河畔的事情,封德彝等人早已向他禀告。 李渊看过《三字经》等书后,也同样在心中认可了端木家的士族身份。 但他却对端木父子与杜如晦一道,欺辱他的爱妃家人一事耿耿于怀。 所以即便李渊心知肚明,却也故意装糊涂。 “李公有何事上奏啊?” “陛下,臣昨日得知,杜曲端木氏乃子贡之后,家传渊源。其家祖传下《三字经》、《弟子规》及《端木家训》等蒙学传承,皆为蒙童启蒙养正,远邪小、走正道之作。其家主端木丘,字南山,满腹经纶,有盖世之才。臣身为陛下臣子,自当向陛下举荐人才,此乃臣之本分。” “故而臣奏请陛下,招端木丘入仕为官!” 李纲话说完,太极宫内却很诡异变得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李渊轻咳一声:“李公所奏,朕已知悉。” 李纲静候他的下文,但李渊却没有然后了,直接环视群臣:“诸爱卿,可还有事进奏?” 李渊这态度,李纲哪里还不明白。 老头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提高了音量,再次说道:“臣奏请陛下,招端木丘入仕为官!” 李渊有些不耐烦了:“朕知道了!” “臣奏请陛下,招端木丘入仕为官!”李纲第三次朗声说道。 李渊腾的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满脸寒霜。 李建成、李元吉皆以为自家老爹要爆发怒火了,正满脸期待准备看戏。 却见李渊深吸口气,扫了一眼殿内诸公,目光在李二与李建成、李元吉的身上转了一圈后,出言说道:“朕今日乏了,有什么事,容后再议,散朝!” 老李说完,转身便走,倒是打了殿内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李纲这老头更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fantuankanshu.com 李二没想到老李同志会高挂免战牌,略感诧异。 但这倒是合了李二心思。 拖延时间,是李二与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商议后,定下的策略。 无论是印制书籍,还是民间造势,都需要时间。 故而老李不理李纲,直接宣布散朝,李二倒是乐见其成。 恭送他爹离去后,李二很是潇洒的转身走人,让李建成与李元吉等人大眼瞪小眼,倍感郁闷。 李建成与李元吉都摩拳擦掌准备今日大干一番,谁成想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他爹给叫停了,好不憋屈。 这兄弟三人,自然不知老李同志的心中所想。 公证的说,老李同志作为开国皇帝,干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铸开元通宝统一货币,修订武德律,实施租庸调法,实行均田,设置关中十二军等等策略,也给李二后来的贞观之治打下了基础。 只是老李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优柔寡断。 对于选择继承人,他也是这般,才造成了如今李二与李建成夺嫡之争的局面。 今日他选择避而不谈,甚至直接罢朝,也是因为心中犹豫不定。 在读过端木丘的“大作”后,老李对其文采也是喜爱至极,但却因为伊德妃的哭诉,认定端木父子欺辱他妃家,对其痛恨无比。 这一爱一恨,便让老李同志纠结了,干脆暂且搁置。 老李对于端木父子一事避而不谈,让裴宣俨这位万年县县令却郁闷了。 如今端木父子摆明了有李二护持,老李态度暧昧,李元吉李建成也不发话,他也不知该处置父子二人了。 放,放不得。 关,关得糟心。 裴宣俨现在已然后悔不已,恨自己为何要听伊阿鼠的话,跑去杜曲捉拿端木父子。 现在倒好,这父子二人成了烫手的山芋。 散朝之后,裴宣俨只能唤来衙役,叮嘱好生看管父子,不得欺辱。 赵典狱等人被杀,裴宣俨直接下了封口令,严禁任何人议论。再给其家眷打发一些烧埋钱,便算了结了此事。 毕竟以李二的身份地位,莫说那些胥吏是自作自受,即便无辜,也没人敢去找李二麻烦。 赵典狱等人,可谓是死的悄无声息。 自家衙门死了人,不仅不敢追查,还得替对方遮遮掩掩,让裴宣俨无比郁闷。 裴宣俨即糟心又郁闷时,端木天倒是乐了。 接替赵典狱来牢里的胥吏,如今面对他们父子,各个恭敬无比。 端木天抱怨一句牢里卫生太差,这些胥吏便立即开始扫洒,将原本臭气熏天的牢房,给收拾得一尘不染。 不仅如此,这些胥吏还对他们父子二人言听计从,除了不敢放他们离去外,就差没把他们父子二人当祖宗供起来了。 衙役们虽然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何事,但之前大牢外赵典狱等人的尸首,却已然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这些胥吏,都是老油条,自然清楚赵典狱等人被斩杀在大牢外,代表着什么意思。 那意味着,如今被关在大牢里端木父子,是他们这些人绝对招惹不起的贵人,一个不好,性命不保。 莫说欺辱端木父子,如今被临时调去大牢里的几名衙役,都恨不能跪舔他们父子二人,免得半夜三更莫名其妙掉落脑袋。 这让端木父子坐牢变得如同度假…… 051 不差钱 自打李二星夜来访,并悍然出手斩杀了一众胥吏立威,端木天与老爷子两人在牢里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李二亲自招纳了端木丘,并赐予端木天金鱼符后,杜如晦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便命杜构杜荷两兄弟去杜曲给妹妹报平安。 有兄长杜如晦传话,杜如凤倒是不担心丈夫儿子的安危了,却又担心爷俩在牢里吃苦受罪,于是打发府中奴婢送来了各种生活用具。 当两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牛车停在万年县县衙门前时,一众衙役胥吏全都被惊掉了下巴。 好家伙,见过坐牢的,没见过这般坐牢。 这是要把县衙大牢当府邸安置吗? 衙役们不敢自作主张,只能赶紧跑去向裴宣俨禀告。 裴宣俨听闻此事后,气得差点拍案而起。 这是不拿豆包当干粮啊! 端木氏眼中还有没有他这县令? 但裴宣俨再怒,却也不能不顾虑站在端木父子背后的秦王。 于是这货只能捏着鼻子挥挥手,示意衙役们放行。 两辆牛车满载各种生活用具,送进大牢后,更让一众衙役胥吏们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端木家不缺钱,送进牢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 小到从西域“进口”的精美地毯,各式灯具烛台,大到凳、墩、榻、几、案、衣架、屏风……一应俱全。 光是蜂蜡制成的蜡烛,都运来数十根。 要知道,在大唐蜡烛可是奢侈品。 后世影视作品中,蜡烛寻常可见。 但其实华夏自古,蜡烛便是奢侈品,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点灯多用油灯。 古代蜡烛并非后世的石蜡蜡烛。 通常是以动物油脂、蜂蜡或者白蜡虫的虫蜡为原料制作而成。 一根普通的虫蜡蜡烛,根据质量不同,售价十八到三十文钱,能点半个来时辰。 而长安城普通百姓的月收入,也不过数百文罢了。 如此一来,自然无人舍得花十几二十文钱,去买蜡烛照明半个时辰,那是败家子才会干的事情。 通常而言,除了办红白喜事,民间百姓是绝对不会使用蜡烛的。 即便是长安城的那些普通官员,能舍得用蜡烛的,也是寥寥无几。毕竟一名九品官员的月俸,也才一千三百文钱而已。 至于杜如凤命人送进牢里的的蜡烛,皆是以蜂蜡制成的蜡烛,其价格更贵,每根售价在四五百文左右,相当于衙门里衙役胥吏半个月的俸禄。 若是万年县不允许,杜如凤甚至恨不能将家中奴婢打发去牢里服侍父子二人。 衙役胥吏们被端木家的土豪气派,给震的各个瞠目结舌。 而端木父子更不会委屈自己。 好不容易穿越大唐,还成了有钱人,若还扣扣搜搜的,实在对不起自己爷俩。 于是父子二人也敞开了霍霍,每顿饭菜,都让衙役去长安城中各大酒楼轮流“点外卖”,什么贵吃什么,倒真应了那句话,不差钱! 几日功夫下来,端木天觉得自己的体重似乎又增加了…… 这日,父子二人又在监房内大快朵颐。 其实唐朝的美食,对于他们父子而言,真谈不上有多吸引人。 各种源自海外的外来物种尚不见踪影,端木天与老爷子最爱的辣椒更是没有,让父子二人都颇为遗憾。 而且唐时炒菜尚未发展,多数食物皆以蒸煮煎烤为主,与后世的八大菜系,各色美食相比,尚显简陋。 wucuoxs.com 不过好在如今各种食材倒是绝对纯天然无污染,别有风味,端木天吃得也挺满意。 看着端木天一口咬下肥的冒油的烤羊排,老爷子很是嫌弃:“包子,你是不是少吃一点?你也不照照镜子,现在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端木天低头看看肚子,默默翻个白眼。 这特喵的能怪他吗? 想当初,他可是导游届里一枝花,人送外号玉面小郎君,不知被多少女团友明里暗里勾搭过。 结果一觉醒来,这身体就跟吹气球般,膨胀了数倍,连带着胃口也变得愈发大起来。 别说让他减肥了,就是少吃一点,他都觉饿得心慌。 端木天只能庆幸,他家家底丰厚,不至于被他给吃穷了。 “老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端木天反驳道,“这是我想胖的吗?” 老爷子顺手给他脑门敲了一记栗子:“没大没小,叫爸!” “好的,老头。”端木天是个好孩子,从善如流,“老头,说起来这得怪你啊!我现在这身材,难道不是遗传你的?” 端木丘怒道:“关老子屁事!” “啧啧,老头,你这话要是被娘听到了,肯定得找你拼命!我可是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你居然说不关你的事,岂不是在暗示什么?”端木天贼笑道。 端木丘忍不住又一个栗子敲了过去:“闭嘴!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老子先掐死你个兔崽子!” 他说着不禁大笑起来:“我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神回复,说要是穿越到了古代,发现儿子也是穿越者,绝对会把儿子给劈了,碎尸万段,然后喂狗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剩,最后把狗杀了火化掉!保证盘古来了也救不了!臭小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也学习学习?” 端木天撇撇嘴:“老头,你可是老党员!八荣八耻总不能忘了吧?这么歹毒的想法,我劝你还是不要为好,否则小心等你老了,我也不给你披麻戴孝啊!” “你小子敢!”端木丘旋即破功,瞪着眼睛怒视儿子。 “嘿嘿,怕了吧?怕了还不对我好一点。” 端木丘实在拿他没辙,只能夹起一筷子羊肉,塞进端木天口中:“混账小子,吃你的东西吧!” 老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忽然又开口说道:“说起来穿越到大唐,倒是件好事,至少老子不用为你的婚事操心了。” “那是自然,嘿嘿,三妻四妾虽然不可能,但总归要娶个老婆,再纳几个小妾,多生一堆小崽子孝敬您老啊。” 端木天理所应当的点头应道,脑海中却又忍不住浮现出了婉娘的身影。 不过婉娘身旁,为何还有那刁蛮县主?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怎么可能对那刁蛮小妞有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妞的一双大长腿还真是勾人心魄……端木天赶紧止住自己的歪歪,端起酒杯敬了老爷子一杯。 父子二人对视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端木天与老爷子在万年县悠哉悠哉蹲大牢时,长安城内却是掀起了波澜…… 052 端木蒙学 端木天献给李二的雕版印刷术,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对于唐初的工匠而言,雕版印刷不过是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李二直接命人从将作监直接调来一批工匠,日夜赶工。 一日时间,便雕刻出雕版若干。 仅仅两日时间,由褚遂良与虞世南等人亲笔誊抄,雕版印刷而成的《三字经》等书,便新鲜出炉,摆在李二面前。 端木天既然连雕版印刷术都抄袭了,自然不能放过线装书这种装订方式。 原本唐朝出现雕版印刷术后,书页并未集合装订,而是沿袭了卷轴书卷的形式,将其改成了经折装。 书页长幅接连不断,折叠成书,展开之后类似后世的书籍。 这种装订方式费时费力,端木天自然不会采用。 他一步到位,将宋代才出现的装订书法一并抛了出来。 零散页张集中起来,用订线方式穿联成册,最是方便不过。甚至直到后世,书籍线装,依旧是主要装订方式之一。 李二等人对于线装书这种书籍,头次瞧见,各个新鲜无比。 “人之初,性本善……”李二翻开一本三字经,诵读几句,很是满意。 虽然雕版印刷出的书籍,比不了人工誊抄的那般清晰,但却胜在快捷方便。 两日功夫,将作监的工匠们便已印出近千套书籍,让李二都有些被吓到了。 从古至今,何人见过书籍能够这般大量印制。 房玄龄笑道:“大王,我核算过,印制一本书籍,靡费不过百文。端木小郎献上此法,端是奇妙无比!天下士子,都应感谢他才是。” 其实雕版印刷成本不低,李二召来将作监的工匠,皆是官籍,无需给这些工匠付报酬,人工成本大大缩减。 房玄龄他口中的百文成本,仅仅是纸张与油墨之类的成本而已。 清代《书林清话》有关于雕版印刷成本的记载,南宋《大易粹言》每部成本3贯500文上下。 清初四十页的书,成本是16两白银。一页也就是0.4两白银,也即是四百文铜钱。 如此高昂的价格,放在后世,可谓是天价。 但对比费时费工的人工抄书,雕版印刷的价格与效率,已经是全方位吊打。 李二也是捻须大笑:“此子甚是滑头,但却聪慧无比。日后好生打磨一番,必与其父一般,是国之栋梁。” 他又扭头朝杜如晦说道:“克明,你可要好生培养你那外甥。” 杜如晦苦笑摇头:“不瞒大王,我那妹婿与外甥,之前为了逼祸,故意藏拙,连我都被瞒在了鼓里。” “说来惭愧,那日妹婿来长安城中宴请我,便是想请我帮忙,将三郎送去国子学中进学。不瞒大王,原本我是想出言拒绝的。” “哦?这是为何?”李二问道。 杜如晦讪笑道:“我家次子被誉为务本坊七不堪,此事大王知道吧?” 李二大笑:“哈哈,我自然知晓,你家次子,还有玄龄、敬德、知节他们几位的嫡子,在国子学中可是赫赫有名啊。” 房玄龄与杜如晦的老脸顿时便黑了。 两位大佬在心里有起了回家揍儿子的心思。 务本坊七不堪这名号,简直丢尽了二人的脸面。 杜如晦轻咳一声,赶紧继续说道:“三郎之前为了藏拙,可是与我那次子不相伯仲。大王,你说我又怎么敢让他再去国子学,继续丢人?倒是没想到,还不等我出言拒绝,半路被国丈殴打,还连累他们父子进了大牢。” “原来如此,既然端木公想让小郎去国子学,那有何难?待此间事了,我便安排小郎去国子学进学。”李二没当回事,立即接口答应了下来。 杜如晦连忙致谢:“多谢大王。” 万年县大牢中,正因无聊,在教几名衙役下棋的端木天,猛地打起了喷嚏。 “啊……嚏……啊……嚏……”端木天揉揉鼻子,嘟囔一句,“哪个混蛋在背后骂我?” 他自然想不到,他的便宜娘舅与李二已经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久便要与杜构杜荷一般,去国子学中读书了…… 三日之后,长安城凡是有蒙童进学的官员、百姓,忽然发现自家孩童不读《孝经》等书了,而是开始诵读一些朗朗上口的短句。 ddxs.com 那些短句粗听简单,但仔细一琢磨,却蕴含深意。 众人好奇将孩童唤来询问,才知学堂之中竟然免费给他们发放了一套样式新颖,众人从未见过,也未曾听闻过新蒙学书籍,名为《端木蒙学》。 雕版印刷,麻绳装订而成的书册,让众人很是好奇。 翻开书册,其内容更令人大开眼界。 这套名为《端木蒙学》的书,分为《弟子规》、《三字经》及《端木家训》三册,而扉页更由大儒孔颖达、虞世南、姚思廉等人亲笔做序,道明了此书出处。 序中表明,这套《端木蒙学》乃是孔门十贤,子贡后人,汉代大儒端木痒所著。 长安杜曲端木氏,便是其后人。 《端木蒙学》为杜曲端木氏家传蒙学,数百年来未曾外流。 大唐取隋而代之,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政通人和。 因天下晏然,陛下与秦王仁民爱物,故杜曲端木氏归心,主动将这套家传蒙学献于秦王,由秦王出资刊印成书,免费分发天下,为蒙童启蒙养正。 这篇序作的极有水平,即表明了杜曲端木氏的来历,将其归为士族,又拍了李渊与李二的马屁。 序章之后,则是诸多名士大儒对《端木蒙学》的点评。 包括太子少保李纲在内,诸多名满长安城的大儒,皆对这套蒙学书写出评价。 不用说,这又是端木天出的主意。 包括那篇序言在内,都是这货给杜如晦出的主意。 毕竟该打的广告,自然还是要打的。 端木天拜托娘舅杜如晦挨个去拜访了诸多大儒,送上书稿,求对方点评。 也亏得杜如晦脸皮够厚,不然真得羞愧死。 古人著书,也没有端木天那么厚的脸皮。 好在诸位大儒,不管是看在李二的面子上,还是真对这套开蒙书籍感兴趣,倒是没人拒绝,皆给出了极高评价。 这些名家点评,自然也统统被刻成了雕版,一并印刷成书。 如李纲便给出了“熟读《三字经》,可知千古事”这类极高评价。 众人再看书中内容,更觉诸公所言不虚。 短小精悍、朗朗上口,内容又是儒家的孝悌仁爱,最宜蒙童,这对于尚无专业开蒙书籍的大唐而言,吸引力毋庸置疑。 半日功夫,这套被秦王府大量分发的开蒙书籍,便引爆了长安城…… 053 暗中操作 前所未见的书籍样式,名家推荐,内容新颖,还免费发放,《端木蒙学》想不吸引众人的眼球也不行。 一时间,上至弘文馆、国子学,下至各个里坊,甚至连平康坊这般烟花之地,都人人在议论这套《端木蒙学》。 “诸公,可看过《端木蒙学》,此书究竟何人抄写?我翻看过数本,竟然其中内容一模一样,字迹丝毫不差,甚至怪异。” “不错,这书貌似不是抄写出来的,每本皆是一般无二,并且字迹也不像誊抄出来那般清晰。更奇特的是,此书竟是一页页翻看,甚是有趣。”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头次知道书还可以是这般模样,到真是稀奇。” “诸公有所不知,我有姻亲在秦王府中当差,据他所言,这书并非佣书抄写出来的,而是印出来的,故而一模一样。” “印出来的?此乃何意?” “这便不知晓了,总之,此书印制很是快捷,据说不过一日功夫,便可得书数百。” “嘶,秦王竟有这般神仙手段?”众人皆是大吸一口凉气,被吓得不轻。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且不说这书是如何制出来的,诸位可知这杜曲端木氏?这套《端木蒙学》端是了得,不愧诸位大儒评价如此之高,当真是蒙学典范!” 众人摇头:“从未听闻过!原本我以为子贡后人唯有黎州端木氏,倒是没想到还有一脉在杜曲繁衍生息。” “杜曲端木氏当真了不起,身为世家,却愿献出家传蒙学,真可谓修身齐家之典范,与其《端木家训》中所言,一般无二,令人钦佩!” 世家大族,向来敝扫自珍,家传学问从不轻易示人。 即便是相熟的友人,想借世家的藏书抄录,那也是千难万难的。 与之相比,端木氏能毫不吝啬的将家传蒙学公之于众,自然赢得众人的感激之情。 众人称赞端木氏的慷慨之举时,又有人出言了。 “诸位有所不知,这杜曲端木氏,如今却是惹上了官司。” “哦,还有这事?快说来听听。”众人的八卦之魂立刻燃了起来。 立即有人将前些时日,秦王府从事中郎被国丈殴打,其姻亲端木氏被万年县以面詈国丈,判了流刑一事,讲述了一遍,听得一众吃瓜群众连连摇头。 “这万年县判的糊涂案!既然杜曲端木氏是世家,怎么可以詈罪判其流刑?” “端木氏身为士族,低调处事,耕读传家,还将家传公之于众,造福社稷,这分明是有大功,怎么可以詈罪判其流刑?这飞来横祸,岂不冤枉?” 有知晓内情的,立即出言阻止:“嘘,休要多说,此事尔等难道不知原委?这事涉及圣人,勿要多言,只能怪那端木氏倒霉吧。” “哼,圣人必是被奸佞蒙蔽!”有人意有所指,说着还往地上啐了口痰。 众人都明白他指的是国丈伊阿鼠,却也不敢接话了,继续闲聊几句,各自散去。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这套史无前例的《端木蒙学》,让杜曲端木氏的名声一夜之间便响彻了全长安城,人人交口称誉。 不管家中有没有蒙童,都忍不住去官学求一套书籍回家收藏。 求不到书的,甚至自己花钱,请佣书代为抄写一套。 即便是李建成、李元吉一系的官员,虽然心知肚明这《端木蒙学》是怎么回事,却也忍不住私下里叮嘱自家蒙童,好生背诵学习。 总之,随着《端木蒙学》散发的越来越多,甚至从长安开始向关中道,乃至更远的州郡传播时,端木天计划中的火,已经点起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杜曲曲水流觞上的那些诗词被逐渐传播开来。 端木天以他老爷子名义吟诵出的千古名句,让长安城内的士子儒生们如痴如醉。 弘文馆、国子学以及进京赶考士子居住最多的崇仁坊内,随时都可听到有人在摇头晃脑的吟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类的诗词。 甚至连长安城中的官员,也是争相传颂,喜爱不已。 李白杜甫苏轼的诗词,就是这般牛逼,对于唐人而言,不亚于精神毒品。 士子们皆将老爷子当成了偶像,对其顶领膜拜。 就连弘文馆、国子学中的教授、助教,同样对这些千古名句爱到了骨子里。 老爷子瞬间爆红,成为一代“网红”。 《端木蒙学》与端木天抄袭的诗词影响力两相叠加,端木父子蒙冤入狱一事,便又掀起了波澜。 先是坊间议论之声四起,为端木父子鸣不平者比比皆是。 士林为之震动。 随后,在舆论作用下,便有低阶官员开始上书朝堂,要求朝堂彻查端木父子一案,还其公道。 这些官员,或出于义愤填膺,或因钦佩端木丘的“才华”,或想卖好于李二,或对国丈伊阿鼠胡作非为不满。 tsxsw.la 当然,其中不乏秦王府众人的暗中操作。 有人带头,自然便有人随之跟进。 上至朝堂百官,下至士林中人,凡非太子、齐王一系的,纷纷上书朝堂,恳请陛下彻查此案。 李建成与李元吉,此时才感到事情不妙,却已然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海量的奏疏被投进了尚书省,而后又送上了李渊的御案。 李渊也是恼火不已,只能将封德彝、裴寂等宰相召进太极宫问策。 封德彝与裴寂两位老臣不置可否。 陈叔达与萧瑀两人却借机劝说李渊,让其顺水推舟,赦免端木父子,并召端木丘入仕为官,如此一来,不损天家颜面,又可平息众怒。 萧瑀与陈叔达,一个是李渊的表妹夫,一个是李渊最为信任的宰相。 他们的话,李渊自然听得进去,加之李渊原本耳根子就软,最终还是被这两人给说服了。 封德彝与裴寂对于萧瑀与陈叔达的说辞,略感诧异,却也并多说什么,毕竟端木父子是否脱罪,与他们关系不大。 若是端木天能听到这番君臣对话,必定高呼好家伙。 因为萧瑀与陈叔达,看似李渊心腹,但实则不折不扣的秦王党,堪称卧底。 玄武门之变时,萧瑀与陈叔达便在太极宫中陪着李渊游湖。 尉迟敬德刚刚领兵杀入内宫,这二位便立刻劝说李渊,让他立李二为皇太子。 “秦王功盖天下,四海归心。陛下若立其为太子,托以国务,则国家幸甚。” 陈叔达的话,差点没把李渊给气得高血压发作,但形势比人强,那时的李渊,也不得不低头,接受了两个二五仔的建议。 总之,李渊在萧瑀与陈叔达的劝说下,颁下了赦令…… 054 蝴蝶翅膀 得知可以“出狱”了,端木天竟然还有几分恋恋不舍。 倒不是他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而是感觉在万年县的大牢中,住的很是舒坦。 每日好吃好喝,还有衙役胥吏殷勤伺候,比在家中也不遑多让。 而万年县的这般衙役胥吏,对于端木父子,也是依依不舍。 原因无他,全因端木父子出手实在大方。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大唐后受了什么刺激,一改原本勤俭的习惯,很是大手大脚,每每让端木天暗自腹诽,败家老爷们。 不管是吩咐衙役去酒楼叫外卖,还是安排他们扫洒干活,老爷子都没少给出赏钱。 这几日功夫,不少衙役拿到的赏钱,都抵得上他们半年的俸禄了。 原本因为赵典狱等人被李二斩杀,这些衙役胥吏对于去大牢里应差都很是排斥,避之不及。 但随着老爷子不断丢出赏钱,到县衙大牢中应差,却忽然成了县衙中最热门的差事。 甚至为了抢夺在端木父子跟前露脸干活的机会,这群衙役胥吏差点没打起来。 如今眼看“财神”父子要走了,这群衙役胥吏如何能不遗憾。 “老头,这监房里的东西怎么处理?是不是找人拉回家去?”端木天扭头看看已然被布置成豪华套房的监房问道。 老爷子土豪气质爆发,一挥衣袖:“带回去做什么?不嫌晦气!丢这里便是了!咱家不差这点钱!” 败家老爷们! 端木天忍不住再次吐槽。 要知道,他家老爷子可甚是节俭,一年四季不是穿警服就是那几件七八年不带换的衣服。 家里的家具电器也是舍不得更换,哪怕端木天工作后收入不错,自己花钱给老爷子买电器手机,也被他抱怨半天,数落端木天乱花钱,不知道把钱攒起来以后买房子娶老婆。 如今倒好,这大手大脚花钱的架势,连端木天看了都心疼。 端木天甚至心中暗自琢磨,回家后是不是得与他娘杜如凤好好说道说道,老爷子这么花钱如流水,可得好好管管。 一定要给他娘科普科普,男人有钱就变坏的道理! 端木丘不知道儿子心里那点小龌龊,不然非得如网上所言,将其砍成八块,挫骨扬灰后喂狗。 得知监房里的物件,端木父子全都舍弃不要,周围一众衙役全都愣住了,旋即有人反应过来,拔脚便向监房冲去。 其余衙役胥吏反应也不满,跟着撒腿便跑。 众人的目的,自然是去抢东西。 杜如凤送进大牢里的那些物件,可都价值不菲。 光是那张西域“进口”地毯,在西市的售价,便不下十贯铜钱。 其他那些屏风、烛台等家具,至少也价值五六十贯。 如此昂贵的家具物件,衙役胥吏们若是不去哄抢,那才怪了,就连陪在父子身侧的崔姓县尉,都差点跟着衙役们跑了。 毕竟以他的俸禄,也是用不起那么贵的家具的。 父子二人也不理会衙役们的反应,自顾自的向外行去。 他们出狱时,裴宣俨这位万年县县令并未露面。 因为如今的万年县县令已然换人。 朝堂上,李渊前脚刚刚宣布赦免端木父子,并准备征召端木丘入仕,后脚便有一众官员在李纲的带领下,站出来弹劾裴宣俨。 罪名便是欺辱士族。 李建成与李元吉心中大恨,却敌不过墙倒众人推。 于是在李渊的默许下,裴宣俨这位正五品的京畿县令被贬官罢职了。 端木天得知此事,倒是略感诧异。 他也没料到,裴宣俨会因为他们父子而丢官。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裴宣俨是因为何事被罢官,而后被李元吉给毒死,但肯定与他们父子无关。 如今他们父子稍稍煽动了一下蝴蝶翅膀,这被改变了历史进程中,裴宣俨会不会因此躲过杀身之祸,便成未知之数了。 裴宣俨下场如何,也不关端木天的事,他只是好奇一下,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至于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国丈伊阿鼠,双方的死仇算是结下了。 由其伊阿鼠竟然买通典狱,几乎要了父子二人的命,就仇就更大了。 端木天与老爷子如今拿他没辙,但不代表父子二人会就此选择遗忘。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端木天很是潇洒的背负双手,跟着老爷子向县衙外行去。 县衙外,杜如晦亲自领着杜构杜荷两兄弟,来接端木父子。 双方见面,都很欣喜,寒暄几句,便各自上马,向着长安城外行去,准备赶回端木庄。 老爷子与杜如晦骑马走在前方,聊着闲话,三兄弟落在后方,杜构杜荷如同哼哈二将,将端木天夹在了中间。 ddxs.com “三郎,听我爹说,我们马上便是同学了!” 杜荷一句话,吓得端木天差点没栽下马背去。 “同,同什么学?”端木天惊恐问道。 同学一词,自古便有,意思与后世一样。 端木天的心中瞬间升起了一股不好预感,不会那么狗血吧? 杜荷笑嘻嘻的回道:“自然是国子学同学!爹说已经替你向大王托请,让你也去国子学中进学。大王已经应允了,不日便会有国子学的书吏去通知你的。” 端木天大张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 让他去国子学上学? 这不是要人命吗? 不提端木天早就腻味上学这种事情了,上辈子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已经够够的了。 就算他勤奋好学,愿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不至于跑去唐朝国子学上学吧? 就他知道,国子学中有六学,分别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 律学、书学与算学不提,其他国子学、太学与四门学这三门,学的内容相差不大,基本以学习儒家经典为主。 什么《礼记》、《春秋左氏传》、《诗》、《周礼》、《仪礼》、《易》、《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兼习《论语》、《孝经》及时务策。 端木天虽然爱好历史,读过不少历史古籍,但又怎么可能与古代儒生相比。 这简直就是业余爱好者与专业选手之间的差距。 让他去国子学读书,岂不是分分钟露怯? 今后务本坊七不堪,变成务本坊八不堪? 端木天冷汗都要下来了。 杜构浑然不注意到端木天的异样,接口说道:“三郎,你能进国子学再好不过。二郎愚钝不堪,你进学后,正好教导教导他,勿要让他回回月考评语都是不堪,丢爹的脸面。” 杜荷闻言,顿时朝兄长龇牙咧嘴,表达不满。 而端木天却是一头黑线。 他喵的,难道他抄抄诗词文章,真被杜构把他当天才了?还教导杜荷? 真要论对那些儒家经典的了解,杜荷再不堪,也比他强的多吧? 一时间,端木天只想口吐芬芳…… 055 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杜构杜荷两兄弟带来的坏消息,让端木天连说话的心思的都没有了,满脑子都在盘算,应该如何逃脱这一劫。 端木丘着急见媳妇,出了长安城明德门后,老爷子便立刻催马小跑起来。 众人一路打马回到端木庄,已有家奴婢等候在此了。 但刚入庄门,端木父子便被数十人给团团围住。 “见过端木公,见过小郎君!” “端木公安好!小郎君安好!” “恭喜端木公,贺喜端木公!总算是苍天有眼,没有冤枉端木公这般善人!” 这些人皆是端木庄的佃户,其中不少发须皆白的耄耋老者,全部朝父子二人躬身揖礼,神情甚是激动。 佃户们都是得到了端木父子出狱的消息,特意赶来庄门处迎接父子二人。 端木家对待庄中佃户,向来轻租课,很是宽厚。 大唐京畿附近,最是富庶,田租也是最贵的。 比如同为杜曲乡绅的杜氏,他们的租课很是苛刻,上田每亩收租一石,中田也要收五斗的租课。 基本相当于亩产要拿走一半。 当然,这也是惯例,天下皆是如此。 这个租课,比大唐实行的租庸调可高出了几十倍。 大唐武德二年实施均田制,每丁授田百亩。 而需要承担的租庸调,却不过每丁纳粟二石,为租;服役二十日,为庸;调为户调,男丁随乡土所产而纳。 虽然佃户没有庸调,但若是同样耕种百亩田地,则需缴纳租课一百石,是大唐官方田租的五十倍!即便算上租庸调的户调,佃户付出的佃租也是官方的二十倍左右。 而端木家每亩租课仅有杜氏的一半,虽然也远超官方田租,却足以让佃户感恩戴德了。 毕竟愿意来当佃户的,多都是流民,是没有资格从官府手中领取永业田与口分田的。 成为佃户,虽然田租较高,但至少日子过得下去。 若有灾年,端木家不仅不收佃户佃租,还会开仓放粮,救济佃户。 谁家有婚丧嫁娶,端木家也会命管事送上手信吉金。 佃户生病,还会出钱请医工为其看病。 另外牛种、农具、家屋这些,像杜氏借贷给佃户,归还之时,不仅要收本金,还要收取利息,而端木家则是免息借贷给佃户。 端木家如此博施济众,除了端木丘与杜如凤向来宽厚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杜如凤早已看不上田亩那点产出。 与长安城东西两市中,端木家那些日进斗金的商铺比起来,田地产出又慢又少,甚是不值当。 端木庄的百顷土地,对于端木家而言,只是安身立命之所,并不像杜曲杜氏那般,依赖田地产出生活,所以他家对于佃户,也极为优待。 这样的主家,莫说在杜曲难寻,即便是全大唐,也找不出几位。 端木庄的这上百佃户,对端木家也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得知端木父子被万年县给抓了,最着急的除了杜如凤外,便是这些佃户们了。 如今端木父子出狱,佃户们无需有人召集,便自发涌到了庄门处,迎接归来的端木父子。 对此,端木天倒是很是感动。 不管佃户出于什么原因,能被众人这般对待,却也心有荣焉。 老爷子在马背上笑吟吟的朝四周拱手回礼:“诸位,有心了。” 热闹了好一阵,佃户们才各自散去,众人才在奴婢的服侍下,继续催马前行,向着庄院而去。 端木天如今才有闲心,仔细打量自家的产业。 庄园在华夏,从六朝到隋唐,逐渐流行。 庄田、庄宅、庄居等称呼不一而足。 庄园通常由耕地的田园、供主家居住的庄院,供佃户居住的客坊组成。 像端木庄那么大的庄园,还会有专门负责管理的庄吏与监庄。 唐末至宋代,人口众多的庄园便自发形成了村落。后世不少地方地名带有某某庄,便是由唐宋时期庄园名称演变而来。 端木庄拥有良田百顷,背靠橘水,最是肥美。 长安城至杜曲镇,不过二十里路程。而端木庄从北至南,却也有五六里的距离,骑马从庄子中穿行,也须不短时间。 此时正是春耕时节,庄园内四处皆是佃户在忙碌春耕,好一派田园风光。 想到眼前肉眼可及的土地,全是他家的,端木天就有些暗自激动。 他仿佛听到他娘杜如凤在说,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感谢伟大的娘亲! 娘亲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过端木天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的伸手将陪同在身旁的监庄给召了过来。 tsxsw.la “孙监庄,为何庄内还有那么多佃户需要以桶挑水浇地?难道庄内水渠中的水不够用吗?” 端木天见到不少佃户,都用扁担从远处橘水取水,再挑至田间浇灌,便很是不解。 他家的田地,因有橘水环绕,根本就不缺水。 而且庄内还兴建了许多用以浇灌的水渠,按理说佃户不应这般辛劳才对。 孙姓监庄愣了下,连忙出言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如今正是春耕农忙之时,家家户户都没闲人,庄里抽不出人手与畜力去摆弄翻车取水。好在庄里主要耕种粟与麦,需水不大,佃户们多跑几趟便足以浇灌田地了。待返青后,下走自会安排人去摆弄翻车取水,误不了事的。” 翻车? 端木天略一琢磨,倒是明白那是何物了。 就是龙骨水车,汉代便已出现,以人力或者畜力驱动,是一种刮板式连续提水机械,即可灌溉,亦可排涝。 端木庄虽被橘水环绕,但要大规模取水灌溉,仍需使用翻车提水。 将水从河中提升,灌入水渠,庄内田地才能就近取水浇灌。 翻车虽然使用方便,效率也还不错,但最大的缺点便是需要人力或者畜力驱动。而春耕农忙时,庄里自然也抽不出人手去踩翻车。 这便造成了明明庄园被橘水环绕,但佃户们依旧需要辛苦去几里外的河边担水浇地的情况出现。 端木天无语摇头。 他怎么记得唐宋时期,便已经有筒车出现了? 筒车也就是水车,利用水力运转的原理,让竹筒取水,流水自转导灌入田,简单轻松。 或许与雕版印刷一样,如今还是唐初,筒车尚未出现,也是可能的。 但端木天会啊,打造水车,并不是复杂的事情。 他正打算开口,吩咐监庄去找寻木匠,给庄子里打造一批水车出来使用。 不过话才到嘴边,便又咽回去了。 嘿嘿,这貌似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有借口能摆脱去国子学上学一事…… 056 望子成龙 一行人赶回庄院门前,杜如凤早已领着一众奴婢等候在大门外了。 “夫君!”杜如凤见到老爷子的身影后,顿时变得泪眼摩挲,也顾不得自家兄长与儿子在旁,提着裙角,三两步便冲到了端木丘身前,径直扑进了老爷子的怀抱。 这段时间,杜如凤没少担惊受怕。 丈夫儿子都被万年县给抓了,对于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好在杜如凤向来很有主见,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这才支撑着她渡过了最黑暗的一天。 之后兄长杜如晦命杜构杜荷来传话,说她夫君以及拜入秦王府中,一切有秦王做主,让她勿要担忧,这才让杜如凤稍稍安心。 但即便如此,杜如凤对丈夫,对儿子的牵挂也是每日愈深。 之前伊阿鼠下了黑手,差点要了端木父子的命,这事杜如凤并不知晓。 端木父子怕她担心,便伙同杜如晦一道,将她瞒得死死的。甚至担心县衙里有衙役走露了风声,还让杜如晦传话,不准她去县衙探视。 若非如此,恐怕杜如凤早就跑去长安了。 今日终于见到夫君归来,她自然也顾不得旁人眼光,直接如同少女般,来了个乳燕投林。 好在唐时民风开放,对于杜如凤此举,杜如晦也只是干咳一声,扭过脸去只当没看见。 端木丘也被杜如凤这般热情,弄得不禁有些老脸微红。 一旁的端木天却还朝老爷子挤眉弄眼,让他愈发有些窘迫。 好在端木丘虽然单身了一辈子,却也不是钢铁直男,知道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他轻抚杜如凤秀发,轻声安慰几句后,才让杜如凤收敛了激动心情。 与端木丘分开后,杜如凤才关心起儿子,又拉着端木天上下打量,嘘寒问暖。 众人在庄院门前好一阵寒暄,才终于移步堂屋。 家中婢女为众人脱去靴子,又送来了热水、毛巾,服侍众人沐足。 大唐的建筑,已然大量使用木制地板。 光洁平整的木地板,被婢女们打扫得一尘不染。 进入室内需要脱去靴子,著袜入内,此为周礼。 大唐的这些建筑、文化、习俗,也随着遣唐使一并传入了东瀛。 故而后世的东瀛建筑与生活习俗,依旧保留着大量唐代的烙印在其中。 端木天在后世就在网上看过这样的言论,说唐朝像东瀛,那简直就是搞错了儿子与爸爸之间的关系,荒诞的很。 端木天与老爷子换下的靴子,立即被杜如凤命人拿去出去烧了。 显然,他娘是嫌弃爷俩的靴子进过大牢,不吉利。 家中的婢女端来盛好热水的铜盆,又用她们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小心翼翼的为端木天搓脚沐足,换上干净的袜子。 如此被人服侍,让端木天不禁暗自感叹,实在是太腐朽堕落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 黑暗腐朽的统治阶级! 压迫劳动人民的三座大山之一! 不过如今身为被批判对象,端木天却也没有革自己命的打算。 堕落便堕落吧,腐朽,且快乐着! 众人在堂屋落座,又有婢女送来干果点心,以及泥炉茶具,准备煎茶待客。 端木天与老爷子的脸色却变了。 唐朝喝茶,名为饮汤,茶水名为茶汤。 而在端木天看来,那茶水的做法,与熬汤确实没有两样。 将茶团用碾子碾成粉末,再加入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佐料,名为煎茶。 这样煎煮出来的茶水,想想就让端木天与老爷子两人脸色发绿。 妥妥的黑暗料理。 父子二人都是爱喝茶的,但这种乱七八糟的茶水,他们两人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下书吧 端木丘赶紧干咳一声:“莫要煎茶了,去取酒水来,今日我陪内兄好好饮上几杯。” 杜如凤自然没有意见,便命婢女撤去茶具,换来酒水。 端木天暗自琢磨,回头得找人收一些新鲜茶叶回来,自己炒点茶叶出来喝。 否则他与老爷子两人,真的会郁闷死的。 好在端木天带团旅游的时候,也有带游客在茶山体验过采茶炒茶的经历,所以如何制茶,大致流程他还是清楚的。 虽然味道未必有多好,但也比喝黑暗料理强多了。 婢女送来酒水后,一家人很是轻松的跪坐在堂屋几案旁,一边饮酒一边闲聊起来。 “克明,此次我父子二人能够脱困,全赖内兄奔走,来,我敬内兄一杯!饮胜!”老爷子端起酒杯朝杜如晦说道。 杜如晦很是汗颜:“南山万万莫要这般说!说起来,是我连累了妹婿一家才是。” “克明这般说,便太见外了。你我两家俱为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如今也入了大王门下,我们兄弟二人今后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杜如晦点头笑道:“南山此言大善!我等当为大王尽心尽力,辅佐大王成就一番功业。” “自当如此,大王功盖天地,当承大业。而今却功高被疑,我自当为大王效犬马之劳。”端木丘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说道。 反正老爷子知道历史,李二是必然当皇帝的,其所思所想,杜如晦房玄龄这些谋士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所以还不如把话直接说明白,大家都放心。 杜如晦闻言,自然大喜,忙端起酒杯,敬了老爷子一杯。 既然端木丘也有这般想法,今后就真是自己人了。 放下酒杯,杜如晦心情愈发畅快,当日被伊阿鼠无故殴打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看看端木天,不禁笑道:“对了,之前我已与大王说过三郎去国子学进学一事,大王已然应允,不日便会有国子学书吏送来进学文书。” 杜如凤一听这话,顿时柳眉一挑。 她与天下父母无二,都有望子成龙的心态。 端木天原本很是愚钝,让杜如凤焦急无比,故而才想托请兄长帮忙,将端木天送进国子学进学。 与后世的父母一般,杜如凤也迷信好学校,才能教出好学生。 “大兄,当真?你没哄骗我吧?”杜如凤追问道。 杜如晦大笑:“这岂能有假?我若是哄骗你,还不得被你拔光胡子?为兄可没这个胆量,哈哈。” 杜如凤满意了,而老爷子却朝端木天投去同情的目光。 端木天也向老爷子发来求助暗号。 老头,救救我,救救我! 老爷子当然清楚,端木天绝对不会想去什么国子学读书。 但既然自己老婆高兴,老爷子才没那么傻,去扫她的兴,所以也只当没看懂儿子求助的目光。 见老爷子居然不接招,端木天恨的牙痒! 有了老婆就不要儿,鄙视他! 老爷子靠不住,那便只能自救了。 端木天一咬牙,开口说道:“娘,我不想去国子学……” 057 挖个坑埋自己 “天儿,休要胡说!”端木天话未说话,杜如凤便脸色一变,出言打断。 “不是,娘,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国子学你必须去!”杜如凤斩钉截铁的说道。 端木天:“……” 他娘这是魔障了吗? 这还是那个宠儿狂魔的娘亲吗? 娘,你变了! 其实端木天不知道,他娘杜如凤之所以这般坚定,却也是他自作自受。 原本的端木天与杜荷难兄难弟,都是学渣,杜如凤对他也不报什么希望。 杜如凤想请兄长帮忙,送儿子去国子学读书,也仅仅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罢了。 即便不行,她也不强求。 反正即便儿子读书不行,凭他端木家的产业,也无所谓。 了不起今后儿子当个富家翁,也是可以的。 毕竟端木天再愚钝,那也是杜如凤身上掉下来的肉,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苛求他呢。 但自从端木天在曲水流觞上当众一番骚操作,后来又与他家老爷子一起,编出了个为了逼祸,不得不低调的故事后,旁人且不提,但杜如凤却是信了。 虽然心中埋怨丈夫与儿子连她都瞒住,却也并没有丝毫怀疑。 曲水流觞上端木天当众吟诵出的那些诗词,更让杜如凤爱不释手,如痴如醉。 自己儿子果然不是愚笨,只是藏拙而已。 端木天吟出的那首《紫骝马》,在杜如凤看来,比端木天假借老爷子名义吟诵出的那些大佬千古绝句更好。 李白若是得知,估计也只能仰天长叹“噫吁唏”! 所以,杜如凤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自己儿子有天纵之才,那自然要严加管教,方才不负儿子的聪明才智。 甚至杜如凤都已经想好了未来儿子的人生轨迹,那便是进入国子学就读,参加春闱,考取状元,进入仕途,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换而言之,端木天这货,是又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杜如凤的不容辩驳,让端木天目瞪口呆,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与他娘分辨。 老爷子看他这模样,还是有些不忍,轻咳一声出言劝道:“夫人,我看天儿伤势未愈,不若去国子学的事,再缓缓?” 其实端木天脑袋上的伤,早就好了,老爷子也只是拿这出来说事,希望能够让杜如凤看在儿子还有伤的份上,暂且放过此事。 但父子二人却是小觑了杜如凤身为母亲,对于儿子前途的执着。 老爷子的劝说不仅没有使杜如凤让步,反倒让她轻哼一声,一脸不爽的看向端木丘:“夫君,妾身倒是想起一事,还请夫君替妾身解惑。” 杜如凤的话,老爷子顿觉不妙,有些后悔为何要多嘴。 “夫人有话,只管问便是。”端木丘心里琢磨一下,觉得自己貌似也没什么需要心虚的,便也没太在意。 杜如凤的柳眉倒竖,瞪着端木丘:“敢问夫君,天儿在曲水流觞上说夫君途径平康坊,做了那首‘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何闻’,妾身倒是很好奇,夫君是何时去的平康坊?还有,你的诗中有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却不知究竟是哪位娘子让夫君这般牵肠挂肚?” 她这话一出,一旁正在自斟自饮的杜如晦一下便被酒水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杜构杜荷哥俩面露诡异表情,目光中却又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 端木丘瞠目结舌,旋即扭头怒视儿子。 这个坑爹货! 直接拖出去打死好不好? 端木天也被他娘的话给惊得嘴巴大张。 他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日在曲水流觞上,为了替他爹装逼,貌似说错了话,抄错了诗……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好端端的,提什么平康坊? 那是老爷子能去的吗? 崔护的这首《题都城南庄》,似乎写的并不是桃花,“寻春遇艳”和“重寻不遇”,才是这诗的重点。 此诗美则美矣,但那思慕之情与怅惘心情,若是出自老爷子这有妇之夫的口中,那便要出事了。 当然,以唐时的民风,即便老爷子已有妻室,这也不是什么事,甚至会将这当成老爷子的风流韵事,作为佳话流传。 但关键是,他娘杜如凤,可是十里八乡鼎鼎有名的醋坛子…… 端木天额头上的冷汗淌了下来。 这事若是解释不好,可是要酿成血案的。 面对老爷子那一副准备大义灭亲的狰狞表情,端木天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娘,其实孩儿那日是胡乱说的,另外那首‘人面桃花’,也不是爹作的。” 杜如凤哪里肯信:“天儿莫要胡说,不是你爹作的,又是何人?” “是……是我作的!”端木天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你作的?”杜如凤根本不信,“怎么会是你作的?天儿你才多大?这种思慕之诗,你如何会作?” 在杜如凤的眼中,端木天尚且年幼,《题都城南庄》这般描述男女相思之情的诗,根本不可能出自他的手。 “娘,我已是束发之龄!你在孩子这般年龄,都已嫁给爹了!我为何便能对小娘子有思慕之情?”端木天嘴硬强撑道。 端木丘连忙顺着他的话替自己辩解:“夫人误会了,误会了!此诗当真不是为夫作的!为夫是什么人,夫人还不清楚吗?除了夫人,其他女子在我眼中,不过是残花败柳、红粉骷髅罢了,不值一提!” 端木天万万没料到,一直以来,在他心中就是钢铁直男党代表的老爷子,竟然也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语。 杜如凤倒是有些狐疑了,又抬眼看向端木天:“天儿,真是如此?” 端木天此刻也不敢再坑老爷子,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千真万确!我那日曲水流觞上,只是有些羞于启齿说是自己作的,故而才假借爹的名义,当众吟出。娘你若是不信,我再念另一首我作的诗给你听。” 他清了下嗓子,开口吟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的《相思》又就此易主。 其实王维的相思,是一首思念友人的诗。 但就如同后世都将其当成爱情诗词一般,若说这首诗的相思之情,是男女之情,却也挑不错来。 至少除了老爷子外,众人便是这般理解的。 这首《相思》中的少年的热情,青春的气息,满腹情思,更让杜如晦便击节叫好:“妙哉!以红豆代佳人,超以象外,得其圜中,相思之情入木三分!哈哈,三郎,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让你如此牵肠挂肚?” 杜如凤听儿子又吟诵出一首相思之诗后,倒是没了之前怀疑,也不再找端木丘的麻烦了。 她拉过端木天,双目放光,追问道:“天儿,你究竟看上了哪家小娘子?速速告诉为娘,为娘明日便命人去提亲去!” 她这一闹,端木天的脸上表情又变得精彩起来…… 058 思慕你妹 端木天万万没有想到,刚刚从万年县的大牢里脱困而出,回到家里却是一个坑接一个坑等着他。 更令他无语的是,这些坑还全是他自己挖了…… 杜如凤的神情,让他实在太诧异了。 那种三姑六婆聊八卦时才会有的神情,居然会出现在他娘杜如凤这般风华绝代、蕙质兰心的美妇人身上。 “那个……其实也没谁,都是我胡思乱想的……”端木天眼珠子乱转,想要找话搪塞他娘。 这一时半刻间,他去哪里杜撰一位意中人出来? 杜荷这货却忽然出声:“姑姑,我知道,我知道!” 杜构也跟着点头:“不错,姑姑,侄儿我也知道!” 杜如凤忙追问道:“大郎、二郎,快说与姑姑听,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便想到了曲水流觞上的那场误会,顿觉不妙。 果然,就听杜荷笑嘻嘻说道:“嘿嘿,其实这事知道的人不少。曲水流觞上,众人皆清楚,三郎思慕之人,便是那燕郡王的嫡长女,广阳县主!” 端木天无力以手扶额。 思慕你妹啊! 这事没完没了是吗? 杜构又替弟弟补充道:“姑姑还不知道吧?那首《紫骝马》,安得念春闺,指的便是广阳县主。对了,三郎另外对太子少保,李文纪李公的曾孙女婉娘也是念念不忘,只可惜婉娘已经许配人家了。” 杜如凤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连拉过杜构杜荷哥俩,开始详细追问起来。 “大郎、二郎,此话当真?天儿他真的看上燕郡王的嫡女广阳县主了?李少保的孙女婉娘又许配给谁家了?广阳县主生得什么模样?与我家天儿可还般配?” 端木天一脑门黑线,老爷子与杜如晦也是面面相觑。 “娘,休听大郎、二郎胡言乱语,我绝对没有对那什么广阳县主有思慕之情!”端木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吗?那你告诉为娘,之前那两首诗,你是为哪位小娘子作的?”杜如凤哪里肯信他的话,出言反问道。 端木天张了张口,实在不知该如何辩解。 见儿子没话可说,杜如凤不禁笑了:“好了,娘知道你不好意思,放心,一切交给为娘便是!” 她话说完,便拉着杜构杜荷两兄弟,去到了一旁,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端木天一头栽倒在几案上。 我的亲娘咧,要了亲命了! 杜如晦却是轻咳一声,小声说道:“三郎,你真与那广阳县主有情?” “没有!”端木天有气无力的回道。 “当真没有?”杜如晦不放心,追问道。 端木天急了:“我发誓,我与那什么广阳县主,绝对没有私情!若是我说谎,上厕所没纸,出门踩狗屎!” 他这乱七八糟的誓言,杜如晦倒也没理会,只是正色说道:“若三郎与广阳县主没有私情,那便好。三郎日后,还是莫要与广阳县主太过亲近。”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反应了过来。 广阳县主她爹李艺,可是太子李建成的人,与李二素来不合,双方时有摩擦发生。 他家老爷子如今既然已经投靠了李二,他自然不便与李艺的女儿走得太近。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得亏他与那刁蛮小妞并无私情,否则还不得整出个大唐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来? 杜如晦又继续说道:“三郎放心,你娘那边,娘舅自会与她说清楚。说起来,李公的曾孙女倒是真是良配,只可惜已经许配给齐王嫡子梁郡王了。” 端木天暗道撇嘴,那个短命鬼,活不过三个月! 不过杜如晦的话,却又让端木天心中悸动,脑海中忍不住又浮现出了婉娘的倩影。 嘿嘿,等他家老爷子入仕后,他家也算是官宦人家了,说起来若要去李纲府上提亲,也是资格的。 按耐下心中骚动,端木天朝杜如晦拱手揖礼,拜了下去:“娘舅,侄儿现在并不急于这些儿女之情。侄儿只想请娘舅救命,国子学侄儿是真不想去,还请娘舅帮忙劝一劝我娘!” 杜如晦蹙眉:“三郎,你当真不想去国子学?” “娘舅,我对那些儒家经典,当真没有兴趣。” 杜如晦又看看端木丘,老爷子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儿子的说辞。 见父子二人都这般态度,杜如晦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我试着帮你劝劝你娘,不过你们也知道,你娘可很执拗,我说的话,也未必管用。” “娘舅放心,侄儿自然省得,不会让娘舅难做。”端木天连连点头,再次谢过了杜如晦。 杜如晦心中却也有些懊恼。 原本以为是替端木家办了件好事,毕竟之前端木父子去长安城,便是为了此事。 结果现在事情办好了,这父子二人却不念他的好了,这让杜如晦也很是憋闷。 这厢杜如凤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八卦心,心满意足的坐了回来。 端木天见他娘心情不错,赶紧说道:“娘,我今日回家路过庄内,倒是忽然有了个不错的生财之道,不知娘可愿一闻?” 杜如凤自从与端木丘成亲,接受端木家的产业后,便像是找到了人生目标。 从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到杜曲镇有名的女财神,杜如凤在操持家中产业中,很是找到了乐趣。 即便如今端木家不缺铜钱,但当她听到儿子说有生财之道时,却依旧来了兴致。 “天儿,你有什么生财之道?” “嘿嘿,娘,我有一法,可将庄里的中田,全都变为上田!娘可有兴趣?”端木天贼笑道。 xiaoshuting.cc 这便是他刚才想到水车之时,忽然冒出来的心思。 端木庄里百顷田地,并非全都是上等良田,至少有一半左右的田地,被划分为了中田。 而庄里上田与中田,土地肥沃程度相差无几,主要区别便在于取水是否方便。 距离橘水越远的田地,每年春耕农忙时节取水困难,需要多付出许多劳力,故而被定为中田。 而且即便用翻车取水,取水量也是有限的。 田中麦苗返青之时,需要大量浇水灌溉。而中田往往因为翻车取水不足,浇地用水没有上田多,从而导致秋收之时,中田的麦、粟产量,都远低于上田。 若是端木天将水车捣鼓出来,解决了田地浇灌问题,至少他家庄园里的这百顷土地,就根本没有上田中田的区别了。 仅此一项,便能给家中增收不少。 毕竟中田的租课,只有上田的一半。 端木天这话一出,杜如凤的一双丹凤眼立即瞪大了,连杜如晦都下意识将视线投了过来…… 059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天儿,你莫要哄骗为娘!怎么可能将中田变成上田?这如何办得到?” 对于杜如凤而言,端木天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哪里肯信。 端木天贼笑道:“娘,不若我们打个赌?我若是真有办法,将庄里的中田变为上田,那去国子学进学一事,就此作罢。若是我做不到,那便听娘的,乖乖去国子学中念书便是。这个赌,娘可愿意与我打?” 杜如凤一听他提出的条件,柳眉不禁又倒竖了起来,毫不犹豫的一口否认掉端木天的提议。 “不行!娘不在乎庄里田地能否变成上田!只要我儿能乖乖去国子学进学,娘便满足了!只要我儿有出息了,哪怕散尽这万贯家财又何妨?” 端木天傻眼了,他没料到,这么大一块蛋糕摆在面前,居然也不能动摇他娘让他去国子学读书的决心分毫。 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杜如晦。 杜如晦干咳一声:“阿妹,我看三郎很是聪慧,未必就一定需要去国子学进学,以为兄看……” 他话未说完,杜如凤的死亡之瞪便瞪了过来,将杜如晦剩余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 彪悍如杜如凤,杜如晦这位未来的大唐宰相也是吃罪不起的。 朝端木天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杜如晦又看向了妹夫端木丘。 妹婿,辛苦你了。 老爷子立即get到内兄眼神中的意思,默默端起酒杯,朝杜如晦遥遥举杯。 内兄,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杜如凤倒是没注意到自己哥哥与丈夫的“互动”,她此刻“娘霸之气”全开,面若冰霜,语气冰冷,怒视端木天:“天儿,国子学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面对霸气十足的老娘,端木天彻底没辙了。 老爷子与娘舅杜如晦都连续败下阵来,他还能说什么呢。 考虑过再次使出“终极杀招”,但看看堂屋里的众人,端木天觉得自己还是要脸的,实在没勇气当着众人的面,再表演一次什么叫做撒泼打滚。 垂头丧气的默默点头,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噫吁唏!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见儿子终于点头了,杜如凤脸色旋即一变,又恢复了成气质优雅的端木家主母形象。 端木天心中哀嚎,娘,川剧变脸,都是从您这里学去的吧? 杜如凤拉过儿子,狡黠一笑:“天儿,方才你所言,能将庄里中田变为上田,究竟是何办法?” 端木天无语,方才是谁那么义正言辞,说什么根本不在乎来的? 但自己的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端木天有气无力的回道:“甚是简单,只需打造一些水车出来即可。不仅咱们家的田地可以用,娘舅家中的田地,也是可以的。” “水车?何为水车?”杜如凤追问道。 端木天趴在几案上,双目无神,喃喃说道:“就是利用河水带动,将河水提举上来的器物。作用与翻车一样,只是无需人力畜力,便可自行日夜运作。” 正在捻须的杜如晦,听到他这番话,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将颌下的胡须都拽掉了几根。 顾不得颌下疼痛,杜如晦出言问道:“三郎,此言当真?你真会打造这种器物?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自然是真的。”端木天还沉浸在又要去上学读书的悲痛中,浑然没注意到杜如晦的激动之情。 杜如晦想到之前的雕版印刷,便已然信了七八成。 他又继续问道:“那这水车,一日一夜,可提水几何?” 这端木天哪里知道,他挠挠头,不确定的答道:“大致与翻车提水速度相当,只是无需人力,便可日夜运作不停。” 杜如晦眼睛不禁瞪大了。 “打造水车,靡费多少?可否大量打造?”杜如晦又继续追问道。 “靡费多少?应该用不了多少钱吧?用竹子、木头都能打造,几个工匠一两日功夫,应该就能打造一台。”端木天也没实际造过水车,只能大致猜测道。 “当真如此?”杜如晦豁然起身,一把拽住了端木天胳膊,“三郎,走,这便去找大王,把你那什么水车打造出来,请大王过目。” 端木天还没反应过来,他娘杜如凤便拦在了他身前,笑盈盈的对杜如晦说道:“大兄,你这是何意?那水车可是我家的!与大王何干?” “阿妹,你糊涂!这水车若真如三郎所言,能日夜不休,自行运转提水,那可是利国利民之物,对天下社稷,有百利!此等神器,岂可敝扫自珍?” 杜如凤轻哼一声:“我只是女子,不懂这些天下社稷的事情!反正天儿的水车是我家的,大兄你说破天,也休想将它白白拿走!” 轮到杜如晦郁闷了。 面对自己妹妹,他又发作不得,只能耐心继续劝说:“阿妹,勿要这般小家子气,水车若是打造出来,天下人都会感激涕零,为你家祈福的。” “哼,大兄,想空口白牙就从我家拿走东西,那可不行!”杜如凤丝毫不为所动,寸步不让。 这兄妹二人的对峙,倒是看傻了端木天与老爷子等人,弄不懂这兄妹二人这般激动为何。 156n.net 端木天的反应比较快,很快琢磨过味来,同时暗骂自己猪脑子! 之前为了给他们父子脱罪,跑去曲水流觞装逼,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端木天之前完全忽略了,在农业社会,类似水车这样的农业器械,是何等重要。 水车虽然原理十分简单,但它的出现,却是古代农业机械的一场革命。 对于以农立国的大唐而言,其重要性怎么夸都不为过。 若是端木天之前便画出水车草图,通过杜如晦将其献给李渊,以此来换他与老爷子的平安,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在虽然折腾了一番,如今倒也不晚。 水车并没有太大的保密价值,毕竟这玩意结构简单,只要打造出来,工匠看上一眼,便知该如何仿制了。 所以,要想从中获利,将水车献给李二,献给朝堂,才是最佳选择。 当然,最好的时机,其实应该再等三个月。 待李二坐上皇位,届时再献,才能利益最大化。 但看杜如晦这急切的架势,肯定是等不到三个月后了。 不过现在将水车献给李二,倒也没有坏处。 至少他家老爷子,又能在李二心中加不少印象分了,这可是大有裨益。 这也提醒了端木天,除了水车外,还有一样神器,今后可献与李二,给他家换取好处…… 060 后知后觉 端木天曾看过一个帖子,一群大佬很是认真的讨论过,假如穿越到各个朝代,能够“发明”什么农业科技。 结论是,若是穿越到汉代之前,那自然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铁器、牛耕、耧车播种,皆是划时代的产物。 而穿越唐代之前,则还有水车与曲辕犁这两样大杀器可以“发明”。 至于唐代之后,那就洗洗睡吧。 除了良种选择、垦荒技术、圩田水利,这些专业农业人员才会的农业技术外,宋、元、明、清在农业科技方面,基本没有太大的发展。 yawenba.net 也亏得水车基本成型于盛唐,而曲辕犁出现的更晚,是唐末才出现的,否则端木天想搞“发明”,都没辙。 也得益于他是导游,常年带团出没与各大博物馆与名胜古迹,对其中陈列的各种展品也是了如指掌。 否则要换个人穿越到大唐,即便听说过曲辕犁,却也绝对不知其具体构造与样式,只能抓瞎。 至少他家老爷子,就不知道什么是曲辕犁。 曲辕犁将长直辕改成了短曲辕,看似简单,但对于当时的农业生产力而言,却是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原本两头牛才可以耕种的土地,使用曲辕犁后,一头牛便可耕种,而且还能深耕。 甚至没有畜力可用的旱地,两个壮丁也可代替耕牛,拖动曲辕犁耕地。 这对于大唐而言,其价值不言而喻。 绝对可谓是粮食产量翻番的神兵利器! 他这边胡思乱想时,就见杜如晦一脸无奈的对他娘杜如凤说道:“好,好,便依阿妹所言,为兄这便回长安城,向大王陈情。” 一旁的老爷子满脸涨红,搓了搓双手,张口想要说话,但看看杜如凤,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端木天不禁有些奇怪,他娘究竟向娘舅说什么了? 轻轻用手肘推了推杜构:“大郎,我娘和你爹说啥了?” 杜构显然也被杜如凤的话吓得不轻,咽了口唾沫,才开口说道:“姑、姑姑让我爹去找大王,要大王在姑父入仕后封五品官职,才肯进献水车给朝堂。” 纳尼? 端木天错愕了,抬眼看向他娘。 我的亲娘咧,五品官职,您倒是真敢开口。 大唐官职九品三十阶,五品却是一个分水岭。 五品官员,有资格上朝面见皇帝,且嫡子可入国子学就读,五品以上官员退休享受半俸。 任免五品以上官职,可不是李二如今能决定的事情,而需三省诸位宰相在政事堂商议定夺。 如今李二麾下的一众嫡系,可没一位是五品以上官职。 更何况,现在向李二替老爷子要官有什么意义? 只要三个月后,李二夺嫡成功,还要什么五品官职? 稀罕吗? 李二这货,可不像其他皇帝,不仅没有杀功臣的习惯,而且最喜欢任人唯亲。 长孙无忌,李二的内兄,如今自在秦王府做李二幕僚,贞观元年便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并被定为功臣第一,进封齐国公。 房玄龄与他娘舅杜如晦,如今一个秦王府记室参军,一个从事中郎。 李二登基后,便将二人敕封邢国公与蔡国公。 房玄龄直接拜中书令,杜如晦为兵部尚书,后转迁检校侍中之职兼任吏部尚书,总管东宫兵马。 孔颖达,如今是从六品上国子学助教,玄武门后封为曲阜县男,任给事中,后升迁太子右庶子、国子祭酒。 虞世南,现为秦王府参军,贞观年间封永兴县公,历任秘书少监、秘书监等职。 所以说,只要有了从龙之功,五品官职算个屁!封爵不香吗? 虽说他家老爷子投奔李二时间太短,不可能像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他们那般,与李二有深厚情谊。但只要抱紧李二大腿,他家老爷子今后的仕途,至少也不会比孔颖达、虞世南他们差。 所以这种情况下,还拿水车去与李二谈条件,伤感情,那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但这话端木天可不敢说出口。 他娘杜如凤虽向来精明能干,但毕竟不是神仙,能掐会算,会知道李二能当皇帝,更不可能知道,再有三个月,大唐就要变天了呢。 做出误判,也不奇怪。 端木天想到此处,便很鄙夷的瞪了老爷子一眼。 他娘杜如凤不懂这其中的缘由,难道老爷子还能不懂? 但老爷子竟然不开口劝阻他娘,任由败家老娘们瞎搞胡搞,实在是可恼可怒! 宠媳妇也没有这样宠法的啊。 鄙视他! 端木天可不敢让他娘胡来,赶紧出言劝阻:“娘,你莫与娘舅开玩笑了。娘舅,其实我之前便打算将水车献给大王,请大王代为推广,将其普及天下,让天下黎民收益,也算是我端木家为大王,为社稷出的一点微末之力。” 杜如晦闻言大喜:“三郎,当真如此?”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侄儿怎敢哄骗娘舅?这样吧,娘舅给我两日功夫,我即刻便找工匠来打造水车,待水车打造完成,娘舅再请大王前来,一看便知。” “好,好!”杜如晦激动的胡须乱颤,朝老爷子大笑道,“南山当真生了个麒麟子,了不得啊!” 杜如凤见儿子竟然这般轻易就将水车给送了出去,心中有些不快。 但儿子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好当着兄长的面再说什么,只能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闷闷不乐的坐了回去。 杜如凤并非小家子的妇人,她方才与兄长的那番话,却也是半真半假。 一则是与兄长逗闷子,二则也确实想替自己夫君在李二那里谋一个好差事。 见自家媳妇不高兴了,老爷子赶紧宽慰道:“夫人莫要生气,天儿他这般做,其实也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 “夫人莫非忘了之前我与克明说的那番话?” 杜如凤美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夫君你说大王功盖天地,当承大业……” 她猛地捂住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夫君,难道你的意思……” 杜如凤之前听端木丘说这话,并未放在心上,此时被点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端木丘默默点头:“此事夫人知道即可,切莫声张。” 老爷子这话透露出信息量实在太大,饶是杜如凤八面玲珑,却也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半晌,杜如凤却豁然起身,朝杜如晦说道:“大兄,请你回禀大王……” 061 小仙女生气了 “大兄,请你回禀大王,我端木氏愿为大王,为天下黎民尽微薄之力,哪怕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若是大王对水车满意,我端木氏愿拿出黄金万两,献与大王,全数用来打造水车,供给天下!” 杜如凤也不跟老爷子商量,便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番话,却是把堂屋内的众人,震得头皮发麻。 端木天忍不住看了老爷子一眼,心想这老头给他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他娘如此精明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yawenba.net 他也不傻,大致能猜到他娘会说出这番话的原因。 但这也足以让端木天感到心跳加速。 万两黄金啊! 六万贯铜钱,六千万钱! 虽然端木天不知道自己家中究竟有多少钱,但要拿出万两黄金,想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不会伤筋动骨,却也足够让人肉疼了。 不过此时下的本越大,三个月的回报便会愈发丰盛。 故而对于他娘的大手笔,端木天不仅不会反对,反而暗暗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他娘接受家中产业后,短短二十年时间,端木家便能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只看他娘的气魄,就非常人可以比拟。 原本端木天还觉得自己老娘很像《红楼梦》中的王熙凤,都拥有美丽容貌和娇艳气度,却又八面玲珑,治家有方。 更关键是还都那么善妒。 但王熙凤可没他娘这般有魄力,万两黄金二话不说便敢丢出去。 豪气! 杜如凤确实从老爷子的口中,猜测到了李二打算夺嫡。 如今她的夫君已被秦王招募,兄长又是秦王一脉首席谋士,那她家便已然与秦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如此,那杜如凤便不介意加大投资,以此加重端木家在秦王心中的地位与分量。 拿出万两黄金,买秦王的好感,这笔买卖,不亏! 杜如晦也被妹妹的话给震的瞠目结舌,饶是以他的身份,骤然听到万两黄金,也不免有些失神。 杜构杜荷哥俩更是目瞪口呆,看向姑妈杜如凤的眼神如同在膜拜神灵。 这哥俩穷鬼两个,听到万两黄金,差点没把他们魂给吓飞。 “阿妹,你这……这真是大手笔!为兄佩服!”杜如晦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干脆朝妹妹长揖一礼。 杜如凤笑嘻嘻的闪到一旁,不受他这礼:“大兄,我这又不是为了你,你行这大礼是作甚?” “为兄替天下黎民敬你!”杜如晦很认真的说道。 杜如凤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可没有杜如晦想的那么伟大。 倒是老爷子哈哈一笑,缓解了自己老婆的窘态:“不管怎么说,此事当浮一大白!克明,来,满杯,饮胜!” “饮胜!”杜如晦也是心情大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娘舅,请你回禀大王时,便说水车是我爹打造出来,嗯,就称其为南山水车吧。” 端木天这坑爹货,如今的宗旨就是有事找爹。 什么事情,栽到他家老爷子的头上,准没错。 反正他又不出仕,也不需要李二的好感,要个发明水车的名头,屁用没有。 老爷子愣了下,旋即怒视端木天。 老子又不是垃圾桶,你小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老子头上丢?也不怕你爸头小,戴不下那么多帽子? 但他明白端木天的用意,苦笑一下,并未出言反对。 杜如凤也琢磨出儿子的心思,不禁捂嘴偷笑。 杜如晦却是摇头叹息:“南山生子,某不如矣!” 他又扭头怒视杜构杜荷两兄弟,都是堂兄弟,这做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看看三郎,都知道帮自己爹在大王面前造势,而这两个混账,由其杜荷,除了败坏他京兆杜氏的名声,就没干过别的好事! 杜如晦越想越憋屈,若不是在端木家中,说不得就得再找由头,抽杜构杜荷一顿了。 杜构杜荷也被老爹那不善的眼神,看得寒毛倒竖,忙不迭的向后挪动身体,免得惹祸上身。 这日,杜如晦在端木家中喝得伶仃大醉,杜如凤只能安排府中奴仆驾车将他们父子送回了长安。 杜如晦身为官员,每旬十日才能休沐一日,明天还得继续上班。 杜构杜荷哥俩也一样,休沐之日,国子学中才放假一天,明日也得回国子学继续上学。 如此苦逼,也是端木天抗拒去国子学,以及日后出仕为官的原因所在。 杜家兄弟临走前,端木天悄悄将杜荷拉到了一旁。 “二郎,下次休沐,莫要忘记我俩的约定!” 杜荷愣了下,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端木天说的是去胡姬酒肆的事情。 他立即点头如小鸡啄米:“忘不了,忘不了!下次休沐,我一早便来杜曲寻你!” “莫让大郎知晓了!”端木天又叮嘱道。 不是他孤立杜构,实在是因为杜构这货比较老实,端木天怕他不会说谎,万一说漏了嘴,走露风声那就不美了。 杜荷连连点头:“我省得,三郎放心便是。” 兄弟二人对视一笑,那笑容,却是相当的猥琐! 送走杜氏父子后,端木天正打算去沐浴更衣,却不料杜如凤直接伸出纤纤玉手,直接拧住了他的耳朵。 “天儿,你给为娘说清楚,既然早知有水车这般神物,为何不早些拿出来?你可知道,庄里田地,若是有了这水车,那些中田每年可多收多少租课?” “……”端木天无语了。 他严重怀疑,他娘是不是忽然被人给夺舍了。 这还是方才豪气万丈,说出要拿出万两黄金,去给天下打造水车的娘吗? 整个端木庄这百顷田地,一年的佃租,才多少钱? 他家土地是京畿良田,上田亩产两石,租课五斗;中田亩产不过一石左右,他家佃租收两斗五升。 即便家中万亩土地全是上田,也就收入五千石左右粟米。 按七十文一斗的粮价计算,年入三千多贯铜钱,不过是万两黄金的毛毛雨罢了。 不过端木天却也明白,自己娘就是找个由头拿他出气,理由类似于进屋迈错了脚。 谁让他刚才没给他娘面子呢。 即便他说的再对再有理,但那又如何? 难道还不允许小仙女因此生气? 杜如凤别看已三十多岁,儿子都那么大了,但那也是小仙女! 小仙女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062 皆大欢喜 端木天乖乖低头认怂:“娘,我错了!娘要如何责罚,孩儿都没意见!” 杜如凤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扬起雪白修长的脖颈:“哼!算你识趣。既然你认打认罚,那便罚你去了国子学后,好好进学!” 端木天听他娘又提起这事,顿时头大如斗,却也只能喏喏应下。 杜如凤满意了,吩咐了身旁婢女一声,让她们服侍端木天沐浴更衣,自己则与端木丘回了正房,准备亲自侍奉夫君沐浴。 端木丘对于自己多了个老婆,倒是适应的很快。 脸不红心跳不跳的朝儿子点头示意了下,便在杜如凤的搀扶下,回房享受二人世界了。 端木天朝老爷子与杜如凤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一摇三晃,如同大爷般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回自己的东厢房了。 厢房内,早有家中婢女准备好了沐桶,倒满了热气腾腾的汤水。 端木天满意点头,在万年县的大牢里住了那么多天,虽是初春,天气还很凉爽,但多日没有洗澡,早就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了。 正打算脱衣沐浴,却愕然发现那几位婢女,却似乎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而主动上前,开始帮他宽衣解带。 端木天的老脸腾的一下便红了。 这服务,似乎只在东某热上见过……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谁让这是大唐呢。 某人很快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当着婢女的面,赤条条的跳进了沐桶,闭眼享受着几双软若无骨的小手,帮他搓背按摩,洗头沐浴。 嗯,万恶的封建社会…… 端木天一泡泡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身子发酥,才依依不舍的从浴桶中爬了出来。 这澡洗得舒服,却也有几分辛苦。 毕竟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被几个娇滴滴的婢女服侍着沐浴搓澡,要克制某些方面的冲动,也是很是辛苦的。 家中婢女,全都是花钱买来的奴婢。 大唐的奴婢制度,其实就是奴隶制度的残余。 男为奴,女为婢。 奴婢的地位十分卑贱,不仅没有人身自由,而且可被主人当成自己的财产随意处置。 无论是被主人买卖、馈赠还是奖赏他人,奴婢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而主家的奴婢,无论是用以劳作役使,或者以奴为兵,充当仆役、随从,那都是基本操作。 姿色出众的奴婢,被主人玩狎,供客人玩乐,那也再正常不过。所以绝色女奴的价格,往往是普通奴婢价格的几十倍。 端木家中的这些婢女,虽然不是什么绝色女奴,却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对于母胎solo三十多年的端木天而言,要说没有吸引力,那肯定是假的。 之所以他没把这些婢女给霍霍了,倒不是他道德高尚,不忍欺辱她们,而是不敢。 家中有杜如凤这般强悍的老娘,莫说是他,即便是他爹端木丘,那么多年也没敢对府中婢女下过手。 有贼心没贼胆,便是如此。 府中婢女,大多都会许给家中男仆为妻,除了日常劳作,端木一家绝对算得上是善良主家,并不曾欺辱她们。 所以哪怕端木天再心猿意马,却也不敢有什么过分之举,最多也只是口头上与婢女们调笑几句,或者卡卡油,吃吃豆腐,倒是逗得婢女们面红耳赤,咯咯直笑。 端木天坐到一旁胡凳上,两名婢女帮他梳理着发髻,其他婢女则忙着收拾沐桶。 看着这些身材娇小的婢女,很是费力的一桶桶从硕大浴桶之中将水舀走,累得香汗淋漓,端木天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二百多斤的彪悍大汉就这样坐着,看着一群软妹子干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端木天也不敢说出让他来干这种话,否则非吓着这群婢女们不可。 而且即便端木家再纯良,他娘杜如凤再心善,若是知道婢女们不干活,反而让她儿子去做,也必然会狠狠惩罚这些婢女的。 所以端木天也不敢当滥好人。 这里是大唐,他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 不过看看摆放在东厢房中的沐桶,端木天却不禁暗骂自己猪脑子。 既然不能帮这些婢女们干活,至少也能想办法让她们干得轻松一些嘛。 比如这个巨大的沐桶,就很不科学。 不仅搬移不易,而且上下水更是麻烦,全靠人力运作。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家中设置专门用以沐浴的浴房? 这思路一打开,端木天便发现家里需要改造的方方面面还很多。 比如厕所,这就是必须改造的项目。 唐时普通人家的厕所,都修建在猪圈上面,那味道就不用过多描述了。 端木家自然不会如此,但厕所里的味道,却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如厕的时候,还有婢女手捧熏香、厕筹、洗手水盆等在旁服侍,心理压力实在有些大。 诸如此类的生活不便之处,比比皆是。 端木天想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致,立即招呼婢女给他送来笔墨纸砚,开始埋头画图,做了家居改造方案来。 厕所与浴室必须要有,淋浴房与泡澡的池子都不可或缺,桑拿房也不难,一起加上,另外夏天也快来了,游泳池必须来一个! 最重要是改建下水管道,这并不困难。 端木天去过黄陂盘龙城考古遗址公园,里面便有复原的商代陶制下水管道。 他家那么大的庄园,随便找一处地方挖掘出专门用以堆积农家肥的池子,很简单的事情。 以后家里各种生活污水,都可通过陶制下水管道,直接排泄出去。堆肥后还能施肥,一举两得。 有了下水管道,再找工匠烧制瓷器抽水马桶,瓷砖之类,想必也并不困难。 解决了下水问题,剩下的便是上水问题,这个更简单。 在屋顶上安置一些专门用以存水的大陶罐,以铜管连接,将其引入室内即可。 端木天带团旅游时,就曾见过有些地方的农村,还用陶罐代替塑料储水罐,据说这样水质更好。 至于如何将井水注入屋顶陶罐,那也难不倒他。 找工匠打造一个阿基米德螺旋泵即可。 如此一来,家里的卫浴设施基本就能达到现代标准。 端木天越想越兴奋。 改造图纸画了好几张,端木天才觉有些腰酸,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不用他招呼,立刻便有婢女上前,小心帮他捶打按摩起来。 舒坦! 端木天暗暗在心中感慨一声,腐朽的封建社会,堕落啊! 不过初唐的这些家具,也确实十分不合理! 得改! 端木天又再次开始伏案写写画画,沙发、书桌、高凳靠背椅子这些都必须有。 一直忙碌到了夜深人静,端木天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笔,回屋睡觉。 翌日一早,他便兴冲冲拿着连夜画出家庭改造方案去找老爷子与他娘了…… 吞噬小说网 063 皆大欢喜 “爹、娘,我准备把咱们家改造改造,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依照唐时规矩,端木天规规矩矩给老爷子和他娘问安后,便迫不及待的拿出了他写的改造方案。 老爷子愣了下,立即伸手抢过了他手中图纸,仔细研读起来。 杜如凤却锁紧了眉头,不悦问道:“天儿,咱们家这宅子,建好才几年功夫,为何要改?” 端木家的庄院,修建落成还不到十年时间。 而且这套庄院从修建开始,几乎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杜如凤精心布置的,很是有感情。所以骤然听到儿子说要改动她的心血,自然不悦。 “娘,我是想让咱们家住得更舒适一些。”端木天赶紧解释。 杜如凤不以为然,正要出言教训儿子,就见老爷子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包子你果然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改!必须得改!今日便召集工匠,开始改造!” 端木天还未说话,杜如凤却又皱起了眉头:“夫君,你叫天儿什么?什么包子?” 老爷子顿时愕然,与端木天对视一眼。 他一时激动,居然说漏嘴了…… “呃,那是,那是我给天儿取的乳名。”老爷子硬着头皮解释道。 杜如凤一听便不乐意了:“乳名?为何妾身不知?包子又是何意?” 唐时还没包子这个叫法。 这会的包子被称为馒头,而馒头则被称为蒸饼。直到宋朝,才出现了包子这一名称。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老爷子怎么面对他娘时,就如此愚钝了?难不成真是命中克星不成? 呸,就是惧内! 耙耳朵! 既然老爷子在杜如凤面前智商下线,端木天只能自行补救。 “娘,爹与你开玩笑呢。包子嘛,呃,其实是西域对馒头的叫法。之前在大牢里,爹嫌我太胖,就说我像包子,一二来去,爹就叫顺口了。”端木天眼珠子乱转,随口胡扯。 杜如凤倒也没怀疑,只是对端木丘嗔怪道:“夫君尽瞎说,天儿哪里胖了?我儿这分明是壮!” 端木天与老爷子同时翻了个白眼。 果然,在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没有胖的时候。 老爷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说道:“夫人,我看天儿的想法不错,咱们家中确实需要改造一番才是。” 杜如凤迟疑道:“夫君,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夫人你看看天儿画的这图!知道这是何物吗?这便是专门用以沐浴的浴房。” “若是有了这浴房,便不用那沐桶了,不仅方便,而且也更舒服,不会像昨晚那般,沐浴之时,将水弄得房中四处都是……啊!” 老爷子话未说完,杜如凤的俏脸便腾的一下红了,手指偷偷搭在了端木丘的软肋,用力掐了一下。 吃痛叫出声后,老爷子才反应过来,似乎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连忙干咳一声:“总之,这是好东西!” 端木天再次默默抬头,看向房顶。 辣眼睛啊! 没眼看…… 这老夫老妻了,居然还那么有激情? 错了,对于老爷子而言,如今应该属于“新婚燕尔”吧? 理解理解! 单身一辈子的老光棍,怎么样都是可以立即的! 老爷子倒也不理会他,指着图纸继续给杜如凤解释道:“夫人请看,天儿设计的这些埋与地下的陶罐,又叫污水管。那些污秽之物,可直接用水冲走,顺着污水沟流到庄院外。如此一来,即便是如厕,也不会有那秽气熏染。” “夫人再看这,天儿设计的浴池,注入汤水后,用来泡汤再好不过。对了,钟南山中便有天然热汤泉,为夫届时便命人用车马将那山中热汤运回家来,加热后注入这浴池之中。今后夫人足不出户,便可享受山中热汤泉,岂不美哉?夫人想必还不知道,多泡那山中热汤泉,可美肤养颜,对于女子,最好不过。夫人若是多泡泡那山中热汤泉,必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老爷子为了说服杜如凤,竟然如同后世那些推销人员般,滔滔不绝给杜如凤灌输起改造房屋后的各种好处,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端木天暗暗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自从穿越大唐后,这败家行为是越发熟练了。 好家伙,连二三十里外钟南山上的温泉都准备弄家来了。 这一桶桶的温泉水,要人力从山中背出来,再用牛车运回庄里,这靡费几何,可想而知。 他娘这般洗一次温泉澡,岂不是最少也得花费几贯铜钱? 不过老爷子乐意败家,他又能说什么。 杜如凤更是听得双眼放光。 唐人对于泡温泉,是有着很大热情的。 骊山温泉,自古便有“神女汤”的美名,世人接踵而至跑去骊山洗温泉浴。 十八年后,李二还会在骊山修建“汤浴宫”,直至唐玄宗将其扩建,改为“华清池”,便有了贵妃出浴,更有了白居易的千古名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所以温泉对于唐人,尤其对于女子,诱惑力是无与伦比的。 老爷子这话一出,杜如凤便立即点头,直接拍板:“夫君所言,果然有道理,那便依天儿的意思,改!” 有了杜如凤的首肯,改造庄院的事情便算是定下来了。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显然,大唐那糟糕的卫浴状况,连老爷子也难以忍受。 老爷子又拉着端木天商议了半天如何改造庄院,父子皆大欢喜。 商量妥当,老爷子自告奋勇,去找寻烧制瓷器陶器的工坊,定制陶管、马桶以及瓷砖等物。 而端木天则去找工匠,准备开始打造水车。 毕竟两日之后,李二要来庄子里视察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父子二人各自散去,忙活起来了。 端木庄中,便有自家的工匠,平日里帮庄里修理打造各种农具家什,手艺还算不错。 听闻主家小郎君召唤,几名工匠立刻放下了手中活计,赶来了庄院听候吩咐…… siluke.com 064 烹羊宰牛且为乐 端木天拿出了他画的水车图纸,大致讲述了一番水车结构,却是听得几名工匠双眼放光。 “敢问郎君,这南山水车当真能不须人力畜力,自行旋转提水?” “这是自然!待你们打造出来,一试便知。”端木天也不吝啬下本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两金铤丢了出去,“这钱赏你们的,只有做得好,还有重赏!” “喏!”工匠们轰然应下,“郎君放心,给我等两日,不,一日便可,必然不会让郎君失望!” 重赏之下,这些工匠岂会不用心,各个拍着胸脯保证,今日即便连夜赶工,也会将水车打造出来。 他们虽然没打造过水车,但经验是有的。 只看端木天画出的图纸,便能大致估算出所需工时。 水车主要由车轴、辐条以及刮板和水斗组成。 因为端木天之前已经说明,不需要制作的精细,只要能够流畅运作即可,故而也省去了打磨抛光等步骤,自然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主要他们加班加点打造,一天一夜时间,确实足够。 端木天对于工匠们的回答很是满意。 打发工匠们离开后,这货便又无所事事了。 琢磨一下,端木天干脆跑去了家里厨房,倒是把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厨娘们吓了一跳。 她们还从未见过家里男主人跑来厨房的。 “见过郎君,郎君可是饿了?可要奴婢给郎君准备一些吃食?” 端木天笑着摇头:“不用,我就来随便看看,今日午膳准备的是什么?” 厨娘们不明所以,只能给他报上午饭菜单。 端木天听完,却是不断摇头:“不妥不妥,这样吧,今日你们听我指挥,今日午膳,我来料理!” 他这话,吓得几位厨娘呼啦啦全跪下了。 “郎君,可是奴婢们哪里做错了?还请郎君原谅则个。”厨娘们皆以为她们犯了什么错,惶恐不安。 端木天赶紧解释:“无事无事,你们莫要慌张,只是最近口中乏味,便想着来教你们一些新菜式。” 听他这般说了,厨娘们才将信将疑的起身,却又面面相觑,弄不懂自家小郎君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们可听说“君子远庖厨”这种话,谁有见过主家要跑来厨房,还口口声声说要教她们做饭的。 不过即便一众厨娘心中狐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反正小郎君说什么,她们听着便是了。 端木天之所以兴冲冲跑来厨房,实在是这段时间吃大唐的饭菜吃腻味了。 即便之前在大牢之中,每顿都让衙役们去崇仁坊最好的酒楼定来各种美味佳肴,但对于端木父子而言,唐人的饭菜,却真心没什么好吃的。 这也正常。 唐时不说辣椒、土豆、玉米、番茄、红薯等物还未传入华夏,就连做菜的调料也有许多没有。 而且各种炒菜之法也未诞生,主要烹饪食物的方法,要么煮要么烤要么生吃,肉类也是以羊肉为主。 这样的饭菜,他与老爷子能满意才怪了,这才让他萌发了来厨房指导厨娘们做饭的想法。 毕竟与老爷子相依为命了几十年,两个光棍若是不会做饭,早就饿死了。 所以无论是老爷子,还是端木天,厨艺都还不错。 巡视一圈厨房,仔细看过各种调料与食材后,端木天也很是失望,可用的东西还真是少的可怜。 猪肉是没法用。 倒不是因为猪肉在唐朝是贱肉,而是唐朝的猪没有阉过,一股子腥臊味。 端木天又在心里记下了事,回头吩咐庄里养猪的人家,一定要将猪给阉了。 鸡肉鸡蛋不错,端木天立即想到了几道菜肴。 可惜厨房内只有羊肉,没有牛肉,让他略感遗憾。 大唐牛是重要生产物资,禁止私宰耕牛。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禁止私宰耕牛,不代表没有牛肉吃。 老死的、病死的、摔死的、淹死的牛,只要与官府报备过,便是可以吃的。 李白大大有诗云,烹羊宰牛且为乐嘛! 想到这里,端木天一拍巴掌,唤来一名杂役,让他去将监庄给找来。 孙监庄听闻小郎君召唤,不敢怠慢,赶忙跑来了庄院厨房。 “见过郎君,可有事吩咐下走?” “孙监庄,庄里可有牛死了?”端木天笑吟吟的问道。 孙监庄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摆手:“回郎君,断无此事!庄里的牛都照料的极好,绝无死牛!” “这个可以有!”端木天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蛊惑道。 “这个真没有。” 端木天无语了,这监庄跟自己演小品呢? 他干脆也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说道:“我看庄里的牛,今日会摔死一头!嗯,摔死的那头牛,不用太大,两岁左右的牛即可!明白吗?” 孙监庄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明白端木天的话。 好半晌,他才反应了过来,双目失神,喃喃说道:“下,下走明白了,今日庄里会摔死头两年生的牛。” 端木天满意点头:“去吧,牛死了后让管事的去告知一下里正,我们端木家可是奉公守法的,绝对没有私宰耕牛,明白吗?不过既然牛死了,那也不能浪费,记得赶紧把肉分割好,送来厨房。” “喏,下走明白。”孙监庄伸手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身跑去办事了。 厨房内,一众厨娘已经看傻了眼。 自家小郎君为了吃牛肉,连庄子里的牛都杀? 这不是败家子吗? 一头牛的售价,可得四贯铜钱! 不过端木天再“败家”,众人也不敢言语,只能心中腹诽。 孙监庄的办事效率不错,没用太长时间,便送来了一头刚被宰杀的牛。 两岁左右的牛,屠宰后连肉带骨头,差不多有四五百斤重。 端木天倒是乐了,开始指挥厨房里的厨娘们忙活了起来。 分割、清洗完牛肉,端木天又召来了家中管事,让他去趟长安城,去送礼去。 娘舅杜如晦以及房玄龄、李纲、褚遂良、孔颖达等人的府上,各送去几十斤牛肉。 虽然大佬都不差钱,但这刚刚屠宰的牛肉也算好东西,用来送礼再合适不过。 礼轻情意重嘛。 管事领命,领着仆役赶上牛车,拉走了近一半的牛肉。 剩余牛肉,端木天一家三口自然一顿也吃不完。 不过好在大唐虽然没有冰箱,却有专门用以储存冰块的冰窖。将多余的牛肉存入其中,与冰库无二,至少能存放数月时间不坏。 xiaoshuting.la 处理好食材,端木天开始指挥厨娘们烧火,准备做饭…… 065 君子远庖厨 首先是剔下来的牛骨,被端木天拿去熬了牛骨汤。 熬牛骨头需要的佐料,陈皮,姜,白芷,桂皮,当归这些,家中都不缺少,再宰一只老母鸡加入其中,待熬好后,便是一道妙不可言的美味汤水。 接着指挥厨娘挑选最嫩的里脊肉,切成薄片腌制码味备用,准备炒制一道小炒牛肉。 虽然没有小炒牛肉必须的辣椒,但用茱萸与姜代替,也不是不行。 牛肚、牛百叶、牛舌这些更不能浪费,让厨娘清洗干净后,拿去做个牛杂煲。 鸡蛋的蛋黄蛋白分开打散,加入葱末姜末,调制好米醋、糖和酱油的调料,便是一道名菜赛螃蟹。 鸡胸肉洗净,加入鸡蛋,盐,面粉、胡椒粉拌匀腌制,稍后下油锅炸两遍,香喷喷的炸鸡排便能出锅。 再炒一道时蔬,一顿四菜一汤的午膳,便算是准备完毕了。 也亏得唐时虽然没有用铁锅炒菜的习惯,但厨房内却也是有铁锅用来蒸煮食物,虽然不是专门的炒锅,但也凑合能用。 一群厨娘被端木天指挥的团团转,各个眼神中却全是忧色。 端木天弄的这些菜式,她们全都闻所未闻,根本不知做的究竟是什么,更不知其味如何。 若是这顿午膳糟糕透顶,回头家里女主人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厨娘们正忐忑时,就见杜如凤在一群几名婢女的簇拥下,也进了庄院厨房。 端木天又是命人杀牛,又是让管事去长安城中送礼,闹腾得那么热闹,自然早有奴婢禀告给了杜如凤得知。 宝贝儿子要杀牛吃肉,不过是小事,杜如凤根本不在意。 但听闻端木天竟然还待在厨房内,说要教厨娘们做饭,就不能不让杜如凤感到诧异与惊奇了。 好奇之下,她便干脆亲自跑来了厨房,想看看儿子到底在捣鼓什么。 “天儿,你在作甚?”杜如凤出言询问道。 厨房内,端木天刚让厨娘给他盛出了一碗牛骨汤,吹凉了准备尝尝味道。 见他娘居然来了,端木天忙端过那碗汤,笑嘻嘻的递到了杜如凤面前。 “娘,你来的正好,快尝尝我炖的牛骨汤,味道如何?” 杜如凤看看端木天手中的瓷碗,不免微微蹙眉。 那瓷碗中的汤色清澈如水,看着甚是寡淡。 杜如凤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自己的傻儿子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竟然非要跑来厨房捣乱。 这什么牛骨汤,简直与清水一般。 这傻儿子不会只是拿清水泡了泡牛骨,便将其当成汤了吧? 不过身为宠儿狂魔,杜如凤即便心中再不乐意,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 “好啊,我儿亲自熬制的汤,娘自然是要尝尝的。” 她伸手接过了瓷碗,漫不经心的用汤匙舀起一小勺,送入了口中。 汤水入口的瞬间,杜如凤便像是被人点住了穴位,僵立当场。 “娘,怎么样?我熬的这汤,可还合你口味?”端木天关切询问道。 好半晌,杜如凤才长长吐出口气,满脸惊骇看向端木天:“天儿,这汤,为何如此香浓?” 她万万没有料到,看似清澈如水的汤水,入口后却如同爆炸一般,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香浓鲜甜的味道,醇厚的口感,是杜如凤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巨大的反差,让她都一时有些失神。 “嘿嘿,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牛骨汤啊!牛骨熬制的,自然香浓。”端木天对于杜如凤的反应,很是满意。 牛骨加上老母鸡熬制出的牛骨汤,便是这般鲜美。 至于汤水会清澈如水,却是端木天用鸡肉茸扫汤的结果。 用鸡肉茸扫汤,可以吸附牛骨汤中的杂质与漂浮物,连扫数遍,便可将汤变得清澈。 杜如凤被鲜美的汤水刺激得胃口大开,也顾不得一贯端庄的贵妇人形象,直接端起瓷碗,将碗中的汤水一饮而尽。 这般鲜美的汤,让杜如凤都有些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下意识便想出言,让厨娘再给她盛上一碗。 不过身为端木家的主母,待在厨房之中吃食,实在是有损她的形象,故而杜如凤只是矜持的点点头,扭头朝身后婢女吩咐道:“准备用膳吧。” 说完便招呼端木天回堂屋等候用餐,口中还不忘数落两句:“天儿,今后莫要这般胡闹。君子远庖厨,这庖厨之地,不是你该来的。” “娘,君子远庖厨可不是这般解释的。”端木天笑道,也不与杜如凤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爹回来了吗?” “回来了,你捣鼓的那些东西,你爹已经让工坊烧制了,大约一旬左右便能送来。” 一旬为十天,倒也不长,这点时间端木天还是等得起的。 他跟着杜如凤出了厨房,却又退了回来,对厨房里一众厨娘吩咐道:“今日我做的这些吃食,留下一些,你们尝尝味道。如何烧制可都记住了?谁若学不好,我可是要惩罚的!晚膳我再来教你们一些新菜,记得准备好我需要的食材。” 厨娘们赶紧点头应下,心中却依旧表示怀疑。 虽然方才主母品尝那牛骨汤甚是满意,但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才故意这般说的? 家中小郎君可是从未进过厨房,他又怎么可能会做什么饭菜? 虽然厨娘们听从端木天吩咐,炒制出的几道菜,看起来都甚是诱人,但众人却依然不信这些饭菜能好吃。 毕竟炒菜对于唐人而言,实在是过于新奇独特。 虽然魏晋南北朝时,便有炒菜之法,《齐民要术》中甚至记载有炒鸡子、鸭煎法两道菜,但炒菜这种烹饪方法,在唐时所知人甚少。 以锅中的油温为载体,将食材在较短时间内加热成熟的烹饪方法,对于这些厨娘完全是颠覆性的认知。 甚至第一次尝试炒菜,食材倒入油锅之中发出的噼啪声,也着实将她们吓得不轻。 端木天与杜如凤离去后,几位厨娘面面相觑,看看灶台上端木天特意命人留下的几道菜肴,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那盘小炒牛肉,让一众厨娘都大感浪费。 这可是牛肉,厨娘们即便在厨房之中,有“工作之利”,却也难得吃到。 于是有胆大的厨娘取来了碗筷,小心夹起一片小炒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尝起来…… 2kxs.la 066 民以食为天 几位厨娘都看向了“吃螃蟹”者,怀疑她下一秒便会将口中吃食直接吐出来。 但让她们没有想到,品尝菜肴的厨娘不仅没有吐出来,反而眼睛旋即瞪大,满脸震惊之色,接着便迫不及待的再次伸出了筷子,又夹起了一片牛肉送入口中。 她这反应,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众厨娘们倒也不笨,立即有样学样,纷纷伸出了筷子。 肉嫩味香,辛辣爽口,让人简直欲罢不能! 众厨娘对视一眼,下一刻所有人都再次伸出了筷子,再次夹向那盘并不多的小炒牛肉。 牛肉本就难得,何况如此美味,自然令她们欲罢不能。 端木天留给她们品尝的菜肴,自然不多,三两下功夫便被抢了个精光。 于是厨娘们又将目光投向了其他菜肴。 这次再没人犹豫,纷纷争抢了起来。 须臾功夫,端木天留下的几道菜肴便被抢光了,甚至连盘子都被意犹未尽的厨娘们给舔了个干净。 一众厨娘这下彻底被折服了,对于自家小郎君,更是钦佩到了骨子里。 这厢母子二人说笑间回了堂屋,老爷子早已等候在此。 见婢女端来了午饭,老爷子不禁开怀大笑:“哈哈,听说今日是包子下厨?那可有口福了!” 自从说漏了嘴后,老爷子也懒得再遮掩,正大光明叫起了端木天小名。 杜如凤依旧听不惯他这般称呼儿子,不由白了他一眼,却又诧异问道:“夫君为何知道天儿会庖厨?” 老爷子一愣,随口打着哈哈:“呵呵,我猜的。来来,休要多说了,用膳用膳。包子,听说你今日让人杀牛了?不错不错!最近羊肉吃太多,实在有些腻了。” 看着婢女们送上她都未曾见过的膳食,自己夫君却对那些菜肴并不觉奇怪,反而与儿子有说有笑,大快朵颐。 杜如凤眼中不免闪过了狐疑之色。 这父子二人,怎么像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一顿午饭,皆大欢喜。 不仅老爷子与端木天终于吃了顿舒心饭菜,就连杜如凤也是胃口大开,忍不住多吃了两碗米饭。 放下碗筷后,杜如凤用绢巾擦拭着嘴角,嫣然一笑:“天儿做的饭菜,果真味美,为娘若是天天这般吃下去,非得变成硕人不可。” 硕人,出自《诗经》,是古人说胖子的文雅称呼。 后世有“唐人以胖为美”一说,但其实盛唐女性最多也只是丰腴微胖,珠圆玉润罢了,与肥胖绝对没有关系,更不会以肥胖为美。 正所谓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这道理无论哪朝哪代,皆是如此。 端木天看看自己那波澜起伏的肚子,再瞥了他娘那丰神绰约的身段一眼,不禁笑道:“娘如何会变成硕人?再说即便娘变成硕人,难道爹他还敢嫌弃不成?” 老爷子正怡然自得剔着牙,见儿子居然把话绕他的身上,忙出言道:“不敢,不敢,无论夫人变成何等模样,为夫也甘之如饴。” 老爷子的求生欲,也是很强的。 杜如凤对于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一双桃花眼都笑得眯成了月牙,朝老爷子妖媚一笑。 自己老婆的媚态,让端木丘忍不住轻咳一声:“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去午枕,小睡片刻了。” 华夏自古便有午睡习惯,称之为午枕、午梦、昼寝等。 杜如凤微笑点头,起身搀着老爷子回正房去了。 端木天默默抬头,四十五角望向屋顶。 睡午觉? 我信你个鬼! 端木天忍不住心中吐槽,老爷子穿越大唐,年轻了二十来岁,竟然还变得如此闷骚,让人情何以堪。 如此下去,看来距离他弟弟或者妹妹出生,是真不远了…… 被爹娘抛弃,百无聊赖的端木天,只能跑去视察工匠们制作水车了。 有他在旁指点,加上工匠们娴熟的技术与丰富的经验,水车的打造倒是进展顺利。 等端木天返回庄院,准备去厨房再次指导厨娘们做晚饭时,水车的大致框架已然打造出来。 不出意外,再有一日水车必然能够打造成功。 厨房内,一众厨娘们早已对端木天翘首以待,一见他露面,众人忙不迭的上前见礼。 “见过郎君。” “郎君安好。” “郎君,今日晚膳你准备教婢子们什么菜式?” 端木天倒是乐了。 这些厨娘,如今倒是很热情啊。 之前这些厨娘对待他,虽恭敬有加,但绝对不是如今这般热忱。 端木天倒是心知肚明,这是厨娘们被午饭那四菜一汤给征服了。 被一群厨娘簇拥着,这感觉倒是不错,只可惜他家的厨娘虽然没有面貌特别丑陋者,但也绝对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膀大腰圆即便谈不上,但也相去不远。 这让端木天甚是遗憾。 他甚至不坏恶意的揣测,莫非这都是他娘故意为之? 当初采买婢女的时候,莫非貌美的一律不要? 想想他娘那善妒的性格,端木天觉得这大有可能,否则他家几十名婢女,为何一名容貌出众者都没有? xiaoshuting.org 其实他也不想想,那些绝色婢女是什么价格。 愿意花大价钱买绝色婢女的,也压根没打算将她们当成普通婢女用,其目的不言而喻。杜如凤又不是钱多的没处花,自然不可能花大价钱,在人市购买绝色婢女。 不过即便如此,家里买的这些厨娘,却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唐宋时期,厨娘可是热门职业。 唐代厨娘多是奴籍婢女,且价格不菲;到了宋代,厨娘地位虽低,但“工资”却是更高。 《江行杂录》记载过这样的轶事,一位致仕太守,雇了一位厨娘做饭。 那厨娘不仅穿衣打扮优雅,红裙翠裳,而且举止文雅,像大家闺秀一般。 做出的各类菜品既好看又好吃,而且清新不油腻,大受老太守喜爱。 结果厨娘却要求老太守支付赏钱,并列出了清单。每次办宴会,须支付给厨娘绢帛百匹,钱是三百千。 老太守身为致仕官员,囊中羞涩,哪里请得起这般昂贵的厨娘,三个月后,便将那位厨娘“善遣以还”。 由其可见,厨娘可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端木家如今能用得起那么多厨娘,端木天居然还嫌弃厨娘颜值太低,实在是得陇望蜀,得了便宜还卖乖。 暗自吐槽完自家厨娘的颜值,端木天倒是开始认真教导这些厨娘如何炒菜。 这可是关系到他与他家老爷子,今后是否有口福的问题…… 067 仙家宝贝 厨娘们只是没接触过炒菜这门手艺,但要论料理膳食的本事,甩端木天十条街不止。 端木天稍加点拨,厨娘们便幡然领悟,各个炒起菜来,皆有模有样。 端木家中诸多奴婢中,厨娘的身份也仅次于家中管事,地位颇高。 毕竟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能做得一手好饭菜的厨娘,自然也最受欢迎。 品尝过厨娘们炒制的饭菜,端木天很是满意,这手艺,比他与老爷子强多了。 端木天也就胜在肚子里还有诸多菜谱,还能在这些厨娘面前显摆一阵子。 待肚子里的货掏空后,他发誓以后绝不踏进厨房半步! 但不管怎么说,他与老爷子日后在大唐的吃饭问题,算是解决了。 除了惋惜大唐没有辣椒外,端木天已经很知足了。 陪老爷子与他娘享受完一顿美味晚餐,闲话一阵,各去房中歇息。 大唐也没有什么夜生活,天黑之后除了睡觉,别无它事,实在枯燥无聊的很。 一夜无话,翌日继续去视察水车工程,端木天惊喜发现水车已基本完工,一台直径三米左右的水车,已耸立在工棚之中。 工匠们在赏金刺激下,几乎一夜未眠,愣是赶工将水车给打造了出来。 端木天大喜,上前用力推动水车,硕大的水车轮盘吱呀一声,缓缓转动起来。 他又检查了一番水车的车轴,见其运转自如,很是满意。 其实端木天也只知水车构造,具体车轴应该如何打造,他是一窍不通。 不过好在车轴这玩意华夏自古便有。 早在周朝,便有木制车轴,而且古人还知用油脂给车轴润滑。 到了汉代,更出现了青铜制作的滑动轴承。 时至大唐,打造一根车轴对于工匠们而言,更不是难事。 水车车轴与马车车轴类似,只是放大版而已,根本难不住这些工匠。 试验了一番水车,确定其运转自如后,端木天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安装到橘水河畔去了…… 要安装水车,仅靠七八名工匠是肯定不够的。 直径三米的水车,光是车轴与辐条,便有数吨重。在缺乏机械设备的大唐,没有足够的人力,要将其竖立到河中,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在端木庄中光佃户便有百户,人口数百,要找足够的人手帮忙施工,还是很容易的。 端木天再次让人将孙监庄给召了来。 听闻小郎君有请,孙监庄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很是忐忑不安。 他是怕端木天又搞什么幺蛾子。 若是又要他去宰牛,情何以堪? 虽说牛都是主家的,但孙监庄却依旧忍不住心中暗骂端木天是败家子。 价值四贯铜钱一头的犍牛,就这么宰了吃肉,在庄户人家眼中,那绝对是败家行为。 端木天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得跳脚。 他吃点肉怎么就败家了? 与他家老爷子比起来,他这才哪到哪? 那败家老爷们,为了讨好老婆,可是情愿花几贯铜钱,就为泡一次温泉浴,那才叫败家好不好? 孙监庄惴惴不安的给端木天见过了礼:“郎君,不知何事召唤下走?” “孙监庄,你帮我召集佃户,今日帮庄里安装水车。”他扭头看看身后的水车,“嗯,大约召集五十名青壮,都从耕种中田的佃户中召集。” 佃户除了要给主家交租课,另外帮主家服役干活也是惯例。 安装水车,受益人除了他端木家,那些佃户也是最大受益者,所以端木天对于征召佃户干活,很是理所应当。 孙监庄闻言,却皱起了眉头。 略一迟疑,他小心出言劝说道:“郎君,如今正是春耕农忙之时,何况耕种中田的佃户,因要取水,本就比上田佃户更忙碌,要抽调他们干活,怕是有怨言啊。郎君若是不急,不若等上些时日?待春耕过后,再召集佃户如何?” 他说的这也是实情。 通常主家征召佃户干活,都不会选择农忙之时。 毕竟田里收成好坏,也关系到主家利益。 端木天笑了,指了指身后的水车,问道:“孙监庄,你可知这是何物?” 孙监庄茫然摇头。 他早就注意到工棚里的水车了,却并不知用处。 “这叫水车,只有一个用处,便是提水灌溉。我为何今日要安置它,你懂了吗?”端木天笑道。 孙监庄恍然,旋即摇头:“原来是翻车,但为何造得如此高大?这般高大的翻车,要想人力上去踩踏,可是不易啊。” 端木天大笑:“哈哈,我这水车,无需人力畜力,便可自行日夜运作提水灌溉。孙监庄,你现在明白我为何要今日便要让你召集人手,安装水车了吧。有了水车,今年春耕,庄里佃户可是能省不少力气。更重要的是,今后庄里的中田,可与上田一般无二了!故而我才让你召集中田佃户来帮工,这可是为他们自己干活!” 他这话让孙监庄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置信的反问道:“郎君方才说什么?这水车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日夜运作?这,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水车是仙家宝贝不成?” “哈哈,你要这说,倒也没错,便是仙家宝贝!”端木天也懒得与他多解释,干脆大笑应下,“好了,时辰不早了,莫要耽搁时间,快去召集人手吧。” 孙监庄见拗不过端木天,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但对于端木天所言,却并不相信。 fantuantanshu.com 不过就如他所言那般,当他跑去佃户们居住的客坊,敲响铜锣,召集中田佃户时,却是遇到了不小麻烦。 当听闻主家小郎君要征召他们一日,去安装什么水车后,佃户们立刻躁动了起来。 “小郎君这不是在瞎胡闹吗?春耕农忙时,如何抽调得出人手?” “就是,从来没听闻过主家春耕时征召劳役的!” “耽搁了春耕,可是要被老天爷怪罪的!” “小郎君说什么水车无须人力,便可自行提水灌溉,这不是在开玩笑吗?真把我等当傻子哄骗吗?” “孙监庄,你可不能跟着小郎君胡闹啊!”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最重要的便是春种,华夏历朝历代,对于春耕都是无比重视,甚至春耕之时,连皇帝都须亲自下地,完成亲耕礼,以示对天地的敬重,祈祷风调雨顺,谷物丰收。 所以听闻要耽搁一日时间,去帮端木天干活,这些佃户自然不愿。 孙监庄满头大汗,不停出言解释,却根本无用。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水车可自行提水,又何况这些佃户。 有佃户大声嚷嚷道:“走,我等去庄院,去请夫人与端木公为我等做主!” “对,对,去请夫人才是正理!” 见群情激奋,孙监庄也阻拦不得,只能摇头苦笑,拉过一名庄吏,让他速去禀告夫人,自己则跟着佃户们向着庄院而去…… 068 升米恩斗米仇 偌大的端木庄,一直都是杜如凤在打理。 她也素来公正,为人又和善,故而在庄内众人心中,威信极高。 得到庄吏禀告,杜如凤不禁莞尔一笑,倒是也不急,领着几名婢女施施然出了庄院。 一众佃户见杜如凤出来了,赶紧纷纷作揖见礼。 “见过夫人。” “夫人安好。” 杜如凤轻抬手臂,示意了一下,方才还喧闹不止的人群立即安静的下来。 “诸位的心思,我已知晓。但我家大郎却并非胡闹,而是在为诸位谋福。水车确有其事,并非我家大郎信口开河!” 她这番话,自然比孙监庄所言令人信服。 但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提水灌溉,这又实在超出众人的想象,一时间,佃户面面相觑,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零点看书网 佃户中,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恭恭敬敬朝杜如凤躬身揖礼:“夫人,请恕老朽无礼,小郎君所言的水车,莫非是真的?” 杜如凤很肯定的点头:“自然不假!” 她虽然并没见过什么水车,但既然话是儿子说出来的,连她夫君端木丘也点头认可,那就决计错不了。 她儿子可是能写出《紫骝马》与“人面桃花”这般诗句的天才,那能错得了? 端木天的话,佃户们可以不听,但杜如凤的话,他们却不能不信。 众人互相看看,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就听杜如凤又开口说道:“诸位既然来了,正好我也有事告知诸位。” “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杜如凤环顾众人,朗声说道:“我家大郎,为诸位谋福,呕心沥血造出了水车,今后诸位再不必担心田地灌溉一事。如此一来,庄里的田地便再无区别。今岁无论上田还是中田的粟米产出,想必都会超过两石!” 大唐亩产,平均只有一石左右。 《新唐书·食货志》中有记载,“垦田三千八百五十余顷,岁收粟二十万石。”,亩产一石多点。 但京畿的良田,产量却有两石多。 《新唐书·食货志》还有这样的记载,“京畿之内,每田一亩,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亩至一石者,是二十倍于官税也。降及中等,租犹半之,是十倍于官税也。” 换而言之,便是京畿的田地,亩产两石,私家收租为一石,相当于大唐其他州县田地的亩产。 杜如凤的话,让佃户们喜上眉梢。 若真如夫人所言,水车能解决灌溉问题,那他们佃租的中田,可就赚大了。 但不等众人欢呼,便听杜如凤继续说道:“故而从今岁开始,庄里不再区分中田上田,所有田地的租课,皆为一体!每亩租课五斗!” 她这话一出,所有佃户们呆滞数秒,旋即便如开了锅一般喧哗了起来。 “夫人,这如何使得?我等佃租的,皆是中田,租课少于上田并不为过,这若是上田中田一体缴纳租课,我等如何负担的起?” “是啊,夫人,中田亩产较之上田,少了近半数,如何能一体缴纳租课?” “夫人,万万使不得啊!” “夫人这是要逼死我等吗?” “我等佃租的是中田,凭什么与上田一体缴纳租课?” “夫人这是不顾我等死活啊!” 佃户们的喧闹,让杜如凤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本面带笑容的俏脸也变得面若冰霜,冷冰冰的看向众人。 他端木家向来善待佃户,佃租只有其他主家的一半。 华夏自古,南北各地的地租,大多皆是收成的二分之一。 而端木家收取租课,仅为田产的四分之一。 正因为端木家租课收的少,故而庄里的佃户日子过得都还不错,日子过得甚是宽松。 此事在杜曲镇中人人皆知,不知多少其他大户人家的佃户,对此表示羡慕。 莫说庄里用上水车后,中田不缺灌溉用水,产量自会提高,提高租课理所应当。即便没有水车一事,她要中田提高租课,却也不过追平世间惯例而已,更不存在逼迫压榨佃户。 杜如凤的善意,换来的却是这些佃户的大吵大闹,如何能不让她感到心寒。 升米恩斗米仇! 莫不过如此! 端木家的善意,已然让佃户们由感激变成了理所当然,一听要提高租课,便不管不顾的闹腾起来。 就在杜如凤被佃户们气得脸色发青,几乎就要发作时,老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庄院门前,将媳妇挡在了身后。 “尔等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我家夫人的话,若是尔等不愿,那便算了,我端木家自不会强求。” 他这话一出,佃户们各个面露喜色,皆以为他们这般一闹腾,端木丘便服了软。 杜如凤则气得眼睛都红了,差点伸手去掐他的肋间软肉。 但不等佃户们表示感谢,就听老爷子继续说道:“孙监庄,你且登记一下,有不愿加租课者,自可与庄里解除契约,我端木家绝不强逼他人佃田!” 老爷子此话一出,佃户们全都傻眼了。 好半晌才有老者颤颤巍巍的上前说道:“端木公,我等,我等绝非此意,只是……” 老爷子不等他话说完,很是干脆的说道:“尔等不必多说,我等好聚好散便是!想来我端木家也不曾亏欠尔等分毫,自是问心无愧!” 他说完,又转身对杜如凤笑道:“夫人,既然天儿的水车已然完工,不若我们一起去看看?” 杜如凤此刻是又惊又喜! 原本的端木丘对于家中事务,向来不愿搭理,甚至还与杜如凤说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杜如凤对他这幅酸儒模样,也是暗地里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撑起整个端木家的产业,费尽心血辛苦打理。 方才老爷子的话,让杜如凤一度以为,自家夫君的酸儒臭毛病又犯了。 这让杜如凤委屈的眼泪差点没落下来。 却没料到,老爷子不仅没有让步,反而很是强硬的站到她这边,竟然直接告知佃户们,若是不愿照办,那便解除契约,不再佃田与他们。 如此强硬的夫君,前所未见! 杜如凤抬眼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夫君,激动的俏脸都涨红了。 她辛苦打理端木家二十年,何曾见过夫君这般支持她? 即便杜如凤再精明能干,却依旧希望能有给她遮风避雨的强硬臂膀。 老爷子的一番话,让她的心都要化了。 若非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得杜如凤此时已然要扑进老爷子的怀里了。 她如同尚未出阁的小娘子般,上前牵住了老爷子的手,夫妻二人对视一笑,手牵手向着工棚行去了,留下一众佃户呆立当场…… 069 奇才个屁! 孙监庄也没料到,自家郎君会如此强硬。 但仔细想想,他们庄里确实从不曾亏待这些佃户。 莫说杜曲没有端木庄那么低的租课,即便是整个关中道,也未曾听闻过哪个主家如此大方。 这般情况下,若是庄里的中田,真因为解决了灌溉问题,变得与上田一般无二,那提高租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想明白这点,孙监庄原本对于佃户们还有些同情心,此刻也荡然无存。 “诸位,端木公与夫人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我端木庄自不亏欠诸位,若是有谁觉得不满,大可告诉某,某自会请夫人与其解决契约。” 零点看书网 孙监庄的话,却让佃户们都沉默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知道庄子里的佃租低,更知道外间不知有多少人都等着进庄来佃田地。 他们若是真出了庄,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方才他们闹腾,不过是想给自家争取更多好处罢了。 佃户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那位老者舔着脸对孙监庄说道:“监庄这是哪里的话,没有的事,我等是知道好歹的,便按夫人的话办就是了,我等绝无二话。对了,监庄不是说小郎君还在等我等去安装那什么水车吗?那莫耽搁了时辰,让小郎君着急才是。” “对,对,莫让小郎君等着急了,速去速去。”佃户们跟着附和道。 孙监庄心中冷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便走,一众佃户们赶紧跟了上去。 端木天在工棚内正等得不耐烦,就见自家老爷子与他娘联袂而至,满笑着迎了上前。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杜如凤笑道:“听说水车打造好了,我们来看看。” 她看向工棚里高耸的水车,好奇问道:“这个大家伙便是天儿你说的水车?如此庞然大物,如何提水灌溉?” “娘,你看,这是水车刮板……” 端木天正要给杜如凤讲解水车运作原理,就见老爷子横插一脚,牵着杜如凤的柔夷说道:“夫人,还是为夫来与你解释吧。” “嗯,那便有劳夫君了。” 杜如凤莞尔一笑,立即抛下儿子,跟着老爷子走到水车旁去窃窃私语起来。 “……” 端木天感觉很心塞,这夫妻两人天天这样给他发狗粮,实在是够够的了! 好在此时孙监庄领着一众佃户们来了,倒是让端木天不至于憋屈致死,忙召来工匠,让他们安排众人开始干活。 老爷子与杜如凤见那些之前还闹腾的佃户们,此时各个低眉顺眼的听从监庄与工匠们的吩咐,卖力干活,自然明白他们这是何意。 夫妻二人对视一笑,手却牵的更紧了。 其实无论是老爷子还是杜如凤,并不在意那点佃租收益。 一亩地收五斗还是两斗五升的粟米,对于端木家而言,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但他们要的是佃户们的态度。 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 恩威并举,宽严相济,方能服众。 这些佃户,之前可以因为主家的恩德,前去迎接他们父子归来,却也可以为了自家的利益,与杜如凤大吵大闹,小农意识,莫过如此。 一味以德服人,不如恩威并重。 老爷子又不是原先那位酸儒,自然懂这些道理,所以才会直接以解除契约相威胁,一举压服了那些佃户。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老婆说出话,岂能被他人当成耳边风? 听老婆的话,跟老婆走,这是耙耳朵们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有佃户们帮忙,耸立在工棚内的水车很快被拆解了下来,几十名精壮汉子喊着号子,抬着沉重的水车轮辐向着橘水河畔行去。 安装水车的位置,端木天早已领着工匠们勘察好了,并在河中打下了数根粗大原木作为水车底座支架。 工匠们忙着在河边开始安置滑车,用以起吊水车的轮辐。 滑车是华夏古代的起重机,由木架、滑轮、短轴、及绳索组成。 早在商代,华夏便已有滑车出现。 以牛或者人力拖动滑轮上的绳索,从而将重物吊起。 一切准备就绪,数十名佃户在工匠与孙监庄的指挥下,喊着号子用力拖动绳索,慢慢起吊水车轮辐,将其缓缓运向河中的底座支架。 一众佃户与工匠们忙乎了两个多时辰,各个累得满身臭汗,才终于将水车安装完毕。 不过此时静立在河水中的水车,并未开始转动。 为了便于安装,水车的车轴,早已被工匠们用销子卡死。 得到工匠们安装完毕的禀告后,端木天却不免有些手心冒汗。 他之前和杜如晦,可是把话说得很满,拍胸口保证两日后可请李二来庄里视察水车。 但若是这水车没能成功启用,或者出了别的什么问题,那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他还不知道之前在庄院门前发生的事情,否则肯定更是忐忑。 老爷子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包子,你磨叽什么?快点让人把销子取掉,你娘还等着看水车呢!” 端木天额头黑线凸现。 这老头,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儿啊! 被老爷子这么一闹腾,他倒是不紧张了,没好气的朝工匠示意了下,让他们拔出固定车轴的销子,启动水车。 工匠们手脚麻利的拔出销子,偌大的水车在水流的推动下,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旋即慢慢转动了起来。 刮板刮水,水斗装水。 河水冲来,借着水势,水车轮辐转动,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直至最高点,水斗自然倾斜,清澈的河水被倾泻而出,顺着早已安装好的水槽向外流淌…… 当第一斗河水顺着水槽流入水渠中后,除了端木天与老爷子,在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双目呆滞…… 即便是杜如凤,之前对儿子信心满满,但当她亲眼见证了水车自行提水灌溉的这一幕,却也同样被吓得不轻。 “夫君,夫君,天儿造的水车,当真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提水!”杜如凤雀跃起来,拽着老爷子的衣袖大呼小叫,“我儿当真是旷世奇才,才高八斗!” 老爷子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中腹诽不已。 奇才个屁! 你儿子他就是个臭不要的文抄公! 070 你连猪都不如! 河水不断冲刷推动下,水车不停选择,一斗斗的河水顺着水槽流入了引水渠中,向着远方的田地流淌…… 佃户们在被这一幕震得恍惚失神,之后竟然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全都朝着河中水车叩拜起来。 甚至连亲手打造出水车的那些工匠们,也跟着跪下叩拜起来。 “仙家宝贝,果真是仙家宝贝!” “神仙保佑!保佑我端木庄今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神仙在上!郎君在上!下走之前心中骂过郎君,还请郎君饶了下走,原谅则个,下走知道错了!”孙监庄也跟着叩拜道。 端木天:“……” 他开始琢磨,倒是该不该给孙监庄这个混蛋穿小鞋? 此时不仅孙监庄在“忏悔”,之前聚在庄院门前闹腾的佃户们,也全都后悔了。 早知小郎君真能打造出这等仙家宝贝,他们这些人还闹腾什么? 若是真得罪了夫人,被赶出庄去,岂不是要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竟然真有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提水的器械。 其意义对于这些庄稼汉子们,已经无需多讲,不言而喻。 他们耕种的中田,从今往后,再不会为水源操心,更无需人力从河中担水浇地了,田亩产量若是不会提高,那才怪了。 这会莫说让他们交五斗粟米为租课,即便是交一石他们也愿意啊。 佃户一边跪地叩首,一边惶恐不安的偷偷抬眼去看杜如凤与端木丘,心中祈祷千万莫要被主家记恨在心。 不过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杜如凤哪里有心情与他们去置气,如今她心中只剩下欢喜了。 橘水河畔的热闹,早已惊动了端木庄中其他佃户。 庄中佃户百户,加上其家眷,总数有四五百人之多。 这些佃户与家眷们,此时也全都涌到了橘水河边,在被“神迹”震惊过后,也全都跟着跪拜了下去。 甚至还有老者不知从何处捣鼓来了香火,竟然在河边点燃了香烛,就这般祭拜起来。 端木天看得嘴角直抽搐。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他也懒得理会佃户们的“封建迷信活动”,盯着水车看了半晌,确定水车运作无误后,这才又开始在心中琢磨,待李二来视察时,如何好好替他家老爷子吹嘘一番…… 杜如凤被不停旋转的水车,刺激得像小娘子般又笑又跳,还跑到了水槽旁,伸手去接那不断流淌而出的河水,看得端木天与老爷子都暗暗摇头。 这没见识的老娘们……就喜欢这样的! 杜如凤好不容易兴奋够了,叫过孙监庄,叮嘱他带人看守好了水车,万不可让人给弄坏了。 孙监庄涨红了脸,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十二个时辰都盯着水车,绝对不会让这仙家宝贝被人给损坏了。 其实杜如凤这话都属多余。 只看如今佃户们那兴奋到忘乎所以的神情,谁要是敢动水车,这数百佃户人家能把那人给生吞活剥了。 杜如凤又召来家中管事,命他立即骑马赶去长安城杜如晦府上,向其通秉南山水车已成,请大王前来查看。 管事离去后,杜如凤又将工匠们召来,直接给出每人一贯铜钱的赏钱,命他们继续打造水车。 诺大的端木庄,万亩田地,仅靠一台水车是肯定不够的。 如今工匠们打造的直径三米的水车,在宋明清的诸多水车中,不过是弟中弟。这样的水车,最多只能浇灌一两百亩田地。 所以仅仅庄子里自身的用水需求,至少也得有数十台水车才够,够这些工匠们忙乎很久了。 为了加快水车打造进度,杜如凤又开始招募佃户去工棚帮工,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水车全部架设起来。 小书亭 老爷子与端木丘倒是不参合这些庄子里的事,父子二人嫌水车旁太过吵闹,便干脆漫步走上河堤观景。 老爷子负手而立,望着滚滚橘水,忽然开口说道:“包子,你想过回现代吗?”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摇头:“老头,我不想回去了,你呢?” 他在现代就是个小导游,不上不下,哪里比得上在大唐快活?何况老爷子也跟着穿越来了大唐,他就更没什么牵挂了。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扭头望了眼正指挥一众佃户、工匠忙乎的杜如凤,其意思不言而喻。 端木天这回倒是没取笑老爷子。 老爷子半晌才继续说道:“既然咱们爷俩都不想回现代了,那就在这大唐好好活下去,也不枉此生了!” 端木天默默点头。 老爷子忽然笑道:“当初春晚有个小品,叫超生游击队。你爸看完后就与我说过,你家一脉单传,等你长大了,也得生个七八个孩子,才对得起他。” 端木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是把我当猪,还是把我未来媳妇当成猪了?七八个,亏他想得出来!” 端木天的父亲,与老爷子当初是同事,也是一名刑警。 父母出意外时,他才五六岁,还不怎么记事。 老爷子当初未婚,按说是没资格收养他的,还是找了单位领导出面,才将端木天的户口落到了他的户籍下。 老爷子瞪他一眼:“你这混小子,别说当猪了,你连猪都不如!猪还知道拱白菜呢,你呢?三十好几了,你的白菜呢?要不是咱们爷俩现在莫名其妙跑来了大唐,我都想替你爸抽你一顿!” 端木天被老爷子的话给噎得直翻白眼。 太伤自尊了! 不等他说话,老爷子又继续说道:“好在大唐可以纳妾,回头老子好歹也帮你挣个爵位回来,到时候多纳几个小妾,多生几个孩子,也算是了了你爸心愿。” 大唐纳妾,并不是有钱即可随意纳的。 庶民只有年过四十,且膝下无子,方可纳妾。私自纳妾者,鞭笞四十,妾也要被强制赶走。 即便是官员,也是有限制的。 唐朝亲王的妾的数目是十二个,郡王以及一品官十个,二品官八个,三品官六个,四品官四个,五品官三个,依次类推。 所以老爷子才说要给儿子挣个爵位,多纳几个小妾。 端木天不禁笑了:“老头,你自己不纳几个小妾?” 老爷子瞪他一眼:“滚!少扯犊子!老子有你娘便知足了!” 端木天眼白都快翻上天了。 惧内就惧内,何必说得那么一片痴情。 父子二人在堤岸上散着步,一边聊着日后的打算…… 071 上阵父子兵 端木天难得正经,略有些担忧的问道:“爸,你在大唐当官,行不行啊?你要真没把握,要不这趟浑水咱们不趟了?” 当初在万年县大牢中,端木天还劝老爷子出仕为官,作为家中在朝堂的靠山。 但经历过伊阿鼠命人谋害他们父子一事后,端木天却又感到后怕了。 大唐可不是现代社会,没有那么多法律可讲。 知道伊阿鼠指使典狱谋害他们又能如何?难道能打110报警吗? 即便是李二,也不过杀了典狱胥吏给他们出气罢了,却也奈何不得伊阿鼠。 他的那些小聪明,用来对付大唐的官场老油条,可根本不好使。 老爷子的人生经验虽然比他强得多,但他在现代当刑警,当个小领导的经验,在大唐能管用吗? 端木天表示怀疑。 所以他也在琢磨,是不是等李二坐上皇位,他家老爷子争取谋取到一个爵位后,便立即功成身退,不再参合朝堂中的纷纷扰扰。 这其实也是一个保平安的办法。 老爷子爽朗一笑:“臭小子,你老子我都不怕,你就怕了?放心,老子当初只是懒得当官,觉得坐办公室太无趣了,才一直待在刑警队里。真要玩心眼,我也未必怕了谁!你小子就别操这份心了,别忘了,老子我吃过的盐,别你吃过的饭还多!” 端木丘之前确实不想入仕为官,和儿子一样,只是当个富家翁逍遥自在。 只是经过万年县大牢里那一劫,老爷子也明白了,在大唐若是没有官身,只靠家有余财,很难自保。 若是杜如晦长寿,他倒也懒得多事。 但就如同端木天分析一样,四年后杜如晦就病逝了,到那个时候,他们家如何自处? 所以老爷子也转变了想法,对于入仕一事,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毕竟突然年轻了二十岁,加上夫人的“滋润”,让老爷子那颗本已老去的心,也变得年轻起来,充满了干劲。 “得,算我白说!你老牛逼puls!”端木天没话说了,只能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哈哈,咱们父子联手,还怕在这大唐不能混得风生水起?用网上的话怎么说来的?不能丢穿越者的脸!” “老头,你没少上网啊,够时髦的。” “少废话!叫爸!” “好的,老头。” 端木天见老爷子心情不错,便又提起了去国子学的事情。 “老头,你帮我和娘再说说呗,别让我去国子学了。上了十几年的学,怎么来大唐还得上学?这不是玩我呢吗?” 老爷子一个栗子敲在他脑袋上:“滚蛋!要说你自己说去,别想拉老子下水!” 端木天无语了,低声嘟囔着:“怕老婆,耙耳朵!”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老头你老当益壮!”端木天讪笑道。 老爷子知道他没好话,也不搭理他。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又拿老爷子打趣道:“老头,最近你的腰还受不受得了?大唐可没汇源肾宝卖,你老人家悠着点啊!” 端木丘气得抬脚朝他屁股踹去,倒是让早有防备的端木天给躲了过去。 端木天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喊道:“老头,你抓紧点啊,娘还年轻,争取早日给我弄个弟弟妹妹出来,回头咱们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谁也不怕,哈哈!” 看着落跑的儿子,老爷子也不追赶,脸上怒色一收,转而咧嘴笑骂道:“这个臭小子!” 端木天跑回水车旁时,杜如凤已然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见到儿子跑得满头大汗,她很是心疼的抽出丝绢给端木天擦拭起汗水,一边还嗔怪道:“好端端的,跑那么急作甚?你爹呢?” “嘿嘿,我跟爹逗着玩呢。”端木天很享受有妈照顾的美好时光,乖乖扮演起傻儿子的角色来。 杜如凤佯怒道:“那个老匹夫,多大的人了,还与吾儿玩闹,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端木天只能心中呵呵。 这两口子,如今可是如胶似漆,如鱼似水,什么收拾老爷子,纯属拿他当礼拜天过。 slkslk.com 果然,老爷子踱步回来后,杜如凤立即丢下了儿子,上前牵住了老爷子的手亲昵无比,让端木天只能默默翻着白眼,无语凝噎。 也亏得如今是大唐,夫妻之间手牵手没人会觉得大惊小怪,不像明清两代那般禁锢人性。 此间事毕,一家三口回了庄院。 日落之前,杜如晦派人来庄里传话,说明日一早,他就陪李二来杜曲,让端木丘一家做好准备。 杜如凤闻言,便又忙活了起来。 她命家中奴婢开始清扫庭院,布置堂屋摆设,将一众奴婢指挥得团团转。 秦王要降尊临卑,对于杜如凤而言,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端木父子虽然觉得没这必要,但既然杜如凤有兴趣,父子二人也不反对,也由得她去折腾。 翌日清早,庄里鸡还打鸣,杜如凤便起床了,还把端木丘与端木天全都唤了起来。 杜如凤在厢房中,由婢女服侍着梳妆打扮,而端木天与老爷子却是一口一个哈欠,枯坐在堂屋之中对望发呆。 端木天无精打采的趴在几案上,和老爷子抱怨:“老头,这天都没亮,娘发什么神经啊?长安城的暮鼓都没敲响,难道李世民还能飞出来吗?” “少废话,少睡会觉还能要你命吗?”老爷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老子还没抱怨呢,昨天晚上你娘拽着我说了半宿的话,才躺下睡了还没两小时,就又被叫起来,我说什么了?” “您也得敢说什么啊!”端木天小声嘟囔着。 他倒是忘了,老爷子如今身体可正当壮年,眼不花耳不聋,他自以为的小声嘀咕,全被老爷子听了个清楚。 端木丘也不与他废话,直接伸手,又是一记栗子敲了过去:“臭小子,就你话多!别以为老子没听见!” 端木天哎呦一声,抱着脑袋眼泪汪汪。 这老头,手劲怎么还越来越大了? 百无聊赖的与老爷子枯坐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色大亮,辰时左右,才有管事前来通秉,说杜公命人快马传话,他们已经出了明德门,正朝杜曲而来。 得到消息后,端木一家三口不敢耽搁,立即出行,去往端木庄庄门处迎接李二。 等不多时,见就官道上大队人马奔来,正是李二与杜如晦、房玄龄等人,以及一众随行护卫的秦王府侍卫。 让端木天没有想到,甫一见到李二,不等他与老爷子躬身见礼,李二却先向他发难了…… 072 画大饼 李二跨坐与骏马上,朝端木天横眉竖目,手中马鞭指着他喝问出声:“端木小郎,孤问你,可是看不起孤?” 端木天懵逼了。 这好端端的,李二发什么疯? 老爷子与杜如凤等人皆是一头雾水,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老爷子怕儿子得罪了李二,正要出言替儿子打个圆场,就听李二脸色一变,大笑出声:“哈哈,你这小子,我且问你,前日你命人往各家府上送牛肉,为何独独忘了我的府上?” 李二这话一出,端木天才恍然大悟。 麻蛋,吓老子一跳,感情就为这破事! 他命管事去各家府上送牛肉,这事李二也知道? 知道就知道吧,居然还拿这事来吓唬他,实在是太狗了! 他确实没让管事去李二的秦王府送什么牛肉。 但这不是废话吗? 没事跑去秦王府,给李二献块他私自宰杀的牛肉?请他尝鲜?这是多瞧不起这位千古一帝啊? 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端木天朝李二躬身揖礼:“禀大王,小子没让人往大王府上送牛肉,是怕大王不喜。” “嗯?你且说说,我为何不喜?”李二也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大王心怀社稷,最重农事,知天下黎民之苦。而这牛嘛,却是耕稼所资,爱念农耕,是资牛力。小子庄里不幸摔死了牛,虽是意外,但小子也是怕大王睹肉思情,因这牛肉而担忧天下农耕,那便不美了。故而小子不敢给大王进献牛肉,还请大王原谅则个。” 他小小的拍了把李二马屁,妄图蒙混过关。 李二愣住了,盯着端木天看了半晌,才笑骂出声:“狗屁睹肉思情!端木小郎,你少跟老子玩这些酸儒把戏!滚去告诉你庄上厨娘,今日午膳要是见不着牛肉,我便把你带回长安城,当成牛去耕地!”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让端木天尴尬不已,只能讪笑着赶紧点头应下。 李二身后,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对这一幕倒是各个捻须微笑。 房玄龄小声对身边杜如晦说道:“克明,你这侄儿,可是了不得,看出来,大王对其很是喜爱。” 杜如晦笑道:“三郎倒是机灵。” 他们这些李二身旁的谋士,自然都不瞎。 以李二的身份,会拿牛肉一事与端木天来开玩笑,那就说明没将其当成外人,而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子侄一辈。 笑闹过后,端木夫妇赶紧上前给李二见礼。 端木天这才发现,随行众人中,还有位中年文士之前没有见过。 杜如晦介绍后,才知道那便是未来的国舅爷,李二的大舅哥长孙无忌。 端木天忍不住多看了长孙无忌几眼。 这位可是当了三十多年大唐宰相的大唐权臣,最后却被自己亲手扶上皇位的侄儿与武则天给弄死了,也很令人唏嘘。 众人好一阵见礼寒暄后,才在端木丘的引领下,向着橘水河畔行去。 李二此行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水车而来。 橘水河畔,早已被孙监庄清场,将那些焚香叩拜的佃户都给赶了回去,以免惊扰贵人。 当李二与一众心腹谋士们亲眼见到水车,见证过水车无需人力畜力,便可自行运转提水灌溉后,他们其实也没比庄里的佃户们强到哪里去。 除了没有跪地叩首祈祷,众人那份激动与夸张表现,让端木天都忍不住暗自撇嘴,腹诽不已。 一群土鳖! 千古一帝,说的就是那正侧着脑袋,用嘴直接在水槽下接水喝的二货? 房谋杜断,指的是正在岸边手舞足蹈跳舞的那二位? 长孙无忌、孔颖达、褚遂良、虞世南、姚思廉等人,则如同研究绝世珍宝般,围着水车左看右看,还不时伸手去拍打水车。 这让在伺立一旁的孙监庄眼皮子直跳,恨不能大喝出声阻止他们,生怕如此“宝贵”的水车,被这群贵人们给弄坏了。 端木天干脆扭头望天,不敢再看李二等人的表现,免得自己三观崩塌。 亲眼见证过水车后,孔颖达摇头晃脑评价道:“南山水轮不假人,智者创物真大巧!” 2kxiaoshuo.com “孤轮运寒水,无乃农自营。”虞世南也跟着出言赞道。 长孙无忌更是朝李二躬身揖礼:“为大王贺,为大唐贺!我大唐有这南山水车,可令田地再无旱涝之忧,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大王请即刻下令,在大唐推广这南山水车,天下黎民必对大王感激不尽!” 李二仰头大笑,甚是欢喜。 水车这东西,不仅对于大唐重要,对于他而言,也相当重要。 大唐粮食会因为水车的出现而增长多少,这其实不是李二目前最在意的。 此时的李二尚未完全下定决心,要与自己父亲兄弟兵刃相见。 那么要想夺嫡,争夺天下民心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论军功,大唐无出其右者。 但论政务,他却又比不上一直在朝中协助李渊打理政务的太子李建成。 故而李二才致力于网罗能人志士,招募了秦王府十八学士为其出谋划策。 而今有了这南山水车,只要大力推广,待水车在大唐各州郡遍地开花之时,那他李二郎的在民间的声望,也将随之水涨船高。 李二兴奋之后,朝老爷子问道:“先生,我听克明禀告,你愿拿出万两黄金,用来打造水车,供给天下,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其事。能为大王,为天下社稷做点微末之事,是某的荣幸,还望大王勿要嫌弃。”老爷子双手背负,一副高人淡泊形象。 端木天暗暗点赞。 老爷子这演技,没得挑。 李二直接上前,一把掺住了老爷子手臂:“世民能得先生相助,幸甚至哉!先生放心,日后若世民能成就大业,必不负先生!” 端木家拿出万两黄金,对于李二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加上之前端木天进献的雕版印刷术与如今的水车,让李二在极短时间内,对于端木父子的好感,已经快升到MAX级别了。 李二这话,落在长孙无忌、房玄龄与杜如晦等人耳中,倒是并不觉得如何。 这种领导给属下画大饼的事情,再正常不过,类似的话,他们这些人,都没少听。 但端木天却皆是心中一喜。 他曾在网上看过杰克马未发迹前,给员工开会画大饼的视频。 视频中,简陋的出租房内,杰克马口若悬河的给几个员工描绘着五年十年后阿里巴巴的光辉前景。 知道的是杰克马眼光卓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传销组织在洗脑呢。 所以,画大饼这种事情,也得分人不是? 李二画的大饼,那就与神笔马良画的饼一样,真的不能再真,而且还是纯金镶钻的大饼! 端木天仿佛已然看到了他家老爷子封爵的场景了…… 073 高谈阔论 李二视察过水车,众人皆大欢喜,杜如凤便邀李二等人回庄院奉茶,又去厨房忙活安排众人膳食。 厨娘们得知要侍奉长安城中的贵人们用膳,也是激动不已,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之前被端木天命人存入冰窖中的那半扇牛肉,厨娘们还想取来料理,却被杜如凤给阻止了。 给秦王做的膳食,岂可用那种不新鲜的牛肉? 于是在孙监庄哀怨的眼神中,端木庄中又“不幸”摔死了一头牛…… 端木庄院堂屋中,众人正把酒言欢,煞是热闹。 李二端起手中酒盏,起身朝堂屋内众人敬酒:“世民谋略短浅、才浅学疏,能得先生与诸公鼎力相助,实在世民之荣!世民对诸公感激涕零!今日世民借花献佛,请诸公举杯,饮胜!” “饮胜!”众人举杯,与李二共同饮下杯中美酒。 “今日不谈朝政,吾与诸公一醉方休!”李二显然今日心情大好,又让婢女给他倒满酒水,开始频频举杯。 老爷子几杯水酒下肚,也放开了,开始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高谈阔论起来。 他虽然不懂那些儒家经典,但总归也是有着超出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知识储备,放在如今,称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是丝毫不为过。 耳中听着老爷子开启忽悠大法,一本正经的给李二以及诸位大唐名人科普祖国大好河山风土人情,端木天就觉得满头黑线。 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交趾的事情。 “说来可惜,交趾刺史部日南郡,在汉末之时,趁中原大乱,无暇南顾之时,叛乱立国,名为林邑国。前隋时,炀帝曾遣将袭破林邑国都城。其国主上表谢罪,方得以返回都城。说来可惜,炀帝虽设了林邑郡、比景郡与海阴三郡,却也是名存实亡,甚是遗憾。” 炀帝便是隋炀帝,炀帝是李渊给他的追谥。 他的这番话,李二与众人并没什么反应。 林邑国他们也知道,但对老爷子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大唐对于林邑这种南蛮,从来也没放在过心上,对其更没有兴趣。 端木天有些奇怪,老爷子好端端的说林邑干嘛? 就听老爷子继续说道:“大王或许不知,那林邑国有一城名为占城,其出产一种稻谷,名为占城稻。” “那占城稻,一岁可三熟!此稻耐旱,稻比中国者,穗长而无芒,粒差小,不择地而生。大王今后若是有机会,务必将此稻种引入我大唐,必将使我大唐谷物大增。” 李二闻言,眼睛立刻瞪圆了:“先生此言当真?那占城稻,真可一岁三熟?” 端木丘捻须微笑:“林邑酷热,故而可一岁三熟。若移植回我大唐,一岁两熟是没问题的。” 长孙无忌等人也激动了,能够一年两熟,那可意味着粮食产量翻番! 无论是对于大唐,还是华夏的历朝历代而言,粮食都是立国之本。 粮食越多越好,绝不嫌多。 “大王,若有机会,务必取回这占城稻种!那小小林邑国,若是不识趣,不肯乖乖献上稻种,便再踏平其都城!炀帝破得,我大唐一样破得!” 长孙无忌这群文人谋士,说起破城夺种,倒是兴奋的很,如同土匪一般,根本没打算与林邑讲道理。 李二很是赞同:“诸公所言不错,这占城稻,吾必取之!” 端木天无语。 占城稻是宋朝引入华夏的优良稻种,老爷子这是准备提前将这稻种引入大唐? 不过这事倒也不错,毕竟占城稻能成为宋代水稻良种,说明其确实适宜在中原种植,能够提高粮食产量。 xiaoshuting.cc 就听老爷子又继续说道:“大王,无论是交趾也好,林邑也罢,都不失为一处宝地。交趾林邑皆可大面积种植占城稻,一年三熟,仅林邑一地出产的稻米,若是运来大唐,便够天下人食用了。丢掉林邑,实属可惜。” 李二蹙眉:“先生,林邑国毕竟地处南蛮之地,不仅山高林密,路途艰难,且卑湿暑毒,多瘴气。即便是前隋出动大军讨伐,也是艰难无比,士卒死十之四五,无法长期驻留。若是要从林邑运粮回长安,更是天方夜谭。” 老爷子捻须微笑:“这有何难?” 李二与长孙无忌等人都愣住了。 自古以来,南方潮湿炎热、虫毒弥漫,毒瘴弥漫,是世人皆知的常识。 中原政权也素来将南方当成蛮荒之地,是流放犯人的所在。 华夏历朝历代,基本都朝北、朝西域扩张,对于南方,却是基本忽视。 并非不想,而是以当时的条件,难以做到。 即便是交趾这样早在秦朝就纳入中原版图的地方,也由于天高皇帝远,难以管理,所以到了五代乱世时,交趾便脱离了中央政权,自立为国了。 对于南蛮之地,中原政权也向来不太在意。 但若是能轻易将其征服,并从中获得巨大利益,那就不同了。 “请先生教吾。”李二正色问道。 老爷子笑道:“大王说路途艰难,指的是从陆上进入林邑困难,但为何不走水路?” “水路?”李二与身边谋士们对视一眼,很是诧异。 隋唐对于水路运输,向来十分重视。 《旧唐书》中记载,“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闽越,七泽十薮,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舰,千舳万艘,交货往来,昩旦永日。”,可见水路运输的繁荣。 老爷子又问道:“大王可知当年炀帝如何讨伐林邑?” 李二点头:“略知一二,炀帝命刘方为行军总管,水陆并进,对林邑国进行征伐。” 他旋即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却依旧眉头紧蹙:“先生的意思,是从海上乘舟船进攻林邑?如此一来,虽大军可绕开崇山峻岭,但南疆多瘴气,士卒根本无法适应。前隋伐林邑,谁成功,但伤亡巨大,连主将刘方都病死在了路上。” “瘴气不足为惧!”老爷子对此嗤之以鼻。 端木天听得一头黑线,老头,咱能不能不吹牛? 古代常说的瘴气,其实是多种疾病的统称,包括疟疾、痢疾、出血热、黄疸等等。 南方的热带、亚热带气候,降雨多,气温高,有利于细菌和蚊虫繁殖。北方士卒根本无法适应,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那再正常不过。 就中南半岛那种热带雨林气候,别说是大唐,即便二战时期,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已经装备了奎宁,磺胺和青霉素的美军,二战时在中南半岛作战时,各种热带病与感染带来的减员,都远远超过了战斗减员。 以大唐如今的条件,想要征服林邑这样的中南半岛国家,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074 以夷制夷 端木天可不觉得他家老爷子是叮当猫,能够变成什么法宝来抵御瘴气。 奎宁,磺胺和青霉素这些现代药品,老爷子弄不出来吧? 金鸡纳霜原产地可是南美,大唐如今根本没有,那也就不可能有金鸡纳药。 青蒿倒是有,但青蒿与屠呦呦大神拿诺奖的青蒿素又不是一回事,后者是通过现代制药手段提取出来的有机化合物。 虽然依靠饮用开水等手段,能够避免一定的热带疾病与细菌,但总不能靠喝开水,就能抵御瘴气吧? 老爷子这是酒喝多了?牛皮吹起没边了? 不仅端木天觉得自家老爷子在吹牛,李二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甚至包括杜如晦在内,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老爷子又是哈哈一笑,出言问道:“若南疆瘴气不可破,那当地南蛮又如何生存?” 李二皱眉:“这自然不同,我唐军大多为北方士卒,水土不服,却也正常。” 老爷子目光炯炯有神,盯着李二说道:“大王为何要遣我唐军去南疆作战?何不从南疆招募士卒,加以训练,再投入南疆作战?以夷制夷,借刀杀人!” 端木天听得瞠目结舌。 好家伙,老爷子这心够黑啊! 这是打算弄出个大唐版的外籍雇佣兵来吗? 但仔细琢磨一下,端木天却又觉得老爷子这“奇思妙想”还真有可行之处。 以大唐的国力与影响力,要招募南疆土人替其征战,貌似并不困难。 而这些南疆土人自然没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只要唐军对其加以训练,再派遣军官进行节制指挥,将其派去林邑等地作战,完全可行。 baimengshu.com 反正不是自己国人,死多少也不心痛。 至于这些土人军纪差,难以指挥也不是问题,反正是在境外打烂仗,打成什么样都不是问题。 李二与一众谋士也听懂了老爷子的话,倒是都沉默了。 外籍雇佣兵,其实华夏历史上并不是没有。 三国时期,诸葛亮就从南羌中挑选了近万人组成军队,史称“无当飞军”。 唐中后期,也曾出现大量雇佣军的身影。 但如今却是唐初,大唐的府兵制并未败坏,大规模的外籍雇佣兵更是没影的事,老爷子出的这个计策,就不能不让李二等人错愕了。 但仔细想来,李二却又不能不承认,招募南蛮去讨伐南蛮,确实是代价最低的一种策略了。 老爷子又就需要蛊惑道:“大王,诸公,长安漕运,向来由广通渠至渭水,再经通济渠转运东南之粟,水路可直通余杭、扬州等地。” “而这扬州、泉州、广州等地,皆有各色蛮夷商贾乘海舶到港。昆仑舶、新罗船、百济船、大食船、波斯舶、师子舶、婆罗门舶、藩舶等等不一而足。” “既然这些蛮夷商贾可不远千里运送货物往来大唐,那从林邑运输稻米,又有何不可?只有能够征服林邑,便可通过海舶,将林邑、交趾出产的稻米,源源不绝的通过水路运往长安。如此一来,我大唐便无粮食之忧,大王心中抱负,也可尽情施展。” 老爷子一番忽悠,倒是让李二动心了。 一想到能从南方得到源源不绝的稻米,李二便觉心头火热。 不过如今谈论这些为时尚早,李二没急于表态,老爷子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谈论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事。 众人只当端木丘是随口聊及此事,唯有端木天心如明镜,清楚老爷子忽然谈及林邑国的缘由。 老爷子当年有个发小,两人感情极好。高中毕业时哥俩一个考入了公安大学,一个进了军校。 后来南疆小霸无端挑衅开启战端,老爷子的发小奉命开赴战场,最终血撒南疆。 自那以后,老爷子对于南疆小霸便深恶痛绝。 老爷子的历史一般,但对于中南半岛的历史,却是极为熟悉。每每读史读到五代时期,交趾脱离华夏版图,老爷子便感痛心。 所以,穿越回了大唐,老爷子要是不借机搞点事情,那才奇怪。 而挑动李二等君臣对林邑、交趾的兴趣,便是老爷子计划的第一步。 端木天默默看了老爷子一眼,将此事记在了心头,打算今后有机会,务必要帮老爷子圆了这个心愿。 众人闲聊一阵,杜如凤再次出现在了堂屋之中,身后还跟着一众婢女,送来了厨娘们刚刚烹饪出的各种美味佳肴。 唐初宴会还是分餐制,婢女们将各色佳肴摆放至众人面前的几案之上。 李二与众人看看几案上的菜式,却有些纳闷。 怎么这些菜式,大多都没见过? 唐时宴会,除了各种面食制作的饼外,便是用蒸笼蒸出来各种菜肴,以及或水煮或烤出来的各种肉类。 唐人最盛行吃羊肉的方法,便是冷修羊,也就是白切羊肉。 另外便是各种水果与甜点。 而今日端木家厨娘精心烹饪的菜肴,却是依照了端木天传授的炒菜方法,炒制出来的菜肴,李二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自然没有见过。 虽然没见过这些菜肴,但几案上那些菜肴诱人的色泽,倒是让李二食指大动。 “这香味……好生独特!” 李二吸入一口面前菜肴散发出的香味,口中的唾液便立即分泌了出来。 他也不客气了,直接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片小炒牛肉送入了口中。 下一刻,李二便觉口中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鼻腔,接着牛肉特有的香味在口中之中爆炸,如同吃了人参果般,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妙!吾竟不知世上有如此美食。”咽下口中牛肉,李二赞不绝口,旋即又再次伸出了筷子。 不仅李二吃得大呼过瘾,头回品尝炒菜风味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没比李二强到哪里去,各个筷子不停,连杯中美酒都顾不上了。 对于端木家厨娘手艺,众人皆是赞不绝口。 杜如晦更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满脸哀怨看向妹妹。 端木家中这般美味,为何之前他这当哥哥的,从未品尝过?还是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杜如凤倒是没注意到兄长那哀怨的目光,见李二与诸公对于自家的饭菜很是满意,她也大为欢喜,看向端木天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得意之情。 她儿子果然是天纵奇才。 随便在厨房里捣鼓一下,就比家中的厨娘强出太多了。 有美酒佳肴,这顿家宴更显热闹。 满足了口腹之欲的李二,开口问道:“敢问先生……” 075 同命相怜 “敢问先生,你家中这些菜式甚是美味,但为何我从未见过?” 老爷子捻须微笑:“都是犬子胡乱捣鼓出来,教授给家中厨娘的。” “小郎果真聪慧!”李二赞了句,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小郎切不可玩物丧志,贪图安逸,还需勤奋好学才是。我已给国子学祭酒打过招呼了,不日便召你进学。小郎进学后,须得刻苦,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端木天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个混蛋李二,吃了他“发明”的炒菜,不说句感谢也就罢了,竟然还教训他? 而且他现在最深恶痛绝的便是去国子学读书一事,竟然就是李二这个混蛋搞出来的! 真是叔可忍,婶也不……不忍也得忍! 谁让李二还有几个月就要当皇帝了呢,惹不起,惹不起。 端木天心中腹诽不已,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起身作揖,谢过李二的教训。 李二对他态度很是满意,又勉励了几句后,却又转向老爷子,满脸堆笑说道:“先生,不知可否割爱几名厨娘与我?哈哈,惭愧惭愧,主要是先生家中菜肴甚合我的胃口,想来观音婢也会喜欢,故而厚颜向先生讨几位厨娘。” 李二口中的观音婢,便是他的媳妇,未来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长孙无忌的亲妹妹。 老爷子愣了下,旋即大笑:“哈哈,这有何妨?大王看得上她们,那是她们的福分!” 厨娘虽然不便宜,但李二想要,那还能不给?老爷子自然答应的痛快。 杜如凤也是满脸灿烂笑容,显然在她看来,自家的厨娘能被李二看上,那是荣幸。 “哈哈,那就多谢先生,世民却之不恭了。”李二很是满意。 一旁的长孙无忌等人,也是一脸羡慕,只是众人与端木丘还算不上熟稔,不好意思贸然开口讨要厨娘。 yyxs.la 倒是杜如晦已然打定了注意,回头一定要问妹妹要一名厨娘回去。 “先生,何不召家中艳姬前来助兴?”李二又出言询问道。 唐人好酒,好歌舞,故而贵族酒宴,必有歌舞姬奏乐伴舞助兴,称为“宴乐”,又称“燕乐”。 故而但凡权贵府中,必然蓄养歌舞姬,这些歌舞姬也是奴婢身份。 白居易的《立部伎》里就写到,“堂上坐部笙歌清,堂下立部鼓笛鸣。” 韩愈的《感春》中也写到,“娇童为我歌,哀响跨筝笛。艳姬蹋筵舞,清眸刺剑戟。”,艳姬便是家中蓄养的舞姬。 此时端木家堂屋之中,虽是热闹,但在李二等人看来,没有歌舞姬的酒宴,就像菜肴中没有调味品,是灵魂的。 李二的问话,却让老爷子有些尴尬了,轻咳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家有个屁的歌舞姬啊! 倒不是原先的端木丘舍不得花钱蓄养,而是有杜如凤在,以她那善妒的性子,哪里有他蓄养歌舞姬的机会? 好在杜如晦对于端木家的情况一清二楚,知道自己妹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妹夫更是被妹妹管得严严实实。 他赶紧出言替老爷子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南山虽家财颇丰,却素来温良恭俭,俭以养德,不为外物所动。而且南山与我阿妹伉俪情深,琴瑟调和,更不喜女色。故而南山家中,并未蓄养艳姬。” 杜如晦的强行挽尊,虽让李二与众人都明白了原委,但众人却又不约而同的抬眼看看杜如凤,又看看老爷子,眼神之中皆是身为男人,我懂之意。 杜如凤被李二与众人看得很是不自在,干脆怒视老爷子一眼,转身便出了堂屋。 老爷子被媳妇死亡之瞪弄得有些心头发毛,更觉冤枉无比。 他一句话都没说,也能怨他? 李二他们怎么想,难道他还能左右不成? 真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 端木天在旁看得嘿嘿直乐,心道今晚老爷子多半有麻烦了。 妻管严,耙耳朵,活该! 李二哈哈笑道:“先生还真是……嗯,特立独行,哈哈。”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跟着大笑出声,纷纷朝老爷子挤眉弄眼。 旁人倒也罢了,房玄龄这厮竟然也敢笑话自己,就让老爷子实在憋屈。 混蛋,咱们大哥莫说二哥! “吃醋”一词,可是源于你家悍妇! 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朝房玄龄拱拱手:“玄龄兄,你家府上,想必豢养了不少艳姬吧?改日老夫须得登门拜访,欣赏一下玄龄兄府上的艳姬才是。” 他这话一出,刚才还大笑不止的房玄龄便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鸭子般,笑声戛然而止,瞪大了双眼看向老爷子。 两人犹如斗鸡一般,双目对视,眼神之中都满是杀气。 一旁的端木天,已经笑得肚子疼,就差没满地打滚了。 他家老爷子与房玄龄两位,那可真是一时瑜亮,难分伯仲。 李二与杜如晦等人先是错愕,旋即反应了过来,一时间众人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房玄龄夫人卢氏,生得极为貌美,却也是个善妒的性子,此事在场不少人都是知道。 看看对峙中的端木丘与房玄龄,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碍于二人的颜面,众人并未笑出声来。 但即便如此,却也忍得很难受,李二甚至背过了身去,肩膀不停抖动,显然已经笑得快岔气了。 杜如晦身为房玄龄好友,老爷子的内兄,最终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李二与长孙无忌等人也跟着爆笑出声。 堂屋内众人的笑声,让老爷子与房玄龄两人都不禁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扭过头去,假装端起酒杯饮酒,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情。 混蛋,这回老子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两位难兄难弟再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竟都有惺惺相惜,志同道合之意。 笑闹之后,堂屋中的气氛倒是愈发热闹起来。 既然没有歌舞姬助兴,李二等人便干脆自娱自乐起来。 命人取来各式乐器,李二敲打羯鼓,长孙无忌拿起了拨子弹奏琵琶,房玄龄取过了筚篥,杜如晦弹响了箜篌…… 唐人好乐,丝竹之音基本是每个文人雅士,都有能娴熟摆弄的。 托身体前任的福,无论是老爷子还是端木天,倒不至于漏了怯,也能拿起乐器,与李二等人愉快的玩耍到一块去。 众人且歌且舞,倒是好不尽兴,各种美酒如水般灌下。 饶是唐朝酒水度数不高,也让“酒精考验”的老爷子喝高了,揽着房玄龄的手臂,一个劲的称兄道弟。 房玄龄对于老爷子也是敬佩不已,加上二人家中皆有“悍妇”,更觉亲近。 两人正同命相怜时,杜如凤领着一众仆役进了堂屋…… 076 千金散尽还复来 杜如凤身后的仆役们,每人手中都抱着一个精美木匣,倒是立即吸引了堂上众人好奇目光。 杜如凤也不解释,指挥着家中十余名仆役来回搬运了两次,运来了三十余个木匣,整整齐齐摆放与堂屋中央。 李二此时已经大致猜到了她的用意。 以李二的身份,却也忍不住豁然起身:“端木夫人,你这是……” “回大王,之前我夫君已有言在先,若是大王觉得南山水车对天下社稷有用,便愿献出万两黄金于大王,请大王用以为天下黎民打造水车,造福社稷。”杜如凤嫣然一笑,款款行到木匣旁,伸手依次揭开了盖子,露出木匣中那一堆堆叠放整齐,闪闪发光的金铤。 “大王,这便是黄金万两,还请大王替天下黎民笑纳!” 杜如凤这一出手,震得堂上众人目瞪口呆。 如此多的金铤摆放在众人眼前,饶是诸公皆是未来朝中重臣,此刻却也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即便是李二,也有些心惊。 之前杜如晦回禀,说他妹婿愿意拿出黄金万两,李二还觉得是杜如晦说错了,将金万两弄成了黄金万两。 华夏自古,说金指得其实是铜。 唐制,十六两一斤,万两铜便是六百来斤铜,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折合开元通宝也有百贯左右。 只是如今看看摆放在眼前这些明晃晃的金铤,李二才意识到杜如晦并未说错,端木丘真准备献出黄金万两。 “先生高义,世民便厚颜替天下黎民收下了!”李二倒也没有矫情,转身朝老爷子行了个揖礼,收下了黄金。 “哈哈,大王客气了,这只是老夫与拙荆替大王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老爷子捻须笑道,一副风轻云淡的名士风范。 他貌似浑然不在意,仿佛杜如凤送出的是不值钱的废铜烂铁一般。但夫人如此花费重金给他撑场面,饶是老爷子向来处变不惊,却也依旧感到心跳加速。 笔趣阁 房玄龄起身,朝老爷子长揖一礼:“山南贤弟,为天下黎民慷慨解囊,为兄佩服!” “哈哈,算不得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嘛!玄龄兄,且听我这首《将进酒》!” 本就喝到兴头,酒酣耳热之际,又被自家夫人的大手笔给刺激到了,老爷子竟然还来了诗兴,端起酒杯,摇晃起身,大声吟诵起诗词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老爷子一开口,堂屋之中便安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房玄龄、孔颖达、虞世南、姚思廉等人全都闭气凝神,侧耳静听。 《将进酒》可是谪仙人最经典的代表作,那般豪迈的气势,顿时震住了众人。 李二手中的酒杯歪斜,酒水流淌出来,他也毫无知觉,嘴巴大张,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堂屋之中,唯有原本也喝得有几分醉意的端木天冷汗刷的一下便下来,酒也醒了大半。 要了命了! 当文抄公这种事情,也会传染吗? 他这两天忙着捣鼓水车,可还没来得及将他会背的诗词修改后抄写给老爷子背诵。 估计这首《将进酒》,是老爷子会背的诗词里,为数不多的存货了。 背诗就背诗,倒也无所谓。 端木天是担心老爷子酒喝多了上头,直接把李白大大的原诗一字不漏的给背了出来。 什么“岑夫子,丹丘生”,那是谁?在场有这二位吗? 还有什么“主人何为言少钱”,谁是主人?老爷子自己才是主人啊。 要是老爷子一字不改的背出来,是要出大纰漏的。 至于这首《将进酒》中的失望与愤慨,那种怀才不遇的情感,端木天甚至都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能上前捂住老爷子的嘴不成? 端木天提心吊胆听着老爷子背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听到此处,他的脚指头都抓紧了…… 就见老爷子顿了下,才继续吟诵道:“杜克明,玄龄兄,将进酒,杯莫停。” 老爷子这一停顿,端木天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待老爷子念出这句后,他心脏都差点漏跳了一拍。 爹,你是我亲爹! 看来还没喝醉,老爷子牛逼!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老爷子吟诵到这里,端木天又紧张了,眼睛死死盯着老爷子,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主人”二字。 “夫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端木丘最后两句吟出后,端木天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老天爷保佑! 他家老爷子竟然知道将原诗里的“主人”改成“夫人”,倒是应景。 端木天只觉得听老爷子吟诗,实在是太刺激了。 李二与房玄龄等人,却是已然各个呆若木鸡。 一首《将进酒》,听得众人浑身寒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杜如凤看向老爷子的眼神,柔情似水,几乎就要滴出水来了。 “先生之才,旷古烁今!才气千古无双!”李二再次被深深折服。 虞世南与孔颖达,激动的差点推翻面前几案,忙不迭的出声召唤端木家婢女送来笔墨纸砚,他们要立刻将这首诗给誊抄下来。 被老爷子“强行”安排入诗的杜如晦、房玄龄二位,则一副痴呆模样,口中反复默念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些诗句。 《将进酒》可不是普通诗作,不夸张的说,这首诗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震住李二等人,也不足为奇。 至于诗中那股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则被众人自行解读为端木丘在遇到李二之前,怀才不遇的烦闷之情,倒是没人质疑。 毫无疑问,老爷子这首《将进酒》,又将其形象在李二以及众人心中拔高了一大截。 只不过老爷子的骚操作,纯属酒喝多了上头,过于兴奋所致,倒与端木天在曲水流觞上强行装逼不同。 也亏得老爷子肚子里存货不多,加上众人又因为这首诗愈发激动,美酒一杯接一杯的敬向他,倒是没有再给老爷子继续吟诗的机会,也让端木天不至于继续担惊受怕。 一场家宴,从午时一直喝到了太阳西斜才结束,除了端木天外,所有人都已醉得不轻。 秦王府的侍卫们,小心服侍着摇摇晃晃的李二爬上了马背,一路醉驾返回长安城去了。 李二临走时,还顺带从端木家中带走了两名会炒菜的厨娘,并借走了几名会打造水车的工匠。 那万两黄金也交给了秦王府侍卫,一并带回了长安。 李二此行,可谓是收获满满。 但端木天却没料到,第二日李二竟派人送来了回礼,还惹出了不小麻烦…… 077 比窦娥还冤! 昨日酒宴,老爷子醉得不轻,连杜如凤也饮下了不少酒水,被婢女们搀扶回房歇息去了。 端木天因为被老爷子“吟诗”吓得不轻,之后倒是并未多饮,故而第二日倒是早早便起了床。 问过了家中奴婢,得知老爷子与他娘都因宿醉尚未起床。用过早饭后,闲来无事,端木天便干脆命人备马,去庄园里骑马玩耍去了。 待他返回家中,老爷子与他娘倒是已经醒了,正坐在堂屋内。 端木天笑嘻嘻的准备上前问安,却明显察觉到堂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就见他娘面带寒霜,一言不发怒视着端木丘。 而老爷子则是一脸纠结与蛋疼表情。 端木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口子搞什么鬼? 怎么好端端的睡一觉起来,就变成这般? 难道昨晚老爷子干了什么? 端木天不怀好意的揣测着,一边出言问道:“爹、娘,发生何事了?” 老爷子抬眼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却还是选择了闭嘴不言。 杜如凤倒是冷哼一声:“天儿,你爹是嫌弃娘人老珠黄了!” “夫人莫要胡说!我何曾有过这般想法?绝无此事!”老爷子一听也急眼了,连忙辩解道。 端木天愈发好奇,究竟发生何事了? 不等他开口询问,就听杜如凤怒道:“若非夫君嫌弃妾身,那为何大王要命人给你送来艳姬与姬妾?难道不是夫君向大王求取的吗?” 端木丘欲哭无泪:“夫人啊!昨日你也在场,为夫何曾向大王说过这番话?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为夫是那种向大王索要姬妾的人吗?我,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什么窦娥?”杜如凤没听懂。 《感天动地窦娥冤》是元代关汉卿的作品,杜如凤自然不知。 老爷子自知失言,忙岔开话题:“夫人,我真不知大王为何如此,但绝对与我无关。我可对天发誓,若是我对夫人有二心,那便天打雷劈,不得好……” 老爷子最后的毒誓还没说出口,杜如凤便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呸、呸、呸,休要胡说八道!好端端的胡乱发什么誓,妾身信你便是了。” 端木天在旁看的直咧嘴,自己这老娘,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他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是李二那个混蛋,居然没事给他家老爷子送歌舞姬与姬妾。 歌舞姬也就罢了,反正他家老爷子出仕在即,日后家里免不了要举办各种宴会,若是没有歌舞姬助兴,那确实有点丢面子。 1200ksw.net 以他家的财力,豢养些歌舞姬也是小事。 姬妾,才是问题的关键。 大唐普通人不可随意纳妾,但豢养绝色婢女为姬妾、侍妾以满足自己的欲望,却是没人管的。 因为姬妾只是奴婢,是主家的私人财产。 妻为娶,妾为纳。 妾地位虽低,却是良人。 唐律《户婚律》中有规定,“妾者,娶良人为之。” 所以若是想纳家中奴婢为妾,须先放免为良,方可纳为妾。奴婢放免,只可为妾,不可为妻。 妾也有一定身份地位,所生子女为庶子,可入族谱。若是主家正妻无子嗣,还会收其庶子,由庶入嫡继承家业。 所以妾并不是随意可以纳的,唐律也限制庶民纳妾,以及官员纳妾的数量。 而姬妾、侍妾虽然带了个妾字,却并不是妾,而是奴婢,其数量也不受律法约束,只要买得起,豢养多少姬妾也没事。 姬妾就像是货物,不仅可以买卖,还可随意赠与他人。 大名鼎鼎的吃货苏东坡,一代文豪,对妻子王氏一往情深,一曲《江城子》令人潸然泪下。但他对于身边的姬妾态度,却绝对能令现代人大跌眼镜。 苏东坡被贬官时,将姬妾全数送了人,甚至其中两名姬妾还有了身孕。这种视姬妾与无物,甚至不将姬妾所生孩子当成自己子嗣的态度,是现代人绝对难以接受的。 总之,李二命人给老爷子送姬妾,以他娘那善妒的性子,要不闹腾起来,那才怪了。 端木天心中暗笑,李二这货也是破坏他人家庭的惯犯啊! 历史上他要给房玄龄张罗纳妾,结果房夫人卢氏宁死也不妥协,才留下了“吃醋”这一典故。 如今吃醋一事尚未发生,倒是先来折腾他家了。 不过这种事情,端木天可不会傻乎乎参合其中,只是乐呵呵站一旁等着看他家老爷子笑话。 老爷子又是发誓,又是辩解,折腾半天,终于让杜如凤相信不是他向李二讨要的姬妾。 “夫人放心,我这便让人将那两名姬妾送回秦王府去!”老爷子拍着胸口保证道。 杜如凤此刻也不疑他了,听他这般说,却忍不住斜瞥了老爷子一眼:“退回去作甚?既然是大王的一片心意,夫君又何苦为了这般小事,恶了大王?” “这……”老爷子一时也吃不准自己媳妇到底啥意思了,干脆不管,“那全凭夫人处置便是。” 姬妾又不是歌舞姬,就这般养在家中,算怎么回事? 他倒是没敢多想,会认为杜如凤是同意他将那二女收房。 杜如凤手指站在一旁的端木天,捂嘴偷笑:“夫君,天儿已然束发,已不是少年郎了。嘻嘻,天儿都能写出‘人面桃花’那般诗词了,可见是真的长大了。天儿身边,也该有贴心人服侍才是。依妾身的意思,大王送的那两名姬妾,便打发去天儿的房中,侍奉天儿好了。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她这话一出,端木天与老爷子都愣住了。 老爷子倒是没啥意见,只是没想到自己媳妇会这般安排,旋即便点头应下。 反正端木天多纳妾多生娃,在老爷子看来是好事。 至于是妻生是妾生,还是姬妾生,老爷子才不在乎。 端木天没料到吃瓜会吃到他的头。 杜如凤的话,倒是让这货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侍寝的姬妾,一次还俩……这是上帝显灵了吗?啊呸!大唐地界,与上帝无关,是道祖显灵了! 母胎单身solo三十年的某人,遇到这种好事,要是会出言拒绝,那除非他是太监。 端木天显然不是太监,所以立即朝他娘拜了下去:“多谢娘的好意,孩儿却之不恭了。” 杜如凤含笑颔首,示意婢女去将那两名李二送来的姬妾领进大堂来。 待两名婀娜多姿的女子进了大堂,袅袅婷婷的朝三人拜下,端木天的鼻子没来由的一痒,两行鲜红的鼻血径直淌了出来。 “天儿,你鼻衄了!”杜如凤惊呼出声。 衄者,鼻孔出血也! 078 菩萨蛮新罗婢 堂屋内服侍在旁的婢女,不用杜如凤吩咐,立即奔去取来了巾帛,打来了凉水,上前帮端木天处置起来。 知子莫若父。 老爷子倒是心知肚明,扭头看看有些惶恐,依旧跪伏在地上的二女,又看看儿子那狼狈样,不禁摇头。 “没出息的样!”老爷子暗自腹诽,倒是忘了他刚穿越大唐那晚,在房中发生的各种尴尬,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杜如凤与婢女一通忙乎,才帮端木天止住了血。 饶是端木天向来脸皮够厚,却也尴尬不已,干咳一声替自己辩解道:“那个,呃,最近天干物燥,上火了,上火了,那谁,去厨房吩咐一声,今日午膳多准备一些叶菜!” 杜如凤白他一眼:“天儿莫胡说,如今刚刚开春,地里哪有叶菜给你吃?” 端木天一拍脑袋,才想起如今可是大唐,又没有蔬菜大棚,哪里能在冬日以及初春吃什么蔬菜。 不过这事倒是值得琢磨一下。 若是能搞出蔬菜大棚来,那可是件发财的事情。冬日里若能源源不绝的向长安城中供应绿色蔬菜,那得赚多少钱? 端木天暗自将此事记在心里,才再次抬眼看向依旧跪在地上,如今已经属于他的两名姬妾。 大唐不兴跪礼,但奴婢并不在此列。 “那什么,地上凉,起来吧。”端木天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你们两人,听得懂官话吗?” 两名姬妾顺从的站了起来,又朝端木天行了个万福礼:“回郎君,奴听得懂。” 官话很流利,显然是专门训练过。 端木天满意点头。 这才像话嘛,否则语言不通,有些事情做起来,便少了很多乐趣了。 他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李二命人送来端木家的两名姬妾并非汉人,而是菩萨蛮与新罗婢! 唐时权贵之中,有“炫富三宝”,即昆仑奴、菩萨蛮与新罗婢。 昆仑奴,便是黑人。 唐时海外贸易发达,偶有黑人奴隶被贩卖来大唐,很受欢迎。 昆仑奴唐人看重的是其体魄强壮,带出去当护卫有面子,故而多是男子,而菩萨蛮与新罗婢却不同。 菩萨蛮是指中亚、西亚乃至欧洲的女奴。 唐时佛教盛行,菩萨也有寓意美丽的意思,菩萨蛮便是美丽蛮族女子的意思。 因其高鼻梁、大眼睛、白皮肤,相貌与唐人女子迥异,故而很受权贵喜爱。 新罗婢则是朝鲜半岛上新罗国的女子。 新罗国对大唐俯首称臣,其国主被李渊册封为乐浪郡公、新罗王。新罗每年来朝进贡,除了各种奇珍异宝外,新罗婢也是主要贡品。 因为是特别挑选出来的贡品,故而新罗婢都柔美可爱,并且受过严格训练,严谨、细致、温顺、听话,能够很好服侍主人。 除此之外,新罗婢大多能歌善舞,故而也极受大唐勋贵喜爱。 李二送来的这两名姬妾,那名菩萨蛮应当来自是中亚某地的美女。 皮肤白皙,栗色长发,高鼻梁,湛蓝的大眼睛。 年龄不过十七八岁,却媚态横生,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丰厚的双唇,加上其凹凸有致的身材,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异域万种风情。 新罗婢则长相甜美,明眸皓齿,微现腼腆,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其身材娇小,貌似萝莉,但身穿袒胸装,却显露出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童什么巨什么……这也是某人流鼻血的原因之一。 这两名姬妾温顺听话的模样,倒是让杜如凤很是满意,点点头出言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奴叫沙赫多拉。” “奴贱名金喜曼。” 金喜曼这名倒也罢了,但菩萨蛮的名字,对杜如凤而言即不顺耳也很拗口。 杜如凤眉头微蹙,对那菩萨蛮说道:“这名字不好,我给你们二人改个名字。” 菩萨蛮与新罗婢赶紧跪下:“请夫人赐名。” “嗯,你体态娇小,便叫娇娘吧。”杜如凤指着新罗婢说道。 新罗婢娇娘赶紧叩首:“娇娘谢夫人赐名。” 杜如凤又看向菩萨蛮:“我看你颇有媚态,不如便叫媚娘吧。” 端木天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老爷子也愕然张大了嘴巴。 媚娘? 这名字也叫得? 咱家可出不得女皇! 端木天赶紧出言阻止:“娘,媚娘不好,不若就叫她……嗯,就叫小昭吧。” 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名字,便干脆把《倚天屠龙记》里小昭的名字给借用了。 反正小昭也是西域混血,又是天资绝色的美人胚子,倒也算应景。 老爷子也是个武侠迷,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金庸老先生自称“最喜爱的角色”,听到儿子竟然将这名字给无耻盗用了,也忍不住默默翻起白眼。 不过他也并未出言反对,小昭便小昭吧,儿子喜欢便好。 杜如凤虽然觉得小昭这名甚怪,但既然是儿子的姬妾,那自然是听儿子的意见,于是菩萨蛮沙赫多拉就此改名小昭。 “奴小昭谢郎君赐名。”菩萨蛮小昭赶紧再次跪下叩谢。 杜如凤满意点头,将二女唤到了自己身边,开始行使主母权威,训导二女,给她们立规矩,免得将来坏了端木家的门风。 虽然姬妾只是奴婢,但毕竟是儿子的枕边人,也算半个儿媳,所以杜如凤自然要教导一番。 老爷子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站起身来,伸手朝端木天招了招手,领着他向堂屋外行去。 小书亭 老爷子斜眼瞥了身旁的儿子一眼,开口说道:“包子,你这身体才十五岁,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有些事情,该节制还是得节制,听到没有?” 端木天低头看看自己这身宽体胖,牛高马大的身体,再看看老爷子如今这副瘦弱身体,忍不住撇了撇嘴。 到底是谁该节制一些啊? 就他如今这身体,胖是胖,但身大力不亏。 要论身体素质,那绝对比他当初当小导游时,长期熬夜的身体强太多了,所以端木天也压根没有减肥的打算。 不过老爷子的话他也没反驳,毕竟没那心思。 此时某人心猿意马,恨不得他娘早点训完话,他好将两名姬妾领回房去,做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 端木天心不在焉,走路也没注意看路,刚出大堂,就差点撞上一“堵”墙…… 079 送礼送全套 端木天愕然抬头,望向眼前这堵黑色肉墙。 端木家堂屋外,竟然还侍立着一名皮肤黝黑如碳的昆仑奴。 这昆仑奴身强力壮,高大威猛,端木天一米九的身高,竟然还需抬头仰视他。 那昆仑奴长相憨厚,光头无发,脑袋犹如一颗大卤蛋。见端木天撞到他了,居然还咧嘴朝端木天嘿嘿一笑。 “这,这也是李世民送的?”端木天被震得瞠目结舌,扭头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也是一脸纠结,木然点头。 端木天无语了。 李二这货送礼送全套啊?大唐炫富三宝一次集齐,豪气! 老爷子很是恼火的揉揉双眉之间,显然对李二送的“礼物”很是无奈。 他对端木天说道:“包子,这黑哥们也交给你了,充当你的贴身奴仆。” “给我?”端木天指着自己鼻子诧异问道,“老头,别开玩笑了。” 唐人把昆仑奴当成高档货,但端木天可没这爱好。 由其眼前这昆仑奴身高至少也有两米多,长得如同一尊黑塔般,浑身腱子肉,压迫力十足,简直与NBA的那些黑人棒子肌肉大中锋一般无二。 威猛是够威猛,但领着这哥们出门,岂不是衬托得他跟小鸡子一般了?那多没面子? 老爷子眼睛一瞪:“不让他跟着你,难道让他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娘?” 端木天无语了,心里又开始对李二腹诽不已。 麻蛋,送姬妾也就完了,送个昆仑奴是几个意思? 端木天不怀恶意的揣测着,怕是李二也嫌弃这名昆仑奴实在太高大了吧?将其带在身边,有损李二的威严,才故意将他送给自家甩锅吧? 他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二命人送来这些奴婢,一则是昨日从端木家又拿了黄金,又领走了厨娘与工匠后,作为礼尚往来的回礼。 二则因为端木天与老爷子的连番忽悠下,李二对于老爷子越来越器重,送出这些奴婢,也是为了笼络人心。 当然,这些道理,其实端木天也猜得到。 如今两名姬妾都收下了,总不能将这昆仑奴给退回去吧? 端木天抬眼看看还在咧着嘴,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冲他傻笑的昆仑奴,不禁气结,忍不住抬腿轻轻踹了他一下。 “喂,你这憨货,叫什么名字?可会说官话?” 那昆仑奴立刻摇头,接着又使劲点头。 端木天愣住了,这货啥意思? 老爷子长叹口气:“他的意思是没有名字,会官话。” 端木天:“……” 他算是明白,为何老爷子也露出这般表情了。 “你这憨货……算了,我跟你较什么劲。这样,以后你就叫金刚!记住了,金刚就是你的名字!”端木天也与老爷子一般,恼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随口给昆仑奴取了个名字。 他这也是恶趣味发作,觉得这昆仑奴的体格,与电影里那爬大厦,打飞机的大猩猩金刚有一拼。 金刚立即兴奋点头,手指自己:“金刚!” 端木天默默叹了口气,麻蛋,这货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算了,总之有这黑哥们跟在自己身边,再遇到当初伊阿鼠那档子事,可就说不得是谁揍谁了? 只看金刚这一身黝黑的肌肉,端木天估计他一个打十个,轻轻松松。 这么一想,他倒也不纠结了。 不过此刻他也没心思与这昆仑奴联络、沟通,增进主仆感情,他还等着他娘训完话,好将小昭与娇娘两名姬妾带回房去呢。 老爷子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也懒得继续废话,丢下一句“跟我去趟长安”后,便自顾自向庄院大门行去。 端木天愣了下,赶紧追了上去:“老头,去长安干嘛?” 他现在哪里有心情跟老爷子去什么长安,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老爷子瞥他一眼,回道:“买房!” 买房? 买什么房? 端木天不明所以,老爷子便开口解释了两句,才让他幡然醒悟。 原来昨日席间,李二告知老爷子,就这两日,吏部便会下文书,征召老爷子入仕为官。 虽然目前具体会给老爷子定什么品级,去何处任职尚未可知,但既然入仕为官了,那长期住在杜曲就不太合适了。 虽然杜曲镇距离长安城不过二十里路,奔马一刻钟便可跑到。但若是要赶早朝,或者处理公务时间晚了,错过了暮鼓关门,可就无家可归了。 所以老爷子与杜如凤略一商议,便打算这两日在长安城内寻一套宅院,将其买下来,当成端木家在长安城中的落脚处。 原本这事,依照往常的习惯,端木丘是不会管的,都是杜如凤亲自出面办妥。 但老爷子心疼老婆,哪里舍得让老婆操劳,便自告奋勇的将买房这事给揽了下来。 若是往日,端木天自然二话没得说,拍拍屁股就跟老爷子走了。 但今日不同往日,后院里,还有两名娇滴滴的姬妾等着他呢,他又哪里肯跑去长安城浪费时间。 但不等他开口寻找托词,老爷子就瞪了他一眼:“少废话!这天都还没黑,你小子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快点,把那金刚叫上,跟老子走!” 得,老爷子既然都这般说了,端木天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乖乖招呼一声金刚,跟着老爷子向庄院外行去。 昆仑奴金刚显然被调教的很好,虽然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却很是听话,乖乖跟在了端木天的身后。 三人出了庄院大门,端木家的管事早已领着两名仆役,牵着几匹骏马等在了门外。 自从出了“杜如晦断指”一事后,杜如凤后怕不已,故而老爷子只要出门去长安城,她必吩咐家中奴仆随行。 只是端木天看看家中那几匹骏马,再看看金刚那巨大的体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lingdiankanshu.com 真是辛苦他家的马儿了,要驼金刚这货,真是要了马命了。 但若是旁人这般想也就算了,端木天实在没资格如此吐槽。 金刚虽然比他高出不少,也壮上许多,但端木天身上那波澜起伏的肥肉,却也不是吃素的。 真要称量体重,端木天与金刚两人,也不过是伯仲之间罢了。 他吐槽金刚,实在是乌鸦笑猪黑,光看别人黑,不见自己黑。 管事殷勤服侍老爷子跨上马背,一行人策马向长安城奔去。 行不多时,众人便赶到了明德门外。 众人勒住马缰,准备排队进城。 明德门是长安城的南大门,每日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骑着骆驼的西域商队。 骆驼背上,那些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的胡商,以及身材火辣的波斯胡姬都让端木天看得津津有味。 上次进长安,端木天是坐在囚车内进去的,哪里会有心情欣赏长安城的风情。 如今他才有兴趣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座天下第一雄城…… 080 长安居,大不易 端木天的记忆中,长安城由外郭城、宫城、皇城组成,面积约有八十七平方公里,大致是后世西安三环内一半左右的面积大小。 外郭城南北长约七十里,东西宽约二十里,相当于从长安城到杜曲镇的距离。 这座宏伟的雄城之中,居住着超过一百万的人口。 要知道这是大唐,全世界没有比长安更加雄伟壮丽的城市了。 长安比同时期的君士坦丁堡大七倍,连最为著名的古罗马城也只有它的五分之一大小。 长安城内东西十四条大街,南北十一条大街,把全城分割成大小不等的一百零八个里坊。 整个长安城横平竖直,与棋盘一般无二。 长安外城墙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有三处城门,共开十二座城门。他们从杜曲来长安,走的是长安城南的明德门。 明德门也是长安城的大门,其他城门均为三个门道,而明德门是五个门道。 所谓门道,就是开在城墙上的门洞,安装有厚重的城门。明德门虽然有五个门道,但只有左右两侧的小门道是可以供人通行的。 进入长安城,有武侯勘验公验,也即是大唐版身份证。 武侯是大唐的治安人员,兼具消防、治安以及城管等职能。 长安城中,除了各处守门的武侯外,各个里坊也设有武侯铺,类似现代的派出所。 因为入城的人很多,又要依次勘验,故而速度并不快,明德门外等待入城的人流与商队早已排起了长龙。 端木天与老爷子对此倒是清楚,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驾驭着马匹,缓缓跟着人群向前移动。 待他家老爷子入仕后,有了鱼符,便不用再这般排队了,可以优先入城。 但端木天没料到,一名正来回巡视,维持入城秩序的武侯,在见到他们一行后竟然立即小跑了过来,朝马背的父子二人拱手作揖:“贵人可是要入城?请随卑下来便是。” 端木天与老爷子很是诧异的对视一眼,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他们父子二人,什么时候成武侯口中的贵人了? 这名武侯,他们也都不认识,对方莫不是认错了人吧? 端木天正想问个究竟,却见武侯的目光,正好奇打量着他的身后金刚。 端木天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他与老爷子会被这武侯当成贵人,竟然是因为身后的昆仑奴金刚! 长安城内人市中,普通奴仆价格不过七八贯铜钱,但绝色女奴却动辄几十贯铜钱。 而昆仑奴的价格,比起绝色女奴而言,只高不低。 毕竟绝色女奴好寻,而金刚这样壮硕的昆仑奴,却是稀罕货。 不仅需要花大价钱,而且有钱也未必买的到。 比如端木家若是想自己去人市买昆仑奴,就几乎不可能买到,因为昆仑奴数量稀少,基本都被权贵垄断了。 所以在长安城中能拥有昆仑奴的,几乎都是勋贵或者世家大族。 像金刚这般高大健壮的昆仑奴,更是昆仑奴中的极品,能拥有这样奴仆的主家身份,可想而知。 想想却也正常,李二如今虽然不是皇帝,但身为秦王,他送出奴婢,又岂能差了? 无论是那小昭还是娇娘,皆是难得的绝色。 金刚这样昆仑奴,更是千金难得。 这也是武侯一看到金刚,便立即小跑上前的原因所在。 老爷子这会也琢磨出味来了,父子二人不由对视一笑。 既然被误会了,他们倒也懒得多做解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谢过了武侯后,便跟在武侯身后,骑马进了明德门。守门的武侯,连他们一行人的公验都没查看。 长安城内禁止奔马,故而一行人只能催马缓行。 进了明德门,便是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又名天街,是联通明德门与皇城之间,贯通长安城南北的大道,同时也将长安城一分为二。 左侧为长安县,右侧为万年县。 看看眼前的朱雀大街,端木天都不禁咂舌。 好家伙,一百五十米宽的大马路,气势恢宏,比后世的机场跑道还宽阔数倍。 宽阔无比的朱雀大道中间却是无人行走的,因为那是御道,只有皇帝方可行与其上。 行人车马可在固定路口横穿朱雀大道,不影响出行。 大唐的交通规则,倒与后世没什么两样,皆是行人车马靠右行驶,诺大的朱雀大道,车水马龙,却井井有条,丝毫不显杂乱。 端木天欣赏了会长安风貌,扭头问向老爷子:“老头,咱们去哪里买房?” “先去你娘舅住的长寿坊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宅子,便在长寿坊买。你娘希望两家人住得近一些,互相有个照应。” 端木天点头应下。 在哪里买房子,他是都无所谓。 与杜如晦家住得近,也很不错,至少今后找杜构杜荷那哥俩玩耍,就很方便。 跟着老爷子一路催马北上,走了快半个时辰,一行人才到了长寿坊外。 谁让长安城如此之大,城内还不许跑马,只能慢慢溜达,从城南到城北,比杜曲镇跑到长安城可费劲多了。 长安城因为皇宫在城北,故而达官贵人也大多居住于此,房价很高。而城南则是普通百姓居住所在,许多坊中,还有大片的农田,甚至连坊墙都是黄泥堆筑。 长寿坊位于城北,长安县的县衙也在长寿坊内。 端木天调笑道:“老头,想想咱们当初房子才六十多平米,如今可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啊。嘿嘿,这次咱们买个大豪斯,不差钱!” 老爷子笑骂道:“废话,大唐才多少人?这房子当然没那么贵。” 端木天大摇其头:“非也非也,老头你这么想可就错了,长安城的房价,可是一点也不低,比起北上广,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cxzww.com “是吗?”老爷子有些不解,毕竟当初那端木丘屁事不管,他还真不清楚长安城的房价。 “嘿嘿,长安居,大不易,这话您听说过吧?那就是唐代诗人顾况曾以白居易的名字开玩笑,意思就是长安房价物价高,生活不易。”端木天笑道。 身为爱岗敬业小导游,这些历史小典故他很了解,经常当成段子给团友们讲述,很受好评。 历史上白居易到长安城为官后,就只能租租常乐坊的房子。直到二十年后,白居易升任五品以上官职,才在长安城附近买了套属于自己的宅院。 贞观年间的宰相马周,担任御史时想在长安城中置业,看上了一套宅院,售价却高达两千贯,几乎等于五品官员三十多年的俸禄,他根本买不起。 最后是李二下诏,给马周出了这笔购房款,才让马周在长安城内有了住宅。 由此可见,长安城内的房价到底有多贵。 当然,端木家不差钱,自然不会选择租房子住,直接花钱买下一套,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父子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长寿坊外…… 081 败家有瘾 大唐买房租房,一样需要通过中介交易。 古代中介被称为牙人,且需要得到官府认证方可担任。 父子二人进了长寿坊,在长安县县衙外寻了位牙人,提出了买房需求。 看守城门的武侯认得出金刚这昆仑奴,牙人自然也认得出。 一见端木父子身后的几名仆役以及金刚,那牙人立即躬身揖礼,毕恭毕敬的回话:“贵人万福,不知贵人要购置几架几间的府邸?” 牙人有此一问,是因为大唐的房子,并不是有钱就能随便购买的。 唐时有严格的身份等级区分。 无论服饰颜色还是住房规则,乃至坟茔规制,不同身份阶层各有规定。 大唐的房屋,恢弘大气,而房屋主人身份越高,住房标准也就越好。 皇宫宫殿正殿房屋十三间、十一间、九间不等,三品以上高官的正房不得超过九架五间房子,五品以上不超过七架五间,五品以下的不超过五架。 所谓架,指梁架,几架指的是梁架上的檩条数量,一般为单数。 间则是开间,两根柱子之间的空挡就是一开间,三根柱子就是两开间,以此类推。 五品以下的官员与庶民正房,最多只能建为五架三间。以端木家目前的身份,即便再有钱,也不能超过这个规制。 另外房屋的装饰也同样有规矩,类似凤、瓦兽这样的装饰,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方可使用。 这方面的规矩,老爷子还是懂的。 他捻须笑道:“五架三间即可,在长寿坊内最佳。” 牙人当即露出灿烂笑容,忙不迭的点头:“有,有的!贵人来得正巧,长寿坊内有位太学博士年迈致仕了,此公归乡前,委托下走为其售卖房屋。贵人若是需要,现在即可去看房。” 端木天扬了扬眉毛,这倒是巧了。 太学博士,正六品上官职,他的房子,肯定不违制,买来收拾收拾便可入住。 老爷子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立即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带老夫去看看,若是合适,今日便可签订契约。” 老爷子说话也是硬气,谁让他有位貌美如花,又聪明能干的媳妇呢。 端木天不禁心中暗笑,老爷子这算不算是软饭硬吃的典范? 牙人见老爷子这般说,自然是喜上眉梢,连忙头前带路,引着端木父子一行向坊内行去。 大唐的坊,四周有坊墙与大街隔离,实行坊里邻保制、按时启闭坊门制、宵禁制。 坊与市是严格区分的,坊为居民区,市则是商业贸易集市,长安城内有东西两市。不过坊内也有类似吃食店、药铺、彩缬铺、旅舍、酒楼等商业店铺存在。 行不多远,牙人便将端木父子领到了一所宅院门前。 端木天与老爷子一瞧位置,倒是乐了。 原因无他,这套宅院的对门,便是杜如晦家。 一看这宅院位置,老爷子连大门都懒得进了,直接朝牙人吩咐道:“行了,不用看了,就这套宅院了,那位太学博士要卖多少钱?” 牙人不由一愣,当了那么多年牙人,连大门都不进,便痛快拍板买房的主顾,还是头回见到。 “回贵人,这套宅院占地两亩,售价一千八百贯。” 老爷子大手一挥,连价都懒得讲:“行,就这样,去拟契约吧!” 端木天无语了。 这老头败家有瘾啊! 哪有买房子看都不看,连价也不讲? 穿越到大唐,老头究竟受什么刺激了?这还是他那个买把小葱都恨不得与老板讲讲价的爸吗? 不过端木天也懒得插话,反正无论是对面的娘舅家,还是他家老爷子买下的这套宅院,应该都住不了多久。 待李二登基为帝后,肯定会大肆封赏,赐宅的。 买下这套宅院,也不过是老爷子入朝为官后,在长安城内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住不了多久。 所以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吧,反正也是退休官员的宅院,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以他娘的性子,多半会将这宅院里的东西都全给换了,所以看不看确实没差。 对于老爷子眼皮都不眨一下,就丢出去三百两黄金,端木天只能感慨,当个有钱人真好……无论哪个时代,皆是如此。 因为要办理买卖契约,还需回长安县县衙去办理,于是老爷子又拨转马头,准备跟牙人返回县衙。 端木天不耐烦再跟着老爷子跑去县衙,琢磨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而西市就在长寿坊不远处,便与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打算去西市逛逛。 老爷子自然随他,于是约好会面时间后,端木天便领着金刚,晃晃悠悠向着西市而去。 长安城内东西两市,可谓是长安的经济中心,CBD所在。 无论是西域的商贾,还是大唐各州郡的商人,来长安后要贩卖货物,都必须到东西两市之中进行交易。 秤行、秋誉行、鼓行、笔行、肉行、鱼行、金银行、铁行、油靛行、法烛行、衣肆、药材肆、帛肆、卖锦绣彩帛的、卖胡琴的、煎饼团子店、寄附铺、波斯邸、酒肆、声色艺伎,五花八门,在东西两市中都能见到。 东市由于靠近太极宫,附近居住者多为达官贵人,世家豪门,故而东市的店铺大多比较“高端”,属于长安高端人群出没的商务区。 而西市多汇聚胡商,商品也更平民化,所以西市也更繁华,有“金市”一称。 百盟书 西市之中,还有专门用以斩杀犯人的地方。 大唐死囚,秋后问斩,皆在西市。 而后世说的“买东西”,也正源于长安东西两市。 端木天行到西市坊门外,见西市坊门还没开启,便干脆领着金刚在附近坊里找家吃食铺吃个午饭,等待西市开市。 大唐对于东西两市管理严格。 《唐六典》有记载,“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众以散。” 也即是说,东西两市上午是不开门的,要到午时,击鼓三百下才开启西市坊门。日落前七刻,敲铜钟三百下,通知商家与顾客关门歇业。 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些时间,所以端木天才打算先吃饭,吃饱了再去逛市场。 虽是中午,但吃食店内却没什么顾客。 这也正常,因为如今的唐人,大多一天只吃早晚两顿,也只有达官贵人才会像端木天与老爷子这般,一天三顿。 招呼吃食店的博士送些胡饼、两碗馎饦,再切点白煮羊肉。 馎饦就是面片汤,而胡饼则是羊肉馅饼。 端木天又吩咐金刚也落座,陪他一起吃饭。 他这举动,却把金刚吓得不轻,一脸惊恐,连连摆手拒绝。 金刚看似不怎么聪明,但身为昆仑奴,被贩卖来大唐后,早已被调教得很好,各种规矩也在棍棒的教育下烂熟于心,否则李二也不会将他送给端木家。 大唐阶层等级森严,奴婢是绝对不能与主人同席的。 见拗不过他,端木天也只能随他去了,吩咐店里博士单独给金刚送去吃食,让他蹲到一边吃去了。 不过金刚吃顿饭,却把端木天鼻子都快气歪了…… 082 狐假虎威 看看堆在金刚面前那七八个空碗,端木天眼角直抽搐。 这货居然一顿饭喝了七八碗馎饦,外加十几个胡饼,还吃了一斤羊肉! 不禁端木天看傻了眼,就是吃食店的老板与博士也都看呆了。 那么多馎饦与胡饼,都足够七八个壮汉吃一顿了。 这特么的是饿死鬼投胎吗? 猪也没他能吃啊! 端木天现在严重怀疑,特么的李二将金刚送给他们家,怕不是因为这货太能吃了,为了甩包袱,才送给他家的吧? 嗯,肯定就是这样! 金刚摸摸肚子,一脸满足的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憨憨一笑,默默走到了端木天的身后站定。 这憨货,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从见到金刚到现在,端木天总共就听他说过两个字,便是重复自己的名字。 端木天鼻子都快气歪了,却也只能苦笑摇头,掏出钱袋子,数出铜钱会账。 也亏得他家家底颇厚,否则哪里养得起这种饭桶? 付完了账,端木天没好气的踹了金刚一脚:“还不去牵马?怎么,你还想在这等着吃晚膳啊?” 金刚咧嘴嘿嘿一笑,扭头去牵马了。 端木天摇摇头,和这憨货,还真没法置气。 不远处的西市终于敲响了开市鼓声,坊门开启,各色商贾百姓顺着缓缓开启的坊门,涌入了西市之中。 端木天也不着急,待围聚在坊门外的人群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他才不紧不慢的催马前行,悠哉悠哉的边走边逛起来。 西市之中,果然热闹的很。 不仅有各种售卖货物的店铺,还有杂耍艺人当街表演,更有不少小贩,担着扁担,推着小车,沿街叫喊售卖各种点心零食。 端木天看得新鲜,也不顾刚刚吃饱,见到感兴趣或者没见过的零食点心,便招呼小贩掏钱购买。 但端木天可不是金刚,他胖虽胖,胃口也不过是普通人的胃口而已,所以买来的那些零食,端木天最多品尝一口,便丢给身后的金刚处理。 而金刚就像是永远填不饱的饕餮一般,即便刚才已经吃了那么多的食物,但面对端木天递过的各种吃食,却依旧笑得嘴都合不拢。 给他多少,这货便来者不拒,统统都能塞进肚子里去。 端木天也不得不叹服。 能不把自己撑死,也是一种本事。 在西市逛了一会,端木天倒是发现带着金刚这样外形威猛的昆仑奴出门,好处也不少。 走在路上,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一百。 来往路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倒是让端木天的虚荣心,有一丢丢小满足。 店铺商贩,见他主仆二人,也是恭恭敬敬。 就连去杂耍摊子看个热闹,都会有人自觉的给他闪开一条路…… 无意之中,端木天也享受了回纨绔待遇。 只是他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很是别扭。 那些路人,是见到金刚这昆仑奴后,才误以为他身份尊贵,不敢招惹。 但这……怎么有点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味道在里面? 啊呸! 是人仗狗势! 貌似也不对,怎么还是像在骂自己呢? 逛到一家售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前,端木天心血来潮,跳下了马背准备进去逛逛。 毕竟他现在可有两个姬妾,两个,两个!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虽然他对两个姬妾根本谈不上感情,纯粹只是馋别人的身子,但这并不妨碍端木天当个好男人,买些胭脂水粉送给她们。 另外他娘可是大美人,也应当买上一些,回去孝敬老娘。 万一老娘一高兴,同意他不去国子学了呢? 不过仅仅逛了一圈,端木天便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这店铺里售卖的哪里是化妆品,根本就是毒品啊! 唐代女人涂的粉,居然是铅粉! 画眉的铜黛,那是铜绿,也就是碳酸铜,同样有微毒。 铅粉有毒,可是现代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哪个化妆品厂敢用铅粉当粉底,分分钟会被拖出去打靶。 只是如今还是大唐,众人不知倒也正常。 诸多华夏皇帝还将朱砂等各种剧毒矿物质,炼成丹药服用。欧洲直到十九世纪,还服用水银治病,贵妇们更是将铅汞制成粉底,涂抹在脸上美白呢。 端木天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可能买这些铅粉做的胭脂水粉回去毒害自己老娘与姬妾。 他略一琢磨,觉得似乎在大唐搞搞化妆品产业,也是有利可图的。 比如用珍珠粉研磨后制作粉底,天然无污染,效果可比铅粉强多了。 另外香水、香皂、花露水这些玩意,貌似也并不难。 若是他家能将这些玩意给捣鼓出来,那又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 他将这事记到了心里,准备回头与老爷子商量商量。 既然胭脂水粉买不成,端木天便打算去买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胭脂盒、梳篦、珠宝首饰之类,即能讨家里女人们欢心,又不会有什么危害。 端木天口袋里不缺钱,买东西也很痛快,不大会功夫,金刚的身上就挂上了各种零碎小玩意。 见到售卖女子成衣的店铺,端木天也厚着脸皮钻进去逛了一圈。 不过让他很是遗憾,成衣店铺中售卖的衣物,相当的没有情趣,更不可能有什么黑丝、肉丝之类的玩意售卖。 怀着无尽的失落,端木天买下了一套西域舞姬服,打算回去让小昭穿上,在房中给他来段私人舞蹈秀。 出了成衣铺,端木天又向波斯邸行去。 波斯邸是波斯商人在西市开设,专门用以进行珠宝古董交易的场所。 端木天打算再去挑选几件精致珠宝,回去孝敬老娘。 尚未行到波斯邸,端木天骑在马背上,远远便望见波斯邸的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身为一名优秀的吃瓜群众,有热闹可看自然不能错过。 端木天立即招呼了金刚一声,让其前行开路。 金刚默不作声的跳下马背,张开双臂,微微用力,便如推土机一般分开了面前人群。 被金刚推开的人群,自然大怒,转身便想开骂,但看清金刚那两米多巨人般的身高,强壮的肌肉,黝黑皮肤后,这些人立即闭嘴,很自觉的向两旁闪去。 xiaoshutingapp.com 端木天好整以暇的跟着金刚身后,倒是很轻松的便进到人群内圈。 尚未看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端木天就听到一个甚是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脸色顿时一变,转身便想走…… 083 七彩琉璃簪 “姑奶奶再问你一遍,让不让开?汝若再纠缠不清,当心姑奶奶的马鞭可不认人!” 清脆的女声,让端木天扭头便想走。 这声音主人,那身材高挑的大美妞,不是广阳县主那刁蛮小妞又是谁?早知道是这妞的热闹,打死端木天也不会跑进来看什么热闹。 但不等他转身,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与一位波斯胡商对峙的广阳县主,却已然瞧见了他。 没办法,谁让端木天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人群里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再加上金刚那夸张的身高体型和引人瞩目的肤色,想不吸引旁人注意都难。 她今日来逛西市,嫌家中部曲跟着麻烦,身边也没带着奴婢,此刻与波斯胡商争吵,虽然不惧,却也觉气势弱了几分。 猛然在人群中瞧见端木天,广阳县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她对于端木天,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不论怎么样,此时见到端木天,广阳县主还是很高兴的,她立即出声喊道:“喂!你过来!听见没有?端木家的,说你呢!” 端木天很想当做没有听见,但想想这刁蛮小妞的性子,若是真不理会她,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情不愿的转过身,端木天讪笑道:“哈哈,原来是广阳县主,失礼失礼。县主唤某,可是有事?” 他话才说完,眼睛便直了。 站在广阳县主身旁,那位头戴幂篱的宫装女子,不真是李纲曾孙女婉娘吗? 幂篱是唐时女子外出遮蔽容颜的帽饰,薄纱可障蔽全身。 虽然婉娘带着幂篱看不清面部,但幂篱薄纱下的坦胸襦裙,却隐隐约约显露出一抹欲隐又现沟壑。 那一见便忘不了的波澜起伏,让端木天即便没见到婉娘的脸,也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这种本事,也是端木天单身三十年,认真专研1T硬盘学习资料的成果。 “你过来给婉娘评评理,看这胡商是不是在故意刁难人!”广阳县主怒气冲冲的朝端木天喊道。 一听事关婉娘,端木天便再没了借机开溜的打算,一脸正气的走到了婉娘身旁,朝婉娘做了个揖见礼:“小娘,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婉娘自然也早已见到了端木天,忙屈身行了个万福礼,轻声说道:“郎君万福。” 会在西市,由其是现在这般状况下撞见端木天,让婉娘觉得很是难堪,与端木天见过礼后,她便垂下了臻首,不敢再抬眼看端木天。 婉娘这软柔的声音,听得端木天浑身兽血沸腾,恨不能仰头长啸。 他轻咳一声:“敢问小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端木天其实已经注意到,方才与广阳县主对峙的,是为波斯胡商。若是他猜得不错,想必是婉娘向这位波斯胡商购买东西时,双方发生了冲突。 婉娘没有说话,一旁的广阳县主便替她解释道:“我陪婉娘来波斯邸,想找波斯胡买件发簪。这个波斯胡说他有枚七彩琉璃簪,我便让他取来看看。” “这发簪他取来后,婉娘想试戴一下,谁成想还没用力,发簪便断成了两截。这胡商便非说是婉娘弄坏的发簪,要婉娘赔钱!”广阳县主说着,摊开了右手,掌心之中便是一根断成两截的发簪。 有那么巧的事? 端木天的第一反应,便是碰瓷! 他带团旅游的时候,类似的事情没少碰见。 那些景区里时常有不法商贩,故意将一些易碎摆件放在摊位边上,游客经过时不慎触碰到,便会摔碎,然后那些不法商贩便会狮子大开口,索要高额赔偿。 “这波斯胡要多少钱?”端木天问道。 广阳县主气冲冲的说道:“这根破簪子,他竟然要五万钱!” 婉娘的头则垂的更低了。 五万钱,若真要赔偿,她哪里拿得出来。 她太爷爷李纲虽是太子少保,但家中也并不是世代富贵的世家豪门。 她爹李安仁,如今任太子洗马,从五品上的官职,月俸三贯六百钱。加上各种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等收入,算得上收入不错。 她家虽是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但婉娘每个月从家中领取的例钱,却也不过一贯铜钱而已。 这些钱要买贴己之物,胭脂水粉什么的,自然也没有多少结余。 所以五万钱的簪子,婉娘肯定赔不起。 端木天一听广阳县主的话,倒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簪子敢要五万钱? 五十贯铜钱,能买十多头耕牛,或者五匹突厥骏马,甚至在人市上连绝色婢女都能买的到。 小书亭app 如此多钱,买一根琉璃簪子? 疯了吧? 端木天拿起断掉的琉璃发簪仔细一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什么狗屁七彩琉璃簪?这么次的做工,也好意思卖五万钱? 端木天身为导游,对于琉璃还是很熟悉的,毕竟很多景区商店里,都有这玩意卖。 琉璃并不是玻璃,二者虽然经常被混为一谈,但二者成分并不相同。 琉璃的色彩更加丰富,可以有多种颜色混成,且通透如故,故而更具有艺术价值。 华夏自古便将琉璃作为五大名器之一,也是佛家七宝之一。 端木天就认识一位以烧制古法琉璃为生的手艺人,他烧出的琉璃摆件与首饰,售卖价格可是不菲。一个小小的挂件,便能卖到四位数。 而端木天手中这枚断掉的琉璃簪,不仅颜色暗淡无光,而且浑浊,手感也并不滑润。 以他的眼光看来,这绝对是件残次品。 既然确定了波斯胡商人是在碰瓷,端木天倒是不慌了。 大唐又不是我大清,对于波斯胡商可没那么客气,更没有什么友邦惊诧之类的破事。 他朝婉娘笑道:“小娘无需担忧,此事交给我便是!既然这波斯胡说这簪子值五万钱,那好办,去西市署走一趟,若是市监说这簪子值五万钱,那没的话说,我替小娘付账便是。” 端木天又看向那波斯胡,笑道:“可若这簪子不值五万钱,嘿嘿,阁下可当心挨板子!” 长安城东西两市管理都很严格,分别设有西市署与东市署,用以进行市场建设,规定交易时间、物价、货品质量、统一度量衡,禁止非法交易,以及进行奴婢牛马交易、市场治安等方面的管理。 如果波斯胡商以次充好,那西市署便会介入,不仅会将波斯胡商抓起来鞭笞,还会对其罚款乃至没收货物。 在端木天想来,他抬出西市署后,这波斯胡商就应该望而生退,绝不敢再继续胡搅蛮缠的碰瓷了。 谁成想,那波斯胡商竟然毫不退让,用一口不算流利的官话说道:“这位贵人,我没有意见。阁下若是希望西市署的市监出面,那自然再好不过。我相信市监一定会告诉阁下,这位小娘弄断的七彩琉璃簪,真的价值五万钱!” 端木天诧异了,这波斯胡商如此有恃无恐,到底有何凭仗? 084 囊中羞涩 端木天有些迟疑,弄不清楚波斯胡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从人群外传来了吆喝声,闻声望去,却是一名身穿浅青九品官服的官员,在几名武侯的陪同下,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进来。 端木天虽不认识那官员,但看他官服,便能猜得到,这位应该就是西市署的市监。 这倒是来得巧了,也省得他再跑一趟西市署。 他倒不担心市监会包庇那波斯胡商。 毕竟身旁的刁蛮小妞,那可不是吃素的。以其县主的身份,加上背后罗艺那燕郡王的身份,一个小小的九品市监,恐怕也没那个熊心豹子胆,敢欺辱她。 而且婉娘可是李纲这位太子少保的曾孙女,长安城内敢欺辱她的,可不多见。 市监负责西市事务,早已得到属下禀告,说波斯邸这边有纠纷,故而才领着武侯前来调解处理。 他一见到广阳县主,也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揖礼:“下官见过县主。” 市监倒是不认识婉娘与端木天,但他看清站在端木天身后的金刚后,又是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再次朝端木天躬身揖礼:“下官见过贵人。” 端木天扭头看看金刚,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好解释,只能躬身回礼:“市监来的正好,这位波斯胡说他售卖的这枚簪子,价值五万钱。因为这位小娘不慎将其折断,故而这波斯胡索要五万钱的赔偿。市监可看看这发簪,值不值五万钱。” 他说着,将手中断成两截的发簪递了过去。 市监赶紧双手接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起来。 但他越看,眉头却皱得越紧。 看了好半晌,广阳县主都不耐烦了,出声催促道:“市监可有看好?这破簪子到底值多少钱?可是这波斯胡在讹人?” 市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朝广阳县主再次深揖一礼:“回县主,下官已经仔细端详过了,这发簪……” 他略一迟疑,还是开口说道:“这发簪,确实值五万钱!” “什么?”端木天与广阳县主同时惊呼出声,婉娘则身子猛地一颤,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端木天盯着市监,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结波斯胡商,他就不怕掉脑袋吗? 市监咽了咽口水,开口解释道:“县主有所不知,这琉璃又叫五色石,向来难得,故而其价值比玉器还珍贵。而这根七彩琉璃簪,做工精巧,晶莹剔透,是难得佳品。而琉璃易碎,如此精巧的簪子从西域千里迢迢运来长安,五万钱……确实值的。” 端木天听完市监的解释,猛地一拍脑袋。 次奥,他倒是忘了,唐初琉璃当真的很贵。 华夏古代虽有琉璃,但最初制作琉璃的材料,是从青铜器铸造时产生的副产品中获得的,经过提炼加工然后制成琉璃,很是稀少。 虽然战国时便有了琉璃制品,但有文字记载的琉璃大规模生产,却是唐开元年间的事情了。 如今市面上的琉璃,几乎都是从西域贩卖而来,价格高昂无比。 至于他眼中的残次品,却被市监称为是难得的佳品,那也很正常。 端木天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去比较,古代的琉璃自然无法在纯度、工艺等方面与现代烧制出来的琉璃相提并论,光是原料提纯,那就是无法逾越的差距。 物以稀为贵,波斯胡商不远万里,通过丝绸之路贩卖而来的琉璃制品,在大唐能够卖到天价,也就不奇怪了。 想明白这点后,端木天倒是有些赫然了。 之前他还以为那波斯胡商是在碰瓷,如今看来倒是错怪他了,现如今,也唯有赔钱了事。 只是这么一根破琉璃簪子,居然要卖那么贵,还真特娘的是坑人啊! 一旁的广阳县主,脸色也顿时为之一变。 她虽然身份尊贵,但也与婉娘一样,囊中羞涩,五十贯铜钱,她同样也拿不出来。 其实广阳县主是个小富婆。 她身为县主,视正二品,每月能从朝堂领取相应的俸禄,每月六贯铜钱,每年给米一百石。 loubiqu.net 而且她爹燕郡王罗艺也有钱,每月又另外给她五贯铜钱的“零花钱”。 加一起每月便是十一贯的收入,在大唐着实不低。 只是这妞收入高,消费也高。 以她刁蛮任性的性子,哪里会想着存钱?自然也与李白那货一样,千金散尽还复来,月光族一个。 听市监说那琉璃簪子真值五万钱,广阳县主的脸也白了。 之前那波斯胡商说有七彩琉璃簪出售时,婉娘原本是拒绝的。 琉璃发簪有多贵,其实二女心里也大致明白,以她们口袋里的钱,肯定买不起。 但广阳县主却一个劲的撺掇,说试试也不打紧。 婉娘对那琉璃发簪确实喜好,便默认了广阳县主的提议,打算试戴一下。 谁成想,那琉璃发簪因为太过纤细,又很是脆弱易碎,婉娘一时不慎,竟将其给折断了。 所以严格说起来,琉璃发簪被折断,广阳县主这妞也是有责任的。 这钱要赔,广阳县主也不会置身事外,她还是很讲义气的。 婉娘的头垂的更低了,幂篱下双眼已经开始泛红,眼看就要落泪。 只听她声如蚊呐,朝那波斯胡商说道:“这位郎君,不知,不知这簪子能否便宜一些?” 其实就是再便宜点,她也赔不起。 广阳县主却是双手叉腰,很是豪迈的说道:“婉娘,莫要与他磨牙!省得这波斯胡说我唐人欺负他们!五万钱便五万钱!” 她说着,一把从手腕上捋下一只玉钏,递给波斯胡商:“这只玉钏,我花八万钱买的,拿起抵你那琉璃簪,总可以了吧!” 波斯胡商瞥了那玉钏一眼,却是连连摇头:“县主莫开玩笑,这玉钏拿去质库,最多只能得钱两三万。” 他口中的质库,便是唐时的典当行。 端木天心中暗骂果然是奸商。 他虽然不懂广阳县主那玉钏的价值,但既然质库能典当两三贯铜钱,说明其售价与广阳县主所言的八贯铜钱,也没太大出入。 而胡商以质库的抵押价格来算这玉钏的价值,明显就是在占便宜。 端木天还未出言,婉娘便一把拽住了广阳县主的衣袖:“锦娘不可!那簪子是我弄断的,岂能让你来赔?这钱,我,我去求太公便是了。” 广阳县主急道:“婉娘,若非我让你去试那簪子,也不会有这事,这钱还是我来赔好了。” “不可!断无这般道理!”婉娘拒绝。 二女为了究竟谁出钱赔偿,竟然争执了起来。 端木天听这两妞的对话,倒是乐了…… 085 精神胜利法 端木天万万没有想到,以广阳县主与婉娘的身份,居然连五十贯铜钱都拿不出来。 感情这俩妞也是俩穷鬼! 啧啧,堂堂燕郡王的嫡长女,与当朝太子少保的曾孙女,也那么穷吗? 这货也是这辈子投了个好胎,尤其还有一个比他还能败家,花钱如流水的老爷子,倒是让端木天忽略了,五十贯铜钱,在大唐可不是笔小数目。 心中默默再次赞美了一番智慧与美貌并存,并且宠儿没边的老娘后,端木天笑着从怀中钱袋里摸出两锭五两的金铤,丢到那波斯胡商怀里。 “行了,莫要啰嗦。这是十两黄金,不用找了,足够赔偿你那琉璃簪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算事。 何况此事还能在婉娘心中留下好印象,端木天更是乐此不疲。 他话音刚落,就听婉娘焦急的声音传来:“不可!” 端木天一愣,以为婉娘不愿接受自己的好意。 幂篱下,婉娘俏脸通红,心中小鹿乱撞,贝齿轻咬红唇,略一迟疑才又开口说道:“婉娘多谢郎君好意,但,但……” 端木天见婉娘要出言婉拒,心中不由叹息一声,看来想博美人好感,也不容易。 就听婉娘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但是钱还是要找的。郎君给他的十两黄金,应兑换六万钱,他当找回一万钱才是……” 婉娘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端木天差点笑喷出来。 感情婉娘竟然是这般想法,并不是要婉拒他的好意。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婉娘竟还这般持家,实在难得。 这样的大美妞,若是不想办法娶回家做老婆,那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 端木天心中暗自发誓,三个月后,一定要请他爹与杜如晦,去李纲府上提亲! 至于他已然有了两名姬妾,还这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端木天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毕竟对于唐人而言,只要没有正式娶妻,纳妾都算单身,何况只是姬妾呢? 身处大唐,若还用后世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那就太傻了。 端木天憋着笑,轻咳一声,扭头对波斯胡商说道:“咳,那个,找钱吧!” 波斯胡商原本拿到端木天丢过来的两锭金铤,很是高兴,以为遇到豪客了。却没成想,金子还没捂热,就得还回去一部分。 但他却有不能不给,只能讪笑道:“贵人稍等片刻,某这便让人送铜钱来。” 一万钱,就是十贯铜钱,很大一堆,波斯胡商又不是机器猫,自然不能将其带在身上。 大唐对金铤的铸造规格没有明确要求,但民间约定俗称只铸造有五两、十两以及五十两这些金铤,白银又只用于租庸调、税口银、市场税收等用途,民间并不流通,所以波斯胡商要找钱,只能找铜钱或者绢帛。 很快波斯胡商的仆役便送来了十贯铜钱,端木天直接扭头丢给了金刚,让他揣怀里。 他可不想背那么重的铜钱,几十公斤重呢。 婉娘忙不迭的向端木天道谢:“多谢郎君援手,这五万钱,我会尽快还给郎君的。” 欠端木天的钱,总比欠波斯胡人的强,若是这波斯胡闹腾起来,她可就真丢脸了。 端木天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小娘何须那么客气,些许铜钱而已,不值一提,小娘切莫再提此事。” 婉娘涨红了脸:“这如何能行,我与郎君非亲非故,如何能平白无故收下郎君如此多的钱?万万不可!只是请郎君宽限我一些时日,可好?” 端木天差点脱口而出,还不了钱,那就肉偿吧。 好在他理智尚存,将这作死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既然婉娘对那五万钱耿耿于怀,那就让她欠着好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多了与她接触的机会?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五回六回牵牵手,七回八回搂一搂,九回十回床上走嘛。 某人正想入非非之时,一旁的广阳县主却没来由的感到很不舒服,她轻哼一声,将玉钏塞到了端木天手中。 “哼,别说我们婉娘欠你钱啊!这玉钏给你了,就抵那五万钱吧!”她说着还威胁性的扬起了粉拳,“你要也敢说这玉钏去质库只给两万钱,当心姑奶奶揍你!” 端木天傻眼了,低头看看手里的玉钏,差点爆出三字经来。 鬼才要你这野蛮妞的玉钏啊! 这破玩意,给老子有毛用啊? “县主莫开玩笑了,这玉钏还请收回去,某万万不敢收下。”端木天苦着脸说道。 婉娘也急得跺脚:“锦娘,你这是作甚?欠郎君的钱,我自会想办法,如何能让你拿玉钏抵债?” 广阳县主傲娇扬起雪白脖颈:“哼,本县主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端木家的,让你拿着你便拿着,凭地那么多话作甚?一点也不爽利!” 端木天无语了,手里的玉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婉娘想拉住她再劝,但广阳县主却根本不理会她,笑嘻嘻的闪到了一旁,不给婉娘说话的机会。 “锦娘……” 不等婉娘说话,广阳县主便打断道:“嘻嘻,婉娘,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若是你还当我是好姐妹,就勿要再提玉钏的事情!你若再提,当心我不理你啊!” 她这话一出,堵得婉娘也说不出话来了。 广阳县主又朝端木天说道:“喂,我的东西,你可别给弄丢了,也不准弄坏了!听见没有?否则当下本县主找你算账!” 百盟书 纳尼? 方才这妞不是还说,这玉钏是拿给他抵债的吗? 怎么还成自己拿她的东西? 听起来,玉钏就像是借给他的一般。 端木天面色发苦,还不好再说什么,这玉钏简直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只能诺诺点头应是,小心翼翼的将玉钏塞入怀中放好。 谁让他惹不起这刁蛮妞呢? 端木天又祭出精神胜利法,心里嘀咕着好男不与女斗,半年之后,再与这妞算账。 一旁的市监见此间事了,忙将那断掉的琉璃簪递还,告辞离去了。 婉娘接过断成两截的琉璃簪子,很是沮丧。 这根七彩琉璃簪,她从未奢望拥有,却没成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将这根昂贵的发簪给弄断了,惹出这诸多麻烦。 但如今后悔却已晚了,琉璃簪断成了两截,即便之前再贵重,如今却也分文不值。 婉娘舍不得就此丢弃断掉的琉璃簪,掏出一块丝绢,小心将簪子包了起来。 端木天见状,倒是灵光一闪,接口说道:“小娘可否将这琉璃簪给我?” 他这话一出,婉娘与广阳县主都诧异看向了他…… 086 这妞不好泡啊! “郎君,你要这断簪?”婉娘很是困惑。 “是的,不知小娘可否给我?”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 一旁的广阳县主很是鄙夷的撇撇嘴:“一根破簪子,你要来作甚?” 端木天笑道:“我总归有用的。” 婉娘有些不舍,毕竟断掉的琉璃簪虽然无用,但那也是五万钱买来的,她很想留下当个念想。 但既然端木天给她帮了那么大的忙,以她的性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默默点头,依依不舍的将包裹琉璃簪的丝绢一并递给端木天。 接过还带着少女幽香的丝绢,端木天下意识嗅了一下。 这孟浪之举,让婉娘的俏脸再次腾的一下红了。 亏得她带着幂篱,倒是没人瞧见她此刻正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盯着端木天,一脸的纠结表情。 广阳县主自然没有婉娘那般细腻心思,她也不在意端木天要那破簪子做什么。 她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端木天身后的金刚,一脸羡慕:“端木家的,你这昆仑奴哪里来的?这般高大健壮的昆仑奴,很是少见啊。” “嘿嘿,别人送的,送的。”端木天含糊其辞的答道。 广阳县主眼珠子一转:“那你转售给我,可好?” 端木天无语,这妞怎么就没有点自知之明? 他默默伸手摸了下怀里的玉钏,又看看广阳县主,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连五十贯铜钱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向他买金刚?做梦去吧! 他这举动,倒是将广阳县主给气得差点暴走。 她气呼呼的转身,拉着婉娘转身便走:“婉娘,我们走,莫理这个混蛋!” 婉娘无奈,只能朝端木天行了个万福礼:“今日多谢郎君解围,婉娘感激不尽。郎君万福,请多保重。” 她其实还想与端木天再交谈一番,向其请教诗词。 那日曲水流畅一别,端木父子被万年县抓走,婉娘知道后,也暗自替端木天着急。 她倾慕端木天展现出来的才华,不愿见他受辱。 好在之后李渊颁下了敕旨,赦免了端木父子,才让婉娘感到心安。 只是广阳县主要走,婉娘也无法阻拦,只能与端木天道别,随广阳县主离去了。 望着二女骑马远去的背影,端木天很是惆怅了片刻。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的年代,下次见面不知猴年马月,这妞不好泡啊! 不过摸了摸怀里断成两截的簪子,端木天嘴角又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之所以会问婉娘要来这断掉的琉璃簪,便是想试试看,能否将其修复。 琉璃与玉器、瓷器一样,断掉了后并不能像金银那般溶解重接。 但他在后世见过玉镯子断了后,通过包金镶嵌的方式,将其修复的方式。 以这种方式补救好的玉镯,不仅看不出损坏过,而且更显富丽堂皇、更加贵气。 大唐如今不知有没有这包金镶嵌的修补方式,即便没有,想来以如今工匠的手艺,应当也能办到。 若是能将这簪子修复好,不仅能赢得婉娘好感,更多了一个亲近婉娘的借口,一举两得! 想到此处,端木天伸手打了个响指,对金刚吩咐道:“走,回方才那流光阁去!” 金刚一脸茫然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端木天无力吐槽。 金刚这吃货,带着身边威风是威风,就是这货基本就是个哑巴,八杆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实在无趣。 端木天懒得与金刚磨牙,转身便走。 他刚才闲逛时,在西市一家规模颇大,名为流光阁的金银器店中花了不少铜钱,买了些金银首饰,准备回去孝敬老娘,外加赏赐两名姬妾。 端木天出手大方,加上金刚这昆仑奴让人印象深刻,店家自然记得他。 刚刚踏进流光阁,店家便热情迎了上来:“贵人,可是还有事吩咐?” 端木天点点头,笑问道:“掌柜的可懂包金镶嵌修复?” 店家有些茫然:“贵人所言,下走并未听闻过,能否解释一二?” 端木天便伸手取出那两根断掉的琉璃簪子,说道:“掌柜的,这根七彩琉璃簪不慎断掉了,我想将其以包金镶嵌的方式修复,不知贵店可能办到?” 店家连连摇头:“贵人,这琉璃簪子断了,如何修复?下走从未听闻过啊。” 端木天蹙眉,看来大唐还未出现这门修复技术。 他还不死心,想尝试一下,便对店家说道:“掌柜的能否将贵店的工匠请来?某与他讲解一二,看看是否能够修复。掌柜放心,若是能将这簪子修复,花多少钱都不在话下。” 端木天说完,便找身后金刚招招手,示意他将身上扛的那十贯铜钱拿出来。 “这是一万钱,只要能够修复这簪子,这钱便算是工钱,如何?掌柜的可愿替某解忧?” 端木天话说到这份上,又给出大笔铜钱,店家自然不能不同意。 他忙将端木天请入店内雅室稍坐,又命人去将店里最好的老工匠给唤来。 流光阁的老工匠也从未听闻过端木天说的包金镶嵌修复法,但他听端木天了一番大致讲解,又仔细端详过琉璃簪后,便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金镶玉的工艺,大唐自然是有的。 而包金镶嵌修复,与金镶玉大致相同,对于老工匠而言,并不算很复杂的工艺,只是之前没人想到这个方法而已。 “贵人放心,老朽虽然未曾修复过这琉璃器具,但以金镶玉的方法,能够将其修好。” 端木天大喜过望:“好,好!请务必帮某修好,自然另有赏赐!” 这货为了泡妞,那是不惜血本。 老工匠虽有把握,但因为从未做过这种修复,故而双方约定,一旬之后再来取件。 无错小说网 心满意足的出了金银器店,端木天看看时辰也不早,便懒得再逛下去,干脆领着金刚回长寿坊去了。 他与老爷子约好了,就在娘舅杜如晦的家里碰面。 回到杜如晦家中,仆役忙将他引进堂屋。 杜如晦此时已经散衙,正与老爷子早已坐在堂屋之中喝酒闲聊。 杜构杜荷这两个倒霉蛋并不在家。 国子学的学生需要住在务本坊内,每旬休沐才放假一日,没有特殊情况,不得请假。 这又是一个端木天对去国子学读书深恶痛绝的原因。 杜如晦得知自己妹婿竟然在他家对门买下了宅子,也是喜出望外,正招呼奴婢去准备酒菜,他要与老爷子好好喝上一顿。 端木天却坐不住了…… 087 双喜临门 若是让老爷子与杜如晦这般喝下去,暮鼓可要敲响了。 坊门关闭后,他们爷俩今晚可得留宿在长安城中了。 老爷子倒是无所谓,可他着急啊。 家里可还有两位让他心痒难耐的姬妾等着他呢。 端木天见老爷子没有走的意思,赶紧说道:“爹,娘还不知道买宅院的事情,不若孩儿先回庄里,将此事禀告娘?若娘知道宅院就在娘舅家对面,想必娘也会很高兴的。” 老爷子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 这货没出息的样,让老爷子忍不住怼了一句:“天色尚早,你急什么?” 杜如晦也笑道:“三郎勿急,待会我便打发家中仆役去庄里给你娘带话,今日便在娘舅家中住下。” 端木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老头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当着杜如晦的面,他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郁闷的坐到一旁,看着老爷子与杜如晦喝酒吹牛打屁。 不多时,又有奴婢进来禀告,房公前来拜访主人。 杜如晦大笑,亲自出迎将房玄龄请进了堂屋。 房玄龄是有事来找杜如晦商议,倒是没想到会偶遇端木父子。 “哈哈,南山贤弟!这倒是巧了,为兄正好有事寻你。” 老爷子奇道:“不知玄龄兄有何事?” “好事!恭喜南山贤弟双喜临门!”房玄龄捻须笑道。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玄龄兄,喜从何来?” “哈哈,这一喜嘛,自然是大王举荐南山贤弟入仕一事,今日吏部已颁格,旬日之后,南山贤弟去吏部参加铨选即可。” 房玄龄口中的颁格,便是吏部审查通过的意思。 唐代参加科举或举荐入仕,都须经吏部审核和铨选,审查外貌、才学、资历与德行。 即便科举及第,但铨选不过,也是无法为官的。 铨选,选的是身,言,书,判四个方面。 首先是身,也即是要长相端正,对得起观众。 大唐是颜值唯美主义时代,长得丑是绝对不用想当官的。 其次是言,要会说话,不能结巴,且口齿清晰。 书则是考书法,要写得一手好字。 判是对行政能力的考研,就是批公文,判案子。判文要写的合理,合法,合情,合礼。 此事老爷子在决定入仕后,便已经有所准备,倒也并不意外。 而且因为老爷子是李二举荐入仕,又是到秦王府出任属官,故而吏部铨选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换而言之,十天后通过吏部铨选,老爷子便有了正式官身。 端木天也是面露喜色,他今后也算是官二代了。 混吃等死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多谢大王,有劳玄龄兄了。”老爷子赶紧起身,朝房玄龄长揖一礼。 杜如晦也替老爷子高兴:“哈哈,恭喜南山,今后你我兄弟便算是同朝为官了,可喜可贺!” 他又扭头问下房玄龄:“玄龄,你说南山是双喜临门,还有一喜是何事?” 房玄龄坏笑道:“克明难道不知?今日一早,大王便命人给南山家中送去了一批艳姬,另外还有两名绝色姬妾,哈哈,这不算一喜吗?” 杜如晦瞥了眼守在堂屋外的金刚,似笑非笑的朝老爷子说道:“哦?还有这事?那昆仑奴也是大王赐给南山的吧?不知那两名姬妾可还入得南山的眼?” 老爷子被房玄龄的话给弄得老脸一红。 当着杜如晦这妻兄的面说这事,岂不是让他难堪?更何况为了李二“送礼”这事,他家里都差点爆发血案了。 老爷子讪笑道:“玄龄兄说笑了,我家有贤妻,岂会收什么姬妾?大王送的那两名姬妾,原本我想送还回去,不过拙荆说犬子已然束发,房中应当有人照料,便将那两名姬妾送去犬子房中了。” 老爷子这话,倒是让杜如晦很是满意。 虽然唐时风气,士大夫收几个姬妾,都是风雅之事。但他身为杜如凤的兄长,自然还是有私心的。 自己妹夫与妹妹如此恩爱,他当然高兴。 房玄龄却不正经的调笑道:“两名姬妾都给小郎了?啧啧,那还真是可惜了。那菩萨蛮与新罗婢,老夫见过,可皆是绝色美人啊。” 笔趣阁 老爷子只是笑笑,也不接他的话。 当着杜如晦的面,这种话题还是少谈为好。万一传到他媳妇耳朵里,他可没好果子吃。 倒是端木天的鼻子都气歪了。 怎么没看出来,房玄龄竟然也这么老不正经? 什么叫送到他房中就可惜了? 丫丫个呸的,待以后李二给你家送两名绝色,你家卢夫人闹得鸡犬不宁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可惜了! 谈及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连杜如晦也不能免俗。 他朝端木天挑了挑眉:“难怪三郎急着回庄里,原来是为了那菩萨蛮与新罗婢?哈哈,这般说来,那娘舅还真不好留你了,免得三郎心中埋怨娘舅。” “娘舅,你就别拿外甥开玩笑了。” 饶是端木天脸皮够厚,被人当众揭破那点小心思,也不免有些赫然。 老爷子瞪他一眼:“少废话,赶紧滚吧!莫打扰我等饮酒。与你娘说一声,今夜我便在你娘舅家中住下了。” 端木天如蒙大赦,嬉笑着点头应下,向杜如晦、房玄龄作揖道别后,立刻领着金刚拍屁股走人。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暮鼓敲响,坊门城门关闭前出了明德门。 一路策马狂奔回庄里,已是掌灯时分。 他娘杜如凤正在堂屋之中等待父子二人归来,见只有儿子回来了,不免有些诧异。 端木天赶紧解释了一番,说宅院买下了,就在娘舅家对面,老爷子被娘舅留下饮酒了,明日再回来。 杜如凤得知新宅就在兄长家对面,自然欣喜,若非天色已晚,说不得她也要赶去长安城。 端木天又招呼金刚将他在西市买的那一堆东西送上,倒是让杜如凤心情愈发的好,笑得美眸都弯成了月牙。 不是她稀罕那些玩意,而是儿子买来孝敬她的,那自然不同。 见杜如凤心情不错,端木天立刻打蛇随根上:“娘,你看国子学那……” 他话未说完,杜如凤脸上的笑容便猛的一收,面带寒霜,死亡之眼瞪了过来:“天儿,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我饿了。”端木天立刻认怂,不敢再提国子学一事。 杜如凤脸上立即又绽放出了笑容:“那娘这便命人送晚膳来。” 端木天心中哀嚎,他娘这变脸绝技,真是绝了! 乖乖陪着杜如凤用过了晚膳,端木天才起身返回自己的东厢房。 一路走来,某人只觉得脚下发飘…… 088 土味情话 深吸口气,端木天伸手推开了厢房房门。 端木天居住的东厢房,也是五架三间的大厢房。中间为起居室,在此处会客休息,左侧是卧室,右侧为书房。 推开房门后,起居室的地板上,小昭与娇娘二女已跪坐在此等候他。 “郎君万福。”二女一见端木天露面,立即俯首向他问安。 唐时不兴跪礼,但奴婢不在此列。 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二女,端木天差点便仰头长啸,化身为狼了。 但他却注意到,跪伏在地上的小昭与娇娘两人,正紧张的不停颤抖双肩。 这让他顿时又心生怜惜之意,之前那点兽性又给压制了下去。 小昭与娇娘身为姬妾,命不由己,究竟会遭遇怎样的主人,会不会被非人折磨,都是无法预计的。 她们也只能尽力去讨好主人,为自己卑微的生命,争取一个苟活的机会。 身为现代五好青年,端木天最多也只是有些好色,但绝对不是禽兽,更不是禽兽不如。 即便他对小昭与娇娘如今并无感情,但端木天也绝不会仅仅将她们当成玩物,而会真心实意将二女当成自己的女人去爱惜。 从这点而言,虽然小昭与娇娘并无选择的权利,但委身与端木天,却绝对强于被李二送给其他唐人士大夫。 端木天赶紧上前,一手牵一个,将小昭与娇娘拉了起来,自己则挤到了二女中间盘腿坐下。 他也不是什么情场老手,自然不懂如何用甜言蜜语去宽慰这两个女人,只能拿出带团时插科打诨的方式来逗笑她们。 “小昭,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酒吗?” 栗发碧眼的小昭困惑的眨眨眼:“郎君,奴不知。” “我最喜欢和你天长地久!” 某人也不嫌恶心,直接掏出土味情话开始硬撩。 但小昭这菩萨蛮何曾听过这种话,瞬间白皙的脸庞,连同那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就变得通红起来。 端木天又扭头看向娇娘:“你会弹琵琶吗?” “回,回郎,郎君,奴,奴会……会。”身材娇小,但却特点突出的娇娘,也被刚才端木天的话给震得不轻,脸上同样红霞密布,听到端木天的问话后,说话都结巴了。 端木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难怪,原来我的心弦是被你拨动了。” “小昭,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我,我……”小昭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喜欢痴痴的望着你!” “娇娘,你属什么?” “奴,奴属兔……” “胡说,你明明就属于我!” 不得不说,这些土味情话对于娇娘与小昭这样的大唐姬妾而言,杀伤力实在太过巨大。 对此,端木天很是满意,贼兮兮的伸出了双臂,一左一右环住了二女的纤腰。 从未被男子这般亲近过的二女,顿时如同触电,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端木天手掌轻轻摩挲着少女细嫩滑腻的肌肤,心猿意马的宽慰着两位姬妾。 “小昭、娇娘,你们放心,我可以发誓,今后绝不负你们二人!日后若我能纳妾,必将你们二人纳为妾室,绝不食言!” 小昭与娇娘二女,一听他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以她们的身份,若是能被放免为良,再被纳为妾室,那无疑是最好的归宿了。 “郎君,真的吗?”娇娘已经顾不得那只在自己腰间游走的手了,满脸惊喜,忍不住出言问道。 雅文库 小昭更是双眼放光,恨不能扑入端木天的怀中。 对于她这样的胡姬,被唐人纳为妾室,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端木天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 旋即他又贼笑道:“别叫我郎君,叫老公!” 小昭与娇娘身子下意识哆嗦了下,低头不敢接话。 “怎么?不听话?”端木天笑嘻嘻的将手伸到二女腋下,咯吱了几下,让这两位姬妾顿时又笑出了声,软若无骨的身子不停扭动起来。 “郎,郎君,饶了奴吧,奴,奴不敢。”小昭气息紊乱,略有些喘息着求饶道。 娇娘更是不堪,脸红的已然快滴出水来了。 “有什么不敢?让你们叫便叫!日后无人之时,你们便唤我老公,谁若是不听话,嘿嘿,那就休怪我家法伺候了! 拗不过某人的无耻,二女烟视媚行,声若蚊呐的开口唤了声:“老公。” 之所以她们反应如此剧烈,是因为唐时夫妻之间已然有了“老公”、“老婆”这称呼。 而姬妾是不可称呼男主人为夫君的,甚至连妾都可称呼“夫君”二字,那是正妻专用的称呼。 她们两人如今只是姬妾,自然不敢叫端木天什么“老公”,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杜如凤这位家中主母,是肯定要处罚她们的。 端木天哪里在意这些事情,在他眼中,无论是妻还是妾,又或者姬妾,那都是他的女人,自当一视同仁。 听到二女终于改口,端木天大笑出声:“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大声一点。” “老公。” 两个娇滴滴的软糯声音,让端木天再次准备化身为狼。 就在东厢房内即将发生某种不可描述事件时,厢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扣响了。 “郎君,婢子们来给你送香汤沐浴。” 端木天差点爆了粗口,这种时候,送你妹的洗澡水啊? 但小昭与娇娘二女,却已然被叩门声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垂首退到了一旁。 端木天毕竟是有素质的,知道不能迁怒与婢女,只能有气无力的开口招呼道:“送进来吧。” 089 此间乐,不思蜀! 说起来某人兴头上被人打断,其实纯属自作自受。 唐人洗澡沐浴可没那么频繁,否则官员十日一休也不会称为休沐了。 而端木天与老爷子可不习惯十天半月才洗一次澡,反正家里有条件,为啥要委屈自己? 于是这爷俩便要求家中婢女,每晚都要给他们烧好洗澡水,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后再回屋睡觉。 端木天盘腿坐在席垫上,很是无奈看着家中婢女们忙前忙后。 说实话,以如今端木家尚未进行改造的情况,他与老爷子每日都要洗澡,着实给家里的奴婢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灶台上大锅烧水不说,还得几名婢女合力将硕大的沐桶搬进厢房,再一桶桶的提水注入沐桶之中。 待他们爷俩各自洗完澡后,还得用木桶再将水一桶桶的舀出来倒掉,费时费力。 只能说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穿越大唐短短时日,端木天与老爷子就习惯了这种被人服侍的生活,使唤起家中仆役婢女来,却是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了。 五六名婢女忙活了快半个时辰,累得香汗淋漓,才终于将沐桶注满了热水。 婢女们又如往常一般,准备服侍端木天更衣沐浴。 这次端木天却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这些婢女捣什么乱? 端木天起身将所有婢女全部轰了出去,紧闭房门……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端木天才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 他小心的从环绕在他身上的粉臂中挣脱出来,轻手轻脚下了床榻,又给小昭与娇娘掖好被子,才从地上散落的衣物中找出他的衣服,胡乱套上,出了厢房。 伺立在厢房外的婢女,见到自家小郎君终于起床了,忙屈身行礼。 “郎君万福。” “嘘,小声点,莫要吵醒了小昭她们。”端木天还是很心疼自己女人了。 婢女们眼中带笑,忙点头应下。 “我娘呢?” “娘子一早便去长安城了。” 端木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用说,他娘是去视察长寿坊的新宅院了。这倒方便他了,免得这会碰见他娘尴尬。 端木天转身便向厨房走去。 他打算亲自下厨,给二女做顿早饭。 厨娘见到端木天后,忙不迭的见礼:“郎君可是饿了?需要婢子们做些什么?” “不用你们,我自己来就行。”端木天心情甚好,乐呵呵的将厨娘们赶到了一边,自己亲自动手做起了早餐。 在厨房中捣鼓了半天,蒸了两碗蒸蛋,煮两碗小米粥,又让厨娘准备些牛奶热了,再煎两个鸡蛋,准备几个小菜和胡饼馒头,这才满意,才让婢女端着送去了东厢房。 唐时,牛奶作为食物已然出现在餐桌之上,但唯有王公贵族方可享受,民间多是饮用羊奶。 端木家不缺牛羊,牛奶自然也是不缺的,但平日里,牛奶却是只有端木一家三口可以享用的。 得知端木天要将牛奶给两个侍妾饮用,一众厨娘与婢女们都酸了,也知道了那新被送来的菩萨蛮与新罗婢在自家郎君心里的地位。 得知端木天要将牛奶给两个侍妾饮用,一众厨娘与婢女们都酸了,都是奴籍婢女,做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家中奴婢也知道了新被送来的菩萨蛮与新罗婢在自家郎君心里的地位。 自此之后,家里的奴婢们对于小昭娇娘二女,很是恭敬,将她们当成半个主家对待了。 回到东厢房,端木天示意婢女将吃食放在起居室内,便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了出去,自己则转身进了卧房。 卧房之中,小昭与娇娘终于被外间的声音惊醒,见到端木天出现,忙朝他见礼。 “郎君万福。” 这娇滴滴的声音,让端木天大为满足,跑去将托盘上的吃食给端到了床榻上,打算亲自给二女喂食。 燃文 对于端木天而言,照顾自己女人,那是闺房之乐。 这样的场景,对这位母胎solo三十年的老男人而言,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他这般举动,在唐人眼中,那可不得了。 也亏得家中婢女都被他赶了出去,否则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一顿早饭,倒是让端木天吃得活色生香,好不惬意。 如今若是再让端木天穿越回现代,他必然是拒绝的。 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但那又如何? 此间乐,不思蜀! (emmm,这章也不知道该怎么修改了,就这样吧,删除了一千多字,诸君自行脑补吧。) 090 宜入宅 小昭身为菩萨蛮,自幼便被人从西域拔汗那汗国,通过丝绸之路当成女奴贩卖到长安。因为容貌姣好,才被人买下,送入了秦王府中。 而娇娘则是新罗国作为贡品进贡到大唐的。 二女早已接受自己奴婢身份,从不敢有什么奢望。 被李二作为礼物送来端木家时,二女皆以为自己要服侍的是端木家主,年过四十的端木丘。 虽不甘,但二女也无选择。 只是没成想,因为端木丘怕老婆,她们二女最终却成了端木家小郎君端木天的侍妾。 fqxsw.org 这倒是让二女心里略感欣喜。 由其昨晚端木天还发誓,今后会将她们纳为妾室,更让二女怀疑自己在做梦。 因为端木天他家老爷子与他娘杜如凤都去了长安城,端木天倒是乐得自在。 日落之前,家中管事前来禀告,他家老爷子命人回来传话,说他们夫妻今日不回庄里,继续在长安城内留宿了。 端木天自然没有意见,甚至乐见于此。 直到第二日老爷子又命人来传话,让端木天去趟长安城,某人才不情不愿的离了温柔乡。 老爷子有令,端木天自然不能不听,只能依依不舍领着金刚打马赶去了长安城。 赶至长寿坊,端木天才诧异得知老爷子喊他来长安的原因,竟然是为乔迁新居。 他娘杜如凤查过了黄历,今日武德九年三月十六,门中太乙明,星官号贪狼,横财皆喜旺。先天兑西方,后天坎北上,出入无阻挡,参谒见贤良。 宜入宅。 今晚端木家要在长寿坊的新居中暖房,大宴宾客。 所谓暖房,又叫“闹屋”、“温居”,是古时的乔迁之礼。 主人置酒招待左邻右舍以及宾客,意为“家宅平安”和亲邻今后“亲密无间”、“彼此关照”。 端木天可没想到那么快长寿坊的宅院便能住人了。 他昨日忙与小昭、娇娘厮混,根本没注意到府上的大队奴婢都被他娘调去了长安城。 杜如凤昨日一早便赶来了长寿坊,亲自视察过老爷子买下的宅院后,倒也还算满意。 于是杜如凤拿出了一贯的作风,雷厉风行的调来府中大批奴婢,开始清扫宅院。 那些旧的摆设家具,统统清了出来,然后又从东西两市中采买了各种陈设替换。 就连宅子里种的花草,凡是杜如凤不喜欢的,也立即命人挖出,然后去采买新的名贵花草补种上。 杜如凤之所以如此着急,便是因为听老爷子说过段时间,就要去吏部参加铨选。 届时颁下官身,必然得大宴宾客。 若是在长安城中连个宅院都没有,那就太不方便了。 虽说也可以借用她兄长杜如晦的家宴请众人,但总归不如自己的宅院来得方便。 既然如今宅院已经买下,那自然不能浪费了。 对于老爷子的话,杜如凤自然言听计从,立即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造起宅院来。 在杜如凤指挥下,又丢出了大笔黄金铜钱后,仅仅一日功夫,原本的太学博士宅院,就焕然一新,完全变了模样。 端木天陪着老爷子在新家里四处参观,也不免有些咂舌。 他家老爷子买这套宅院花了一千八百贯,可看他娘用来布置这套宅院的花费,怕是只多不少啊。 西域的名贵地毯,镶嵌着名贵玉石的屏风,金银各色丝线绣制的帷幔,充斥着淡淡檀木香味的各色家具,堂屋中那些儿臂粗细的红烛……无不彰显着两个大字,奢华! 好家伙,老娘这败家,与老爷子不遑多让! 端木天开始替自己的未来开始感到担忧了。 以老娘与老爷子这样的败家速度,他日后还能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吗? 看来他谋划中的几项产业,得尽快开始实施才行,否则家里这赚钱速度,赶不上爹妈败家的速度啊。 今日暖房,主要是宴请长寿坊内的街坊邻居。 端木家的那些厨娘们,也早已被唤来了长安城,正在新宅的厨房里忙碌准备着。 而端木庄里的牛,今日又“不幸”摔死了一头,甚是可怜。 伴随着长安城内暮鼓敲响,坊门关闭,端木家的新宅也敞开了大门,高悬灯笼,等待邻里登门。 长安城的宵禁,主要针对的坊外大街,而坊内则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所以邻居们来朝贺端木家乔迁,也并不受影响。 最先登门的,自然是住在对门的杜如晦一家。 不仅杜如晦与夫人来了,杜构杜荷哥俩也出现了。 端木天乐了:“大郎、二郎,今日并非休沐,你们怎么能来?” 杜构笑道:“爹知道今日你家暖房,故而替我们兄弟请了假。” 杜荷踮着脚尖,勾住了端木天的脖子,表情相当猥琐的问道:“三郎,爹说大王赐给你家两名绝色菩萨蛮与新罗婢,姑父都送你房里了?” 端木天一脸自得,嘿嘿笑道:“不错,确有其事。” 杜荷一脸的羡慕嫉妒恨:“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这混蛋赶上了?快与哥哥说说,那菩萨蛮与新罗婢什么滋味?” 端木天瞥他一眼:“想知道?” “嗯,嗯!”杜荷点头的飞快,一旁的杜构虽然没说话,耳朵却支了起来。 端木天一巴掌拍在了杜荷肩头,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社会上的事,少打听!想知道就自己去买个菩萨蛮、新罗婢回来!” 被戏耍了的杜荷气急败坏跳脚骂道:“三郎,你这个无赖王八!” 若不是打不过端木天,杜荷肯定要揍这个混蛋。 端木天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兄弟三人闹腾时,长寿坊中的街坊们,已经手持各色礼物陆续登门了…… 091 多此一举 居住在长寿坊里的,大多都是朝中官员。 新进搬来长寿坊的端木家,官员也都已知晓其来历、背景,对于端木家的士族身份皆是认可的。 这些官员家中,几乎人手一套《端木蒙学》,更对端木丘其鸿儒身份,深信不疑。 而且这些官员,消息也很灵通,他们还知道如今尚是白身的端木丘,即将入仕为官。 fqxsw.org 既然今后都是朝中同僚,这些官员不管是属于哪方阵营,今日端木家乔迁暖房,出于礼仪,也都会携带家眷与礼物,登门朝贺一番。 杜如晦陪着老爷子站在大门前迎接一众街坊邻居的拜访,向其介绍众人身份背景。 老爷子也秉承着来者皆是客的原则,热情相迎,将这些街坊邻居迎入大堂入座。 众人被迎入端木家宅院后,却是各个皆被府中的奢华陈设震得不轻。 住在长寿坊的官员,品级都不高,大多皆是五品以下的低级官员,甚至不少官员还是租赁的房子居住。 换而言之,都是一群端木天眼中的“穷鬼”。 杜如凤的大手笔,让这些官员们算是开了眼界。 旁的不论,仅仅是端木家大堂中点的那些儿臂粗细的蜡烛,就是这些低阶官员消费不起的。跟随自家夫君前来朝贺的那些女眷们,各个双眼放光,恨不能将端木家中那些奢华陈设搬回家去。 站在堂屋门口充当“门神”迎宾的昆仑奴金刚,更让这些官员们暗自咂舌,对于端木家又高看了几分。 大唐轻贱商贾,是因为商贾社会地位低。而端木家身为士族,又有钱,那便不一样了。 一时间,一众长寿坊居住的官员们,对于端木丘愈发热情起来,一口一个“端木公”、“南山兄”叫得甚是亲热。 而女眷则围着杜如凤,各种奉承,亲热得好似多年闺蜜一般。 杜如凤身为主母,热情招呼众人落座,又将登门女眷们请入偏厅,命家中婢女送上各种酒水美食。 李二命人送来的一众歌舞姬也开始奏乐伴舞为众人助兴,一时间气氛倒很是热闹。 端木天倒是懒得理会大堂里的那些官员,陪着老爷子与杜如晦在大门外迎客,却无意中听见老爷子问道:“克明,时辰不早了,怎么大王与玄龄兄他们还没到?” “南山放心,有玄龄在,定能请动大王,想必应当快来了。” 端木天微微错愕,怎么自家暖房,李二也要来凑热闹?而且听老爷子与杜如晦的意思,还是专程请房玄龄邀约李二来的? 这是何意? 虽然以李二的身份,跑来参加暖房确实挺有面子的,但老爷子也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啊? 何况在这些居住在长寿坊的低级官员面前,要这种面子,有什么意义? 端木天再一琢磨老爷子如此这般心急火燎的,让他娘将宅院收拾好,并且马上暖房要搬进来,本身就不合情理。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事啊? 再仔细想想,前日晚上,在杜如晦府上,貌似房玄龄来了后,老爷子与杜如晦便有意无意的打发他离去。 只不过当时端木天精虫上脑,急于赶回杜曲与小昭、娇娘厮混,才没有琢磨出味道来。 想明白这些,端木天也不禁摩挲着下巴,揣测老爷子他们到底想干嘛。 不等他琢磨明白,就见坊内行来了大队人马。 被一众侍卫簇拥在当中的,正是李二。 而他的身旁,除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外,还有十余名身穿华服之人,端木天都不认识。 他忍不住朝身旁的杜构问道:“大郎,大王身旁诸公都是何人?” 杜构低声笑道:“大王身旁的老者,是大王的娘舅,雍州治中,姓高,名俭,字士廉;那位络腮胡的郎君,便是秦王府左二副护军,复姓尉迟,命恭,字敬德;他身旁那位,是秦王府左一马军总管,姓程,名知节,字义贞;那位是右候车骑将军,全椒县子,姓侯,名君集……” 杜构小声将众人给端木天介绍了一遍,倒是让端木天咂舌不已。 高士廉、尉迟敬德、程咬金、秦琼、侯君集、宇文士及、段志玄、屈突通、张士贵…… 好家伙,全是日后贞观朝的大佬啊! 但自家暖房,至于惊动这些人吗? 端木天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史书上的一段记载。 《旧唐书·太宗本纪上》记载,“六月四日,太宗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屈突通、张士贵等于玄武门诛之。” 端木天下意识张大了嘴巴…… 眼前这群人,貌似除了他家老爷子,再加上他娘舅杜如晦与房玄龄,分明就是三个月后,玄武门之变时跟随李二搞政变的那群人啊! 我滴亲娘咧。 他似乎有些猜到老爷子与杜如晦、房玄龄他们想干嘛了…… 该不会是打算以给老爷子暖房为借口,聚合众人,集体劝谏李二,让其先发制人,诛杀李建成与李元吉夺位吧? 端木天仔细回忆史书记载,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历史上李二在玄武门之变前的处境,其实非常的差,甚至可以说若是他不发动玄武门之变,只能落个身死名辱的下场。 为了那张椅子,李建成与李元吉其实早已不顾及兄弟之情了。 李建成曾经下毒毒害李二,只是没有得逞,而李元吉也曾企图刺杀李二。 甚至连李渊都曾考虑过废掉李二秦王的封号。 而程咬金、尉迟敬德这些秦王府属官,也皆被李建成等人迫害过。 为了剪除李二的左膀右臂,程咬金曾被派康州任刺史,但程咬金对李二说,“大王股肱羽翼尽矣,身何能久!知节以死不去,愿早决计。” 尉迟敬德被李建成、李元吉收买不成,便派了杀手打算刺杀尉迟敬德,未能得逞后,又向李渊诬告陷害,将尉迟敬德抓进诏狱准备杀害,幸亏李二力保,尉迟敬德才得以逃生。 这般情况下,李二身边众人,皆是人心惶惶。 由其前些时日,杜如晦被尹阿鼠命人无故殴打,而李渊却将李二与杜如晦斥责一番,更令众人忧虑不已。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已经多次劝谏李二,希望李二能够诛杀李建成与李元吉。 但李二至今都未下定决心,这也令房玄龄他们很是有些心灰意冷。 想必前日房玄龄去杜如晦家中拜访,便是为了与其商议,如何劝谏李二。 而老爷子身为李二身边新晋谋士,自然也被他们给拉下了水,参合到了这事里面。 但端木天却又觉得不对劲,就为劝谏李二,似乎也没必要非得以暖房为名,召集众人吧? 过几日老爷子通过吏部铨选,有了官身后必然还要宴请众人,那今日杜如晦、房玄龄他们弄这一出,岂不是多此一举? 正疑惑时,端木天又想起一事,不禁脸色微变…… 092 大唐绿帽王 端木天这时才想起,李二决心发动玄武门之变时,还留在秦王府中的心腹谋士,只有长孙无忌一人而已。 杜如晦与房玄龄两人,因被李建成忌惮,故而向李渊进了谗言,被李渊下旨出任六部下辖的郎中,出长安城任职,禁止再侍奉李二。 朝廷官员不得与亲王往来,杜如晦与房玄龄自然不得忤逆李渊意思,只是暂时与李二保持了距离,直至玄武门之变前一夜,才被李二召回。 如此说来,莫非很快他娘舅杜如晦与房玄龄两人已然听到风声,才会如此着急,想尽快集合众人之力,说服李二? 这倒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般重要的事情,老爷子知道了竟然也不通知他? 实在可恼可气! 但再一琢磨,端木天却又淡然了。 他娘舅杜如晦与房玄龄只是离了长安城为官,而且离的也不远,人身安全更没什么影响,这一点,想必老爷子也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这事说不说,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左右就三个月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 在端木天看来,娘舅他们想劝谏李二立刻动手,完全是瞎子点灯,白费功夫。 历史上李二之所以发动玄武门之变,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如此。 当时李建成借着突厥南袭的机会,举荐李元吉领兵出征,收了李二麾下将领士卒,并准备趁在昆明池为李元吉践行的机会,杀死李二。 李二得到内应密报后,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如今刀没还架到脖子上,李二还在犹豫不决,杜如晦房玄龄他们的再次劝谏,肯定没戏。 李二等人来到端木家门前下马,杜如晦与老爷子上前迎接,众人纷纷见礼。 端木天仔细打量一众历史名人,倒是有些心潮澎湃。 啧啧,程咬金竟然不是李逵那样黑面络腮胡?居然是位长须白面中年书生形象?好家伙,一直都被小说和电视剧给骗了啊。 xiashuba.com 尉迟敬德与秦琼叔宝两人倒是与端木天想象出入不大,毕竟这二位可是门神,画像贴门上有上千年了,多少还是靠点谱。 侯君集也是仪表堂堂,丝毫看不出是个贪财的家伙。 对于侯君集,端木天还是有几分警惕之心,琢磨着回头提醒一下老爷子,别与这货走的太近。毕竟侯君集日后今日也是撺掇李承乾谋反之人,和杜荷那二货一样,被李二给灭了。 老爷子也没见过尉迟敬德、程咬金等人,由杜如晦、房玄龄替众人相互介绍,又是好一番客套后,众人才簇拥着李二向院内行去。 临走之前,老爷子丢下一句话:“天儿,你招呼诸位小郎君,勿要怠慢了贵客。” 端木天这才注意到,李二与诸公身后,还跟着一群少年郎。 杜构杜荷这哥俩见到这群少年郎,却是乐得合不拢嘴。 杜荷大笑到:“哈哈,你们这群混蛋,怎么也能从务本坊跑出来?” 领头一位壮得与小牛犊子般的少年,伸出拳头捶了他胸口一拳,笑骂道:“怎么,许你们兄弟请假,就不许我等请假?哈哈,今日托端木公的暖房的福,我爹也给我们兄弟请假了。” “你们两个没义气的混蛋,居然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偷偷摸摸去务本坊跑了出来。” “揍他!让这混蛋吃独食!”众人开始鼓噪起来,笑骂道。 端木天听他们对话,倒是乐了。 不用说,这些少年郎肯定是房玄龄、程咬金等人的嫡子,也是杜构杜荷两兄弟在国子学的同学,却不知怎么今日都被带来他们家了。 杜荷连连求饶,笑闹几句后才向众人介绍端木天。 “诸位,这便是我家三郎,我姑父的独子,单名一个天字。” 端木天朝众人拱手作揖:“小弟端木天,见过诸位兄长!” “哇哈哈哈,你便是三郎?早就听杜构杜荷说过你了,今日才有缘相见,实在是洪福齐天!我姓程,名处默,这两个是我弟弟,处亮、处弼!我爹是程知节,三郎叫我们程大郎、程二郎、程三郎便是了!”壮得与小牛犊子一般的少年郎大笑道。 端木天愕然,什么叫有缘相见,洪福齐天? 这货便是程咬金的嫡长子程处默? 不等他说话,旁边有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程大郎,你这白痴,书读的少就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那叫荣幸之至!洪福齐天是什么玩意?” 说话之人不等程处默发飙,又朝端木天拱手道:“三郎安好,我姓房,名遗直,这是我弟弟遗爱,遗则,我家大人房乔,三郎唤我们房大郎、房二郎、房三郎便是。” 端木天赶紧见礼,好嘛,这是房玄龄的三个儿子。 对于房老大、房老三,端木天倒是没太在意,他眼珠子不停在房老二房遗爱的身上转来转去。 倒不是端木天对房遗爱这货有什么想法,而是想看看名满江湖的“大唐绿帽王”究竟长何模样。 房遗爱这货日后可是尚了李二的高阳公主为妻,结果高阳公主却出轨辩机和尚。 房老二知道后,竟然还替老婆把门望风,最后被老婆高阳公主牵累进谋反,被诛杀了。 啧啧,这简直就是绿帽党加舔狗党的党代表啊。 房遗爱被端木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三郎,你看什么?” “嘿嘿,没,没什么,我看房二郎你孔武有力,甚是喜欢。”端木天随口敷衍道。 房遗爱倒是来了劲,以为端木天真在夸他:“哈哈,三郎果然有眼光!要论气力,即便是程大郎、尉迟大郎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 尼玛,房玄龄家老二,怕不是出生的时候抱错了吧? 你爹是文臣,不是武将! 你丫的居然以气力大为荣,是不是想活活气死你爹? 难怪史书上说,房遗爱“诞率无学,有武力”,看来果然不假。 房遗直气得一巴掌拍在了弟弟脑袋上:“白痴,闭嘴!” 房遗爱不敢与兄长争辩,只能低声嘟囔:“我说的又没错,程家兄弟、尉迟兄弟确实气力不如我嘛。” 房遗直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无奈摇头。 端木天嘿嘿一笑,又继续与另外几人互相见礼。 今晚跑来他家的,除了程咬金与房玄龄的儿子们外,还有尉迟敬德的三个儿子,尉迟宝林、尉迟宝琪和尉迟宝环。 端木天看看眼前这群未来的大唐顶级纨绔子弟,忽然笑了…… 093 忘乎所以 有意思! 程处默、程处亮、程处弼、尉迟宝琪、尉迟宝林、房遗爱,再加上杜荷那货……传说中的务本坊七不堪竟然凑齐了! 集齐七颗龙珠能够召唤神龙,集齐这七不堪,恐怕能气死孔颖达。 端木天不怀恶意的想到,得亏今日孔颖达这位国子学助教没来,否则把老头气出个好歹,他家可担不起这责任。 说起来娘舅杜如晦与房玄龄两位也是难兄难弟。 身为大唐最聪明的顶级谋士,未来的大唐名相,生的儿子竟然都有这般愚钝之人,情何以堪? 而且两个老二还都是坑货。 杜构不必多说,被弟弟杜荷给坑死了。房遗爱这货牵扯进谋反后,自己被赐死,而他兄长房遗直、弟弟房遗则都被废为庶人,连他爹房玄龄的配享也被停掉了。 这四家未来的大唐顶级纨绔,反倒是程家三兄弟与尉迟家三兄弟得了善终。 这充分说明,猪队友是多么可怕! 端木天这厢还在腹诽杜荷与房遗爱是笨蛋时,就听房遗直开口问道:“三郎,听杜二郎说,你也快来国子学进学了?哈哈,这可是好事啊!三郎你做的那首《紫骝马》与《马说》,为兄可是拜读了数遍,爱不释手!” 房遗直说着,环视了一圈众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些混蛋,实在丢尽我等家中大人的脸面!待三郎你进了国子学,以你的才学,必能一鸣惊人!届时我看看何人还敢羞辱我等!” 程处默等人倒是一脸无所谓,丝毫不觉得务本坊七不堪是什么羞耻。 房遗爱更是低声嘀咕:“谁敢看不起老子?有本事出来和老子比试比试气力!” 倒是杜荷还有点羞愧之心,被房遗直说的垂头丧气,却又马上抬头看向端木天:“三郎,房大郎话不中听,不过却是这个理!待你进了国子学,可得替哥哥出口恶气!哥哥我能否扬眉吐气,可就靠你了!” 端木天一头冷汗。 扬眉吐气你妹啊! 老子也是一个水货,知道不? 怕就怕今后务本坊七不堪变成八不堪…… 八个学渣,这算什么? 葫芦娃与爷爷?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啊呸!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要是真沦落到和杜荷、房遗爱他们一样了,他娘会不会打死他? 想到这里,端木天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吓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端木天不敢再想下去,总之今后之事今后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岂不是自找没趣? 对于房遗直与杜荷的话,他只是随口打个哈哈便敷衍了过去,随即邀请众人向院内行去。 bqgxsydw.com 这套老爷子买下来的太学博士的宅子,也是三进院落。 外院,内院,內房的三进模式,称为“三进归家”,是为礼。 今日外院之中,皆是长寿坊的街坊邻居,李二等人已经被老爷子直接迎入了内院。 端木天知道他们要谈什么,自然不去打扰。 反正他娘也在外院招待宾客,内房之中并无女眷,端木天一琢磨,便干脆将这群二代们,领到了内房院内落座,又招呼婢女送来美酒吃食。 这群二代们也甚是满意,没有家中长辈们在,他们也轻松乐得自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端木天与程处默等人也熟络了起来。 因为端木天的身高体重,故而程处默、房遗爱、尉迟宝琳这些莽夫,对他很有眼缘。 而房遗直、尉迟宝环这几位品学兼优者,又因为端木天之前抄诗展现出的才华,对其另眼相看。 再加上众人父辈皆是一个阵营的,故而很快便打成了一片。 程处默一脸贱笑:“三郎,听说你竟然将广阳县主给拿下了,实在是了不起!为兄敬你是条汉子!来,满饮此杯!” 端木天扭头怒视杜构杜荷,这种谣言,肯定是这两个混蛋传出去的! “程大郎,勿要胡说,断无此事!”端木天立即反驳道。 程处默贼笑道:“好,好,为兄知道了,断无此事,哇哈哈哈,来,来饮酒饮酒!” 麻痹,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显然,端木天的说辞众人谁也不信。 程处默以为端木天面皮薄,不愿意谈及这事,便转换话题,朝端木天挤眉弄眼的说道:“三郎,何不将艳姬唤来助兴?” 一旁的二代们,立刻将目光投了过来,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端木天瞥了他们一眼,懒得理会这群毛都没长齐的混蛋。 不过就这么坐着喝酒聊天,确实有些无聊。 但这可难不倒爱岗敬业小导游。 身为导游,闲暇时组织团员们玩玩游戏,那也是必备的基本功。 端木天略一琢磨,笑道:“艳姬什么的,你们这些混蛋就莫想了,回头把老头子们给招来了,咱们谁也落不了好。不若我教你们玩点好玩的,如何?” 众人互视一眼,倒也没有反对。 “来,我教你们第一个游戏,抢胡凳!”端木天命人搬来十张胡凳,一张羯鼓。 程处默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懂他想做什么。 将胡凳摆成一圈后,端木天朝众人笑道:“你们围成一圈,随我鼓声围绕胡凳转圈。鼓声停止时,便去抢胡凳坐,未坐到胡凳者淘汰,罚酒一杯!下一轮再减少一张胡凳,以此类推,直至决出最后胜利者!” 众人大笑:“这倒是有趣!” 大唐的文化娱乐活动还是很匮乏的,通常喝酒行酒令不是各种文字游戏,就是投壶、猜枚、骰子令、抽酒筹之类,程处默他们早就玩腻了。 此刻听端木天说出这游戏甚是有趣,故而人人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端木天也不废话,交代清楚规制后,便背朝众人,敲起了羯鼓。 程处默、房遗爱、杜荷等人也开始嘻嘻哈哈,互相推搡着开始伴随鼓声,围着胡凳转起圈来。 数息时间,端木天猛地停下鼓声,众人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开始你争我夺的抢夺起胡凳来。 杜荷那小鸡子般瘦弱身躯,屁股刚刚碰到胡凳,就被身后的房遗爱一屁股给挤到地上,气得杜荷破口大骂起来。 被淘汰出局后,杜荷在众人哄笑声中饮下杯中酒水,之后游戏继续。 内房院落中,一众二代们玩得忘乎所以,也让在内房服侍众人的婢女们看得投入了。 婢女们更没接触过这般有意思的游戏,看得高兴时,竟然不顾规矩,开始鼓掌叫好起来。 待端木天看过去,这些婢女才慌了神,忙不迭的跪下请求自家小郎君责罚。 端木天哪里会做那么有伤风雅的事情,笑着朝婢女们摆摆手,不仅不怪罪她们,反而示意这些婢女们继续给二代们加油鼓劲。 这玩游戏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有婢女啦啦队参与,程处默等人玩得愈发投入了,整个内房院落中,都充斥着众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好不热闹。 端木天也逐渐投入,各种游戏层出不穷。 什么数七、萝卜蹲、两只小蜜蜂、棒子老虎鸡之类,全都玩了个遍,让一众二代玩得如痴如醉,皆已忘乎所以。 原本只是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郎自娱自乐,随着酒水越喝越多,场面逐渐失控…… 094 一样的二货 与这群二代们厮混,倒是让端木天心情很是愉悦,更没什么戒备之心,各种美酒轮番如水一般灌下。 即便唐人酒水度数不高,端木天也早已喝飘了。 毕竟他如今的身体可是唐人原厂原装,十度左右的米酒,足够灌醉他了。 而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爱等人,更是不堪,一个个早已面红耳赤,说话舌头打结。 房遗爱这货喝到兴头,非要给众人舞刀助兴。 程处默等人也不阻拦,反而鼓掌叫好,房遗直这当兄长的,更是亲自取过羯鼓,要为弟弟击鼓伴奏。 就见房遗爱拔出腰间障刀,伴随房遗直的鼓声,挥舞起来。 不得不说,这货确实是投错了胎。 身为房玄龄的儿子,文采丝毫没有,反倒是练就了一身气力与武艺。 只见他手中障刀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在烛光下舞出了阵阵寒芒,道道银光院中起,甚是精彩。 端木天看得激动不已。 武侠梦嘛,他这个年龄的人多少都有。 想起武侠小说之中描写的水泼不进的刀法,端木天便来了劲。 晃晃悠悠站起来,端起一杯美酒,朝房遗爱喊道:“房二郎,可敢接我一招?” “放马过来!”房遗爱正在酒劲上,也没琢磨明白端木天要做什么。 端木天一听他这话,立刻扬手,将手中美酒尽数朝房遗爱泼了过去。 房遗爱哪里想到端木天会来这一手,顿时吓了一跳,不等他闪开,一杯酒水便劈头盖脸淋了下来。 原本这货就是喝多了逞能,端木天这杯酒水再泼过来,房遗爱手中一滑,障刀顿时脱手而出,直接飞了出去。 而障刀飞去的方向,赫然正对还在为弟弟敲鼓助兴的房遗直…… 房遗直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障刀飞来,而后刺啦一声,划破了他的衣袍,从他裆下穿了过去,钉在地上。 端木天敢发誓,若是房遗爱的刀再偏一点点,今后李二宫里的内侍便可又多一名了。 房遗直愣了数秒,旋即暴怒:“二郎,你这混账东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窥视我长房身份久矣了!杀了我,你就能继承长房地位了,对吧!你这混蛋要想杀老子,就明着来,莫要玩阴的!” xiashuba.com 房遗爱眨眨眼睛,低头看看自己手,又看看房遗直身下的障刀,欲哭无泪。 “大郎,我,我,我冤枉啊!”他旋即怒指端木天,“是三郎这个混蛋拿酒泼我,我才意外失手的。” 闯了祸的端木天早已闪身躲到了杜构身后,还不忘探出脑袋来煽风点火:“房大郎,不信谣,不传谣!谁拿刀子丢你,大家可都看得明白!房二郎,你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窥视你家大郎长房身份,才干出这等事来!房大郎,揍他!” 程处默、尉迟宝林、杜荷等人各个笑得前仰后伏。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也跟鼓噪起来:“对,房大郎,揍他揍他!” 房遗直方才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被端木天与众人这么一拱火,更是火冒三丈,弯腰拔起两腿之间的障刀,怪叫一声,便朝房遗爱冲了过去。 房遗爱只能扭头就跑,与自己兄长在内房院落之中玩起了捉迷藏。 这让端木天等人笑得更大声了,程处默甚至已经抱着肚子开始满地打滚。 房遗直也与杜构一般,是个文弱书生,哪里跑得过小牛犊子一般的弟弟,追着房遗爱在小院里转了三圈,他便累得气喘吁吁了。 气呼呼的丢掉手中障刀,房遗直愤恨的朝房遗爱吼道:“二郎你这混账东西,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继续喝酒吹牛打屁。 与这群少年郎混迹在一起,再加上酒精刺激,端木天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三十郎当的人了,真与十五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脑残,一样的二货。 比如这会,端木天便与房遗爱等人站成了一排,准备进行比赛。 这群灌多了酒水的二货,比赛项目,是看谁能尿得更远! 内房中服侍的婢女,各个羞红了脸,忙不迭的背过身去。 “老子能迎风尿一丈,尔等与老子比撒尿,那真是不自量力!”程处默大大咧咧的解着裤腰带,一边口出狂言。 房遗爱一脸不屑:“一丈算个屁!老子能尿十丈!” 尉迟宝琳跟着吹牛道:“老子能尿百丈!” 杜荷:“老子能尿十里!” 切,幼稚! 一群小屁孩!吹牛都不会! 端木天咧嘴一笑:“老子撒尿,能给月宫桂花树施肥!” 此言一出,众人皆服。 “哇哈哈哈,要论吹牛的本事,还是三郎厉害,为兄甘拜下风!不过既然要比试,那就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请赐教!” 十二个少年郎依次排开,解开裤腰带,准备一泻千里。 “废话少说,看到那株紫色茶花了吗?谁若能尿到那茶花,便可称为尿王之王!”端木天这会是真喝多了,指着不远处一株茶花喊道。 婢女们脸色顿时一变,便想出言阻止。 那株紫色茶花,可是夫人昨日花了大价钱买下来,刚刚移植进这内房中的。 因紫色茶花甚是少见,夫人可是相当喜爱,对她们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命她们好生照料这株茶花。 但话到嘴边,婢女们又闭上了嘴巴。 自家小郎君要“浇灌”那茶花,想来即便夫人知道了,也不会阻止吧? 端木天可不知道婢女们的心思,他偷偷摸摸拖过一张胡凳,站了上去。 站得高,尿的远,这可是最基本的物理原理,端木天可不会像那几个笨蛋一样。 “预备,开始!” 十二道水柱喷涌而出,站在高处的端木天果然毫无意外的夺取了第一,给他娘心爱的茶花,来了一趟彻底浇灌。 “哇哈哈哈,你们这群渣渣,可有不服!”端木天一边浇灌着茶花,一边放声大笑。 程处默等人这会也发现了这货“作弊”行为,不由纷纷破口大骂。 端木天倒是丝毫也不在意众人的口水,甚是得意。 正闹腾时,内房院门口传来一声叱喝:“混账小子,你在干什么!快给老子下来!” 端木天愕然,扭头望去,却是自家老爷子正面色不虞的盯着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脸色铁青的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095 生无可恋 端木天也没料到老爷子等人会出现,吓了一跳。 他原本就喝多了酒,这会正撒酒疯,才会与程处默他们比什么谁撒尿撒的远。 被老爷子那么一吓,端木天身子一晃,顿时从胡凳上摔了下来。 他摔归摔,可问题是“自来水管”可还没关闭呢。 于是,在杜荷、杜构、房遗直、房遗爱、程处默等人惊恐的注视下,某人上演了一出凌空转体一百八十度接空中喷洒不明液体的精彩表演…… xiashuba.com 站在这货身旁的一众少年郎们,谁也没有逃掉,全被不明液体喷洒了一身。 众人惊呼四散逃避,场面一度失控。 这一幕让内房院门口的老爷子等人更是看傻了眼。 老爷子嘴角抽搐了两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自家傻小子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能玩出这么一出,情何以堪? 不仅杜如晦与房玄龄傻眼了,包括跟在老爷子身后的李二与尉迟敬德、程咬金等人,在见到这一幕后,众人先是错愕,旋即便哄堂大笑起来。 端木天被摔得晕晕乎乎,好半晌才爬起来,迎接他的却是杜荷等人想要杀人的愤怒目光。 被这么一吓,他的酒倒是醒了大半,也不禁老脸发烧。 麻蛋,他竟然当众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情? 要不要杀人灭口? 琢磨着自己没有杀人灭口的本事,爱岗敬业小导游只能讪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整理好衣物,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朝李二等人躬身见礼。 “见过大王,见过诸公。今日月色,嗯,挺好啊。” 李二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先生,你家小郎当真了不得!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好!哈哈!” 老爷子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眼望天,不想与他搭话。 方才他与李二等人在内院密谈,目的自然与端木天猜测的一般无二。 只是无论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如何劝说,李二依旧犹豫不决,下不定决心。 老爷子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劝说几句,并未太过投入。 因为老爷子曾与端木天商量过,并不打算去改变历史进程。鬼知道李二要是提前发动玄武门之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万一玩砸了,那就完犊子了。 以不变应万变,待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才是最佳选择。 众人劝谏李二无果,杜如晦与房玄龄等人是沮丧。 老爷子见气氛凝重,便干脆邀约众人到后院走走,缓和一下气氛。 按说内房不该邀请客人入内,但老爷子与端木天想法一样,觉得今日内房并无女眷,又很私密,适合众人闲聊,便引着李二等人来了内房,却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口,便见到了端木天等人竟然在比赛撒尿。 李二原本心情也不佳,但被端木天他们这么一闹,反倒是乐了。 “诸公,今日可是南山先生暖房之喜,就勿要再谈那些烦心之事了。来,我等也与小郎们同乐,诸公以为如何?” 李二这老大发话了,杜如晦房玄龄等人也只能点头。 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端木天一眼,吩咐婢女们去打来热水,取来毛巾,给杜荷等人擦洗,又让人重新置换了一桌酒菜。 有李二以及自己父亲在场,房遗爱、程处默等人自然老实了不少,一个个乖巧无比的坐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个。 端木天心中暗笑,却也不当那出头鸟,一样老老实实端坐在老爷子身旁。 李二看看端木天这些少年郎,倒是来了兴致,朝杜如晦他们笑道:“这些小郎,如今皆在国子学中进学吧?” “大王所言正是,犬子都在国子学中。”杜如晦等人纷纷点头。 “端木小郎不日也将进学,尔等自当刻苦,默而识之,学而不厌。”李二还不忘教育一众后辈。 端木天与程处默等人只能躬身施礼,受了李二教诲。 李二却还不满足,又朝他们说道:“既然今日有空暇,那便考较考较尔等学问功课,看看尔等往日里是否有用心读书。” 他这话一出,端木天与杜荷、房遗爱等人顿时面如土色。 杜如晦、房玄龄与程咬金、尉迟敬德几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考较? 考较你妹啊! 端木天心中疯狂吐槽。 李二你丫故意的是不是? 大名鼎鼎的务本坊七不堪,今日可是全员到齐,你这会说要考较学问,是不是故意要给众人难堪? 杜荷他们丢脸也就算了,端木天自家更清楚自家事。 他也是一个水货,经不起考较啊。 但李二发话了,谁又能出言反对? 端木天暗自琢磨,要不要干脆借着酒意,来个装醉逃避李二考较? 不等他做出决定,李二却已经开始考较众人了。 杜构杜荷他们,在国子学中皆是四门学的生徒,这也是由他们父辈的官职所决定的。 国子学六学中,入国子学必须为三品以上显贵子孙,太学则需五品以上官宦子弟就读,四门学则需七品以上的低级官员子弟方可入学。 故而李二考较他们,也皆是考较他们儒学典籍中的内容。 杜构、房遗直、房遗则与尉迟宝环这四人还好,对于李二的考较基本能够应对自如。 而其余那七人,就不愧是务本坊七不堪,各个被问的瞠目结舌,汗流浃背。 程咬金的脸都被气绿了。 杜如晦、房玄龄与尉迟敬德他们,虽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好歹没有全军覆没。 而他老程家,却是三个嫡子,一个也不争气。 端木天在旁看热闹,也是暗自好笑。 后世人人都道程咬金是莽夫,各种电视剧电影里程咬金的形象也与李逵差不多,只会掏耳朵、劈脑袋、剔牙齿这三板斧,但其实程咬金即不用斧子而用马槊,更出身名门。 程咬金的父亲程娄,是隋朝济州大都督;祖父程哲,是北齐晋州司马;曾祖父程兴,是北齐兖州司马。 所以程咬金自幼也是接受良好教育,武文双全,却没成想生三个儿子,全都练废了。 但端木天记得程咬金三个儿子,其实日后过得都不错。 托程咬金的福,程处默袭爵卢国公,程处亮娶了李二的女儿清河公主,授予驸马都尉、左卫中郎将,程处弼没捞到太多好处,却也安安稳稳官至右金吾将军。 哥仨可谓啃老典范,虽然都不是什么历史名人,《旧唐书》中也没有单独的列传,但好歹也是荣华富贵,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端木天正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时,李二却已看向了他:“小郎,我且问你,《周礼》之中……” 096 贬斥出京 端木天这会倒是脑子转得飞快,眼看自己这个水货就要被揭穿,他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主意。 他也顾不得是否失礼,直接出言打断了李二询问,朝李二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揖礼:“启禀大王,小子受我家大人教诲,历来喜爱算学,故而进入国子学后,小子想去算学进学。大王若要考较,不若便考较小子算学吧。” xiashuba.com 大唐国子学有六学,除了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外,另外三学则是律学、书学与算学。 四门学的学习内容,都是儒家典籍,什么《尚书》、《春秋公羊传》、《左氏春秋》之类,端木天他即便国学功底不错,却也不敢班门弄斧。 律学学习各种律法,书学则以字学为本,以《石经》《说文》《字林》为专业,端木天更没兴趣。 思来想去,还是算学最容易混日子。 不管怎么说,爱岗敬业小导游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并非九漏鱼。 以他的数学水平,莫说去算学读书,就算是去国子学算学当个博士,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无论是《九章算经》、《五经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周髀算经》、《海岛算经》还是《孙子算经》,其内容对于后世大学生而言,都算不得高深。 毕竟一千多年时间,即便古人再聪明,也无法与现代科学的进步相比拟。 端木天很是为自己的“聪明”点赞,只是不知道他娘杜如凤若是知道他要去读算学,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李二闻言顿时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暗暗叫苦,却也只能配合儿子,继续背锅。 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李二不禁摇头,很是不解。 就连杜如晦、房玄龄等人,也皆是一脸疑惑。 虽然国子学中有算学,但国子学中,国子科博士的官阶是正五品上,而算术博士的官阶却是从九品下,是最末等的官员。 科举也有明算科考试,但即便能通过明算科的考试,能够授予官职,却也最多授予流外官职而已。 故而除了真正对算学有兴趣的人,一般人根本不会考虑算学这个毫无前途的科目。 端木天可不管这些,他去国子学,不过是被他娘逼的,应付差事罢了。 反正他也不会真的跑去考什么科举,学什么有区别吗? 被他这一搅和,李二倒也不好说什么,至于出题考较,就更没兴趣了。 杜如晦暗自心急,打算私下里劝劝端木丘,不可让端木天如此荒废一身才华。 但不管怎么说,端木天算是逃过一劫。 端木家的暖房酒宴,直至后半夜才算结束,除了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满怀心事,一众街坊邻居倒是各个心满意足,对于端木家的酒宴很是满意。 众人对于端木丘也愈发尊崇。 毕竟以李二的身份,能够来参加端木家的暖房酒宴,已然足以说明端木丘在其心中地位。 李二又喝得醉醺醺的,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回秦王府去了,其他诸公也有秦王府侍卫护送回各自里坊,倒也不用担心宵禁。 目送程处默、房遗爱等人离去,端木天对于这群未来的大唐顶级纨绔,倒是好感满满,觉得这群二货值得深交。 日后除了杜荷那家伙外,房遗爱也应帮衬一二,免得这货日后重蹈覆辙,被李治那小子给咔嚓了。 端木天将此事默默记下,回房睡觉。 因为第二日左右无事,端木天在长寿坊的新宅里睡了个安稳觉,直到午时才起床。 当端木天打着哈欠,去给老爷子与他娘问安时,却见老娘一脸忧色,而老爷子正忙着安慰老婆。 “爹、娘,发生何事了?”端木天不解问道。 老爷子摇摇头:“你娘舅派人来传了话,今日早朝后,朝堂已经下了旨意,他与玄龄兄二人转工部员外郎,命他们二人即刻出京,去户县负责兴建皇家行宫翠微宫。” 端木天哑然。 这事来得好快! 不过去户县就去户县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户县距离长安城也就八十里,骑马半个时辰足以。 就是杜如晦他们要去监督兴建翠微宫,可是个苦差事。 端木天记得,翠微宫最早便兴建与唐初,后来贞观十年被废弃,直到贞观二十一年才重建。 而李二也于贞观二十三年,病逝在翠微宫内。 而翠微宫建在户县城外的南浅山上,想来杜如晦与房玄龄两人要过一阵子的苦日子,风餐露宿是免不了的。 这也是杜如凤发愁的原因所在。 “娘舅今日便得走吗?”端木天问道。 老爷子点头:“你娘舅正在家中收拾行李,待会我们便去为他送行。” 端木天蹙眉,对老爷子说道:“爹,你恐怕也得有所准备,过几日吏部铨选,说不得也要出幺蛾子。” 老爷子微微错愕,杜如凤也急了,慌忙问道:“天儿,你这话是何意?吏部铨选会出何事?” 端木天连忙解释道:“娘,你别着急。我的意思是爹很可能不会成为大王的秦王府属官,说不定会与娘舅与房公一般,被遣去六部任职。” 当初为了自救,端木天可是将他家老爷子好一番“包装”。 如今长安城内,士林之中,可皆认为端木丘乃是当世鸿儒。 李建成忌惮杜如晦与房玄龄,难道会放任如今炙手可热的端木丘去他二弟府上任职?这显然不大现实。 老爷子略一沉吟,微微颔首:“包子你这话有道理!既然克明与玄龄兄都被赶出了秦王府,那我也很可能无法进入秦王府任职。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毕竟也只有三……” 端木天赶紧咳嗽,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闭嘴不言。 差点说漏嘴了。 杜如凤见儿子那么明显的打暗号提示,自己夫君又话说一半,忍不住瞥了这父子二人一眼。 她自然看得出来,这父子肯定有事瞒着她。 但既然他们不想说,杜如凤也不多问,只是略带担忧的问道:“夫君,当真没事?” “夫人放心,没事的。”老爷子宽慰道,“即便不在秦王府中任职,也没什么大碍。夫人莫要多想,一切有为夫!” 杜如凤见老爷子如此笃定,也只能将担忧藏在了心中。 一家三口唤来婢女更衣,出门去了杜家,为杜如晦送行。 杜如晦对于自己被贬斥出京一事,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倒也并不沮丧。 见到老爷子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日杜如晦与房玄龄离京,事发突然,但长孙无忌、孔颖达、褚遂良、虞世南等人,也皆得到了消息,赶来为二人送行。 唯独李二,却是不便再出现。 毕竟从今日开始,杜如晦与房玄龄便不再是秦王府属官,贸然私下接触,很容易被人扣上一顶私自结交的帽子。 众人一直将杜、房二人送至长安城十里长亭外,依依惜别,才道别折返。 回到长安城后,端木天又去了趟西市,取回了那根委托流光阁修复的琉璃簪。 老工匠的手艺确实无可挑剔,原本断掉的簪子以包金镶嵌的方式重新接了回去。不仅看不出曾经被损坏过,而且琉璃簪上包裹的黄金纹饰,还更显华贵。 只要找个机会将这簪子送还给婉娘,想必能够赢取美人欢心。 端木天对此很是满意,又丢出了大笔赏钱,让老工匠与流光阁掌柜都不住连声道谢。 回到长寿坊后,端木天嫌待在长安城中无聊,便干脆借口要改造庄院,领着金刚,又一溜烟的跑回端木庄了…… 097 几个意思? 端木天赶回庄里,自然不是为了所谓的“改造项目”。 如今庄里的工匠们,都忙着日夜不停的打造水车,哪里有功夫去改建庄院。而且现在正是春耕农忙之时,庄里的佃户们也没空闲。 所以即便老爷子去工坊烧制的那些瓷器陶器很快能送来,但要真正开工改造,至少还得再等一两个月。 这货急着回来,自然是放不下房里的两名美娇娘。 老爷子其实也清楚这货心里想什么,但端木天滚蛋,他也正好能与老婆过二人世界,自然也不会反对。 父子二人倒是很有默契,长寿坊与杜曲镇,各守一方,互不干扰。 端木天与小昭、娇娘二女成天厮混,倒是乐此不疲。 这日端木天见天气不错,便命婢女准备吃食美酒,带上便携的胡床帐篷,屏风酒器等玩乐之物,领着自己的两位美娇娘,跑去了庄内橘水河旁踏春野炊。 寻了处僻静河堤,端木天命人摆放好胡床,支起帐篷,四周安置屏风遮挡视线,便将婢女们打发得远远的,自己左拥右抱,搂着二女盘坐在胡床上观赏美景,好不惬意。 正当某人打算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时,耳畔却传来阵阵马蹄声,正朝着他们所在方向而来。 燃文 端木天不禁蹙眉。 谁那么没眼力见,这会跑来打扰他? 他从胡床上站起身来,探头向屏风外望去,待看清来人后,他却不由脸色一僵,心慌不已。 要了亲命了! 正策马而来的一群人马,领头二位不是旁人,正是广阳县主与端木天朝思暮想的婉娘二人! 端木天扭头看看身旁衣裳被他弄得很是凌乱的小昭与娇娘,心里没来的一阵发虚。 这特喵的怎么有点被做奸在床的感觉? 他赶紧让小昭与娇娘整理衣物,自己也正了正衣裳,闪身出了屏风,下了河堤恭候在路旁。 端木天搓揉了一下脸庞,努力露出一副坦荡笑容。 “见过县主,小娘安好,两位今日怎么有空暇来我端木庄中?” 端木天一边向二女见礼,一边忍不住偷眼看向广阳县主。 这妞原本就身材高挑,很合端木天的胃口,而且今日广阳县主很少见没有穿她习惯的胡服,而是与婉娘一般,穿着一袭粉色衫裙。 那宽大的衣领,若隐若现露出大半雪白山丘,让端木天都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虽然这妞比不得婉娘的胸怀博大,却也算颇具规模。配合其窈窕身段,与小昭比起来,也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广阳县主跃下马背,依旧骄傲的扬起脖颈,朝端木天微微颔首,轻哼一声,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端木天与她接触过两次,知道这妞的脾气,也不生气。 婉娘向他屈身回礼:“见过郎君,郎君万福。今日我与锦娘冒昧登门,是为了那日西市之事,专程向郎君道谢。” 端木天笑道:“小娘客气了,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小娘谢意。” 婉娘再三致谢,又说道:“我听太公说,郎君家中大人,造出一种可自行提水的器物,甚是神奇。我与锦娘很是好奇,想观摩一下那名为南山水车的器物,不知郎君是否方便领我们观赏一番?” 端木天与老爷子将水车献给李二后,李二自然不会浪费这等宣扬自己名声的机会,对于水车的推广,也是不遗余力。 李二不仅四处安排工匠打造水车,同时也李渊,为端木丘请功。 李渊这位皇帝,虽然对端木丘依旧心有芥蒂,但对这种能够提高大唐粮食产量的神器,也是赞叹有加。 朝堂诸公,对于水车更是赞不绝口。 婉娘从李纲处听说过水车,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要看水车,其实并不需要来端木庄,如今长安城周边,已有工部的工匠,开始教导百姓打造水车。 婉娘与广阳县主大老远跑来端木庄,若说只是为了看水车,那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究竟目的为何,也只有这二女自己心里清楚了。 端木天也没多想,自然点头应下。 他又指指身后的屏风胡床,盛情邀请道:“两位来的正好,今日风和日丽,正适观景赏花。我命人在这河岸边准备一些瓜果酒水,若是小娘与县主不急,不若先坐下小酌两杯?” 端木天只是想借此机会,能与婉娘多说几句话,增进“友情”。 广阳县主与婉娘见此处风景甚好,端木天又准备的如此充分,自然不会拒绝。 吩咐随行的部曲奴婢自去一旁歇息,二女便跟着端木天走向了河堤。 三人上了河堤,转过屏风,小昭与娇娘已然收拾妥当,见有客至,忙屈身行了个万福礼:“奴见过二位贵人。” 广阳县主见她们二人打扮不似婢女,不禁蹙眉。 婉娘也向端木天投去询问目光。 端木天伸手揉揉鼻子,讪笑道:“她们俩是我的侍妾。” 大唐权贵蓄养姬妾,再正常不过,但广阳县主与婉娘却没来由的因为端木天这话,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广阳县主冷哼一声:“哼,你倒是好福气,菩萨蛮,新罗婢,还真是难得的货色!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个风流种子,这左拥右抱,也不怕身体被淘空了,油尽灯灭!” 婉娘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锦娘,莫要胡说!” 她又朝端木天歉然一笑:“郎君莫往心里去,锦娘她只是心直口快。” 端木天微笑摇头,表示无妨,心里却在暗骂。 八婆!关你屁事! 还是我家婉娘好,温柔体贴,通情达理,贤惠知心,不愧是未来端木家的女主人! 端木天对广阳县主腹诽不已,脸上不动声色,只当没有听见她的嘲讽,只是殷勤邀请二女入席。 小昭与娇娘听到广阳县主的话,更是惶恐,忙垂首恭迎二女,将她们搀扶到胡床之上。 广阳县主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不合适,却也不肯向端木天低头认错,板着小脸坐到胡床上,眼睛却无意中瞥见了小昭露在衣袖外的手腕。 她的脸色顿时猛然一变,啪的一掌拍在了几案上,怒视端木天:“姓端木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端木天懵逼了,什么什么意思?你这刁蛮妞是几个意思? 098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 端木天也有些恼火了。 他可没招惹广阳县主这刁蛮妞,从头至尾态度都很热情,但这妞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不是真有点蹬鼻子上眼的味道? 虽然如今的燕郡王罗艺他招惹不起,但端木天也不是卑躬屈膝的舔狗,没必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 面对广阳县主的怒斥,他也有些火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但不等他发火,婉娘也站起身来,一脸为难的说道:“郎君勿怪锦娘这般生气,但郎君如此处置锦娘赠你之物,确实不妥。” 端木天愣住了,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广阳县主那野蛮妞什么时候送他东西了?他又怎么处置不当了? 顺着婉娘的视线,端木天将目光投到了小昭手臂之上……旋即,他恍然大悟,跟着哭笑不得。 小昭那丰润白暂的小臂上,赫然带着一只玉钏。 而那玉钏,正是当日在西市之中,广阳县主死乞白赖塞给他“抵债”的那一只。 当日从长安城回来后,端木天也没将那玉钏当回事,回自己厢房后,随手便丢在了一旁。 燃文 后来小昭见到了这只玉钏,很是喜爱,便向端木天撒娇求了去。 端木天也没多想,觉得既然这玉钏自己女人喜欢,那便给她就是了。 这货还觉得将玉钏给小昭千值万值,因为得到玉钏后,心情激动的小昭成竹于胸,费劲口舌将他服侍得如同神仙一般。 却没想到,因为这破玉钏,连婉娘也数落自己的不是。 端木天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麻蛋,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吗? 当初广阳县主那妞可是口口声声说这玉钏,是给他抵债的,怎么这会婉娘又说是送给他的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要这玉钏何用? 见端木天不说话,广阳县主愈发恼怒,同时一股委屈油然而生。 她眼眶立刻便红了,瞪了端木天一眼后,便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提着裙角扭头便跑。 广阳县主的反应,让端木天更错愕了。 他还以为,以这刁蛮妞的脾气,又会拿出马鞭抽他呢。 甚至端木天都已经盘算好了,若是这妞真拿出马鞭了,他该如何闪躲到婉娘身后,寻求“庇护”。 见广阳县主竟然自己跑了,端木天很是狐疑,怀疑这妞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见端木天愣在那里,婉娘却急得跺脚了。 “郎君为何如此对待锦娘?你若对锦娘无意,那便明示即可,又何苦这般轻慢锦娘?郎君可知,以锦娘的身份,能够赠以郎君跳脱,实属不易,郎君如此对她,着实有些薄情寡义。” 端木天只觉得晴空一声霹雳,震得他完全傻掉了。 婉娘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轻慢?什么薄情? 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指了指小昭手臂上的玉钏,结结巴巴的问道:“小,小娘是说,县主给我这,这玉、玉钏是,是那个意思?” 婉娘白了他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然郎君以为是何意?莫非锦娘得了失心疯,随便赠与男子跳脱?” 端木天斯巴达了…… 婉娘口中的跳脱,便是指玉钏,也即是手镯的别称。 所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华夏自古,女子赠与男子手镯,便代表喜欢之意。 打死端木天也想不到,那日广阳县主非要塞给他“抵债”的玉钏,会是这般意思? 听婉娘话里的意思,广阳县主那刁蛮妞居然看上他了?所以送出玉钏以寄情?故而见到他将玉钏送给小昭佩戴,才会那般怒不可遏? 夭折哦! 端木天甚至有点怀疑,今天是不是唐朝愚人节,婉娘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呢。 见端木天还傻站着不动,婉娘更急了。 “郎君为何还呆立与此?还不快去将锦娘给追回来?难道郎君真要做那负心郎吗?” “啊?”端木天手指着自己,“我……去追她?” 婉娘很肯定的点头。 端木天觉得这一切,都实在是太魔幻了。 他想泡的是婉娘,而不是广阳县主那刁蛮妞啊! 并且他总共就见过广阳县主两面,还都不算太愉快,那妞就看上他了? 疯了吧? 难不成当初在曲水流觞上被众人误会,让广阳县主当真了? 但即便旁人误会,广阳县主总归是知道实情的,她为何还会这般假戏真做? 端木天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那几乎恋爱经历几乎为零的情商,自然猜不到广阳县主的心思,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他想追求的婉娘撺掇。 当日曲水流觞上,端木天与广阳县主初见,便闹得很不愉快。虽然后续端木天的一番骚操作,又给广阳县主留下很深的印象,但当时的广阳县主,却并未对端木天产生什么情愫。 原本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谁让广阳县主有婉娘这位“好闺蜜”呢。 婉娘因对自己的婚事无能为力,所以反而却对广阳县主的婚姻大事极为上心,希望她勿要重蹈自己的覆辙,能够寻得良配。 曲水流觞见过端木天后,她便对端木天有了好感。 只是婉娘心知自己已然有了婚约,不可能与端木家小郎君有何瓜葛,故而便极力向广阳县主推荐端木天。 身材高大魁梧,又有文采,还是士族出身,可是难得的良配。 有婉娘私下里不断劝说,一来二去,广阳县主就真被她给说得动了心思。 毕竟以她的身高,像端木天这般条件的男子,的确很难遇见。 前几日在西市偶遇,端木天的表现更让广阳县主感到满意。 年少多金,出手大方。 广阳县主心动之下,便将自己心爱的玉钏塞给了端木天。 这也是唐人女子性格勇敢之处,向男子主动示爱,并不罕见。 才女鱼玄机在遇见温庭筠后,便主动示爱,被拒绝后还写下了一首《赠邻女》,以表达自己的失恋之情。 晚唐诗人韦庄也写过女子一见钟情后,直接向男子表达爱慕之情的诗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身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所以唐人女子主动示爱,并不稀奇。 只是广阳县主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加上性格使然,故而也只是假借“抵债”为名,强行“送”出了玉钏。 她的心思,婉娘自然看得明白。 婉娘为闺蜜感到欢喜,却又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毕竟与“才华横溢”的端木天比起来,齐王嫡长子梁郡王,实在不是良配。 婉娘虽然认命,却依然免不了会因此神伤。 端木天问她讨要那断掉的琉璃簪时,婉娘甚至一度心跳加快。 因为簪子与手镯一样,也是定情之物。 只是那根断掉的簪子,在婉娘看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 今日假借道谢及观看水车的名义,邀约广阳县主跑来端木庄,其实也是婉娘的主意。 她虽与端木天无缘,但能亲手推动广阳县主与端木天的姻缘,对于婉娘而言,也是一桩乐事。何况能与端木天再见,与其攀谈,婉娘也是乐意的。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端木天当然不懂。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只是如今这般情况,他还真不能与婉娘解释什么,只能默默转身,朝着广阳县主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099 戏精本精 广阳县主负气而走的方向,并非河堤下燕郡王府部曲所在,而是顺着河堤跑了。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便不可遏制的淌了下来。 以她的身份,能够主动赠给端木天那个混蛋玉钏,还放下身段,亲自跑来杜曲见他,已属难得。 甚至出于女为悦己者容的心理,她今日也一反常态,没有穿她习惯的胡装,而是穿起衫裙,画了柳眉,贴了花钿。 之前端木天那贼兮兮偷瞄她的目光,瞒不过广阳县主,却让她暗自欣喜。 刚才见到端木天竟然房里已经有了两名侍妾,她便感到很不舒服,这才忍不住出言讥讽了端木天两句。 不过唐人权贵蓄养姬妾,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广阳县主的爹罗艺,不仅纳了几房媵妾,并有数十名貌美姬妾服侍。 所以广阳县主那番话,也只是出于女子对心上人的醋意罢了。 但广阳县主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她赠与端木天的“定情之物”,竟然会被端木天送给了侍妾。 这般轻贱她的事情,广阳县主如何能忍? 能不当场发作,拿出马鞭抽端木天,已经算她涵养很好了。 自觉所托非人,遇到渣男的广阳县主,就这般被气跑了。 端木天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明明想追求的是婉娘,怎么却变成广阳县主那刁蛮妞看上他了?这不合理啊。 其实以广阳县主的容貌身段,当真愿意委身与他,端木天也只有偷着乐的份。 但问题是,这妞有个不靠谱的爹。 若他真与广阳县主有了什么瓜葛,将她娶回家来,那半年以后,岂不是自寻死路? 罗艺可是造反派,这在封建王朝可是十恶不赦的罪行,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即便李二看在他爹的份上,不会牵累他家,但他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端木天除非脑子秀逗了,才会娶罗艺的嫡长女为妻。 而且他端木天可是很“专一”的,说要娶婉娘为妻,那就一定要做到。 至于广阳县主嘛……端木天暗自琢磨,若是这妞真对自己有意思,日后纳其为妾,也不是不可以的。 反正半年后,罗艺造反失败,广阳县主不是被充入掖庭宫为奴,便是被打入教坊变成官妓,与之相比,被端木天纳为妾室,应该是其最好的归宿了。 端木天可不认为自己是“渣男”,毕竟身在大唐,一往情深与博爱,丝毫也不冲突。 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这般痴情诗句来悼念亡妻的苏东坡,一样不妨碍他再娶老婆的堂妹为妻,并拥有诸多侍妾。 所以唐人的专一与痴情,针对的只是妻子,其他的妾与侍妾,那只是风流而已。 某人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追上了广阳县主。 望着站在橘水河畔,面朝江水,香肩不断抖动着,明显正在哭泣的佳人,端木天也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刁蛮小妞。 既然广阳县主与婉娘都认定那玉钏是“赠与”他的定情之物,那他怎么解释都是错。 毕竟现在那玉钏就带着小昭的手臂上,这是无法狡辩的。 头疼啊! 端木天倒有心不理会这小妞,但看看不远处的燕郡王府部曲,已然注意到他们家小娘子的异常反应,不少部曲都站起身来,随时准备过来查看情况。 真要被这群燕郡王府部曲发现广阳县主哭了,而且惹哭她的罪魁祸首还是端木天,那就完犊子了。 端木天一咬牙,打算豁出去了。 不管怎么样,先安抚了这小妞再说。 “咳,那个,县主还请见谅,某并非有意轻慢县主,实是情非得已。” 广阳县主愤而转头,脸上挂着泪花,如同暴躁的小母狮子,朝端木天龇牙咧嘴的怒吼:“你就是故意!我赠与你的玉钏,你若不喜,还与我便是了。你将其丢给那贱婢佩戴,还敢说不是在轻慢我?” 端木天听她这般称呼小昭,心中不喜,却也没有出言纠正。毕竟大唐奴婢对于主人与权贵而言,确实轻贱如牲畜,他也不能因此指责广阳县主。 “哎,县主,其实我是有难言之隐。”端木天怅然长叹口,双手背负,走到广阳县主身旁,眺望着滚滚江水,一脸的落寞与不甘。 为了安抚这小妞,这货也是戏精本精上身,开始了他的表演。 “你胡说,谁还能强迫你不成?你就是故意轻慢我!”广阳县主越说越委屈,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某人一脸的落寞:“哎,也罢,既然县主不愿听某辩解,那便算是某对不起县主,还请县主原谅则个。从今往后,某与县主再无瓜葛便是了。” 他这番话,倒是勾起了广阳县主的好奇心。 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一脸的不甘:“不行,你给我说清楚,凭什么这般轻慢我?可是怨我那日要当众鞭笞你?” 端木天缓缓摇头:“自然不是,县主英姿飒爽,性情刚烈,让人敬佩,某又如何会因此记恨县主。” “那是为何?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广阳县主咬着嘴唇问道。 端木天一边酝酿情绪,一边搜肠刮肚的回忆电影里那些经典爱情电影对白。 “哎,情非得已啊!不提也罢。” 他越是这般说,广阳县主越要追问:“今日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端木天才扭头望向广阳县主,盯着她的美眸,一脸的痴情模样。 “哎,能得到县主垂青,是某三生之幸。某此生与县主无缘,却并不遗憾。毕竟我们一生中,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我有情。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而我,有幸遇见了县主,真好。” 1200ksw.net 改编自《恋恋笔记本》的台词,被端木天说出口后,这货自己都觉得有些反胃,却还得继续镇定自若的表演。 而广阳县主的俏脸,却是腾地一下,便红了。 饶是她性情傲娇刁蛮,又何尝听过这般情话,心中小鹿顿时乱撞起来…… 100 鬼话连篇 “你,你在胡说什么?” “哎,曾经有一分真挚的情感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端木天这些不要钱的情话连番轰炸下,广阳县主再也无法傲娇下去了,她红着双眼,双手搅在一起,娇羞无比。 “你……你好好说话,究竟为甚不能……不能与我在一起?”广阳县主已然忘了追问玉钏之事。 端木天又是长叹口气:“县主莫不是忘了,你家大人可是燕郡王。” “那又如何?你家也是士族,还怕门不当户不对吗?”广阳县主急了,连女子矜持都顾不得了。 端木天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如今我爹即将进入秦王府任属官,而你家大人却与秦王素来不合。我若与县主有情,那置你我两家大人于何处?我等身为子女,岂可如此不孝?故而我明知县主心意,却只能硬下心肠,视而不见。” “县主赠与我的玉钏,我也是故意送给侍妾佩戴的,便是为了让自己忘了县主。” “哎,总之,这便是命!” 某人入戏之深,完全将他与广阳县主当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此情此景,只想吟诗一首。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首柳永的《雨霖铃》,让广阳县主彻底沦陷了。 她也不管这首词里有多少典故听不懂,只是痴痴的反复默念着“寒蝉凄切”、“多情自古伤离别”等词句。 虽然大唐的词是诗余,但柳永身为大宋婉约派的代表,一首千古名篇《雨霖铃》却是足以打动少女心扉。 这词里的情人惜别时的缠绵悱恻,凄婉动人,让广阳县主感动的几乎就要投入端木天的怀中了。 她双目闪着泪光,垂下臻首,咬着嘴唇:“广阳已知郎君心意,奈何造化弄人。从今往后,广阳不会再来打扰郎君了。” 这妞已经完全信了端木天所言,更因他词里的那份凄苦离别之情而伤感不已。 对端木天的称呼,也从端木家的,姓端木的,变成了郎君。 广阳县主对于端木天,其实尚未到那般爱得要死要活的地步。她对端木天有好感不假,但而端木天的一番话,却也断了她的念想。 身为燕郡王的嫡女,即便她平日里傲娇刁蛮,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朝堂里的纷争,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的夺嫡之争,她自然也一清二楚。 她爹罗艺投靠了太子,这事她也阻止不得,更无法劝说端木丘不为秦王效力。 之前她只是压根没想过这事,被端木天一番话提醒后,她才幡然醒悟。 身为官宦人家的嫡女,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广阳县主黯然神伤。 闺蜜婉娘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而她好不容易觉得寻到娘配了,却又因为父辈与家族的原因,不得不就此放弃,实在是令人欷吁。 见广阳县主真信了自己的鬼话,端木天又不禁有些汗颜。 如此鬼话连篇的欺骗小姑娘,实在是有些不齿。 尤其广阳县主此刻那我见犹怜的凄苦之色,更让他有些不忍,于是赶紧出言找补。 “县主,虽然天不遂人愿,但县主也切莫因此伤神。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或许将来有所不同,也未可知。虽说县主的一片心意,我受不得,却不妨碍我与县主成为知己好友,不知县主以为如何?” 这就是当不成情人,便当好朋友的那套。 端木天上大学时,不知多少次被追求的女神,以这种方式回绝了。 却没想到,穿越大唐后,他竟然也有咸鱼翻身,对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说出这番话。 这感觉,贼爽! 广阳县主愣了下,似乎没料到端木天会这般说。 她也并未拒绝,很认真的点点了头:“好!你我今后便是知己!日后长安城中,谁敢招惹你,报我的名号便是!” 端木天汗颜。 他若要混得需要靠报一个小姑娘名头自保,那真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不过这也算是广阳县主这刁蛮妞表达善意的方式,端木天只能摸摸鼻子,默认了。 总算搞定了这小妞,也不枉费他方才的一番口水与演技。 待广阳县主收拾心情,擦干脸上泪痕,两人才缓步向回走去。 为了缓和气氛,端木天又开始搜肠刮肚,给广阳县主讲起了段子,试图逗笑这个小妞。 “县主,昨日晚上我捡到了一块美玉,就着月光看,色泽均匀,美玉无瑕,可把我高兴坏了。兴冲冲拿回家在灯光下仔细一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广阳县主不解问道。 端木天一摊手:“居然是块冻硬了的菘菜梆子!” 广阳县主愣了下,眨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旋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被一群人打,然后就吓醒了,醒了之后继续睡,结果又梦到那群人,对我说:‘你还敢回来!’” “西市有家店铺售卖鸟兽,那日我进去闲逛,见其售卖乌龟,便询问店家是否好养。店家说,得看你怎么养,养的好能送你走。” 端木天一个个段子抛出,倒是将从未接受过互联网娱乐精神洗礼的广阳县主,给逗得差点笑出了内伤。 河堤上,满是广阳县主那银铃般的笑声。 婉娘听到闺蜜的笑声,很是诧异。 方才还一脸怒容负气而走,这么片刻功夫,就变得喜笑颜开了?端木小郎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昭却已然吓得俏脸煞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之前端木天与婉娘他们的对话,小昭听得明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若这玉钏是广阳县主给她家郎君的定情信物,被她讨了去,那还了得? 广阳县主若追究起来,她就是被活活打死也不奇怪。 小昭慌乱褪下手臂的玉钏,战战兢兢捧在手中,犹如捧着一颗定时炸弹。 见到端木天与广阳县主归来,小昭赶紧跪下,双手捧还玉钏:“郎君,奴贪心妄想,向郎君索要这玉钏,实在不知羞耻,奴知错了,还请郎君责罚。” xiaoshuting.la 端木天知道此事与小昭并无关系。 但广阳县主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只能假意板起脸,打算随口训斥两句,回头再给小昭好好弥补一番,以解自己女人的委屈。 但他还未说话,广阳县主便站到了小昭身前…… 101 大唐娱乐新生活 端木天怕广阳县主迁怒小昭,正要挺身而出护住自己女人时,就见广阳县主傲娇的扬起脖颈,朝小昭问道:“你这菩萨蛮,叫什么名字?” 小昭惶恐不已,俯首答道:“回县主,郎君给奴起名小昭。” 广阳县主瞥了端木天一眼:“小昭?为何叫这名?” 不等端木天回答,她又扭头对小昭说道:“行了,这玉钏便赏给你了!今后用心服侍你家郎君便是,听明白了吗?” 小昭愣住了,半晌没有回话,还是身旁的娇娘轻轻用脚尖踢了她一下,才让小昭回过神来。 yqxsw.org “县主,这玉钏太过贵重,奴不敢受。” 广阳县主轻哼一声:“哼,让你收着便收着,本县主送出去的物件,岂有往回收的。” 小昭忐忑不安的抬头看向端木天,见他朝自己点头,这才诚惶诚恐的再三谢过了广阳县主,收回了那只玉钏。 端木天这才松了口气,总算这档子破事算是摆平了。 婉娘却很是好奇,不明白究竟广阳县主与端木天刚才发生了何事。 即便婉娘是大家闺秀,素来温婉,但对于这种事情的八卦之心,却也丝毫不亚于那些街头巷尾的大妈。 借着端木天去吩咐婢女重新布置酒水吃食时,她赶紧将广阳县主拉到了一旁,小声询问起来。 广阳县主也不瞒她,三言两语将之前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待婉娘听闻端木天竟是因家族立场与朝堂纷争,才不得不婉拒广阳县主,不由得生出一股同情与惋惜之情。 再听广阳县主转述一遍那首《雨霖铃》后,婉娘的眼眶立即便红了。 她自幼受太公李纲熏陶,可是才女,自然更能体会这首《雨霖铃》中的凄凉味道。 一时间,她连这首词里不合时宜的内容,都给忽略了,完全没有去思考,这里是端木家的庄园,哪里有什么长亭,身旁的橘水河中,也没有兰舟催发,更没人催促广阳县主离去。 婉娘反复默念这首《雨霖铃》,就如同后世那些看韩剧把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女生一样,沉浸在这首词的意境之中难以自拔。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更与何人说……”婉娘口中念着诗词,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了其中。 再想到她那令人心碎的婚事,婉娘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端木天这会吩咐完婢女,刚转过身来,就瞧见了默默流泪的婉娘,不禁满头黑线。 额的亲娘咧,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好不容易把广阳县主安抚好了,婉娘怎么又哭了? 待他从广阳县主口中弄明白缘由后,也是长叹口气。 麻蛋,柳永柳三变不愧是色狼届的偶像,能够靠几首词白嫖的痴情渣男青楼客,不服不行。 一首《雨霖铃》便撩拨得婉娘这般女子落泪,着实厉害! 他也不知如何宽慰婉娘,眼珠子一转,倒是想出了个转移婉娘注意力的法子来。 某人恶趣味发作,也不嫌尴尬,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唱:“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唐唱歌有“徒歌”、“踏歌”、“清商乐”等,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又吸收了许多西域音乐特色。 但即便如此,端木天猛然开口在大唐唱《千年等一回》这种现代歌曲,那古怪的曲调,直白的歌词,也让广阳县主与婉娘都听傻眼了。 唐人哪听过这玩意。 一旁的小昭与娇娘更是张开的樱桃小嘴,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 好在虽然端木天唱的词曲古怪莫名,但音乐不论是在什么时空,总归是有共性的。 端木天那“荒腔走板”的唱词,广阳县主与婉娘听着听着,竟然还听得有些入迷。 一首《千年等一回》尬唱完,端木天笑道:“县主、小娘,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方才唱的是什么?这首歌名为《千年等一回》,讲述的可是一个优美动人的故事,名为《白蛇传》,你们可想一闻?” 大唐的娱乐文化产业,可是相当的匮乏,一听端木天要讲故事,即便傲娇如广阳县主,那小脑袋也点得与小鸡啄米一般。 婉娘也顾不得流泪了,同样一脸期待。 小昭与娇娘也伸长了耳朵,期待自家郎君开始讲述。 四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一脸渴望的望着自己,让端木天很是有些来劲。 他要一展风采,开创大唐娱乐新生活。 端起说书的范,端木天一甩衣袍:“话说一千八百年前,在蜀郡青城山下,有个善良的小牧童从捕蛇人手中救下一条小白蛇。一千八百年后,峨眉山颠,一条白色巨蟒破山而出,受菩萨点化,化为人形来到人间,她就是白素贞……” 端木天讲述的,其实并不是《白蛇传》,而是电视剧版的《新白娘子传奇》。 毕竟电视剧比起《白蛇传》而言,内容增加了许多,也有更多的戏剧冲突。 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播出爆火的时候,端木天也是忠实观众之一,对于电视剧情节记忆深刻,此刻讲述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白蛇传》作为华夏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自然有其魅力。 广阳县主与婉娘、小昭、娇娘等人,立刻便听入了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听到断桥相会,游湖借伞的剧情时,四女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一脸的憧憬与期待。 待听端木天讲到白素贞与许仙在槐树下的两心相契,终于迎来洞房花烛后,四女更是激动得俏脸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要进洞房。 就在四女以为端木天的故事就此结束时,库银失窃案就此展开,又听得四女的心都揪了起来。 端木天一口气讲述到了端午佳节,白素贞被迫饮下雄黄酒,显出了原形,吓死了许仙。 四女听得已经完全入了迷,更忘记了时间。 端木天却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 “郎君为何不讲了?”婉娘忍不住蹙眉问道。 以她的性子,会自动问出这话,可见端木天讲述的故事有多吸引人。 广阳县主更是急不可待的问道:“姓端木的,为何不继续?快讲快讲,那许仙被白素贞给吓死后怎么了?”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 这小妞之前还唤他郎君,这才多点功夫,又变成姓端木的了。 端木天伸手指了指天:“县主,小娘,申时快过了。” 102 腹黑妹子 “什么申时不申时的?你快继续讲啊。”广阳县主没反应过来,继续催促道。 婉娘却惊呼出声:“申时快过了?锦娘,我们该走了,再不走了,暮鼓便要敲响了。” 广阳县主这才回过神了,抬头看看天色,一脸的不舍。 端木天讲述的故事,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对于严重缺乏文娱生活的广阳县主而言,听端木天讲《白蛇传》,简直就像久旱逢甘霖,欲罢不能。 yqxsw.org 这会正听到紧张之处,结果断更了,实在是过于折磨。 但天色已晚,她与婉娘两人却是不走不行。 即便大唐民风开放,未出阁的女子出游,甚至如她与婉娘这般跑来端木庄做客,也算不得稀奇事。 但若是夜不归宿,甚至留宿在端木庄里,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刁蛮如广阳县主,也是不敢这般做的。 广阳县主气得一跺脚,拽上婉娘转身就要走,但旋即她又止住脚步,扭头对端木天说道:“明日我与婉娘再来,你可莫要出门!若是明日我们寻不见你,哼哼,你可小心我的拳头!” 她说着,还扬了扬起粉拳,试图威胁端木天。 端木天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模样,犹如没长大的小老虎般,很有点萌,差点笑出声来。 之前心里对广阳县主的那点芥蒂,如今倒是不复存在了。 端木天憋着笑,连连点头,应声答应。 广阳县主这才满意。 婉娘微笑,朝端木天屈身行了个万福礼:“郎君万福,婉娘拜别。” “小娘慢走。”端木天赶紧还以揖礼。 那根修复好的琉璃簪,他还没给婉娘,不过明显现在并不是将琉璃簪交还婉娘的好时机。 至少也得等广阳县主这个“大灯泡”不在了,才方便他送出琉璃簪,收获婉娘感激。 此事倒也不急。 反正有《白蛇传》在,想必这些时日,这两个妮子会天天跑来端木庄,总归会有机会的。 二女下了河堤,朝着燕郡王府部曲所在行去,端木天跟着二女身后相送。 走出没两步,端木天便见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有古怪。 她又伸手轻轻拽住了广阳县主衣袖,附到了广阳县主耳畔耳语起来。 端木天心中一凛。 婉娘这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某人若无其事的加快了脚步,贴近到二女身后,伸长了耳朵想听听这对闺蜜在说什么悄悄话。 婉娘与广阳县主都未注意到身后有人“不道德”的听墙角。 “锦娘,你可是忘了,端木小郎身边可有两名侍妾。” “嗯?那又如何?” “嘻嘻,难道你不怕她们回头缠着端木小郎,让他继续讲述《白蛇传》?我倒是无所谓啦,不过锦娘你都还不知道那许仙后来如何了,可有被救活,那白素贞又会怎么救她相公,若是端木小郎那两位侍妾先知道……嘻嘻,想想就很憋气啊!”婉娘微微眯眼,笑盈盈的说道。 她的一双玉手,下意识在身后摆啊摆…… 端木天绝倒。 真看不出来啊!婉娘看似温婉,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身后不停摇晃的小手,在端木天看来,就如同一条不断晃动的狐狸尾巴。 婉娘这“腹黑”妹子,居然担心小昭她们提前“点播”后续故事情节,竟唆使广阳县主出头当恶人。 但婉娘越是如此,端木天越觉得可爱。 若婉娘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滴滴弱不禁风,只知风花雪月的林黛玉,那有什么情趣可言。 端木天憋住笑,赶紧停下脚步,与二女拉开距离,免得被她们发现自己在偷听,那就尴尬了。 广阳县主频频点头,显然很认同婉娘的话。 她旋即转身,手指着小昭与娇娘对端木天说道:“姓端木的,今晚你也不准与她们二人继续讲《白蛇传》,必须等我与婉娘到了才能讲!” “喏!末将领命!”端木天装模作样的行了个拱手礼,又饶有深意的瞥了婉娘一眼。 广阳县主满意了,傲娇扬起脖颈,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婉娘被端木天看的不禁俏脸一红,觉得方才她的“小伎俩”似乎被看穿了,也不敢再与他对视,提着裙角转身小跑去追广阳县主了。 目送二女跨上马背,在部曲奴婢的簇拥下,向着庄外奔去,端木天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婉娘方才的表现,更让端木天决定了,非此女不娶! 若是错过了这等佳人,今后哪里再去寻如此有意思的人生伴侣? 不过端木天倒也不急。 反正现在有了吸引婉娘的故事,不怕没有机会与她培养感情。 《白蛇传》讲完了,还有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西厢记等着她呢。 三个月时间很长,足够与婉娘慢慢培养感情了。 待李二玄武门之变后,将李元吉一家全数诛杀,还怕到手的老婆飞了? 端木天拿定主意,哈哈一笑,转身向小昭与娇娘行去。 婉娘老婆那是未来,可不妨碍他与小昭娇娘继续培养感情嘛。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可兼得! 端木天是很有原则的,答应广阳县主与婉娘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当天晚上,无论小昭与娇娘如何撒娇,如何费劲口舌,求他讲述《白蛇传》的后续情节,他也守口如瓶,没有吐露分毫。 端木天对自己很满意,不愧是五好青年,能够经受得住“美人计”的考验。 倒是小昭与娇娘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手酸口酸后,只能哀怨无比的无奈放弃。 翌日清早,天刚亮不久,夜里忙碌了大半夜,端木天还搂着两位同样疲惫不堪的姬妾呼呼大睡时,东厢房的房门便被家中婢女轻轻扣响了。 被吵醒的端木天,有点起床气,没好气的吼了一声:“何事?” “回郎君,广阳县主与李家小娘子来访。”婢女小心答道。 端木天愣了下,这才清醒了过来,旋即无力以手扶额。 造孽啊! 这才几点钟?就迫不及待的跑来追更了? 不过自己酿的苦果,流着泪也得吃下。 端木天有气无力的吩咐道:“请县主与小娘去堂屋奉茶,我稍后便至。” 婢女领命而去,同样被吵醒的小昭与娇娘却是立刻清醒了过来,听闻是广阳县主她们来了,双眼都放光了。二女手脚麻利的爬下床榻,立即帮端木天开始梳洗更衣。 只看二女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就知道她们也等着听故事呢。 端木天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设定一个时间,今后定时更新?否则天天这样早起,那就太要命了…… 103 只要锄头舞得好 待端木天洗漱更衣完毕,不停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步入大堂时,广阳县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姓端木的,为何这般磨蹭?快点快点,许仙被白素贞吓死以后,发生什么了?” 婉娘赶紧拉了她一把,朝端木天歉然一笑,又屈身与他见礼。 “郎君万福,婉娘又来叨扰了,还请郎君见谅。” “小娘太见外了,切莫这般客气。”端木天心道,恨不能你天天来叨扰才好。 yqxsw.org 婉娘面露羞涩,伸手取出了一叠稿纸:“郎君请恕婉娘冒昧,昨日郎君讲的《白蛇传》,婉娘实在喜爱。昨日回去后,情不自禁便将其誊抄了下来,不知郎君可否应允我将这《白蛇传》外传?” 端木天愕然,结果了稿纸,翻看起来。 婉娘那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真将他昨天讲述的《白蛇传》内容给记录了下来,而且还对他的口述故事内容进行了文字修饰,将其变为了书面文字。 才女,果真是才女! 端木天暗暗点赞,饶有兴趣的翻看起来,半晌没有回话。 婉娘见端木天没有出声,便有些赫然,垂首说道:“郎君可是嫌婉娘书写太过粗鄙?” “啊?”端木天愕然,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不,小娘写的非常好,哈哈,方才我是看入迷了。” “当真?郎君不嫌用这变文写《白蛇传》太过粗鄙吗?”婉娘惊喜问道。 她口中的“变文”,其实就是白话文。 白话文最终便源于唐朝。 唐代寺庙宣传佛教,用讲故事的方法吸引百姓,其说唱故事的底本,就被称为“变文”,也就是早期白话文,变文也是通俗小说的肇始。 婉娘昨日听了端木天讲述《白蛇传》后,非常喜欢,回去之后便琢磨着将它记录下来。 但若是用文言文记录,却又感觉失去了故事里的韵味,于是婉娘灵机一动,想到了“变文”。 端木天抚掌大笑:“用变文才正合时宜,若是以古文写就,那这《白蛇传》读起来,可就味同嚼蜡了,哪有乐趣可言,小娘用变文,却是恰到好处。” 听他这般说,婉娘顿时面露笑容,很是欢喜。 端木天看看手中文稿,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小娘,若你当真愿意记录这《白蛇传》,自然再好不过。但若仅仅是靠你这般誊抄传看,又能有几人可见?我倒是有个想法,想与小娘商议商议。” 婉娘不解,忽闪着美眸,看向端木天:“郎君请讲。” “嘿嘿,小娘可知《端木蒙学》一书?” 婉娘笑道:“郎君家的家传蒙学,如今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婉娘自然知道。” 端木天点点头:“若是由我口述,小娘将这《白蛇传》写出来,再如《端木蒙学》那般,印制成书,广为发售,岂不美哉?小娘以为如何?” 婉娘被他这番给震得身子一颤,瞪大了美眸,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如何使得?我……这,这是变文!登不得大雅之堂,又,又如何能印制成书?使不得,使不得。”婉娘连声拒绝。 倒不是婉娘矫情,而是在印刷术大规模普及前,出书可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 但凡能够被称之为书的,无一不是圣贤或者鸿儒之作。 像《白蛇传》这样的话本小说,哪有资格成书? 端木天笑道:“为何不可?谁规定了变文不可印制成书?” 婉娘默然,不知如何反驳。 却是从未有人规定过,什么内容可成书,什么不可。 但之前的书,皆是读书人笔笔相传,互相抄录而来,谁也未曾听闻过,能够印制成书的。 对于雕版印刷术,婉娘也不懂,她只知道,秦王府有办法能够快速大量成书,仅此而已。 端木天说道:“小娘若是愿意,这书的作者,便署小娘的闺名。待成书之后,我会命人拿去书肆售卖,所得铜钱,皆归小娘,可好?” 这货为了泡妞,那是相当舍得下本。 但婉娘一听他这话,头更摇得厉害了。 “这如何能行?万万不可!《白蛇传》乃是郎君所述,婉娘不过代为记录而已。若是将其据为己有,那婉娘与那梁上君子,又有何区别?”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那作者便署你我二人的名字,可好?小娘勿要再拒绝了,若是没有你,这《白蛇传》根本不可能成书,小娘署名,理所应当!” 不等婉娘说话,端木天又继续说道:“婉娘若是还不同意,那便算了,这书稿不要也罢。” 他说着,作势便要去撕手中的稿纸。 婉娘急了,立刻点头:“郎君不可!我,我答应便是。” 端木天自然是故意吓唬她,见婉娘同意了,赶紧嬉笑着放下手里的稿纸。 即便婉娘不同意,他也舍不得撕啊。 “那将这《白蛇传》,放去书肆售卖,小娘可同意?”端木天又追问道。 婉娘蹙眉,贝齿轻咬红唇,很是纠结,好半晌竖起一根葱白般的手指,说道:“那,那我要一成收益即可。” 端木天摇头:“不可,书是小娘写的,我岂可厚颜拿九成?这样好了,若有收益,我与小娘一人一半,可好?不许说不,否则……” 他说着,又作势要拿起手稿威胁婉娘。 婉娘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犹豫再三,终于红着脸点头答应下来了。 哪怕她是女子,但能著作成书,即便只是变文这样的话本小说,对婉娘而言,也是极大的诱惑。 所以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抵御住端木天的建议。 端木天大喜过望。 他与婉娘之间有了这层关系,关系必然更近一步。 挖李元吉儿子墙角一事,也愈发有眉目了。 果然,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端木天对此很是满意,又低头看了一遍婉娘写的书稿,却总觉得还缺些什么。 琢磨半天,他猛地一拍脑门,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端木天立即伸手召来婢女,命其送来笔墨纸砚,提笔开始在婉娘的书稿上写写画画起来。 婉娘见状,很是有些紧张,以为端木天对她撰写的《白蛇传》不满意,要开始着手修改。 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忙挪到了端木天身旁,探头望去,这一看,却是看愣住了…… 104 心有戚戚焉 就见端木天在稿纸上写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些婉娘从未见过的古怪符号。 若是老爷子在此,必然又要喷儿子无耻了。 这货抄袭有瘾啊! 没错,端木天在稿纸上添加的,便是标点符号! 华夏自古便没有完整的标点符号,汉代时出现了句读,到了宋代出现了圈点之类的符号。 ranwen.la 这些简单的符号可视为传统标点符号,但却并不完善。 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在端木天眼中,那便是没有灵魂的。 婉娘看了半晌,忍不住出言询问道:“郎君,这些符号是何意?” 端木天笑道:“此为标点符号。” “有何用处?” “类似句读,是表明句读和语气的符号。”端木天忽然想起明代才子祝枝山戏弄土财主的轶事,便笑着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副对联。 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此地安能居住 终年倒运少有余财其人好不悲伤 “小娘,请看这幅对子,当是何意?” 婉娘蹙眉,不确定的念道:“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此地安能居住?终年倒运,少有余财,其人好不悲伤?” 端木天大笑,提笔在对子上填上标点符号:“小娘你在读读看。” 那副对子,赫然又变成了“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此地安,能居住!终年倒运少,有余财,其人好,不悲伤!” 意思完全相反。 婉娘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了端木天的意思。 端木天又指着文稿,向她解释道,“小娘请看,这是句号,表示此乃句末;这是问号,表示疑问语气;这是感叹号,表示句子的感叹语气……” 端木天甚至得意的向婉娘介绍起标点符号的用法。 婉娘先是不解,旋即双眼放光,直接拿过了纸笔,依照端木天的讲解,开始尝试书写,并记录下各种标点符号的用处。 她身为才女,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端木天向她讲解的标点符号,可是人类文学近千年的发展成果之一,与华夏如今使用的简单符号相比,好处不言而喻。 婉娘虽未接触过,但甫一听端木天的解释,便立刻明白了这些奇怪符号的妙用。 有了这些符号,句子易懂,声调准确,而且文章不会有歧义。 如论语之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士林之中便多有争议,究竟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若有当年便有了标点符号,便不会有这般争议了。 婉娘激动的脸色潮红:“郎君果真有天纵之才,这等奇妙法门也能想得出来!” 端木天差点习惯性甩锅到老爷子头上,但面对婉娘那崇拜的目光,他还是忍住了。 轻咳一声,端木天很凡尔赛的摆摆手:“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小道罢了。” “不,郎君所创标点符号,绝非小道。”婉娘很认真的说道,“有了这标点符号,文章便不会有歧义,朝堂公文更能明了无异议。若郎君允许,婉娘想将标点符号交与太公,请太公上奏朝堂,推广使用。” 端木天自然没有意见。 他早就受够看那些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了。 当初翻阅古籍的时候,他就对古文的阅读头疼不已。 若是能一步到位,他甚至恨不能将大唐的书写格式,也改成从左至右,依次书写才好。如今这由上而下、由右而左的书写格式,实在是令人蛋疼。 不过端木天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书写格式不像标点符号,要想变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提也罢。 以李纲在士林和朝堂中的地位,若是他能认可标点符号,并愿意进言朝堂,推广天下,那自然再好不过。 端木天赶紧点头应下:“求之不得,那便辛苦小娘了。” “郎君可是在为天下读书人谋福,婉娘能从中协助一二,是婉娘的荣幸,当不得辛苦二字。” 端木天与婉娘相视一笑,心有戚戚焉。 一旁的广阳县主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酸。 她虽然因为昨日端木天的一番胡扯,断了与端木天结成良缘的想法。但此刻见到自己闺蜜与端木天这般“眉来眼去”,她依旧感到很不舒服。 广阳县主忍不住轻哼一声:“喂,你们两个说够没有?姓端木的,我们家婉娘可是有婚约的,你可莫要胡思乱想,打什么鬼主意!” 婉娘的脸顿时又红了,又羞又急又恼:“锦娘,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别看广阳县主素来傲娇刁蛮,但在婉娘面前,却很是乖巧。 见婉娘急眼了,她只能吐了吐舌头,不再出言撩拨。 端木天可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嘿嘿一笑,开口化解婉娘的尴尬:“昨天我们说到哪里了?” 广阳县主一听终于要继续讲故事了,顿时来了精神:“说到许仙被白素贞显出原形吓死了!” 一旁的小昭与娇娘也连忙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连婉娘也顾不得害羞,更顾不得与广阳县主置气,立刻拿起了纸笔,准备边听边记录。 端木天轻咳一声,又开始说书生涯:“白素贞抱着许仙那逐渐冰凉的身躯,悲恸不已,而小青的言语,更让她生不如死。为了救回许仙,而今之计,便只有上天庭,盗仙丹,以挽回许仙之命……” 端木家诺大的大堂之中,落针可闻,除了端木天说书之声,再无半点杂音。 就连在大堂里服侍众人的婢女,也都听入了迷。 即便她们没听过《白蛇传》前面的内容,却也一个个闭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扰了自家郎君。 待众人听到白素贞终于求回仙草,并前往酆都城,从黑白无常手中索回了许仙魂魄后,众人全都长出了口气。 广阳县主忍不住打断了端木天,一拍几案:“那许仙真是太胆小了,竟然被他娘子给吓死了!幸亏白素贞舍命相救,不然这许仙岂不是窝囊死?日后我夫君若是这般胆小,还不如一鞭子抽死他算了!” 端木天无语。 不愧是广阳县主,够霸气! 他也懒得纠正这刁蛮小妞的三观,正打算继续讲下去时,却听大堂外传来击节叫好之声:“好!小娘说得好!若是夫君当真这般窝囊,那真不如一鞭子抽死他算了!” 端木天愕然扭头,看清说话之人后,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105 额的亲娘咧! 站在大堂门前廊柱下的,不是端木天他娘杜如凤,又是谁? “娘,你,你怎么回来了?” 老娘忽然出现,让端木天莫名感到心慌。 他娘不是应该在长安城内,跟他家老爷子过二人世界吗?为何这会突然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ranwen.la 这感觉,怎么像是学生早恋,被家长发现了呢? 倒不是端木天担心杜如凤责怪他在家“泡妞”,更不是他干了啥破事,害怕被杜如凤发现,而是担心此刻坐在大堂内的广阳县主与婉娘二女,被杜如凤见到后,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当初他为了帮老爷子搪塞“人面桃花”那诗作时,可是随口胡诌了一番什么思春之情。 随后杜荷那个混蛋,竟然告诉他娘,说他爱慕之人便是广阳县主。 虽然端木天极力否认,但此刻广阳县主却坐在了他家大堂之中,这让他如何解释? 他要说他与广阳县主并无私情,这妞是来听故事的,他娘能不能信? 杜如凤笑颜如花,瞥了他一眼,随口答道:“庄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置,娘回来看看。” 不等端木天回话,杜如凤已经抬脚步入了大堂之中。 杜如凤笑盈盈的看向广阳县主,朝她行了个万福礼:“若妾身没有猜错,小娘应是广阳县主吧?妾身端木杜氏,见过县主。” 饶是傲娇如广阳县主,在杜如凤出现后,也有些慌乱,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忙不迭给杜如凤见礼:“广阳见过夫人,夫,夫人唤我锦娘便是。” 就连婉娘也因为杜如凤的出现,紧张的手上一抖。正在奋笔疾书的书稿上,顿时出现了一团墨渍。 杜如凤忽然出现,不仅端木天心慌,这二女也没好哪里去。 婉娘忙放下笔,屈身见礼:“小女婉娘,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杜如凤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状,看看广阳县主,又瞧瞧婉娘,旋即给端木天递去了一个赞叹眼神,那意思分明是在说,儿子,你很有眼光,为娘很满意! 端木天以手扶额,额的亲娘咧! 不等他开口,杜如凤已经亲昵的一手牵着一个,拉着广阳县主与婉娘开始叙话了。 端木天一头黑线看着老娘与二女“聊天”,果然天下当母亲,皆是一样的。 只看他娘那查户口的专业架势,端木天都怀疑是不是老爷子教授的。 在杜如凤面前,无论是广阳县主还是婉娘,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三言两语的功夫,家底就基本被掏干净了。 对这二女,杜如凤都很是喜欢,却又无尽遗憾。 广阳县主身材高挑,与她儿子最为相配,唯一可惜的是她是燕郡王的女儿。 燕郡王如今与秦王不合,乃是公开的秘密。 她夫君与兄长如今都效命与秦王,她儿子自然不可能娶燕郡王的女儿为妻。 对于知书达理的婉娘,杜如凤更是喜爱,只可惜婉娘已经许配了人家,而且夫家还是齐王的嫡长子梁郡王,那就更没有可能做她儿媳了。 不过即便知道自己儿子不可能娶这两位小娘子为妻,杜如凤也不露声色,热情依旧。 她又命人取来了几件精美的饰品,要作为见面礼,赠送给二女。 杜如凤的饰品,价值自然不菲,只看那些金制发钗、发簪、梳篦、璎珞上镶嵌的各色珍贵珠宝,便知其价值,绝不逊色与当日婉娘在西市弄断的那根七彩琉璃簪。 “夫人,这些饰头太过珍贵,婉娘不敢受。”婉娘吓得赶紧摆手婉拒。 这般贵重的礼物,莫说婉娘不敢受,便是广阳县主都有些咂舌。 端木天笑嘻嘻的帮他娘劝道:“小娘,长者赐,不敢辞;辞不恭,受之无愧。既然是我娘赐予你的见面礼,你就莫要推脱了。” 婆婆给儿媳的见面礼,哪有不收的道理。 被端木天这么一说,婉娘与广阳县主无奈对视一眼,只能再三谢过了杜如凤,收下了礼物。 见二女收了礼物,杜如凤更是欢喜,又吩咐婢女去准备膳食,她要宴请二女。 广阳县主与婉娘自然拒绝不得,只能客随主便,听任杜如凤安排。 大堂里,杜如凤与二女详谈甚欢,由其对于知书明理、雍容尔雅的婉娘,很对她的胃口。 但再喜欢也没用,婉娘已然许配人家,与她端木家无缘。 想到这里,杜如凤就忍不住冷眼瞥了坐在一旁作陪的儿子一眼。 就是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也不知道早一些下手,活生生让这么好的儿媳妇变成别人家的了,实在是可恼可怒! 来自母上大人的死亡之瞪,让端木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心里更是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瞪他作甚? 杜如凤又与二女闲聊一会,便借口去厨房查看酒宴准备情况,起身出了大堂,还将端木天也给唤了出来。 “娘,可是有事?” 杜如凤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就是为娘心里不舒服。” 端木天忙问道:“娘可是身子不适?可要找医工看看?” 杜如凤见他不明白,便伸出纤纤玉手在他脑门上杵了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混账小子,为何不早让娘去李家提亲?这么好的小娘子,竟然是别人家的儿媳,为娘想想就来气!” 端木天:“……” 他实在想不到,他娘竟是因为这事看他不爽。 但这事也能怪他? 且不说他认识婉娘不久,即便是早就认识,但那时他家可是庶族寒门,别人李家能把嫡长孙女许配给他? 不过母上这样的小仙女,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端木天也不敢与她争辩。 他眼珠子一转,朝杜如凤笑道:“娘,这可未必。” 杜如凤不解:“天儿,你这是何意?” 端木天压低了声音说道:“娘,你难道忘了?你为何要送出万两黄金给大王?” “那自然是为了……”杜如凤猛然醒悟,旋即双眼放光,“天儿,你的意思是若是大王坐上那把椅子,婉娘与那梁郡王的婚事会有变故?” 杜如凤当日敢一掷千金,赌的便是李二能够夺嫡成功,登基为帝。 她虽是妇道人家,却也明白涉及到那张椅子,只会有一个唯一的赢家。 若李建成赢了,无论是李二,还是他们端木家与杜家,自然一切皆休。反之若是李二赢了,那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的下场,无需多言。 杜如凤被端木天一提醒,立即想明白其中关键…… 106 死贫道不死道友 杜如凤霸气侧漏,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天儿!放心,有为娘帮你,婉娘一定是我们端木家的儿媳!谁也抢不走!” 遇到这样的亲娘,端木天还能说什么呢。 娘亲大人威武霸气,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不等端木天出言赞美老娘,就见杜如凤眯起美眸,一脸若有所思:“天儿,不若为娘今日帮你把婉娘给灌醉了,干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你觉得如何?” 端木天只觉得天边一阵隆隆雷声滚过…… 他的下巴都快被惊掉了…… 这,这是人话吗? 虽然大唐的封建礼教远没发展到后来朝代那么严苛的地步,民风开放,甚至婚前失身另嫁的情况也很寻常。 但这话出自他娘的口中,就实在太吓人了。 见端木天被自己的话震得目瞪口呆,杜如凤顿时大笑,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咯咯,为娘逗你了,你这傻小子,不会当真了吧?好了,你去陪婉娘她们吧,娘待会便回长安城,不会打扰你们的。” 端木天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老娘给戏耍了。 他心里不禁骂骂咧咧,这都什么人啊? 搞得人家还有点小期待呢…… 杜如凤戏弄够了儿子,转身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禁又柳眉一挑,伸手揪住了端木天耳朵。 “天儿,为何那什么《白蛇传》,你不曾给为娘讲过?你这没良心的,有了媳妇就不要娘吗?” 端木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他娘今日这是怎么了?那么不着调? 难道是因为老爷子爱情之花的滋润,愈发的年轻像小姑娘了? 端木天一边不怀恶意的揣测,一边忙着甩锅:“娘你这就冤枉我了,这《白蛇传》我也是从爹那里听来的。怎么?爹没有讲给娘听吗?” 杜如凤将信将疑:“当真?” “嘿嘿,我怎么敢骗娘呢。”端木天指天发誓,“真是爹讲给我听的,我敢发誓!” 他敢拍着胸口保证,绝对没有撒谎,《白蛇传》真是他小时候,老爷子给他讲过的故事。 至于老爷子会不会因此被杜如凤收拾,这坑爹货就管不着了。 见儿子说得如此笃定,杜如凤倒是没了怀疑:“哼,这个老匹夫,回去我就找他算账!” 阿米豆腐! 死道友不死贫道! 老头你自求多福吧! 端木天默默为老爷子祈祷,同时还不忘了往老爷子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对了,娘,除了《白蛇传》,爹还给我讲过《天仙传》、《孟姜女》、《梁山伯与祝英台》,都可有意思了。” 杜如凤冷哼一声,扭头便打算走。 端木天赶紧拉住他娘,继续说道:“娘,之前婉娘写的《白蛇传》你也看了,觉得如何?” “不错,挺有意思的。” “嘿嘿,那若是将这书印制出来发售,娘你觉得如何?可能盈利?” 杜如凤略一琢磨,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怎么?天儿你想将这书印制出来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大王命人印制的《端木蒙学》,若是拿去书肆售卖,四五百文不成问题。《白蛇传》是变文话本,这类书籍为娘虽未见过,但想必应当很受欢迎,盈利相当可观。” 端木天暗暗竖起大拇指。 他娘不愧是商业女强人,虽然没接触过印书行业,却分析的很到位。 唐初因为雕版印刷尚未出现,书坊里售卖的书籍皆是手抄本,一卷售价千文左右。 李二在位期间,为了鼓励民间给朝堂献书,曾有规定:“三管所少书,有进纳者,全给千钱。”,这算是官方定价了。 随着雕版印刷出现后,书籍的价格才逐步下落。 大唐开成三年,日本和尚圆仁在扬州书肆购买了一部刻本《观中疏》,共四卷,四百五十文,每卷约合一百多文,是手抄本价格的十分之一。 端木天虽然也没干过这行,但既然开成三年一卷书籍才卖一百多文,那成本最多不会超过五十文。 而现在雕版印刷可是新鲜货,除了李二手中掌握的工匠会这门技术,市面上别无分号。 换而言之,如今的书完全可以卖高价,与他娘说的一样,四五百文一本,一点问题没有。 这可是暴利。 一本书净赚十倍利润! 卖掉一千本书,那便是四五百贯的收益。 “娘,不若咱们自家招募工匠,在庄里开设一间印书工坊,你觉得如何?不仅是《白蛇传》,还有方才我与你说的那些书,都可请婉娘将其写出来,印制成书,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进项。”端木天建议道。 杜如凤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天儿,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端木天讪笑道:“嘿嘿,娘,我这不是为了帮你找儿媳吗?” “行了,这事娘知道了,你不用管了!回头我便安排人去招募工匠,旬日之内,便能将印书坊建起来。待婉娘将书写完,便能立刻开工印制。”杜如凤毫不迟疑点头应下,“行了,没什么事娘回长寿坊了,天儿你不用送了,去陪婉娘她们吧。” 显然杜如凤这是急着回去找老爷子算账。 “喏,娘慢走!”端木天憋着笑,恭敬施礼,目送他娘离去。 哼着小曲,端木天心情甚好回了大堂。 他见广阳县主与婉娘二人,个个正襟危坐,甚是乖巧,不由笑了。 唐人的正坐,须将跪坐于地板上,臀部放于脚跟上,上身挺直,双手放于膝上,气质端庄,目不斜视。与人说话之时,为了表示尊敬,臀部还需离开脚跟,名为“起”。 总之,正坐甚是累人。 除非是重要场合,或者在长辈面前,才会采用正坐的方式。 通常情况下,唐人多为跌坐,即两脚交叠盘坐。 若是私下里,也可使用凭几,身体斜靠凭几上,更舒服一些。 杜如凤没来之前,婉娘就是跌坐在几案前提笔书写,广阳县主更是早已命婢女取来了凭几,斜依在凭几上听端木天讲故事。 “别装了,我娘有事先回长安了。” 随着端木天话音落下,广阳县主立即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瞬间瘫软了下去。 饶是广阳县主身份尊贵,但在杜如凤面前,却也不自觉的感到紧张。 “累死我!小昭,过来帮本县主捶捶肩!”广阳县主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毫不客气的使唤起端木天的侍妾来。 xiaoshuting.info 小昭不敢耽搁,赶紧上前轻轻帮她捶打起来。 端木天没好气的瞥了广阳县主一眼,眼睛都直了…… 上架感言 又到上架时间,很是忐忑,又很淡然,老扑街一个,什么事情都习惯了。 初唐穿越,还是父子双穿,又不是造反流,扑街几乎是一定的。 但我还是想试试,毕竟这个题材自己觉得挺有意思。 新书打磨了一个月,几次改稿重写,才选择发书,书好不好看,反正能力也仅限于此了,诸公包容吧。 感谢起点,感谢编辑麒麟,给了很多推荐。 感谢诸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 卖惨环节就跳过了,四十多岁的人卖什么惨?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容易发胖,哪里容易的事情? …………………………………………………………………………………… 总之,明日十二点上架,叩请诸公给予支持,来个首订,多谢了! 上架后的章节,改为四千字一章。 上架前三天,每天中午十一点更新两章,之后每天中午十一点更新一章四千字。 没办法,老夫是手残党,脑子又慢,时不时还要偷个懒(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是不是?),每天能坚持不懈的更新四千字,实属不易啊,更新速度慢,还请诸公见谅。 ahzww.org 书友群号:1035064474,欢迎加群吹牛聊天打屁摆龙门! 以上! 107 这不巧了吗? 广阳县主这妞,也不知道是不是转了性子,这两日穿的皆是袒胸襦裙。 她对端木天似乎也全无戒备之心,很是随意的坐着一伸懒腰……某人站在一旁那就可谓是一览众山小,看了个真真切切,这边风景独好。 某人默默心中为堂屋里的四女排了个序,婉娘大余等于娇娘,广阳县主与小昭不相上下…… 也亏得最近几日,已经有了与小昭、娇娘的交手经验,端木天才没当场出丑,再次淌出鼻血来。 阿米豆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非礼勿视! 端木天毕竟不是猥琐男,不至于故意偷窥,虽有些恋恋不舍,还是立即收回了目光。 但他愈发能够肯定,发明袒胸襦裙的,肯定是个男人! 是个为大唐男人谋福利的好人! 端木天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女人穿这种衣服出门! 便宜自己也算了,岂能便宜其他男人? 端木天轻咳一声,走到婉娘对面盘腿坐下,准备继续讲述《白蛇传》。 他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县主,你不是在弘文馆中进学吗?这几日也非休沐,为何你能跑来我家?” 弘文馆虽然不要求住校,但与国子学一样,每十日才放假一天。 但包括上次在西市撞见广阳县主,到这两日跑来他家听故事,可都属于“上课”时间。 广阳县主正眯着眼睛享受小昭的服侍,听到端木天的问话,身子猛地一僵,旋即目露愠色,朝端木天张牙舞爪的回道:“哼,要你管!” 一旁的婉娘倒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婉娘!不准笑!”广阳县主气急败坏的嚷道。 “好,好,我不笑便是。”婉娘嘴上如此说,但脸上的笑容却灿烂依旧。 这让端木天愈发好奇了。 这刁蛮小妞干嘛了?难道是因为学习太差,被弘文馆开除了? 见端木天看自己的眼神诡异,广阳县主心中便更是来气,忍不住冷哼道:“哼,还是不是怪你这个混蛋!” 卧槽,管他什么事? 端木天诧异莫名,但不管怎么追问,广阳县主就是不肯说。 这男人起了好奇心,与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广阳县主越不肯说,端木天便越想知道。 在他连番追问下,甚至不惜拿“断更”故事为要挟,才终于从婉娘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来那日曲水流觞后,端木天那首《紫骝马》以及众人猜测广阳县主与他的“绯闻”,也随之在弘文馆中流传开来。 一群弘文馆中的纨绔子弟,便拿此事来起哄取笑广阳县主。 这刁蛮小妞哪里肯受这气,于是直接动手,把带头起哄的杨恭仁的儿子杨思谊给揍了一顿。 弘文馆里的学生,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当朝一品、或者宰相和功臣的子弟。 杨恭仁便是如今朝中的中书令、吏部尚书,李渊的宰相。 弘文馆馆主褚遂良对此头疼不已,对于广阳县主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干脆勒令广阳县主回家闭门思过。 这倒是随了广阳县主心愿,不用上学哪有不乐意的?至于闭门思过,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她爹罗艺,如今镇守泾州,不在长安城中,更没人能够约束与她。 故而这小妞如今才这般悠闲,能够天天跑来杜曲听故事。 端木天听得一头黑线。 这妞还真是够野蛮暴力,连当朝宰相的儿子也照揍不误,还真是牛逼puls! 弄清楚事情原委,端木天也不禁哈哈大笑,气得广阳县主差点暴走。 端木天赶紧收敛笑容,开始继续讲起了故事,这才将这刁蛮小妞安抚住。 午膳时分,婉娘与广阳县主留在端木家中用膳,对于连李二都能征服的端木家厨娘厨艺,这二女更是赞叹不已。 广阳县主面对美食,全然没有了贵女模样,吃得满手流油,赞不绝口:“端木天,你家厨娘的厨艺,竟比宫中御膳还美味!尤其这道小炒牛肉,堪称天下美味!小昭,去命厨娘再送一份来!” 端木天眼白都翻出来了,这妞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他更没看出来,广阳县主竟然很有吃货潜质,光是一道小炒牛肉,这妞便让厨娘给她炒了三盘。 看看广阳县主身前几案上那些空荡荡的碗碟,端木天愕然了。 这妞这般能吃,身材还那么好,简直是怪物! 这样的体质,丢在后世,不知要嫉妒死多少成天喊着要减肥的妹子们。 他甚至琢磨着,以广阳县主的身材样貌和这吃货本事,在后世当个吃播主播,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午膳之后,端木天讲了一上午故事,实在不想再继续了,便干脆拉上小昭与娇娘一道,领着四位百媚千娇的大美妞玩起了游戏。 从谁是卧底到狼人杀,再到你画我猜,端木天将后世聚会小游戏全都抖了出来。 效果也是不言而喻。 婉娘她们哪里玩过这些好玩的游戏,一个个全都玩得忘乎所以,连催端木天继续讲故事都忘了。 即便是婉娘这般大家闺秀,素来沉稳,性子温婉的小娘子,也是玩得大呼小叫,眉飞色舞,让端木天大开眼界。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无论是婉娘还是广阳县主,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罢了,即便四女中年龄最大的小昭,也还未满十八岁。 爱玩本身便是天性。 丢出这些游戏,也是端木天为了促进与婉娘亲密关系的小伎俩。 显然,某人“勾搭”妹子的计策又得逞了。 待到日落时分,婉娘与广阳县主必须赶回长安城时,皆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端木家里有好听的故事,有好吃的美食,有好玩的游戏,可谓是此间乐,不思蜀。 而端木天与婉娘之间的好感度,自然又增加了不少。 若这是《模拟人生》游戏,那两人之间的好感度,已经快要满了。 唯一可惜的是,按游戏攻略,端木天此时应该询问婉娘“是否单身”,之后才能开启更多“浪漫”对话。 而这个答案现如今却是否定的,很是遗憾。 不过端木天也不气馁,反正时间在他这边,只要持之以恒,相信三个月后,必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端木天丝毫不觉这般用尽手段,“勾搭”比他小十几岁的妹子有何罪恶感,毕竟他也才刚刚束发嘛,有大唐身份证与户口本为证! 约定好明日再聚后,端木天将二女送出庄门外,才转身回家,与小昭和娇娘胡天黑地去了。 bidige.com 端木天却是忘了,第二日是武德九年三月廿日,休沐! 清晨,庄里的鸡还在打鸣之时,东厢房的门便再次被家中婢女轻轻叩响了。 端木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以为是婉娘她们到了,便随口吩咐道:“请小娘与县主去堂屋奉茶,我一会便至。” 门外婢女声音传来:“回郎君,不是李家小娘与县主到了,是杜家大郎、二郎以及几位小郎君来了。”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反应了过来,今日休沐。 麻蛋,这群混蛋休沐就在家好好休息,跑来杜曲作甚? 岂不是耽误他与婉娘继续培养感情?谷 虽然与这群纨绔们玩耍也挺有意思,但又怎么比得了与婉娘她们相处呢。 不过杜构杜荷他们都已经找上门了,端木天即便再心中腹诽,却也只能无奈起床,在小昭与娇娘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去往堂屋见客。 经过前几日那晚酒后胡闹,端木天与程处默、房遗爱等人也熟稔了,自然也懒得与他们这群二货客套。 哈欠连天的步入堂屋,端木天没好气的问道:“大郎、二郎,今日难得休沐,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杜曲来作甚?” 杜荷一见他露面,立即迎了上来,兴奋的搓着双手:“三郎,你莫不是忘了?今日休沐,你约我去胡姬酒肆玩耍?” 一众纨绔们全都齐齐点头,一脸渴望与期待,看向了端木天。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暴怒。 麻蛋,去胡姬酒肆,你丫的至于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吗? 那日他明明还专门吩咐过这货,连杜构都勿要告知,他们两人届时偷偷的进村,开枪的不要! 现在十来名纨绔齐聚他家,这简直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般情况下,还去你妹的胡姬酒肆啊! 更何况今日不同往时。 端木天现如今对于胡姬酒肆的兴趣可是大减。 谁让李二那么贴心,给他家中送来两名堪称绝色的菩萨蛮与新罗婢呢。 胡姬酒肆那些胡姬,稀罕吗? 能有他的小昭貌美吗? 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但至少如今他还处于稀罕家花的阶段,对于胡姬酒肆的野花,并没什么兴趣。 但事情都被杜荷这个二货给曝光了,一群纨绔们又眼巴巴的看着他,这就让端木天很是郁闷。 “诸位,小弟今日偶感风寒,恐怕……” 端木天正打算装病摆脱这群纨绔纠缠时,家中婢女又进来回禀了。 “禀郎君,广阳县主与李家小娘来访。” 杜构杜荷以及纨绔们,各个面露诡异神色。 这就是你丫的当日信誓旦旦说的,与广阳县主之间“断无此事”? 断无此事,广阳县主能跑你家来? 呸,一对狗男女! 纨绔们心里吐槽,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程处默挤眉弄眼的贼笑道:“哇哈哈哈,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广阳县主竟然也来拜访三郎,那还真是巧了。” 房遗爱也是一脸贱样:“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巧了吗?” 端木天很想一脚踹过去,巧你妹啊!你以为自己是逗哏吗? 杜构这货蔫坏,故意对端木天说道:“三郎,不可怠慢贵客,还不快去迎接县主?” 端木天抬头望向屋顶大梁,心中默默盘算,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单挑的过这群混蛋? 琢磨一下觉得没有胜算,端木天只能无奈放弃这个美好的愿望,懒得理会这群混蛋,起身出迎,将广阳县主与婉娘请入了堂屋。 二女见到一众纨绔,也愣了下。 她们可没想到今日端木家中会这般热闹。 端木天将一众纨绔,给二女做了介绍,然后一群少年郎们,便在端木家的堂屋之中,大眼瞪小眼,发起了呆来。 广阳县主再刁蛮,也不能出言将这些纨绔们都赶走,更不好意思当众让端木天继续讲故事或者玩游戏。 婉娘身为大家闺秀,更不会说出这般失礼的话。 而纨绔们即希望广阳县主她们早些离去,好拉着端木天去长安西市胡姬酒肆潇洒一回。 这群未来的大唐顶级纨绔,各个皆是穷鬼。 以他们父辈如今的官职,每月能够给他们的零花钱,也与杜构杜荷兄弟差不多,几百文罢了。 这点钱,连胡姬酒肆的门都进不去。 那日在端木家暖房后,杜荷这货无意中说漏了嘴,泄露出端木天邀约他去胡姬酒肆一事。 这便捅了马蜂窝了。 程处默房遗爱尉迟宝琳他们哪里肯放过这般难得的机会,于是今日休沐,一群二货坊门刚开,便急不可耐的拉上了杜荷,打马飞奔而来。 但另一方面,纨绔们却又想看热闹。 传闻广阳县主与端木三郎可是有一腿,今日好不容易两个“当事人”都在场,这般热闹如何能够错过? 一群二货便这般坐在端木家堂屋之中,嘿嘿傻笑着盯着二女与端木天,期待能够亲眼看一场好戏。 端木天更是郁闷。 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啊? 他一琢磨,估计今日的故事会是进行不下去了,不如干脆拉上这群二货与婉娘她们,出去郊游好了。 不过十几名少年郎,就婉娘她们两个女孩子,显然不太合适。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呵呵,诸位,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不若我等去踏春郊游一番,诸位以为如何?” 纨绔们一听,大失所望。 但若让他们就这般告辞离去,却又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互相看看,无奈点头答应了。 婉娘与广阳县主也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出言拒绝。 端木天又道:“不过只有县主与小娘二位女眷,怕是多有不便。诸位兄长,不若将你们家中姊妹一起唤上?人多热闹。诸位放心,今日一应花销,都由小弟一力承担。”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杜构杜荷:“三郎知道的,我家中哪里有姊妹?” 尉迟宝琳他们同样摇头,他们家里也没有姐妹,就他们三兄弟。 倒是程处默与房遗直犹豫了。 房遗直除了两个弟弟,另外确实还有两位妹妹。 程咬金家里除了程处默他们三个嫡子外,还有三名庶子与一位妾生庶女。 虽是庶女,却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倒是颇受宠爱,即便是程处默他们三兄弟,对这位庶女出身的妹妹,也是极好的。 要说端木天的主意,确实不错,将家中妹妹带出来一起游玩倒是热闹。 但房遗直与程处默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 “三郎,你这主意好是好,只是要进城再出来,实在颇费时间,还是算了吧。”程处默挠挠头,有些不大情愿。 长安往来杜曲二十里路,倒是很快。 关键是进城后禁止奔马,要穿越长安城,实在太费时间。 要回去接他们妹妹,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花费两个时辰,哪还有时间游玩。 广阳县主却眉头一挑,开口说道:“这有何难?小事一桩……” 108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有何难?小事一桩!”广阳县主边说边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金鱼符,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我爹去泾州前,将他的这枚金鱼符赐给我了,有这金鱼符,在长安城中便可奔马,金吾卫和武侯不会过问。” 看得出来,罗艺对于自己的嫡长女,还是很疼爱的,竟然将代表其郡王身份的金鱼符都赐给了她。 程处默与房遗直皆是面露喜色。 金鱼符可是亲王、嗣王、郡王以及太师、太傅、太保及国公这些一品大佬的身份标识。 长安城中禁止奔马,却并不包括这些一品大佬在内。 杜曲到长安城二十里路,城里也差不多有二十里,来回便是八十里路。 而骏马半个时辰,便能跑完这段距离。 有了广阳县主这枚金鱼符,那他们回长安城去接妹妹,来回一趟,大半个时辰便足以。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双眼放光,忙不迭的追问道:“县主,此言当真?有金鱼符便可在长安城中奔马?只认符不认人?” 他这般激动,是因为这货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也有一枚李二赐下的金鱼符! 若是早知道有了李二的金鱼符,便能在长安城中奔马,之前两次去长安,便不会在路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广阳县主很是诧异的瞥他一眼:“这是自然,持金鱼符者,便可城内奔马,你不知道吗?” 端木天这才知道李二赐予他的金鱼符,竟然有这般好处,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他心情大好,立即朝房遗直与程处默说道:“房大郎、程大郎,你们速速回长安接你家小娘,我这便命人准备美酒吃食等物,待你们归来,我们便去终南山踏春泡汤。” 杜构他们这群二货,凌晨五点过长安城晨鼓一敲响,坊门城门刚刚开启,便跑来了他家,闹腾到现在也不过才七点来钟。 房遗直程处默只要动作够快,接了人再回来,也就早上八九点。 而终南山距离端木家不过二三十里路程,即便众人边走边玩,骑马过去一个小时足矣,足够众人畅游一日了。 房遗直与程处默立即点头应下,谢过了广阳县主后,取了金鱼符,招呼弟弟们狂奔出门,回去接他们妹妹了。 听闻要去终南山踏春泡汤,婉娘与广阳县主倒也来了兴趣。 正所谓“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里茸翠,以楼观为最佳。” 终南山的美景,可谓关中第一。 传说中,老子曾在终南山楼南高岗筑台授经,姜子牙入朝前也隐居终南山,财神赵公明隐居得道于终南山,八仙汉钟离也隐居终南山得道。 历朝历代,隐居终南山的终南隐士,可谓是名士众多。 大唐立国后,李渊也在终南山山麓下设置了皇家猎场及行宫,用以打猎休闲。 而二女之所以颇有兴趣,主要是端木天那句,去钟南山踏春泡汤。 唐人对于泡温泉,可是喜爱异常,婉娘与广阳县主自然也不能免俗。 端木天立即唤来家中婢女仆役,让她们去准备酒水吃食,胡床屏风帐篷,准备出游。 等了半个多时辰,端木家中婢女们准备好了一应用具,房遗直等人果然赶了回来。 房家的两个闺女,如今才十一二岁,小萝莉两枚,端木天对其没有丝毫兴趣。 倒是程家那位名叫程朵儿的庶女,让某人多瞧了几眼,更有些诧异,程咬金也能生出这般长相清秀、清纯干净的闺女? 貌似程处默他们哥三,长得也不咋地啊。 再仔细一琢磨,他又觉得正常。 这庶出的女儿,那就是小妾生的。 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程咬金的小妾,想来姿色肯定差不了,生出来的闺女长相显然是随了妈。 程朵儿或许是庶出的缘故,给端木天的感觉便是柔柔弱弱,楚楚可怜,说话声音极小,动不动便会脸红,一副软萌易推倒的样子,很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就连广阳县主与婉娘,对于程朵儿也挺喜爱,倒也不嫌弃她是庶出女,主动上前牵着程朵儿的手,小声攀谈起来。 当然,对于程朵儿这样的软妹子,端木天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如今可不是刚穿越到大唐,那种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单身狗了,不至于见到漂亮女人就有想法。 众人简单寒暄两句,互相介绍一番后,便立即出发,浩浩荡荡大队人马,朝着终南山行去。 今日出游,端木天把小昭与娇娘也给带上了。 初见二女,一众纨绔们便羡慕不已。 众人皆朝端木天挤眉弄眼,一副你丫的走了狗屎运的羡慕嫉妒恨表情。 端木天才懒得理会这些二货,径直领着小昭与娇娘,驱马行到了婉娘与广阳县主身旁,与美相伴,一路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程朵儿也骑马跟在婉娘身侧,不时小声与婉娘、广阳县主攀谈几句。 至于房家的两个小萝莉,因为尚且年幼,则由房遗爱与房遗直两人亲自照顾,一人带着一个妹子同乘马匹。 端木天倒是有心与程朵儿攀谈几句,但程朵儿似乎不太敢与端木天说话,甚至眼神甫一接触,这妹子便慌乱无比,倒是让端木天心中暗笑。 程咬金这位赫赫有名的猛将兄,生的闺女居然如此柔弱,算不算是基因突变? 半个多时辰后,众人便行至终南山下,准备弃马步行登山。 将马匹寄存在山下官道旁的驿站之中,端木家的奴仆抬上胡床帐篷等用具,婢女们手捧美酒吃食,浩浩荡荡一大堆人人马上了官道,向终南山行去。 广阳县主带来的几名部曲,抽出障刀,准备前出开路。 如今的终南山,可不是后世的旅游景点,山中虽有便道,但路旁杂草灌木丛生,且不时有蛇虫甚至野兽出没,大意不得。 好在众人今日出游,人多势众,除了广阳县主的几名部曲外,还有不少端木家的奴仆跟随,端木天还带上了他的昆仑奴金刚随行护卫,所以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但一行人才出驿站,尚未进山,便见后方传来滚滚马蹄之声,官道上烟尘四起。眺眼望去,是大队人马疾驰而来,队伍中有大量旌旗飘扬。 众人见状,忙不迭的招呼奴婢部曲退到了官道两旁。 在长安城周边,能摆出这般仪仗的,屈指可数。 除了皇帝李渊外,便仅有几位亲王与太子能有这般仪仗了。 终南山山麓下设有皇家猎场,想必是今日休沐,有贵人去猎场狩猎,途径此地。 待那队人马离得近了,众人看得更真切。 为首一众侍卫,手持七旒旗,上绘有狮、豹、虎、鼠纹,侍卫皆配皆佩横刀、弓、胡禄。 侍卫后方是一架赤色马车,上有朱红色华盖,车厢左插九旒旂,右插棨戟……谷 端木天与杜构房遗直程处默等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忙命让家中奴婢再次后退,退入官道旁的树林之中避让。 能有这般仪仗出行的,除了当朝太子李建成,别无分号。 端木天心中暗道晦气,出来游玩也能遇上这位“隐太子”。 虽然李建成也是“历史名人”,但端木天一点想认识他的兴趣都无。 他们这群人,除了广阳县主与婉娘,其他人的父辈可都是李二那一系的,若是冲撞了李建成的仪仗,肯定是要倒霉的。 吩咐奴婢部曲退避后,众人恭恭敬敬站于官道旁施以揖礼,恭迎太子车架。 原本在端木天想来,李建成应该也不会理会他们这群少年郎,径直路过就完事了,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碍着谁。 但事不遂人愿。 正坐于马车上欣赏风景的李建成,也瞧见了端木天等人。 只看众人的衣着打扮,李建成便知这是一群长安城内的官员子弟,外出游玩。 对此,李建成仅是洒然一笑,并不打算理会。 但他却意外瞧见人群中的广阳县主,于是心血来潮,出言唤了一声:“停车!” 疾驰中的太子仪仗车队立即言出法随,一声令下,整队人马旋即便勒住了马缰,停在了端木天等人身前。 “广阳,今日怎么跑来终南山游玩了?这些小郎小娘,都是谁家的?”李建成今日心情不错,笑呵呵的从车架上探出头,朝广阳县主问道。 燕郡王罗艺投靠了李建成,所以李建成对于其女儿广阳县主也很是亲切。 广阳县主略一迟疑,行了个万福礼后,恭敬答道:“见过太子殿下,这几位是广阳的好友,今日休沐,我等相约前来终南山踏春游玩。” 她也不笨,知道房遗爱、程处默、尉迟宝琳他们这些人的父辈,与太子一系是死对头。 广阳县主不愿多生事端,只是含糊其词,打算敷衍过去。 李建成只是偶遇广阳县主,随意与其攀谈几句罢了,对于端木天等人究竟是谁,并没太大兴趣,故而也未追问。 饭团看书 他正打算招呼侍卫继续出发时,却听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从旁传来:“太子殿下恐怕有所不知,县主身旁的少年郎,便是最近在长安城中大出风头的端木丘嫡子。” 端木天眉头一皱,抬眼望去,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差点害了他与老爷子性命的国丈尹阿鼠! 尹阿鼠身旁,一名身穿紫色袍衫,长相丑陋的男子脸色顿时不悦,冷哼一声:“国丈,这便是当初与杜中郎端木南山一道辱骂你的端木家小儿?” “大王所言不错,正是这黄口小儿!” 大王? 端木天心中一凛。 此人莫非便是齐王李元吉? 看其面目丑陋,倒与史书之中记载一般无二。 就见那人又朝李建成说道:“大郎,虽说四哥赦免了端木南山的罪过,但此等不知上下尊卑,触犯国丈之人,大郎也应严惩才是。” 麻痹,这货果然就是李元吉! 李元吉与尹阿鼠这两个混蛋,竟然还想找他的麻烦? 狗日滴王八蛋! 杜构杜荷等人脸色剧变,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有心替端木天辩解开脱,但奈何身份地位与李元吉尹阿鼠等人差距甚远,在李建成面前根本就没他们这些人说话的份。 莫说是他们,即便是他们的父辈在此,恐怕也难替端木天出头。 全天下能与李建成、李元吉这两人抗衡的,也唯有李二这一人而已。 端木天心中暗骂,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这三位丧门星了? 关键是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这两人,是他能招惹的吗? 端木天早过了愣头青的年龄,一听李元吉的话,便知道今日若不低头,肯定难以善了,便也不等李建成发话,自己主动站了出来。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王,见过国丈!小子之前年少孟浪,冒犯国丈,实是罪过。幸得陛下宽恕,小子也幡然悔悟,还请太子殿下与大王原谅则个。” 这番话说得端木天自己都想吐。 但形势比人强,面对李建成与李元吉,他又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不得不如此。 广阳县主忙出言替端木天辩解:“太子殿下,大王,陛下已然赦免了端木家的罪行。正所谓一罪不二罚,还请殿下宽恕与他,莫要再责罚端木天了。” 以她的身份,恐怕是众人里唯一能站出来替端木天打个圆场的了。 李建成眼睛微眯,盯着端木天上下打量了半晌,才故作大方的笑道:“四郎勿要与这端木小郎一般见识了!广阳说得不错,既然四哥已然赦免其父子罪行,那便既往不咎了。不过……” 李建成故意话说一半,吊足了众人胃口,才露出一抹玩味笑意,继续说道:“不过端木家既然得罪了国丈,做出补偿也是应当的。端木小郎,你准备如何弥补你与你家大人的过失呢?” 端木天听他这话,心里疯狂三字经问候。 “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小子需要做何补偿呢?”端木天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到了极点。 李建成看向了他身后,指着小昭、娇娘与金刚笑道:“那菩萨蛮、新罗婢、昆仑奴,是我二弟赠与你的吧?那便好办了!之前国丈还与寡人说起,想挑几位菩萨蛮、新罗婢与昆仑奴回府豢养,既然你愿意做出补偿,那便将那三人,送与国丈当做赔偿,此事便算是了了。哈哈,国丈以为寡人这处置,可还妥当?” 他后一句话,问的是尹阿鼠。 尹阿鼠那老色胚哪有不愿意的,立即点头捻须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大善,甚是公道!” 端木天面色一僵,随即热血开始上涌。 狗日滴王八蛋,这是要逼他玩命! 小昭与娇娘可是他的女人,让他乖乖拱手送给尹阿鼠那个老色胚? 豁出去这条命不要,端木天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端木天虽然可以装孙子,但他也是有原则有血性的七尺男儿。 为了保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拱手送给仇人? 这得多没卵子的人才能干出的事情? 端木天要如此做了,恐怕他这辈子都看不起自己。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忍不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109 傻子才不干呢 端木天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他与李建成车架之间的距离,中间有多少侍卫,他若是豁出命去,能不能以腰间障刀,扑上去宰了李建成或者尹阿鼠。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或者该虚与委蛇,假意献上娇娘等人,再趁其不备,突然发难? 又或者今日忍了这口气,待回去后找老爷子造出火药炸弹,然后一鼓作气将尹阿鼠、李建成和李元吉全部炸上西天复仇? 但不等端木天拿定主意,就听李建成又继续说道:“不过杜曲端木氏进献《端木蒙学》与南山水车有功,有功便当赏!” “来人,传寡人口谕,赏杜曲端木氏西域胡姬两人,新罗婢两人,昆仑奴两人!” 李建成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傻眼了。 李元吉扭头看向自己兄长,怀疑李建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端木一家得罪了国丈,如今又投靠了李二郎,他的太子哥还给端木天赏赐? 尹阿鼠嘴巴大张,更不明白太子这是何意。 端木天也傻眼了,他刚刚酝酿情绪,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结果就这……就这? 李建成让他送出小昭、娇娘和金刚,再赐给他六名奴婢? 这货疯了吧? 他一时有些琢磨不透,李建成这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端木天自不清楚,其实李建成说出这番话,却是有他的深意。 李建成对于李二的一举一动,可是相当关注。 李二命人往杜曲端木氏送艳姬与姬妾仆役一事,也没瞒过他的眼线。 端木丘如今在长安城中名声大噪,那些端木天假借老爷子名义丢出来的诗词文章,连李建成看过后,也是赞不绝口,同样被忽悠瘸了,将老爷子当成了鸿儒看待。 如此人物,投入李二麾下,李建成岂能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李渊,将房玄龄和杜如晦赶出了秦王府,自然不愿李二又添强援。 所以今日偶遇端木天,李建成便突发奇想,想试试通过端木天,来挑拨一下他爹端木丘与李二的关系。 他命端木天将李二赠送的姬妾奴仆转送尹阿鼠,自己则加倍赠与,想必会令端木天感恩戴德,也能赢取端木丘这位“鸿儒”好感。 届时只要命人散播谣言,说端木丘不满李二,将其赠送的菩萨蛮、新罗婢和昆仑奴全部转送他人,便能起到挑拨离间的效果。 只要李二对此不满,他李建成说不定就有机会将端木丘这等鸿儒收入囊中。 至于端木丘与国丈尹阿鼠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在李建成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李建成觉得自己若是操作的好,说不定还能通过端木丘,将杜如晦这位秦王府首席谋士一并挖了墙角。 李建成甚是得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能够在转瞬之间,便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他这挑拨离间的方法,若是放在其他唐人身上,或许会有作用,毕竟唐人对于侍妾,并不会有多看重。 但只可惜,他遇见的是端木天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穿越者。 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尹阿鼠那老色批,以此换取更多的绝色美人? 李建成丢出的诱惑,端木天连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他虽然好色,却是三观绝对正确的五好青年。 互赠姬妾,这种事在唐人眼中,根本不算事的事,在端木天看来,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又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渣,对于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小昭、娇娘二女,端木天是有感情的,绝对不是唐人那般,将姬妾视为用完可以随手丢弃的卫生纸或者低贱与牲口无二的奴婢。 所以让他乖乖交出小昭与娇娘,去换取更多的美女,端木天打死也不会同意。 虽然他一时没琢磨出李建成的心思,却立即想到了应对之法。 “多谢太子殿下赏赐!”端木天恭恭敬敬朝李建成施以揖礼。 李建成脸上笑容暂放,觉得端木天此子很懂事,有前途! 就听端木天继续说道:“不过小子以为,只补偿国丈三名奴婢不够诚意。故而小子斗胆,想将殿下赐予的六名奴婢,全数补偿给国丈。至于我这三名奴婢嘛,哎,实在是粗鄙不堪,送给国丈,有辱国丈身份,小子便厚颜自己留下了。不知小子这般处置,国丈觉得可否?” 李建成愣住了。 脸上的笑脸顿时僵住,旋即冷了下来,面若冰霜,盯着不识趣的端木天一言不发。 一旁的尹阿鼠倒是没注意到李建成的脸色,一张丑陋老脸顿时笑成了花,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殿下,老夫看便依端木小郎所言就是了。” 这老色胚根本没理解李建成此举用意,方才听到李建成的话后,还在心中腹诽不已。 六名奴婢与三名,孰多孰少,他可是算得明白。 尹阿鼠正心中不满时,却见端木天如此“懂事”,老色胚哪里不乐意的道理,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李建成原本只是拿尹阿鼠当借口,哪能想到这个老东西竟然还当众拆他的台。 但连尹阿鼠这位当事人都这般说了,他身为太子,又当着众人的面,实在不好出尔反尔。 自以为得计的李建成,却被端木天当众摆了一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能起到挑拨李二与端木丘的作用,反而白白赔出去六名价值不菲的奴婢,他没有当场发作,已经算是城府极深了。 李建成憋闷不已,脸色黑如锅底,也懒得继续废话,连尹阿鼠与李元吉两人都懒得搭理,直接吩咐一声,太子车架再次启动,直奔皇家狩猎场而去。 尹阿鼠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李建成。 白捡了六名菩萨蛮新罗婢与昆仑奴,让他甚是满意。乐呵呵的朝端木天微笑颔首,露出一个自以为是友善的笑容。 “端木小郎,既然你这般有诚意,老夫也不追究你家之前冒犯老夫之事了。这块玉佩,算是老夫赏赐你的,拿去吧。” 尹阿鼠随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丢入端木天怀里,这才追着太子车架走了。 端木天被这老东西恶心坏了,很是嫌弃的用两根手指夹起那玉佩就打算丢掉。 但想想做人应当节约,何况乱丢垃圾污染环境也是不对的,端木天便干脆扭头将尹阿鼠的玉佩丢给了金刚:“拿着,赏你了!” 金刚倒是不嫌弃,一脸傻笑接过玉佩,塞进了自己怀里。 恭送李建成的太子车架远去后,众人这才长出口气。 方才的一幕,倒也将他们吓得不轻,此刻看向端木天却又个个脸色古怪。 李建成说出那番话后,小昭、娇娘被吓得身子发软,以为会被端木天就此拱手送人。 小昭与娇娘二女,被吓得直接瘫坐到了地上,身体颤栗不止。 在她们想来,端木天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谷 何况这可是大唐太子殿下的敕令,更没拒绝的理由。 一想到要被送给尹阿鼠那样的老者当侍妾,会遭遇怎样的非人折磨,二女就已肝胆俱裂,面若土灰。 不仅小昭与娇娘如此想,在场众人,包括婉娘与广阳县主在内,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爱等人,皆是这般认为。 甚至这群纨绔们,还暗自羡慕端木天的艳福不浅。 两名姬妾换四名,傻子才不干呢。 即便是婉娘与广阳县主身为女子,也仅仅有些替小昭与娇娘感到惋惜,毕竟这两日相处的还算愉快,但也仅此而已。 但端木天的答复,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小昭与娇娘二女惊喜交加,几乎便要哭出声来了,看向自家郎君的眼神,只剩下了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婉娘很是诧异的看向端木天,却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能对侍妾这般重感情之人,世间少有,当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只可惜闺蜜广阳县主因为父辈的原因,与其无缘,实在是可惜了。 广阳县主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看端木天又顺眼了许多。 她虽然不在意小昭与娇娘二女,但端木天此举,在她看来,也算有情有义。 唯一对此满不在乎的,可能只有金刚那货了。 也不知道这货是没听懂众人所言,还是浑然不在乎,又或者得了白捡的玉佩高兴,居然一直咧着嘴傻笑。 端木天扭头瞥见金刚的傻笑,气得差点想将尹阿鼠叫回来,将这货赶紧给送出去。 杜构略微迟疑了下,轻声说道:“三郎,你方才可是将太子殿下得罪的不轻。此事非同小可,你须得尽快告知姑父,有个万全准备才是。” 端木天对此倒是满不在乎:“没事,秋……” 他正想说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旋即反应了过来,赶紧住嘴。 随口打了个哈哈,招呼众人:“行了,时辰不早了,早些进山吧,小心时间耽搁久了,你们今日可回不了长安城。” 众人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了,端木天还有心进山游玩。 但也没人扫兴拒绝,于是众人再次启程,朝着山中进发了。 终南山是一条山脉,半日时间,自然不可能尽数游览。 端木天他们的目的地,也只是距离不远的草堂寺。 草堂寺建于东晋,是“佛教八宗”之一“三论宗”祖庭,在后世是千年古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端木天还曾带团去游玩过。 如今的草堂寺还只能算百年古刹,但名声不小。 前隋大业二年时,李渊任郑州刺史时,曾因李二的眼疾,去草堂寺为其祈福,并造石佛一尊送入寺中供养。 所以大唐立国后,草堂寺的香火更盛。 不过端木天他们跑来草堂寺,却不是为了礼佛,而是为了泡温泉。 草堂寺有温泉泉眼,虽不如骊山温泉那般名声大噪,倒也小有名气,长安城中权贵,也时常前来草堂寺礼佛泡汤。 在燕郡王府部曲与金刚的开路护卫下,一行人在山中走了近一个时辰,抵达了草堂寺外。 此时已至午时,一群少年少女,登山运动之后,都已饿得饥肠辘辘。 房遗直笑道:“今日不若便在寺中用顿斋饭,诸位以为如何?” 端木天白了他一眼:“房大郎,要吃斋,你自己去吃,我可不去!” 这货是极端的肉食主义者,又不信佛,没有特殊情况,要让他吃素,那是万万不能的。 端木天左右看看,便手指草堂寺外一处平坦空地,吩咐家中奴婢去那里安置帐篷胡床,立起屏风,将带来的美酒吃食摆出来,准备在此用膳。 房遗直赶紧上前拉住端木天:“三郎,此乃佛门清净之地,我等在此饮酒吃肉,怕是不合适吧?” yqxsw.org “有什么不合适的?” “佛门有戒律,禁荤腥。我等在这草堂寺门前大吃大喝,岂不是大不敬?”房遗直显然是信佛法的,才这般出言劝谏。 端木天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房大郎,只要心中有佛,吃不吃肉食,又有何妨?” 这倒不是端木天故意挑衅,而是唐时的寺庙,对于吃不吃肉,确实没有太严苛的戒律。 敦煌出土的唐代文献中,就有寺庙肉食食谱的记载,有的寺庙甚至还有自己的酒厂。 所以在唐时,寺庙是否吃肉喝酒,并没太严格的戒律规定,他在寺外喝酒吃肉,更算不上挑衅。 他不去草堂寺内用斋,除了不想吃斋外,主要还是嫌弃唐时的饭菜不好吃,那草堂寺的斋饭,味道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处默等人自然更不在意,在房遗直哀怨的眼神下,嘻嘻哈哈跟着端木天走了。 房遗直看看不远处的草堂寺山门,最终还是一跺脚,跟在众人身后。 他也不傻,斋菜与端木家的美食之间该如何选择,没人会纠结。 端木家厨娘的手艺,在经过端木天的调教后,如今是越来越好了。 那日暖房,这群纨绔们便吃得大呼过瘾。 品尝过炒菜美味的众人,都有些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端木家的仆役们忙着搭建帐篷,摆放胡床,竖起屏风,婢女们则忙着拾柴生火,加热从家中带来的美酒吃食。 即便那些饭菜都是几个时辰前炒制好的,但被婢女们加热后,依旧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在场众人,只有房家两位萝莉妹子和程咬金的妹子程朵儿没品尝过端木家美食,此时嗅到那勾人心魄的香味,倒都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很是有些垂涎欲滴。 程朵儿身为庶女,自然不好意思出言询问,只是默默旁观,倒是房家两个萝莉妹子毫不客气,径直跑去了正在加热饭菜的婢女身旁,蹲在一旁眼巴巴守着锅中美味。 端木天不禁哈哈大笑,指着房遗直取笑道:“房大郎,你家中是不是虐待令妹了?看把小娘给馋的,这是几日没吃饭了?” 房遗直面皮薄,被端木天这么一打趣,老脸顿时红了。 倒是房遗爱这货脸皮贼厚,居然笑嘻嘻的凑过来:“三郎,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我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三郎若是可怜我,不若将你家厨娘送一个给我家吧。” 端木天怒道:“滚!” 臭不脸,学什么不好,学李二窥视他家厨娘,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众人笑闹一阵,婢女们也准备好了饭菜,来请众人过去用膳。 端木天他们还未入席,就见一僧一道从草堂寺的山门之中行了出来,不请自来,径直跑来了他们帐篷前…… 110 赖也要赖上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慈悲!” 一僧一道皆是耄耋老者,见到端木天等人后,笑眯眯的与众人见了个礼。 端木天与婉娘、广阳县主等人略有些错愕,却也不敢失礼,赶忙回礼:“见过两位法师。” 佛门与道门中学法精进者,都可尊称法师。这一僧一道只看其年龄,尊其为法师绝对没错。 端木天有些好奇这两位的来意:“敢问两位法师,可是有事?” 其实他更好奇,这一僧一道怎么会一起出现。 草堂寺是佛门寺庙,有老和尚一点也不奇怪,但跑来一位老道,就未免有些古怪。 “哈哈,无事无事,贫僧与这牛鼻子只是嗅到此处有异香,故而前来探寻一二。”老和尚慈眉善目,朝端木天微笑道。 老道却在旁拆台:“福生无量天尊!善信莫要听这秃驴胡言乱语!贫道就是闻着你们这里饭菜香味,嘴馋了,故而跑来想打个斋!不知诸位善信可愿请贫道入席?” 那老和尚被老道揭了老底,倒也不恼,继续笑呵呵的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也想请诸位施主行个方便。” 端木天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嘴馋了来蹭饭? 他家厨娘做的饭菜,还能在草堂寺门前引得一僧一道也馋了? 这算不算另类佛跳墙? 端木天扭头看看婉娘等人,众人与他一般,皆是一脸错愕。 不过两位法师想来蹭饭,这自然不是问题,出发之前,端木天早已让家中厨娘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再多两人也没有问题。 端木天挠挠头:“两位法师想要用膳自然没有问题,这是我等荣幸。只是我们准备的膳食,可不禁荤腥,两位法师可还方便?” 老道大笑:“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不忌荤腥,不吃牛、狗、大雁和黑鱼而已。” 端木天了然。 道家,由其是正一道,确实有这四忌。 不吃牛肉,是因为老子西出函谷关坐骑就是青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牛也是属于道教的圣灵。 狗代表了忠诚、大雁是贞洁、黑鱼代表了孝道,所以道士虽然不忌荤腥,但不吃这四样。 老和尚也抚掌笑道:“贫僧也不持酒肉戒,无妨无妨!” 端木天瞥了眼房遗直,看看别人高僧都不戒荤腥,你丫的方才还矫情! 房遗直汗颜,只能权当没瞧见端木天鄙视的目光。 既然两位法师想吃,端木天自然没有意见,立即恭迎两位法师入席。 “敢问两位法师法号道号?”端木天客气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寒山。”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孙思邈。” 轰隆隆! 平地起旱雷,震得端木天差点一跟头栽倒。 老和尚法号他倒没在意,但这老道方才说他是谁? 孙思邈? 我滴亲娘咧! 端木天颤抖着双唇问道:“敢问孙法师可通医术?” 老道微笑颔首:“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略通医术。” 一旁的寒山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这牛鼻子什么也不精通,唯独医术了得。” 这便肯定错不了了! 端木天一整衣袍,恭恭敬敬直接给孙思邈跪拜了下去,行了个叩首礼:“晚辈长安杜曲端木天,拜见孙老神仙!” 他这一拜,倒又吓了众人一跳。 好端端的,施此大礼作甚? 唐时可不兴跪拜,即便面对皇帝,除了大朝会时需要稽首跪拜外,其他时候并无须行此等大礼。 就连孙思邈也被端木天的稽首大礼给弄得愣住了。 “福生无量天尊,善信为何给贫道行此大礼?” 在场众人,包括孙思邈,自然都不懂端木天为何行此大礼。 但端木天如此跪拜,却是真心诚意的。 孙思邈可是被后世尊为“药王”的名医,其撰写的医学巨著《千金方》,堪称“人类至宝”。 一生不曾入仕,隐居山林,悬壶济世,亲自采药医治病人,可谓是医人医心,仁心仁术,医者楷模。 孙思邈这样的药王,无论如何都当得起端木天这一跪。 当然,端木天也有他的私心。 当听闻面前老道是孙思邈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后不怕生病了,其次想到的是他便宜娘舅杜如晦。 大唐可不比后世,医疗条件可谓相当的糟糕。 虽然同时代相比,华夏的中医比之西方医学,不知先进几何,但也绝对称不上医学发达。 莫说民间,即便是皇家之中,因病陨落的皇帝、皇后、妃子、皇子以及公主,都数不胜数。 即便是大唐皇帝也是如此。 有唐一代二十一个皇帝,平均年龄也不过才四十七岁左右,与后世华夏十四亿人口,人均寿命七十七岁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端木天与老爷子穿越大唐后,最担心的便是疾病问题。 若有个感冒发烧倒也罢了,多喝几副汤药,只要找的不是庸医,应该问题不大。 但万一病重,如今大唐的那些医生,可不靠谱! 可若是结识了孙思邈这位神医,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都是医者,但医生和医生,能一样吗? 别的不说,大唐哪个医生能比孙思邈活的长? 史书上对于孙思邈的年龄记载有多个版本,从一百零一岁到一百六十五岁不等。 但即便是最短的一百零一岁,在后世也属于高寿老人,更遑论大唐了。 所以能够结识孙思邈,并与其搞好关系,可就相当于多了好几条命! 另外便是端木天的便宜娘舅杜如晦。 历史上杜如晦贞观四年就病逝了。 可若是能请动孙思邈为其诊治,是不是能将杜如晦的寿命延长几年? 总而言之,既然让他端木天碰见了孙思邈,那就绝壁不能放过,赖也要赖上孙思邈,给孙思邈磕个头又算什么? 若是老爷子愿意,端木天都肯喊孙思邈叫祖宗,不丢人! “孙老神仙,晚辈这一拜,是替天下苍生所拜!孙老神仙的大名,晚辈早有耳闻,知晓孙老神仙是堪比神农氏的大贤。但孙老神仙隐居山中,闲云野鹤般的神仙人物,晚辈又无缘相见。今日蒙道祖开恩,让晚辈得以拜见孙老神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端木天又开启了大忽悠模式。 孙思邈有些诧异:“哦?善信听闻过贫道名号?” 端木天立即点头,一连串的马屁送上:“孙老神仙乃名魁大医,方药绝伦,扶危拯弱,乃百代之师也!” 被他这么一吹捧,孙思邈都有些赫然,连连摆手:“福生无量天尊,善信过誉了。” 一旁的寒山老和尚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阿弥陀佛,施主是不是太看得起这牛鼻子了?他除了医术还算了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端木天心道,你丫谁啊?说话口气那么大? 法号寒山? 他福至心灵,似乎明白这位寒山老和尚是谁了。 有唐一代,要论有名的和尚,除了众人皆知的玄奘法师外,著名诗僧寒山和尚必须位列其中。 历史上关于寒山和尚的记载甚少,生卒年不详,真实姓名不知,甚至连他是唐太宗还是唐高宗年代人物都不清楚。 据说寒山乃是前隋皇室后裔杨瓒之子杨温。 寒山和尚隐居山林,曾经一度被世人冷落。 但寒山和尚却在《全唐诗》中留下了三百多篇诗词,著名的寒山寺也因其得名。 寒山与其好友拾得,曾有段经典对话。 寒山问:“如果世间有人无端的诽谤我、欺负我、侮辱我、耻笑我、轻视我、鄙贱我、厌恶我、欺骗我,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拾得回答:“你不妨忍着他、谦让他、任由他、避开他、耐烦他、尊敬他、不要理会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段绝妙对答,在后世任然脍炙人口。 宋代佛家公认寒山和尚是文殊菩萨在世,清代雍正甚至将其与好友拾得封为“和合二圣”,竟然成了百姓礼拜的婚姻神和爱神。 想到这里,端木天也不禁面露古怪。 两个和尚封为“和合二圣”,这算啥?钦定搞基吗? 端木天略有些好奇,寒山和尚不是浙东天台山吗?怎么没跟拾得和尚在一起,反而与孙思邈走到了一路?还跑来了终南山? 不过这些事倒也无关紧要,端木天也不是那么八卦之人,他更关心的是如何能够迅速拉近与孙思邈的关系,抱紧孙老神仙的大腿。 否则即便今日认识了孙思邈,但在没有电话联系的大唐,一旦孙思邈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他再去哪里寻这位祖宗? 哪怕端木天早就知道孙思邈隐居在终南山中,那也是白搭。 诺大的终南山中,要找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抱着这样的心思,给孙思邈见过大礼后,端木天又恭恭敬敬请他与寒山和尚入席,招呼婢女送上各色美食美酒,还侍立在孙思邈的席旁,手捧酒壶,抢了他家婢女的活,亲自给这僧道二人布菜倒酒,好不周到。 156n.net 他这般殷勤,更让婉娘等人惊奇不已,不明白这一僧一道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值得端木天如此。 端木家厨娘的厨艺,仅凭香味,便能将孙思邈与寒山给吸引而来,其味道自不用多说,让初次品尝到炒菜美味的僧道二人皆是赞不绝口。 他们这一僧一道,皆是不忌世俗眼光,逍遥洒脱率性而为之人,所以才会被端木家厨娘饭菜香味所吸引,径直寻上门来蹭饭吃。 面对端木天的殷勤服侍,孙思邈也丝毫不觉压力,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孙思邈终于放下了筷箸,笑看端木天:“福生无量天尊,善信可是有事相求?” 寒山和尚也笑道:“施主可是家中有人患病?想请这牛鼻子看病?” 端木天的那点小心思,其实根本瞒不过寒山和尚与孙思邈二人,早被这两位年老成精的僧道二人看出来了。 虽然不知端木天为何这般恭敬,但两人也大致猜得到,多半是想求医问药。 端木天倒是被问的有些犹豫了。 他方才就一直在琢磨,究竟应该如何与孙思邈搞好关系。 请孙思邈去给杜如晦看病? 那不过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即便孙思邈治好了杜如晦,对于他想拉近双方关系,也没任何帮助。 求孙思邈收自己为弟子? 端木天立即打消了这个馊主意。 他连去国子学混日子都不想去,要他跟着孙思邈学医那就更不可能了。 且不说他学不学得会,关键是拜了孙思邈为师,岂不是得跟着他在终南山中风餐露宿? 好不容易才开始享受大唐美好生活的端木天,那是绝对不肯这般“虐待”自己的。 看看孙思邈,端木天忽然有了灵感。 “孙老神仙,不知你可能医治疡症?” 疡,即伤口溃烂,也就是伤口化脓感染。 孙思邈捻须颔首:“先行祝由,然后服药。服药无效,再行刮去恶创肉。以桑白皮缝合伤口,涂抹药膏即可。” 端木天无语,堂堂药王,也信祝由这一套吗? 祝由,是中医术语,指用符咒治病的方法,最早记录与《黄帝内经》。 不过想想孙思邈可是道士,既然信奉道家,那相信符咒治病,貌似也不奇怪。 他又继续问道:“敢问孙老神仙,如此这般,有几成几率治愈疡者?” 孙思邈沉吟一下:“五五之数。” 端木天暗自咂舌,好家伙,百分之五十的死亡几率,这还是药王孙思邈治疗病人,若是其他医生遇到伤口感染,恐怕死亡率更高吧。 也难怪古代战场上,士卒主要致死原因之一,就是伤口感染。 在抗生素发明之前,伤口感染确实无解。 他之所以这般询问孙思邈,便是为了吸引孙思邈的兴趣。 端木天当然弄不出什么抗生素,他又不是机器猫,变不出时光抽屉。 但他却能弄出一样预防伤口感染的好玩意,酒精! 虽然端木天不是学医的,但好歹也有常识,知道受伤了,或者做手术都需要使用酒精消毒,预防伤口感染。 虽然不能完全避免伤口感染,却能极大降低伤口感染的几率。 而提炼酒精也并不难,只需要制作出蒸馏器和冷凝管,然后把酒水加热到酒精沸点即可。 酒精的沸点78度,而水的沸点是100度,只要控制好温度,就能将酒精从酒水之中提取出来。 有酒精这种好玩意,还怕孙思邈不感兴趣? 对于孙思邈而言,恐怕酒精对他的吸引力,不会比婉娘对端木天的吸引力小。 只要孙思邈有兴趣,还怕他与老爷子联手,勾引不了“药王”吗? 端木天拿定了主意,面露微笑:“孙老神仙,家父擅长格物之术,他有一种法门,可提取酒中精华,名为酒精。” “想必孙老神仙也知道,酒,百药之长,而酒精更是了得,涂抹与伤口之上,可免疡症。” “当真?”孙思邈霍然起身,激动得胡须乱颤。 孙思邈之所以被后世誉为“药王”,便是因为孙思邈对医学的执着与追求。 听闻有酒精这般好东西,孙思邈怎能不动心。 端木天只看药王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111 憋个大招 端木天再三确认了酒精的消毒杀菌作用后,孙思邈可坐不住了。 “福生无量天尊,不知善信家在何处?贫道可否拜访一下令尊?” 端木天笑了,立即答道:“孙老神仙,我家住杜曲镇端木庄,不过我家大人如今居住在长安城长寿坊内。” 孙思邈兴奋的搓着双手:“不知善信可否替贫道引荐令尊大人?贫道对于那名为酒精之物,甚是好奇。” 端木天此时肯定不能答应。 酒精那还是没影的事呢。 要提取出酒精来,还得他与老爷子琢磨琢磨,做做实验才能捣鼓出来,现在孙思邈就想看,那可不行。 反正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端木天也不担心孙思邈不上钩。 “还请孙老神仙见谅,我家大人过两日要参加吏部铨选,此时恐怕不便见客。不若请孙老神仙稍等几日?待下次休沐之时,我与我家大人在杜曲家中设宴,再恭迎孙老神仙莅临,可好?” 孙思邈有些失望,却也只能点头应下,又详细询问了一番端木天他家地址,并再次与他约好了前去拜访的日期,这才讪讪作罢。 午膳之后,寒山老和尚与孙思邈酒足饭饱,甚是满意,谢过端木天后,很是洒脱的起身告辞,飘然而去。 望着孙思邈远去背影,端木天兴奋不已。 只要他与老爷子回头能把孙思邈给“忽悠”住,那他们一家日后可算是有了“医保”,今后看病难题有了解决之法。 当然,端木天并不认为他是在忽悠孙思邈。 他与老爷子虽然都不是学医的,但好歹都有生活常识。 现代人习以为常的常识,对于孙思邈而言,可就是相当重要的理论知识了。 比如他与老爷子可以告知孙思邈什么是细菌,伤口发炎是如何引起的,说不定日后还能给孙思邈打造一台显微镜去观察细菌。 再比如他们能告诉孙思邈眼盲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外科手术需要消毒,可以用羊肠线缝合,女人难产可以进行剖腹产等等…… 另外例如血型、人体结构这些,老爷子身为老刑警,也是门清。 这些后世的医学常识,对于孙思邈这样的医者而言,其价值不言而喻。 所以虽然他有私心,但他们父子与孙思邈相交,可谓是各取所需,并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的问题。 而且有了他们爷俩的帮助,说不得孙思邈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华夏医学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如此想来,他们爷俩实在是太伟大了! 哇哈哈哈! 端木天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得意至极。 他这副着了魔障的样子,倒是把杜构杜荷他们吓得不轻,不知道自家三郎这是犯了啥毛病。 房家两个小萝莉更是凑到了一起,背后腹诽起来:“阿姊,端木三郎怎么像是傻子?” 这萝莉妹妹说话自以为小声,但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闻言,偷笑不已。 正自我感觉良好的端木天,也听到了房家小萝莉的话。 他脸上笑容顿时一僵,旋即猛然扭头怒视房遗直他们三兄弟。 你们家的妹子,还管不管了? 房遗直面露尴尬,只能默默朝端木天拱手作揖,以示抱歉。 就听房家萝莉姐姐说道:“阿妹勿要失礼!” 端木天心中暗道,还是姐姐懂事。 不等他开口说话,萝莉姐姐又继续说道:“万一端木三郎听见了,今后不给我们吃好吃的,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方才还表扬姐姐懂事的端木天,脸上表情顿时跟吃了苍蝇般扭曲起来。 杜构杜荷等人愣了下,便再也忍不住了,爆笑出声。 广阳县主更是笑得不顾贵女身份,双手叉腰,笑得后牙槽都露出来了。 就连婉娘也不禁莞尔,以袖捂嘴偷笑不已。 程朵儿和小昭、娇娘以及一众婢女,各个忍俊不止,暗自偷笑。 房遗直、房遗爱与房遗则这三兄弟,则是一脸便秘表情,与端木天对视无语凝噎…… 端木天总不能与两个萝莉计较,只能郁闷的转身吩咐奴婢们收拾东西,准备转移战场,去草堂寺泡温泉。 这时程家庶女程朵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端木天身旁,屈身行了个万福礼,垂着臻首,小声说道:“郎君,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郎君应允。” 程朵儿自称为儿,乃是大唐特色,是唐时年轻女子的常用自称,与男子自称为某是一样的。 端木天对于程咬金这个外表柔弱的庶女,倒是很有好感,立即笑道:“小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郎君家中厨娘的手艺,甚是了得,兄长们也都很喜爱。朵儿斗胆,想请郎君应允,让朵儿能去郎君家中,跟随厨娘学习一下厨艺,好回去孝敬爹爹与娘。” 程朵儿声音极小,若非端木天耳力不错,还真听不清楚这妹子在说什么。 见是这种小事,他自然笑着点头答应:“这有何难?小娘只要有空,随时可来我家。” 程朵儿赶紧致谢,又低头说道:“儿多谢郎君,只是朵儿素来笨拙,每次学女红都学不会,也不知郎君家中厨娘会不会嫌弃朵儿。” 端木天拍着胸口向她保证:“小娘放心,我家厨娘谁若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程朵儿闻言,抬头朝端木天莞尔一笑。 “多谢郎君。” 那清纯俏丽的模样,让某人都忍不住心跳了一下。 就见程朵儿迟疑了下,小心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朵儿听婉娘与广阳县主说起郎君讲述的《白蛇传》故事,甚是有趣。不知下次郎君讲《白蛇传》时,朵儿是否可与县主、婉娘她们同去郎君家中听讲?” 端木天乐了,看来自己讲的故事,果然很有市场。 但不等他说话,就见程朵儿又垂下了头,很是惶恐的说道:“还请郎君勿要怪罪县主与婉娘,郎君讲述《白蛇传》一事,只是朵儿无意中听来的,她们并未随意说与朵儿听。” 端木天忙笑着摆手,表示无妨,又表示欢迎程朵儿随时来他家听故事。 程朵儿这才再三感谢,又朝他行了个万福礼后,才小心退走了。 端木天摩挲着下巴,望着程朵儿的背影,心中却觉得有些许诡异。 程咬金的这个女儿,怎么给他的感觉这般奇怪?谷 那语气,那神色……就像是后世某种知名茶饮? 错觉,许是错觉! 堂堂程咬金的女儿要是绿茶,那也太颠覆三观了。 端木天也未多想,转身招呼众人出发,去草堂寺泡温泉了。 畅玩一日后,众人踏上归途。 终南山一行,端木天很是满意。 虽然半路偶遇李建成,发生了点变故,差点逼得他拼命,但总归是有惊无险。 但能够结识孙思邈,才是意料之外的最大收获。 心情甚好的某人,舒舒服服跟纨绔们泡了半日温泉,骨头都泡得发酥了,舒坦无比。 唯一遗憾的是草堂寺温泉分男女,小昭娇娘都跟着广阳县主、婉娘、朵儿她们去泡女汤了,让某人无法欣赏“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美景。 遗憾,甚是遗憾。 端木天暗下定决心,待春耕一过,必须立刻开始庄院的现代化改造工作。 他命府中婢女奴仆自行返回庄院,他则带着小昭娇娘,由金刚护卫,跟随广阳县主、婉娘以及一众纨绔们,径直打马去往长安城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得抓紧与老爷子沟通一番,由其如何提取酒精,那还需要和老爷子商议商议。 赶在暮鼓敲响前,众人进了明德门,一番道别后,各自散去。 端木天如今知道了李二赐予他金鱼符的妙用,自然不在顾忌长安城内禁止奔马的禁令,领着杜构杜荷两兄弟,以及小昭几人,一路催马飞驰,很快便赶回了长寿坊。 杜构杜荷这会才知道李二竟然赐了金鱼符给他,兄弟二人顿时羡慕的双眼通红。 端木天才懒得理会他们两个二货,回到长寿坊后,径直领着小昭娇娘回家了。 2k小说 吩咐小昭娇娘自去东厢房歇息,端木天便迫不及待的找到了老爷子,屏退奴婢后,很是兴奋的小声说道:“老头,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老爷子还有些诧异,这小子今日没待在杜曲逍遥自在,怎么跑来长安了。 “你遇见谁了?” “嘿嘿,说出来吓您一跳!药王孙思邈!” 老爷子愣了下,旋即也面露喜色:“包子,你说真的?就是写出《千金要方》,被供在药王殿里的那个药王孙思邈?” “嘿嘿,没错,就是这位大神。” “快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老爷子忙追问道。 端木天三言两语将今日与杜构杜荷他们出游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到端木天竟然遭遇李建成等人,还差点发生冲突时,老爷子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包子,下次不可如此鲁莽!老子可就你这一个儿子,我和你爸可都等着你生一堆儿子继承香火呢!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万万不可冲动!天塌不下来!有什么事情,有你老子我顶着呢!” 端木天咧了咧嘴,倒是没说什么。 老爷子见他这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好好好,老头,我知道了。” 端木天这明显敷衍的态度,让老爷子气得想揍人。 他来回踱了几步,盯着端木天一脸严肃说道:“包子,我琢磨了一下,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首先得弄出能够保住咱们爷俩、你娘,以及你那些侍妾性命的东西出来!” 端木天没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冷笑道:“怎么,你这臭小子难道还没吸取教训?咱们爷俩自打穿越来这唐朝,短短十几日时间,遭遇多少次有人想害我们爷俩性命了?万年县大牢里,若是李世民来晚一步,咱们爷俩还有命在吗?若是今日李建成非要你送出小昭和娇娘,你会怎么办?” 端木天收起了笑脸,终于认真了起来。 “爸,那你的意思呢?” 老爷子冷哼一声:“哼,咱们爷俩在这唐朝可是无依无靠!就算是李世民,就一定靠得住吗?别忘了,伴君如伴虎!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所以要想自保,咱们爷俩手里得有杀手锏!哪怕遇到最坏的情况,也能拼个你死我活,不至于任人宰割!” 端木丘可是老刑警,比起端木天这个小导游而言,危机意识要强得多。 端木天琢磨一下,觉得老爷子说的一点没错。 就像今天这事,若是李建成咬死不松口,非要他将小昭和娇娘送给尹阿鼠,他恐怕连拼命的能力都没有。 “爸,你说咱们怎么办?” “我琢磨了一下,至少也得先把火药捣鼓出来,造一些手榴弹防身。另外你不是说要提取酒精吗?有了酒精,再造点燃烧瓶,那玩意在如今可是个大杀器!以后要是找到了石油,蒸馏出汽油就更厉害了。” 端木丘当刑警的时候,没少缴获犯罪份子自制的武器。 比如燃烧瓶,用酒精加上动物油脂、硫磺即可,燃烧起来后,以唐人的灭火手段,一时半会很难扑灭,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良器! 甚至连土猎枪,只要给他时间,老爷子也能捣鼓出来。 端木天来了兴趣,想起以前带团参观是,在博物馆内见过的武器,连忙说道:“爸,还有康格里夫火箭!这可是好东西,制作简单,薄铁皮加上火药就能制作。” 他说的康格里夫火箭,是近代战争中应用规模较大的火箭。 虽然命中率感人,但只要大规模发射,那效果绝对惊人。 大清咸丰十年,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亲率大军阻击英法联军,就被联军的康格里夫火箭给炸得人仰马翻,仓皇败退。 康格里夫火箭制作简单,只有有火药,以他和老爷子的能力,绝对可以在大唐将其制造出来。 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这是准备去炸太极宫吗?咱们爷俩防身保命,用得上这样的玩意的吗?要不要再给你造几门红衣大炮啊?行了,只要搞出火药,有手榴弹、燃烧弹,再弄几把枪,足够咱们爷俩自保了。” 端木天频频点头:“老头,那我现在就让人去收集木炭、硫磺和硝石。” 老爷子瞥他一眼,一脸鄙夷:“你弄那些玩意干嘛?” 端木天愣住了:“您不是说要造火药吗?一硝二碳三硫磺啊,初中化学我记着呢。” 老爷子又是一记栗子敲他脑门上:“别和老子提你的化学,回回考试不及格,老子都没脸去你们学校开家长会!” “老头,我是文科生!”端木天委屈的捂着脑门,“您到底想干嘛?” 老爷子一脸不屑:“哼,我是说你傻!造什么黑火药?那玩意就是个炮仗,能有多大威力?要造就造火棉!威力可是黑火药的两三倍。” 端木天哑然,他家老爷子这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憋个大招啊…… 112 谐音梗扣钱 端木天还有些怀疑,在大唐老爷子也能捣鼓出火棉?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他虽然是文科生,但也知道火棉就是硝化纤维,那可是危险爆炸品。 但大唐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变出硫酸硝酸? “老头,你确定你能弄出火棉?” 老爷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干烧绿胆矾再冷凝气体,就可以得到硫酸,提纯后就有浓硫酸了。浓硫酸加火硝就是硝酸。有了浓硫酸浓硝酸,你觉得我做不做得出火棉?” 端木天默默竖起大拇指,老爷子牛逼! 既然老爷子这般说了,那还有什么话好说? 开干就是了! 翌日一早,端木天一家便回了杜曲庄子里。 无论是提取酒精还是制造爆炸品,显然在长寿坊的那三进的小宅院中,都是不合适的。 万一发生点意外,那可哭都没地方哭。 而诺大的端木庄内,却是随便爷俩折腾,而且更有利于保密。 这些大杀器,老爷子可不希望变得人尽皆知。 制造火棉一事,父子二人很默契的选择对杜如凤保密。 倒不是信不过杜如凤,而是怕她胡思乱想。 爷俩回端木庄,给杜如凤说的借口,便是为了回去提取酒精。 得知自家夫君与儿子有法门从酒里提取“酒中精华”,不仅可以预防疡症,还可用其制作一种名为香水的胭脂香气后,杜如凤顿时双眼放光,恨不能立刻就让儿子给她变出一瓶香水来。 制作香水,早在端木天逛过西市的胭脂铺后,便有了这个打算。 只要有酒精,自制香水并不困难。 将植物香草花瓣捣碎,加入酒精浸泡,再用纱布过滤萃取液,便可得到清香型的香水了。 虽然如此制作的香水,保存时间不长,也不如从植物香草花瓣中提取精油调和的香水那么持久,且香气四溢,但也绝对是能够讨女人欢心的好东西。 至于提炼植物精油,端木天嫌麻烦,暂时还不想折腾。 反正简易版的香水,唐人也没见过,足够惊艳众人了。 大唐的香水该卖多少钱? 端木天不知道,但他相信,以他娘的本事,绝对能把香水买出天价,什么迪奥、香奈儿、兰蔻之类,那根本不够看! 端木天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电影《大腕》的台词…… 回头让他娘在西市东市开个香水铺,一定得选最好的黄金地段,雇将作监的顶级工匠,建就建最高档次的店铺。 店铺最小也得四百平米,什么西域琉璃呀,南海珊瑚啊,能摆设的都给摆上! 门口站两个西域胡姬,蓝眼睛黄头发那种,顾客一进门,甭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得跟人家说:贵客万福! 一口地道的长安腔,倍有面子! 再找工匠烧制琉璃香水瓶,就一个字,贵! 店铺里客人不是亲王府就是国公府的,你要是五品官员夫人,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你说这样的香水,一瓶得卖多少钱? 两百贯铜钱?那是成本! 四百贯铜钱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 你得研究顾客的购物心理。 愿意掏两百贯铜钱买香水的顾客,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百贯! 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 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 所以,我们卖香水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想到日后他们端木家出品的香水,便能引得长安城的贵妇们疯狂抢购,端木天就不禁嘿嘿傻乐。 另外用来提取酒精的作坊,还能蒸馏酒水,提升酒水度数,将低度酒变成高度酒。 不过端木天对于唐人是否喜欢高度酒还没信心,只有待酒水蒸馏出来后,请众人品尝过后才知道有没有市场。 如果唐人喜爱,那他家中可又多了一个能够源源不绝下金蛋的鸡。 回到庄园后,杜如凤雷厉风行的开始召集工匠,依照端木父子的意思,在橘水河畔寻了处空地,开始打地基盖房子。 因为盖的是工坊,无需雕梁画柱,只要牢固结实即可。 杜如凤又大手笔的撒出去不少铜钱,从杜曲镇以及周边招募了足够的工匠前来做工。 所以用以提取酒精的工坊,最多有个三五日便能完工。 一并建设开工的,还有端木天之前与她娘商议的印书坊。 印书坊修建在了佃户们居住的客坊之中。 之所以修建在客坊,是因为端木天打算从佃户家眷中招募工人,届时去印书坊做工。 即可以给家中佃户们增加收入,也有利于增进整个端木庄的安定团结。另外印书坊建在客坊内,也不虞有安全问题。 总之,酒精作坊与印书坊的建造都由杜如凤一力承当了,端木天与老爷子两人则闭门研究起了如何打造酒精与硫酸的蒸馏设备来。 为了安心工作,端木天还命人去给婉娘和广阳县主、程朵儿带了话,说最近几日家中有事,待过些时日空暇了,再邀请她们来家里听故事。 父子二人绞尽脑汁,商量着画出了各种所需器械的草图后,便立即找来工匠,开始依照图纸进行打造。 忙乎了两日时间,端木一家却又丢下了家里的一摊子事,重新返回了长安城。 倒不是端木天与老爷子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吏部铨选的日子到了。 虽然老爷子对于当官一事并不在乎,但架不住杜如凤的重视。 所以在杜如凤的张罗下,一家三口齐齐放下了手头事宜,回了长安。 端木天也很是好奇,他家老爷子究竟会被吏部塞到哪个衙门里去。 如今的吏部尚书,可是李渊的心腹,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杨恭仁。 李渊如今对于他家老二,可是有诸多不满。 所以自从杜如晦与房玄龄被弄出长安城后,端木天也压根不相信他家老爷子能去秦王府任职。 事实也与他预料的一般无二。 老爷子从吏部回来时,身上原本的圆领袍衫换成了一件深绿色官服。 端木天顿时眉头一挑。 吏部竟然给老爷子定了六品品级? “爹,你被安置了什么官职?”端木天连忙问道,一旁的杜如凤也是满脸喜色,同样关心自己夫君去哪个衙门任职。 老爷子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眉头一挑,笑道:“大理寺丞。” 大理丞,从六品上。掌分判大理寺事,正刑之轻重。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也笑了。 这倒是有意思,老爷子竟然在大唐重操旧业了。 唯独杜如凤,闻言却是眉头一蹙,似乎很不满意。 “夫君,吏部为何会遣你去大理寺任职?”杜如凤犹豫了下,还是出言问道。 老爷子笑道:“为夫倒也不知,但去大理寺任职,不也挺好?夫人为何这般发问?” 杜如凤摇摇头:“夫君恐怕有所不知,历来大理寺中,便没有新科进士或举荐入仕的官员,直接入大理寺任职的,此乃惯例。” 老爷子和端木天都疑惑了。 “夫人,这是为何?” 杜如凤叹了口气:“夫君可知大理寺司职所在?” 老爷子微微颔首。 这一点他自然是清楚的。 唐朝大理寺主要负责掌刑狱案件审理。 《大唐六典·大理寺》上记载:“大理卿之职,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以五听察其情,一曰气听,二曰色听,三曰视听,四曰声听,五曰词听。以三虑尽其理,一曰明慎,以谳疑狱,二曰哀矜,以雪冤狱,三曰公平,以鞠庶狱。凡诸百司所送案犯,罪至流、死,皆上刑部,覆于中书、门下。” 唐朝的刑部职权范围最小,主要负责审核大理寺审判的案件。 这倒是与与宋明清几代不同。 换而言之,唐代的大理寺是最高司法机关,行使中央司法审判权。 主要职责是审理中央百官以及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以及复核或者重新审判刑部移送过来的死刑和疑难案件。 杜如凤幽幽说道:“既然夫君知道大理寺的司职所在,那便应当清楚,去大理寺任职的官员,不仅需要熟读《武德律》,还须有断案手段与经历。寻常文人,哪有这般手段?这也是为何举荐入仕的官员,不会被遣往大理寺任职的缘由。” 听她这么一解释,端木天与老爷子立即明白了。 大理寺作为最高司法机关,官员要会判案断案,这是基本职业技能要求。 所以刚刚通过科举或者举荐入仕的官员,不会被派遣到大理寺任职,也很合情合理。 否则新人一窍不通,岂不是胡乱瞎判糊涂案? 照杜如凤这般说来,老爷子被吏部安置去了大理寺,的确有些古怪了。 其实老爷子对于吏部将他分配到大理寺上班,可是相当满意。 毕竟与其他诸部衙门比起,就大理寺与他这位二级警督老刑警算是专业对口。 要真把他丢到什么工部、礼部去任职,那才抓瞎。 但这事老爷子知,端木天知,天知地知,可再没有第三人知道了。 吏部总不可能知道老爷子是穿越人士,所以人尽其才吧? 端木天敢肯定,这其中必有猫腻! 只是幕后捣鬼之人究竟想做什么,端木天一时还没想明白。 老爷子倒是无所谓,不管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做些什么,反正去大理寺任职,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呵呵,夫人无须多想,为夫对于断案颇有心得,去大理寺任职,倒正合为夫心意。”老爷子出言宽慰道,心中却也有了计较。 不管是谁在捣鬼,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如今要紧的事情,还是尽快弄出火棉,造出手榴弹来,才是正事。 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起一炸了之。 吏部铨选后,老爷子也不用着急去大理寺报道,待下次休沐后再去报道即可。算算时间,还有六天,抓紧一些,应该够了。 老爷子与端木天又借口回去继续研究如何提取酒精,一家三口再次赶回了杜曲镇。 制作火棉所需的棉花、火硝、绿胆矾等物,老爷子早已让杜如凤采购回来了。 这其中最难弄的,反而是不起眼的棉花。 大唐可没有种植棉花,少数棉花也是西域“进口”而来,价格非常昂贵。 杜如凤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胡商手中买到了棉花。 唐朝也没有棉花这个称呼,棉花的棉字,是宋朝才出现的。自古棉花被称为古贝或者白叠,而且当时西域种植的棉花也是草棉。 好在不管是草棉还是棉花,老爷子用来制作火棉,都没有什么区别。 两日后,工匠便将爷俩要求打造的器械全部准备妥当,用以提取酒精的工坊也建造完毕。 畅想中文网 端木天与老爷子巡视了一番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开始着手提取硫酸。 其实在大唐提炼硫酸,并不是天方夜谭。 早在东汉,便已经有了加热胆矾或绿矾制取硫酸的方法。 以石头为容器,加热胆矾,将生成的气体产物通入水中制得硫酸,称之石胆精华。 端木天就知道,唐代《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之九》中,就记载有炼石胆取精华法,“以土墼垒作两个方头炉,相去二尺,各表里精泥其间,旁开一孔,亦泥表里,使精薰,使干。一炉中着铜盘,使定,即密泥之;一炉中以炭烧石胆,使作烟,以物扇之,其精华尽入铜盘。炉中却火待冷,开取任用。入万药,药皆神。”。 只不过这些化学知识,却被炼丹士当成炼制丹药的方法,并未加以深入研究,形成化学体系,甚是可惜。 至于把硫酸入药,还称其药皆神,端木天就不予评价了。 反正这种所谓的神药,谁要敢给他吃,他能揍得那人连他妈都不认识。 唐人都能提取硫酸,这对于老爷子和端木天而言,就更简单了。 仅仅一日功夫,父子二人就弄出了硫酸,再通过加热蒸馏的方法,将稀硫酸提纯成了浓硫酸。 之后又通过火硝与硫酸反应,制出了硝酸。 将棉花浸泡入硫酸硝酸混合液,再用水洗涤晾干,火棉便制作完成了。 端木天看看父子二人纯手工制作出来的火棉,倒是不太确信这玩意能有多大威力。 “老头,你确定这玩意真的有用?” 老爷子瞥他一眼:“废话,老子的话你还不信?你爸我还会有错?” “那咱们试试?”端木天从小到大,除了鞭炮,还没玩过那么危险的东西,不禁有些兴奋。 老爷子一个栗子敲在他的脑袋上:“你小子别把这当成好玩的,哼哼,当心试试就逝世!” “啧啧,老头,谐音梗扣钱啊!”端木天笑道。 老爷子没好气瞪他一眼:“行了,少废话,拿上东西跟我走!” 端木天赶紧小跑跟上:“老头,去哪儿?” “找地方实验啊!怎么,你还想在这工坊里试试不成?那可就真成试试就逝世了。” 端木天无语,老爷子这谐音梗还没完没了啊…… 113 炸屎神雷 之前命工匠打造器械时,老爷子也没忘了命他们打造一批手榴弹壳出来。 以大唐的工艺水平,那种卵形的手榴弹就不用想了,最合适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模仿抗日战争中八路军的“边区造”手榴弹。 铸铁的手榴弹壳,塞入火棉,加上木柄与发火装置,就是一颗标准的手榴弹了。 而且老爷子打造的手榴弹,可比当初的边区造强上不少。 一则是手榴弹的弹体,老爷子让工匠刻出了破片槽,以此增加手榴弹的爆炸碎片威力。 二则是当年的边区造,由于敌人封锁,物质匮乏,使用的炸药还是黑火药,远远比不上火棉的威力大。 《亮剑》中李云龙吐槽“你们这些边区造手榴弹有时候只能炸成两半!”,还真不算开玩笑。 父子二人在庄园里寻了处僻静无人处,准备在此进行大唐首次热武器实验。 老爷子掂了掂手里的手榴弹,对端木天说道:“包子,你走远点。这玩意威力如何,还真不好说。” 其实端木丘心里也没谱。 毕竟如何制作火棉,如何打造手榴弹,他也只有理论知识,并没有亲手实操过。 而且纯土法炼制硫酸硝酸弄出来的火棉到底威力如何,危不危险,更是没谱的事情。 “老头,你不会打算直接丢吧?”端木天一头瀑布汗,“您这靠不靠谱啊?要不咱们还是悠着点?先把这手榴弹固定在地上,离远点拿绳子拉火吧?” 老爷子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万一有个差错,这手榴弹在手里爆了,可是要命的事情。 老爷子眼睛一瞪:“知道你还不快去找绳子?” 端木天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老头,不讲道理啊! 不过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端木天只能扭头去绳子去了。 等不多时,端木天便回来了,除了绳子,他还带回了一堆木板,以及一头猪! 老爷子乐了:“包子,你牵头猪来干嘛?” “嘿嘿,老头,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您捣鼓的手榴弹,不得做个活体实验?把猪拴旁边,测试效果。” “那你弄头牛来啊,炸死了正好吃肉。”老爷子如今也是越来越豪气,丝毫不心痛家里的牛。 端木天笑道:“牛肉最近吃太多了,腻味。您就不想吃点红烧肉、东坡肘子、回锅肉、糖醋里脊、炖猪蹄、火爆肥肠?” 听他这么一说,老爷子的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臭小子,不是你说猪没阉过,肉是腥臭的吗?” “嘿嘿,猪我早就让人阉过了,这头猪不大,过了十几天,差不多也能吃了。” 端木天牵来的猪,不过百来斤,算是未成年猪。 老爷子立刻点头:“那就好!快把猪给拴好!对了,你抱那些木板来干嘛?” 端木天回道:“我看过纪录片,别人测试爆炸威力,就间隔距离竖几块木板,根据木板上的弹片和碎片,就能知道爆炸范围了。” “嗯,孺子可教,那就赶紧弄吧。”老爷子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样,指挥端木天开始干活。 其实这些道理,老爷子还真的都懂,只是一时给忘了而已。 端木天也懒得拆穿他,埋头干活。 片刻功夫,猪和木板都摆放好了,拴猪的木桩子上,也挂上了新鲜出炉的手榴弹。 端木天带来的绳子,足足有四五十米长,接在手榴弹的拉火绳上后,父子二人便退到了安全地带。 那头用来做活体实验的猪,似乎也感到了不妙,嗷嗷乱叫起来,使劲蹬着四蹄,想要挣脱绳索。 不过为时已晚,老爷子已经拽动了手中绳索,数秒之后,平地一声雷响,硝烟四起。 那头可怜的猪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嚎后,很快便没了动静。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皆是兴奋之色。 “老头,你这手榴弹可以啊!真能炸响啊!” “废话!不看看是谁造的!”老爷子也豪不谦虚的自我吹嘘道。 其实方才他手心里也捏了把汗。 万一手榴弹没炸响,可就在儿子面前丢脸了。 端木天嘿嘿一笑,也不揭穿他,两人待硝烟散去后上前查看情况。 那头被安置在手榴弹旁的猪,已经“英勇就义”,猪身上被弹片炸出多个血糊糊的口子,正往外呼呼流血。 猪头上也是七窍流血,显然近距离受到了爆炸冲击波的强烈冲击。 而立在四周的木板,端木天在距离爆炸点十米左右的木板上,还发现了弹片的踪迹,说明老爷子土法打造的手榴弹,碎片伤害范围至少也能达到十米。 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爷俩在大唐横着走了。 虽然不可能对抗千军万马,但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 某一瞬间,端木天甚至有了揣几颗手榴弹,直接朝尹阿鼠那个混蛋府邸丢几颗,炸死那个混蛋老色胚的想法。 不过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罢了。 只要他和老爷子还想在大唐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手榴弹这种大杀器,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的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靠手榴弹,他和老爷子可没能力把李渊从龙椅上揪下来,自己取而代之。这又不是打游戏,你把boss干掉了,就能取得胜利。 他和老爷子又不可能像李二那般,能够震慑天下百官勋贵和世家门阀,平稳过度政权。 何况无论是火棉还是手榴弹,都是纯人工打造,根本无法量产。 他们爷俩捣鼓一些出来自保可以,要靠手榴弹打天下,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没有实现工业化之前,完全不可能大规模使用火器。 炸响了一颗手榴弹,端木天还没过瘾,还想撺掇老爷子再炸两颗试试时,却发现远处已经有人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显然,方才手榴弹的爆炸声已经惊动了庄子里的人。 端木天只能讪讪作罢。 孙监庄领着几名庄吏,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端木公,郎君,刚才发生何事了?为何旱地炸雷?” “没事,没事,打雷罢了。那什么,孙监庄,你来的正好,这头猪死了,你帮我把它给宰杀好,送去庄院厨房。”端木天随口敷衍道。 cxzww.com 孙监庄这时才发现那头惨死的猪,更是吓了一跳。 他与几名庄吏看看猪,又看看老爷子与端木天,再看看四周被炸得破碎的木板,地面上爆炸产生的浅坑,眼神之中满是惊惧之色。 但端木天既然这般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喏的应了一声后,抬着那头死猪离去了。 只是打这日之后,庄园里无论是家中奴婢还是庄吏,乃至那百户佃户,却无人再敢有丝毫触犯庄规之事。 因为庄里人人皆在传说,自家主人与小郎君,都是修炼有成的神仙人物,可白日召唤神雷,一道雷声炸响,便能炸死一头猪! 因为唐时猪被称为豕,故而此等神仙法术,被庄中众人亲切的称为“炸豕神雷”! 端木天后来得知这称为后,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炸豕? 炸屎神雷? 敢不敢取个好听的名字? 114 一炸了之!岂不痛快? 不提日后端木天的郁闷,如今那头为大唐热武器实验做出了巨大贡献,英勇就义的猪,已被庄里的屠夫宰杀分尸后,送进了端木家的厨房。 这让一众厨娘们又诧异了。 大唐猪肉可是贱肉,正经富贵人家谁会吃这玩意? 端木天又秀了一手,用阉割后的猪肉,给厨娘们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红烧肉、炖猪蹄、糖醋排骨、火爆肥肠,端木天指导厨娘们做了四道猪肉制成的佳肴,在厨娘们品尝过后,就只能跪下唱征服。 即便是杜如凤,也同样没有逃过“真香”定律。 在嫌弃过今日午膳皆是贱肉后,杜如凤不情不愿的品尝了一小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绝口不提什么贱肉不贱肉了。 端木天与老爷子相视一笑,谁也不去揭破此事。 毕竟惹恼了他娘,这爷俩可都没好果子吃。 午膳后,杜如凤心满意足的放下筷箸,婢女送来温热毛巾,清洗过后,她才笑盈盈的看向老爷子与端木天。 “夫君,我听说今日你与天儿,在庄里搞出颇大动静,惊着不少人呢。” 老爷子与端木天实验手榴弹的动静可不小,杜如凤身为端木庄的管事人,此事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最近一段时间端木天他们爷俩神神秘秘的,早就引起了杜如凤的好奇心。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眼,笑道:“夫人也听说了?呵呵,其实此事若不是天儿一直拦着,为夫早就想告诉你了。” 端木天大怒。 这糟老头子,坏的很! 之前他们两人商议的时候,可没有这般说辞! 如今老爷子竟然把锅摔他头上来,实在无耻之尤! 但不等端木天开口替自己辩解,就听老爷子继续说道:“夫人,前几日天儿在终南山中偶遇一僧一道的事情,你知道吧?” 杜如凤轻点螓首,等待下文。 “那一僧一道可是了不得的高人,他们传了天儿一门绝技,名为掌心神雷,可激发神雷,声如雷势如电,一雷击出,方圆一丈内,皆为齑粉!” 老爷子一本正经的忽悠着自己老婆,让端木天差点就笑场了。 这套说辞,是他与老爷子商议后想出来的。 毕竟手榴弹这事,很难与杜如凤解释清楚,不如干脆把锅甩到寒山和尚与孙思邈头上去,假借是仙家法术,还更容易解释一些。 杜如凤闻言,一双美眸顿时瞪得溜圆。 “夫君,你说什么?天儿他学会仙家法术了?” “嗯,确实如此。呵呵,为夫也顺便修习了一番,略有成果。“老爷子捻须笑道,继续忽悠,“不过此事夫人万不可说与他人得知,否则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杜如凤愣了下,旋即一副我懂的表情:“此事妾身自然省得,回头我便吩咐下去,庄里谁也不许胡言乱语,乱嚼舌头,否则便赶出庄去!” “如此再好不过。” 杜如凤来了兴趣,拉了拉老爷子衣袖:“夫君,既然你也学会了仙法,可否给妾身展示一下?妾身还从未见过仙法呢。” 老爷子笑呵呵的点头应下,朝端木天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做准备。 端木天心领神会,抢先一步出了庄院,跑去之前试验手榴弹的场地,在地上刨了坑,小心翼翼的将手榴弹埋入其中,再接上绳索,而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不多时,老爷子与他娘杜如凤联袂而至。 端木天朝老爷子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就绪。 老爷子微微点头,开始了表演。 一番装腔作势后,他朝埋设手榴弹之处挥了一掌。 端木天随之拉动了绳索,数秒之后,爆炸声再次响起,将杜如凤吓得后退了几步。 杜如凤轻拍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夫君,你,你当真修成了仙法?” “哈哈,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对于骗了自己媳妇,老爷子毫不羞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杜如凤又问道:“夫君,这仙法妾身可否修炼?” 老爷子愣了下,旋即摇头:“这掌心神雷,唯有男子可修炼,夫人怕是行。” 杜如凤神色一黯:“夫君修了仙法,日后便能长生不老了吧?再过几年,妾身年老珠黄,年老色衰后,夫君岂不是要嫌弃妾身了?” 老爷子求生欲可是很强的,忙出言解释道:“夫人想多了,这仙法别无他用,仅可用以防身而已,绝无长生不老之功效。再说夫人天生丽质,即便再过五十年,那也是朱颜依旧,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端木天被老爷子这番话,给弄得有些反胃。 见过拍马屁的,没见过那么不要脸拍自己老婆马屁的。 老爷子倒是丝毫不觉羞耻。 拍自己老婆马屁,不丢人! 杜如凤被端木丘这番话给逗乐了,不禁捂嘴咯咯笑道:“夫君尽乱说话,那妾身岂不是成老妖婆了?” “这天下哪有夫人这般美若天仙的老妖婆?” 老爷子如今也不知是哪根筋开窍了,竟然无师自通了撩妹大法,三两句话功夫,便哄得自己老婆乐成了花。 端木天吃这两口子的狗粮算是吃饱了,默然无语,扭头望天。 杜如凤见识过老爷子的“仙法”,很是兴奋,如同小女人般拉着老爷子问东问西,可把老爷子累出一头汗水。 笔趣阁 这编瞎话,也是个体力活! 总算满足了杜如凤的好奇心后,一家三口愉快回转。 不管怎么说,如今手榴弹在手,端木天与老爷子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今后万一再遇到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大不了一炸了之!岂不痛快? 但端木天心头暗喜之时,却总觉得他娘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让他很是有些不自在。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端木天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他娘杜如凤通过生活中的种种细节,终于发现她丈夫与儿子被人调包了。 于是杜如凤果断下药,迷晕了他们爷俩,将他们绑起来仔细盘问。 问出实情后,他娘竟然毫不留情,直接撕票。 而后他娘因为通过爷俩的口,预知了未来,通过一系列操作,成功登顶大唐帝位,改名武曌…… 115 彩虹马屁 端木天直接被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的亲娘咧! 这梦实在是太吓人了。 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端木天反复念叨着宽慰自己,却再也睡不着了。 不行,他娘准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只是没说而已,否则为何会用那般怪异的眼光看他? 端木天琢磨了下,觉得还是得尽快转移他娘的注意力才是。 酒精必须尽快提取出来了,制作出香水讨好他娘才是正事。 翌日一早,端木天不等天亮,就以极大的毅力从小昭与娇娘的温柔乡里爬了起来,一溜烟的跑去了用以蒸馏酒水的作坊。 作坊内,端木天与老爷子命人打制的蒸馏器,已经安装到位,随时可以启用。 端木天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 大唐工匠的技术,确实值得信赖。 纯手工打制的细铜管,被扭曲成了螺旋状,放置在冷凝桶内。 蒸馏酒水时,冷凝桶内注满冷水。酒蒸汽通过这根螺旋状的铜管,快速冷却重新凝结成液态,得到的便是提纯后的酒了。 经过多次提纯,便能得到酒精。 提纯酒精,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如何控制温度,必须高于酒精沸点,低于水的沸点。 没有温度计进行测量,这就得全凭工匠的经验了。 其次是没有酒精计,无法精确测量蒸馏出来的酒精度数。 不过好在上辈子老爷子是好酒之人,懂得一套通过酒花来分辨酒精度数的方法。 基本上各种类型的白酒,老爷子只有拿在手里晃晃酒瓶,就能分辨其度数,甚是神奇。 老爷子这一手技术,端木天请教过多次,却也只知皮毛,学不到精髓。 蒸馏酒水不是制作火棉,用不着保密,至少用不着对家中工匠奴仆保密。 这也是必然的选择,否则日后要将提取酒精和蒸馏高度酒作为家中主要产业之一,总不能一直靠端木天和老爷子两个人来操作吧? 这方面的管理,自有他娘杜如凤操心,用不着端木天与老爷子费心。 检查了一遍设备,端木天便招呼工匠,准备开始点火,尝试蒸馏酒水。 后世蒸馏酒水,用的都是发酵的酒曲。 不过端木天和老爷子可没那个耐心自己发酵酒曲,于是干脆花高价,从市场上买了大量的酒水回来进行二次蒸馏。 待一切准备就绪,老爷子也与杜如凤也进了工坊。 对于如何从酒里提取酒中精华,杜如凤同样很有兴趣。 吩咐工匠将酒水倒入蒸馏桶内,下方的大灶台点燃了柴火,开始蒸馏。 唐代的酒水,基本都是米酒,度数不高,也就与后世的啤酒差不多,通常也就在十度左右。 而且因为过滤技术差,以及没有经过蒸馏的原因,唐代的酒水大多比较浑浊,即便是最好的酒水,也远远达不到后世白酒那种清澈如水的透明度。 杜如凤饶有兴趣的盯着灶台的蒸馏桶,又拉着老爷子详细询问起来。 这次老爷子倒是没再忽悠她了,仔细讲解了一遍。 但显然没有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杜如凤,即便聪慧过人,对于老爷子话,也只听懂了一半。 当第一滴被蒸馏后的酒水从冷凝管中滴出来后,杜如凤竟然欢呼雀跃起来。 “夫君,出来了,真如你方才所言,这边出酒了!” 她迫不及待的命婢女拿来杯子,凑到冷凝管口,接了一小杯酒水。 看看杯中清澈如水的酒液,再深嗅一口,一股沁人心扉的酒香扑面而来。 “夫君,这酒,好香呀!”杜如凤平日里也常饮用各种酒水,从唐人自己酿制的酒水,到三勒浆或者西域进口的葡萄酒,她都常喝。 此刻闻到如此浓烈的酒香味,她的酒瘾也被勾了起来,端起酒杯便要饮下。谷 “娘,这酒烈……”端木天被杜如凤的动作吓了一跳,忙出言阻止。 但他却已经喊晚了,不等他话说完,杜如凤已经将那杯新蒸馏出的酒水喝了下去。 旋即,杜如凤便爆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声。 老爷子与端木天相视苦笑。 蒸馏出的酒水,至少也有五六十度,算得上是高度酒了。 那么烈的酒,从未喝过高度白酒的杜如凤,要是喝的惯,那才怪了。 “夫君,这酒好辛辣!”杜如凤好半晌才适应过来,脸庞却已变得绯红一片。 “呵呵,夫人,这酒烈,你喝不惯的。”老爷子接过杜如凤手中的杯子,也去接了一杯蒸馏出的酒水,低头观察了一番酒花,朝端木天说道,“还不错,五十五度左右。” 端木天眉头一挑,对此结果很是满意。 米酒蒸馏后可以变成蒸馏酒,也即是白酒。 白酒再经过多次蒸馏,就能得到酒精了。 无非是步骤繁琐一些罢了。 只要验证了他与老爷子设计的蒸馏设备没有问题,那弄出酒精,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整日,老爷子与端木天都待在了工坊内指导工匠们不停的蒸馏酒水。 待到日落之前,端木天终于得到了大唐第一瓶七十五度的酒精。 当然,这个酒精度数是老爷子判断出来的。 以他的经验,误差绝对不会超过五度。 这便足够了。 回到庄院,端木天立即命婢女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几种香料和花瓣分开捣碎,装入早已准备好的瓷瓶中,再将酒精倒入其中浸泡,并不停搅拌,使其溶解。 之后再用纱布过滤残渣,一瓶瓶不同香味的香水便制作完成了。 端木天献宝一样,将盛着香水的瓷瓶送到了他娘面前。 “娘,你试试,这便是我之前说的香水,你看看可还喜欢?这瓶是月季花香的,这瓶是桂花味的,这瓶是迷迭香……” 杜如凤欣喜的接过瓷瓶,揭开瓶盖,一股混合着花草清香的香味便扑面而来,让她顿时眼前一亮。 用各种香料花果调制的香水,香味比鲜花本身更加浓郁丰厚,香香甜甜,闻起来非常舒服。 杜如凤立刻便喜欢上了。 香水的味道,可比熏香或者香囊强太多了。 唐人历来便有熏香的习惯,甚至连男人都会佩戴香囊。 “天儿,这香水如何使用?快教教为娘。”杜如凤迫不及待的要尝试一番。 端木天笑着指导他娘,将香水涂抹到双手手腕和耳后以及脖颈处。 这使用香水的方法,还是他当小导游时,从那些售卖纪念品的店里学会的。毕竟后世还挺流行制作手工香水,很多游客都喜欢购买。 其实喷香水最好是用喷瓶,将香水喷在空中,形成香水雨,然后从中穿行而过。虽然很浪费,但却能令香水均匀的分布全身。 slkslk.com 只可惜无论是端木天还是老爷子,可都制作不出喷瓶的喷嘴,只能遗憾作罢。 杜如凤依照儿子的教导,涂抹好香水后,款款而行,带起一阵香风走到了老爷子身旁,媚眼如丝:“夫君,妾身这迷迭香的香水味好闻吗?” 当着端木天的面,老爷子也不嫌害臊,干咳一声,便是一连串彩虹马屁送上。 端木天实在没眼看,干脆卷上剩余的香水便准备溜之大吉。 剩下的香水,他可有大用处。 婉娘与广阳县主,不都得送上几瓶?嗯,程处默的妹子程朵儿,也该送几瓶。 小昭和娇娘拿到这香水,还不得兴奋死? 她们高兴,某人便有的享受,这才叫物超所值! 但不等端木天抬脚,身后便传来了他娘冷冰冰的声音…… 116 来啊,互相伤害啊! “天儿,你要把为娘的香水拿去哪里?” 端木天愕然转身,就见他娘正怒视着他,那眼神就像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七八瓶香水,再看看他娘身旁那一堆,很是无语。 今日工坊里提取出来的酒精,大概泡制出了二十多瓶,七八种不同香味的香水。 他仅仅取走了一小部分,他娘竟然还不满足? “娘,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哼,那又如何?这些香水都是为娘的!”杜如凤很是霸道的说道。 端木天黯然泪下。 他万万没想到,心目中和蔼可亲的娘亲,竟然会因为几瓶香水,化身为贪婪饕餮,与她可爱的儿子这般计较。 难道女人都这样吗? 看到香水就像见到闪耀发光珠宝的巨龙? 端木天不甘的说道:“娘,这香水可是我做出来的!” “那又如何?现在便是娘的!”杜如凤斩钉截铁的说道。 端木天默默看向老爷子。 你的倒霉媳妇,还管不管了? 老爷子根本不理会他的目光,只当没有看见,怡然自得的喝着杯中美酒。 面对不靠谱的爹娘,端木天也只能仰天长叹长叹噫吁唏! 最终,端木天也没有能够成功虎口夺食,眼睁睁看着他娘将二十多瓶香水全部让婢女收走。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对此,端木天也只能暗下决心,明日工坊里提取的酒精,一定得偷偷截留一部分,否则进了他娘的口袋,那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lingdiankanshu.com 对于老爷子的不讲义气,端木天眼珠子一转,有了报复之法。 “对了,娘,爹还会制作一种名为香皂的好东西。” “哦?那是何物?”杜如凤又来了兴趣。 老爷子一听儿子这话,口中的酒都没来得及咽下,一口喷了出来。 不等他出言阻止,端木天便迅速说道:“娘,香皂是一种用来沐浴的好东西,不仅可以清洁肌肤,而且更有护肤养颜的功效。更重要的是,用过香皂后,即便不用香水,肌肤也有增香的作用,端是神奇无比。怎么?爹他没告诉你吗?” “混账小子,你胡说什么!”老爷子怒了。 这个坑爹货,上次就借口什么《白蛇传》、《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他偷偷讲述的,让他媳妇回去后将他好一顿抱怨。 若不是如今老爷子无师自通了哄老婆大法,并修炼至十级满级,还真要被端木天给坑死了。 即便如此,老爷子每天也得耗费口水,给老婆讲睡前故事。 今天这个混账小子竟然又来坑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杜如凤却是凤眼一挑:“夫君,天儿说的可是真的?” 老爷子顿时哑然。 香皂他倒是知道怎么做,其实也就是制作肥皂的时候,加入植物精油即可。 而制作肥皂也很简单,用猪油与火碱便能轻松做出。 可关键是,要提取植物精油,可是个麻烦事。 费时费力! 但既然老婆都发话了,他能怎么办,只能点头答应呗。 “夫人莫急,明日为夫便给你制作香皂。”老爷子瞥了眼正准备开溜的儿子,幽幽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天儿其实会做一种名为口红的口脂,效果比夫人如今用的口脂,可是强上许多。不若让天儿尽尽孝心,给夫人做几支口红出来,可好?” 他说的口脂,其实就是古代的口红,以红色朱砂颜料或胭脂掺上兽脂制作而成。 使用时用手指点蘸少量口脂,轻轻点在唇部,用手指推开即可。 唐玄宗的女儿永乐公主,便是化妆达人,其园圃之中专门种植,用以制作口脂的植物,便达二十多种。 端木天刚刚迈出的脚步,顿时僵住,扭头怒视老爷子。 要他做口红? 制作口红需要胭脂虫,那玩意原产地可是美洲,他去哪里找? 若是用植物色素也不是不行,但要提取植物色素,也很麻烦啊。 这老头子,实在是太坏了! 竟然用这种办法来报复他,说好的父慈子孝呢? 老爷子不甘示弱,同样瞪向了他。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两道目光在空中剧烈碰撞,几乎就要摩擦出火花。 “娘,爹会做一种名为粉底的妆粉!” “夫人,天儿会做一种名为眉笔的黛粉!” “娘,爹会做花露水……” “夫人,天儿会烧琉璃……” 父子二人如同斗鸡一般,互不相容,拼命开始给对方挖坑,倒是听得杜如凤傻了眼,不知道这对爷俩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妆粉、黛粉这些她倒是听懂了。 看看手中的香水,杜如凤不禁笑了,乐呵呵看着端木父子继续争斗。 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总之,老娘全要! 好半晌,互相伤害够了的端木天与老爷子终于停了下来。 桥豆麻袋! 刚才他跟老爷子都说什么? 老爷子似乎这会也才反应过来,刚才似乎大概也许或者可能说错话了…… 该死的,都怪这个倒霉儿子! 杜如凤见他们父子二人不说话了,才笑眯眯的说道:“夫君,你方才与天儿说的话,妾身可都记下来了。天儿,你也别忘了刚才说的哦?咯咯咯,为娘很是期待呢。” 端木天与老爷子此时后悔莫及。 果然,电影里反派死于话多是有道理的。 所谓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 面对杜如凤期待的眼神,爷俩也只能认命了,无奈点头应下。 杜如凤看看垂头丧气的父子二人,挥挥手示意身旁伺候的奴婢全部退了出去,忽然开口问道:“夫君,妾身倒是想问问你与天儿,为何忽然会如此多的东西?自从天儿受伤后,便像是开了窍般,变得这般聪慧,又是为何?” 她这话一出,端木天与老爷子心中皆是咯噔一下,心道终于来了。 杜如凤问的这个问题,端木天与老爷子早已商议过该如何应对。 老爷子作为杜如凤的枕边人,端木天身为她的儿子,有什么变化,岂能瞒过杜如凤的眼睛? 即便是再愚钝之人,也能察觉到父子二人的变化,更遑论聪慧精明如杜如凤。 其实端木天与老爷子,至今也没弄清楚,他们两人如今算什么情况。 穿越?魂穿?夺舍? 甚至端木天都有些不确定,他们真的是后世之人,穿越来到大唐?又或者他们就是端木父子,只是一梦千年? 庄周梦蝶,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父子二人也不是哲学家,更没打算对此刨根问底。 他们究竟是谁,重要吗?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117 祸水东引 面对杜如凤的疑问,老爷子看了眼端木天,略一沉吟,答道:“其实这事夫人不问,老夫也准备告知夫人。” 杜如凤坐直了身子,等待老爷子的解释。 “其实我与天儿,前段时日遇倒是有段奇遇。”老爷子又开启了忽悠模式,一本正经的说道。 杜如凤柳眉一挑。 “说是奇遇,或许也不准确,总之我与天儿在睡梦之中,魂魄出窍,恍惚之中,便好似已过千年。之后我与天儿在梦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再醒来后,脑海之中就多了许多记忆,都是关于那梦中的事情。那酒精香水之类,皆是因此而来。” 老爷子半真半假的回答,却已是他与端木天商议之后,认为最合理的解释了。 否则他们父子身上的总总变化,还真很难解释清楚。 杜如凤不敢置信,扭头看向端木天。 端木天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老爷子所言不差。 “夫君,真的有这般事?那你与天儿在梦中待了多久?” 老爷子含糊其辞的答道:“梦中时间,说不准的,或许有几十年吧。” “千年之后,是何模样?” “那倒是神奇无比,天上有铁鸟飞翔,人可坐于其中,转瞬之间,便可翱翔千里。地上有铁马奔驰,日行万里,更有千里眼顺风耳,人人可与万里之外的他人通话……”老爷子的大忽悠功力,也是日渐大圆满,给杜如凤解释其后世模样,倒是有模有样。 杜如凤被他的描述给惊得红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夫君,天儿,你,你们这怕不是一梦千年,而是去了仙界吧?” 端木天连忙点头:“娘说的也有可能,其实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与爹也弄不清楚。” 杜如凤倒是没有怀疑父子二人的说辞。 虽然最近一段时日,父子二人的表现令她狐疑,但也仅此而已。 杜如凤美眸闪动,忽然问道:“夫君,那你在梦中生活了几十年,可有娶妻纳妾?” 老爷子后背顿时被冷汗浸湿,忙不迭的摆手:“夫人这是什么话?为夫岂是那种人?绝对没有!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天儿!” xiaoshutingapp.com 杜如凤瞥了眼端木天:“天儿,你跟娘说实话,你爹说的可是真的?” 端木天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他倒是有心害一害老爷子,但看看老爷子那要杀人般的目光,想想后果,只能将这美好的想法压入心底。 “娘,爹没有骗你,他在千年后,当真没有娶妻纳妾。” 老爷子长出口气,正要夸赞端木天懂事,就听这货又继续说道:“不过爹虽未娶妻,却有好几位红颜知己。” 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 但不代表他不能落井下石。 老爷子旋即暴怒:“包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什么时候有红颜知己了?” 端木天翻个白眼:“我有说错吗?秦阿姨、邓阿姨、刘阿姨她们算什么?” “那是老子同事!同事!什么红颜知己?你别和你娘瞎说!”老爷子一头黑线,忙不迭的分辨道。 “夫君,同事是何意?”杜如凤也不恼,笑眯眯的问道。 老爷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同事,呃,便是同僚,包子说的那几人,皆是为夫在梦中衙门里的同僚,绝非什么红颜知己,夫人莫要听这混账小子胡言!” “哦?夫君衙门中竟还有女子?”杜如凤笑容不减,但老爷子却觉得后脊背发凉。 其实端木天还真不算胡说八道。 那什么秦阿姨,邓阿姨,刘阿姨可都是老爷子警局里的警花,年轻时,还真与老爷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若不是有端木天这个拖油瓶,老爷子或许早与其中一位结婚生子了。 倒不是几位警花容不下端木天,而是她们背后的家庭容不下他,也容不下老爷子的职业。 毕竟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整天不怎么着家,四处奔波办案,还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的男人。 后来几位警花各自嫁人,但每次老爷子单位聚餐时,众人还是会时常拿当年的事情出来打趣。 有次端木天被老爷子带去单位聚餐,那位年过中年,依旧长相甜美的秦阿姨就搂着他,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半埋怨的对老爷子说过,“当年要不这臭小子,咱们俩的孩子,也得那么大了吧?” 老爷子当时只能傻笑不说话。 此时端木天为了报复老爷子,故意将这事给抖了出来,却是吓出了老爷子一身白毛汗。 “夫人莫听这混账小子胡言,什么红颜知己,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为夫是什么人,夫人还不了解吗?心中只挂念夫人一人而已!” 杜如凤捂嘴轻笑:“夫君何须这般解释,妾身也没说什么啊。” 你是没说什么,但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老爷子心中腹诽,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端木天整蛊了一回老爷子,心满意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爹,你慢慢和娘解释吧,我先回房了,拜拜了您呐!”端木天说完,撒腿就跑,坚决不给老爷子打击报复的机会。 杜如凤笑道:“这孩子,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夫君,天儿他方才说什么白白,是何意?另外夫君不打算给妾身讲讲那几位什么秦娘子、邓娘子、刘娘子的事情吗?” 老爷子被气得直翻白眼,望着端木天的背影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混蛋抓回来痛揍一顿出气。 “呵呵,没什么,这小子如今是越来越胡闹了。” 老爷子干笑一声,一捻胡须,话锋一转:“对了,夫人,有件事需要和你说一声。天儿前几日与我说,他去国子学后,想去算学进学。呵呵,老夫倒是无所谓,此事还请夫人拿主意吧。” 老爷子岂是能吃亏的人,被儿子坑了后,自然是要打击报复回来的。 他故意给杜如凤讲这事,便是为了祸水东引。 “什么?去算学?此事万万不可!”果然,杜如凤一听这话就炸毛了,一掌拍在几案上,“夫君怎可让天儿这般胡闹?来人!去给我将天儿唤回来!” 杜如凤可是最看重端木天去国子学进学一事,一听端木天要去最没前途的算学读书,岂能不急。 至于端木丘什么红颜知己不知己的,她哪还顾得上。 端木天脚还没迈进他的东厢房,就被婢女们又叫了回来。 回到堂屋,一看他娘杜如凤那一脸不善的表情,端木天便暗道不妙。 再看看老爷子神情自若的在旁捻着胡须,一副怡然自得事不关己的模样,端木天就知道,他又被老爷子给坑了。 麻蛋,报复来的要不要那么快? 几十岁的人了,幼稚! 118 来而不往非礼也 “娘,你唤孩儿回来可是有事?” “天儿,你爹说你去国子学,想去读算学?不行,娘绝对不允许!你必须去四门学!”杜如凤盯着儿子,一脸严肃。 端木天顿感蛋疼。 他家老爷子的报复,太过猛烈了! 不过端木天也不慌,此事早在暖房那日,他对李二说出那番话后,心中便已经有了预案,想好怎么对付他娘了。 “娘,你觉得孩儿日后需要入仕为官吗?”端木天反问道。 杜如凤愣住了,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 端木天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娘,现在的朝堂局势,你也是知道的。娘舅与房公被贬出京,说明大王夺嫡一事,已然刻不容缓。若是大王成功,那我端木家便是从龙之功,爹必然会被敕封爵位。孩儿是家中独子,日后是要继承爹的爵位的,入不入仕,又什么区别?所以娘又何苦逼孩儿去四门学中就读?” 杜如凤也有些纠结了。 “可若是大王功败垂成……” “娘,若是大王败了,万事皆休,孩儿哪怕能考中状元,又有什么用?呵呵,难道娘以为太子殿下能容得下我们端木家与杜家吗?” 杜如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端木天说的这些话,她又何尝不明白。 “再说孩儿如今满腹经纶,诗词文章张口便来,娘你若是不信,一试便知。”端木天再次加码。 老爷子在旁撇了撇嘴。 你丫那都是抄的,也好意思说!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娘也不逼你了,随你去吧。”良久,杜如凤长叹口气,终于松口了。 端木天大喜,忙顺杆往上爬:“娘,那不若国子学我也不去了吧……” 他话未说完,杜如凤的死亡之瞪便随之而来。 “不去……那是不可能的,哈哈,娘,我与你开玩笑的,哈哈,开玩笑的。”端木天见好就收,不敢再与他娘讨价还价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能说服他娘同意他不去四门学,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做人要知足! 端木天再次告退,回到自己的东厢房中。 小昭与娇娘忙上前见礼,准备服侍端木天更衣沐浴,上床歇息。 端木天却难得拒绝了两位绝色侍妾服侍,将她们打发回房歇息,自己则一头钻进了书房。 xiaoshutingapp.com 命人取来笔墨纸砚,点亮烛火后,端木天便屏退婢女,将自己关在房中开始提笔疾书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老爷子不仁,那就勿怪他不义了,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走起! 老爷子光背诗词可还不够,诗词中的典故也得了解,否则不知其意,被人问个哑口无言岂不尴尬? 另外《陋室铭》、《阿房宫赋》、《岳阳楼记》、《师说》、《爱莲说》、《醉翁亭记》、《滕王阁序》、《赤壁赋》这些经典古文,岂有不背的道理? 他这可不是为了打击报复,绝壁是为了老爷子好,万一日后用得上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嘛,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端木天就着烛火,奋笔疾书到了后半夜,终于把肚子里的货给掏得差不多了,写了厚厚一叠稿子。谷 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第二天一早便偷偷将那叠文稿交给了老爷子。 “老头,这些唐诗宋词还有古文,你可得尽快抓紧时间给背下来啊。嘿嘿,别回头漏了怯,丢了您名士鸿儒的面子。” 老爷子低头看看手中厚厚一叠稿子,额头上青筋暴起。 旋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一把年纪了,还得被逼着背书,情何以堪? “混账小子,老子抽死你!”老爷子暴怒之下,解下了腰间蹀躞带,便要教训端木天,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父爱如山! 端木天哪肯乖乖待着让他打,自然是撒腿就跑。 于是,大清早的,端木家的庄院之中,便上演了鸡飞狗跳,父慈子孝的一幕,惹得家中婢女奴仆纷纷避让,生怕惹祸上身。 端木父子相爱相杀之时,端木庄外来了一僧一道,正是寒山和尚与孙思邈应约前来拜访。 得知孙思邈终于来了,胡闹中的父子二人终于消停了下来,赶紧整理衣裳出迎。 “见过孙老神仙,见过寒山法师,某是端木丘,表字南山,二位莅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二位请勿怪罪。”老爷子到孙思邈与寒山和尚,一张老脸都笑出花了。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生,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全天下最好的医生,那更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福生无量天尊,南山善信慈悲。”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双方见过礼后,端木父子很是热情的将这一僧一道请入了堂屋落座。 杜如凤听闻是传授自家儿子仙法的两位神仙人物到访,也赶紧迎了出来。 “妾身端木杜氏见过二位法师。” 杜如凤其实很想直接叩拜两位老神仙,但老爷子之前便忽悠过她,说这二位虽然传授了端木天仙法,却也嘱咐过不得外泄此事,更不得泄露其身份。 所以杜如凤只能“装作不知”,将她心中的两位“老神仙”当成普通和尚道士对待。 吩咐家中婢女送来煎茶用具后,杜如凤亲自出手,为两位大师煎茶。 寒暄过后,孙思邈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敢问南山善信,之前听小郎所言,善信可从酒中提取的酒中精华,名为酒精,可免疡症,不知可有此事?” 老爷子立刻点头:“孙老神仙所言不错,酒精确有这等功效。” 端木天立刻跑去取来一瓶早已准备好的酒精,双手递交孙思邈:“孙老神仙请看,这便是酒精。” 孙思邈也没客气,接过瓷瓶后,拔开塞子嗅了一下,顿时挑了挑眉毛:“好生怪异的味道,这便是酒精?请教善信,酒精如何可免疡症?” 老爷子笑道:“孙老神仙一观便知。” 他伸手取来一盏瓷盘,到处些许酒精在盘中,随即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盘中酒精。 七十五度的酒精,遇火即燃。 孙思邈与寒山和尚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他们可没料到,看似清澈如水,除了味道有些刺鼻,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的酒精,竟然会如火油一般燃烧。 孙思邈甚至下意识伸出手了,触碰了下酒精燃烧产生的蓝紫色火焰,直到手指因为烧灼产生刺痛感,他才赶紧收了回来。 “这……这是真的火焰,并非幻术!福生无量天尊!酒精竟然可以燃烧?” 大唐可没有高度白酒,所以猛然见到酒精能燃烧,孙思邈与寒山和尚都惊得不轻…… 119 勾搭孙思邈 老爷子微笑颔首:“然也!孙老神仙有所不知,酒精之所以可免疡症,便在于其性甚烈!将酒精涂抹于伤口之上,能免邪毒入侵,故而能极大几率避免疡症。” 古代由于没有病毒、细菌这些概念,所以认为疡症是由于邪毒入侵。 如果将细菌理解为邪毒,其原理也是讲得通的。 孙思邈大喜:“敢问善信,这酒精可否给贫道一些?若是需要,贫道可出钱赎买。” “孙老神仙这是什么话?酒精若是需要,老神仙只管随意取用!老神仙需要多少酒精,我端木家便能提供多少,岂敢问老神仙收钱?” “孙老神仙乃名魁大医,扶危拯弱,造福天下社稷。若是这酒精老神仙用得上,那也算是我端木家为自己积福了不是?” 老爷子与端木天想的一样。 不怕孙思邈没需求,只怕他看不上。 老爷子又继续说道:“只是这酒精易挥发,无法长期保存,所以孙老神仙日后只要需要,随时来我端木家取用便是。另外孙老神仙方才也见到,酒精易燃,老神仙使用时,可千万小心火烛。” 他说的这是实话,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孙思邈拿了酒精就跑。 今后只有孙思邈对酒精有需求,就不怕双方断了联系。 “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慈悲!既然如此,贫道就不客气了,多谢善信好意。这酒精倒是精妙,贫道回去之后,便会着手试其药性。若是当真能免疡症,那善信可是功德无量,造福天下众生。”孙思邈也不矫情,含笑行了个稽首礼。 孙思邈收下酒精,自然皆大欢喜。老爷子忙又给孙思邈讲解了一番酒精的用途与特性,听得孙思邈连连点头。 端木天乐了。 要是能有孙思邈背书,肯定酒精的杀菌效果,那他家今后可就赚翻了。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酒精的提取方法除了他家,别无分号。 不算民间需求,光是军方所需,就将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古代战场上,士卒死亡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伤口无法消毒,进而发炎化脓,出现各种并发症,最终一命呜呼。 如果以盐水对伤口清洗,再用酒精对士卒伤口消毒,想必死亡率能够大大降低。 这样的好东西,李二要不要?大唐军方要不要? 若是他端木家成为大唐军用酒精唯一供应商,那能赚多少钱? 想想就令人期待。 唯一的问题,就是独门生意不好做,容易惹人眼红。 旁人倒也罢了,万一是李二眼馋了,让他家将酒精提取之法献给朝堂,那可就不美了。 但这也不是不能解决。 了不起拉李二一起入股,再将程咬金、尉迟敬德这些军方大佬拉上,大家合资成立一家专门生产酒精的店铺。 有钱大家一起赚,还能巩固他端木家的地位,何乐不为? 虽然让李二入股,开店铺生产酒精再卖给朝堂,看起来似乎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其实并非不可能。 李二虽然很快就是大唐皇帝,但那也不代表国库里的钱,他就能随意动用。 皇帝私库与国库是分开的。 唐代的“琼林库”、“大盈库”之类,皆是皇家私库。 宫苑土地园林修缮维护、马匹牛羊鹰犬蓄养、内廷修造、宫中器玩服饰造作、宫廷物资采买等,皆须皇帝私库出钱。 所以,皇帝也需要自己小金库。 李二日后若想过点舒坦日子,那与端木家合作,开办工坊店铺,也是合情合理的。 fantuantanshu.com 端木天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打算回头再与老爷子和他娘杜如凤好好商议商议。 成功送出了酒精,老爷子甚是高兴,也不嫌弃自己老婆煎出的茶水难喝了,端起茶盏请孙思邈与寒山和尚共饮。 一盏茶水喝下,老爷子看看手中茶盏,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小声问向端木天:“包子,如今有拔火罐吗?” 端木天一愣,仔细回想一下,断然摇头。 还别说,拔火罐虽然是华夏传统医学,但至少隋唐时期,尚未出现。 虽然早在西汉《五十二病方》中就有记载,利用兽角制造出吸拔力量以辅助治疗的方法,称之为角法。 虽然角法与拔火罐都用到了负压原理,但角法还真不是拔火罐。 唐代太医署中,设有医、针、按摩及咒禁四科,其中医科又设有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等专业。 角法在当时的用法,主要利用水煮竹筒,产生吸力,吸出蛇蝎毒液,或者脓疮。 而拔火罐则是以罐为工具,利用燃火、抽气等方法产生负压,使之吸附于体表,造成局部瘀血,以达到通经活络、行气活血、消肿止痛、祛风散寒等作用的疗法。 老爷子见端木天摇头,不禁乐了。 这不是又多了样“勾搭”孙思邈的手段了吗? “孙老神仙,可听闻过拔火罐疗法?” 孙思邈略一琢磨,旋即摇头:“贫道行医数十载,倒是未曾听说此法,还请善信指教。” 老爷子笑道:“拔火罐与角法有相通之处,却又不同。具体如何,不若我给孙老神仙演示一番?” “善,如此有劳善信了。”只要与医术有关,孙思邈都有兴趣。 端木天一听,连忙自告奋勇:“爹,你给我拔吧,正好这几日腰背有些酸痛。” 老爷子退休后,没少捣鼓各种“养生”手段,拔火罐自然也是其中一项。 端木天被迫充当道具人,给老爷子练手。 老爷子拔罐技术逐渐成熟后,端木天倒也喜欢上拔罐了。一段时间不拔,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穿越来大唐后,因为各种事情接连不断,端木天差点都忘了拔罐这事。 此时老爷子忽然提起,他就有些心痒。 老爷子自然不会拒绝,微笑颔首,示意家中婢女去取一些大小合适的陶罐来。 拔火罐倒是不限制罐的材质,竹罐、陶罐、玻璃罐都无所谓。 大唐自然没有玻璃罐,老爷子也懒得命人去砍伐竹子,所以陶罐最为合用。 端木天这货脸皮也够厚,丝毫不避讳家中婢女的视线,直接在堂屋里褪下上衣,袒露背部后便趴在了软垫上,等待老爷子施展。 他这番举动,倒是引得堂上人人好奇不已。 就连他娘杜如凤也忍不住凤眼瞥了过来,想看看这父子二人又在捣鼓什么名堂。 正好家中有做火棉剩下的棉花,老爷子取过镊子,用棉花沾上酒精点燃,在陶罐内绕上一圈,然后迅速将陶罐罩在端木天的背上。 老爷子也是熟能生巧,这番操作的动作相当娴熟,丝毫不逊色于后世那些盲人按摩店的师傅。 但这又是火又是罐的,却将杜如凤吓了一跳…… 120 李建成的报复 “夫君,你这是作甚?天儿你没事吧?” 端木天享受老爷子的服务,感受着背部皮肤被陶罐吸紧后产生的拉扯感,正舒坦着呢。 听他娘这般紧张,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老爷子手上不停,炫技一般,啪啪啪七八个陶罐便已按在了端木天的后背之上。 孙思邈似乎有点看明白了:“福生无量天尊,善信这与角法确实有些类似。不过角法需蒸煮竹筒,方可吸于体上,倒是没有善信这般方便。” 老爷子点头:“孙老神仙所言不错,这拔火罐原理与角法是一样的,但其吸附之处,却是人体穴位,利用其吸力,达到调治脏腑之功效,可通经活络、行气活血、消肿止痛、祛风散寒。” “哦?这倒是有趣。”孙思邈越来越有兴趣了,围着端木天仔细端详,倒是把这货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倒不是端木天害羞,而是孙思邈研究他的眼神,怎么特喵的就像他在厨房里研究案板上的肉,应该处理一般? 瘆得慌! 十分钟后,老爷子取下了端木天后背陶罐,拔火罐后特有的那一个个圆形血瘀,初看很是有些渗人,倒是又将杜如凤给惊着了。 “夫君,天儿的背上怎么如此多的淤痕?你,你莫不是把天儿给伤着了吧?” 端木天赶紧解释道:“娘,没事,拔火罐后都是这样,正常的,过些时日便散了。” 老爷子没理会自家媳妇,一本正经指着那些血瘀对孙思邈解释道:“老神仙请看,这血瘀的颜色,便代表了其身体状况,拔罐后皮肤颜色紫黑色,则是有积寒……” 端木丘退休后没少研究这些保健养生之道,此刻和孙思邈介绍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听得孙思邈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此法,果真妙哉!”孙思邈说着便要脱去自己衣物,“请善信为贫道拔一次火罐,让贫道感受一番。” 寒山和尚看得有趣,也出言要求尝试一番。 这二位倒也洒脱,百无禁忌,倒是苦了家中婢女与杜如凤。 杜如凤只能赶紧起身避让,领着一众婢女回了内房。 端木天给老爷子打下手,帮着给孙思邈与寒山和尚拔罐,端木家的堂屋瞬间秒变理疗室…… 孙思邈与寒山和尚在端木家盘亘了一日,收获颇丰,对于端木丘也是好感满满。 带着一后背火罐印记告辞离去之时,孙思邈便主动出言,希望下次休沐,还能再来拜访老爷子。 对此,端木天与老爷子自然是心中暗喜,没口子的应下。 将孙思邈与寒山和尚一路送出庄外,父子二人相视一笑,伸手击了个掌。 稳了! 有孙思邈这位大神在,日后他们一家的医疗问题,就算是有保障。 送走孙思邈后,老爷子与杜如凤夫妻二人也领着家中奴婢出门了。 他们得赶在长安城暮鼓敲响前回到长寿坊。 从明日开始,老爷子便得开始去大理寺打卡上班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与杜如凤都会居住在长寿坊内,只有休沐之日,才能回庄子里。 loubiqu.net 端木天当然乐见于此,他正好有空闲能够继续他的“泡妞”计划。 好几日没见婉娘了,甚是想念。 与小昭娇娘厮混一晚,第二日端木天正打算亲自去一趟长安城,邀约婉娘来庄子里听故事,却没成想,老爷子忽然派人回来传话,命他速去长安城。 端木天不明所以,老爷子这上班上的好好的,叫他去干吗? 带着一头雾水,端木天领着昆仑奴金刚便打马赶去长安。 有李二赐予的金鱼符,城内可以奔马,倒是没用多少时间,便赶到了大理寺外。 大理寺位于长安城西北角义宁坊内,端木天在大理寺外下了马,请守门的衙役前去通秉,求见其父端木丘。 衙役得知他是今日新上任大理丞端木丘的嫡子后,立即殷勤将他请入门房落座,随即入内通秉。 不多时,老爷子身穿一身深绿色官服,领着几名衙役与书吏行了出来,见到端木天后,朝他点头示意了下,让端木天跟他走。 端木天微微错愕,搞不懂老爷子这是啥意思。 跟着老爷子出了大理寺,有杂役给众人牵来马匹,服侍端木丘骑上马背。 端木天赶紧招呼金刚牵马,随后跨上马背,催马走到老爷子身旁小声问道:“老头,您这是唱哪一出啊?” 老爷子眉头微蹙,低声骂道:“包子,我算是明白为啥会被吏部支使到大理寺来了!这是想让老子出丑,好弹劾老子,让老子倒霉!” “爸,发生什么事了?”端木天有些紧张了。 老爷子不屑的嗤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日一早,我刚到大理寺点卯报道,老子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就给老子安排工作了。” 端木天还是没懂,这上班后领导安排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也没说话,静待老爷子下文。 “上班干活,这自然是天经地义。不过那狗日滴廷尉徐师谟竟然直接丢给老子一桩命案,这倒也罢了,但竟然还要比限,限时三日破案,否则便要弹劾老子玩忽职守,碌碌无为!” 廷尉是大理寺卿的别称。 至于大理寺卿徐师谟,端木天倒是知道此人。 前隋官员,武德三年归唐,授仪同三司、酆都监,后迁太子舍人,兼大理寺卿,是太子李建成的嫡系心腹。 玄武门之变后,李二赦免了此人,但也将其调离京师,遣往晋州和梁州任司马。 而老爷子说的比限,则是指征收钱粮、缉拿人犯等任务,立有期限,至期不完成,便要加以责罚,并再立时限。 一般五日为一“比”,若是重大命案,则三日为一“比”。 端木天有些诧异:“老头,命案不应该是长安、万年两县的事情吗?” 老爷子冷哼一声:“此次命案,死的人却不一般,故而直接被转到了大理寺。” 端木天了然,大理寺虽然相当于最高人民法院,主要负责审批案件。通常普通案件,皆由县衙或者州郡衙门受理,由衙门捕快负责破案。 但遇到重大案件,则会被转交大理寺,由大理寺直接负责。 狄仁杰任大理丞时,便断案无数,短短一年时间,处理积压案件一万七千多起,堪称神人,也因此被后世称为“中国福尔摩斯”。 老爷子如今出任大理寺大理丞,遇到重大案件,由他亲自负责侦破,倒也正常。 但刚刚入职第一天,就被大理寺卿徐师谟下令比限,那就耐人寻味了。 就如老爷子说的那般,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整他。 而徐师谟又是太子李建成的人,所以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一目了然。 端木天不禁有些赫然,显然,这次是他连累了老爷子。 老爷子会被太子如此针对,多半与十日之前,终南山下那次冲突有关。 端木天当时坑了李建成一把,让其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赔出去六名价值不菲的菩萨蛮、新罗婢与昆仑奴,现在这明显是对方来报复了…… 121 裴家命案 “爸,这是我连累你了,肯定是李建成那个混蛋故意报复。”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轮得到你来连累老子?你以为没有那档子事,李建成就能让老子好过了?” 端木天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虽然老爷子因为李建成从中作梗,吏部铨选后并未去往秦王府任属官,但谁都知道,他们端木家已然投靠了李二。 所以无论如何,李建成也会打压老爷子,就如同他将杜如晦、房玄龄贬斥出京,丢到户县山里去修建翠微宫一样。 端木天旋即又笑了:“老头,李建成想整你,故意把你丢到大理寺来,恐怕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嘿嘿,要是旁人刚刚当官,蓦然被丢到大理寺,还要求比限破案,那肯定得抓瞎。但您老是谁啊?市局大名鼎鼎的神探,堂堂二级警督,破个凶案,那还不是三根手指捏螺丝,手到擒来啊!” 老爷子矜持一笑:“臭小子,少派你爸我马屁!话说回来,在唐朝破案,你老子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如今可没有监控,更没有指纹、血液、DNA这些刑侦技术手段支持,能不能破案,那还两说。” 他话虽如此说,但语气中的自信,却是毋庸置疑。 端木天知道老爷子在刑侦方面有足够信息,也是嘿嘿一笑。 “对了,老头,你着急上火的把我叫来干嘛?这破案我可帮不了你忙啊?”端木天这才想起问老爷子唤他的缘由,很是好奇。 老爷子表情严肃起来:“主要是两件事,首先是这起凶杀案,你可知道死者是谁?” “是谁?” “哼,前万年县县令,裴宣俨!” 老爷子这话一出,端木天便愣住了。 裴宣俨死了? 难道历史还是没有改变?这货依旧被李元吉给毒死了? “爸,那裴宣俨怎么死的?难道是被毒死的?” 老爷子微微摇头:“还不清楚,我这正准备去裴家查看现场。叫你来,就是想和你确认一下此事。记得当初在万年县大牢之中,你和我说过,历史上这裴宣俨被罢官后,打算前往秦王府效命,李元吉害怕他泄露机密,所以派人将他给毒死了,是有这事吧?” 端木天立刻点头。 被关押在万年县大牢中时,端木天和老爷子讲述过这段史书记载。 “爸,那这案子不就简单了?您都知道凶手是谁了,除了李元吉也没别人了!”端木天眉头一挑,笑道。 老爷子摇头:“包子,这事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史书记载就一定正确,即便是真的,但现在的裴宣俨之死,就肯定是李元吉干的吗?你别忘了,历史上裴宣俨被罢官,肯定与咱们爷俩没关系吧?既然历史已经改变了,你怎么还能依照史书记载,去断定是李元吉杀的人?” “另外,即便退一万步讲,真是李元吉命人杀的裴宣俨,那证据呢?若是没有证据,老子难道还能空口白牙和徐师谟说是李元吉干的?那样的话,李渊能饶了老子?” 老爷子这番话,端木天也无从反驳,伸手挠了挠头:“老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哼,总之先去勘察现场,只要有人犯罪,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端木天点点头,破案这种事,他可帮不了忙,相信老爷子肯定会有办法的。 “老头,那第二件事呢?”端木天问道。 老爷子扭头看看身后的大理寺衙役与书吏,压低声音说道:“包子,你得帮我去趟秦王府,找李世民问清楚,裴宣俨与他究竟有没有联系,是不是真的打算投靠他。”谷 端木天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应下。 老爷子如今是朝堂官员,不能公开与李二接触,要想沟通消息,就需要一个中间人。 让他去联系李二,是为了确定杀人动机,是否与史书上记载一样。 “老头,你放心,稍后我便去李世民那替你打探消息。” “记得我教过你的吗?先回去化个妆,避人耳目,别大摇大摆的跑去秦王府,落人口舌。”老爷子吩咐道。 “知道了,您放心吧。”端木天口中如此说,心中却吐槽不已。 老头也是糊涂了,就他如今这身高体型,化个毛的妆啊?有用吗?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端木天正打算离去,却忽然心中一动,又留了下来:“老头,以前每次你去查案子,都说工作保密需要,警察制度约束,从来不带我去案发现场。如今在大唐可没这规定了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说不定我眼尖,能帮你看出点什么线索来呢?” 端木天虽然只是个爱岗敬业小导游,到受老爷子的影响,从小到大最喜欢看的便是各种侦探小说和刑侦破案的电影、电视剧。 但当初老爷子怎么可能带他去案发现场? 所以即便有个当刑警的二级警督老爹,端木天也从未见过凶案现场,更没见过什么尸体。 以前是没机会,但如今穿越大唐,可就没有诸多顾忌了,他又岂能放过这种陪老爷子一起办案的好机会。 老爷子略一迟疑,倒也没有反对,点头答应了下来。 端木天大喜,忙招呼金刚一声,跟在了老爷子身后。老爷子领着一众大理寺衙役书吏,驱马前行,不多时便进了布政坊。 裴宣俨的宅院便坐落与此。 布政坊位于皇城西侧,与皇城隔着一条安化门大街。 端木天看看四周环境,指着不远处的皇城,对老爷子说道:“老头,那便就是李世民的秦王府,也就是弘义宫,是李渊专门给李世民建的府邸,距离裴宣俨的宅院很近啊。” 老爷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驱马行到裴宣俨宅院前下马。 布政坊属长安县管辖,出了人命,而且死的还是朝堂五品官员,长安县自然也很紧张,早已派出衙役,将裴宣俨的宅院给围了。 slkslk.com 见大理寺的官员与衙役书吏来了,长安县的衙役班头赶紧上前见礼。 “见过寺丞!” 老爷子微微颔首:“裴家人报官后,这宅院尔等便封锁了吗?可有外人出入?” 长安县衙役班头答道:“回寺丞,下走们来了后,便守住了宅院所有出入口,没放任何人出入。除了县里的仵作来勘察过尸首,便没有旁人进出了。如今少府正在院中恭候大理丞。” “嗯,领本官去看看。” “喏。”衙役班头立即头前带路,领着老爷子与端木天,以及一众大理寺衙役书吏向院中行去。 裴宣俨的宅院,同样也是三进规制,除了面积稍大,其他与端木家在长寿坊的家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刚进内院,一位身穿深青色的官员已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122 黑色幽默 来人是长安县的县尉,治下发生这等大案,他自然得在现场。 不过如今案子被大理寺接去了,这县尉显然也是庆幸不已,对于老爷子也愈发恭敬。 “下官长安县县尉,见过寺丞。端木公来得好快,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少府有礼了。” 老爷子与其见互相见礼后,县尉又恭请老爷子向内房行去。 一行人边走,县尉一边小声像老爷子解释案情:“端木公,下官已经命人勘察过了,死者是前万年县县令裴宣俨裴公和他夫人,以及贴身侍女蒲桃,家奴保欢四人。” “四人皆是面色发青,仵作怀疑是中了碳毒身亡。” 老爷子闻言,眉头不禁一挑。 碳毒? 端木天听到竟然死了四个人,也不免暗自咂舌。 县尉说的碳毒,其实就是烧炭引起的一氧化碳中毒。 如今虽然已是早春,不过夜间天气还是有些寒冷,若是怕冷之人在家中烧炭取暖,却也是正常的。 但若是一氧化碳中毒,那岂不是意外事故? 并没有什么凶手? 裴宣俨难道不是李元吉找人干掉的? 老爷子不动声色,问道:“裴家可有遗失什么财物?” “这未曾听说。”县尉回道,“端木公可以询问一下裴公的嫡子,发现命案并遣人来报官的,就是裴家长子裴辛裴大郎。” 老爷子不置可否,跟着衙役班头进了裴宅内房。 内房院中,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愁眉不展,坐立不安的在院中来回踱着步,另外还有几名身穿坦胸装,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正哭哭啼啼,令人听着很是闹心。 县尉小声介绍道:“端木公,那位郎君便是裴辛裴大郎,另外几位娘子则是是裴公的妾室。” 端木天忽然插话问道:“敢问少府,裴大郎可已成亲?” 县尉愣了下,旋即摇头:“尚未成亲。” “那有纳妾或有侍妾吗?” “这也未曾听裴家人说起过,应该是没有。” 老爷子看了眼端木天,笑道:“天儿,你可是在猜测,那裴大郎与裴公小妾有私情?” “呵呵,我随便瞎猜的。”端木天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 他确实只是胡乱猜测,因为后世不少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都有这样类似的情节。 老爷子笑笑也没说话,径直走向了裴辛。 “裴大郎,老夫端木南山,大理寺丞,你家大人的案子,由老夫负责审理。你且与老夫说说案发经过。” 裴辛见到老爷子一身六品官服,正要见礼,却在听见老爷子的话后,直接愣住了。 他表情古怪,似乎受了惊吓一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朝老爷子施以揖礼,神色惶恐:“裴辛见过寺丞。” 端木天在老爷子身后见到裴辛这幅表现,倒是暗自发笑。 他自然猜得到裴辛这般表现的缘由。 他与老爷子被裴宣俨拿下万年县大牢,被判流三千里的事情,裴辛身为裴宣俨的嫡子,肯定一清二楚。谷 谁有能想得到,短短二十来天时间,这风水就轮流转了。 当初高高在上的正五品京畿县令,如今死得不清不楚。而被他关入大牢的端木丘,却摇身一变,成了朝堂六品官员,大理寺丞! 更黑色幽默的是,还是老爷子负责侦破裴宣俨的命案,实在滑稽的很。 老爷子倒没在意裴辛的表现,淡然说道:“裴大郎,节哀,你与老夫说说案发经过。” “喏。”裴辛不敢怠慢,忙开口说道,“回寺丞话,其实某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昨日晚膳后,某便回东厢房歇息了,一夜未出房门。今日一早,晨鼓刚刚敲响,内房里奴婢们便鼓噪了起来,某这才知道,昨天夜里出事了,我家大人竟然双双遭遇不幸,于是某便马上命人去长安县报官了。” “你家大人可有烤火盆的习惯?”老爷子又追问道。 裴辛一脸悲伤,摇头叹息:“我爹倒是没这习惯,但我娘身子骨弱,入冬后房内都必须点火盆。如今虽已开春,但夜里天寒,所以她每晚还是会让婢女蒲桃点燃火盆取暖,哎,谁能想得到,竟然会发生这等惨事。” 老爷子蹙眉:“发现你家大人罹难的是何人?” “是家中婢女。” “将她唤来,本官有话要问她。” 裴辛立即召来一名惶恐不安,满脸惊慌的婢女:“寺丞,她叫代桃,今早便是她发现我家大人罹难的。寺丞有什么话,只管问她便是。”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婢女代桃:“今早你是如何发现裴公罹难的?” 代桃颤颤巍巍的回道:“回寺丞,今日婢子去正房服侍主人与娘子梳洗更衣,晨鼓敲响后,婢子循着惯例,叩响了正房房门。” “但婢子叩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 “婢子就有些奇怪,因为往日里蒲桃一定会立刻来开门的。” 老爷子打断她问道:“那婢女蒲桃也是睡在正房中?” 代桃答道:“是,蒲桃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往日里也睡在正房,好随时伺候主人与夫人。” “那家奴保欢呢?他为何会在正房?”老爷子继续追问道。 端木天也觉得这点很奇怪。 如果是半夜睡死了,被炭火给熏得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倒也正常。 但一个男性家奴为何会在房中? 难道裴宣俨有什么特殊爱好?和老婆睡觉时候还弄个家奴在房里,这不是有病吗? 代桃摇头:“回寺丞,保欢是主人的贴身奴仆,往日里主人歇息时,保欢就会回前院,若无主人召唤,他不会来内房的,婢子也不知保欢为何会在正房中。” baimengshu.com 老爷子又看向裴辛:“裴大郎知道吗?” 裴辛脸色难看,却也同样摇头:“某也不知。” 老爷子又询问了其他家中奴婢以及裴宣俨的几名小妾,同样没有得到答案。 端木天觉得这案子忽然变得有意思了。 一个家中男仆,深更半夜竟然和主人主母死在房中,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可是一个保熟的惊天大瓜。 老爷子又对代桃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代桃回忆起早上的场景,一脸惊恐:“婢子叩了许久门都没反应,便试着推了推房门,但房门被从内被门栓插上了。婢子觉得有些不妙,便壮起胆子撞开了房门,这,这才发现主人与娘子,还有蒲桃、保欢都死在了房中。婢子惊恐之下,惊叫出声,这才唤来了其他人。” 老爷子微微颔首,又问了代桃几个问题后,才朝长安县县尉说道:“带老夫去看看案发现场。” 县尉忙引着老爷子向正房行去。 走到正房门前,老爷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123 太不科学了 那扇被撞开的房门,四处杂乱的脚印,正房内四处散落的杂物……这一切都彰显出一个事实,案发现场早已被破坏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 唐时可没有要保护案发现场的概念,发现家中主人夫人罹难后,这正房中不知往来了多少奴婢,加上长安县县尉、衙役、仵作等人进出,早就将现场破坏的不成样了。 不过破坏也就破坏了,老爷子也没对保护现场报什么希望。 即便现场保护完好,他也没能力从案发现场提取DNA之类的法证信息。 此时正房内,只有一名长安县的仵作在内,见到老爷子与县尉等人到了,忙不迭的上前见礼。 “下走见过寺丞,见过少府。” “嗯,领老夫去看看尸首。”老爷子微微颔首,出言吩咐道。 端木天好奇的跟在老爷子身后,四处打量眼前景象。 裴宣俨是朝堂五品官员,其正房为七架五间的格局。 虽然如今裴宣俨被罢官,但丢的只是职事官,其散官并未被剥夺,依旧是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所以继续居住于此,并不违制。 与端木家的正房相比,多出了一间房间。 老爷子向县尉询问了一下正房布局,才知道裴宣俨与其夫人是分房睡觉的。 四间正房分别是起居会客室,书房,以及裴宣俨和裴夫人的卧室。 老爷子与端木天更没有想到,四名死者竟然还不在同一间房间内。 裴宣俨与其家仆保欢,死在了其卧房之中,而裴夫人与婢女蒲桃,却死在裴夫人的卧房内。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 即便端木天不是警察,此刻也能肯定,裴宣俨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烤火盆,中了碳毒而死。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夫妻二人同一晚上,在各自的房间内,都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买彩票也没这种概率啊。 古代虽然因为烤火取暖,时有一氧化碳中毒情况出现,但那也是小概率事件。一晚上两间房内同时出现,想想也不可能。 仵作将老爷子引进了裴宣俨的卧房,端木天从老爷子身后探头望去,看室内的情况后,倒是下意识倒抽了口凉气。 这毕竟是端木天头回见到案发现场,见到尸体会感到紧张也在所难免。 卧房内窗户紧闭,地板上躺着两人,其中一位正是裴宣俨。 卧房地板几案上还摆放着不少吃食与酒水,地上有被打翻的酒盏。 现场这画面,给端木天第一印象,就是裴宣俨这货分明是在吃喝中,被人突然给毒死的。 端木丘也是眉头紧锁。 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虽然这间卧房内也摆放着一个已然熄灭的火盆,但只看两名死者的姿态,就知道这二人分明在死前有过挣扎,这绝对不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征兆。 他伸手将仵作召来:“你是如何判断,裴公是中了碳毒身亡的?” 仵作略有些惶恐,躬身回道:“回寺丞,这屋内有熄灭的火盆,下走检查过,尚有余温,说明昨晚这火盆是点燃的。另外裴公与其仆役,脸色铁青,唇无血色,皆是窒息身亡的表象。且裴公身上,及口鼻脖颈并无淤痕,并非死于外力。” 他看了眼屋内几案上的酒水,又继续说道:“下走也怀疑过裴公会不会是中毒身亡,故而以银针试探过所有的酒菜,皆无反应。下走又以银针刺入裴公及其仆役喉部,银针同样没有反应,说明并非中毒身亡。故而下走才推断,裴公是中了碳毒而死。” 仵作的这番话,连端木天听了都摇头不已。 用银针试探有没有毒,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稍有有点化学常识都知道,所谓银针试毒,是银与其他物质发生了化学反应。 比如银针遇到砒霜就会便黑。 但并不是银针遇到有毒物质就会变黑,比如银与氰化物就不会有反应。而没有毒的物质,银针遇到一样会变黑,例如鸡蛋蛋黄中的硫,就会与银针产生化学反应,生成硫化银,从而令银针发黑,但鸡蛋本身可没有毒。 所以,靠银针试毒,实在不靠谱。 这个道理,老爷子更是再清楚不过。 但老爷子也并未言语,检查了一遍裴宣俨与仆役保欢的尸体后,便让仵作带他再去查看裴夫人与婢女蒲桃的尸体。 裴夫人房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就见裴夫人合衣躺在床榻上,婢女蒲桃趴在床榻旁,二人神色安详,脸色潮红,好似睡着了一般。 裴夫人房中同样门窗紧闭,摆放着一个已然熄灭的火盆。 老爷子见状,不禁挑了挑眉头,又走近到裴夫人尸首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转身吩咐道:“去给本官找名稳婆来!” 大唐仵作验尸,由其是女尸,通常只检验外表,要想仔细检查,就必须找稳婆来进行。 稳婆可不仅负责接生,由于具有一定的医疗专业性,所以协助官府检查女囚或者女尸,也是她们的业务范围。 大理寺的衙役领命而去。 端木天看看床榻上的裴夫人,有些诧异。 裴夫人生的倒是貌美,关键是其年龄,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来岁而已,与裴宣俨的儿子裴辛差不多大。 这般年龄的妈,怎么可能生得出那么大的儿子? 老爷子也同样感到奇怪,询问过长安县县尉才知道,眼前这位裴夫人乃是裴宣俨的续弦,原配早已病逝。 将室内检查一遍后,老爷子便起身在正房内四处巡视了一圈,若有所思。 端木天凑到老爷子身旁,小声问道:“老头,那裴宣俨恐怕不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吧?” 老爷子微微颔首:“当然不是,但没有进行尸检,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看起来倒确实像是窒息身亡。不过有意思的是,那裴夫人和婢女蒲桃,倒真的是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lingdiankanshu.com 端木天微微一愣:“老头,你怎么知道?” 老爷子不屑的瞥他一眼:“废话,你爸我是干什么的?虽然老子不是法医,但也见得多了。裴夫人和蒲桃的尸体面色潮红,嘴唇呈樱桃色,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症状。” 老爷子的判断,端木天自然不会怀疑。 不过四个人两种死法? 这倒是够奇怪…… 124 艰难的考验 端木天又想起之前裴家婢女代桃说的话,忙提醒老爷子:“老头,之前代桃说过,早上她来叩门时,门可是从内插上了。刚才我看过,这正房的窗户也都关得好好的,那这不就是密室杀人案吗?” 老爷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起来确实像密室杀人案。” 端木天自告奋勇:“老头,放心,以我看过柯南近千集的水平,帮你破一个密室杀人案,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话未说完,就见老爷子一个栗子敲在他的脑门上:“少给老子耍宝!包子,你现在立刻骑马去一趟终南山,给我找到孙思邈,请他来趟长安城。” 端木天捂着脑袋,一脸不解:“老头,你找孙思邈干嘛?” “废话,当然是请他来帮老子查案!”老爷子看傻子一样瞪了端木天一眼,“这年头又没有法医,衙门里的仵作也靠不住,不去请孙思邈来看看,老子怎么知道裴宣俨怎么死的?” 端木天恍然大悟:“老头,你想让孙思邈来解剖尸体?” “解剖你个头!这年头谁肯让你解剖尸体?我是怀疑裴宣俨是中毒而死,但究竟中了什么毒我哪知道?孙思邈可是药王,想必在大唐,应该没有什么毒药能瞒得过他,所以我才让你去请他出山。” 端木天只能点头应下。 好在昨日孙思邈与寒山和尚来访,已经告知端木父子,他在终南山隐居之处,就在距离草堂寺不远处,倒不至于寻不到人。 端木天不敢耽搁,赶紧出了裴宅,叫上金刚,打马朝城外奔去。 紧赶慢赶,午时前后便赶到了终南山山脚下。 又花了近一个时辰爬山,把他累得够呛,终于寻到了孙思邈隐居之处。 孙思邈也是古道热肠,又对端木一家印象相当的好,所以听端木天说明原委后,倒是二话没说,便跟着端木天出山了。 另一边,长安城布政坊裴宅,大理寺的衙役终于寻来了稳婆,依照老爷子的吩咐,单独对裴夫人与蒲桃的尸体进行了检查。 而稳婆的回禀,却让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稳婆检查过裴夫人的尸首后,回禀尸体表面已经出现了粉红色的尸斑。 这同样是一氧化碳中毒后尸体的体表症状,老爷子也愈发能够肯定,裴夫人与婢女蒲桃就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而稳婆带来的第二条消息,却让老爷子倍感意外。 根据稳婆描述,裴夫人在死前,似乎被人虐待过,尸体上有许多被捏掐出的淤痕,多数淤痕皆在女子私密之处。 并且以她的经验判断,裴夫人死前还曾行过房。 稳婆提供的信息,就不能不令老爷子感到头疼了。 案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原本在勘察过裴夫人的厢房后,老爷子就有一个猜测,那便是裴夫人与婢女蒲桃,真是因为意外,死于炭火中毒。 而裴宣俨与奴仆保欢之死,却是凶手所为。 但裴夫人尸体上的那些淤痕,就让老爷子有些不敢如此武断的下结论了。 领着一众大理寺的衙役书吏,端木丘将裴家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 似乎凶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即没有裴家人察觉到有异常情况,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有外人潜入。 甚至就连负责看守布政坊的武侯,以及巡街的金吾卫,老爷子也命人去询问过,都表示昨天夜里,没有任何异常状况。 难道凶手长了翅膀,还会隐身不成? 而由于之前裴家人以及万年县的衙役没有保护好现场,老爷子也根本无法从现场提取什么脚印指纹之类的信息。 他手里也没有照相机能够固定现场场景,记录现场状态全靠大理寺书吏的纸笔。 更没有法证人员,协助收集检验现场血液、毛发之类的NDA样本。 总之,这样的查案经历,对于老爷子这位老刑警而言,也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大理寺的书吏衙役,又依照老爷子的吩咐,将裴宣俨的小妾,裴家所有奴婢全部召集起来,依次问话,却依旧并未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老爷子还拜托长安县的县尉,让其命长安县治下的衙役、不良人去市井之中打探消息,看看是否有人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监控录像,有没有法证信息,也只有用最老套的方式来查案了。 至于端木天提出的密室一说,老爷子根本没将其放在心上。 原因也很简单,大唐的门栓,实在是过于简陋。 由其厢房的门栓,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否则婢女代桃也不至于一下就能撞开。 至少老爷子就能想出好几种办法,从外关上门后,还能将门栓给从内插上。 所以仅凭婢女代桃所言,就将这起案件当成密室杀人案对待,就未免不够谨慎。 而直到此时,老爷子还没弄明白凶手杀裴宣俨的作案动机。 除了端木天所言,史书上记载,裴宣俨被李元吉派人毒杀外,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他作案动机。 而史书记载,老爷子却也并不完全相信。 以李元吉的身份地位,若是他派人毒杀了裴宣俨,还能让人发现,并且作为公开的秘密,堂而皇之的记载到史书之中? 这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这种史书中的内容,不是臆测就是胡编乱造的,不足为凭。 当然,老爷子也没有完全否定这个可能,至少也需要等端木天赶回来后,去找李二询问裴宣俨是否有意投靠后,才能做出判断。 老爷子正思索案情时,裴宣俨的儿子裴辛走了过来:“敢问寺丞,大理寺还需要在我家中滞留多久?某可否让人来收敛我家大人尸首?” “不可!”老爷子断然拒绝。 裴辛面露不满:“既然我家大人皆是中了碳毒,那便是意外。为何寺丞还要在我家中盘查?我家大人已然罹难,为何不准某收敛尸首?”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裴公是中了碳毒身亡?” “这……仵作不是这般说的吗?” “裴大郎稍安勿躁,此案既然是老夫负责,那便需要细细盘查,必会给裴大郎一个交代的。”老爷子不咸不淡的回道。 其实若依裴辛所言,直接以意外结案,对于他而言,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反正这样的案子,即便大理寺卿徐师谟,也挑不出错来。 而裴宣俨又与他们端木家有仇,完全没必要一定抓出凶手,替裴宣俨伸张正义。 只是老爷子干了大半辈子刑警,这般明知凶手还逍遥法外,却故意装作不知的做法,实在有违他的职业道德与良心。 xiaoshuting.cc 所以即便案子难查,老爷子也没有就此放弃,应付了事的打算。 端木丘又仔细打量了遍裴辛,这年轻人脚步轻浮,眼袋浮肿,还不时打着哈欠,一副瘾君子的模样。 若是在后世,老爷子肯定得拉他去做个尿检,看看这货是不是吸毒人员。 老爷子倒是想起了之前端木天的那番猜测…… 125 史书是靠不住的! 莫非这裴辛,真与裴宣俨的小妾有私情? 他旋即想到了裴夫人,想到了裴夫人身上的淤痕,以及稳婆所言,裴夫人死前,曾有过房事……难道,真被端木天给说中了? 裴辛不是与那些小妾有染,而是与裴宣俨的续弦,裴夫人有染? 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裴宣俨已经四五十岁了,而他夫人却不过二十多岁,与其嫡子年龄相仿。 双方若真发生点什么,似乎也并不奇怪。 难道是裴辛与其继母之事被裴宣俨发现了?所以裴夫人被裴宣俨打了,而后裴辛一怒之下,毒杀了裴宣俨? 老爷子想到这里,看裴辛的眼神愈发怀疑。 将裴辛打发走后,他立即命大理寺衙役和书吏,再次分开审问裴家奴婢。 若裴辛与裴夫人之间真有不伦之事,肯定瞒不过家中那么多奴婢的耳目,只要细细审问,定能挖出内情。 与他预料的一样,这种官宦人家中,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秘密。 很快大理寺那些经验丰富的衙役书吏,便从裴辛的贴身婢女口中,掏出了一个令老爷子哭笑不得的秘密。 裴辛确实有不可告人的隐晦之事,但却与老爷子猜测的完全不同。 他并非与裴夫人有染,更不是与裴宣俨的小妾有私情,而是这货竟有断袖之癖…… 老爷子听闻这事后,也不禁心中骂娘。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 但既然裴辛喜好如此独特,那他自然不会与裴夫人有什么瓜葛。 暂时排除了裴辛的嫌疑,老爷子琢磨一下,又将裴辛给召了来。 “裴大郎,裴公与裴夫人最近可有争吵?” 老爷子这般问,是想弄清楚裴夫人尸体上的淤痕从何而来。 裴辛愣了下,旋即摇头:“我爹对娘甚好,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谐,鹣鲽情深,绝无争吵。” 他这回答,其实裴家的奴婢也早已给出,见裴辛依旧如此说,老爷子就很是郁闷。 若裴宣俨夫妻感情好,那裴夫人尸体上的淤伤就说不通了。 老爷子也怀疑过,是不是裴宣俨有什么特殊癖好。 但这却瞒不过裴宣俨的那几位小妾。 而那些小妾,老爷子也命大理寺的衙役书吏仔细盘问过,都说裴宣俨没有这般嗜好,从未虐待过她们。 老爷子甚至命稳婆去查看过那几名小妾的身子,确定她们并未撒谎,几人身上皆无伤痕。 线索再次中断…… 老爷子又继续问道:“裴大郎,你家大人近些时日,可有与人结怨?” 裴辛眼神古怪的看了老爷子一眼,心中腹诽,与他爹结怨的,不就是眼前这位大理寺丞端木南山吗? 这话裴辛自然不敢说。 他仔细回想了下,摇了摇头:“回寺丞,此事某并不知晓,也未曾听我家大人谈起过。” “那近些时日,你家大人可有什么异常?”老爷子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裴辛依旧摇头:“并无什么异常……我爹昨日心情甚佳,晚膳时,还拉着我与他小酌了几杯。” 老爷子眉头一挑。 裴宣俨官丢了,还能有好心情?谷 “可知你家大人因何事欢喜?” “许是……许是因为我爹的职事官有了着落吧。”裴辛吞吞吐吐的答道。 老爷子微微错愕,裴宣俨刚刚丢了职事官,还没半个月,这么快就能找到新的岗位? 大唐官员的官职制度分好几种,有使职、职事官、散官、勋官、封爵之分。 散官代表官员身份,表示品级。 如老爷子授官后,文散官为朝议郎,正六品上。 而职事官代表官员具体工作岗位。 如果丢了职事官,那便没了具体工作,更无实权。 就连俸禄都只有基本俸禄,什么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常规实物待遇和特殊实物待遇统统没有。 而职事官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相应品级的职位? 是李元吉还是李世民在背后出力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老奸巨猾的开始套裴辛话。 “哎,天有不测风云,裴公可惜了!旁人都以为老夫与裴公有隙,其实老夫从未怨过裴公。若非裴公,老夫又怎么会出仕为官?说起来,老夫应当感谢裴公才是,裴大郎今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老夫便是,老夫绝不推脱!” 裴辛并无官身,如今他爹这位家中唯一靠山已经死,他自然更不敢得罪老爷子,听老爷子这般说,连忙躬身揖礼:“多谢寺丞。” “老夫还想向朝廷进言,让裴公官复原职,只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对了,你方才说,裴公很快便能重新领职事官,却不知是何人替裴公仗义执言?” 裴辛这官二代,倒是一点城府也没有,真信了老爷子的鬼话,毫不犹豫张口答道:“是国丈!昨日我爹、我娘去了趟国丈府,回来之后我爹就告诉我,说国丈已请动尹德妃为其出面说情,朝堂原本很快便能认命他为洛阳县令一职。” 老爷子心中诧异莫名。 竟是尹阿鼠? 裴宣俨攀上了尹阿鼠的关系? 也不知裴宣俨给尹阿鼠许了什么好处,能让尹阿鼠如此卖力,竟给他寻了个肥差。 洛阳县令与长安、万年两县一样,皆是正五品上的官职。 裴宣俨若是跑去洛阳任县令,可比在万年县当县令强得多。 毕竟长安城中百官勋贵太多,他这县令只管着半个长安城,头上还有那么多婆婆妈妈,谁也得罪不起。 而到洛阳任职,那可就逍遥自在的多,权柄也大得多。 如此说来,裴宣俨就根本没有跑去投靠李世民,从而引得李元吉忌惮,将其毒杀。 果然,史书是靠不住的! 只是老爷子郁闷了,费半天口舌套话,得到的依旧是没有用的线索,还是不清楚凶手杀裴宣俨的作案动机。 老爷子正没头绪时,端木天终于领着孙思邈赶了回来。 得到禀告后,老爷子立刻出迎,给孙思邈见礼:“见过孙老神仙,打扰老神仙清修,惭愧不已,还请老神仙见谅。” 孙思邈如今对端木一家的印象可是相当的好,否则也不会跟着端木天跑来长安城。 他捻须笑道:“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无需客气,有什么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善信只管吩咐便是。” “有劳孙老神仙,请老神仙来长安城,主要是想请老神仙帮某看看,本案两名死者究竟是如何死的。某怀疑他们是中毒身亡,但仵作却又验不出来,故而只能厚颜请孙老神仙出山了。” 吞噬小说网 孙思邈点点头:“福生无量天尊,善信且带贫道去看看。” 老爷子引着孙思邈进了正房,指着地板上裴宣俨与保欢尸首说道:“孙老神仙请看,这两人仵作说是中了碳毒窒息而死,但某看不像,还请孙老神仙帮忙查验一二。” 孙思邈微微颔首,走到裴宣俨的尸体旁,蹲下身子开始认真检查起来…… 127 案情明了 借着孙思邈验尸的功夫,端木天将老爷子拉到了一旁:“老头,怎么样?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这是他头一回介入老爷子的案子,而且还是命案,就不能不让他上心了。 老爷子苦笑摇头,简单将他的调查结果讲述了一遍,让端木天也傻眼了。 原本他觉得以老爷子的本事,在大唐破个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却没想到,这案子竟还把老爷子给难住了。 端木天也开始绞尽脑汁,帮老爷子琢磨起案情来。 裴夫人身上莫名其妙的淤痕,四人两种不同死法,密室…… 端木天忽然灵机一动,对老爷子说道:“老头,我有个猜测,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嗯,你说说看。”老爷子反正也没头绪,便打算听听儿子的想法。 “老头,你看,既然裴夫人和婢女蒲桃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那很有可能就是意外。我琢磨着,会不会是裴夫人与蒲桃联手杀了裴宣俨,却没想到自己也因为烤火取暖,中毒身亡了?如果是这样,很多疑点都能解释得通,比如密室是怎么形成的,为何裴家的奴婢没有人发现异常之类,都可以解释了。” 老爷子看他一眼,问道:“你为何会这样猜测?” 其实端木天的这个猜测,老爷子也早就想到了。 只是裴夫人身上的淤痕,让他暂时没有下定论,只是保持怀疑。 端木天指了指裴宣俨卧房内的火盆:“老头,你记得之前裴辛怎么说的吧?他说裴宣俨并没有烤火盆的习惯,而裴夫人因为身子骨弱,才有烤火的习惯。” “既然如此,那为何昨晚裴宣俨会突然点上火盆?这分明就是障眼法,想掩人耳目罢了。” “我怀疑这火盆就是裴夫人与蒲桃两人点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发现裴宣俨与保欢死后,能够让人相信他们二人是中了碳毒而死,从而洗脱嫌疑。”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裴夫人因为怕冷,在房中烤火,反而真的中了碳毒身亡,这才变成如今这副局面。” 老爷子点点头:“包子,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有两点我还没有答案。一是裴夫人身上的淤痕从何而来?二是根据我了解的情况,裴夫人与裴宣俨夫妻二人感情很好,相敬如宾,她又为何忽然要谋杀亲夫?杀人动机是什么?这是我一直没弄清楚的。” “另外,她是如何谋害裴宣俨的,也是一个问题。” 老爷子话音刚落,就听孙思邈接口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倒是可以告诉善信,这两人是如何死的。” 端木天与老爷子大喜:“还请孙老神仙指点迷津。” “之前善信猜测的没有错,这二人就是中毒而死。” “真是中毒?敢问孙老神仙,中的是何毒?” “马钱子!” 端木天与老爷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懂马钱子是何物。 他们两人又不是学医的,哪里搞得懂这些药材名称。 见父子二人一脸迷惑,孙思邈笑着解释道:“马钱子的种子极毒,若误服,便会麻木搐急而毙,状似窒息而亡。但炮制后可入药,性寒,味苦,有通络散结,消肿止痛之效。这二人应当是吃下了未炮制的马钱子种子,从而中毒身亡。” “只是知道马钱子的人极少,不是贫道说大话,恐怕太医署中,即便是那些博士助教,也未必有人知道这味药。倒是没想到,竟有人会用它来杀人。” 孙思邈说完,又上前检查了一番几案上的饭菜酒水:“这些酒菜之中,并无马钱子。” 老爷子眉头一挑,如果不是酒菜中下毒,那凶手的嫌疑范围又再次缩小。 “孙老神仙,敢问这马钱子,吃下后多久会毒发身亡?”老爷子追问道。 “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出现颈项僵硬、瞳仁放大、呼吸急促、甚至会有抽搐的现象,随后不久就会因为呼吸困难而麻痹死亡。不过……” 孙思邈有些疑惑:“不过马钱子味道极苦,这两人怎么会察觉不到,从而吃下马钱子呢?” 老爷子若有所思。 沉吟半晌,老爷子摇头苦笑,对端木天说道:“包子,可能真被你说对了,杀死裴宣俨与保欢的,应该就是裴夫人与蒲桃二人。” 笔趣阁 “爹,你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老爷子指了指桌上的几个酒壶:“这些酒壶里的酒水基本已经喝完,之前我询问过裴家婢女与裴辛,确认晚膳时,裴宣俨已经饮用了不少酒水,回房歇息时,略有醉意,是保欢搀扶他回去的。再加上这些酒水,恐怕昨天夜里裴宣俨醉得不轻!” “方才孙老神仙也说了,那马钱子味道极苦,正常情况下,若是吃进去,肯定会察觉。” “但若是裴宣俨与保欢都已醉酒呢?而裴家婢女也说了,昨夜正房中没有旁人,她们送去酒菜后,就被蒲桃打发走,还说裴夫人吩咐,无需她们服侍,将婢女都赶出了正房。” “如此一来,唯一能够给裴宣俨与保欢下毒的,也只有裴夫人与婢女蒲桃了。” 端木天见老爷子肯定了他的猜测,不禁喜笑颜开:“嘿嘿,我没说错吧?我可是看过近千集死神小学生动画片的!” 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少给老子耍宝!这案子,还远没到能结案的地步。” 他又朝孙思邈施以揖礼:“还得麻烦孙老神仙,帮某去查看一下另外两名死者,顺便在其房内,找找是否有马钱子存在。” 孙思邈捻须颔首,跟着老爷子去了裴夫人房间。 刚刚一进厢房,孙思邈便笑了:“福生无量天尊,善信要找马钱子,这不就摆在眼前吗?” 端木天与老爷子都愣住了,没懂孙思邈的意思。 孙思邈指着房内一盆绿色乔木盆栽笑道:“这便是马钱子幼苗,竟然被人当成盆栽种在房中,当真少见。” 裴夫人种马钱子当盆景? 父子二人愈发笃定之前的猜测了。 “敢问孙老神仙,这幼苗也能毒死人?” 孙思邈摇头:“那自然不可!马钱子种下十年后,方可结果,其果中可取出种子,那种子才是剧毒之物。” “不知马钱子的种子长何模样?” “形似烂柯子,色棕红。” 烂柯,就是围棋的雅称。 与围棋子差不多大小,棕红色的种子? 老爷子眼睛一亮,伸手从怀中取出了几颗棋子状的东西:“孙老神仙,这可是马钱子?” “福生无量天尊,不错,这正是马钱子的种子。善信千万担心,此物可有剧毒,万不可误食。”孙思邈点头应道。 “多谢孙老神仙指点迷津,辛苦你专程跑一趟,可算是替某解开这凶杀案的谜团了!”老爷子眉毛一挑,脸上笑容绽放。 显然,孙思邈的话,已经让案情变得明了了…… 127 似曾相识 “爹,你这马钱子是哪里来的?”端木天不解问道。 老爷子指了指婢女蒲桃的尸首:“之前稳婆从蒲桃的尸体上搜出来的,谁也不认识这是何物,我便暂且收了起来,准备稍后找人辨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就是用来毒杀裴宣俨与保欢的毒物。” 端木天笑道:“爹,那看来可以结案了,这案子也够奇葩的,竟然是裴夫人毒杀亲夫,结果自己意外中了碳毒而死,这算什么事啊?” 老爷子略一犹豫,摇摇头:“但我至今也查不出来,裴夫人如此做的原因,还有裴夫人身上的淤痕,又是从何而来。” 端木天不以为然:“你管她什么原因呢?或许是看裴宣俨不顺眼,或许是谋财,或许是她养了小白脸,总之,知道她是凶手不就行了吗?至于裴夫人身上的淤痕嘛,或许就是裴宣俨打的,所以裴夫人才一怒之下,毒杀了他也说不定。” 老爷子瞪他一眼:“这般草率结案,岂不是……” 他话说一半,又顿住了。 原本老爷子是想教训儿子,这样草率结案太儿戏,是对被害人不负责,是对法律的蔑视。如果这样办案,案卷送去检察院,肯定要被打回来。 但他转念一琢磨,又回过味来。 如今可是大唐! 用后世办案的要求来约束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必要。 大理寺就是最高司法机关,还送什么案卷给检察院? 以如今他查出来的结果,即便大理寺卿徐师谟想找麻烦,也没话说,刑部复查同样说不出话来。 何况裴宣俨还与他们爷俩有仇,帮他查出凶手是谁,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老爷子也不纠结了,叹了口气,扭头对孙思邈说道:“孙老神仙,今日有劳了!如今天色已晚,不若请孙老神仙到我家中歇息一晚,可好?” 孙思邈微笑摇头,谢绝了老爷子的邀请。 “福生无量天尊,善信好意贫道心领了。贫道难得下山,正好借此机会去拜访一下老友,待下次善信休沐,贫道再去与善信家中拜访。” 见孙思邈这般说,老爷子与端木天只能再三谢过了他,恭送孙思邈飘然离去。 老爷子又唤来大理寺衙役书吏,让他们去通知仵作,准备将裴宣俨等人的尸首,抬回大理寺的殓房暂时安置。 因为确定是命案,所以在结案之前,裴宣俨等人的尸体不能交给裴辛收敛。 两名仵作拿着门板进了裴夫人房中,准备将裴夫人抬走。 端木天让到一旁,冷眼旁观仵作收尸。 虽然裴夫人是杀人凶手,但与被害人裴宣俨相比,端木天还是认为裴夫人是对的! 裴夫人年轻貌美,便这般香消玉损,真是有些令人唏嘘。 但即便裴夫人没有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加凄惨。 她与蒲桃那儿戏般伪造裴宣俨因烤火盆中毒而死的障眼法,哪里瞒得过老爷子。 在大唐谋杀亲夫,那可是十恶不赦的罪行。 何况裴夫人这般女子被囚入牢房,那可是生不如死。 历朝历代,大牢对于女子而言,都不亚于地狱般的存在。 与其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就这般睡梦中安静离去,或许对她而言,是更好的结局吧。 端木天其实也很好奇,裴夫人为何会突然对裴宣俨下毒手,更奇怪她那一身的淤痕从何而来。 不过逝者已逝,再探寻这些,貌似并没什么意义。谷 眼见裴夫人的衣着因为之前稳婆检查尸体,弄得很是凌乱,他有些不忍,便干脆扯过床榻上的床单,准备为其盖上。 但拉出床单时,几块东西却随之滚落了出来。 端木天抬眼看去,却是几块玉石碎片。 显然之前这些碎片被丢在床榻上,掉落在角落里,大理寺的衙役搜查时并未发现,直到他扯出床单,才将这几块玉石碎片给带了出来。 哔嘀阁 端木天好奇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几块玉石碎片仔细打量。 可以看得出来,这几块玉石碎片原本是块雕工精良的玉佩,却不知为何被摔成了几瓣。 这倒是有意思了。 这玉佩哪来的? 端木天可以肯定,碎掉的玉佩肯定不是裴夫人的。 因为华夏自古只有男子佩玉,而女子是不配玉的。 女子饰物,只有玉簪、玉搔头和玉镯之类,是绝对没有玉佩的。 端木天正打算出声叫老爷子来看看,却又顿住了,愣愣的盯着那几块玉佩碎片发呆。 他隐约觉得,这玉佩似乎有些眼熟,貌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将玉佩碎片拼凑到一起后,除了玉佩上那些精致的祥云与兽纹图案外,赫然还雕刻着一个金文。 金文又叫钟鼎文,是殷商与周朝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 汉代时便已发行了金文,有不少文人专门对金文进行研究。 但端木天并不认识金文刻的是什么字。 “包子,怎么了?这是什么?”端木天正苦思冥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玉佩时,身后传来了老爷子的声音。 “老头,我刚才从床榻上扯了张床单给裴夫人盖上,就发现了这些玉佩碎片。”端木天将玉佩碎片递给老爷子,“这玉佩我似乎有些眼熟,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又想不起来了。对了,这上面刻有金文,老头你认识吗?” 老爷子眼睛一亮,立即伸手接过玉佩碎片,仔细打量一遍:“我也不认识金文,不过这玉佩做工精良,玉质细腻,想必其原本主人非富即贵。回头我找人辨识一下这金文,应该不难确定其主人身份。” 端木天笑道:“老头,你该结案还是结案啊,别横生枝节啊。别忘了,徐师谟是比限三日,还等着你把案子搞砸,然后落井下石呢。” 他怕老爷子又忙着去追查裴夫人的杀人动机与身上淤痕出现的缘由,误了事。 “还用你说?老子当然清楚,明天我便让书吏整理好卷宗,然后去找徐师谟交差。”老爷子也并不迂腐,分得清轻重。 仵作将裴夫人与婢女蒲桃的尸体抬走后,老爷子吩咐大理寺的衙役书吏收拾首尾,准备撤离裴宅。 因为大理寺强行带走了裴宣俨等人尸首,裴辛一脸的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恭恭敬敬将老爷子等人送出府外。 “裴大郎,勿要心急,你家大人的案子,这两日便会结案,届时自有人通知你去收敛尸首。”老爷子不咸不淡的安慰两句后,就准备领人回转了。 端木天也招呼金刚去牵马,准备先行返回长寿坊。 不过他刚刚骑上马背,瞥了眼跟着身旁的金刚,忽然想起一事。 “爹,我知道那玉佩是何人的了!”端木天猛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倒是吓了老爷子一跳。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老爷子怕他摔着,又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连忙问道,“包子,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那玉佩是谁的?” “嗯,我刚刚想起来了!”端木天兴奋的点头,随即朝身后的昆仑奴金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128 果真该死! 端木天伸手召来金刚:“金刚,那天我丢给你的玉佩,还在不在?” 金刚憨憨的摸了摸光头,点了点头。 “快,把那玉佩给我!”端木天大喜。 金刚却很坚定的摇头,一脸拒绝表情,还破天荒用手指了指自己,吐出两个字来:“我的!” 端木天脸都绿了。 麻痹,这个昆仑奴憨货,竟然还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啊? 你丫的是奴仆啊,连你丫的命都是老子的,还敢说玉佩是你的? 但端木天也知道,和这个憨货掰扯不清楚,便干脆伸手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不白要你的,来,我跟你换!” 端木天这几日与金刚接触下来,已然发现这个憨货压根不识数,更不懂玉佩这类东西值钱不值钱。 价值数贯铜钱的玉佩,在这憨货眼中,可能还不如一张胡饼有诱惑力。 不过金刚还是知道铜钱的用处,知道如何花钱,所以端木天才打算用铜钱与他交换。 果然,金刚见到端木天手中那一把铜钱,立刻点头,伸手从怀里取出了玉佩,和端木天交换了。 在他看来,毫无用处,不能吃不能用的玉佩,能与自己主人换一把铜钱,实在是划算至极。 这个傻子! 端木天与金刚两人,同时在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这枚玉佩,正是那日在终南山下,端木天偶遇太子李建成时,尹阿鼠那老东西为了展现所谓善意,“赏赐”给他的。 端木天对尹阿鼠给的玉佩嫌弃无比,只是本着拒绝浪费的原则,才没将其丢弃,而是甩给了金刚。 他那日随意扫过一眼玉佩,隐约见到其上也刻有一个金文。 与之前在裴夫人床榻上找到的玉佩碎片,似乎如出一辙。 果然,当他把从尹阿鼠那得来的玉佩,与裴夫人房中找到的玉佩碎片一对比,便赫然发现,两个纹饰不同,形状材质各不相同的玉佩,其上雕刻的金文却是一模一样的! “老头,我知道这玉佩主人是谁了!”端木天压低了声音,很是有些兴奋的说道。 老爷子嗯了一声,等待他的解释。 端木天三言两语,将手中玉佩的来历讲述了一遍:“老头,不用说,裴夫人房中的玉佩碎片,肯定也是尹阿鼠那个老混蛋的!那个金文,多半便是尹字!” 老爷子仔细端详两个玉佩,点点头,认可了端木天的判断。 “裴夫人怎么会有尹阿鼠的玉佩?为何还将其摔碎了?”老爷子很是不解。 端木天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不可遏制的冒出了一个猜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声音略有些颤抖:“老头,你还记得,当初在万年县大牢内,那赵典狱想要压杀我们时,说过什么话吗?” 老爷子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端木天所指。 “他说尹阿鼠最喜有夫之妇……”端木天喃喃说道。 老爷子的瞳孔顿时放大。 “老头,裴辛之前怎么和你说的?昨日裴宣俨带着裴夫人去国丈府拜访过?对不对?回来之后,裴宣俨便心情大好,说尹阿鼠已经答应他了,不日便会去洛阳上任。” “尹阿鼠最喜有夫之妇,裴夫人身上的淤痕,死前行过房事,裴宣俨得了尹阿鼠的承诺,裴夫人毒杀亲夫……老头,你品,你细品!” 端木天的话,让老爷子也呆滞了,好半晌才长吐口气,有些不敢置信:“那裴宣俨,真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无错小说网 “爸,你想想,若是真与我猜的一样,裴夫人昨天夜里毒杀亲夫的举动,是不是就显得很合理了?作案动机是不是有了?” 老爷子缓缓点头,认可了端木天的话。 若真是他们猜的没错,裴宣俨那个混蛋,为了能够拿到职事官,为了能够得到尹阿鼠的相助,肯定是投其所好,将自己夫人骗去了国丈府,交给尹阿鼠肆意蹂躏。 以裴夫人的样貌,以尹阿鼠那变态的嗜好,裴夫人肯定遭受了一番非人折磨,所以尸体上才出现那些淤痕。 也唯有这样,才会让一位五品官员的贵妇人,会狠下心来,毒杀亲夫吧? 显然在裴夫人的眼中,亲手将其推入火坑的丈夫,比尹阿鼠更该死。 看似柔弱的裴夫人,竟然也是位烈女子,竟会采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丈夫复仇。 端木天此刻对于裴夫人,无比同情。 裴宣俨这种人,果真该死! 而那玉佩,若是不出所料,必然是尹阿鼠满足兽欲后,“赏赐”给裴夫人的信物。 只是这种“赏赐”,对于裴夫人而言无疑是难以启齿的羞辱,所以才会将其砸碎,丢在床脚,却无意中被端木天发现了。 老爷子眼中隐有怒火:“姓尹的混蛋,该死!” “老头,这事可不能这样算了!裴夫人更不该这样背负杀夫之名,死的不明不白!”端木天也恼火不已,恨恨的说道。 老爷子思忖半晌,却又摇头叹息:“只靠这玉佩碎片,可无法将尹阿鼠那混蛋牵扯到这命案之中,他完全可以推个一干二净。我们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他们猜测之中,尹阿鼠玷污裴夫人一事,可是发生在国丈府中,即没人证,也没物证。 除了父子二人的猜测,以及手里这枚破碎的玉佩外,什么证据也没有。 想要借此把尹阿鼠牵扯进这桩命案中,实在是难如登天。 端木天急道:“老头,怎么会找不出证据呢?稳婆不是说裴夫人死前行过房吗?尹阿鼠那个混蛋,肯定在裴夫人身上留下证据了,你们警察不是都能从尸体上发现各种线索吗?这叫逝者之证,对吧!” 老爷子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这特娘的是大唐!哪里有法医实验室?老子去哪里提取DNA证据?” 端木天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喃喃说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然又能怎么样?难道老子还能带人闯入尹阿鼠的府里,把他抓起逼供不成?”老爷子也很是恼火,即恨尹阿鼠的无耻,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端木天还不死心,追问道:“那指纹呢?如果能从裴夫人尸体上提取到尹阿鼠的指纹,是不是也能证明尹阿鼠玷污了裴夫人?” 129 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华夏很早其实就有用指纹断案的案例了,早在秦朝,便有这样的记载。 而宋朝《洗冤录》中,更有记载大规模采集指纹的案例。 华夏自古签字画押按手印,也是基于这个缘由。 如果老爷子能从裴夫人的尸体上找到尹阿鼠的指纹,倒是能证明他与这桩命案有关。 老爷子继续摇头:“没有法医实验室的设备,根本不可能从皮肤上提取指纹。只有金属、瓷器、玻璃之类器物上的指纹,我还能想办法提取。” “何况即便老子能证明裴夫人身上有姓尹的指纹,从而证明他们发生过关系,又能如何?姓尹的完全可以托词他与裴夫人不过是偷情而已!这是大唐,你以为是明清两代?难不成还能将其抓起来浸猪笼?” 端木天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大唐贵妇,类似蓄养情人、婚外私通的艳事,还真不是少数情况。 唐玄宗的宰相,杨贵妃的族兄杨国忠,曾经出使于江浙,数年未归。 等杨国忠出差回去后,却发现他老婆竟然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孩。而他老婆竟然辩称,是太想念杨国忠了,所以做梦梦见与他行房,从而怀上了孩子。 对此,旁人嗤笑不已,杨国忠却是欣然接受了老婆的解释,对老婆给他戴绿帽的行为不仅不怪罪,还为其开脱。 所以,在大唐,贵妇有外遇,实在不是新鲜事。 只要尹阿鼠不承认自己强暴了裴夫人,谁拿他也没办法。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罪魁祸首尹阿鼠逍遥法外,而裴夫人消香玉损,还得背负杀夫之名,被世人唾弃,想想就令端木天抓狂。 父子二人对视无语,只能暂且作罢,闷闷不乐的回转家中。 当晚,父子二人心情很是低落,对坐喝起了闷酒。 老爷子也没想到,在大唐办的第一桩案子,就是这般令人憋气的结局。 端木天一口饮尽杯中酒水,负气说道:“老头,你说你还不如当成糊涂案来办,直接认定姓裴的与裴夫人都是因为烧炭,意外中毒身亡好了。现在倒好,裴夫人要被当成杀夫凶手,死了也不得消停,还得背负骂名,这叫什么事啊?” 老爷子怒视他:“你说的这不是废话?难道老子我是神仙?能预知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xiaoshuting.la 端木天知道说错了话,也不敢与老爷子顶嘴,只能闭嘴不言。 老爷子气呼呼的一口灌下杯中酒水,重重的往几案上一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话说一半,老爷子又闭嘴不言了。 端木天见老爷子话说一半,却又不说了,顿时急了。 “老头,你把话说完啊!什么叫也不是没有办法?难道你打算依照裴宣俨是意外中了碳毒,把案子给了解了?” 老爷子缓缓摇头:“裴宣俨死于马钱子中毒,知道的人不少,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之前孙思邈断定裴宣俨与奴仆保欢二人的死因时,老爷子并没有避开大理寺的衙役书吏,所以知情者甚多,想要瞒天过海,是肯定不行的。 “那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笑笑没有说话,拿起酒壶给自己又斟上了一杯酒。 端木天急了,伸手抢过了酒壶:“老头,说话说一半,做人没朋友!你有什么办法,倒是说啊!” 老爷子拿起酒杯小酌一口,斜眼瞥了他一眼,慢悠悠丢出四个字:“栽赃嫁祸!” 端木天傻眼了! 栽赃嫁祸? 栽赃谁? 嫁祸谁? 好半晌他脑子才转过弯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老头,行啊!您老这老警察,也能想出这种主意?” 老爷子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也懒得与他多解释。 端木天倒是来了精神,好奇问道:“老头,给我说说,您能怎么栽赃嫁祸给尹阿鼠?您不是说只要尹阿鼠不认账,拿他就没办法吗?何况即便是尹阿鼠承认自己糟蹋了裴夫人,好像唐律也定不了他的罪吧?毕竟毒杀裴宣俨的,确实是裴夫人。” 老爷子放下酒杯,眼含深意的问道:“包子,你说裴夫人为何要毒杀裴宣俨?” “这……自然是因为恨她夫君所作所为,姓裴的把她送给尹阿鼠糟蹋,换取自己的官位,岂能不恨?”端木天有些奇怪,不懂老爷子为何这么问。 老爷子摇摇头:“不对,我看是裴夫人另有新欢,勾搭成奸,故而才与奸夫密谋毒杀亲夫!” 端木天被老爷子的话震得目瞪口呆,一脸懵逼。 老爷子疯了? 怎么还给裴夫人乱安罪名? 旋即,他便反应了过来……勾搭奸夫,密谋毒杀亲夫? 端木天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老头,还是您老牛逼!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 老爷子这一手以退为进,确实能将尹阿鼠给拉下水。 虽然看似在给裴夫人泼污水,但实则是替裴夫人伸张正义。 端木天问道:“老头,那你怎么才能栽赃,将尹阿鼠说成是裴夫人的奸夫?又如何证明是他们密谋毒杀了裴宣俨?” “哼,这有何难?”老爷子眯着眼睛,又拿起酒杯,呲溜一声,饮下一口酒水,“伪造证据就是了。” 端木天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老头,你认真的?” 老爷子问道:“怎么,你怕了?” “我自然是不怕,不过这事要是曝光了,连李世民都救不了我们。” “哼,老子既然敢出手,不说是天衣无缝,但也绝对不至于被人给看出破绽来。”老爷子朝端木天笑道,“就看你觉得这事到底要不要做?” 端木天倒有些犹豫了。 能替裴夫人伸张正义,能借此将尹阿鼠给拖下水,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但风险却也是有的。 万一其中有什么变故,被人发现老爷子在其中做的手脚,那可是大罪。 犹豫再三,端木天重重点了点头。 怕个屁! 真要事情曝光了,李渊要拿老爷子治罪,那大不了轰轰烈烈闹一场,也不枉穿越大唐一回了。 如今有手榴弹撑腰,端木天的腰杆子也硬了。 “行,就听您老的,干了!否则心头这口气,可不顺!”端木天一拍几案,下定了决心。 拾得和尚对寒山和尚说“忍着他、谦让他、任由他、避开他、耐烦他、尊敬他、不要理会他”,那是缩头乌龟的做法,忍你妹的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端木天自认不是君子,之前拿尹阿鼠没办法,现在既然有机会收拾他,又能主持正义,还裴夫人公道,那为何不干? 130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见儿子下定了决心,老爷子微笑颔首:“既然如此,明天你便去趟李世民的秦王府。要想让姓尹的付出代价,这事还需要李世民的配合才行。否则以李渊的性子,估计尹德妃吹吹枕头风,即便老子给他把罪名坐实了,恐怕也就是罚酒三杯的事情,若是那样,就未免太失败了。” “李世民会愿意参合吗?” 端木天不太确定,这事对李世民貌似没啥好处,他会愿意得罪尹阿鼠,进而与尹德妃愈发交恶吗?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如今李建成、李元吉与尹德妃勾结,你以为李世民不恼火?若是能借此事扳倒尹阿鼠,你觉得尹德妃会不会因此记恨李元吉?别忘了,裴宣俨可是李元吉的人!” 端木天恍然大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烛光下,父子二人小声密谋起来…… 第二日,老爷子便整理好了裴宣俨与其夫人死亡的卷宗,让书吏誊抄后,交给了大理寺卿徐师谟。 而端木天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凭借李二给他金鱼符,顺利溜进了秦王府,面见到了李二。 李二正与长孙无忌商议事情,听人禀告,说端木天求见,到很是欣喜。 这些时日,李二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他爹李渊从当初的杨文干事件,到忽悠李二去洛阳建立天子旌旗,从许诺李世民当太子,到许诺一国有二主,即便在蠢的人,也能察觉得到,李渊就是一个黑心老板,各种画饼,许出空头支票,吊着李二玩呢。 如今手下两大谋士被李建成赶出了长安,暂时断了与秦王府的联系,已经让李二恼火不已。 而原定要入秦王府任属官的端木丘,又被吏部从中作梗,被塞进了大理寺任职,更让李二怒火中烧。 xiaoshuting.la 这一桩桩的事情,都让李世民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由其无法与几位心腹谋士联络,更让他心急。此时端木天忽然出现,他自然大喜。 命人将端木天带进殿内,李二与长孙无忌都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 原因无他,端木天此时的打扮,实在有些滑稽。 这货为了“掩人耳目”,竟然把自己装扮成了波斯商人,穿上了波斯胡服,还粘上浓密的胡须,那样子落在李二与长孙无忌眼中,分外滑稽。 端木天也很是无语,这副模样,还是老爷子给他捯饬的。 摘下波斯胡商的尖顶翻沿胡帽,端木天朝李二躬身揖礼:“见过大王,见过长孙公。” “小郎无须多礼。只是小郎为何这般打扮?哈哈,倒甚是有趣。”李二依旧止不住笑声,拿端木天打趣道。 端木天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不已,心道李二这不是废话吗?若是能正大光明来秦王府,当他愿意玩cosplay啊? 不过谁让李二是boss呢,端木天也只能装着没听见李二的揶揄,一本正经的说道:“回大王,我家大人如今不便前来面见大王,甚是惶恐,还请大王原谅则个。但请大王放心,我家大人对大王的拳拳之心,山河可鉴,日月可表!我端木家,愿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端木天见面先送上一串彩虹马屁,以慰李二。 果然,听他如此说,李二终于收起了笑脸,表情肃然:“我如何会怪南山先生?小郎回去后,请告知南山先生,只要先生不负我,我自不负先生!” 端木天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卷,双手递交李二:“启禀大王,其实今日我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面见大王,是为大王送礼的。大王请看,这是我家大人送的第一份礼物,呈与大王的明志诗!” 李二闻言,大喜,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缓缓展开书卷,轻声吟诵:“石灰吟……”谷 长孙无忌听闻是端木丘又有新作了,也忙凑了过来。 如今长安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端木南山的诗词一道,可谓是登峰造极。 流传出的几首诗作,让一众士林中人皆是如痴如醉,每日反复诵读。 即便是李二与长孙无忌,对于端木丘的“大作”,那也喜爱到了骨子里。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短短二十八字的一首七言绝句吟诵完,殿内却是变得安静了。 李二已然沉浸在了诗中那不避千难万险,勇于自我牺牲,以保持忠诚清白的意境之中,难以自拔了。 端木天与老爷子如今也是抄袭惯犯了,为了向李二表忠心,毫不犹豫的将于谦谦大爷的《石灰吟》给剽窃了。 显然,这首诗的效果也是极好。 在李二与长孙无忌眼中,“烈火焚烧若等闲”,便象征端木丘无论面临着怎样严峻的考验,都是那般从容不迫。 “粉骨碎身浑不怕”,更点明了其不怕牺牲的精神。 一首《石灰吟》,以物比人,言在物,而意在人,不言人而人在其中,豪迈坦荡,铿锵有力,自然得震住李二。 良久,李二才长叹口气:“先生才情节操,举世难寻!能得先生相助,实是世民的荣幸!” 端木天与老爷子之所以如此卖力,也是担心久不见李二,回头这感情淡了,从龙之功可就少了许多。 见吹捧李二的火候到了,端木天立即又给李二献上第二件礼物。 “大王,如今我家大人以及我姑父、房公都不便与大王见面,若有要事需要商议,却是多有不便。即便是书信往来,却也有泄露机密,被宵小窥窃的可能。” 李二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我也很是苦恼。” 端木天笑道:“我家大人正是有此担心,故而命我给大王献上第二份礼物,密信之法!可绝对安全的传递书信,除了收发信件之人,旁人即便拿到了信件,也绝对无法获悉信件内容。” 李二与长孙无忌顿时动容:“小郎,此言当真?真有这等密信之法?” “然也!”端木天也装起了儒酸劲。 “速速道来!”李二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端木天卖了个关子,伸手再次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书卷,双手递交李二:“大王,这我家大人呈给大王的书信,大王一看便知。” 李二迫不及待接过书卷,展开后却愣住了。 长孙无忌见李二看着书卷发呆,忍不住出言问道:“大王,南山写了什么?” 李二诧异的看了端木天一眼,将书卷递给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接过书卷,展开一看也傻眼了…… 131 三件礼物 那书卷之上,赫然是空白一片,一个字也没有! “小郎,这是何意?”李二不解不问道。 端木天嘿嘿一笑:“大王请看。” 他说着伸手又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拿起一支笔在瓷瓶里蘸了些液体,开始在书卷上涂抹了起来。 随着他手中毛笔划过纸面,一行行赤红色的字迹便显露了出来,跃然纸上,正是老爷子亲笔写给李二的书信。 信中内容不过平常,寥寥数句,平平无奇。 李二与长孙无忌脸上却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这是什么仙法?为何这白纸之上,能显出字迹来?” 端木天心里憋着笑,脸上还得一本正经的给李二与长孙无忌做科普。 “大王,不过是小把戏罢了。我家大人之前用笔蘸了碱水,在书卷上写了此信。待碱水干了后,纸上便再无踪迹,与白纸一般无二。但若是用姜黄水再涂抹其上,这字迹便又能显现出来了。” 他说着拿起瓷瓶:“这便是姜黄水,我刚才便是用笔将它涂抹到了纸上。” 李二闻言大喜:“哈哈,先生果真是国士无双,此等神鬼莫测的法门也知道!先生之才,天下难寻!” 长孙无忌也是喜笑颜开:“恭喜大王,有这等隐秘传递消息之法,用以传递消息,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息送出。大王与玄龄、克明、南山他们,便再不虞信息不畅了!” 李二点头,脸上也笑成了花:“今后此法,还可传授给军中细作,用来传递信息,再妙不过!” 端木天却摇摇头:“大王,这不过是小把戏,市井之中,不少江湖骗子都会,用来蒙骗百姓,骗取钱财,此法并不保险,任有走露风声之虞。我家大人让我呈交这书信,只是抛砖引玉而已。其实真正让我转交大王的密信,是这一封。” 他如同变魔术一般,第三次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书卷,递呈李二。 李二与长孙无忌两人,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小子给戏耍了。 再次展开书卷,上面倒有清晰字迹,但其内容,却看得两人一头雾水。 书卷上写满了一排排的数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郎,这是何意?”李二琢磨半天,不得其解,只能再次问道。 端木天嘿嘿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正是李二命人印制分发的《端木蒙学》。 “大王可按顺序念一下书卷上的数字,我便能将信中内容,翻译给大王听。” “廿一,三,十一。”李二不明所以,只能照办。 端木天快速翻着书,旋即说道:“大。” “七、十五、九。” “王。” “三十一,六,……”李二不停念出书卷上的数字,端木天书翻的飞快,同时不断给李二翻译着老爷子写的密信。 “大王功盖天地,当承大业,丘请申犬马之力。” 密信内容很简单,短短十七个字,很快便翻译完了。 李二听完端木天的口译,却很是狐疑:“小郎,你与我说实话,这密信,当真是你方才翻译的内容?” 端木天嘿嘿一笑,拿过那本《端木蒙学》,给李二解释起来。 其实他与老爷子献给李二的密信之法,说穿了简单至极。 那便是一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密码加密法而已。 以《端木蒙学》为密码本,而书卷上的内容,则代表着页数、行数,以及第几个字。破译的时候,按照数字的顺序,从密码本上,找出字排练组合在一起就可以了。 这可以说是最最基础的密码,但保密性也是极强的。 因为密码本却是可以随意更换的,若不知道双方约定的是哪一本书,即便知道其中窍门,也是无济于事,破译不出密码内容。 当然,如今雕版印刷刚刚出现,装订书更是只有《端木蒙学》这一本,暂时没有可供选择的选项。 这个窘境,随着雕版印刷的书籍越来越多,自然可解。 李二与长孙无忌听完端木天的解释,又亲自拿过那本《端木蒙学》,对照着书卷上的数字破译了一遍,才终于相信了他说的话。 “异制奇观!这真是异制奇观!南山先生当真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连这等奇思妙想也能琢磨得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二连连惊呼称奇,兴奋不已。 倒不是李二没有见识,少见多怪,而是是如今并没有密码这种东西出现。 华夏历史上,第一套真正意义上的军用通信密码表,那还是在数百年后的北宋才出现。 而即便是北宋时期出现的军用密码,比起端木天与老爷子献上的这套密码,却也显得简单粗糙了许多。 北宋的军事密码,一共只有四十来个军中常用短语,然后依次给这四十个短语编上号码。 再约定一首五言诗,作为解码密钥。 需要用到密信时,便写出这首诗,需要表达多少号的暗语,在诗中第几个字盖个印章,以此为记号。 xiaoshutingapp.com 其中能够传递的信息,实在不多。 几百年后的北宋军事密码,都是这般粗糙,比较起来,尚未有密码这个概念的大唐,李二在见识过密码系统后,如何能不惊为天人。 端木天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大王,按照这样的方法,还可以制作专门的密码本。也就是将常用的字归纳总结起来,每个字用一个数字表示,这些数字可以没有任何关联。如此一来,除非拥有相同密码本的人,否则任谁见到这些数字,也是一头雾水,不可能破译其中内容。” 李二频频点头,更是赞赏不已。 他可是老军伍了,大唐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这密码本有多大用处,再清楚不过。 有了这密码本,不止可用以与端木丘、杜如晦以及房玄龄传递消息,今后军伍之中传递情报,更是再不虞有泄露的风险。 端木天见火候足够了,才又再次朝李二躬身揖礼:“大王,我家大人命我给大王献上的第三件礼物,却得大王自取。” 李二还沉浸在得到密信之法的喜悦中,猛地听端木天这么一说,不免又狐疑了:“小郎这是何意?” 端木天也不再卖关子了,三言两语,将他之前与老爷子商议好的内容,转述了一遍,却听李二与长孙无忌二人,表情逐渐严肃…… 132 一出好戏 大唐朝会,分为大朝会、常朝和朔望朝参。 朔望朝参,为每半个月举行一次的月会。 华夏历法,将每月初一称为朔,每月十五日称为望,故而月会称为朔望朝参。 原本武德九年四月初一应举办的朔望朝参,由于李渊身子偶感不适,便下旨将朔望朝参延期两日,改至四月初三举行。 朔望朝参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参加,老爷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这也是老爷子头一回参加朝会。 凌晨长安城的晨鼓还未敲响,杜如凤便已起床,召唤来了婢女,准备服侍着老爷子更衣。 杜如凤满面春风,亲自手持炭火熨斗,将老爷子官服上的褶皱烫平,并服侍老爷子换上官服。 她又招呼家中仆役奴婢,准备马匹,各种用具,让厨娘准备膳食,指使得众人团团转。 老爷子摇头苦笑:“夫人,不过是参加朝参,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今日可是夫君第一次上朝,马虎不得。” 老爷子无语:“……” 杜如凤可不管他怎么想,继续执着的给老爷子整理着衣物:“对了,天儿呢?今日夫君参加朝会,他可得替妾身将夫君送至朱雀门外才行。” 老爷子笑道:“那小子哪里能起那么早?你就莫要折腾他了,为夫自己去便是了。” 杜如凤可不理会老爷子的话:“那可不行!今日是夫君的大日子,天儿他身为家中嫡长子,理应将夫君恭送入朝!来人,去将我儿速速唤起来!” 老爷子摇摇头,也懒得再说什么,由得自己老婆去折腾了。 端木天被婢女从温柔乡中唤醒,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跟着老爷子出门了。 父子二人领着几名家仆,骑马慢慢向着皇城朱雀门而去。 端木天看看身旁的老爷子,忍不住出言问道:“老头,其实仔细想想,再等两个月,玄武门之变后,尹阿鼠那老东西自然没有好下场的。咱们这么冒险,好像有点不值得啊?” 老爷子看他一眼,笑道:“怎么?臭小子你后悔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反正老子的卷宗都已经交给徐师谟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再说我就不信你不想这么干!” 端木天讪笑道:“想是想,嘿嘿,我只是有些担心您老。” “君子有所,有所不为,有些事情,总归是绕不过自己良心的。” 端木天点点头,拍了拍腰间,笑道:“行,既然如此,您老只管放心去干,我可是带着家伙呢!真要有什么事情,我保证一路炸进太极殿,来个大闹天宫!” 老爷子瞥了眼他的腰间,那鼓鼓囊囊的一圈,显然塞的都是父子二人手工打造出的手榴弹。 端木天的话,让老爷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劝他冷静的话给咽了回去。 以他对儿子的了解,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这小子肯定是不会隐忍下去的。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劝的。 父子二人再无言语,默默骑马出了长寿坊,向着皇城而去。 行至皇城朱雀门外,老爷子与端木天深深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催马进了城门。 眼见老爷子的身影慢慢消息在门洞之中,端木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默默翻身下了马,将马缰丢给金刚,自己在路边找了块石头,一撩衣袍,坐了上去。 今日老爷子顺顺利利从这朱雀门中出来也就罢了,若是出不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届时手榴弹开路,直闯太极宫就是了!谷 老爷子骑马进入皇城,跟随上朝的百官人潮前行至宫城外的承天门,众人在此下马,由守城金吾卫依次检查过鱼符后,鱼贯而入,步入太极宫中。 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百官依照品级站位,御史大夫主持现场秩序。 早钟报鸣,宫悬鼓吹声中,朔望朝参开始。 穿着朝服的百官恭敬肃静,走上白玉的阶陛,只听得身上佩剑和玉珮发出悦耳的声响。 唐朝有诗词便是描写朝会的景象。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花迎剑珮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 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 说的便是老爷子眼前的这般景象,宫里的晓钟敲过,宫中千门万户一齐敞开,李渊的天子仪仗排列在玉阶两边,百官进入朝堂。 零点看书 老爷子第一次参加朝会,跟着众人亦步亦趋,有样学样。 百官进入大殿之前,先在解剑台前解剑、脱鞋,御史大夫还有吏部、兵部和鸿胪寺等,分别引领各级文武官员各就各位。 随着奉礼帅赞者的唱喝,百官朝拜御座上的李渊,三拜之后,礼成。 原则上,朔望朝参是礼仪朝会,不奏事不议事,但今日百官朝拜过李渊后,大理寺卿徐师谟却径直出列,朝李渊躬身揖礼:“启禀陛下,臣银青光禄大夫大理寺卿徐师谟有事进奏。” 李渊倒是没料到有人今日奏事,略一迟疑,还是沉声说道:“奏来。” “臣要弹劾大理丞端木丘渎职!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篡改大理寺卷宗,视唐律于无物!请陛下罢其官职,削为庶民,并以唐律治其罪行!” 百官闻言,纷纷扭头,将视线投向了老爷子。 新晋大理丞端木南山,这可是如今长安城内的热点新闻人物。 凭借献上家传《端木蒙学》,以及旷世才学被秦王举荐入仕的端木南山,怎么这才任职大理丞几日功夫,就被大理寺卿弹劾了? 倒也有聪明的官员,早已从吏部那不寻常的官职派遣,看出端倪了。 将新晋官员塞进大理寺,这分明是要搞事情啊。 果然,短短数日,这麻烦便上门了。 有钦佩老爷子才情的官员,不禁暗自摇头,替老爷子感到惋惜。 百官队列中的老爷子,早有心理准备,面对徐师谟的弹劾丝毫不慌,平静如水。 今日朔望朝参,会被徐师谟弹劾,原本就是他与端木天两人的谋划。 他交给的徐师谟的卷宗,也是刻意篡改过的,目的就是引诱徐师谟当众弹劾自己。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当着李渊与百官的面,演一出好戏。 “徐爱卿,且详细道来!”李渊不动声色。 徐师谟手持笏板,沉声说道:“三日之前……” 133 认罪了? “三日之前,中散大夫裴宣俨及其夫人,以及两名奴婢在家中遇害。因案情重大,长安县将此案上报大理寺,臣遣大理丞端木丘负责彻查此案。” “昨日大理丞端木丘向臣提交此案卷宗,要求结案。” “臣审议其卷宗,却发现大理丞端木丘竟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一桩毒杀亲夫的十恶不赦案件,归为意外,竟然在卷宗中声称中散大夫裴宣俨乃是中了碳毒,意外身亡。” “而此案臣却已然查明,乃是裴夫人借裴宣俨醉酒之际,故意下毒,毒杀了其夫君!” “如此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罪行,大理丞端木丘竟敢肆意篡改卷宗,隐瞒罪行,他究竟受了什么好处,安的什么心思,臣不敢妄言。” “但臣身为大理寺卿,自不能有负君恩,容忍这等徇私舞弊之人,故而奏请陛下,请陛下治大理丞端木丘之罪!” 徐师谟这番话,说得是正义感十足,听得大殿之内百官各个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老爷子,心中暗道端木南山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在百官看来,徐师谟敢在大殿上,当着百官的面如此弹劾下属,必然是手中有真凭实据。 李渊面沉如水,喝道:“大理丞出列答话!大理寺卿弹劾你的事,你可有辩解?” 老爷子慢条斯理走出队列,朝李二深揖一礼:“臣朝议郎大理丞端木丘见过陛下,臣有罪,不敢自辨。” 李渊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没有自辨,直接认罪。 他很是诧异问道:“大理丞,你当真篡改了卷宗?替那裴氏隐瞒杀夫罪行?” “回陛下,不错,确有此事。”老爷子点头答道。 他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端木南山认罪了? 毒杀亲夫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端木南山疯了吗?他怎么敢干这样的事情? 裴氏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如此胆大妄为? 但裴氏不也死了吗? 难道死人还能贿赂端木南山? 一时间,百官都凌乱了。 李渊见老爷子直接认罪,也错愕了,旋即大怒,手猛地一拍御座扶手:“来人,将端木丘拿下,囚入御史台台狱,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重审中散大夫裴宣俨遇害一案!” 太极宫中值守的金吾卫喏的一声,便要上前擒拿老爷子。 就见老爷子不慌不忙再次拜下:“启禀陛下,臣有罪,自当认罪不敢申辩,但请陛下勿要重审此案,权当中散大夫裴公一家,皆是意外身亡吧。臣这也是为陛下着想,方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应允。” 李渊愣住了,徐师谟愣住了,百官也愣住了。 端木丘这话是什么意思? 承认自己篡改了卷宗,认罪,还请李渊不要重审,就认下这糊涂案?这还是替李渊着想? 李渊被老爷子的话给勾起好奇心,挥挥手示意金吾卫退下,才出言问道:“大理丞,你这话究竟是何意?给朕说清楚了!” “陛下,有些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裴公已卒,逝者已逝,又何必探寻究竟呢?”老爷子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他越是这般说,李渊与百官愈是好奇。 李渊沉下脸,呵斥道:“大理丞,你给朕把话说清楚,究竟为何篡改卷宗,此事与朕有何干系?” 老爷子抬眼看了李渊一眼,再次低头:“臣有罪,臣不敢言。” “朕命你说!”李渊要抓狂了。 “此事事关皇家声誉,恕臣不敢言!”老爷子再次出言拒绝。 李渊被气得鼻孔都要喷火了,指着老爷子怒吼道:“朕赦你无罪,你给朕说清楚,究竟所为何事!” 老爷子铺垫那么久,此刻见火候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开口说道:“既然陛下一定要臣说,那臣便斗胆,给陛下讲述一下臣彻查此案的结果。” “三日前,臣受大理寺卿徐工之命,前往朝散大夫裴公家中查案。经过臣的探查,倒是确定了裴公家中四名死者的死因。” 李渊蹙眉:“他们究竟是因何而死?” “启禀陛下,裴公与家仆保欢,皆是在醉酒后,被人喂下了马钱子,毒发身亡而死。而其夫人裴氏与婢女蒲桃,却是因为夜间生冷烤火盆,意外中了碳毒而死。” 李渊冷哼一声:“那裴公可是被裴氏所害?” 老爷子点点头:“陛下所言不错,下毒谋害裴公与奴仆保欢的,正是裴氏与婢女蒲桃。这点毫无疑问,臣已在裴氏房中找到马钱子幼苗盆栽,并在婢女蒲桃尸体上,搜出了那下毒之物,马钱子。” “那剧毒之物马钱子,所知者甚少。臣询问过太医署,太医署的博士助教皆不识此物。但据臣的调查,裴氏出身许州甄氏,其祖甄公,乃当世名医。故而裴氏知药性,懂医理,懂马钱子这等毒物,知道服下马钱子后,会因呼吸困难而麻痹至死,其死状与中碳毒类似。” “裴氏正是利用马钱子这一特性,毒杀裴公后,故意在其房中点燃火盆,意图伪造裴公意外中碳毒身亡的假象。” biquge.name “不得不说,裴氏几乎成功,无论是长安县还是大理寺的仵作,皆认为裴公死于碳毒。” “只是因为裴氏当晚也意外中了碳毒身亡,这才让臣产生了怀疑。一夜之间,裴公与裴氏身处两房,却同时因碳毒而死,这实在是太过巧合,匪夷所思。故而臣请教了名医,才得知马钱子此物,进而查清了裴公身亡的真相。” 老爷子的这番话,有理有据,倒是听得李渊与百官频频点头。 唯有大理寺卿徐师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上了端木丘的套了…… 李渊对端木丘的感官,倒是大为好转。 原本他对于端木丘的诗词文章,也是极为喜爱的,只是因为爱妃的枕头风,才让李渊下意识对端木丘感到厌恶。 而裴宣俨一案,长安县与大理寺仵作都发现不了的真相,却能被端木丘查出,足以说明此人是为能臣干吏。 李渊不解问道:“端木丘,既然你已知裴宣俨遇害真相,为何呈交徐爱卿的卷宗,却要刻意篡改,隐瞒真相?” 老爷子却又卖起了关子,开始吊李渊胃口:“陛下,此事涉及皇家颜面,恕臣不敢言。如今裴氏也已身死,再探寻真相,又有何意义?臣请陛下应允,便按裴公与裴氏皆是意外身亡处置,让裴家人将其夫妇,好生安葬,入土为安吧。” 李渊怎么可能同意。 何况这种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的行为,是人都无法忍。 太极殿内,百官都伸长了脖子等待下文,见端木丘卖关子,各个心中都腹诽不已。有性子急的,恨不能上前掰开端木丘的嘴,让他吐露实情。 李渊自然也不例外。 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怒道:“有何不可言的?你且实话实说,朕方才说了,赦你无罪!不管你说什么,朕觉不追究!” 老爷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134 端木爱卿 “既然陛下一定要臣说,那臣只能斗胆说了。陛下可知,那裴氏为何要毒杀亲夫?” 堂堂五品官员的夫人,竟然会毒杀亲夫,这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老爷子的问题,又吊起了李渊与百官的好奇心,众人心如猫爪,个个伸长了脖子,期待老爷子给出答案。 唯有大理寺卿徐师谟,此刻脸黑如锅底,心中懊恼不已。 当日端木天在终南山下,摆了太子李建成一道,让李建成有苦说不出,岂能不在心中记恨。 回到长安城后,他便再次入宫,找到李渊又蛊惑起来,说什么端木丘乃是鸿儒,能臣干吏,放其去秦王府任属官实属浪费人才,不若让其去大理寺任职云云。 李渊也有心削弱李二的势力,故而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授意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杨恭仁,在吏部铨选时,把老爷子弄去了大理寺任职。 李建成之所以要把老爷子弄去大理寺,自然也是因为大理寺卿徐师谟是他的人,如此还方便他拿捏老爷子。 徐师谟对于李建成的授意,自然是言听计从,故而在老爷子甫一入职后,便迫不及待的丢出一个大案,还比限三日破案。 雅文库 他的目的,与老爷子猜测一样,只当老爷子什么也不懂,肯定会手忙脚乱,能让他肆意拿捏。 却没成想,老爷子第二日就交上卷宗,说已破案,倒是完全出乎了徐师谟意料。 好奇之下,徐师谟召来了当日随老爷子去裴家的衙役书吏仔细询问,却让他发现了一桩“惊天秘密”。 老爷子上交的卷宗内,写的可是裴宣俨与夫人裴氏,皆因天冷烤火,不慎中了碳毒身亡。而他询问过衙役书吏后却得知,裴宣俨乃是被裴夫人下毒毒杀的。 这个发现自然让徐师谟大喜过望,觉得抓住了老爷子的把柄。 他为了求稳,还亲自领着仵作去大理寺的殓房,查验过二人尸首,确定衙役书吏没有说谎,这才放心。 正好李渊因为身子不适,将朔望朝参延期了两日,徐师谟便下定了决心,准备今日朝会之上,当众发难,要给老爷子一个好看。 只不过他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切都只是老爷子与端木天两人因势利导,故意引诱他如此为之。 老爷子问裴氏毒杀亲夫的缘由,正是徐师谟没考虑过的问题。 老爷子吊足了众人胃口,才捻须说道:“其实裴氏已有位奸夫,与其勾搭成奸。毒杀裴公的缘由,自然是为了二人今后能够双宿双飞,长久厮混。” 李渊与百官恍然,竟然是因为这般理由。 但这与端木丘篡改卷宗,故意将裴宣俨的死,说成是意外,又有何干系? 李渊倒是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端木丘口口声声说事关皇家声誉,是因为裴氏的奸夫,是他的某位皇子? 若真是那样,他还真是坐蜡了。 李渊此刻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不当众逼问此案了。 但如今当着百官的面,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再阻止端木丘继续说下去,更是欲盖弥彰,反而惹人口舌。 李渊心中恼火,只能愤恨的瞪了大理寺卿徐师谟一眼。 就是这个混蛋,非要今日朝会当众揭开此事。 他就不能学学端木南山,能为皇家颜面着想? 有了这层考虑,李渊看老爷子倒是愈发欣赏,觉得老爷子知时务,识大体,宁愿自己认罪,也要维持皇家颜面,与之相比,徐师谟这货完全就是个白痴。 李渊那杀人般的目光,让徐师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更是后悔不已。 他只能心中暗暗祈祷,老爷子千万别说出什么他不想听见的话来。 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也是心中悸动不已,互相看看,都有些许怀疑。 李建成此刻对于徐师谟,也是腹诽不已,觉得徐师谟实在是个蠢货,什么都没搞清楚,便上殿弹劾端木丘。 李渊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问道:“端木爱卿,却不知那奸夫是何人?爱卿可有查出?” 李渊这会,已经将称呼改成了爱卿,就期盼着老爷子能够说尚未查出,今日这事他才好糊弄过去。 老爷子捻须微笑,微微颔首:“启禀陛下,臣倒是查出来了。” “哦?那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李渊心凉了半截。 老爷子淡然答道:“启禀陛下,正是陛下爱妃,德妃之父尹阿鼠尹公。” 此话一出,太极殿内安静了数秒,旋即便喧闹了起来,乱如菜市场般。 负责朝会持续的御史大夫脸都黑了,连忙出声制止,好半晌百官才闭上了嘴巴,却个个目光炯炯的看向老爷子,等待这惊天大瓜的后续。 李渊的脸色更是如同开了染色铺子,忽绿忽红忽白忽黑,甚是精彩。 他怎么也没料到,裴氏的奸夫,会是尹阿鼠那老东西。 “端木爱卿,此话当真?你可有真凭实据?” 老爷子点点头:“陛下,臣若没有证据,如何敢妄言陛下爱妃之父?事关皇家声誉,臣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乱攀咬德妃之父尹公。” 李渊此刻倒是信了七八分,脸色愈发难看,干脆一甩衣袍:“宣尹阿鼠上殿,与大理丞当面对质!” 尹阿鼠虽是百官默认的“国丈”,但即无官职,也未封爵,所以朝会自然是没资格参加的。 李渊令下,立即有内侍狂奔出殿,去尹阿鼠府上传旨。 等待尹阿鼠上殿之时,李渊却是一言不发,端坐于御座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爷子也气定神闲的立于大殿之中,没事人一般。 百官各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朱雀门外,静坐路旁的端木天忽然见到皇城内奔出几匹健马,几名内侍朝着不远处的崇仁坊狂奔而去,顿时站了起来,双拳紧握。 不过时,眼见那几名内侍又簇拥着尹阿鼠骑马飞奔回来,涌入了朱雀门,朝宫城而去,端木天的心跳愈发加速。 来了,好戏上演。 这一锤子买卖,究竟是何结果,不消一时半刻,就能见分晓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一排手榴弹,再次坐了回去,继续等待…… 135 栽赃陷害 太极殿内,内侍回禀,尹阿鼠已至,李渊立即命其上殿。 尹阿鼠已然从内侍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一上殿来,立即开始喊冤。 “老臣见过陛下,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大理丞完全是血口喷人,胡乱攀咬老臣!老臣绝非那裴氏奸夫,更不曾与裴氏密谋毒杀裴公!陛下,老臣冤枉啊!” 尹阿鼠又一指老爷子:“陛下,大理丞与老臣之前便有旧怨,他曾与秦王府杜中郎一道欺辱老臣,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他说老臣与那裴氏有染,必然是公报私仇,刻意陷害老臣!” 他这一番哭诉,让李渊也有些狐疑了。 之前杜如晦被打,他的爱妃尹德妃找他哭诉,李渊也是因此将李二叫进宫内教训了一番。 难道真是端木丘打击报复尹阿鼠? 李渊抬眼看向老爷子:“大理丞,你可有话说?” 老爷子瞥了尹阿鼠一眼:“陛下,臣自然不是乱说。”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启禀陛下,当日搜查裴氏房间时,臣在其房中找到了这封尚未送出的书信,陛下一看便知。” 李渊微微颔首,示意内侍将信送上。 展开信纸,其上是女子娟秀工整的字迹。 李渊浏览一遍,大致内容是裴氏与情郎诉说缠绵情意,最重要的内容,则是裴氏在信中说很快就会按照两人的约定,鸩杀裴宣俨,届时就能与情郎双宿双飞。 其中对情郎的称呼,却是赫然写着“尹郎”二字! 信末有裴氏的闺名与印章。 李渊的脸色愈发难看。 “尹阿鼠!你还有什么话说?”李渊拍案而起,将那封信纸丢到御阶之下,“拿去好好看看!” 尹阿鼠根本就不识字,他哪看得懂这信。 一旁的大理寺卿徐师谟赶紧上前,小声给他念了一遍信上内容。 尹阿鼠傻眼了,喃喃道:“陛下,这,这不可能,那裴氏怎么可能给老臣写这种信?老臣,老臣根本就不识字,怎么会有人给老臣写什么书信?这信,这信必然是伪造的!假的!肯定是假的!” 雅文库 老爷子又拿出了几张纸张:“陛下,这是从裴氏房中搜出的诗词文章,皆是裴氏亲笔书写。陛下可对比一下二者笔迹,看看是否是裴氏亲笔书写。” 李渊又命内侍送上,将二者仔细对比,确认笔迹印章果然完全一致。 李建成上前,问李渊讨来了那些裴氏的诗词文章,让徐师谟那去与信件一一对比。 徐师谟左看右看,脸色难看无比。 以他的眼光,能够确定,这些书信文章确实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老爷子在旁冷眼旁观,心中暗笑。 那封所谓裴氏给情郎的信件,自然是假的。 那是他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对照裴氏的笔迹伪造出来,用以“栽赃陷害”尹阿鼠的道具。 老爷子身为老刑警,傍身的绝活可是不少,伪造笔迹便是其中之一。 这门技术,还是他年轻的时候,抓到一个专门伪造文件的诈骗犯后,连续跑了一个月的看守所,从诈骗犯手里学来的。 而老爷子学这技术的动力,是为了伪造他的老队长签字,从而在警队后勤训练靶场那里,“骗取”子弹练枪打靶。 老爷子那警局有名的神枪法,就是这般练出来的。 而这事,直到老爷子的老队长退休,他的“诈骗经历”都没有被曝光过。 直到某次老爷子去看望老队长,酒后失言,才爆出了这个大料,让气急败坏的老队长追杀了三条街。 总之,以老爷子的造假技术,蒙骗蒙骗李渊等人,根本不怕被看出破绽。 “尹阿鼠,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李渊气结,怒斥道。 尹阿鼠只觉得见了鬼了。 他与裴夫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可是心知肚明。裴夫人能给他写情书?还称他为“尹郎”?这婆娘疯了不成? 不等尹阿鼠辩解,老爷子又取出了一块玉佩,请内侍呈给李渊:“陛下,这是臣在裴夫人房中搜出来的玉佩,其上刻有金文。臣找人辨认过,那金文乃是个‘尹’字。若臣没猜错,这块玉佩也是尹公的吧?却不知尹公的玉佩,为何会在裴夫人手中?” 他拿出玉佩,自然不是那枚被裴夫人摔碎的,而是当日终南山下,尹阿鼠丢给端木天的那枚。 尹阿鼠倒没注意到两枚玉佩不同,因为他确实给过裴夫人一枚玉佩。 李渊端详过玉佩,脸色愈发难看。 他自然认得出,端木丘呈上的玉佩,正是尹阿鼠的没错。 因为尹阿鼠不识字,为了附庸风雅,专程请女儿尹德妃求了李渊,为其赐字。 玉佩上的金文“尹”字,正是李渊亲笔手书,赐予尹阿鼠的。 尹阿鼠得到李渊赐字后,每每让工匠打造玉佩等器物,都要命人将这个金文刻上,彰显其家学渊源,以及陛下对他家的宠爱。 也正是因为玉佩上有李渊的亲笔手书金文,所以尹阿鼠还特别喜爱将玉佩赐予他人,以资炫耀。 老爷子这一桩桩证据摆出,不仅李渊深信不疑,就连李建成、李元吉等人,也再无怀疑。 连尹阿鼠本人都有些怀疑自己,莫非真与裴夫人有私情了? 老爷子朗声说道:“陛下,正是因为有这些物证,臣才敢断言,裴氏的奸夫便是尹公。尹公与裴氏私下偷情,合谋毒杀了裴公。此事事关皇家颜面,故臣不敢声张,这才篡改了卷宗,意图蒙混过关。此乃臣之罪,臣愿受陛下处罚,绝无怨言。” 李渊当然不会处罚他,甚至心中对老爷子颇有好感。 在他看来,老爷子可是维护皇家颜面的好臣子,而弄成如今这难堪局面的,自然是大理寺卿徐师谟与尹阿鼠这两个混蛋。 若是旁人是那奸夫,李渊自然要严惩不贷,但事关他爱妃的父亲,李渊那护短的毛病又犯了,打算不咸不淡申饬尹阿鼠几句,将这事给揭过去就算了。 李渊尚未说话,就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二出列了。 “陛下,臣以为既然大理寺已查出尹公与裴氏合谋谋害中散大夫裴公,那理应着有司严加审理。正所谓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陛下常教导臣子,恐人人皆恃恩私,足使为善者惧。臣深以为然,故请陛下严惩德妃之父!” 大唐并没有父皇、儿臣之类的称呼。 私下里与普通人一样,称呼也是爹爹之类的口语,朝堂上则与臣子一样,口称陛下,自称为臣。 李二这番话,却把他爹李渊给架到火上烤了…… 136 半真半假 被李二这么一拱火,当着朝堂这诸多百官,李渊即便有心护短,却也开不这个口了。 他瞪了李二一眼,觉得自己儿子实在是小肚鸡肠,这是憋着劲,要借此机会报复尹阿鼠。 “嗯,二郎所言有礼,既然如此,那便着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好了。”李渊也无奈,只能这般先应下来。 在李渊想来,即便案子由三司会审,也可以慢慢磨,磨到百官对裴宣俨的案子失去兴趣,便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李渊算得挺好,却忽略了猪队友是带不动的。 尹阿鼠这人向来欺软怕硬,本身就是个小混混般的人物,不过靠着女儿才显赫起来,他又哪里看得出李渊的用意。 一听要被三司会审,尹阿鼠立刻慌了。 要知道,依照唐律,奸夫伙同妇人谋杀亲夫,那可是遇赦不赦的重罪,是要被处死的。 尹阿鼠直接跪倒在地,哭诉起来:“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绝对不是那裴氏的奸夫,此事分明是大理丞有意栽赃嫁祸老臣,请陛下明鉴!” 李渊鼻子都快气歪,觉得这老东西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物证齐全,还这般当众哭诉,实在是丢尽了他的颜面。 李渊尚未发话,老爷子又站了出来:“陛下,既然尹公认为是臣陷害他,臣倒想与尹公当面对质,还请陛下应允。” 笔趣阁 “可。”事到如今,李渊也只能点头同意。 老爷子扭头看向尹阿鼠:“敢问尹公,既然你说不是裴氏的奸夫,那请问裴氏手中,为何会有尹公的玉佩?正所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历来男子赠与女子玉佩,便为定情之物,难道尹公赠以裴氏玉佩,还有其他用意?” “这,这,这自然不是定情之物。”尹阿鼠一时也有些结巴了,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是为何?”老爷子步步紧逼,“尹公为何要给裴氏玉佩?” 尹阿鼠心中发慌,口不择言说道:“那,那只是老夫与裴氏春风一度后,给她的赏赐罢了。” 老爷子眉头一挑:“如此说来,尹公是承认与裴氏有奸情了?裴氏可是有夫之妇,尹公说与她春风一度,这难道不是奸情?” “自然不是!”尹阿鼠还没意思到自己正一步步落入老爷子的圈套中,立刻摇头否则,“老夫只是见裴氏貌美,与其玩耍过一回罢了。” 老爷子摇头笑道:“呵呵,尹公的话,还真是让某开了眼界。堂堂五品中散大夫的夫人,会如同平康坊的娘子一般,与尹公春风一度,这话问问诸公,可有人信?” 确实,尹阿鼠这番话别说太极殿内百官不信,就连太子李建成,李元吉以及御座之上的李渊都不信。 即便裴宣俨丢了万年县县令的职事官,那也是朝堂的正五品官员,他的夫人会莫名其妙,去搞“一夜情”吗?即便会,也不至于看上尹阿鼠这长相猥琐的老头吧? 尹阿鼠的年龄,可都能当裴夫人的爹了! 尹阿鼠见众人皆是摇头质疑的神情,也急了,张口说道:“老夫绝无谎言,裴氏真与老夫没有奸情!老夫仅仅是在裴公与裴氏死前那一日,与那裴氏玩耍过一次而已,还是裴氏主动送上门的!这送上门的美人,诸公你们难道会拒绝?至于那么封书信,老夫完全不知情!裴公的死,与老夫一点干系也没有!” 老爷子等的就是他这话,闻言冷笑一声,扭头对李渊说道:“启禀陛下,臣早已查明,裴夫人死前那日,确实去过尹公府上。但与她同去的,还有裴公同行!他们夫妻二人,去尹公府上拜访,盘亘了半日时间。” 尹阿鼠在旁立刻点头附和:“对,对,那日确实是他们夫妻到我府上拜访。” 老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满脸不屑:“难道尹公的意思,是说裴公专程登门拜访尹公,竟是为了与尹公分享自己夫人?” 殿内百官,也旋即哄笑出声。 显然众人对于尹阿鼠的话,也觉得甚是滑稽。 “这……”尹阿鼠又语塞了。 李渊看尹阿鼠的眼神,愈发像看白痴。 老爷子见逼迫的差不多了,便开始用言语引诱尹阿鼠:“又或者是裴公有求于尹公,才将自己夫人裴氏献上,主动送到尹公床榻之上?” “对,对,便是如此!”尹阿鼠这货也的确够白痴,立刻点头承认。 他此言一出,殿内百官更是哗然一片,就连御史大夫接连出声阻止,也没效果了。 尹阿鼠的话,可是让众人大开眼界。 李渊更是蹙眉不已,想要出言阻止伊阿鼠继续说出蠢话,却已经来不及了。 尹阿鼠不等老爷子继续挖坑,便主动答道:“裴公正是有求于老夫,这才领着他夫人裴氏登门拜访。老夫不过是一时没有把持住,受那裴氏引诱,与其春风一度。但裴公之死,绝对与老夫无关,裴氏的奸夫,也绝不是老夫!” 在尹阿鼠看来,与裴氏这有夫之妇有染,和被众人怀疑成裴氏奸夫,合谋毒杀裴宣俨相比,不过是小事而已。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尹阿鼠认的痛快,老爷子心中更是冷笑不已。 “按尹公的话,是裴氏主动献身不成?” “不错,正是如此!”尹阿鼠心想反正死无对证,裴宣俨和裴氏都死,也没有人能够反驳他,所以干脆把锅甩到了裴氏头上。 老爷子冷笑不已,却有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被烧的焦黑,只剩半边的纸张,请内侍呈给了李渊。 “启禀陛下,其实那日在裴家,臣还找到了这封裴氏留下的遗书。只是这封遗书,不知为何,被裴氏丢入了火盆,臣发现时,只遗留了半分,却已足以还原裴宣俨被毒杀一案的真相了。裴氏原来也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故意烧炭自尽。” 不用说,这份所谓的遗书,还是老爷子伪造的。 他能伪造一份,自然就能伪造两份。 而且为了增加遗书的可信度,老爷子还将这份“遗书”故意烧毁了一半,半真半假,更具有迷惑性。 如老爷子所料,李渊看过这份“遗书”后,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吓人。 他将遗书丢给大理寺卿徐师谟:“拿去好好看看!念给诸公听听!” 尹阿鼠哪里想得到这一切皆是老爷子在暗中操作,听闻裴氏竟然是自尽身亡,还留下了一份遗书,顿觉天旋地转。 他猜也能猜得到,那遗书中的内容…… 137 百官逼宫 徐师谟看过那份“遗书”后,也不禁脸色难看,依照李渊的吩咐,将其内容当众宣读了一遍。 老爷子伪造这份遗书时,是根据他与端木天对案情的分析判断编造的。 大致内容便是以裴氏的口吻,道出了裴宣俨为了职事官,将她骗去了尹府,交给了尹阿鼠糟蹋蹂躏。 所以裴氏为了报复丈夫裴宣俨,伙同婢女蒲桃,灌醉了裴宣俨将其毒杀,之后便准备烧炭自尽,了却一生。 这份遗书内容,连尹阿鼠都信以为真,没有丝毫怀疑。 随着徐师谟念出“遗书”内容,尹阿鼠直接瘫软到了地板上,身体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裴氏的死,其实连老爷子也不能完全肯定究竟是意外还是自尽。 判断其为自尽,是因为发现裴氏尸体时,其衣着完好,根本不是睡觉时应穿的衣物。 可若是自尽,裴氏却又没必要在裴宣俨的房中摆放火盆,伪造意外假象。 但裴氏已香消玉损,老爷子也没兴趣再去苦苦追寻裴氏死亡的真相。 那并不重要。 总之,有了这份老爷子苦心伪造的遗书,包括李渊在内,所有人都对裴宣俨被毒杀一案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了。 甚至老爷子伪造的“情书”,众人也脑补出了“合理解释”,那便是裴氏在写下这封遗书准备自尽后,却又反悔了。 她还想要报复尹阿鼠,所以故意写下那份情书,谎称尹阿鼠为其奸夫。 这也解释了她为何要烧掉遗书。 百官暗自庆幸,遗书没有完全被烧毁,反而被大理丞端木丘发现了。 如此一来,一切都合情合理。 老爷子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裴氏的尸首,我命稳婆查看过,其身上遍布淤痕,且皆在女子私密之处。” 他这话,更坐实了遗书中的内容。 对于尹阿鼠强行糟蹋了五品官员夫人裴氏一事,百官再无怀疑。 了解这一切真相后,众人对于瘫坐于大殿中的尹阿鼠,全都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甚至有性子烈的官员,不顾朝堂礼仪,当着李渊的面,一口唾沫啐了过去。 而原本应该维持朝会持续御史大夫,却是一扭脸,只当没有看见。 哪怕朝堂之上,并非人人皆是道德楷模,但裴宣俨与尹阿鼠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却也是犯了众怒。 李二这时又站了出来,开始落井下石。 这也是他与端木天商议好的。 端木天以老爷子的名字,给李二送上三件礼物,出了明志诗与密码本外,第三件礼物便是尹阿鼠。 他将老爷子侦破裴宣俨中毒案一案,向李二交代了一遍。 当然,端木天并未告诉李二老爷子伪造“情书”与“遗书”的事情。 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除了他们父子二人,其他人他们爷俩可信不过。 端木天将老爷子的计划和盘托出,告知李二,老爷子准备交一份假的卷宗给大理寺卿徐师谟,故意露出把柄,引诱徐师谟对他进行弹劾。 之后再步步引诱,将尹阿鼠套入其中。 而李二需要做的,便是不时站出来拱火,免得李渊护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 听闻能够扳倒尹阿鼠,李二自然大喜。 尹阿鼠对于李二而言,属于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不咬人,膈应人! 由其杜如晦被尹阿鼠无故殴打后,他早就想找尹阿鼠的麻烦了。 长孙无忌更看出了,扳倒尹阿鼠的好处。 只要老爷子操作得当,完全可以让尹德妃将自己老爹被扳倒一事,怪罪与大理寺卿徐师谟。 而徐师谟又是太子的人,这就能让李建成与尹德妃之间,出现裂痕。 有这般好事,李二当然积极配合。 方才李渊想糊弄过去,就被李二拱火,给架到了火堆上。 此刻众人都被尹阿鼠与裴宣俨的恶行给激怒了,义愤填膺时,李二又抓着机会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尹阿鼠仗其德妃之父的身份,肆意妄为,连朝堂五品官员的夫人,都敢如此折辱,实在是胆大妄为!若不加以严惩,朝堂威严何在?百官如何自处?臣请陛下严惩尹阿鼠,以正法纪!” 伴随着李二话音落下,太极殿内呼啦啦占出来近半数官员,朝御座上李渊躬身揖礼:“请陛下严惩尹阿鼠,以正法纪!” 这些百官,甚至不发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一系的。 他们之所以附和李二,也是被尹阿鼠给恶心坏了。 如今众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自然要对尹阿鼠口诛笔伐,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李渊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徐师谟的眼神更是不善。 在他看来,今日这一切,都是徐师谟这位大理寺卿的错。 若非他弹劾大理丞端木丘,裴宣俨与其夫人之死归于意外,岂不是皆大欢喜? 如今闹成这般局面,百官逼宫,他不处理尹阿鼠是不行了。 可如此一来,回到后宫之中,他的爱妃肯定又要哭闹了。 李渊心中恼火,还是开口说道:“尹阿鼠奸淫良家,罚铜二十斤,徒三年,流一千里!” 李二与百官立刻躬身施礼:“陛下圣明!” 老爷子暗自撇了撇嘴。 这处罚,轻的几乎没有一样。 罚铜就不说了,二十斤不过几贯铜钱的事。 徒三年,一样可以以铜赎刑。 流一千里,更是放屁! 唐律中流刑分三等,即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哪里来的一千里这个刑罚? 所谓流一千里,恐怕就是把尹阿鼠送回原籍待几年吧? 不过李渊已亲口做出判决,老爷子即便心中腹诽,却也不会再次出头。 至于尹阿鼠,老爷子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这老东西。 李渊处置完尹阿鼠,想到一切事情都源于裴宣俨那个混蛋,于是再次金口一开:“中散大夫裴宣俨丧尽天良,削其官品,贬为庶民!裴氏毒杀亲夫一案,不予追究,保留其宜人命妇封号,着裴家将其好生安葬!” 宜人,朝堂五品官员正妻的命妇封号。 “陛下圣明!” 李渊做出圣裁后,转身就走,直接退朝了。 老爷子与李二很是默契的相视一笑,对于这结果,还算满意。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替裴氏伸张了正义,当众揭露了尹阿鼠的丑陋嘴脸,而李二也达到了自己目的,之后便看如何操作,让尹德妃与李建成互生间隙了。 当着百官的面,老爷子也不便与李二沟通,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后,便准备跟随百官退朝。 siluke.com 端木天还等着朱雀门外,老爷子也急于让他安心。 但不等老爷子走出太极殿,便有内侍追了出来…… 138 小儿科 “陛下有旨,宣大理丞端木丘两仪殿问话!” 内侍尖着嗓子高呼,引得殿内百官纷纷侧目,旋即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了老爷子。 由其大理寺卿徐师谟,那眼神更是快要喷出火来。 两仪殿可是李渊平时与宰相们议事的内殿,寻常大臣,也不会被召到两仪殿内面圣,更遑论端木丘这种六品中低级官员。 端木丘与其内兄杜如晦,前些时日,因为得罪了国丈尹阿鼠,而被陛下厌恶,此事人人皆知。 今日尹阿鼠可是因为大理丞端木丘而倒了大霉,难道陛下不仅不怪罪端木丘,反而对其有所器重? 百官各怀心思,连李二也揣摩不透他爹的想法。 朱雀门外,不仅端木天领着金刚与几名家中奴仆等候在此,其他参加朔望朝参的百官家中部曲、奴仆也都牵马拉车,恭候在朱雀门外,等待迎接自家主人。 散朝之后,百官鱼贯而出,朱雀门外喧闹一片,与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端木天顿时精神一振,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看向百官队列。 但即便以他的身高,再踮起脚尖,视线毫无阻碍,却也没在那群身穿花花绿绿官服的人流中,发现他家老爷子的身影。 眼看参加朔望朝参的官员,已经出来得差不多了,端木天依旧没见到老爷子,不免心中一沉。 就在他惴惴不安时,一名秦王府的侍卫悄悄靠了过来,小声与他交代了两句,端木天一颗悬着心才放了下来。 没想到老爷子真的成功了。 不仅让李渊把尹阿鼠那个老混蛋治了罪,还给裴氏还以清白,可谓是大获成功。 而当他听闻老爷子竟然被李渊召进了内宫,也是诧异不已。 但是福是祸,也只有等老爷子出宫后,才知道了。 太极宫内,端木丘跟着内侍进了两仪殿,迎接他的,却是李渊的一张臭脸。 不等老爷子躬身见礼,李渊便板着脸呵斥道:“大理丞,你好大的胆子!” 老爷子心理素质极好,面对李渊的王八之气,也丝毫不见紧张,不慌不忙的朝李渊施以揖礼后,才开口说道:“臣朝议郎大理丞端木丘见过陛下,恕臣愚昧,不知陛下所指何意?” “哼!你之前与杜中郎欺辱我妃家,朕看在二郎的面子上,赦免了你。而今日你还故意给尹阿鼠下套,逼朕当众处罚他,莫非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李渊能在隋末群雄争霸中脱颖而出,自然不傻。 他早在老爷子拿出那份“遗书”时,就已看出来,今日朝堂上的这一幕,其实就是端木丘这位大理丞,故意给徐师谟和尹阿鼠两人下的套。 只是那两个蠢货,就这样乖乖的跳了进去。 老爷子丝毫不慌:“陛下此言差矣,臣身为大理丞,正刑狱,乃是臣之职责所在。若尹公不犯国法,臣难道还能栽赃陷害他吗?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陛下处罚尹公,那是陛下身为天子,代天罚之!此乃天子圣哲也!” 他这是悄无声息的拍了下李渊的马屁,倒是让李渊眉头一挑,龙颜大悦。 原本黑着的一张脸,嘴角也划出了一道弧度。 其实李渊根本不在意尹阿鼠是否受罚,也不在乎裴氏有没有被尹阿鼠糟蹋,这些事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他心血来潮,命内侍将老爷子召进两仪殿,一来是今日老爷子在朝堂上的表现,令李渊刮目相看。 老爷子展现出的手段,完全不像刚入仕的官员,反而油滑的像一位已经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只看他故意给徐师谟一份假卷宗,就让徐师谟这位大理寺卿在诸公面前丢尽了脸面,就知其手腕。 这让原本就欣赏老爷子“文采”的李渊,对于老爷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对于老爷子与尹阿鼠之前那点龌龊事,李渊已然没放在心上了。 既然在李渊看中,端木丘是位人才,那便值得他用点笼络手段,从而得到老爷子的效忠。 这也是他召见老爷子的第二个缘由,那便是为了与自己儿子李二争夺人才。 在李渊心中,继承人一直以来都更倾向于李建成。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所谓立长不立幼的传统外,更重要的是,李二太能干了,在大唐朝堂内外拥趸众多。 立李二为太子,李渊估计自己都睡不好觉。 所以他支持李建成,试图用权谋之术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以确保自己的皇位无忧。 正因为对李二感到忌惮,所以李渊便有了与儿子抢人的心思。 若是能让老爷子归心,他即得了一位能臣,又可削弱儿子的势力,一举两得。 方才老爷子甫一入殿,李渊就板着脸厉声质问,不过是打算给老爷子一个下马威而已。 只是这招对老爷子而言,实在是太小儿科。 这种下马威,是他审嫌疑人时,早就玩腻了的招式。 老爷子不着痕迹的马屁,让李渊龙颜大悦:“哈哈,好一个代天罚之!罢了罢了,那尹阿鼠也实在闹得不像话,朝堂颜面都让他丢尽了!若不是看着德妃面子上,朕早就处置他了。” “陛下圣明。” 李渊越看老爷子越顺眼,直接示意他坐下叙话,又命内侍送来酒水:“端木爱卿,朕看过你写的几首诗词,甚是喜爱。由其那首《水调歌头》,朕最是喜爱,可谓天仙化人之笔。不过那词中有几处却是不解,正好爱卿今日给朕讲解一二。” 老爷子一头瀑布汗,心道好险。 得亏那坑爹儿子,之前把那些诗词和释义典故都给他抄写出来了,而他这些时日,也没有少背诵。 老爷子敢发誓,当初上学的时候,背课文都没有如今那么努力。 “陛下过誉了,陛下有何想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首《水调歌头》,可是爱卿思念家人之作?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爱卿可是中秋佳节,思念亲人而有感而发?” 李渊是有才学的,他出身北周权贵之家,自幼接受良好教育,对于诗词一道,并不是门外汉。 “陛下所言不错,那日正值中秋佳节,臣微醺之际,想起已然仙逝的家中大人,以及远在他乡的知己好友,黯然神伤,故而做下了这首词,让陛下见笑了。” 老爷子吹牛不打草稿,倒是将李渊好一通忽悠。 李渊又哪里想得到,名满长安的“南山先生”,会是一位西贝货。 他拉着老爷子一阵畅谈,倒是越聊越兴奋,越聊越看老爷子顺眼。 只是苦了还在朱雀门外苦苦等候消息的端木天,望穿秋水,也不见老爷子从太极宫中出来…… 哔嘀阁 139 双面间谍 端木天在朱雀门外,从早上五六点钟,一直等到了中午,也不见老爷子出宫,心中诧异莫名。 好在等到午时,终于有位内侍出了朱雀门,找到了他,替老爷子带话,说陛下留大理丞在宫中用膳,让他不用在此等候后,可先行回家。 端木天都被惊呆了。 李渊这是啥意思? 留他家老爷子在宫中用膳? 这似乎、可能、或许、应该是好事吧? 端木天猜不透李渊的心思,只能留下几名家中奴仆继续等候在朱雀门外,自己领着金刚先回家里,给他娘杜如凤报信。 杜如凤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夫君与儿子去参加朔望朝参,一去就是大半日时间也不见人影,让她也不免焦急起来,正准备亲自去朱雀门外询问情况时,端木天回来了。 得知夫君被陛下留下宫中用膳,杜如凤却是笑开了花。 她身为官宦人家的嫡女,自然清楚,能被皇帝留下用膳,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皇帝对臣子的器重与信任。 这可是身为臣子的荣耀。 哪怕杜如凤已经下注在李二身上,哪怕杜如凤即便精明能干,但毕竟不是端木天与老爷子,对于皇权有天然的畏惧与尊崇,那也是很正常的。 对此,端木天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心里对于老爷子的宫内一行,却还有几分担忧。 他与杜如凤在家中静候老爷子归来,却没成想,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时分,暮鼓敲响,老爷子才带着几分酒意,被宫中金吾卫与内侍送回了家里。 而大队金吾卫与内侍的出现,也惊动了长寿坊一众街坊邻居。 今日朔望朝参上发生的事情,早已随着这些官员邻居的口,传遍了整个长寿坊。 坊内人人皆知,他们那位家底颇费,很是豪气的邻居,今日可是了不得。 不仅狠狠打了自己顶头上司大理寺卿徐师谟的脸,还将尹阿鼠这位国丈给拉下了马,最后竟然被陛下召进了内宫问话。 这已然让众人羡慕嫉妒恨了。 结果端木丘这位六品大理丞,不仅被召进了内宫,在宫中一呆就是一日功夫,最后陛下甚至还派遣金吾卫与内侍将其送回,这代表着什么,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杜曲端木氏,圣眷优隆,要发达了! 不少居住在长寿坊的官员,都回家叮嘱自己老婆,有事没事多去端木家走动走动,务必与端木夫人搞好关系。 日后端木丘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还能拉他们这些长寿坊的邻居一把。 这些官员,各个都是趋利避害的个中好手。 端木天自然没心思去揣测那些街坊邻居的心理活动,他忙着把老爷子搀扶到堂屋落座,又命婢女送来茶水毛巾。 笔趣阁 趁着他娘还未从内房赶来,端木天赶紧小声问道:“老头,什么情况啊?李渊居然把你在宫里留了一天,你们聊啥了?” 老爷子还算清醒,左右看看,小声说道:“包子,老子貌似要当无间道了。” 端木天愣了下:“老头,啥意思?” “李渊似乎看上你爸我了,今日一整天,都拉着老子谈论什么诗词歌赋,可把老子累坏了。若不是你让老子提前背了那些诗词文章,还真得露馅。”老爷子苦笑道,“包子,你说李渊要是招揽我,这算不算是无间道?” 端木天傻眼了,李渊要招揽老爷子? 和自己儿子抢人? 不等他开口,老爷子又叹口气:“其实李渊那老家伙,也是个可怜人,别看他身为皇帝,看似尊崇无比,其实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儿子就不用说了,一群后宫嫔妃更不是省油的灯。今日我陪他聊了一天,相谈甚欢,还有不少共同话题。” 李渊如今也差不多六十了,与老爷子的实际年龄相仿,两个老头有共同话题,倒也不奇怪。 但端木天一听他这话,顿时急了。 再有两个月,李二就要发动玄武门之变了,这种时候,老爷子不会想要“叛变”吧? 他连忙劝道:“老头,你可得端正思想!别因为李渊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迷失了自我啊!李世民当皇帝,可比他爹强多了!” 老爷子瞪他一眼:“屁话!老子又不蠢,能犯这种错误?老子只是心有感触罢了。” 端木天这才放下心来,他家老爷子没昏头就行。 不过老爷子方才的话,倒是有意思了。 李渊竟然也看上老爷子了?难道真让老爷子去当个“双面间谍”? 其实李二在李渊和李建成的身旁,已经有好几位“二五仔”了。东宫的王晊,镇守玄武门的常何,李渊身边的敬君弘等人,皆是双面间谍。 玄武门之变时,资治通鉴中这般记载,“时宿卫及秦府兵与二宫左右战犹未已。” 宿卫,便是李渊的宫中禁卫。 结果这群应该拱卫李渊的宿卫,却跟着李二秦王府的悍卒,一起砍起了李建成李元吉的人马,可见李二的手段多么了得。 而李渊身边的宰相萧瑀、陈叔达,一个是李渊表妹夫,一个是李渊最信任的宰相,玄武门之变当日,两人都陪着李渊在太极宫中游湖。 结果这两位也是二五仔,尉迟敬德一领兵杀到,马上劝李渊立李二为太子,交接政权,差点没把李渊给气死。 端木天这么一琢磨,觉得老爷子要是也打入敌人内部,貌似还挺有趣的。 “老头,我看你这无间道玩得,只要与李世民提前沟通好,这事我看行。” 老爷子眯着眼睛,不知在琢磨什么,半晌才微微点头:“稍后我给李世民写封密信,你想办法送去。” 他旋即又摇头苦笑:“没想到老子好不容易退休了,结果穿越来了唐朝,不仅还得继续上班打卡,连卧底也得干,真是活见鬼,越活越回去了。” 端木天贼笑道:“老头,你这年轻二十年,还多了娘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老婆,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嘛。” “滚蛋,少跟老子扯淡,你娘快来了,回头你别说漏了嘴。”老爷子似乎还有郁结,没心情和端木天开玩笑。 端木天耸耸肩膀,不在刺激老爷子了。 杜如凤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带着一阵香风飘进了堂屋,见到老爷子后,顿时笑颜如花。 “夫君万福,夫君今日第一次上朝,就被陛下召入宫中。陛下如此看重夫君,想必夫君很快便能一展宏图,妾身为夫君贺。” 老爷子如今还一脑门官司,但面对自己老婆,却也只能强颜欢笑,装作没事人一般与老婆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等到当晚夜深人静,杜如凤睡着后,老爷子才跑到了东厢房,敲开房门与端木天去到书房,父子二人嘀嘀咕咕,就着烛火开始给李二写起了密信…… 140 送他回老家 端木天暗自庆幸,之前给李二献上了密码书,否则日后双方如何沟通,还真成问题。 让他再化妆打扮,跑去秦王府传话,可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如果让李渊知道他还与李二有联系,老爷子这卧底可没法干,非被李渊给咔嚓了不可。 至于让其他人,比如杜构杜荷他们传话,端木天与老爷子都不放心。 这种涉及到造反要掉脑袋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在那日端木天去面见李二,已经约好了今后双方的联络方式。 他家在西市有间售卖粟米的店铺,若是老爷子有事需要联络李二,便会在店铺门前的幌子上,系一根红色丝带。 李二的人见到后,便可去店铺内,向掌柜的索取密信。 同样,李二若需要联系老爷子,也可派人将密信交给粟米铺掌柜。 一番商议后,老爷子提笔给李二写就了密码信。 信中老爷子将今日朝会后的事情,与李二通秉了一番,并道出了自己打算。 为了赢得李渊信任,日后少不得要与李二做一番戏,届时还请李二配合演戏。 写完密信,端木天又取出《端木蒙学》,依次从书中找出信里的字,提笔重新誊写好密信,再将老爷子手写的信纸用烛火点燃烧掉,才算完事。 写完密信,端木天又开始给老爷子出馊主意。 既然拿定主意要“投靠”李渊,那自然得投其所好。 端木天给老爷子的出的主意,那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内赢得李渊的“宠信”,不如当一回“佞臣”。 把那些好玩好耍的都给李渊整上。 什么麻将、扑克、象棋、钓鱼,这些后世老年人喜欢玩的,都给李渊来一套,就不信不能投其所好。 只要李渊有所喜好,还怕以老爷子的手段,不能赢得李渊信任? 对此,老爷子倒是不置可否,表示自己会考虑的。 父子二人聊完卧底李渊身边当间谍的事后,端木天这会才想起询问老爷子裴家的案子,以及尹阿鼠那老混蛋的下场。 得知李渊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处罚了尹阿鼠,端木天鼻子都快气歪了。 感情他们爷俩这是做了无用功啊。 费了半天劲,就这? 老爷子却冷笑一声:“包子,急什么?李渊不是判了尹阿鼠流一千里,要送其回老家吗?等他出发离开长安后,咱们爷俩送那混蛋一样礼物,送他回老家就是了。” 端木天一愣,旋即琢磨出老爷子话里的意思,不禁眉头一挑:“老头,你的意思是送他一颗手榴弹?” 短短几日功夫,老爷子便已习惯了大唐,然不是那位在万年县大牢内,见到李二杀人会感到不适的前任老刑警了。 雅文库 该杀伐果断时,他绝对下得去手。 由其当初在万年县大牢内,听赵典狱说尹阿鼠竟然还打他老婆的主意,老爷子就对尹阿鼠已经起了杀心了。 “手榴弹动静太大,没必要引人瞩目。”老爷子摇摇头,“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酒精加上动物油脂、硫磺制作的燃烧瓶,就很实用。放心吧,你爸我当了一辈子刑警了,真要悄无声息的弄死那个混蛋,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端木天立刻点头,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尹阿鼠这种人,死有余辜。 既然老天不收,那便由他们爷俩来收! 商议完毕,爷俩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暮鼓刚刚敲响,端木家的大门便被人叩响了。 家中奴婢开启房门后,却是被吓了一跳。 门外竟然又是宫中内侍前来传李渊口谕,宣老爷子进宫参加今日常朝。 端木天无语了。 他家老爷子这是给李渊灌了什么迷魂汤? 从六品的大理丞参加常朝? 这是不是有点不顾朝堂规矩了? 老爷子也很是诧异,但既然是李渊口谕,自然不能不遵从。 杜如凤赶紧招呼婢女,伺候着老爷子更换朝服,好一通忙乎后,老爷子才由宫中内侍引领着,去往太极宫上朝了。 送走老爷子后,端木天左右无事,干脆回屋继续搂着小昭与娇娘睡回笼觉去了。反正西市中午才开市,他要去西市黍米铺送信,也得等到午后才行。 等这摊子事忙完,端木天就准备回杜曲了。 好几日没见婉娘,甚是想念。 《白蛇传》的故事,也该继续讲下去了,他娘在庄里建的印书坊,如今已然完工,连刻印雕版的工匠都招募好了,就等书写出来,即可开印。 这可是赚钱的买卖,耽误不得。 搂着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端木天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上午,用过午膳后,才如同闲散纨绔般,晃晃悠悠出了门,准备去西市交接密信。 因为是去交密信,他连金刚也没带,独自骑马出门了。 西市依旧热闹,端木天将密信交给粟米铺掌柜,又看着掌柜在门外幌子上系上红丝带,这才放心离去。 左右无事,他也着急回家,便继续在西市闲逛,打发时间。 行到一处售卖各种手抄书卷的书坊前,端木天来了兴趣,打算进去转转,为今日发行《白蛇传》等小说考察一下市场。 跳下马背,将马在书坊门前马桩上拴好,端木天尚未抬脚踏入书坊,就见书坊旁的店铺内出了一名宫装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龄,身后还跟着两名垂首惶恐的婢女。 “不长眼睛的贱婢,还不快去前面开路!”才出店铺,宫装女子便朝两名婢女呵斥道,吓的那两婢女赶紧快走两步,上前帮宫装女人阻挡来往的路人。 端木天见她这装扮与行事,就知是官宦人家的女眷,也不欲多事,便侧身让开了道路。 宫装女人摇曳腰肢,很是自得的左顾右盼,却浑然没注意系在腰间的熏球,因为绳结松动,滑脱落到了地上。 熏球,是唐时一种用以熏香的镂空球体。 内有两个相连的圆环,环内是盛香的小盂。香料就在这里面缓缓燃烧,透过镂空雕刻的花鸟纹饰散发出幽幽香气。 华夏工匠的手艺高超,很早便知道利用支点悬挂原理制作熏球,从而保证佩戴熏球走动时,里面燃烧的香料也不会倾倒出来。 唐时无论男女,都喜欢熏香。女子佩戴熏球,更是时常。 端木天眼尖,见那宫装女子掉落的熏球,是一件做工精致的花鸟纹鎏金熏球,知其价格不菲,连忙弯腰拾起熏球,出声唤住了宫装女子。 “这位娘子,你的熏球掉了。” 宫装女子蹙眉,转身,看看端木天手中的熏球,却连句谢谢也没有,还一脸嫌弃,示意身旁婢女,去将熏球拿回来。 端木天见她如此傲慢,也懒得理会她,将熏球交给婢女后,转身就准备进书坊了。 “等等!我这熏球,方才还好好的,这会为何不能转动了?是不是你故意将其弄坏的?” 端木天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顿时有种逼了狗的感觉。 他好心帮其将熏球拾起,对方连句谢谢也不说就算了,怎么还猪八戒倒打一耙,污蔑他故意弄坏熏球? “这位娘子,你这是什么话?我好心帮你拾起熏球还你,为何还要将其弄坏?这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得了失心疯不成?”端木天也没了好脸色,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宫装女子一脸鄙夷之色,轻启红唇,说出的话,却没把端木天气个半死…… 141 无理搅三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的熏球方才还好好的,不可能无端端坏掉!肯定是你刚才拾起时,故意将其捏坏的!”宫装女子继续纠缠不清,“我熏球里面的小盂都转不动了,不是你弄坏的又是谁?” 端木天被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人。 只是看对方是女流之辈,与之争吵实在没有风度,便也懒得与其废话,转身就准备离去。 “站住!不准走!我这花鸟纹鎏金熏球价值二十贯铜钱,你这田舍郎给我弄坏了,必须赔我!来人,给我把他拦下来!”宫装女子见端木天想离去,立刻闹腾了起来,指使婢女拦住了端木天去路。 端木天即便不想与这女人置气,却也被气得差点暴走。 “某好心帮你拾起熏球,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怎么还敢污蔑某给你弄坏了?你的熏球无法转动,必然是方才跌落地面摔坏了,与某何干?” 宫装女子眼睛一翻,鼻孔出气:“哼,谁知道你是捡到的,还是从我身上偷走的?许是你想窃走我的熏球,却意外弄坏了,才故意假惺惺装好人?总之,熏球在你手中弄坏的,自然得由你这田舍郎赔给我!” 她说完,又用眼睛很不屑的上下打量一番端木天:“看这你田舍郎的穷酸样,怕是浑身上下也掏不出一贯铜钱吧?既然如此,那便报官吧!” 田舍郎,唐时骂人的话语,乡巴佬的意思。 端木天愕然,穿越大唐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穷人。 低头看看身上,他才恍然大悟。 唐人男子,腰间都带着蹀躞带。 稍有身份的,蹀躞带通常都会镶嵌玉石、金银或者各种宝石。 另外腰间佩玉、系香囊或者熏球,都是常见男性配饰,与后世成功人士的手表、皮带一样,都是彰显身份的装逼利器。 端木天自然不缺钱,但他哪里习惯一个大男人,在身上穿金带玉,还熏个香囊之类,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实在变扭至极。 对于端木天和老爷子而言,真皮手工打造的蹀躞带,就很nice了。什么镶金镀银,玉石珠宝之类弄在上面,实在欣赏不来。 所以他系在腰间的,就是一条专门让工匠打造,什么装饰物也没有蹀躞带而已。 这蹀躞带看似不起眼,其实花费也并不少。因为用的并非牛皮,而是极为罕见,从胡商手中高价收购的犀兕皮,也就是犀牛皮。 低调且奢华,要的就是这个范。 也正因此,端木天的一身装扮,落在宫装女子眼中,还真与普通庶民百姓,没什么区别。 见端木天半天不说话,宫装女子嗤笑一声,对身旁婢女吩咐道:“去,拿我夫君的名帖,找西市武侯来!” 端木天见她这般说,心中来气,干脆双手抱胸,冷眼旁观,静观这个女人表演。 既然她要找武侯,那便找好了。 如今他端木家也是官宦人家,倒也不怕那些武侯会胡来。 女子的婢女很快唤来了西市武侯。 武侯,相当于后世的城管+派出所+消防,在各个里坊及东西两市中皆设有武侯铺。 显然这位宫装女子的夫君,也是朝中官员,故而见到他的名帖后,武侯们也不敢怠慢。七八名武侯由一名旅帅带领,迅速赶来过来。 宫装女子颐指气使的手指端木天,朝武侯旅帅喝令道:“尔等来的正好,这田舍郎偷了我的熏球,还故意将其捏坏!速速将此人拿下,送去长安县问罪!” 旅帅赔笑道:“见过宜人。请宜人放心,处置这等宵小之辈,乃是卑下职责所在。敢问宜人可需要卑下命人去家中报个信?需要通知冼马吗?” 宜人? 冼马? 这女人的夫君是从五品上的太子冼马? 端木天闻言,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冼马,太子属官,从五品下,难怪这些武侯如此积极卖力。 端木天脸色古怪并不是因为太子冼马是朝堂五品官员,而是因为太子东宫设冼马两名,如今李建成的两名冼马,一个是后世鼎鼎有名,以直言进谏李二著称的魏征。 而另一人,就更有意思了。 太子少保李纲的孙子,他预定的未来媳妇,婉娘的爹李安仁! 那眼前这位宫装女人,究竟是谁的老婆? 魏征如今已经快五十岁的,其夫人是裴氏,出身于名门望族的河东裴氏,年龄应该与魏征相差不大不? 而眼前这位蛮横的宫装女子,不过二十多岁,显然不太可能是裴氏。 难道是婉娘他爹,太子冼马李安仁的老婆? 但李安仁也不年轻了,他女儿婉娘如今都十五六岁了,怎么可能老婆还这般年轻? 只是他转念想到裴宣俨的老婆裴夫人,端木天却又觉得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眼前这个女人,或许是李安仁的续弦,婉娘的后妈也说不定。 但婉娘若真有如此一位蛮横无理的后妈,那还真有些尴尬了。 不等端木天琢磨明白,那位武侯旅帅便挥手示意,准备让手下武侯上前拿人。 端木天乐了。 这位旅帅也是人才啊,溜须拍马的水平还真是一流。 他如今可不是当日在曲水流觞上,毫无依仗的庶民,自然不会任由这些武侯揉捏。 xiaoshuting.la 不等武侯们抖出锁链,端木天便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家大人乃大理寺大理丞!” 他话音不高,却让旅帅差点一个跟头栽倒。 感情这位少年郎也是官宦子弟? 特娘的,一位太子冼马老婆,一位大理丞的儿子,哪个是他一个小小旅帅能得罪的? 唐朝的旅帅,可不是后世军中旅长。 大唐军制,十人为一伙,五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旅,旅帅不过统帅百人而已。 武侯旅帅,连朝堂不入流的官吏都不是。 莫说老爷子这等六品官员他得罪不起,就是九品芝麻官,旅帅也吃罪不起。 旅帅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为何要这般多事,一见到冼马名帖,就跑那么积极,实在是自找麻烦。 不过事到如今,他后悔却也晚了,只能恭恭敬敬朝端木天躬身见礼,硬着头皮说道:“见过小郎君,敢问小郎君,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与冼马宜人有些许误会?二位皆是贵人,一个熏球不过是微末小事,不值当二位贵人起争执。二位贵人何不各退一步?可好?” 端木天倒是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欲多事,只是眼前这位冼马夫人咄咄逼人罢了。 他正打算开口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就听宫装女子再次冷哼出声:“哼,从六品的大理丞又如何?弄坏了我的熏球,赔偿也是应该的!你这小郎若是不肯赔偿,那便找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端木天眉毛忍不住又挑了起来,这女人,真是无理搅三分…… 142 荒唐无比 端木天压下心头火气,转头对旅帅问道:“敢问这位娘子,是魏公还是李公府上的?” 这事他得先确认了,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要是魏征的老婆,那就好办,与她当面锣对面鼓就是了,他就不信,大名鼎鼎的铮臣魏征,会是蛮不讲理的人。 可若是李安仁的老婆,那还真有点头疼。 看在婉娘的面子上,端木天多少也得给多少留点脸面。 可惜,旅帅口中给出的,却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回小郎君,是李公的娘子。” 麻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安仁怎么娶了这么个玩意当老婆? 毋庸置疑,这个女人就是婉娘的后妈了。 端木天心中腹诽,李纲的孙子李安仁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竟然娶个那么年轻的女人当老婆,呸,也是个老色胚! 确定对方真是婉娘的后妈,端木天也只能强行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意:“原来是李公娘子,还那真是误会。某姓端木,名天,家父讳丘,字南山,与李少保颇有渊源。” 宫装女人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端木天与李纲认识。 “既然你家大人与我家阿公有旧,那我也不找你的麻烦,你拿十贯铜钱赔偿我即可。” 她这语气,好像端木天占多大便宜一般。 端木天差点被气笑了。 合着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他有心不理会李安仁这个胡搅蛮缠,不识好人心的老婆,甚至想干脆闹腾一场,出口心中恶气,但想想婉娘,却又狠不下这个心来。 看看李安仁老婆李氏手里的熏球,端木天很是蛋疼,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吃了这个哑巴亏,失财免灾。 毕竟他要是追到了婉娘,眼前这个女人可就是他名义上的丈母娘,闹得太难看了,日后不好相见。 十贯铜钱,倒也是小事,只是这口气实在有些难咽。 就在端木天盯着那熏球纠结之时,却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李氏手里的熏球,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仔细一琢磨,端木天终于回过味了,顿觉荒唐无比。 再仔细看看李氏身上的打扮,端木天忽然心头涌上一股怒火。 原因无他,盖因他终于发现,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刻薄女人,手中的花鸟纹鎏金熏球,头上的金背玉梳,脖颈上的金螭璎珞……这些价值不菲的首饰,全都出自他家! 准确的说,这些首饰,都是那日他娘杜如凤初见婉娘与广阳县主后,送给二女作为见面礼的礼物! 而他娘杜如凤赠予婉娘的熏球、璎珞、梳篦,却又为何会出现在李安仁老婆的身上? 这个发现,让端木天对婉娘也有些不满了。 他娘送给婉娘的见面礼,婉娘怎么可以再拿给旁人穿戴?即便是婉娘的后妈,那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虽然与婉娘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端木天可以断定,婉娘绝不是那样不知礼的女子,他绝不相信婉娘会做出这般失礼之事。 说不得就是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恶毒女人,强行从婉娘那里索要去的! 端木天瞬间脑补出了一场豪门家族内斗的大戏。 美丽善良的白雪公主,被恶毒皇后欺辱虐待……而他就是那位救下白雪公主的王子,最终会惩罚恶毒皇后,和白雪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想及此处,端木天不由冷笑出声:“娘子让我赔偿这熏球,那倒是极有意思。且不说这熏球究竟是自己摔坏的,还是某弄坏的,倒是这熏球娘子究竟是从何得来的,某倒是很有兴趣知道。” 李氏脸色一变:“这关你何事?” “哈哈,为何不关某的事?若是某没有搞错,娘子手中的熏球,底部可是刻着一个凤纹?” 他这话,让李氏顿时握紧了手中熏球,一脸警惕:“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这小郎东拉西扯的到底想作甚?我看在你家大人的脸面上,已经不与你多做计较了,你还想如何?” 端木天仰头大笑道:“哈哈,我家母亲大人,名讳中带个凤字,故而她的饰品,皆有凤纹暗记。怎么,此事娘子不知?” 大户人家的黄金珠宝,为了防盗,也为了标记所有权,故而都会在制作时,请工匠在其上留下暗记,以做识别。 杜如凤便取其名中的凤字,选凤纹为暗记,刻在珠宝首饰上。 她送给婉娘与广阳县主的首饰,自然也带着这些暗记。 端木天此言一出,李氏脸上剧变。 一旁的武侯旅帅与几名武侯互相对视一眼,又偷眼看向李氏,个个脸色古怪。 若非顾忌李氏身份,说不得他们已然笑出声来了。 堂堂太子冼马的夫人,之前讹诈端木小郎弄坏她的熏球,但弄到最后,那熏球竟然是端木夫人送出的。 这特娘的不是搞笑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李氏明显有些心慌了。 端木天讥笑道:“娘子手上的花鸟纹鎏金熏球,头上的金背玉梳,脖颈上金螭璎珞,这些头面,皆是我家母亲大人赠与婉娘之物,某倒是好奇,为何这些器物,会在娘子手中?” 零点看书网 李氏眼睛顿时瞪大了:“你认识婉娘?” 旋即,这个女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是杜曲端木氏?”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 他刚才不是早就言明了吗?这女人是不带耳朵还是没脑子?李安仁娶老婆只看长相,不看智商的吗? 李氏得知端木天的身份后,便立即将手中熏球收了起来,脸上如同变脸般,瞬间露出“和善”笑容,一副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般。 “咯咯,原来是端木小郎,果真是一表人才!方才我与你开玩笑呢,小郎切莫往心里去。我早从婉娘口中听闻过端木小郎,知道小郎文采斐然,杜曲曲水流觞上一首《紫骝马》,连我家阿公都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端木天心中冷笑,若非顾虑到婉娘,他恐怕早跟李氏撕破脸皮了。 这女人的脸皮,还真特娘的厚!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氏已然服软,端木天即便心中不满,却也只能虚与委蛇,随口敷衍了几句。 但他心里,对于李氏却已鄙夷到了极点,心中更是暗自琢磨,回头见了婉娘,可得好好打听打听,这李氏究竟什么情况,也好日后有个防备。 若这李氏真是他想象中的恶毒后娘,那他绝饶不了此人。 眼见双方矛盾化解,武侯旅帅也算是松了口气,忙告了声罪,领着几名武侯疾步离去。 李氏自知丢了颜面,讪笑着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领着两名婢女离去了。 看看李氏背影,端木天冷笑一声,也懒得与这种人置气。 不过被李氏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再去书坊考察市场了,干脆取了马匹,转身回家。 今日这事,他觉得还是应当告知老娘,让老娘拿个主意才是…… 143 连升三级 倒不是端木天没有担当,没手段,受了李氏的气,还需要回家找妈妈。 纯粹是因为他与李氏的身份不对等。 不管怎么说,李氏是婉娘的后妈,名义上是他长辈,又是女流之辈,很多事情他是不方便做的。 而他娘杜如凤即有手腕,又有魄力,如今更不缺身份,又通晓官宦人家的各种潜规则。 要对付李氏,无疑还是他娘出马才是最合适的。 这就叫兵对兵,将对将,各分头目,使神机。 区区一个李氏,怎么可能是他娘的对手? 双方段位差得太远。 端木天刚回到长寿坊,还未进坊门,看守坊门的武侯一见到他,便忙不迭的躬身揖礼:“恭喜小郎君,贺喜小郎君!” 端木天被弄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恭喜他作甚? “敢问阁下,此言何意?” 武侯见他似乎还不知情,却也不做解释,只是笑道:“小郎君速回宅子,就知道了。” 端木天一头雾水,却也只能含笑点头,继续骑马向家行去。 一路上,不少长寿坊的街坊邻居,那些朝堂官员及其家眷们,见到端木天后,也是各个面露灿烂笑容,拱手作揖口中道喜。 “恭喜端木小郎,贺喜小郎!” 端木天为了不失礼,只能满脸带笑一一回礼。 催马紧走几步,回到家门口,端木天才发现他家门前已有奴婢忙着张灯结彩。 端木天更好奇了,他家究竟有何喜事? 见到自家小郎君回来了,一众奴婢也是各个躬身道喜。 他赶紧抓过家中管事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郎君还不知道?今日朝会,主人因功超迁,被陛下超擢为大理正,授朝请大夫。”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老爷子居然升职了? 大理正,从五品下职事官,掌议狱,正科条。 朝请大夫,从五品上的散官官品。 老爷子这是连升三级啊! 而且从六品到五品,对于官员而言,可是迈过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从低级官员,步入了朝堂中级官员行列了。 老爷子这升官速度,也是没谁了。 从四月初一正式赴任,到今日不过短短四天时间,这官职就升了三级,简直就是坐着火箭上窜。 这应该是好事,但对于老爷子和端木天而言,似乎也没啥可值得兴奋的。 再有两月,区区一个从五品,稀罕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的确不是坏事,值得高兴。 唯一的缺点是老爷子被擢迁大理正,成为朝堂五品官员后,从今往后,他就得很苦逼的每日早起,去参加常朝了。 端木天一想到老爷子今后每十天才能睡一天懒觉,就替老爷子感到悲伤。 替老爷子默哀一秒。 一秒钟后,端木天脸上露出笑容,抬脚向堂屋行去。 堂屋内,老爷子与他娘杜如凤正在叙话,见到端木天回来了,杜如凤笑道:“天儿,你去哪里了?你爹擢大理正的事,知道了吗?” 端木天朝老爷子挤眉弄眼:“知道了,嘿嘿,爹,恭喜恭喜!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想理会他。 这混账小子什么意思,老爷子再清楚不过。 杜如凤笑着拍了端木天一下:“瞎说什么呢?好好说话。快回房让小泽和娇娘服侍你把衣物换了,稍后有宾客上门,可不能失了礼。” 端木天笑着点头应下。 如今虽然还没有烧尾宴的习俗,但升官宴请宾客,却也是必须的。 端木天没着急去更衣,而是对他娘将今日在西市中偶遇李安仁老婆的事,讲述了一遍。 “娘,那李氏竟然将你赠给婉娘的头面,私自拿去用了。此事我不便出面,只能请娘出手了。” 杜如凤闻言,顿时大怒。 她倒不在乎李氏有没有欺负婉娘,拿没拿婉娘的头面首饰,但冤枉她的宝贝儿子,那就绝对不行。 “那李氏怎么凭地无耻?我儿好心替她拾起熏球,竟然还冤枉我儿故意将其弄坏,实在是无耻之尤!天儿放心,此事交给为娘了,绝不能便宜了那李氏!若是不能让其颜面扫地,老娘杜字倒过来写!” 端木天一头瀑布汗。 自家老娘,当真够彪悍! 但他的意思,可不是为了让李氏颜面扫地,那有什么意义? 端木天主要还是担心婉娘会受李氏欺负。 “娘,那李氏丢不丢颜面,我倒无所谓。嘿嘿,我是担心婉娘受她欺负。” 杜如凤琢磨了一下,说道:“李氏如何待婉娘,那是李家的事情,娘可无权干涉。不过娘会向人打听一下李氏的为人,若是她真对婉娘不好,娘自会想办法。” 听杜如凤这般说,端木天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暂且作罢。 当晚端木家中大宴宾客,很是热闹了一番。 翌日,老爷子天不亮便起床悲催的去上班了,而端木天则舒舒服服搂住两名侍妾睡到了自然醒。 原本端木天琢磨着待在长安城中已经没他的事了,便想返回杜曲去逍遥自在,还能邀约婉娘听故事,继续培养感情。 但还不到午时,端木家便又来了一名内侍传口谕,选端木天即刻入宫面圣。 内侍带来的消息,不禁端木天愕然了,连这杜如凤也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她赶紧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了一铤十两重的金铤,不着烟火气的塞入了内侍手中,一边笑着问道:“敢问中使,可知陛下为何召我儿入宫?” 内侍低头看看手中金铤,顿时脸上笑成了花。 他们替皇帝到臣子家中传旨传口谕,自然经常收到“红包”。 但通常而言,能给一两贯铜钱,已然不少了。 而杜夫人出手就是十两黄金,六十贯铜钱,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红包”,能抵他好几年的俸禄。 出手如此阔绰的大臣家,可是相当罕见。 内侍手腕轻转,金铤消失在了手中,其态度愈发热情。 “多谢夫人,大家召小郎入宫,是因为廷尉正今日给大家带去了一件博戏新奇玩意。大家见猎心喜,便让廷尉正传授其玩法。但宫中诸人,皆不娴熟,无法让大家玩的尽兴。廷尉正便向大家进言,说小郎善长此道,不若召小郎入宫,陪大家玩耍一番。大家自然应允,这才命某前来召小郎入宫。” 笔趣阁 内侍口中的大家,是唐时皇帝身旁亲近太监对皇帝的称呼,而廷尉正,则是对大理正的别称,也即是指老爷子。 端木天在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前天夜里,他与老爷子商议如何当名“佞臣”,捣鼓出一些新奇玩意去蛊惑李渊。 倒没想到,老爷子的手脚还真是够快的,今日上朝,就带着去了。 也不知道老爷子究竟是把麻将还是扑克给弄出来了。 知道事情原委,杜如凤与端木天都放下心来。 端木天不敢怠慢,立即更衣,跟着内侍赶去了太极宫…… 144 君臣同乐 端木天可是头回进太极宫,一路上与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好奇。 即便在后世端木天带团参观不知多少次故宫,但也必须承认,与太极宫比起来,明清两代修建的故宫,格局还是太小了。 唐朝的特点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大! 长安城内街道宽大无比,一百五十米宽的街道,举世少有。承天门横街,更是宽达四百四十一米。 而大唐的皇家宫殿,更是完美诠释了大这一特点,将气势雄伟,富丽堂皇展现得淋漓尽致。 整个太极宫,恢宏壮观,内有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武德殿、甘露殿等宫殿,占地四点二平方公里,接近六个故宫大小。 其规模之宏大,可见一斑。 原本太极宫内,是禁止骑马的,官员上朝都只能骑马至皇城内的承天门,随后下马,步行入宫。 但李渊似乎急于玩老爷子进献的玩意,竟然还派了内侍等在承天门外,一见端木天到了,立即传李渊口谕,准许端木小郎骑马入宫,即刻赶往两仪殿面圣。 这道口谕,连负责守卫承天门的金吾卫都惊呆,暗自揣摩新晋大理正究竟有多受陛下宠爱? 连他的嫡子,都能骑马入宫? 要知道,这可是几位亲王才能享受的待遇。 端木天也倍感诧异,却也不动声色。 反正他家老爷子都打算当“佞臣”了,他骑马入宫又如何? 于是在一众拱卫太极宫金吾卫的诧异注视下,端木天就这般被内侍引领着,一路骑马进了太极宫,直到两仪殿前,才翻身下马由内侍引入了殿内。 两仪殿内,已有三人盘腿坐于地板上,正在品茶闲聊。 除了老爷子外,另外一位老者端木天也见过,正是当初参加过曲水流觞,李渊的表妹夫,宋国公,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萧瑀。 而另一位端木天没见过的老者,头戴折上巾,身穿柘黄绫袍,端木天不用猜也知道,这位便是李渊老李同志。 虽说端木天对李渊并不怎么感冒,但也不敢失礼,很是恭敬的躬身揖礼:“臣杜曲端木天,见过陛下。” 端木天虽然不是官员,但在唐朝,即便是田间地头的老农,在面见皇帝时,一样可自称为臣。 李渊显然心情不错,仔细打量一遍端木天,扭头对盘腿坐在他对面的老爷子打趣道:“爱卿此子,魁梧健壮,身强力壮,哈哈,倒是与爱卿全然不同。” 对于李渊的揶揄,老爷子也只能摇头苦笑。 萧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端木小郎看似莽撞人,实则满腹经纶。当日曲水流觞上,一首《紫骝马》,一篇《马说》,可是连李少保都交口称赞。” 李渊大笑,指着端木天说道:“此事朕也有所耳闻。小郎以广阳的骏马为题,写出了那句‘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哈哈,不知广阳后来,可有拿马鞭抽你?说起来广阳也尚未婚配,与小郎还真是郎才女貌,甚是登对。不若朕替小郎当个媒人?哈哈,想必燕郡王不会不给朕这个面子。” 端木天无语,李渊怎么也那么八卦? 做媒,做你妹的媒啊? 但以李渊的身份说出这话,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绝。 还是老爷子在旁替他接了围:“陛下,这混账小子,一事无成,整日游手好闲,哪里配得上广阳县主?陛下莫要乱点鸳鸯谱了。” 李渊又是哈哈一笑,揭过此事不谈。 他对端木天说道:“小郎无须拘谨,你家大人今日献给朕一副博戏牌,名为麻将。宫中诸人,皆愚蠢至极,端木爱卿教他们良久,也学不会。听你家大人说,这麻将你甚是精通,朕便干脆命人将你召进宫来,陪朕打打麻将,小郎你可愿意啊?” 端木天敢说不愿意吗? 何况打麻将,他确实精通,配合老爷子“勾搭”一下李渊,那自然义不容辞。 “启禀陛下,臣求之不得。” 李渊大笑:“哈哈,那便好!方才南山已经给朕与时文讲解清楚规制了,现在三缺一,就等小郎了。来人啊,给朕将麻将桌椅搬来!” 端木天一头黑线,好家伙,李渊学的够快啊,连三缺一这种术语都懂了。 还有麻将桌椅是什么鬼? 唐时可没有桌子这个说法,属于有桌之形,无桌之名,桌子的称呼,始于宋朝。 不用说,肯定也是老爷子“进献”的。 他瞥了眼老爷子,心道老爷子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短短一日功夫,不仅麻将打造出来了,连麻将桌椅也没忘记,送礼送了全套。 不过这也很正常,反正只要给够了钱,让工匠赶工,什么搞不定? 内侍们小心翼翼的从偏殿搬出一张老爷子专门让工匠定制的麻将桌。 与普通桌子不同,老爷子命人打造的麻将桌为了方便码牌,四周设有挡板,且桌面铺设了织锦,避免麻将与桌面碰撞时被磕坏。 xiaoshutingapp.com 即便是赶工出来的,但也用了上好的木料,由工匠精心打造而成,看起来也是相当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配得上李渊身份。 而端木天看到麻将后,眼睛都直。 他家老爷子为了“讨好”李渊,还真够下本的。 一副纯金打造的麻将,差点没晃花他的眼睛。 他试着拿起一枚麻将牌掂了掂,好家伙,至少五六两重。 端木天与老爷子前世是蓉城人,老爷子打造的麻将也是蓉城麻将,没有东西南北中发白,也没有花牌,只有筒条万三门,一副麻将一百零八张。 这一副麻将就是五百多两黄金啊! 老爷子也不怕累着李渊? 这打麻将真成搬砖了。 老爷子看出他的心思,趁着李渊与萧瑀说话的功夫,小声说道:“我这不是为了赶时间嘛,就金的打造起来省事。东市找了家店铺,半日功夫便弄好了。要用象牙玉石什么刻麻将,没十天半个月捣鼓不出来。” 端木天只能默默给老爷子竖起大拇指,您老牛逼! 内侍们准备好麻将用具后,李渊便笑着招呼众人落座。 “来,来,今日我等君臣同乐,试试南山送的这麻将,是否真如南山所言,那般有意思。” 四人分别落座,端木天与老爷子分别坐在对家位。 李渊与萧瑀按照老爷子教授的方法,开始洗牌码牌,动作虽不熟练,却也并不笨拙。 端木天偷偷朝老爷子递了个眼神,开口对李渊说道:“陛下,这麻将若是没有彩头,打起来可没意思。” 李渊颔首笑道:“小郎此言甚是!即是博戏,岂能没有彩头?之前南山已经与朕和时文说过,这麻将是按胡牌后牌型计算番数。既然如此,那便一贯钱一番,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呵呵,老臣无异议。”萧瑀捻须笑道。 萧瑀身为梁明帝萧岿第七子,隋炀帝萧皇后同母弟,身家颇非,自然不在意这点小彩头。 于是李渊当仁不让抛出色子,开启了华夏历史第一场麻将…… 145 十赌九骗 赌博可谓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行为,其历史渊源,甚至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 而唐人更是好赌。 有唐一代,好赌的皇帝不在少数。 武则天、唐玄宗、唐僖宗等人,皆是好赌之人。 而坊间赌博之风更盛,斗鸡斗狗斗鹌鹑,赛马击毬玩骰子,花样繁多。 李渊虽不是以好赌著称,但却也免不了喜爱博戏。 牌局伊始,在端木天与老爷子的刻意放水下,加上所谓的新手逆天手气加成,李渊与萧瑀两人很是胡了几把好牌。 “胡!”一圈麻将打完,李渊与萧瑀的兴致彻底被提了起来,“哈哈,今日朕的手气不错!清一色,自摸!清一色四番,自摸加番,一共八番。” 老爷子继续伸手摸牌:“陛下今日手气甚好啊,五万。” “胡了!”萧瑀也抚掌大笑,“暗七对,八番。” 老爷子传授的麻将打法,是后世川省最为流行的“血战到底”,也就是有人胡牌,牌局继续,直到三家胡牌或者牌被抓光为止。 李渊与萧瑀相继胡牌后,老爷子与端木天草草结束内战。 计算好番数,父子二人数出铜钱交给李渊萧瑀二人。 这一贯铜钱一番的麻将,众人自然不可能堆一堆铜钱当赌资,所以一枚铜钱代替一贯钱,待牌局结束后再统一计算输赢。 李渊甚是得意的收下一把铜钱:“哈哈,时文,南山两位爱卿,今日可有带够铜钱?要不要提前命人回家中取钱?朕可有言在先,这赌账概不赊欠。” 萧瑀笑道:“陛下,老臣还不至于那么没赌品。” 老爷子也笑道:“陛下放心,有赌不为输,臣自然不会赖账。” 端木天嬉笑道:“陛下,臣若是输了,自然是我爹付钱。” 李渊龙颜大悦,一推麻将:“来,来,洗牌洗牌,今日看朕如何大杀四方!” 鱼饵放下,李渊这条大鱼已经咬钩了。 端木天偷偷朝老爷子使了个眼色,准备认真了。 虽然他今天被召进太极宫来,陪李渊打麻将是意外,但之前端木天就与老爷子商议过,如果陪李渊打牌,应该如何行事。 在端木天看来,陪李渊打麻将,不能像在后世陪领导打麻将,光输那是绝对不行的。 李渊当了那么多年皇帝,每日被人阿谀奉承,老爷子要想当名出色的“佞臣”,仅仅靠拍马屁,不足以吸引他的兴趣。 与其靠故意输给李渊,博君一笑,还不如狠狠赢上几次,或许更能让李渊对老爷子的印象深刻。 后世不是流行过挫折教育吗? 端木天就打算给李渊这位大唐皇帝,好好上一课。 这个办法自然有些冒险,万一李渊输急眼了,那就完犊子了。 老爷子却很是赞同。 反正讨好李渊,当“双面间谍”,本就是他们父子计划之外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老爷子在李二那里混功劳。 xiaoshutingapp.com 成功与否,根本不影响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 既然如此,与其装孙子故意输给李渊,还不如好好爽一把,该怎么赢怎么赢。 光是想想让唐高祖输得当裤子,就莫名令人兴奋。 即便李渊真输急眼了,最多也就是将他们爷俩轰出宫去,没什么大碍。 当然,打麻将作为一种赌博方式,技术固然重要,但手气更是关键。 正常而言,他们爷俩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得了李渊。 所以,要想赢,就得用点小花招了。 正所谓十赌九骗。 老爷子刚当警察那会,并不是刑警,而是派出所的民警。跑治安案件时,抓赌可是他们的主要业务范围之一。 所以职业赌徒的各种骗术,老爷子也都大致清楚。 虽然高深的千术老爷子也不懂,但仅仅对付李渊和萧瑀这两个菜鸟,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比如此刻,老爷子看似轻松自在的整理着手中麻将,右手很自然的在左手手指上搓了一下。 端木天眼角一撇,就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 这是赌徒常用的“牌令”,利用肢体语言和牌码放的不同位置表示一定的含意。 老爷子的手势,名为“九节鞭”,是一种手指语言。 食指三节从上到下表示“条”“饼”“万”,中指、无名指、小指九节分别表示一到九,大拇指指到什么就表示什么。 端木天知道老爷子这把需要万字,立即抽出一张打了出去。 李渊刚想伸手摸牌,老爷子就笑道:“陛下,臣要碰。” 李渊只能讪讪收回手,眼巴巴看着老爷子碰牌。 如此这般操作下,加上端木天与老爷子身为蓉城人,本就喜欢打麻将,技术自然强出李渊和萧瑀这两个新手许多,于是很快牌局就开始呈现一面倒的局面。 “陛下,不好意思,嘿嘿,臣胡了!清一色,大对子,两杠,自摸,一共一百二十八番。” 老爷子捻须微笑,而李渊的脸都青了,板着脸伸手摸牌,随后丢出。 端木天笑嘻嘻的伸手抓过李渊丢出的牌:“陛下,你点炮了,臣也胡了。大单吊,三杠,三十二番。” 李渊脸都黑了,气呼呼的将手中黄金麻将一推,招呼内侍给端木父子数钱。 在端木天与老爷子的轮番轰炸下,才打完三圈,李渊就已经输掉了一千多枚铜钱。 这可代表一千多贯。 萧瑀虽然也输了,但比李渊好,毕竟端木天与老爷子并未刻意针对他,所以只输了百来贯铜钱而已。 但让爷俩都没料到,李渊虽然输得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但牌品竟然还不错。 即没有拍桌子摔麻将,也没有骂骂咧咧,只是黑着脸闷头摸牌。 这让爷俩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用那些牌桌上的小花招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渊今日霉星高照,即便端木天与老爷子没再串通一气出千了,手上的牌却是怎么摸怎么有,想要什么牌来什么牌。 反观李渊,却是连听牌都困难。 这麻将从午时一直打到了申时,眼看太阳西斜,李渊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内侍小心翼翼前来通秉:“禀大家,已到申时了,该用晚膳了。萧相公与廷尉正是否要出宫了?” 他的意思是很快就要敲暮鼓了,宫门也要关闭,萧瑀和端木父子可不便留在宫中。 但李渊却眼睛一瞪:“阔噪!” 他又看向萧瑀和老爷子:“来来,今日两位爱卿与小郎便留在宫中用膳,待用过晚膳后,我等继续点灯鏖战!朕就不信,会一直输下去!” 端木天是真没想到,李渊的牌瘾竟然这么大。 这特喵的,算不算是牌臭瘾大? 146 果然聪明 李渊要继续牌局,谁能说不?包括萧瑀在内,都只能舍命陪君子。 老爷子也没料到,献给李渊的麻将,竟然“威力”如此之大,也是暗自苦笑。 李渊急于复仇,命内侍直接将晚膳送来两仪殿。 端木天倒是无所谓,该吃吃,该喝喝。 李渊舍得死,他就舍得埋。 反正熬夜打麻将以前也不是没干过,何况他如今才十五岁,老爷子也才四十出头,还能熬不过李渊这快六十岁的老头? 草草吃过皇宫御膳,端木天很不满意。 皇宫御膳房的手艺可比他家厨娘差远了。李渊贵为皇帝,吃得也不怎么样嘛。 响彻长安城的暮鼓已然敲响,李渊却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吩咐内侍点燃殿内烛火,招呼萧瑀和老爷子继续鏖战。 也不知道究竟是大唐文娱生活太匮乏,还是李渊的赌瘾太大,这麻将竟然一直打到了半夜丑时,李渊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才终于熬不住了,示意结束战斗。 而内侍一清点铜钱,端木天与老爷子两人,足足赢了两千多贯铜钱,折合下来差不多四百多两黄金,基本相当于给老爷子“报销”了用来打造黄金麻将的金子。 这些钱虽然不少,但李渊自然还没放在心上,示意内侍搬来金铤,稍后送去端木丘家中。 此时已然深夜,太极宫的宫门早已落锁。 但萧瑀和老爷子、端木天却又不便留宿宫中,最后只能由内侍护持着,让值守太极宫的金吾卫,以吊篮将三人放出宫外,再护送回家。 端木天与老爷子回到长寿坊家中时,已然听得见外间鸡鸣了。 可怜的是老爷子,陪李渊打了大半天麻将,这会还睡不了多久,又得起床去上朝了。 老爷子这会也有些后悔了。 他又怎么能想得到,李渊这老头的精神那么好呢? 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给坑了。 就是这个倒霉儿子,好端端的出什么馊主意,进献个屁的麻将啊? 他倒是全然忘了,那副黄金麻将,还是他自己找工匠,加急打造出来的…… 老爷子很是不爽的瞪了端木天一眼,也懒得回正房去打扰自己老婆了,扭头跑去西厢房睡觉休息了。 tsxsw.la 端木天被老爷子瞪得莫名其妙,心道又不是我拉着您打一晚上麻将,瞪我作甚? 某人丝毫不理解老爷子心中怨念,自顾自回东厢房,搂着小昭与娇娘睡安稳觉去了。 待他起来,已快午时,老爷子早已去上班了。 端木天摇头叹息,可怜的老爷子,打工人,社畜,果然没有人权! 懒洋洋打着哈欠,领着小昭娇娘去到了堂屋,给他娘杜如凤问安。 杜如凤却是眼眉带笑,一见到端木天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他问道:“天儿,你昨日与你爹进宫去了大半日,究竟去做什么了?我听奴婢们说,你们是下半夜才回来的?可是陛下派人送你们回来的?” 杜如凤起来时,老爷子已经很苦逼的起床去上朝了,所以至今她还不知道这父子二人昨天干了什么。 端木天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陪陛下打了一天麻将。” “麻将是何物?快给娘说说。”杜如凤来了兴趣。 端木天只能给他娘大致介绍起来,说着说着,他忽然冒出了一个鬼主意。 他不正愁收拾不了李安仁的老婆,婉娘的后妈李氏吗? 如今这不就是机会? 麻将可是华夏国粹,后世文娱那么发达,人们一样喜欢打麻将,何况是大唐? 只要让他娘想办法结识李氏,再以麻将为诱饵,引诱李氏参加牌局,不怕她不上钩。 届时他与老爷子传授他娘一些麻将技巧和作弊手段,还怕拿捏不住李氏? 李安仁可不是李渊,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输掉几千贯铜钱。 只看李氏连他娘送给婉娘的首饰都要侵占,就知道这女人手头恐怕也不宽裕。 以李家的家产,估计输个几百贯,就够肉痛了。 真要输个几千贯,怕是得卖宅子当裤子。 端木天自然不会让婉娘家落到这般境地,但让李氏输给他娘一大笔钱却是可以的。 甚至操作得好,还能让她欠上许多。 如此一来,李氏岂不是任由他娘拿捏? 到那个时候,还担心婉娘会受李氏欺负吗? 端木天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果然聪明,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娘,这麻将也是我与爹在梦里学来的,可是很有意思,爹他竟然只想到给陛下献上麻将,都没想到给娘也打造一副,实在是可恼可气,回头娘你好好数落他。娘你等着,我这便去找工匠,给娘也做几副出来!” 端木天习惯性给他家老爷子挖坑,说完拔腿就跑,去找工匠打造麻将了。 他自然不会像老爷子那么奢侈,用纯金去做麻将。 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怕他娘累着。 后世麻将主要是密氨树脂、有机玻璃或者压克力的,这些玩意端木天当然捣鼓不出来。 用象牙雕刻也行,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大唐也不缺象牙。 但用象牙雕刻太费工,一时半会搞不定。 端木天可还等着给李氏挖坑呢。 所以琢磨一下,竹木制作麻将倒是最简单省事的了。 于是端木天领着金刚,骑马再次跑去了西市,找了家木器店铺,直接丢出一锭金铤,让掌柜的给他把店里手艺最好的工匠找来,给他制作麻将。 掌柜的碰到这么壕无人性的客户,那自然得当祖宗供起来。 端木天给工匠描述出麻将规格大小,又画出各个牌型图样,整个木器店立刻忙活了起来。 掌柜直接让店铺里七八名工匠全部放下手里的活,开始给端木天赶制麻将。 上好的紫檀木,锯成小块,然后打磨雕刻。 制作麻将,对于这些手艺精湛的工匠们而言,实在是简单到极致的工作。 没用一个时辰,一副一百零八张紫檀木打造的麻将,就摆放在了端木天面前。 拿起麻将端详一遍,除了赶时间没有上漆外,根本跳不出毛病。 端木天很是满意,让掌柜的将麻将装起来带着。 临走之前,他又交代掌柜的继续给他打造十副麻将。 之所以要那么多,是因为端木天琢磨着拿麻将当礼物,送给婉娘她们。 另外杜构杜荷、程处默他们那群二货,今后知道了有麻将这种玩意,肯定也得问他要。 与其等那些二货开口,不如他先提前准备好。 端木天取了麻将,返回家中,打算教授他娘和小昭、娇娘她们打麻将,却没料到刚进家门,就见到了昨日来传口谕的那名内侍…… 147 三内奸一主公 依旧是昨日那位内侍,依旧是传李渊口谕,召端木天入宫见驾。 端木天都诧异了。 李渊那老头的瘾,那么大吗? 昨天麻将打到了后半夜,今天又来? 不过这貌似也是好事。 至少李渊昨日输了那么多,竟然真的没恼,并且再次召他入宫,说明之前他与老爷子的分析,确实是对的。 这步险棋应该是走对了。 端木天暗自揣摩,今日是不是应该继续给李渊一个深刻的教训。 某人腹黑时,他娘杜如凤却是乐开了花。 虽然她还没完全弄懂,儿子口中的“麻将”究竟是何物,但既然李渊喜欢,那就是好事。 杜如凤毕竟是正宗唐人,对于皇权的敬畏,是刻印在骨髓之中的。 她夫君和儿子,连续两日被皇上召进宫去,这可是天大的恩荣。 杜如凤忙不迭的催促端木天速速进宫,莫要让陛下等着急了。 端木天跟着内侍,又是一路奔马,再次在值守太极宫的金吾卫诧异注视下,被内侍一路引领进了两仪殿。 这诺大的长安城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昨日端木天策马奔入太极宫,并在宫中滞留到半夜一事,早已通过金吾卫的口,传遍了长安城权贵百官的耳朵。 不少人都暗自心惊,弄不懂端木丘父子究竟给李渊灌了什么迷魂药。 由其是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两人,更是不解他们爹这是闹哪一出? 当初因为尹阿鼠的事,李渊受尹德妃枕边风的影响,都恨不能弄死端木父子。 这才多少时日,怎么端木父子一下就受宠了? 这不是见鬼了吗? 不仅李建成李元吉困惑,就连李二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暗自咂舌。 他虽然已经收到了老爷子的密信,却并不相信端木丘能够顺利“潜伏”到他爹身边。 而事实却惊掉了他的下巴。 端木丘不仅受到了他爹宠幸,就连端木天这小郎,也被召进了宫,而且直至半夜父子二人才从宫中出来,这份恩宠,连李二都微微有些担忧,怕端木父子会被他爹“感化”,真的投靠了他爹了。 当然,这个担忧也只是在李二心中一闪而过。 毕竟端木父子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李二对其父子信任有加。 尹阿鼠得知此事,更是惶恐不已,生怕被端木父子记恨在心。 就连他女儿尹德妃,在得到宫中内侍宫女禀告后,也是脸色阴晴不定…… 不管外界如何猜测,端木天进入两仪殿时,李渊已经坐在麻将桌旁,迫不及待的等着他到来。 还不等端木天见礼,李渊便不耐烦的挥挥手:“小郎莫要如此多礼,速速落座,三缺一,就等你了。” 萧瑀与老爷子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都有几分无奈。 老爷子倒也罢了,他给李渊献上麻将,为的就是如今这个局面。 虽然被李渊拉着一打就是大半夜,很是有些辛苦,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萧瑀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虽然对于麻将这新奇玩意也很有兴趣,但也没有瘾大到要打麻将打通宵的地步。 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再这么熬几次,非得告病不可。 端木天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年轻,还怕熬夜? 于是牌局再次开启,君臣四人又开始垒长城。 今日端木天与老爷子倒是没有作弊,牌局进行得不温不火。 毕竟回回作弊欺负李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端木天把玩着手中黄金麻将,看着牌桌上几人,忽然觉得很是喜剧。 李渊这位大唐开国皇帝,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此刻陪他打麻将的三个人,竟然全是他家老二的人吧? 他们爷俩不必多说,而萧瑀这货,身为李渊的表妹夫,最受信任的心腹宰相,压根就是金牌卧底,彻头彻尾的秦王党。 武德六年,李渊曾经想废掉李二,也是萧瑀极力劝说,陈明利害关系,才让李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日后李二赐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诗来感激萧瑀。并在设凌烟阁,立二十四功臣时,将萧瑀排在第九的位置,仅次于军神李靖。 所以在端木天看来,现在这麻将桌上,就像三国杀游戏,桌上四名玩家,身份分别是三内奸一主公,求主公如何赢? 李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三个内奸给压制了,今日打麻将手气奇差无比。 即便老爷子与端木天没有作弊出千,李渊也是连连点炮,根本开不了胡。 李渊的脸又黑了。 不过李渊的牌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摔牌不骂人,默默黑着脸摸牌打牌。 端木天都觉得李渊有些可怜。 一时心软,端木天故意放了放水,故意拆牌给李渊碰牌,又刻意点了李渊几个炮,这才让李渊龙颜大悦,看向端木天的眼神愈发欣赏。 李渊心情变好,话也多了起来。 “南山,你家小郎可有进学?要不要朕下道敕旨?让小郎去弘文馆中进学?”李渊丢出一张牌后,随口说道。 弘文馆只招收皇族宗室子弟,端木天这个从五品官员的子弟,若是能特许入弘文馆读书,那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这份恩荣实在是太甚了。 就连萧瑀都诧异了,抬眼看了端木天与老爷子一眼,略有些吃味。 端木天也是一头黑线。 李渊这老家伙,怎么恩将仇报呢? 他连国子学都不想去,还去弘文馆? 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份去弘文馆,那不是去找虐吗?那些皇亲国戚,哪个是他能招惹的起的?万一起了冲突,难道还得低头装孙子?要是不肯装孙子,闹得不可收拾,那就只有手榴弹说话了…… 如今端木天可还舍不得就这么轻易去死,自然不愿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都不用老爷子出言,端木天就赶紧出言婉拒:“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素来慵懒,也不耐烦听夫子们讲学,陛下就饶了臣吧。” aiyueshuxiang.com 他仗着自己如今年龄小,与李渊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李渊也不恼,倒是哈哈大笑道:“你这疲怠小子,不进学如何能写?你莫不是忘了,你家家传蒙学《三字经》中如何说的?少不学,老何为?” 他这话,倒是让端木天与老爷子微微错愕。 没想到用来忽悠世人的《端木蒙学》,李渊竟然也读过? 端木天嬉笑道:“陛下,不是臣自吹,国子学的生徒,可未必就比臣强。即便是春闱进士科的状元,做的诗也不如臣。” 某人大言不惭开启了吹牛逼模式,李渊却当真了…… 148 敕封爵位 “哦?既然小郎这般自行,那朕考较考较你。小郎你《诗》、《书》、《仪礼》、《周礼》、《礼记》、《易》、《左传》、《公羊传》以及《谷梁传》这九经可都精通?”李渊问道。 端木天瞬间坐蜡。 麻蛋,老李同志怎么不安套路出牌呢? 这会不应该让他赋诗一首,给他一个继续装逼,而后震得唐高宗虎躯一震吗? 考较九经是个什么鬼? 老爷子轻抬眼皮,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同情这倒霉孩子。 该,让你这臭小子嘚瑟!让你丫的吹牛逼,继续吹啊!老子看你怎么圆回来。 端木天很想像之前搪塞李二那样搪塞老李同志,但刚才他一时口嗨,可是把话说得很满。这会要是转而说更擅算学,可就丢人了。 也算这货脑子转的快,居然让他想起了班超说过的名言。 “陛下,班仲升有言,‘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臣深以为然,故而并不愿在九经上浪费时间。” 李渊很是诧异:“哦?小郎竟然有意弃笔从戎?” 端木天赶紧摇头。 虽然他长了一副唐人眼中猛将兄的身材,但他可没打算去当什么武将。 正所谓刀剑无眼,放着幸福快乐且枯燥的有钱人生活不过,跑去战场上与敌人拼刀子,那不是有病吗? “那个……陛下,要立功异域,未必需要弃笔从戎。” “嗯?那你是何意?”李渊被端木天搞糊涂了。 端木天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有了托辞:“陛下,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以为若能学我爹那般,造出南山水车这等利国利民有用之物,让我大唐粟米满仓,其不相当于为我大唐平添数万铁骑?这不也是立功异域吗?” 李渊愣了下,旋即大笑:“哈哈,小郎此言有理!” 他又看向老爷子:“爱卿造出南山水车,朕已经看过了,果真神奇。无需人力畜力,便可自行提水灌溉农田。有此物,我大唐良田至少可增加一倍以上!爱卿此乃大功一件,当赏!” 当初端木天以老爷子的名义捣鼓出水车,献给了李二,李二倒也没有独吞功劳,将水车四处推广时,也上奏他爹,表明了此乃端木丘之功。 只是当时李渊还看老爷子不顺眼,自然不会念老爷子的好,更不会给他记什么功。 今日端木天又提起水车一事,倒是提醒了李渊。 李渊沉吟一下,扭头看向萧瑀:“时文,你看南山此功,当如此赏赐?” 萧瑀捻须笑道:“全凭陛下做主。” 李渊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再给老爷子升官? 即便李渊同意,估计政事堂的宰相们也不能同意。 老爷子一共才当了几天官? 之前因为破了裴宣俨被毒杀一案,受到李渊欣赏,便已然破例,连升三级擢迁了大理正。 要是再升官,难道让徐师谟把从三品的大理寺卿的位置腾出来? 那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赏钱赏绢帛给端木丘? 看看面前老爷子进献的这副纯金麻将,再想到这两天输给端木父子的铜钱,老李同志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渊扭头看向端木天:“小郎,你说说看,朕应该给你家大人什么赏赐才好?”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咧嘴笑道:“回陛下,要是依臣的意见,陛下不若把我的爹的赏赐,赏给臣吧。” 他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愣住了,连老爷子都没明白这混账小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李渊也很是不解:“小郎你这话是何意?” 端木天贼笑道:“回陛下,其实主要是因为我娘。我娘她一直逼臣去国子学进学,但臣又实在不想去。所以若是陛下不介意,不若封臣一个散官吧。嘿嘿,臣不贪心,九品就行。” 老爷子恍然大悟,无言以对。 这个混账小子,竟然为了不去国子学上学,连这种鬼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不过若李渊真给端木天赐个散官官职,他还真不用去国子学了。 毕竟没听说过官员还能进国子学读书的。 李渊愣了愣,旋即大笑:“哈哈,你这疲怠小子,怎么连这种搪塞你母亲大人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他又看向老爷子:“爱卿也同意此事?” 老爷子很是无奈,但看看坑爹儿子,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陛下,那你答应了?”端木天满是期待。 这个想法,也是他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成不成,还得看老李同志的意思。 李渊摇头:“自然不可!朝堂官职,岂可儿戏?即便是散官,朕也不可无故授予你。” 端木天闻言,大失所望。 但李渊却又继续说道:“但爱卿进献水车,功在社稷,不可不奖!既然爱卿愿将此功归于小郎,那朕便敕封小郎开国男爵位,封号……嗯,便为万年。” 李渊这金口一开,端木天与老爷子都傻眼了。 萧瑀倒是捻须哈哈一笑:“陛下这封赏,甚是合理!” 端木天看看老爷子,又看看李渊,使劲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李同志这是抽了什么风? 仅仅因为一个水车,就给自己封爵? 万年县男? 虽说是最低等的爵位,但那也不是地里的白菜啊。 开国男,大唐爵位九等中最末一等,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赐永业田五百亩。 他只是想讨要个最低等的散官官职,李渊不给,扭头给了从五品上官品的爵位,这特娘的是抽什么风?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似乎也没毛病。 唐初的县男爵位,貌似也没那么值钱。 他记得隋末唐初官员有位名不见经传的官员,名叫杨纂,史书上也为记载他有什么功绩。 前隋大业年间进士及第,后投唐,被李渊授予从六品的侍御史一职。 到贞观元年,调任长安县县令,同时被赐长安县男爵位。 这样的官吏都能被赐爵位,他们爷俩拿进献水车的功绩,换一个万年县男爵位,过分吗? 一点也不过分啊! 想明白这点后,端木天立即起身,朝李渊长揖一礼:“臣杜曲端木天,谢陛下恩赐。” 李渊捻须微笑,此事便这样草率的定了下来。 之后中书省将根据老李同志的意思,誊抄敕旨,存档,签名,发到门下省审核。 门下省审核完,再由诸位相公大佬们签名后,交发给老李审核签名,再发给尚书省颁布实施。 总之,大唐的敕旨从拟定到最后颁发,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程序流程,其复杂程度简直让人头疼。 要是时间拖一拖,端木天还未必能在李二造他老子反之前,正式被敕封爵位。 aiyueshuxiang.com 不过那并不重要。 有了老李同志敕封爵位的金口玉言,足以搪塞他娘了,国子学进学的阴影,彻底可以摆脱了。 即便李二登基,想必也不会不给他家这个面子,这县男爵位应该会照样敕封下来。 另外敕封爵位,还有一桩实打实的好处,让端木天的嘴角忍不住的开始上扬…… 149 糖衣炮弹 开国县男,从五品,可纳妾三人。 如此一来,之前端木天对小昭、娇娘的承诺,可就能实现了。 虽然对于唐人而言,小昭娇娘这样的侍妾,纳妾与否,并不重要,玩物而已。 但端木天毕竟不是渣男,更重要的是,他与老爷子都无法忍受将来他与二女的孩子,连族谱都入不了,甚至连良籍都不是。 即便他和老爷子会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两人也对抗不了大唐的律法与习俗。 侍妾身为奴婢,生的孩子,哪怕他们爷俩承认,也改变不了生而为奴的事实。 奴婢所诞子女,生来便是奴籍。 这一点,端木天是绝对无法认可的。 这也是他将小昭与娇娘收房后,才意识到的问题。 所以端木天早已下定决心,将来或许他还会有别的女人,但若无纳妾可能,坚决不收其他的侍妾。 端木天再坑爹,也不能坑自己的孩子。 李渊脑子一热,给端木天敕封开国县男,一次性解决了他两个难题,自然值得高兴。 老爷子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朝李渊躬身见礼:“臣多谢陛下恩赐。” 端木父子的反应,让李渊很是满意。 他突发奇想,给端木天敕封爵位,自然有其深意。 一来就与端木天想的一样,大唐的爵位,其实并没有那么值钱。 首先大唐爵位逐级递减承袭,铁杆庄稼根本就不存在。 端木天的开国县男爵,是爵位九等中的最低等,根本就没有继承的可能。若是端木天将来爵位不再提升,待他去世后,这个县男爵位便自动取消,无人可以继承。 另外大唐爵位的待遇,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从五品上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 但这个食邑三百户是虚的,真正落到实处,须得有“食实封”。而李渊刚才根本没提这事,所以所谓食邑,压根没有。 所以,李渊敕封端木天的开国县男,除了名头好听一些,其实就是封了一个朝堂从五品上朝请大夫的散官头衔而已。 以李渊看来,端木家进献水车之功,封个县男,划算至极。 另一方面,让李渊如此痛快封赏的原因,就是为了笼络人心。 在李渊看来,老爷子无疑是位鸿儒,能臣干吏,加上裴宣俨一案老爷子给他的好印象,以及进献麻将的好感加成,看老爷子愈发喜爱,故而也不吝下点本钱, 即便李渊知道,老爷子的内兄杜如晦是他儿子的心腹谋士,老爷子也是李二举荐入仕的,但他依旧有信心让老爷子“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这也是李渊的老毛病了,对自己把控局势的能力,看得太高所至。 只可惜,李渊的这点算计,在历史大势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端木天与老爷子只要没疯,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所以李渊丢出来的糖衣炮弹,糖衣吃下,炮弹奉还。 实打实得了好处的端木天,心情甚佳,加下来的牌局更是频频放水,不断给李渊供牌点炮,乐得李渊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赢了几百贯铜钱的李渊,终于没再拉这他们再打到半夜,暮鼓敲响前,便放萧瑀和端木父子出宫了。 父子二人返回长寿坊,将今日的意外之喜告诉了杜如凤,把杜如凤都吓傻了。 端木父子带回来的消息,对于杜如凤而言,已然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夫君、天儿,你们说什么胡话呢?陛,陛下他怎么会给天儿敕封爵位?你,你们莫吓我!” 端木天咧嘴笑道:“嘿嘿,娘,这种事,我们能跟你开玩笑吗?自然是真的。陛下当真敕封我开国男爵位了,封号万年。” 老爷子也替他出言证实:“夫人,包子没有骗你,此事千真万确。” 杜如凤已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 饶是她素来沉稳大气,面对这种喜讯,也无法淡定了。 杜如凤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家中便有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日当她得知,兄长被尹阿鼠当街痛殴,自己夫君与儿子被万年县判了流刑后,她只觉得天塌地陷,差点以为到了世界末日。 而后令她没有想到,父子二人经历一番牢狱之灾后,竟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并且得到了秦王的赏识。 他的夫君还因秦王举荐入仕,成为朝堂官员,并在短短数日之内,就连升三级,成为朝堂五品官员。 这一切,已然让杜如凤觉得不真切,像是梦境一般。 要知道,虽然她与兄长杜如晦的兄妹感情甚好,但她当初毅然下嫁端木丘,却也承受了巨大压力。 京兆杜氏族人众多,暗自嘲笑她的不在少数。 即便近些年,在她的打理下,端木家蒸蒸日上,家产日渐丰厚,却依旧被杜氏族人们视为庶族寒门,各种风言风语,杜如凤也没少听见。 不少京兆杜氏族人,即便生活窘迫,但在她面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模样,说话更是尖酸刻薄。 杜如凤也是有自己骄傲的,怎么肯受这种闲气。 所以除了杜如晦以外,其他京兆杜氏的族人,杜如凤都甚少来往。 但自从端木丘被举荐入仕,这几日功夫,京兆杜氏的不少族人,都纷纷主动登门拜访,而且姿态放低极低。 杜如凤虽然不愿搭理他们,但见到这些以其士族身份自傲的族人们纷纷低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却也觉得心中暗爽。 这一切,已经让杜如凤觉得不真切了。 而现在父子二人的话,更让她头晕目眩,脚下像踩了棉花,深一脚浅一脚。 老爷子赶紧上前扶住她,笑道:“夫人,包子他不过是封个开国男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为夫若是运气好,给你挣个浩命夫人回来,你再高兴不迟。” 杜如凤瞪了他一眼:“夫君莫要乱说,若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如何笑话呢。” 浩命夫人,那可是二品以上官员正妻的封号。 三品官员正妻为淑人,四品为恭人,五品为宜人,六品为安人,七品及以下就为孺人。 aiyueshuxiang.com 如今杜如凤连命妇封号都还没有。 虽然老爷子已然晋升五品官员,但他当官还没几日,朝堂册封杜如凤六品安人的敕书尚未颁下,就遑论五品宜人敕书了。 杜如凤只当老爷子是在与她开玩笑,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后,拉着端木天仔细询问起李渊敕封详情来。 这晚,长寿坊端木家中,倒是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只是第二日,李渊身旁的内侍,再一次敲开端木家大门后,端木天都有些腻味了…… 150 斗大户 端木天虽然也喜欢打麻将,但可真没那么大的瘾。 何况还是陪李渊那老家伙打麻将,更是毫无乐趣可言。 端木天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内侍去往太极宫,心不在焉的又陪李渊打了半天麻将。 与老爷子回长寿坊后,端木天便开始琢磨,该如何从李渊的牌局之中脱身。 如今这货莫名得了个爵位,也不用去国子学上学了,彻底成了富贵闲人,正合他的心意。 如今只须再等两个月,待李二逆风翻盘,那就能彻底下心来享受生活了。 有陪李渊打麻将的时间,他继续努力泡妞不香吗? 这都多长时间没见过婉娘了? 端木天掰着手指头数数,应该快半个月时间没见过佳人了。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与婉娘这等于半个甲子没见过面了,甚是挂念。 所以赶紧推掉陪李渊打麻将这苦差事,才是正事。 上策自然是为李渊再找位牌搭子。 无论是裴寂还是陈叔达,反正李渊那些宰相们,若是有人学会了打麻将,想必李渊应该是乐意与他们打麻将的。 毕竟他如今只是个少年郎,与李渊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如果能够选择,李渊应该不会再找他去凑数了。 但一时半会间,要把麻将广而推广,却需要时间,端木天可没那个耐性了。 中策嘛,便是再给李渊捣鼓一个三个人能玩的玩意,这样有老爷子和萧瑀陪李渊玩,那就足够了。 至于老爷子愿不愿意,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三个人的玩的,那自然首推扑克牌斗地主。 端木天拿定主意,立刻开始忙乎了起来。 翌日,当李渊第四次派出内侍,将端木天召入太极宫后,不等李渊出言招呼他坐上麻将桌,端木天便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牌,双手呈上。 “启禀陛下,臣今日也琢磨出了一种纸牌博戏之法,想献与陛下。” 老爷子正端茶杯喝茶呢,猛地见到端木天拿出那叠扑克牌,差点一口全喷了出去。 他瞬间明白这坑爹儿子要干什么了,不禁怒视端木天。 混蛋,你这是想拍拍屁股开溜,留你爹一个人陪李渊吗?你这不孝子! 端木天仿佛察觉到老爷子那恼怒的目光,扭头朝老爷子露齿微微一笑。 老头,牺牲你一个,幸福咱全家嘛。 李渊倒是没注意这爷俩的目光交锋,饶有兴趣的问道:“爱卿,你这不就是叶子牌吗?有何独特之处?” fantuantanshu.com 他敕封端木天为万年县男后,虽未正式颁下敕书,却也改口称其为爱卿。 李渊口中的叶子牌,就是华夏最古老的纸牌博戏,也被后世认为是扑克、字牌与麻将的鼻祖。 也亏得大唐早有叶子牌这种纸牌,端木天才很容易就从售卖叶子牌的店铺中,定制到了合适尺寸的纸牌,并让人绘制上了相应的扑克牌图案。 端木天嘿嘿一笑:“回陛下,臣这牌名为扑克,一副扑克分为黑桃、红桃、梅花、方块四种花色,每种花色共十三张牌,分别是一到十,外加将军、夫人、主公牌各一张,另外还有两张大小鬼牌,共计五十四张牌。这扑克玩法很多,甚是有趣。不知陛下可有兴趣一试?” 大唐可以没有英文字母,所以他直接把A弄成了一,而扑克里JQK分别代表侍从、王后与国王,端木天可不敢生搬硬套,于是改成了将军、夫人和主公三种。 李渊听他这般说,倒是很有兴趣,点点头,却又问道:“扑克是何意?” 端木天愣了下,他倒是忘了这事。 扑克是英文Poker的音译,但这可没法向李渊解释。 “呃,扑克就是,就是……陛下,扑即扑卖,博戏也;克即克胜也,扑克就是博戏胜利的意思。” 也亏得中文博大精深,单个字都有多种解释,倒是让端木天生搬硬套出了一个说辞,倒也符合了扑克这纸牌博戏特点。 他这说法,李渊与萧瑀倒是没多想,但老爷子的白眼,却是快翻上天了。 端木天怕李渊再多问,赶紧开始介绍玩法:“陛下,臣先介绍一种名为‘斗大户’的玩法……” 唐时地主一说,指的是当地主人或者神名,与后世的地主含义完全不同,所以端木天也只能遗憾的将“斗地主”改名为“斗大户”了。 地主改为大户,农民改为佃户,丝毫不影响斗地主这种扑克牌游戏的魅力。 端木天将规制仔细讲述一遍后,李渊与萧瑀便已大致听懂。 “陛下,斗大户只能三人博戏,臣年少,便在旁观战好了。”端木天笑嘻嘻的将手中扑克递了出去,浑身舒坦。 麻将连续打了三天,有新博戏换换胃口,李渊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在老爷子幽怨的目光下,大唐首届斗大户扑克牌大赛开始了。 “一对鬼,炸!报单!”李渊手牌不错,当仁不让当起了大户,并顺利拿下了首胜。 有了开门红后,李渊倒是迅速喜爱上了这个博戏,立即招呼内侍过来洗牌。 端木天计策得逞,笑得那是异常开心。 待李渊打了一个来时辰斗大户,端木天见其已经相当娴熟,甚至隐隐有个中高手的感觉了,他就知道,自己功成身退的时机到了。 趁着李渊又再次当上大户,并成功赢下萧瑀和老爷子的机会,端木天看准机会,赶紧起身告辞。 “启禀陛下,臣命人定制了些麻将牌,想送给诸位相公博戏,不知可否?” 李渊笑道:“哈哈,这是好事,这麻将甚是有趣,朕倒是忘了让诸公同乐,还是爱卿想得周到。” “如此臣便先行告退,去给诸位相公送麻将。” 李渊微笑点头,应允了。 端木天大喜,立刻朝李渊施礼,又朝老爷子挑了挑眉毛,抬腿便走。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终于获得解脱的端木天,哼着歌骑马回家,心情无比愉悦。 从太极宫出来,端木天去了趟木器店,让掌柜的派人把定制好的麻将派人送去各个宰相府邸,然后又再次下了一批麻将订单。 虽然给裴寂等宰相们送麻将,是他为了开溜,随口忽悠李渊的借口,但既然话都说,自然不能不做。 至于裴寂他们收到麻将后,如何学会打麻将,端木天可就管不到了。 回到家中,跳下马背,将缰绳丢给家中奴仆,端木天顺口问道:“我娘可在家中?” 他琢磨着今日有空,可以教授他娘打麻将,好尽快实施坑李安仁老婆李氏的计划。 “禀郎君,今日家中有客来访,娘子正在堂屋会客。” 端木天也没多想,点点头向堂屋行去。 婢女正要服侍他脱靴沐足,端木天已然看清堂屋中正与他娘对坐的客人,不禁大喜…… 151 送上门的白菜 坐在他娘对面的佳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婉娘,又是谁? 端木天原本还琢磨着如何约佳人继续来听故事,倒是没想到对方主动登门了。 “见过郎君,郎君万福,婉娘不请自来,还请郎君见谅。”婉娘也瞧见端木天了,忙起身行了个万福礼。 端木天脸都快笑烂了,快步走进堂屋:“婉娘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家中?可是想继续听《白蛇传》了?” 婉娘神色一黯,微微摇头,垂下了臻首:“郎君,我是来向夫人与郎君你请罪的。” 端木天很是错愕,一脸不解看向他娘杜如凤。 这好端端的,来请哪门子罪? 杜如凤朝端木天微微摇头,轻声说道:“天儿,婉娘是为了前几日,你在西市偶遇她娘李氏那事而来的。” 端木天瞬间明白了,也不禁摇头苦笑。 那件破事,婉娘竟然也知道了?李氏这么会有脸与婉娘谈及这种事? 他与李氏之间的冲突,端木天可完全没打算把婉娘也牵扯到其中来。 即便李氏只是婉娘的后妈,但她夹在中间,想必也很是为难。 就见婉娘低声说道:“还请夫人恕罪,夫人赠予儿的头面,未经夫人允许,便擅自将那些头面交予我娘了,实在愧对夫人。” 杜如凤拉着她的手,满脸和蔼笑容:“婉娘,方才我已说过了,那些头面既然已赠与你,如何处置,又何须告知我?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快莫说这般见外的话。” 婉娘脸带愧色,面色微红,又朝端木天屈身行礼:“还请郎君勿要把那日的事放在心头,我娘她并无恶意,若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婉娘替我娘向郎君致歉,还请郎君原谅则个。” 端木天很是好奇,那李氏究竟是如何与婉娘说的? 李氏应该不会原原本本道出自己碰瓷不成,反被打脸的糗事事吧? 但他此时也不好多问,只能含笑点头:“婉娘,那日只是一场误会,婉娘又何须道歉?我娘不是说了吗?快莫这般见外。” 他心里还有一句“都是一家人”没说出来,否则婉娘非得掩面而逃不可。 在杜如凤与端木天的宽慰下,婉娘终于红着脸,再三谢过他们母子二人,不再提及此事了。 婉娘今日之所以主动登门拜访杜如凤,的确出于她后妈李氏的授意。 那日西市冲突后,李氏被端木天当众打了脸,讪笑离去,心中却是记恨不已。 fantuantanshu.com 回到家中,便拉着她夫君李安仁好一顿抱怨,挑拨说新任大理丞之子,甚是无理芸芸。 她倒也聪明,知道她夫君李安仁身为太子冼马,虽然官品比端木丘高,但也管不到端木丘这位大理丞,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系统。 但大理寺卿徐师谟与李安仁同为太子李建成心腹,这点李氏却是知道的。 所以李氏是想让夫君通过徐师谟,去找端木丘的麻烦。 但她话才出口,就被李安仁训斥了一番。 头天朔望朝参上,大理寺卿徐师谟因为弹劾大理丞端木丘,被搞得灰头土脸一事,李氏不知道,李安仁作为现场观众,岂能不知? 这种情况下,还让徐师谟去找端木丘麻烦,那不是自找麻烦? 而且端木丘还被陛下召进了内宫面圣,说明此人已经入了陛下法眼。 李安仁即便不甚精明,但也不是笨蛋,又怎么会因为夫人的抱怨,去找端木丘的麻烦。 李氏被丈夫教训了一番,这才收敛了找端木家麻烦的心思。 而后朝堂的局势变化,更让李安仁与李氏惊骇不已。 新晋大理丞端木丘竟然连升三级,超擢为朝请大夫、大理正,还连续多日被陛下召进内宫,这份恩宠,可谓是简在帝心。 李安仁气恼之下,又将李氏教训了一次,让她今后勿要胡乱招摇,给家中生事。 李氏也有些后怕,便干脆找到了婉娘,托词自己前几日在西市,与端木小郎发生了点误会,引得端木小郎不满,故而让婉娘去趟端木家,赔礼道歉。 婉娘听闻李氏说她带杜如凤赠予的头面,被端木天撞见,已然让她内疚不已。 杜如凤赠予她的精美首饰,婉娘自然是珍惜无比,平日里也舍不得佩戴,都锁在了自己的闺房内。 只是某日她在闺房中把玩这些首饰时,无意中被李氏撞见,便被李氏以“借”去带几天为由,强行索要了去。 虽然李氏只是后妈,但也是她爹李安仁的正妻,于理便是婉娘的娘,所以婉娘也无法忤逆她的意思,只能将那些首饰双手奉上。 若是知道李氏还曾碰瓷过端木天,婉娘恐怕早就羞愧得找块豆腐撞死了。 见杜如凤与端木天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婉娘心中愧疚,却也松了口气,便打算起身告辞。 端木天哪里肯放她走。 这水汪汪的白菜送上门,其能这般轻易放过? 再说今日好不容易广阳县主那个大电灯泡没跟在婉娘身旁,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自然得好好把握机会。 “婉娘,今日你倒也来得巧了。”端木天笑道,“正好,我爹前些时日,弄出一种名为麻将的博戏,甚是有趣,连陛下都很是喜欢。这几日我都与我爹在宫中陪陛下打麻将。不若我教教你这麻将如何玩?待你回去时,也带一副回去,教教你娘,也算我送给她的礼物。” “这……怕是打扰郎君与夫人了。”婉娘略一犹豫,有些不好意思点头答应。 端木天连忙劝道:“不打扰,不打扰,正好我娘,还有小昭、娇娘她们也不会呢。今日我一起教你们打麻将,日后也多一项打发时间的好玩意。娘,你的意思呢?” 他说完看向杜如凤,期待他娘帮他说两句话,好留下婉娘。 杜如凤哪里还不懂他的心思。 作为当日能说出把婉娘灌醉了,将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话的彪悍老娘,杜如凤自然是要全力支持儿子的。 她莞尔一笑,伸手牵着婉娘皓腕:“婉娘,左右无事,不如便陪我玩耍一会?” 连杜如凤都这般说了,婉娘也只能半推半就的轻点臻首,应了下来。 端木天大喜,立即命人去将小昭与娇娘唤来,他取出麻将,开始给四个女人教授麻将的玩法。 还是那句话,在严重缺少娱乐活动项目的大唐,麻将这种老少咸宜的博戏,必然是受欢迎的。 无论是他娘杜如凤还是婉娘、小昭、娇娘三女,在大致听懂麻将的规则后,都来了兴致,立即依照端木天的教导,垒起了长城。 端木天作为军师参谋,开始轮流给四位大美女出谋划策。 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货有意无意中,待在婉娘身旁的时间,却是最长的…… 152 优秀的僚机 一场麻将,一直打到了太阳西斜,暮鼓即将敲响,才不得不结束。 杜如凤懂儿子的心思,不等端木天暗示,便出言邀约婉娘明日再来家中,继续牌局。 婉娘犹豫了下,在某人期待的眼神中,点头答应了下来。 显然,麻将对于婉娘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虽说身为未出嫁的女子,贸然登门有些唐突,但杜如凤以其名义相邀,倒也不会让婉娘落人口舌。 送走婉娘后,很快老爷子也回来了。 一见到端木天,老爷子便怒目相向,一脸的不爽。 这个坑爹儿子,从李渊那里得了好处拍拍屁股就跑,丢下他这个老父亲,可怜兮兮的陪领导打业务扑克,实在是可恼可气。 端木天心知肚明,却只当没瞧见,以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好没有为由,拉这小昭与娇娘就跑了。 行到无人处,小昭忽然小声问道:“老公,你可是想将婉娘迎娶回来?” 端木天眉毛一扬:“哦?何出此言?” 小昭很是调皮的朝他吐了下舌头,捂嘴轻笑:“嘻嘻,老公你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你问问娇娘,是不是这样?” ranwena.net 娇娘认真点头:“嗯,老公看婉娘的眼神,就像夜里在房中,看奴与小昭时一般。” 端木天无语了。 这就差没明说他是色狼了。 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哼,肯定是这两个妮子在诽谤他!没错,就是这样! 端木天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敢诽谤老公的妮子。 小昭又继续说道:“老公,奴很喜欢婉娘,她从未因为奴与娇娘是侍妾,便轻贱奴,对奴很好。奴很希望婉娘成为家中娘子呢。” 娇娘拼命点头,认可小昭的话。 端木天哈哈一笑,一手揽过一个:“既然如此,那我便努力努力,一定把婉娘迎娶回来。” “另外你们两人也不用担心,昨天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你们老公我已经被陛下敕封开国男爵,可纳妾三人。待敕封文书正式颁布,我便将你们放免为良,并纳为妾室。嘿嘿,回头我再给你们讨个命妇封赏,今后你们可就不是什么奴婢,而是拿朝堂俸禄的孺人了。” 他这话还真不是骗小姑娘。 五品可纳官滕三人,并可封从八品孺人封号。 有了封号,朝堂便会按其品级给俸禄,每月一贯六百钱。 小昭与娇娘听他这般说,自然感动不已,更是庆幸她们二人命好,遇到了良人。 “老公,那你如今可纳官妾三人,除了我与娇娘,另一位可有打算?嘻嘻,是不是想将宿国公府上的程朵儿也纳入房中?”小昭捂嘴笑道,竟然开始帮端木天谋划起别的女人来。 不得不说,大唐女人这一点是端木天最欣赏的。 但端木天却一巴掌拍在胡姬翘臀上:“胡说什么呢?那可是国公府的庶女,岂会嫁给别人做妾?你当你老公我也是国公不成?” 李二如今麾下,官位最显赫的便是程咬金了。 早在武德二年,程咬金便因为先后击败宋金刚、窦建德、王世充等人,屡建战功被封为了宿国公。 虽然如今程咬金的日子也不好过,但也不可能将庶女嫁给端木天为妾,那实在是太丢程咬金这开国国公的脸面了。 何况端木天对于只见过一面的程朵儿也没什么特殊感觉。 程朵儿虽然长相清秀可人,但也不是那种令人眼前一亮,惊艳无比的大美女。不说与婉娘相比,即便是广阳县主那刁蛮妞,也比她胜出数筹。 有了小昭与娇娘二女后,某人的眼光也高了不少,并不是当初那个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饥渴男了。 何况他也没打算学习韦小宝,真给自己找那么多女人。 原因无他,身体吃不消。 他又不是属马的,没有种马的本事和身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好了,少胡言乱语,让人听见了像什么话?你们两人记住了,回头再见到婉娘,别忘了帮老公我多说些好话,知道吗?” 端木天为了泡妞,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不仅老娘杜如凤下场助阵,就连两位侍妾也不打算放过。 小昭娇娘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泡妞是门技术,更需好的僚机配合。 显然,杜如凤与小昭娇娘都是优秀的僚机。 隔天,婉娘果然如约而至。 端木天美滋滋的陪着四个女人打麻将,很是殷勤的端茶倒水,送上各色点心水果。 杜如凤自然要给儿子创造各种机会。 打了一个来时辰麻将,她便借口自己身子乏了,想要小歇一会,暂停了牌局并让小昭娇娘给她按摩解乏,而后吩咐端木天领着婉娘四处走走,参观参观。 端木天默默给老娘点了个赞,然后邀约婉娘出了堂屋。 其实端木家在长寿坊这套宅院,只是普通低级官员住宅而已。虽然杜如凤更换了许多奢华的陈设,种植了不少名贵花草,但也没什么好逛的。 端木天可不管那些,他只是想与婉娘单独相处罢了。 婉娘羞红了脸颊,低头不语,心中慌乱不已。 其实连小昭与娇娘都能看出端木天的心思,聪慧如婉娘,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婉娘虽是未出阁的女子,却也能敏锐察觉到端木天对她竟似有了情意。 对此,婉娘也很是慌乱。 按说婉娘已然有了婚约,被许配给了李元吉嫡子梁郡王李承业,便该与端木天保持距离,免得让双方都尴尬。 但她之所以会答应杜如凤的邀约,今日再次登门,却也是心中那一丝不甘在作祟。 再过几年,若是不出意外,她便会嫁入齐王府,成为圈养在齐王府中金丝雀。她爹瞒着太公李纲私自订下的这门亲事,如同套在她脖颈上的绳索,早已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自从结识了端木天后,却让婉娘自觉灰暗的人生,有了一抹靓丽的色彩。 才华横溢,文采斐然,还贴心风趣,更时常有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一切都让婉娘不自觉的被端木天所吸引。 这段时日,婉娘闺房独处时,时常发呆,口中反复默念着那首《雨霖铃》黯然泪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也正因此,婉娘才明知不妥,却依旧没有拒绝杜如凤的邀约。 此时二人头回独处,婉娘心中也是小鹿乱撞,即羞涩又惶恐,双手不停绞着绢巾,也不开口说话。 端木天轻咳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根早已修复好的琉璃簪递了过去。 “婉娘,这根簪子,你还记得吗?” 婉娘略有些诧异,抬眼看去,先是疑惑,仔细打量半晌,旋即面露惊喜,不敢置信的问道:“郎君,这,这是那根七彩琉璃簪?难道郎君修复了它?可它,它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端木天微笑,伸手牵过婉娘的皓腕,将琉璃簪塞入她手中…… 153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端木天此举,甚是唐突,让婉娘不由的身子一颤,下意识便想甩开他的手。 但她最终还是贝齿轻咬嘴唇,任凭端木天将琉璃簪放入了她掌心。 感受琉璃簪上依稀残存的热度,婉娘的俏脸已然羞成了红布。 她轻轻收回了手,拿起那根曾经不慎断成两截的琉璃簪仔细打量。 阳光下,七彩琉璃簪与其上缠绕的金丝相得益彰,不仅晶莹剔透,更散出点点金光,甚是炫目。 一时间,婉娘看痴了。 “郎君,这真是当初那根簪子吗?它不是已经断成了两截?” 端木天笑道:“我命工匠以包金镶嵌法进行了修复,那些金丝即为了掩饰断痕,也能使这根琉璃簪更显华贵。婉娘,你喜欢吗?” 婉娘立即点头,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番心意。如此,这根七彩琉璃簪便物归原主了,婉娘你快插上试试。”端木天也很高兴,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婉娘却像是受到了惊吓,连连摆手:“不可,万万不可,这发簪是郎君出钱赎买的,我如何收得?” ranwena.net 端木天笑道:“这根簪子本身就是婉娘你的,我不过代为修复,如何能据为己有?何况我一个大男人,要这发簪何用?” 婉娘像是受惊的小鹿,身子不断后退:“郎君,不可。” 她身后便是花园中的凉亭,慌乱中,后背径直撞到了亭柱上。 端木天其实也没啥追求女生的经验,此刻倒是忽然想起了狗血韩剧中霸道总裁剧情。 于是这货有样学样,直接上前,壁咚了婉娘。 他这举动,吓得婉娘差点尖叫出声。 俏脸玉颈顿时如同煮熟的虾壳一般,从头到脚红透了,几乎都要从头顶蒸发出热气了。 “郎君,你,不可!”婉娘声若蚊呐,低垂臻首,根本不敢看端木天。 “何用通音信,莲花玳瑁簪。婉娘,这根发簪,就代表了我的心意,你愿意收下吗?” 端木天也不想再磨叽下去了,既然连小昭与娇娘都看得出他的想法,那还装什么装?不如干脆单刀直入,和婉娘挑明了好。 “郎君,不,不可,我,我已有婚约在身。”婉娘的声音里已经快要带上哭声了,慌乱无比。 “不就是齐王嫡子梁郡王吗?一个小屁孩,哪里配得上婉娘你?婉娘,相信我,我自有办法让齐王主动解除婚约。” 端木天当然有信心。 还有不到两个月,李元吉一家都被李二给咔嚓了,什么狗屁婚约,自然不用再提。 但此事婉娘又如何能知,更不敢信他的话。 她爹李安仁自作主张与李元吉定下的婚约,连想来疼爱她的太公李纲无奈,端木天一个外人能有什么办法? “郎君,莫要再说了,婉娘不敢奢求这些。婉娘已有婚约在身,还请郎君自重,莫要再让婉娘难堪了。”婉娘虽对端木天很有好感,但哪敢接受他的表白,立即硬着心肠出言婉拒,“天色不早了,我该向夫人辞行了,请郎君保重。” 端木天哪肯这样放她离去。 若是就这样让婉娘走了,恐怕日后她便再也不会登门了。 戏精本精为了泡妞,演技再次爆发。 只见端木天黯然神伤,双手背负,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神情无比落寞。 “哎,婉娘,你当真对我这般无情吗?罢了,罢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货为了泡妞,很不要脸的把纳兰性德的诗给抄了出来。 纳兰性德的这首《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有多惊艳,自不用多说。 虽说端木天此时吟来未必贴切,毕竟这首诗是以女子口吻,展现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与伤害她的男子坚决分手的情景。 但诗中那股幽怨、凄楚、悲凉的意境,却顿时让婉娘如同中了定身术般,呆立当场。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婉娘痴痴的默念诗句,眼角的泪水已然不可遏制的淌了下来。 对于唐人而言,这些千古名句都是精神炸弹,对于婉娘这般才女,更是如此。 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便让婉娘完全失了方寸,迷失在了诗句营造的意境之中。 端木天趁热打铁,也不顾男女大妨,直接上前握住了婉娘一双柔夷,含情脉脉的说道:“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婉娘,这七彩琉璃簪便是我的一片真心实意,你当真要弃之不顾吗?” 这货的脸皮也足够厚,不等婉娘回答,便伸手轻轻从婉娘手中取过发簪,抬手插到了婉娘发髻之中。 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根琉璃簪,便是他与婉娘的定情之物。 华夏自古,簪子是不能够随便送人的,只能送给自己心爱的人。而且表达的意思便是希望婉娘做他的妻子,是他的正妻。 只要婉娘愿意接受发簪,那这事就妥了。 但婉娘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在端木天将发簪轻轻插入婉娘的发髻后,婉娘却嘤的一声,手提裙角,抬脚便跑。 端木天愣住了,这算啥意思? 是答应了,还是答应了? 端木天一脸懵逼。 是他用力过猛?还是婉娘这妮子面皮太薄,不好意思了? 上辈子单身狗的他,虽然阅片无数,但没有哪部片子里,教过这种情况算怎么回事。 愣了半晌,端木天才赶紧拔脚去追,却已然不见了婉娘身影。 他赶紧抓过一名婢女询问婉娘的去向,得到的答复却让他心凉了半截。 婉娘竟然直接跑了…… 连与他娘都没打招呼,便跑了…… 端木天哭笑不得,弄不懂婉娘的心思,只能闷闷不乐的返回堂屋去找他娘了。 遇事不决,可问老娘。 杜如凤听完儿子的讲述后,却是笑得前仰后伏,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端木天一头黑线,被他娘笑得差点转身就走。 他娘是和老爷子待久被传染了吗?怎么也那么不靠谱啊? 杜如凤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天儿,哪有你这般对小娘子?婉娘不被你吓跑才叫奇怪。” 端木天:“……” 被老娘嘲讽了,端木天也只能徒呼无奈。 噫吁唏! 他那点可怜的恋爱知识,都来自于各种电视剧与电影,与小昭和娇娘又完全没有恋爱过程,直接步入正题,所以哪里懂如何与唐朝美女谈恋爱应该怎么做。 “行了,此事交给为娘吧。放心,为娘把话放在这里,婉娘这个儿媳,为娘要定了!”杜如凤很是霸气的一挥手,让端木天感动的想哭。 果然,娘亲大人还是靠谱的。 但不等到他娘霸气出手搞定婉娘,几日后,李纲却派人给他送来了帖子,邀他过府一叙…… 154 李纲催更 收到李纲的帖子,端木天心中便开始打鼓。 李纲那老头找他有何事? 难道是他向婉娘表白的事情,被李纲知道了?觉得他欺辱了曾孙女,要把他叫去教训一顿? 还是觉得他不知好歹,明知婉娘已经许配梁郡王,还要招惹婉娘?李纲担心引得齐王李元吉不满,所以准备将他好好训斥一番? 总不能是李纲看出他聪慧过人,独居天资,惊才绝艳,所以打算退婚李元吉,主动将婉娘下嫁与他吧? 端木天想不明白,只能怀着忐忑之心,惴惴不安的去往李纲的太子少保府邸。 到了李纲府邸,送上拜帖与李纲的帖子,很快被李府婢女迎入府中堂屋。 堂屋内,端木天倒是一眼瞧见了正跪坐在李纲身旁的婉娘。 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难道真是东窗事发了? 见到端木天后,婉娘的俏脸又染上了红晕,起身与他见礼后,便垂首不语。 ranwena.net 李纲倒是哈哈一笑,招呼端木天落座。 “小郎可算来了,老夫今日冒昧将小郎请来,却是有件不情之请,还望小郎勿要见怪。” “李公客气了,有什么事李公只管吩咐便是,小子岂敢推辞。” 端木天还不知李纲的用意,心中惶恐,很是心虚的偷眼瞥了婉娘一眼。恰好婉娘也抬眼看来,两人视线交错,各显慌乱。 被端木天生猛表白后,婉娘也不知如何面对他,此刻心里也是紧张不已。 若非李纲在场,说不得婉娘此刻又得起身落跑。 端木天却眼前一亮。 他看得清楚,婉娘头上插着的那根发簪,不正是那根断掉后,重新修复好的七彩琉璃簪吗? 婉娘带着这根发簪,那岂不是说,对于他的表白,婉娘并未拒绝? 想到这点,端木天差点就笑出声来。 婉娘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向,下意识伸手扶了下头上的发簪,脸庞却愈发红了。 李纲似乎并未注意到端木天与他曾孙女之间的“友情互动”,捻须笑道:“哈哈,说来也是小事。我这曾孙女婉娘,前些时日给老夫送来一份书稿,名为《白蛇传》,倒甚是有趣。听婉娘说,这《白蛇传》乃是小郎亲口讲述的故事?” 端木天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麻蛋,竟然是为了《白蛇传》?吓死他了,还以为是勾搭婉娘的事情被老头发现了呢。 “让李公见笑了,《白蛇传》确实是我讲述的,不过是街谈巷语、残丛小语,登不得大雅之堂。” 李纲却摆摆手:“小郎勿要妄自菲薄,志怪小说虽非大道,但近取譬喻,亦有可观之辞。不瞒小郎,这本《白蛇传》,老夫也很是喜爱。” 端木天眨眨眼睛,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李纲这把年龄了,也喜欢看《白蛇传》这种爱情小说?还真是开了眼了。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李纲把他叫到府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叫他来夸奖一番? 就听李纲继续说道:“不过这《白蛇传》一书,婉娘才刚刚写到梁相国宽恕无辜许仙之罪,暗里却请来得道高僧法海,便没了下文。哈哈,不瞒小郎,老夫甚至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何事?老夫询问过婉娘,才知小郎的故事,仅仅讲到此处,她也不知后续如何。老夫一时心痒,这才命人请来了小郎。不知小郎是否方便,继续给老夫讲述讲述后续内容?” 端木天恍然,旋即一头黑线。 李纲把他叫来家中,竟然是为了催更! 只是老头这催更党牛逼,直接把他这个作者提溜到家里来询问后续情节。 尼玛,把人家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要不要那么坑爹啊? 李纲有需求,端木天自然得满足。 不提李纲的身份,光是他身为婉娘太公这一点,就足以让某人卖力讨好了。 算算《白蛇传》断更也有大半个月了,是该继续了,否则婉娘这本《白蛇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写完呢。 端木天立刻点头应下。 婉娘一听端木天要继续讲白蛇传,也顾不得羞涩紧张了,立即命婢女送来纸墨笔砚,准备开始记录。 李纲也让婢女送来了凭几和点心干果,舒舒服服的斜依在凭几上,等着端木天开始他的表演。 端木天为了讨好李纲,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部《白蛇传》讲得是口沫横飞,活灵活现,让李纲与婉娘完全听入了迷。 当婉娘听到法海为一己私利,强留许仙于金山寺,到白素贞为救夫君,触犯天条水漫金山,从而被镇压在雷峰塔下,许仙为妻修行,落发金山后,已然泣不成声,泪水将笔下的稿纸都打湿了。 端木天一口气将他看过电视版《新白娘子传奇》剧情全部讲述了一遍。 婉娘直到听到许仕林雷峰救母,白素贞出塔,母子团聚,许仙白素贞夫妻重逢,许仕林和表妹李碧莲成婚。白素贞、小青、法海及许仙四人罢手言和、恩怨冰消,一同得升天界,化身为仙的圆满大结局后,才终于长出了口气,俏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李纲也终于过足了瘾,站起身来捶了捶久坐酸痛的老腰,捻须赞道:“这《白蛇传》当真不错,虽是志怪小说,但却异彩纷呈,连老夫都听入了迷。小郎,听婉娘说,你打算仿照《端木蒙学》那般,将这《白蛇传》印制成书,放到书坊出售?” “回李公,小子确实有这打算。”端木天笑道,“婉娘抄录修撰过的《白蛇传》,甚是精彩,若只是或者供人传抄,未免暴殄天珍。正好我家也建了间印书坊,印制《白蛇传》很是方便,所以我便有了这想法。不知李公以为,是否妥当?” 李纲微微颔首:“老夫自然没有意见,却不知小郎印一本《白蛇传》,靡费几何?” 端木天有些错愕,怎么李纲还关心印书成本? 他略一思索,觉得此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老老实实回答道:“具体靡费尚不得知,但我与我娘估算过,每本书册本钱应该不会超过百文。” 李纲倒抽一口凉气:“本钱如此之低?这怎么可能?如今书坊之中售卖书卷,售价可皆在一贯左右!这岂不是十倍之利?” 端木天笑道:“李公,这印书坊印制书册,自然比找佣书抄写便宜许多。” 李纲点点头:“难怪秦王能在短短数日内,便大量印制《端木蒙学》广为传播。如此,老夫倒有件事想与小郎商议一二。” “李公请讲。”端木天还惦记别人的曾孙女,自然什么话都好说。 李纲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开口说道:“老夫这些年,专研经典,颇有感悟,倒也著了本书经。只是此书抄写不易,老夫也舍不得将其送人,故而一直束之高阁,未曾面世。小郎若是方便,却不知能否帮老夫将此书也印制成册?当然,一应靡费,老夫一力承担,绝不让小郎吃亏。” 老头这话说完,端木天倒是乐了…… 155 乱点鸳鸯谱 端木天正愁如何与李纲拉近关系,好方便他两个月后登门提亲,却没想到这刚打瞌睡,李纲就把枕头送上了。 别说李纲出钱请他帮忙印书,就是不给钱,端木天也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也就是如今雕版印刷这门技术,尚未扩散开来,端木天还能吃一段时间红利,否则以李纲的身份,又哪里需要找他帮忙? 面对李纲期待的眼神,端木天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李公放心,这事交给某便是!李公所著经书,那自是儒学大义,鸿篇钜制,自当印制成书,让天下士子皆拜读李公贤传。此事小子责无旁贷!至于所需靡费,小子也一并承担,绝不敢收取李公分毫。” 李纲自然不肯:“那如何能行?小郎肯帮老夫印制书册,已然感激不尽,岂能让小郎再靡费许多?此事万万不可。” 端木天急于讨好李纲,当然不肯收钱。 李纲不愿占端木家的便宜,端木天又想卖好李纲,于是两人便就印书要不要付钱的问题,争执不休。 最后还是婉娘看不下去了,捂嘴轻笑道:“太公,郎君,二位就勿要再争执了。不若这样,郎君曾说日后售卖《白蛇传》的收益,要分润我一份。不若便用那钱,给我太公印书,可好?若是不够,再由太公补上便是。” 端木天愣了下,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李纲却抚掌大笑:“婉娘此言甚妙!既然是婉娘的一片孝心,老夫岂有不受的道理?哈哈,那便依婉娘所言!小郎,你没有意见吧?” 端木天摇摇头,心中甚是遗憾。 李纲心情大好,命家中奴婢去准备酒菜,他要留端木天在家中用膳,与他小酌几杯。 有婉娘在,端木天当然乐得如此,便毫不客气的留了下来。 婉娘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却并不言语,也不离去,只是低头默默誊抄整理着《白娘子》的手稿。 李纲拿起手稿:“婉娘这书稿之中,用了许多奇特符号,她说这叫标点符号,乃是小郎传授她的,可是如此?” 端木天很不要脸的点头应下:“确有此事,小子才疏学浅,每读古籍经典,都很头疼如何断句。于是便琢磨出了这套标点符号,用以标明句读和语气。” “小郎果真天资过人,这标点符号老夫也研读了一番,当真方便,又无断句歧义,再妙不过。老夫已上奏朝堂,请陛下颁下敕旨,将其推行天下。如今政事堂诸位相公们正在研究此事,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此事可成,天下读书人都得感激小郎。” “李公过誉了,不过是细微末节,当不得李公如此称赞。”端木天照例谦虚一番。 李纲这老头倒是越看端木天越是喜爱,忽然开口问道:“小郎可有婚配?” 他这话一问出口,端木天心中咯噔一下,抬眼向婉娘看去。 婉娘也听到了她太公的话,下意识抬眼看向端木天。 两人四目相对,婉娘旋即慌乱的垂下了臻首。 端木天有些搞不懂李纲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出他的不凡,想招他做曾孙女婿? 他讪笑道:“回李公,小子尚未婚配。” 李纲捻须微笑:“呵呵,既然小郎尚未婚配,老夫倒是想给小郎牵一牵红线,不知小郎可愿意啊?” fantuantanshu.com 端木天又偷眼瞥了婉娘一眼,咽了咽唾沫,满是期盼的回道:“不知李公所指哪家小娘子?” 但李纲说出的话却让端木天差点一跟头栽倒。 “老夫在弘文馆的学生燕郡王嫡女广阳县主。此女与你年龄相仿,聪明伶俐,率直可爱,样貌端正,又系出名门,与小郎也算是门当户对。” “哈哈,说起来那日曲水流觞上,小郎以广阳的坐骑为题,写出那首《紫骝马》,也颇令人误会啊。老夫也是问过婉娘,才知你与广阳并无私情。但老夫以为,虽是误会,但小郎与广阳也甚是般配,故而才想问问小郎的意思。” “你若愿意,老夫愿当这个媒人,想必燕郡王也不会不给老夫这个面子。” 端木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老头,你丫的别乱点鸳鸯谱啊! 当着你曾孙女的面,你说这种话,真的合适吗? 端木天可是才与婉娘生猛表白过,虽然没有得到答复,但也不可能当着婉娘的面,与李纲谈论这种问题吧? 何况他对广阳县主确实无感。 虽然如今他对广阳县主并不讨厌,而且对于这刁蛮妞的身材样貌很是眼馋,但若是要娶这个女人当老婆,那就敬谢不敏了。 即便没有燕郡王李艺即将造反这种事,他也不认为广阳县主适合当老婆。 性格那么差的小妞,当情人还行,娶回家当老婆岂不是得搅得他家不得安宁?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就是这个道理。 端木天赶紧出言拒绝:“李公莫拿小子开玩笑了,广阳县主乃天潢贵胄,某如何配得上?” 李艺虽然本名罗艺,但被李渊赐姓后,也的确属于皇室宗亲。 李公却不打算放弃,继续劝道:“你家大人如今是朝请大夫、大理正,朝堂五品官员。而且老夫可听说了,陛下已然给你敕封了开国男爵位,不日便会正式颁下敕封文书。你端木家又是子贡传人,千年世家,以你家的家世,如何配不上广阳?” 端木天无语了。 李纲这老头怎么那么执着呢? 他偷眼瞥了婉娘一眼,却见方才还面带微笑的婉娘,此时却已然板起脸面孔,看也不看他,埋头默默整理着书稿。 端木天后背顿时出了层白毛汗。 当着婉娘的面,他也不敢再含糊其辞,干脆和李纲挑明了:“不瞒李公,其实我已有心仪之人。小子发过誓,非她不娶,不日便会请我家大人上门提亲。所以李公的好意,请恕小子无法从命。” 李纲这老头居然还挺八卦,听他这般说了,竟还出言追问道:“哈哈,那倒是老夫多事了,却不知小郎心仪之人,是哪家的小娘子?” 端木天有些心虚,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说谎哄骗这老头,日后再来提亲,恐怕有些不好相见吧? 难道告诉老头,我心仪之人,就是坐着你身旁,正拿眼睛瞪我的这位小娘子? “那个,嘿嘿,还请李公恕罪,此事小子暂且卖个关子,日后李公自然便知。待小子成亲之日,还得请李公喝杯喜酒。” “哈哈,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多问了。”李纲也没多想,扭头去命婢女布置酒宴了。 见李纲不再追问,端木天与婉娘才齐齐松了口气。 端木天抹了把额头汗水,泡个妞,太难了…… 156 掩人耳目 这日在李纲府上,端木天一直待到日落时分,才告辞离去。 李纲因为多年心血可以印制成书,故而心情大好,贪杯了一些,倒是醉得不轻。 被婢女搀扶回房前,老头还没忘了叮嘱婉娘,让她代为送客。 端木天起身告辞,婉娘低着头,默默送他出府。 今日应邀来李府,端木天几乎就没有与婉娘说过话。此时见婉娘没让府中奴婢跟随,正是与婉娘单独谈话的好机会。 他琢磨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婉娘,那日之事……” 他话未说完,婉娘便出言打断了他:“郎君心意,婉娘自知。但婉娘身不由己,更不愿我爹难堪。还请郎君今后勿要再提那事,否则婉娘也没脸面再见郎君。” 端木天听她这般说,不禁暗自摇头。 看来婉娘还是不信他之前所言。 但这也很正常,谁有能想得到,李二会弑兄杀弟囚父呢。 算了,此事确实也急不得。 端木天也在反思,其实那日是他太心急太生猛了,完全没有考虑过婉娘的感受。 哪怕是他与老爷子,对于皇权并没那么看重,但也奈何不了李元吉,该低头认怂的时候还是一样得低头。 连他们爷俩这样的穿越人士都如此,又何况婉娘? 婉娘总不可能抛下父母爷爷以及曾爷爷都不顾,一定得要死要活的与他在一起吧? 说到底,还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想明白这点后,端木天笑道:“婉娘,我是想说,那日之事皆是我的错,今后不会如此让婉娘难堪了,还请小娘原谅则个。” 他说着,很是认真的朝婉娘行了个揖礼。 婉娘赶紧让到一旁,银牙轻咬嘴唇说道:“郎君切勿这般,婉娘并无怪你的意思。” 她犹豫了下,脸庞又染上了红晕,低头绞着手中绢巾:“婉娘写完《白蛇传》后,郎君还愿帮婉娘斧正修订吗?” 端木天愕然,旋即嘴角忍不住上翘,差点笑出声来。 不愧是他内定的老婆,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婉娘的意思很明白,竟是担心他被婉拒后恼羞成怒,不肯再把《白蛇传》印制成书。 端木天顿时想逗逗婉娘。 他故意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回道:“此事容后再议吧,我家印书坊如今尚未建成,要印制书册,恐怕还需一段时日才可。” 端木天话完,就见面前的佳人竟然以袖遮面,双肩抽动,并有抽泣之声传出。 这货立刻便慌了。 他只是想逗逗这妮子,可没真想把她惹哭啊。 端木天手忙脚乱的解释道:“婉娘,莫哭莫哭,方才我是开玩笑的。只要你的书稿写好,立刻就能开始印制,我早已吩咐工匠做好准备,就等你的书稿了。” 他这番话才说完,婉娘便抬起了头来,朝他露齿微微一笑:“郎君此言当真?” 端木天傻眼了。 这妞也是学变脸的? 而且这妞脸上干干净净,哪里有哭过的痕迹? 他这才反应过来,感情他反被婉娘给戏耍了。 “婉娘,你……” 婉娘朝他做了个鬼脸:“郎君莫不是忘了之前如何与我太公说的?真当我是广阳?那么容易被郎君你给骗了?” 端木天讪笑道:“我何曾骗过广阳县主?” “没有吗?那当初郎君怎么与广阳说的?说什么家中长辈对立,你家大人效力与秦王,与燕郡王素来不合?现在又如何?端木公可是备受陛下宠幸,你也被陛下敕封开国男爵,何来的与燕郡王不合?” 端木天愣住了,没想到当初随口忽悠广阳县主的话,婉娘竟然还记得。 这事他还真没法解释。 总不能告诉婉娘,他们爷俩是在搞无间道,给李二当卧底吧? 以如今的局面而言,他之前忽悠广阳县主的那番话,还真站不住脚了。 端木天讪讪的摸摸鼻子,干脆闭嘴不言。 “郎君慢走,恕不远送。”婉娘轻哼一声,傲娇的扬起脖颈,转身背负双手,施施然离去了…… 看着婉娘婀娜背影,端木天咧嘴笑了。 这妮子,有意思啊。 不愧是他端木天内定的正妻! 端木天心情愉悦,哼着小曲赶在暮鼓停止,坊门关闭前回到了家中。 但不等他去找老爷子与他娘问安,老爷子便将他拉到了僻静无人之处,小声说道:“包子,我请了几天的假,明天一早,咱们爷俩就回杜曲去。” 端木天一愣,不明白老爷子这是何意。 “老头,好端端的回杜曲做什么?” 老爷子压低声音说道:“之前我不是说了吗?等尹阿鼠那个老混蛋离京之时,就送他一件礼物,直接送他回老家。我已得到消息了,后天尹阿鼠便会启程,返回原籍太原。咱们得赶紧回庄里,把送尹阿鼠的‘礼物’准备好!” 端木天一听是这事,顿时来了精神。 老婆可以慢慢追,放跑了尹阿鼠那个老混蛋,他可睡不着觉。 “真的?” 老爷子点头:“错不了,这老东西原籍太原,后天会经灞桥离开长安,到时候咱们爷俩半路送他直接回老家。” 灞桥是长安的重要交通要道,长安人送客东行多在此折柳赠别,故又名消魂桥。 尹阿鼠若是被“流放”,送行的亲朋好友皆会至灞桥送行。待他们离去后,便是端木天与老爷子下手的好时机。 端木天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翌日一早,父子二人便与杜如凤找了个借口,说去终南山中拜访孙思邈,要外出几日。 杜如凤也没多想,点头应下。 爷俩一路赶回杜曲端木庄后,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老爷子不想把暗杀尹阿鼠的事,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父子二人一番商议,觉得使用燃烧弹就是最好的选择。 找来各种尺寸大小的陶罐陶瓶,以及动物油脂、硫磺等物,准备好酒精后,爷俩便在庄内橘水河畔,寻了处无人之地,做起了实验。 忙乎了大半日,爷俩一切准备就绪后,告诉家中奴婢,他们去终南山中访友,过两日回来,便骑马出发了。 离开杜曲镇不久,爷俩见四下无人,立刻驱马进了官道旁的树林之中。 不多时,再从树林之中出来后,父子二人却已变了模样。 端木天脸上沾了满脸胡须,化妆成了一名虬髯壮汉。而老爷子则染白了发须,将自己扮成耄耋老者的模样。 tsxsw.la 两人这是要去暗杀李渊爱妃的父亲,自然要小心行事。 化妆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至少不要让人怀疑到他们身上。 准备就绪后,爷俩继续上路,一路催马急驰,很快便绕过了长安城,抵达了灞桥。 之所以提前赶来灞桥,也是为了侦查地形,选择下手位置。 老爷子领着端木天上到官道旁一座小山丘上,观察了一番灞桥四周环境,心中了计较…… 157 杀人放火 武德九年四月十六日,煞东,宜出行。 巳时,从长安城方向,行来了大队人马。 为首一辆马车,坐的正是被李渊“流放”的尹阿鼠。其后十余辆牛车,堆满了各色箱箧,都是尹阿鼠这些年在长安城中用各种方法搜刮而来,准备带回老家去的细软。 再之后,则是包括郑善果在内,呼啦啦大群身穿华服,带着奴婢部曲的贵人们,他们皆是来为为国丈尹阿鼠送行的。 虽然前些时日,李渊在朔望朝参上当众判了尹阿鼠流刑,但其实谁也没把所谓的“流刑”当真。 众人都不是傻子,清楚李渊口中流一千里是什么意思,那不过是让尹阿鼠回原籍太原去住上几年,避避风头罢了。 只要尹德妃在后宫一日,只要她还受陛下宠爱,尹阿鼠就没人敢真的得罪。 所以今日尹阿鼠出行,前来送行之人,却是络绎不绝。 诺大的长安城中阿谀奉承之辈,永远不缺。 送行的队伍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抵达了灞桥边。 众人在此又与尹阿鼠好一阵寒暄道别,饮酒赋诗,歌舞姬奏乐献舞,闹腾了许久,才折柳送别,目送尹阿鼠的车队慢慢跨过灞桥,一路东去。 尹阿鼠此次返回太原,身旁服侍的奴婢便有数十人之多,连侍妾都有十余人,加上那十余辆满载箱箧的牛车,队伍很是浩荡。 队伍之中,还有几名大理寺派出的衙役,负责“押解”尹阿鼠返回太原。 名为“押解”,实则这些衙役都心知肚明,各个都恨不能把尹阿鼠当祖宗供起来服侍。 这些衙役们注意力都放在了尹阿鼠身上,谁也没察觉灞桥另一侧的官道上,一名虬髯大汉正远远注视着尹阿鼠的车队。 在尹阿鼠与送行众人道别启程后,那虬髯壮汉也挥动了马鞭,催马疾驰,很快就消失在了官道上。 毋庸多言,那名虬髯壮汉正是端木天乔装打扮的。 他是来监视尹阿鼠的动向,确定尹阿鼠已然启程后,便赶去与老爷子汇合了。 在灞桥以东四十里外,沿着灞河修建的官道旁,一座植被茂密的小山坡下,端木天勒住了马缰,跳下马背将马匹牵着走入了山林之中。 山林深处,老爷子正蹲守在此,恭候尹阿鼠的到来。 就为秘密干掉尹阿鼠,端木天与老爷子也吃了不少苦头。 为了掩人耳目,爷俩昨日傍晚便赶到了这里,连夜准备好了送给“尹阿鼠”的礼物后,便露宿在了山林之中。 今日一早,端木天便骑马赶去了灞桥,监视尹阿鼠的动向。 得知尹阿鼠返乡车队已经从灞桥启程,老爷子也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透过茂密的树林,如鹰隼般注视着山脚下的官道。 但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小时,太阳已然挂在了头顶,时至午时,尹阿鼠的车队还未出现,这让端木天都有些不耐烦了。 “老头,尹阿鼠那混蛋磨磨唧唧的在干嘛?就四十里路,他不会想走到晚上去吧?” 老爷子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倒是一点不急:“急什么,好饭不怕晚,那老混蛋总归会来的。你要坐不住了,那就再去检查一下拉索,别到时候被石头树枝卡住了,那才是白费功夫。” 端木天只能无奈起身,走下山坡去检查拉索状况。 他与老爷子准备送给尹阿鼠的礼物,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十来瓶由特制燃烧弹做成的拉索地雷。 用瓷瓶混合动物油脂、硫磺和酒精制成的燃烧瓶,配上火棉制作的发火装置,以拉索相连,简易版的拉索地雷就制作完成了。 这种抗战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武器,虽然简陋,但威力不可小觑。 端木天与老爷子一口气在官道上埋下了十来个瓷瓶燃烧弹,就算是铁块,也能将其化为铁水了。 只要他们看准时机,在尹阿鼠经过地雷上方时拉动拉索,引爆燃烧弹,那猛烈爆发的火焰,就会瞬间喷发而出,将尹阿鼠那个老混蛋,烧得灰飞烟灭,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爷俩之所以费心思弄这燃烧弹版的地雷,主要还是为了营造一种神秘感,从而避免被人怀疑。 燃烧弹这玩意,大唐没人见过,也想象不到。 官道上平白无故冒出大火,这种诡异的现象,完全不怕李渊派人调查,并且很容易被唐人归结到神鬼之类的玩意上去。 反正尹阿鼠这个老混蛋,这些年在长安城没少干挨千刀的缺德事,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人不会是少数。 只要这老混蛋死了,消息传回长安,估计坊间立刻就会流传出各种神罚的传闻来。 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爷俩。 当然,如果用手榴弹当地雷,效果也是一样的。 手榴弹雷鸣般的爆炸声,同样会被唐人视为神罚,就与端木庄的佃户们偷偷流传的“炸豕神雷”一样。 但手榴弹可是端木爷俩压箱底保命的玩意,不到危机关头,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好。 端木天趁着官道无人,再次检查了一遍拉索,确定没有被树枝石头之类的东西缠绕住,才返回了山坡。 但无论是端木天还是老爷子,都未注意到,不远处的丛林之中,还有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们。 尹阿鼠返乡车队,行进速度不快,在端木天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了远处官道上。 端木天扭头看了老爷子一眼,伸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汗水,拿起了拉索,全神贯注盯着缓缓驶来的车队。 老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等我信号。” 端木天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亲自拉动拉索,送尹阿鼠回老家,是他向老爷子要求的。 身在大唐,狠不下心里可不行。 尹阿鼠便是端木天设定给自己练手壮胆的目标。 随着尹阿鼠车队越来越近,端木天的呼吸声也越来越粗,握住拉索的手背青筋暴起。 xiaoshuting.info 作为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心理考验。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将手搭在了儿子肩头。 感受到老爷子掌心温度,端木天总算冷静了一点。 下方官道上,尹阿鼠斜依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风景。 对于这次被赶出长安城,这老东西甚是不满,对于端木家更是恨之入骨。 他已经在暗自琢磨,该如何进行报复。 就在尹阿鼠眯着眼睛琢磨如何陷害端木丘时,眼前忽然爆出一团刺眼的火光。 不等他抬手遮眼,一团暴虐的火焰已经瞬间腾起,将他以及座下的马车紧紧包裹了起来…… 158 灰飞烟灭 端木天与老爷子是生怕弄不死尹阿鼠,在官道上埋设的燃烧弹可是量大保够。 由酒精混合了动物油脂与硫磺的燃烧瓶,被火棉引燃后,立刻产生了燃爆现象,瞬间从马车下方爆出十来道冲天火柱。 燃烧瓶爆裂的同时,混合着酒精、动物油脂与硫磺的燃烧物也随即四处喷溅,沾到即着,且根本摆脱不了。 尹阿鼠乘坐的马车,旋即便被点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连那两匹拉马的马匹也没有能够幸免,马身上裹满了致命的燃料,火焰随即席卷而上。 燃烧弹突如其来的爆裂,不仅将尹阿鼠乘坐的马车卷入其中,甚至连护卫在马车旁的几名尹家奴仆也没有能够幸免,一并被烈焰给包裹住了。 当熊熊火焰吞没众人后,他们才惊恐的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马车上的尹阿鼠更是不停惨叫翻滚,企图跳车逃跑。 但拉车的两匹马在火焰灼烧的刺痛刺激下,却已然发狂,拖拽着熊熊燃烧的马车在官道上狂奔起来,尹阿鼠想跳车逃生,却因火焰灼烧、马车颠簸,根本办不到。 直到此时,护卫在马车四周的大理寺衙役,以及尹家的奴仆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策马朝狂奔的马车追了出去。 尹阿鼠座下的马车,并未冲出太远,那两匹被火焰包裹的马匹便已油尽灯枯,发了一声哀鸣后,双双倒毙,同时拖倒了马车。 直到此时,衙役与尹家奴仆才追上了马车,但面对暴烈燃烧,发出恐怖高温的马车,任谁也无法靠近。 而马车上的尹阿鼠,此时早已没了动静。 众人心沉谷底,只能折断路旁树枝,试图扑灭火焰,但也只是徒劳罢了。 有机灵点的,立即冲向了官道旁的灞河,试图从河中取水灭火。 但端木天与老爷子制作的燃烧弹中,添加了动物油脂与硫磺,水根本浇不灭。 就这般,众人试图灭火却徒劳无功,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火焰完全吞噬了尹阿鼠座下的马车以及尹阿鼠本人…… 不远处的山坡上,端木天与老爷子默默注视着下方官道上发生的一切。 对于亲手杀死尹阿鼠,端木天一点也不感到抱歉。 这个老混蛋,死有余辜,丝毫不值得同情。 甚至亲手弄死尹阿鼠,端木天也并未感到有什么心理压力。 眼前尹阿鼠已然随着马车被烧成了灰,老爷子拍了拍端木天的肩膀,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入了山林之中,绕过了尹家车队,取了马匹后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父子二人也并未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有一骑远远的坠在了身后,一路追着他们的身影进了长安城。 回到长寿坊的家中,父子二人却都感觉轻松了许多,微笑对视一眼后,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这日,小昭与娇娘二人却是受苦了,端木天亲手杀死尹阿鼠产生的厌气,全都发泄在床榻之上了。 一夜无话,翌日不等晨鼓敲响,端木天却已睁开了眼睛。 端木天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轻松。 穿越来大唐后的首个仇敌,就这般灰飞烟灭,岂不痛快! 他今天难得没有赖床,睁开眼睛后,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倒是吓了小昭娇娘二女一跳。 端木天起得那么早,主要是估摸着尹阿鼠的死讯,昨日应该就传回长安城了。 对于这个老东西的死,究竟会产生何种影响,端木天也很是好奇。 所以在小昭娇娘服侍更衣后,端木天也没待在家中吃早饭,而是径直出了家门,在坊内找了家售卖胡饼的小吃店走了进去。 他之所以一大早跑来这里,便是为打探消息。 只要不是休沐日,每日清晨,坊内胡饼店的生意都异常的好。 一大早聚在小吃店内吃胡饼,喝馎饦汤的,大多都是居住在长寿坊的那些中低级官员。 这些五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虽然不用去太极殿上朝,却也需要早早的去各自衙门点卯。所以选择坊内胡饼店吃早饭,也是这些官员们的习惯。 而居住在长寿坊的这些官员们,也乐意在上班之前互相闲聊几句,交换交换朝中衙门里的各种小道消息。 loubiqu.net 待到晨鼓敲响,坊门开启,这些官员们便会各自散去,各自衙门点卯上班了。 端木天要想知道尹阿鼠死后各方反应,从这些官员口中套话,才是最方便的。 他刚走进胡饼店,原本喧哗热闹的胡饼店内却忽然安静了数秒,旋即众人纷纷起身,很是客气的朝端木天躬身揖礼。 “见过郎君,郎君安好。” 这些官员对他如此客气,其原因端木天倒是心知肚明。 李纲能够知道他被李渊敕封爵位一事,自然也瞒不过长安城中其他官员。 而且他家老爷子如今又是从五品的大理正,要论官品,在这长寿坊内也算是首屈一指。 所以这些中低级官员见到他后如此客气,也就情有可原了。 端木天也不拿架子,笑呵呵的朝众人行了一圈罗圈揖:“诸公好,诸公好!呵呵,某没有打扰诸公用早膳吧?” “郎君这是哪里话?来,来,某这边有空位,还请郎君入席。” 端木天脱去鞋袜,入席盘腿坐下,又朝众人拱手笑道:“平日多受诸公照顾,无以为报。诸公今日这顿早膳,便由某来会账吧,还请诸公勿要推辞啊。” 听端木天说要请客,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反正端木家有钱,这点早已是众人的共识。而且一顿早膳虽然不贵,但也需要十几枚铜钱,能省下来对于这些中低级官员而言,并不是坏事。 众人笑着谢过他后,胡饼店内再次热闹了起来。 端木天让博士给他送来胡饼与馎饦汤,口中吃着东西,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众人闲聊。 “诸公,昨日灞桥外发生的事情,你们可都听说了?” “自然清楚,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听说消息传入宫中后,陛下震怒,当即宣了所有相公以及大理寺卿徐廷尉等诸公入宫。” “啧啧,也不知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端木天心知肚明众人聊的是何事,却假装好奇,出言问道:“诸公,不知诸位所言是何事?可否与某讲讲?” 这群中低级官员,一听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郎君竟然还不知道此事?” “对了,这几日端木公请了假,没去大理寺点卯,难怪不知。” 男人八卦起来,也丝毫不若与女人,得知端木天竟然不知道昨日发生的特大新闻,众人立即围聚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给端木天科普起新闻了…… 159 各方反应 端木天装模作样听完了众人八卦,倒是彻底放下心来。 与他和老爷子猜测的一样,尹阿鼠的死,并没人怀疑是有人行凶,反而都在兴致勃勃的猜测各种神鬼之说。 毕竟平白无故在官道上冒出炙烈大火,并且扑不灭,浇不熄,怎么看也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三位真火。 这群官员们,更有兴趣猜测究竟是哪路神仙悍然出手,喷出真火烧死了尹阿鼠。 端木天心中暗笑,跟着众人附和几句,待众人起身去衙门上班了,他才会了帐,施施然回家去了。 端木天并不知道,尹阿鼠的死,却在长安城中又引来诸多波澜。 昨日尹阿鼠被他们爷俩亲手用燃烧弹干掉后,果真是烧得连灰都寻不见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吓傻了在场众人。 待大火终于熄灭后,无论是大理寺的衙役还是尹家的奴仆,看着几乎被烧成了一片白地的马车残骸,各个都不知所措。 尹阿鼠的那些侍妾更是吓各个尖声惊叫,花容失色。 众人惊慌失措,好半晌,才终于有衙役反应了过来,连忙跳上马背,疯狂打马朝长安城冲去。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被层层上报到大理寺卿徐师谟的耳朵里后,也把徐师谟给吓傻了。 徐师谟甚至怀疑,跑回来报信的衙役是不是喝多了故意在耍他玩。 这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无故官道上会忽然燃起烈火?而且那火浇不灭,扑不熄?并且那凭空出现的烈火就那么巧,恰好引燃了国丈尹阿鼠乘坐的马车?火灭之后,连尹阿鼠的骨灰都寻不见了? 衙役说出的这些话,徐师谟一个字也不信。 他甚至当即命人把那报信的衙役拿下,狠狠重责了十大板。 衙役便被打得鬼哭狼嚎,却也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撒谎,这才让徐师谟有些慌了神。 他不敢怠慢,立刻领着一众衙役书吏,把那名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报信衙役架上马背,再次疯狂冲出了长安城,跑去查看现场了。 待徐师谟终于亲眼见证过现场,并挨个询问过尹家人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难以理解的事实。 官道上最初起火之处,徐师谟也命人查看过,但除了发现一些瓷瓶碎片外,并无所获。 这火究竟从何而来,无人知晓。 徐师谟一想到此事传回长安后,会引发何等震动,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他也不敢隐瞒尹阿鼠的死讯,只能命人留下看守现场,又让人将尹家人全部带回长安,自己则策马狂奔返回长安,进宫面圣去了。 李渊听闻尹阿鼠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也是暴怒不已,立刻召集了裴寂等人进宫议事,又命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三司彻查尹阿鼠的死因。 后宫之中,尹德妃得知父亲返乡途中居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把火给烧死了,也是哭得昏天黑地,找到李渊哭诉,求李渊为其父做主,一定要抓出谋害他父亲的人。 李渊为了安慰自己爱妃,自然点头应下,而后转头拼命催促三司破案,给出说法。 但即便三司联手查案,却也只能徒呼无奈。 如此神奇的案子,众人听都没有听说过,破案更是无从谈起。 以老爷子的本事,首尾自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岂会给他们抓住马脚。 就连引爆燃烧弹的拉索,他都趁着尹家人慌乱之时,将其收了回去。 山林之中的脚印足迹,不小心碰断的树枝,都被老爷子仔细抹去了。 任凭三司派人将尹阿鼠被烧死之处,方圆数里都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任凭李渊暴跳如雷,三司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尹阿鼠之死,朝中各方反应不一。 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得知此事后,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建成召来郑善果、徐师谟等心腹密谈,担心尹德妃会因此与他产生裂痕。 尹阿鼠不管是怎么死的,毕竟是死在“流放”路上。 而他之所以会被李渊判处“流刑”,又是因为端木丘查裴宣俨被毒杀一案引发的。 更倒霉的是,在太极殿上,当众揭破此事的又是大理寺卿徐师谟。 所以,尹德妃若是因此怨恨徐师谟与端木丘,却也正常。 端木丘如何,李建成自然不会理会,甚至恨不能落井下石,但徐师谟他却是必须保住的。 loubiqu.net 由此会不会与尹德妃起冲突,却也是未知数。 对此,李建成与郑善果、徐师谟都很是恼火,甚至疑神疑鬼的怀疑是他二弟李二搞的鬼。 李二得知尹阿鼠的死讯后,同样是一头雾水。 他虽然对尹阿鼠甚是厌恶,若是有机会,李二也不介意亲自送其“回老家”。但尹阿鼠返乡路上,无端端冒出一团火焰,将其给活活烧死,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到极点的味道。 但不管尹阿鼠是怎么死的,在李二以及长孙无忌看来,尹阿鼠的死,对他们却是有利的。 如今李建成李元吉勾结尹德妃张婕妤等后宫嫔妃,屡屡在李渊的耳边吹枕头风,早就让李二不胜其扰。 现在尹阿鼠死的不明不白,却只是挑拨李建成与尹德妃关系的最好机会。 李二毫不犹豫,立刻命人在坊间开始散播谣言,并花重金买通了尹德妃身旁的内侍宫女,让她们在尹德妃耳边尽力给大理寺卿徐师谟上眼药。 因为之后三司一直也没有调查出尹阿鼠的死因,这件事也就这般不了了之了。 自己父亲意外横死,尸骨无存,而无论是李渊还是朝中诸公,连个说法都给不出来,尹德妃如何不恨? 加上身边内侍宫女收了李二的钱,不断给徐师谟扣帽子,将尹阿鼠的死,归罪到大理寺卿徐师谟的头上,更让尹德妃也深信不疑。 心怀怨恨的尹德妃联合张婕妤,开始不断在李渊的耳畔吹起了枕头风,最终导致徐师谟被李渊撤职查办……不过这些皆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端木天晃晃悠悠回到家中,还未步入大门,就见他家门前站着一位头戴幂篱,看不清容貌的白衣女子,正与他家奴仆说着什么。 端木天好奇问道:“这位娘子,可是有事?” 在他想来,或许这个女人是来拜访他娘杜如凤的。 就听家中奴仆替那女子答道:“回郎君,这位娘子是来拜访主人的。奴已告知她主人去上朝了,不在家中,但她却不肯离去,又不肯留下姓名。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郎君示下。” 端木天愣了下,表情旋即变得古怪起来…… 160 冷艳御姐 这女人是来找老爷子的? 虽然看不清其样貌,但只看其婀娜身姿,便知是位年轻小娘子。 这让端木天不禁暗自揣测,老爷子难道还有位红颜知己?现在别人找上门来了? 这事要是他娘知道了,那还不得翻了天? 端木天虽然日常坑爹,并以此为乐,但真遇到这种事了,却还是很靠谱的。 他立刻朝那奴仆挥了挥手:“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去吧,此间用不着你了。记住了,把嘴闭紧了,莫与他人说起此事,尤其不可让我娘知道。若是走漏了风声,当心我收拾你!” 奴仆自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喏的应了一声后,忙不迭的退回家中。 端木天这才朝那女子作了个揖,笑道:“某姓端木,单名一个天字,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白衣女子也朝他回了个万福礼,听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从幂篱下传来:“郎君万福,唤我十三娘便是。” “十三娘,敢问你寻我家大人有何事?方不方便告诉我?”端木天好奇问道。 十三娘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左右看看后说道:“郎君,此处并非说话之处,不若郎君寻个方便之所,我再与郎君详细道来?” 端木天觉得这话也对。 这长寿坊内虽然不是大街上那般人来人往,但哪有站在大门口说事情的道理? 饭团看书 但把这女人领到哪里去,却又让他有点犯难。 直接领回家去,那肯定不行。 即便家中奴婢的口再紧,也瞒不过他娘的耳目。不问清楚这女人的来意之前,他是万万不敢把她领回家的。 大唐又没有商务会所之类的场所,他总不能大早上的,领个女人去酒楼喝酒吧?那也太不像话了。 正左右为难时,端木天抬眼看到他家对面的杜如晦家,倒是笑了。 他的便宜娘舅杜如晦被李渊打发去了户县山里修宫殿了,舅妈杜氏担心没人照顾夫君,前些时日也领着家中奴婢去户县了。 而杜构杜荷那哥俩,又在国子学里苦逼的上学。 所以诺大的杜家如今除了几位看家的奴婢,并无旁人,正适合待这位十三娘过去详谈。 端木天指了指杜家,朝白衣女人笑道:“十三娘,不若去我娘舅家中稍坐?我娘舅家中无人,很是方便。” 十三娘并无异议,默默点头,跟在端木天身后,去了对门杜家。 端木家与杜家素来交好,他来杜如晦家与回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 敲开杜家大门后,杜家的奴婢得知端木家小郎君要借用家中堂屋待客,立刻将二人恭迎入内。 待杜家奴婢送来茶水点心等物后,端木天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这才朝十三娘问道:“十三娘,现在可否告知你的来意?” 十三娘点点头,伸手摘下了幂篱,露出了真容。 端木天看清眼前白衣女子的长相,饶是他如今的胃口,被婉娘、广阳县主以及小昭娇娘四女养的有点刁了,也不禁暗自赞叹。 眼前的十三娘约莫双十年华,乌发如漆,肌肤如玉。 一双丹凤眼如盈盈秋水,一顾倾城,又像是深潭般,深不可测望不见底,而那清澈的眼神中更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出尘之气,充满高贵冷然的清冷之美,令人不敢贸然亵渎。 这女人,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让端木天坐她对面都感到有几分压力,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端木天更是暗自腹诽,他家老爷子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位冷艳御姐? 十三娘朝他微微颔首,轻启朱唇:“我今日冒昧登门,却是为了若思兄的案子而来。” 若思兄? 那是何人? 端木天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十三娘口中的若思兄是何人。 裴宣俨,字若思。 这个冷艳御姐是为了裴宣俨的案子来找他家老爷子? 那么说是他想错了,此女并非老爷子的相好? 但裴宣俨的案子还有什么问题? 端木天不解问道:“还请十三娘明示,裴公的案子有何问题?这件案子,是我陪我家大人一起办的,内中详情都很清楚。十三娘若是方便,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十三娘的下一句话,却差点惊掉端木天的下巴。 “此事我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跟随郎君来此详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冒昧登门,是为求端木公出手,重审若思兄一案,以复若思兄声誉。若思兄并非恶人,他是被冤枉的。” 端木天被十三娘的话给震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疯了吧? 裴宣俨那货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他的职事官,自愿把自己老婆裴夫人推入火坑,送给尹阿鼠那个老混蛋糟蹋。 如今一切已然真相大白,裴宣俨更是被李渊削去官职,贬为庶民,为百官唾弃。 这种情况下,这个女人还为他喊冤? 他冤个毛线啊! 更何况裴宣俨一案还是老爷子亲自出手办的,铁证如山,连尹阿鼠那个老混蛋都亲口承认糟蹋了裴夫人,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这个女人竟然找上门来,想求老爷子出手恢复裴宣俨的名声,岂不是痴人说梦? 可惜了,长得这般漂亮的冷艳御姐,竟然是个疯子! 端木天摇摇头,实在不想与她再多说什么。 十三娘见端木天不说话,幽幽长叹口气,再次开口说道:“若思兄一案另有隐情,若思兄也绝不是郎君与端木公认为的那般龌龊小人,他也不可能被那位裴夫人毒杀!” 对于她这番话,端木天一个字都不信。 且不说裴宣俨把自己老婆送给尹阿鼠的事,就说他与老爷子当初被裴宣俨这位万年县县令,胡乱判处流刑一事,就足以说明其为人了。 更何况,当日曲水流觞上,裴宣俨如何谄媚讨好尹阿鼠,如何将他拿下大牢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这些又岂能骗人? 要说裴宣俨不是龌龊小人,那谁是? 见端木天不相信她的话,十三娘清冷的脸上也露出无奈之色。 “我知道郎君不信,但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端木天略微起了点好奇心。 十三娘伸手撩了下耳鬓头发,淡淡的说道:“我姓甄,闺名一个瑧字,出身许州甄氏。” 甄瑧甄十三娘? 名字挺好听的,但这和裴宣俨的案子有毛的关系啊? 这算哪门子证据? 许州甄氏?甄瑧? 似乎有些耳熟…… 端木天猛然坐直了身体,瞳孔瞬间放大,满脸震惊之色,盯向了眼前的白衣女子。 许州甄氏,甄瑧甄十三娘! 这怎么可能? 161 来龙去脉 之所以端木天如此大的反应,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裴宣俨一案卷宗,裴宣俨的老婆裴夫人,便是出身许州名医世家甄氏。 其闺名便是甄瑧! 因在家中排行十三,又被唤为十三娘! 但裴夫人已然香消玉殒,与裴宣俨一道共赴黄泉。 眼前这位冷艳御姐刚才说什么? 她说她也叫甄瑧? 这怎么可能? 同名同姓?都出身许州甄氏?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难道她是裴夫人的姐妹? 但看其样貌,与裴夫人并无丝毫相似之处。 端木天强咽了口唾沫,出言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谎称自己是裴夫人?” 冷艳御姐苦笑道:“我并未说谎,我便是郎君口中的裴夫人。” “这不可能!”端木天断然摇头,“裴夫人早已死了,大理寺与长安县都已确认过,这点绝对错不了!” 他可不认为躺在裴家正房床榻上的女人会是假的。 即便他与老爷子不认识裴夫人,但裴宣俨的儿子裴辛,裴宣俨的小妾侍妾,裴家的奴婢难道也不认识? 而且裴宣俨续弦再娶裴夫人也有两三年了,认识裴夫人的人不在少数,这点是绝对瞒不过旁人眼睛的。 仵作与稳婆都检查过尸体,可以保证不是旁人化妆易容,绝对就是裴夫人本人。 白衣女子长叹口气,幽幽说道:“死去的那位裴夫人,名叫紫官,是洛阳的一位妓家。” 端木天眼睛圆瞪,一脸的不可置信。 死去的裴夫人是洛阳的妓家?扯淡呢吧? 他立即摇头,出言反驳道:“此事绝无可能!裴公武德六年与裴氏在许州完婚,之后他们夫妻二人便一直居住在长安布政坊裴家,至今已有三年时间。裴夫人又如何会是你口中洛阳妓家紫官?” 这些事情,早就被大理寺调查的清清楚楚,端木天也看过卷宗,自然了解。 甄十三娘再次叹道:“郎君所言不错,当初若思兄的确与我在许州假装成亲。而后从许州返回长安的路上,途径洛阳时,若思兄在洛阳寻了位年龄与我相仿的妓家,命其假扮成我,与他返回了长安。这三年来,居住在布政坊裴家,以裴夫人身份出现的,便是那位名叫紫官的女子。” 她的这番话,让端木天彻底懵逼了。 “谁能证明你的话?裴公又为何要如此?” 甄十三娘说道:“其实你家大人端木公若是想查,此事并不难证实。只需命人快马赶至许州,到我家中一问我的样貌便知。紫官虽然生得貌美,但与我的长相并不同,很好辨认。” “至于若思兄为何要如此……”甄十三娘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他其实是受我所托,为了帮我摆脱家中长辈禁锢,才向我家中提亲,与我假意成亲。” 端木天自觉要裂开了。 裴宣俨的案子,居然其中还有这般隐情? 对于甄十三娘的话,他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了。 毕竟她若是撒谎,未免太容易被揭破了。长安至许州并不远,一千多里路程,快马加鞭,最多六七日功夫便能折返。 真要派人去查证,费不了多少时间。 端木天再仔细一琢磨,却不由额头上浸出了一层汗水。 如果眼前这位自称是甄十三娘的女人话都是真的,那裴宣俨的案子就真有问题了。 他与老爷子分析的作案动机,是裴夫人不甘受辱,才在被尹阿鼠强暴后,毒杀了裴宣俨。 但若那所谓的裴夫人是洛阳妓家紫官,这个作案动机可就有些说不通了。 即便那紫官在被裴宣俨赎身之前,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接客妓家,而是位清倌人,她也不会因为被裴宣俨送人,就愤而毒杀裴宣俨吧? 要知道,裴宣俨身为朝堂五品官员,与一位妓家的身份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紫官是依附与裴宣俨,才能享受三年五品宜人的待遇。 对于一名妓家而言,仅仅因为失身与尹阿鼠,就选择毒杀裴宣俨? 她若是那般刚烈女子,又怎么可能沦为妓家? 可若是他和老爷子完全判断错了作案动机,那裴宣俨的案子,就真成老爷子刑侦生涯的“滑铁卢”了。 端木天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十三娘,你且与我详细说说,这事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十三娘并未拒绝,点点臻首,开口向他详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裴宣俨与甄十三娘皆是许州人士,两家是多年故交。 虽然裴宣俨年长甄十三娘许多,年龄与她爹都差不多了,但从辈分上而言,两人却是平辈,以兄妹相称。 十三娘幼年时,尚未入仕的裴宣俨经常带她一起玩耍,两人感情极好,即像兄妹,又像父女。 即便后来裴宣俨出仕为官,二人任有书信联系。 之所以三年前,裴宣俨要与甄十三娘假成亲,又弄个妓家扮成她来掩人耳目,却是出于甄十三娘的恳求。 甄十三娘虽出身书香门第,其祖甄权更是当世名医,但甄十三娘却自幼与男孩子一般,喜欢爬树掏鸟窝,弄枪弄棒,让其家人甚是头疼。 她七八岁时,曾随母亲去山中礼佛上香,却意外遭遇了强人劫道,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偶遇一位老尼,出手救下了她们母女二人。 那老尼虽是女子,但一身武艺却相当了得,凭借手中一把钢剑,便轻松击杀了七八名强人,自身毫发无伤。 甄十三娘的眼睛顿时亮了,便缠着她娘,要求拜那老尼为师,学习武艺。 时正值隋末乱世,她娘虽不愿女儿去学什么武艺,打打杀杀,却又怕乱世中,女儿日后受人欺辱。 左右为难下,又熬不过甄十三娘的苦苦哀求,便点头应下了。 那老尼似乎也看出甄十三娘是习武之材,并未拒绝收其为徒。 自从以后,甄十三娘便跟着老尼在山中习武,倒是练出了一身好武艺。 端木天听到这里,心中武侠梦又起,忍不住出言打断问道:“敢问十三娘,你的武艺到何等程度了?可已打通任督二脉?能不能真气外放?轻功会吗?是不是能如柳絮一般,一步渡江?” bidige.com 他说的这些,可都是后世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境界。 但甄十三娘闻言,却不禁蹙眉:“郎君所言,是何意?何为打通任督二脉?何为真气?人又如何能如柳絮般,一步渡江?那不成神仙了?” 端木天长大嘴巴,愣了半晌,才讪讪摇头。 麻蛋,果然武侠小说就是小说,当不得真…… 162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奇宝宝听了甄十三娘的解释,才了解真正的武艺是什么样。 与武侠小说中不同,习武练的主要练的是各种冷兵器使用技巧和一些拳脚功夫。 习武之人,经过长期锻炼,耳聪目明,身体灵活,反应灵敏。 并且练武,习的皆是杀敌伤敌的招式,知道那些身体部位是人体的薄弱之处,掌握了这些技巧,便可一招制敌,甚至一招毙命。 显然,武侠小说中那些飞天遁地,一掌击出岩石化为齑粉的武功,在大唐是不存在的。 端木天很是遗憾。 他又好奇问道:“敢问十三娘,以你的身手,可敌多少人?” 甄十三娘轻笑道:“普通士卒,可敌一伙;若是普通人,一队也奈何不得了我,想来即来,想走即走。” 端木天暗自咂舌。 好家伙,不愧是从小习武的高手。 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冷艳御姐,竟能一个打十个,还是训练有素的士卒。普通人五六十个都没放在她的眼中,果真了不起。 满足了好奇心后,端木天才想起继续问起正事。 “十三娘,那你为何要求裴公与你假成亲?” “我家祖与我家大人,觉得我在山上与师傅相处太久,担心我也学她那般,遁入空门,便逼我下山,要给我许配人家。” “我自然不肯,就被我家大人锁在家中,说何时愿意成亲了,再放我出来。” “我虽然想走随时可走,却又见得我娘伤心落泪。” “正好若思兄的夫人前些年病逝了,他也一直未再续弦,我便想出这么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去信央求他假意来我家中求亲。再我想来,只要与若思兄假成亲后,便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也不用受家中大人管束了。” “若思兄原本是不愿的,但耐不过我的再三恳请,才终于应了下来。” “所以三年前,他回许州向我家大人提亲。之后返回长安途中,为了日后掩人耳目,若思兄便在洛阳寻了那位名叫紫官的妓家,让她假扮成我,将其带回了长安。” 端木天赶紧追问道:“那紫官可是散妓?可是乐妓?” 大唐妓家,分为四种。 宫妓、官妓、私妓以及散妓。 宫妓指宫中歌舞妓、女乐师之类,官妓则是隶属官府的歌舞妓,又叫“官使妇人”,归地方官员管辖,献艺、陪酒、侍夜,都是其工作内容。 名妓薛涛便是官妓。 私妓则是权贵家圈养的歌舞妓,除了侍奉主人,也须陪客侍夜。 至于散妓,相对宫妓、官妓与私妓而言,属于自由之身,买卖做不做全看心情。当然,被卖与青楼的妓家除外。 至于散妓中的乐妓,也就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属于民间女艺人。大名鼎鼎的公孙大娘,便是其中代表。 端木天如此问,还是想确认紫官有没有记恨裴宣俨,从而将其毒杀的可能。 如果紫官只是乐妓,未必不会因为裴宣俨的所为而怨恨他。 但甄十三娘的话,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冷艳御姐摇摇头:“紫官是若思兄在洛阳一位好友家中的私妓,是若思兄向其讨要来的。” 端木天恼火的抓了抓头发。 这还真特娘的麻烦了! 如果紫官是私妓,本就是被转送给裴宣俨的,那她怎么可能因为被送去服侍过一回尹阿鼠,就要毒杀裴宣俨? 这根本就说不通。 而且既然紫官并非裴宣俨真正的妻子,那所谓把老婆送给尹阿鼠糟蹋,换取职事官一事,也就不成立了。 甚至端木天怀疑,那压根就是裴宣俨的计划,是与紫官串通好,给尹阿鼠那个老混蛋演的戏而已。 虽然尹阿鼠上了当,紫官也受了一番苦,可这也绝不是紫官毒杀裴宣俨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既然死去的“裴夫人”并非甄十三娘,更不是许州名医甄权的后人,那她一个妓家,怎么可能懂马钱子这种毒物?并能用其毒杀裴宣俨? 端木天的脑子已经快要炸裂了。 左思右想,端木天也没有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 他现在只能期盼今天李渊别找老爷子打牌了,老爷子能早点回家,好与他商议此事。 端木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甘的开口说道:“十三娘,即便死的是妓家紫官,那又如何?裴公是被紫官毒杀也罢,还是被裴夫人毒杀也好,总之下手毒杀他的,是那女人无疑。而裴公之所以被陛下罢官,削其官品,贬为庶民,却是因为裴公贪图权位,勾结德妃之父尹阿鼠,品行不端,这才惹恼了陛下。你想我爹为裴公翻案,恕难从命?” 甄十三娘摇摇头:“不,若思兄绝非那种贪图权位之人,这点我可以保证。” 端木天嗤笑道:“虽说逝者为大,但容我说句不恭的话,恐怕裴公可不是十三娘你说的那般吧?我知道你与裴公自幼感情便好,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十三娘你或许也被裴公给骗了。” 他可相信裴宣俨是什么好人。 甄十三娘固执的摇头:“若思兄绝不是那般人!当初若思兄名声在外,前隋时官府便曾征辟他出仕,都被他拒绝了,一门心思在家研读圣贤书。直至本朝立国,若思兄耐不住好友再三劝说,才出仕为官,为陛下效命。三年之前,若思兄还与我说过,待天下承平,他便辞官,回家耕读,隐居山林,岂不快哉。” “所以要说若思兄贪图权位,便对那尹阿鼠阿谀奉承,甚至还将紫官双手奉上,我绝不相信!” 端木天哑然,好半晌才喃喃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十三娘你毕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甄十三娘依旧摇头:“我虽游走于江湖之中,但每年都会回长安与若思兄聚上一段时日,上次见若思兄还是半年之前。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思兄绝没有变!” 听她说得如此笃定,端木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但这并不代表端木天就认可甄十三娘的话。 与冷艳御姐的话相比,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次与裴宣俨很不愉快的接触,早已让端木天认定这人就是个老官僚,阿谀奉承,贪图权势,绝非纯良之辈。 “十三娘,我实话与你说。不管裴公是不是贪图权势之人,他的案子也不可能翻过来。此事朝堂诸公与陛下早已有了决断,即便我爹信你的话,他也不可能左右陛下的抉择。”端木天懒得再与甄十三娘废话了,“抱歉,你这个忙,我们实在帮不上。” 他说的这也是实话。 即便老爷子如今挺受李渊喜爱,但也不可能让李渊同意追赠裴宣俨官位,恢复其身份。 尹阿鼠又被他们爷俩给霍霍死了,恐怕如今李渊更恨不能把罪魁祸首裴宣俨给挫骨扬灰吧? 笔趣阁 翻案?纯属做梦! 再说他们爷俩与裴宣俨非亲非故,之前还有诸多仇怨,又凭什么出力帮他翻案? 若非看在甄十三娘是位大美女的份上,端木天都懒得与她如此废话。 甄十三娘眉头紧锁:“郎君当真不愿帮我?” “抱歉,裴公的案子大理寺已然结案,我们父子才疏学浅,可没这般本事帮裴公翻案。”端木天断然摇头拒绝。 甄十三娘迟疑一下,开口说出一句话,却让端木天差点吓尿了裤子…… 163 阴沟里翻船 “郎君与端木公诛杀尹阿鼠时,可不像是没本事之人。” 甄十三娘的话,便如天边一阵滚雷轰隆隆的落下,震得端木天头发发麻,差点吓尿了。 这般隐秘之事,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知情? 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人灭口! 但想想眼前这个冷艳御姐可是武功高手,要与她动手,还不知道谁灭谁的口呢。 端木天又坐了回去,强自镇定的笑道:“十三娘,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尹阿鼠的死,与我父子有何干系?” “是吗?”甄十三娘笑道,“灞桥外四十里官道上,我可是亲眼看着郎君烧死了尹阿鼠,难道是我看错了?虽说郎君当时化身虬髯客,端木公神似耄耋老者,但我这双眼睛,可绝不会认错人。” 她这番话,让端木天坐不住。 他万万没想到,昨天官道上发生的一切,竟然会落在甄十三娘的眼中。 这个神秘女人,究竟有何用意? 端木天默默伸手摸了摸腰间,心中疯狂开始盘算,若是用手榴弹,能不能干掉这个冷艳御姐。 自打老爷子捣鼓出了手榴弹,端木天的身上,便随身携带着一颗保命,以防不测。 甄十三娘瞥了他的手一眼,笑道:“郎君莫非还带着那种烧死尹阿鼠之物?说来我也甚是好奇,究竟是何物,竟然能够凭空冒出烈焰,扑不灭,浇不熄,甚是神奇。” “不过郎君无需紧张,我并无恶意。”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郎君莫非没有想过,我为何会发现你与端木公?” 端木天愣了下,不自觉开口问道:“为何?” “咯咯,郎君这是承认了?”甄十三娘捂嘴笑道。 端木天脸都黑了,他这是阴沟里翻船,被这女人套了话? 甄十三娘一双美眸都笑成了月牙状:“郎君勿恼,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昨日我也与郎君一样,准备半路截杀尹阿鼠。” “什么?”端木天惊呼出声,有些不敢置信。 “我打算突施冷箭,将其击毙。” “为何?” 甄十三娘笑容一收,俏脸密布寒霜:“为若思兄报仇!此人仗着自己是德妃之父,为非作歹,我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若非当初若思兄劝我以大局为重,说其身份不同,让我暂且隐忍,我早就为民除害了。如今若思兄死得不明不白,又受尹阿鼠牵累,身败名裂,我岂能再放过他?” “昨日若非郎君你们父子二人抢先出手,烧死了尹阿鼠,想必他已经死在我的箭下了。” 她这话一出,端木天没来由的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 看不出来,甄十三娘如此娇滴滴的一位绝色女子,竟然还是位侠客。 颇有些李白笔下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范。 “十三娘,你何时发现我们父子的?”端木天依旧不放心,出言询问道。 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情? 即便甄十三娘要杀尹阿鼠,偏偏会选择与他们父子同一处地方下手? 而且以老爷子的警觉性,竟然没有发现她? “这可全拜郎君所赐。”甄十三娘轻笑道,“我昨日尾随尹阿鼠出城,一直行到灞桥。原本准备提前去半路埋伏他,倒是意外发现了郎君正在远处窥视尹阿鼠一行。” “我一时好奇,便追踪了郎君一路,才知道你们父子二人竟也打算杀掉尹阿鼠。于是我便隐匿在旁,亲眼见证了你们是如何烧死尹阿鼠的全过程。不得不说,让那个老混蛋尸骨无存,灰飞烟灭果真痛快,比起我一箭射死他,可要强上许多。” “不过当时郎君与端木公化妆易容,我也并不知你们父子二人身份,故而并未现身。” “你们父子烧死尹阿鼠后,返回长安城时,我便一路追踪而来,这才知道了郎君与端木公的真实身份。” “我昨日又四下打探了一番郎君与端木公之事,知道端木公乃名门之后,高风峻节,又是当时鸿儒,才德兼备。故而今日才冒昧登门,前来拜访郎君,恳请端木公出手,为若思兄翻案!” 端木天听完甄十三娘的解释,也是苦笑摇头。 没想到破绽竟然出在他的身上。 但这也怪不得他,比较他只是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怎么可能会发现一名武艺高强女侠的追踪。 莫说是他,即便是老爷子,不也没发现吗? 其实他这是冤枉老爷子了。 老爷子虽说是老刑警,警惕性足够的高,但如今的身体却是位羸弱中年儒生而已,眼不亮耳不明,如何能发现得了武艺高强的甄十三娘,会被她一路追踪,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端木天更感后怕,虽然裴宣俨的死与他们父子无关,可揭破裴宣俨的丑事,害其被李渊贬官削为庶民的,却是他家老爷子。 若是甄十三娘要迁怒,岂不是连他们父子也得给算上? 要被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侠女给盯上,暗中突施冷箭,他们爷俩别说有手榴弹,就是有核弹也不顶事啊。 甄十三娘似乎看他的紧张,朝他露出一抹笑意:“郎君勿怕,我对端木公与郎君并无恶意,也不会无故迁怒与端木公。甚至我对端木公很是敬重,所以才会冒昧登门,求端木公重审若思兄一案。” 端木天有些不解。 不迁怒他家老爷子倒是好理解,说明冷艳御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但敬重又是从何而来? 不等他开口发问,甄十三娘便主动出言解释道:“端木公能仗义出手,用计将尹阿鼠拖下水,从而使陛下并未追究‘裴夫人’的责任,还保留其宜人品级,就足以让我感激了。不管若思兄是不是被紫官毒杀的,至少端木公能冒这般风险,替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如此做,已经足以让我对其保持敬重了。” “所以请郎君放心,我绝对不会对端木公与郎君不利。尹阿鼠之事,我也绝不会与任何人透露分毫。” 她虽这般说,但端木天却也不敢完全信任。 毕竟他与老爷子的把柄,被这个突然冒出来,自称为甄十三娘的女人掌握了,怎么看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端木天沉吟一下,打算先将甄十三娘稳住,待他与老爷子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手榴弹干不掉她,还可以打造枪支。 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裴公的案子,我不能替我爹擅作主张。还请十三娘稍安勿躁,待我去请我爹回来,再给十三娘一个答复,如何?” bidige.com “自当如此。”甄十三娘点头答应了下来。 端木天请甄十三娘在杜如晦家中稍作歇息,自己则起身出了杜家,回家取了马匹,打马向大理寺奔去…… 164 吴钩霜雪明 今日之事实在太重要了,端木天可等不到老爷子散衙下班回家了。 老爷子此时已下朝,刚刚回到大理寺不久,听书吏前来禀告,他家倒霉儿子来了,也很是意外。 思路客 命人将端木天带入他的官廨后,老爷子笑问道:“包子,什么事那么急?还跑来大理寺找我?是不是担心尹阿鼠的事?放心吧,今天朝会上,李渊命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办理此案,你猜是谁负责牵头此案?” 端木天眉头一扬:“不会是老头你吧?” “哈哈,猜对了。李渊就是命你老子我,去查尹阿鼠的死因。”老爷子甚是得意,捻须笑道。 端木天无语翻了个白眼。 好嘛,让老爷子自己去查自己,这要是查得出来,那才有鬼了。 不过这事现在并不重要了。 端木天顾不得与老爷子说笑,三言两语将甄十三娘的事讲述了出来,倒是也让老爷子惊出了一声冷汗。 老爷子听闻他们爷俩昨天暗杀尹阿鼠的事,竟然全落在旁人眼中,更是恼火不已。 他身为老刑警,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人能躲过他的耳目,漏出这种致命破绽。 待听闻那甄十三娘竟是为武功高手后,老爷子也只能徒呼无奈。 刑警干不过特种兵,不丢人。 而当老爷子得知,死在裴家的那位裴夫人,是洛阳的妓家紫官后,更是被吓了一跳。 端木天能想到了事,老爷子又如何会想不到。 他在官廨之中来回踱了几步,眉头紧锁:“包子,若那女人真是甄十三娘,那裴宣俨的案子,说不得我们爷俩还真栽跟头了。紫官身为妓家,绝对不可能知道马钱子这种极为罕见的毒物,她更没理由杀裴宣俨。” 端木天点头:“爸,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裴宣俨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是一点也不在乎。但十三娘那边,可不好交代啊。尤其现在她手里还握住咱们爷俩的把柄,这就很蛋疼了。” 老爷子琢磨半晌,说道:“此事不急,待我与那十三娘谈过后再说。不管怎么说,裴宣俨的案子是我办的,若其中另有蹊跷,老子也有义务找出真相。” 端木天无奈,老爷子这是身为老刑警的毛病又犯了? 这又不是现代社会,哪来那么强正义感啊? 但既然是老爷子的决定,他除了表示支持,还能说啥。 虽然甄十三娘的事刻不容缓,但老爷子现在却还暂时脱不开身。 他被李渊授命,要求由他牵头,联合三司彻查尹阿鼠的案子,如今正是忙的时候。 即便老爷子只是演戏,却也必须演下去。 端木天若在再晚来一会,都找不到老爷子,他得与三司的人马一起,出城赶去灞桥外四十里查看现场。 “包子,你先回去稳住十三娘,有什么事,待我回来后再说。”老爷子看看天色,“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端木天只能点头应下。 他正打算回转,忽然又扭头对老爷子说道:“老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在长安城内再买几套宅子,以备不时之需。” 老爷子微微错愕,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好,这事你去办吧,我回头与你娘说一声,需要用钱你就去找你娘拿。长安城里,东西南北都可置办一套。” 端木天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得有个提前准备。 正所谓狡兔三窟,多准备几处隐蔽的房子,万一有个意外,也好有个暂时躲藏的地方。 像今日甄十三娘突然来访,若非杜如晦家中无人,端木天都不知道应该把她带去哪里。 反正他家不差钱,即便买来的宅子暂时用不上,那也无所谓。 端木天点头应下,回转长寿坊。 他也不敢把甄十三娘单独留在杜如晦家太久,这女人如今可是颗定时炸弹,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在待他回去时,甄十三娘还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杜家堂屋之中,慢慢品着手中茶盏,欣赏着杜家花园中的景致。 远远看去,甄十三娘一袭白衣,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这般冷艳的御姐,谁又能想得到,会是一名武功高强的侠女呢。 端木天调整好心态,轻咳一声,步入堂屋。 “十三娘,我已告知我爹你的来意了。不过陛下命他督办尹阿鼠的案子,此刻他暂时脱不开身。还请十三娘暂且稍等,待他回来后,立刻便来见你。” 甄十三娘微笑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端木天也盘腿坐下,陪她一起等候。 老爷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枯坐甚是无聊,端木天便干脆挑起话头,与她闲聊起来。 “十三娘,这几年你在江湖游走,可有什么趣事?江湖上可有送你什么外号?”端木天虽然知道武侠小说中那些武功是不存在的,但对于唐时江湖,还是很好奇的。 甄十三娘笑道:“哪有什么外号?不过我常穿白衣,倒是有人称我为白衣女。” 端木天遗憾摇头:“没文化真可怕,什么白衣女,一点江湖豪气都无。曾人有说过,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取错,但外号绝不会错,十三娘,不若我给你取个江湖外号吧。” 甄十三娘瞥他一眼,并未出言反对,静待他发挥。 端木天来了兴致,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来回踱了几步:“十三娘你的外号不如就叫‘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打遍天下无敌手,洛樱花神十三娘’!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 他这纯属耍宝,把古龙小说里三少爷和苗人凤的评价,给揉捏到了一起。 甄十三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哪有人有那么长的外号?” “嘿嘿,行走江湖嘛,最重要的就是外号要够响,不够响也要够长。” 甄十三娘摇头笑笑,懒得理会这个二货。 端木天摸摸鼻子,讪笑道:“不喜欢吗?对了,我又想起一个外号,绝对适合你,就叫‘霜雪明’!” 这次甄十三娘倒是来了点兴趣:“‘霜雪明’?何意?” “意思是你的剑锋如霜雪一样明亮,也形容十三娘你的一袭白衣如同霜雪般,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端木天献宝一般,给她解释道。 甄十三娘默念两遍,点了点头:“好,我今后行走江湖,便用霜雪明这个外号。” 端木天见她竟然接受了,顿时大喜。 “十三娘你喜欢?那我再赠你一首诗,名为侠客行!” 端木天清了清嗓子,毫不犹豫的开始剽窃起李白大大的诗作。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货也够偷懒,直接把李白的《侠客行》来了个删减,只保留了开头八句。 他给甄十三娘取的外号,也取自诗中那句“吴钩霜雪明”。 甄十三娘虽自幼跟随老尼习武,但却并非不通文墨的武夫,对于诗词歌赋还是有鉴赏能力的。 端木天抄袭小半首《侠客行》,却已足以令她眼睛一亮。 “郎君果然名不虚传!坊间都言端木公乃当世鸿儒,郎君则有天纵之才,我之前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十三娘拜谢郎君赠诗之情!” “哈哈,过奖过奖,不过诗词小道罢了,不值一提。”端木天毫不羞耻的收下了甄十三娘的夸赞,假惺惺的客套一番。 经过这番友好交流,双方倒是又熟络了不少。 这也是端木天刻意为之。 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冷静下来仔细琢磨过今日这事。 对于甄十三娘的话,他还是基本选择相信。 她在已然知道了尹阿鼠是被他们爷俩给弄死的情况下,并未选择报官,而是以此为条件,希望老爷子重审裴宣俨一案。 虽有威胁意味在其中,但也可从侧面证明其诚意。 毕竟重审裴宣俨的案子,找出真凶,对甄十三娘,并没有什么实际好处可言。 这般情况下,端木天自然不介意与甄十三娘搞好关系。 终归没有人愿意与一位武艺高强的侠女为敌,何况这位侠女还是位冷艳御姐。 闲聊几句后,端木天又试探着向甄十三娘打听起裴宣俨的事情。 在甄十三娘的描述中,裴宣俨就像是与世无争的贤者一般,出仕为官都是了为天下社稷。 但端木天认识的裴宣俨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官僚,为了权威不择手段之人。 到底是谁的认知出了偏差? 总不能是裴宣俨精神分裂吧? 甄十三娘倒是没有拒绝这个话题,仔细向他讲述起记忆中的裴宣俨是如何博学和善,时常忧国忧民,感叹天下黎民百姓之苦。 对此,端木天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安静的听着。 或许当年的裴宣俨并非是个坏人。 “其实若非若思兄的好友常何三番五次劝其出仕,估计若思兄现在还在许州耕读传家,这未尝不是好事。哎,至少若思兄也不会这般无缘无故丢了性命,还落得身败名裂,被人唾弃的下场。”甄十三娘摇头叹息。 “十三娘,还请节哀,这也是裴公的命……”端木天话未说完,口中一滞,呆呆地看向了甄十三娘…… 165 帝王心术 端木天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出言问道:“十三娘,你方才说什么?裴公是被何人举荐入仕的?” tsxsw.la 甄十三娘对他的反应有些诧异,答道:“是若思兄的好友常何,如今他是中郎将,备受陛下信赖,负责镇守玄武门。” 端木天被她这话,给震得头皮发麻。 常何是谁? 大唐清义府骠骑将军、上柱国、雷泽公、中郎将! 常何此人早年参加瓦岗寨起义,后来劝说李密归唐。 之后常何又跟随李二、太子李建成和赵郡王李孝恭等在外作战,为大唐统一立下不小战功。 武德七年,常何被调回京城,负责守卫玄武门。 能统帅金吾卫禁军拱卫大内,那自然是李渊绝对信任的将领。 但就是这样一位备受李渊信赖的将领,旁人不知道,但端木天可是一清二楚,中郎将常何可是李二安置在李渊身边的金牌卧底! 常何担任中郎将镇守玄武门时,却偷偷拿着李二给的黄金四处收买禁军,并在玄武门之变时扭头跟随李二杀入了太极宫内,反戈一击。 常何这位二五仔金牌卧底,他竟然是裴宣俨的好友?裴宣俨入仕是他举荐的? 端木天不由打了个寒颤,貌似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难不成,不仅裴宣俨身边的“裴夫人”是假的,就连他自己的身份,也是假的? 端木天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裴宣俨与常何一样,都是李二安插的卧底。 常何能够被李二安插在老李身旁,裴宣俨又凭什么不能卧底李元吉身旁? 端木天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他试探着问道:“十三娘可知,裴公为何会效力与齐王?” 甄十三娘哪里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蹙眉答道:“我也不知。齐王暴虐成性,又骄奢淫逸,绝非明主。我也曾劝过若思兄,让他脱离齐王府,莫要再为齐王效命。但若思兄只说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便不肯再与我谈论此事。” 端木天差点拍案而起。 麻蛋,这货肯定就是李二安插在李元吉身边的卧底! 难怪《新唐书》中记载,“其典签裴宣俨免官,往事秦府,元吉疑事泄,鸩杀之。” 裴宣俨身为李元吉的属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要去投靠李二?但他若原本就是李二的人,是不是就很合理了? 如果裴宣俨是李二的卧底,那很多事情,似乎也说得通了。 比如那日他与老爷子被关在万年县大牢内,李二却能领着一众秦王府侍卫以及杜如晦、房玄龄他们,大半夜悄无声息的进入大牢之中,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端木天之前还以为是秦王府的侍卫身手了得,但现在看来,说不得压根就是裴宣俨这位万年县县令在大开方便之门。 还有那些秦王府侍卫,大半夜宵禁中,却能片刻功夫就送来酒菜,也让端木天好奇不已,不知道这些侍卫是怎么办到的。 可若是裴宣俨早就命人准备好的呢? 或许赵典狱等人想谋害他们父子性命是个意外,但难保裴宣俨就真不知情。 否则李二怎么就来得那么巧? 恰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们爷俩? 这一切若都是李二通过裴宣俨这位万年县县令,早就谋划好的,是不是就很合情合理了? 李二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能够向老爷子示恩,从而得到老爷子的效忠。 而之后裴宣俨因为老爷子的案子,丢掉万年县县令的职事官,转而开始与尹阿鼠勾勾搭搭,说不得也是李二的谋划。 其目的究竟为何,端木天揣测不到,但裴宣俨意外被毒身亡,这事肯定不在李二的计划内。 但李二竟然丝毫口风不漏,还在他奉老爷子之命,去与李二商议如何顺势将尹阿鼠拉下水时,表现得全然不知情一般。 而这一切,恐怕连他娘舅杜如晦也蒙在鼓里。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但端木天有七八成把握,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他自然不会告知甄十三娘自己的猜测,这种隐秘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秘密知道太多了,未必是好事。 端木天越琢磨,越觉得心中发寒。 他一直以来,对李二的印象都很不错。 这一方面有受史书影响,一方面几次与李二接触,都很愉快。加上李二又救了他们爷俩的性命,他就更对李二有好感了。 但现在想想,能够狠下手干掉两个亲兄弟的人,又岂是史书中说的那般无辜? 如果裴宣俨是李二的人,那他之前竟然还不顾他们父子是杜如晦姻亲的身份,默许裴宣俨依照李渊的意思,判处他们父子流刑,差点要了他们父子的命? 之前他的便宜娘舅还去求李二,想办法救他们爷俩? 感情一切都只是演戏而已。 麻痹,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吗? 当真阴暗的可怕! 端木天心中暗骂一声,这群老李家的,果然没有一个好鸟!一个比一个心黑! 如今他对于李二深感忌惮。 甄十三娘无心的一句话,让端木天猜到了裴宣俨的真实身份,更对李二有了提防之心。 老爷子说的一点都没错,伴君如伴虎。 要想日后能够过得逍遥自在,手里必须得有底牌才行。 他与老爷子都不想造反,什么颠覆李唐王朝自己当皇帝,这种事情完全没有考虑过。 但端木天也不肯任由他人宰割,至少在事有不协时,得有自保的能力。 只有手榴弹显然是不够的,那玩意最多能够起到威慑作用,还不足以让端木天有足够的安全感。 看来此事,回头还得与老爷子好好商议一下。 至少枪与子弹还是得尽快制作出来。 手里有枪,腰杆子才硬。 管他是李二还是老李,真给惹急了,也不是不敢突突了他们。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身为穿越者,端木天这点血性和脾气还是有的。 拿定了主意后,端木天又琢磨起裴宣俨的案子。 如果裴宣俨真是卧底,那这件案子,还真有大问题。 裴宣俨刻意接近尹阿鼠,对其各种阿谀奉承都是别有用心的话,那所谓送老婆给那老混蛋糟蹋,就绝对是无稽之谈了。 不出意外,这一切都是裴宣俨与妓家紫官给尹阿鼠那老混蛋演的一场戏而已。 紫官没可能毒杀裴宣俨。 也就是说,他与老爷子完全搞错了! 裴夫人不是裴夫人,裴宣俨是个卧底。 杀人动机不对,死者身份不对,一切的推理都是错误的! 端木天很是恼火的抓了抓头发,很想骂人,却又不知该骂谁才好。 有了心事,端木天也没了谈兴,甄十三娘性子显然很淡泊,就这般静静的品茗观景,丝毫不觉枯燥。 默默用过杜家奴婢送来的午膳晚膳,两人就这般在杜家堂屋内枯坐,直至响彻长安城的暮鼓敲响,老爷子终于赶了回来…… 166 女侠,牛逼! 听杜家奴婢前来禀告后,端木天立刻给甄十三娘告了声罪,起身出了堂屋,先把赶来的老爷子拉到了隐秘之处,压低了声音,将他之前的猜测讲述了一遍。 听闻裴宣俨竟然有可能是李二的卧底,老爷子即便向来处变不惊,却也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包子,你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中郎将常何是李世民卧底这事,如今可没人知道。所以常何举荐裴宣俨入仕,他再投入李元吉的麾下,根本不虞被人怀疑。” 老爷子沉吟半晌:“这事咱们爷俩知道就行了,见到李世民时,你可别露了马脚。” “放心吧,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了。走吧,去见见那位甄十三娘。” 回到杜家堂屋,甄十三娘见到老爷子后屈身见礼。 “十三娘见过端木公,端木公万福。” “十三娘有礼了,老夫今日杂事繁忙,怠慢了贵客,还请见谅。” 见面叙礼后,三人重新落座。 甄十三娘将之前给端木天讲述的内容,再次重复了一遍,末了她再次朝老爷子屈身行礼:“端木公,请恕我无礼,但还请端木公重审此案,还若思兄一个清白。” 老爷子捻须沉吟:“十三娘,裴公一案,老夫或许真走了眼,做出了误判。此案老夫一定会重审,尽力抓出真凶。但老夫实话与你说,即便老夫找出真凶,裴公也未必会被陛下赦免,更难恢复其官身。” 他这并不是敷衍甄十三娘,而是实情。 裴宣俨究竟是如何死的,这其实并不重要。 即便老爷子能够揪出真凶,能够证明甄十三娘所言,证实死去的“裴夫人”,其实是洛阳妓家紫官,那也无济于事。 李渊与百官,都已认定了裴宣俨品行不端,这一点是很难改变的。 即使将来李二登基为帝,却也未必会为裴宣俨翻案,承认其身份。 往自己弟弟身边派遣卧底这种事,可是有损李二的帝王颜面,所以李二即便心知肚明,却也不会为其平反翻案。 这一点,从史书上关于裴宣俨的记载就可以看出。 对此,甄十三娘似乎已有心理准备,只是微微颔首:“有劳端木公了,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害死了若思兄,即便不能替若思兄张目,我也要替他复仇。” “既然如此,那十三娘就给老夫一些时日调查此案。十三娘如今在何处落脚?若是要寻十三娘,该去何处?”老爷子又问道。 “这些时日,我都借住在若思兄家中。端木公与郎君若是有事,便可去布政坊寻我。” 甄十三娘的话,却让老爷子略感错愕。 “裴公家?裴公嫡子裴辛,不是已将宅院出售,扶灵返回原籍了吗?”老爷子好奇问道。 裴宣俨死后被李渊削去官职,贬为庶民,他儿子裴辛自然不能再居住在布政坊的那套五品官员品级的宅院内了。 家中靠山没了,裴辛也不愿留在长安城中。 所以裴辛干脆委托牙人将宅院出售,遣散了裴宣俨的那些小妾,收拾家中细软,一路扶灵护送裴宣俨与裴夫人的棺椁,回原籍许州去了。 如今裴宣俨在布政坊的宅子,应该是空无一人才对。 甄十三娘淡然颔首:“不错,正是如此。不过那宅子尚未有人赎买,我又素来喜欢清静,不耐烦居住在旅舍之中,故而才在若思兄的宅子暂住。” 端木天好奇问道:“那么大一套宅院,空无一人,又刚刚出过命案,十三娘你不怕吗?” 甄十三娘轻笑道:“那有何可惧?郎君莫不是忘了?我自幼在山中与师傅习武,如何会惧这些?往日里行走江湖,也时常露宿野外。野兽毒蛇我尚不惧,又岂会害怕若思兄的魂魄?” 端木天只能暗暗竖起大拇指。 女侠,牛逼! 端木天自忖胆子不小,但要让他一个人住那种刚出过命案的宅院,他是绝对不肯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处黑灯瞎火,那阴森森的氛围,当真能吓死人。 老爷子也没多想,点点头表示了解后,便准备起身送客了。 此时已然宵禁,各坊坊门关闭,按说甄十三娘已经无法离去。 但老爷子也没有留客的打算。 这位甄十三娘来路不明,虽然其言颇有可信度,但在没有完全证实其身份之前,老爷子可不会邀请她回家中居住。 好在今日朝会上接了调查尹阿鼠一案的任务,为了方便其查案,李渊赐给了老爷子一块金鱼符,凭此符可无视宵禁,随时能够出入各坊坊门。 老爷子取出金鱼符递给端木天:“天儿,你辛苦一趟,持此符将十三娘送回布政坊。” 端木天点头应下,让杜家奴婢取来气死风灯,又去他家把马匹牵出,将昆仑奴金刚唤来随行护卫。 毕竟这大唐又没路灯,回头一个人骑马回来,还是有些怕怕。 一切准备就绪,他才请甄十三娘上马,一行三人叫开了坊门,朝着布政坊而去。 很顺利的叫开了坊门,路上巡逻的金吾卫查看过金鱼符后也没找麻烦,这让端木天不禁笑道:“十三娘,今日你运气不错,要没这金鱼符,你还真走不了了。” 甄十三娘不带烟火气的声音从幂篱下传出:“那有何难?区区坊墙而已,挡不住我。其实端木公多虑了,无需郎君护送,我也能回去。” 端木天愕然了,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坊墙,估算了其高度与厚度,不禁再次对甄十三娘的身手,有了准确判断。 xiaoshutingapp.com 长安城内的坊墙,由其是城北的坊墙,可不是后世小区那种薄薄一层砖墙。 坊墙由夯土制成,墙基宽两米五至三米,高三米左右,基本就是小型城墙。 这样的坊墙,在甄十三娘口中视若无物,可见虽然大唐没有轻功,但对于武功高手而言,飞檐走壁的确也不是难事。 而且城内大街上还随时有金吾卫与武侯巡逻,甄十三娘还得避开他们,悄无声息的穿越数个里坊与大街,才能回到布政坊。 端木天暗自琢磨,甄十三娘的身手,恐怕比后世的特种兵还强上许多。 三人骑马奔行,不多时便到了布政坊外。 端木天手持金鱼符叫开坊门后,秉承绅士风度,并未就此离去,而是打算将甄十三娘送至裴宣俨家门口。 甄十三娘也为拒绝他的好意,虽然在她看来并无此必要。 行到裴宣俨宅院附近时,甄十三娘却忽然勒住了马缰。 端木天愣了下,不解问道:“十三娘,可是有事?” 甄十三娘略带困惑的声音传来:“奇怪,若思兄的家门前,为何亮起了灯笼?” 端木天扭头看去,果然,不远处的裴家大门前,正悬挂着两盏红色灯笼,在夜空中微微晃动着…… 167 被吓到了 端木天到没多想:“悬挂灯笼怎么了?哪家门前不挂灯笼?” 甄十三娘幽幽回道:“若思兄那宅子里,如今空无一人,连个看门的奴婢也无,这灯笼何人去悬挂?” 端木天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旋即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这深更半夜的,闹鬼了不成? 除了平康坊、崇仁坊等坊外,大唐可没有什么夜间娱乐活动。 入夜宵禁后,大多数长安人已然上床睡觉,四周除了虫鸣声,寂静的可怕。 不远处裴家门前随风摇曳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鬼火般漂浮着,亮得如此诡异,让端木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其实他的胆子并不小,至少玩密室逃脱不会被NPC吓得嗷嗷乱叫。但面对此刻的诡异场景,端木天却依旧有些心中发寒。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猛然扭头问道:“十三娘,既然裴家空无一人,你又是如何住进裴家的?” 身旁的甄十三娘,一袭白衣,在气死风灯的映照下,白得如此瘆人,让端木天的喉头又开始滚动了起来。 这个与他相处了快一天的白衣女人,不会是啥不干净的东西吧? 否则她如何住到无人的裴家去?谁给她开的门?一个正常的女孩,怎么会住到那种宅子里去? 端木天的心中,瞬间过了一遍曾经看过的各种电影,从倩女幽魂到画皮、山村老尸……他耳畔甚至都响起恐怖片专属BGM…… 甄十三娘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想法,淡淡的回道:“自然是翻墙进去的。” 端木天愕然。 这个回答……很好,很强大,不愧是女侠。 他看看甄十三娘身后被气死风灯照出的影子,确定眼前的冷艳御姐不是鬼后,才定了定心神,勉强笑道:“裴家不是委托牙人在出售吗?许是今日被卖出去了。” 甄十三娘微微颔首:“有这可能,走,去问问便知了。” 不等端木天说话,甄十三娘已经催马上前,径直行到了裴家门前。 裴宣俨的宅院门前,原本悬挂在大门上的“裴邸”牌匾早已不见,如今倒是看不出是否换了主人。 府、邸、宅、家之类的名字,是不能乱用的。 国公及亲王以上的住宅,才可被称为府,六品以上高级官员的家,为邸,普通官员及士族乡绅的家为宅,庶民百姓的则为家。 甄十三娘跳下马背,直接扣响了裴家的门环。 当当当清脆的叩门声,很快又了回应。 吱呀一声,裴家的大门被开启了一道缝隙,一名虬髯汉子从门后探了出来,很是不耐烦的朝甄十三娘呵斥道:“深更半夜的,敲什么敲?你这小娘子,找谁?” 此人态度恶劣,甄十三娘似乎也有些不悦,幂篱下的声音透着清冷:“敢问阁下,这裴家的宅子,可是出售了?” “与你这小娘子有何干系?滚开,勿要在此阔噪!”虬髯汉子根本不理会甄十三娘的问话,喝骂一声后,抬手就打算关门。 但他却没料到,无论手上如何用力,面前的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愕然看去,才注意到甄十三娘不知何时伸手抵住了门。 他不禁勃然大怒,双手猛然发力,想要将大门关上。但甄十三娘仅仅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也不见又多用力,便抵住了大门。 虬髯汉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能与他角力,不仅不露下风,甚至仅仅只用一只手便能与他相持不下。 行家一出,便知有没有。 甄十三娘这一手,便让虬髯汉子肃然起敬,送开了企图关门的手臂,态度也客气了许多。 “这位娘子,裴家已经迁回原籍,这套宅院委托牙人出售,我家主人今日已经买下了。敢问娘子可是有事?” “我是裴公故人,本想入内祭拜一番。既然此宅已然易主,那便算了。”甄十三娘听他这般说,也不勉强,轻飘飘解释一句后,转身便走。 虬髯汉子看着甄十三娘上马转身离去了,又抬头左右看了看,坊内街道上空无一人。他见没有异常,这才小声嘀咕了几声,抬手紧闭了宅院大门……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当甄十三娘敲开裴家大门,虬髯大汉探出头来时,不远处的端木天眼中瞳孔猛地剧烈收缩。 因为裴家大门处悬挂着灯笼,而坊内又没灯光照明,故而那虬髯大汉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端木天与金刚,但端木天却将他的面容看了个真切。 笔趣阁 看清那虬髯大汉的长相后,端木天反应神速,迅速拉起金刚,悄无声息的退到了街角阴暗之处。 他之所以反应如此强烈,是因为认出了虬髯大汉的身份。 这个虬髯大汉,他的印象挺深。 当初万年县大牢内,就是这位虬髯大汉可是率领着一众秦王府侍卫涌入大牢,救下了他们爷俩。 其身份不言而喻。 裴宣俨的宅子,被李二的人花钱给买下来了? 这个意外发现,让躲在阴暗处的端木天身体甚至有些不可遏制的战栗起来。 他有些被吓到了。 麻蛋,李二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端木天心中疯狂呐喊,老子不想知道那么多李二的秘密啊! 知道太多李世民的秘密,能有好下场? 但他却又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李二的用意来。 即便端木天已经猜到,裴宣俨是李二安置在李元吉身边的卧底,却依旧想不通,李二为何要买他的宅院? 难道看中这宅院的风水好? 那不是扯淡吗? 他忽然扭头,看向了太极宫方向。 虽然漆黑的夜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记得那日陪老爷子来布政坊时,他对老爷子说的话。 “老头,那边就是李世民的秦王府,也就是弘义宫,是李渊专门给李世民建的府邸,距离裴宣俨的宅院很近啊。” 喵喵个咪的,端木天敢用脑袋打赌,这裴宣俨的宅院里,绝对另有玄机! 他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裴宣俨身为城东万年县的县令,为何要将宅院购置在城西长安县? 要知道,从布政坊到万年县县廨所在的宣阳坊,可有不近的路程。 而好巧不巧,这套宅院与李二的秦王府,就隔着一条安化门大街。 这其中若是毫无关联,那才是见鬼了! 想明白这点后,端木天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找老爷子商议了。 但他刚与金刚跨上马背,还未行出多远,一道白影便拦在他的马前…… 168 固执的老头 拦住端木天去路的,正是之前飘然离去的甄十三娘。 端木天正走神想着心事,被她这般突然出现,也被吓了一跳。 想想面前这个女人的武力值,端木天很明智的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三字经给咽了回去。 “呵呵,十三娘,我还当你已经离去了。” 甄十三娘没理会端木天的话,开门见山的问道:“郎君,你貌似认识赎买宅院之人?可否告知我,那是何人?” 饭团探书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 他确实知道,但却无法说与甄十三娘知道。 事关李二,那能四处宣扬吗? “十三娘为何会这般想?我怎么会认识那人?”端木天断然否认。 甄十三娘狐疑的看他一眼,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但既然端木天不肯说,甄十三娘也无法再继续追问,只能就此作罢。 “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郎君后会有期。”甄十三娘也是个不拖泥带水的干脆性子。 端木天赶紧问道:“十三娘准备去何处?” 他得确认这女人的落脚处,万一老爷子要寻她,找不到人可就抓瞎了。 “布政坊,明觉寺,我最近会去那里借住,郎君若是有事,可去明觉寺寻我。”甄十三娘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旁边小巷中行去,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明觉寺是长安城中三十九座尼姑庵之一。 端木天目送她离去,暗道这位冷艳御姐倒也是位性格中人。 但他此刻也没心思琢磨这些,招呼金刚一声,挥鞭向坊外奔去。 待端木天回到家中,便立刻有家中奴婢给他传话,说老爷子在西厢房中等他。 端木天心中了然,抬脚向内房行去。 端木家中人丁不旺,主家就三人。 老爷子与他娘住了正房,端木天住东厢房,西厢房空置无用,老爷子便干脆命人收拾了出来,改成了他的专用书房。 端木天推门进入西厢房时,老爷子正就这烛光,认真看着手中卷宗。 “包子,回来了?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十三娘回裴家了?” 端木天摇头:“老头,出事了!” 老爷子怔了下,不解看向儿子,等待他的解释。 端木天言简意赅的将刚才布政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老爷子的眉头也锁紧了。 “包子,这事你怎么看?” “反正裴宣俨的那套宅子,肯定有猫腻,但具体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老爷子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这事咱们先不用去管,那套宅子咱们爷俩别瞎参合,反正李世民不管在搞什么,针对的也是李渊和李建成他们。” 端木天点点头,觉得老爷子的话也没错。 他们毕竟与李二是同一阵营的,李二究竟有何秘密,与他们关系不大。 老爷子指了指刚才正在翻阅的卷宗,说道:“刚才我一直在看这案子的卷宗,倒是发现了一处之前被我忽略的地方。” 端木天如今对于裴宣俨的案子根本就没兴趣,是谁杀裴宣俨的又能怎么样?爱谁谁! 但老爷子非要调查此案,他又有什么办法? 这个固执的老头,有时候跟头倔驴似的。 端木天默默叹口气,凑了过去,就着烛光看向卷子:“老头,你发现什么了?” “说来惭愧,当时我误以为紫官就是真正的裴夫人,并不知她另有身份,所以做出了误判,哎,实在是丢脸啊。” “你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退休后离开一线时间长了,竟然会忽略一个最值得怀疑的嫌疑人。” 老爷子苦笑道,指着卷宗说道:“与裴宣俨与裴夫人,哦,不,是紫官一起死亡的,还有另外两人,男仆保欢与婢女蒲桃!” “他们?”端木天不明白,“老头,两个奴婢,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难道你怀疑是他们毒杀了裴宣俨?” “为什么不可能?”老爷子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大理寺的衙役已经将裴家内外都搜查了个遍,并未找到外人入侵的足迹手印。” “所以,凶手当晚应当就在裴家正房内,这点毫无疑问。” “保欢暂且不提,他与裴宣俨一并死于马钱子中毒。根据现场情况,我基本可以断定,保护与裴宣俨当晚都喝了不少酒,应是在醉酒状态下,被人喂下了马钱子,毒发身亡,可以排除嫌疑。” 老爷子看向端木天,长叹口气:“包子,房中四个死者,三个人或是被害人,或是没有作案动机,只剩下最后一人,蒲桃!” “蒲桃?那个婢女?”端木天好奇问道,“老头,你为何会怀疑是她?” “你忘了?那些毒杀裴宣俨的马钱子,就是稳婆从蒲桃尸体搜出来的!之前我误以为她是听命与裴夫人,所以毒物才会在她尸体上。但既然紫官不可能毒杀裴宣俨,那你说,蒲桃为何会有马钱子?” 端木天恍然:“老头,你说的没错,下毒之人八成就是蒲桃!” 旋即,端木天又蹙眉问道:“可是她一个婢女,噬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老爷子摇头:“蒲桃的作案动机,尚且不知,这也正是我接下来准备调查的方向。 端木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老头,其实蒲桃究竟是不是凶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死了。你又何必非要弄明白呢?何况这事也很难证实吧?” 老爷子笑了:“其实也并不难。” 端木天很是不解。 唯一的嫌疑人都已经死了,老爷子如何证明她是凶手? 老爷子解释道:“很简单,谁动过裴宣俨房中火盆,谁就是凶手!只有凶手才会去点燃火盆,伪造出裴宣俨与保欢一氧化碳中毒的假象!” “老头,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怎么知道谁动过火盆?”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笨蛋,当然是查指纹啊!裴宣俨房中的火盆是铜制的,金属制品上的指纹最容易提取。提取下火盆上的指纹,再与蒲桃指纹进行对比,只要能够比对成功,那凶手就必然是蒲桃无疑!” 端木天恍然大悟。 旋即,他又面露苦色:“老头,你是不是忘了?如今裴家已经被李二派人给买下来了,那铜火盆还在不在裴家都两说。另外蒲桃的尸体也早就下葬了,你又哪里去对比指纹?” 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你说呢?” 端木天愣住了:“老头,你不会想干那事吧?” 169 狡兔三窟 裴辛还算厚道,在扶棺返回许州前,还是命人将保欢与蒲桃两人好生安葬了,并未直接将他们的尸体丢去乱葬岗。 所以老爷子想要提取蒲桃的指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挖坟开棺。 但这案子在大理寺已然结案,即便老爷子如今身为大理正,也不可能以官方名义开棺。 如此一来,端木天只能想到一个检验蒲桃指纹的办法,那就是偷偷私自去挖开蒲桃的坟墓,起出尸体进行对比。 爱阅书香 端木天身为爱岗敬业小导游,可没有偷坟掘墓的爱好。 一想到老爷子竟然有这般打算,他就浑身不自在。 老爷子倒是泰然自若,斜瞥了他一眼:“怎么?怕了?” “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端木天犹自嘴硬,不肯服软,“我只是觉得爸你的猜测肯定是正确的,毒杀裴宣俨和保欢的凶手,就是蒲桃无疑,用不着那么麻烦了。” 老爷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道:“行了,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你要不愿跟我去就算了,但指纹我必须对比。蒲桃是凶手,只是推测,老子已经错过一次了,要是再判断出错,老子的这张老脸就没地方放了!” 见说服不了老爷子,端木天只能垂头丧气的答道:“好,好,知道您老人家面子重要。不就是挖坟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说吧,什么时候去挖?我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明日我先去一趟布政坊,得先确定裴宣俨房内的火盆是否还在,否则你老子我也没辙。另外正好可以借机看看裴宣俨那套宅院,究竟有何玄机。”老爷子回道。 端木天略感担忧:“老头,你就不担心李世民?咱们贸贸然跑布政坊那套宅子,万一李世民知道咱们知道了他的秘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段绕口令一般的话,老爷子自然明白。 端木天说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如今他们爷俩只能确定,裴宣俨的宅院有问题,但究竟什么问题,谁也不知。就为了对比一个指纹,貌似有些不划算。 一时间,老爷子也有些踌躇。 见老爷子不说话,端木天倒是笑了。 “老头,我倒有个主意。那十三娘的身手了得,不若请她偷偷溜进那套宅子,去裴宣俨的房中,将火盆给带出来,您觉得如何?” “能行?那十三娘的身手真的那么厉害?” 端木天连连点头:“今天晚上,别人可说了,压根不需要我送她回去。这些坊墙,还有成立的金吾卫、武侯什么的,别人就没放在眼里。” 老爷子微微颔首:“若是十三娘愿意,那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他们爷俩对于李二的秘密,并没有太大兴趣。 能够不多生事端便拿到物证,那是再好不过。 父子二人商议一番,各自回房。 翌日,老爷子自去上班,因为要负责尹阿鼠的案子,他这段时间还有的忙,至少得在明面上,把李渊和三司糊弄过去才行。 端木天也不着急去寻甄十三娘。 毕竟即便她答应帮忙去裴宅偷火盆,那也得等到晚上才行。 他打算今日先去找牙人,把狡兔三窟的计划给落实了。 买房子的事,老爷子已与他娘杜如凤谈好了,所以钱不是问题。 不过既然是用来避祸的“安全屋”,那自然不能以他们端木家的名义出面赎买。这一点,端木天也与老爷子商议过了,买来的房子暂时落到孙监庄的名下。 只要有钱,买房子并不是难事,诺大的长安城内,出售的房子并不少。 因为不在乎价格,也不在乎房子内部情况,所以端木天选房子只看位置,其他全都不在意,所以买房子倒是一点也不费事。 仅仅大半天时间,端木天便通过牙人,在城内选定了四套宅子。 一套位于城南安乐坊,紧挨着安乐门,在长安城内属于郊区。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出城。安乐坊内大多都是农田,倒是相当的僻静,很适合藏匿行踪。 另外两套分别位于崇仁坊与义宁坊。 选择这两个坊,为的是有需要时,可以浑水摸鱼,化妆潜逃。 崇仁坊最是热闹,坊内旅舍众多,大多数外地来京的士子儒生以及官员商贾,都会居住与此。 义宁坊则多居住波斯胡商,又挨着开远门,也适合化妆潜逃。 最后一套宅子,端木天选在了布政坊内。 之所以选在这里,纯属他下意识认为既然李二在此买下裴宣俨的宅子,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用意,所以他也跟风在此买了一套。 端木天赎买的这四套宅院,面积都不大,属于坊内最普通的民居,不显山不露水,且都靠近坊墙,用来做安全屋,再合适不过。 这四套宅子,因为只是普通民宅,倒也不算贵。他一次性交付了房款后,牙人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双手奉上钥匙。 至于地契房契,之后再让孙监庄去县衙办理即可。 唐时的这些牙人可是相当有职业操守的,端木天根本不怕他们拿了钱跑路。 忙乎到下午,端木天怀里揣着四套宅院的钥匙,去往布政坊明觉寺寻找甄十三娘了。 明觉寺作为尼姑庵,自然不是允许男子入内。 端木天奉上一些香火钱后,充当知客僧的女尼立刻入寺,帮他将甄十三娘给唤了出来。 “郎君可是有事?”甄十三娘似乎并未料到端木天那么快来找她,略感诧异。 端木天点点头,示意她移步到僻静处,才小声将自己的来意讲述了一遍。 听闻端木父子想请自己潜入裴宅正房,裴宣俨的卧室内去偷一个火盆,甄十三娘更感诧异。 “郎君,敢问端木公为何要那火盆?可与若思兄的案子有关?” “不错,正是为了裴公一案。我爹怀疑真正下毒害死裴公的,是婢女蒲桃。所以他才想拿到那火盆,加以验证。”端木天也不瞒她,老老实实答道。 甄十三娘很是不解:“郎君可否与我解释一下,为何端木公拿到火盆,便可确认婢女蒲桃是不是凶手?” 端木天挠挠头,这事要仔细解释起来,那可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但看甄十三娘这样子,怕是不与她说清楚来龙去脉,她是不肯去偷火盆的。 端木天只能耐着性子,将当日案发情形与她讲述了一遍,并分析了为何需要火盆。 “十三娘,简单来说,谁动了裴公房内火盆,谁就是凶手。而我爹能从火盆上提取人手印。只需比对蒲桃的手印,便可知她是不是凶手了。” 甄十三娘听完他的解释,倒也没有迟疑,立即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商议定后,各自分头自去准备…… 170 突生变故 当夜,丑时,布政坊原本的裴宅外,两道黑影避过了巡街武侯,悄无声息的溜到了裴宅附近。 端木天一身黑衣,压低了声音,略带兴奋的问道:“十三娘,当真没问题吗?我实话告诉你,现在这宅子里的人,身手可未必比你差。” 身为爱岗敬业小导游,那么刺激的事情也是头回干,兴奋也是可以理解的。 爱阅书香 甄十三娘听到他这话,不由眉头微蹙,凑到他耳畔小声说道:“你果然知道那宅子里是什么人!” 美人在耳畔低语,那股炙热的气息弄得他耳根子发痒,端木天强忍住揉耳朵的冲动,说道:“十三娘,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买下这宅子的主人,与裴公的死绝对无关,你也不用多想。” “既然你认识这宅子主人,为何还要我去偷那火盆?直接上门讨要不就行了?一个火盆而已,难道还会不给你?”甄十三娘不解问道。 端木天哑然。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甄十三娘他们爷俩是担心李二多想吧? 火盆本身并不重要,老爷子出面去讨要,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但李二若是知晓他们父子二人,知道了这套宅子与他有关,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由其如今端木天对于李二的人品,可没有什么信心可言。 所以即便请甄十三娘去偷火盆是个馊主意,父子二人也打算试上一试。 见端木天不肯解释,甄十三娘倒也没有逼他。 “既然郎君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就按我们之前商议的,你在这墙外接应我便是。” 显然甄十三娘并未将端木天之前警告的话放在心上,对于自己的身手,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端木天赶紧点头:“十三娘放心,我保证误不了事。” 甄十三娘偷出火盆后便会交给端木天,由他带回家中。为此,端木天专程回去找老爷子又借来了金鱼符,好闯夜禁。 甄十三娘退后几步,正打算助跑借力时,端木天又赶紧叫住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副手套递了过去。 “十三娘,取火盆时把这手套带上,免得把你的手印也沾上,届时不好辨认。” 取物证时带手套,避免污染证据,这点常识端木天还是懂的。 这手套也是端木天临时让家中婢女用轻薄的锦帛缝制的。 甄十三娘好奇接过手套,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在端木天的指导下穿戴了起来。 “此物叫手套?果真有意思。”甄十三娘带着锦帛缝制成的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还挺满意。 华夏古代的手套,不能说没有,至少端木天带团时,就在博物馆中见过战国时的皮手套。 但或许是因为华夏古人的衣袖都很宽大,无需手套保暖的缘故,手套这玩意也是个稀罕物件。 至少穿越来大唐后,端木天从未见有人戴过手套,甄十三娘没见过手套,并不为奇。 一切准备就绪,甄十三娘一个健步踏在墙上,借力一蹬,身子轻盈如燕的跃上了墙头,接着便消失在了端木天的视线中。 端木天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长期习武之人的身材果真nice。 今晚甄十三娘并未穿那一席宽大飘然的白衫,而是换上了一套黑色紧身夜行衣。 这套衣物,将甄十三娘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展现的淋漓尽致。 端木天若不是如今久经小昭娇娘二女考验,恐怕早就在冷艳御姐面前露怯了。 见甄十三娘已进入裴宅,端木天也退到了一旁阴暗处,略有些不安的等待起来。 甄十三娘身手究竟如何,能不能躲过秦王府侍卫的耳目,其实他心中也没底,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端木天任不见甄十三娘从墙头露面,不免有些心急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裴宅的后花园外,翻过围墙,穿过后花园,便是裴家的内房。 距离并不远,按说一两分钟就足以了。 即便要小心行事,避开裴宅内那些秦王府侍卫的耳目,十分钟也应该出来了。 端木天暗自心急,却也无奈。 他又没有透视眼,根本不清楚裴家内究竟是何状况。不过侧耳倾听,围墙内依旧安静,想来甄十三娘并未被人发现,这也让他稍稍安心。 但就在他自我安慰时,从围墙内却突生变故,慕然传出了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在夜空中分外刺耳。 端木天心中猛然一沉。 他如果没有听错,那金属敲击声显然是兵刃碰撞发出的声音。 甄十三娘随身带有佩剑,难道是她被人发现了,此刻正在交手? 端木天急得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眼见那金属交击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正朝着围墙这边而来。 端木天愈发确信,甄十三娘是被人给发现了。 他不禁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婆娘,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都和她说了这宅子里的人身手厉害,怎么还这般不小心? 端木天倒是没有逃跑的打算。 他可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更不可能此时丢下甄十三娘独自跑路。 反正他打定了主意,要是真被秦王府的侍卫给抓住了,立刻举手投降。 想来凭他老爷子的面子,李二应该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只求李二在这套宅子里秘密不要太致命,免得无辜受到牵累。 正惶恐不安时,他听见围墙内传来一声闷哼,接着甄十三娘的身影猛然跃上了墙头。 端木天大喜,却又不敢喊叫,只能拼命在墙下挥手,示意甄十三娘赶紧跳下来跑路。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她有没有偷到火盆了。 甄十三娘一个鹞子翻身,便跃下了围墙,与端木天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撒腿便跑。 端木天此刻是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埋头狂奔。 甄十三娘虽是女子,但不仅跟得上他的速度,甚至任有余力向后张望,警惕是否有追兵追来。 眼看二人就要跑过街角,一个转向便能隐入黑暗中时,裴家的院墙上,慕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手持弓箭,眼见端木天与甄十三娘即将跑出他的视线,便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张弓拉弦。 只听“嗡”的一声弓弦响声在夜空中炸开,旋即一道寒芒破空而来,径直着端木天与甄十三娘所在的方向破空而来…… 171 牛顿第三定律 端木天自然不知危机到来,还在埋头奋力奔跑。 而那破空而来的羽箭,飞行的方向赫然便是他的后背! 射箭那人,并未刻意瞄准他,只是谁让这货身宽体胖,目标比起身材玲珑的甄十三娘而言,可是大上了不少。 端木天浑然不知自己被死神给盯上了,但他身旁的甄十三娘却一直留意着身后动静。 当那羽箭破空而来时,甄十三娘已然察觉,她下意识伸手推了一把端木天。 正全力奔跑中的端木天被一掌推倒,很是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待他再抬眼看去,却被惊出了一声冷汗。 原本跑在他身后的甄十三娘,后背之上不知何时竟然插上一支羽箭! 原来方才甄十三娘伸手推开他时,却低估了这个死胖子的体重。虽然将端木天给推开了,她却因为那该死的牛顿第三定律,脚下一滞,鬼使神差的挡在了箭矢的飞行轨迹上。 不等她再次发力躲开,那羽箭便已扎入了她的后背之中。 端木天瞬间明白了甄十三娘为何要推他,双眼顿时充血。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停下来查看甄十三娘的伤势,只能迅速弯腰抱起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冷艳御姐,撒腿狂奔。 端木天此刻绝对潜能爆发。 他敢发誓,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从未有跑过那么快的时候。 即便怀里抱着甄十三娘,他的速度也丝毫不慢,几个呼吸间便跑过了一个街角,以相当夸张的姿势“漂移”过弯,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端木天的身影消失,几道身影才相继出现在了裴家宅院的墙头之上。 “都尉,方才闯入的黑衣人呢?” 墙头上,之前拉弓射箭之人放下手中弓箭,冷哼一声:“哼,还有同伙接应她!不过那黑衣人中了我一箭,想必是活不成了!”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被端木天认出来的那位虬髯大汉。 他说着又是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胸前,上面赫然有个很是清晰的脚印。 “咳咳。”虬髯壮汉咳了几声,伸手揉了揉胸口,显然胸口处受了些伤。 他恨恨的咒骂道:“直娘贼,那黑衣人好强的身手,老子竟然还不是她的对手!” “都尉,那现在怎么办?追吗?” 虬髯壮汉点点头:“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派人去四处坊门守住,再拿某的金鱼符,去调来武侯铺的武侯,就说某家中进贼了,让他们给我搜!就是把布政坊给我翻过来,也务必将闯入那人和她同伙给某找出来!” “喏!”其余几人立即领命,分头四散去安排人手,并有数名壮汉,顺着端木天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虬髯大汉身旁有人小声说道:“校尉无需担心,中了你的四石强弓,就是大罗金仙也活不成。” “哼,那黑衣人自然是活不成,但她可还有同伙!若是不把那人挖出来,大王怪罪下来怎么办?就是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把那人寻出来!否则军法处置!另外今日后花园是哪个混蛋负责值守?竟敢当值之时打瞌睡,若非老子刚好巡查过来,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麻烦!去把那个混蛋鞭笞二十下,以儆效尤!” “喏!”旁人不敢多言,立刻点头应下。 虬髯大汉再次眉头一皱,显然胸口处的伤痛又被牵动了。他低声咒骂几句,领着手下转身回了裴宅。 端木天可不知道有人在身后穷追不舍,他此刻一脑袋浆糊,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里的甄十三娘双目紧闭,已然昏死了过去,抱着她的后背的手上,也感觉黏糊糊湿漉漉的。 端木天不用猜,也知道那肯定是甄十三娘中箭受伤流出的血,此刻从衣物中浸出来了。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赶紧给甄十三娘疗伤。 但以他们二人现在这般模样,即便用老爷子给的金鱼符,肯定也出不去坊门。 看守坊门的武侯只要不是瞎子,都不可能放他们离去。 端木天猛然想起今日才在布政坊买下的那套宅院,不禁暗道侥幸。 原本就是为了预防意外状况而购置的房子,却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发挥作用了。 他脚下不停,抱着甄十三娘径直跑向了“安全屋”。 虽然对布政坊并不熟悉,但好在长安城内各个里坊的布局都大致相同。连接东南西北坊门的十字街,将里坊分隔为四个区域,其中的小街小巷也皆横平竖直,很容易辨别方向。 端木天没花太多功夫,便跑到了他购置的那套宅院前。单手搂住甄十三娘,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钥匙,迅速打开了大门上的铜锁,闪身进入门内。 ranwena.net 待端木天将大门门栓插好,这才察觉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手脚发软。 他不敢耽搁,长出口气后,立刻再次抱起甄十三娘向屋内跑去。 虽然端木天购买的这套宅院,只是最普通的民居,但占地面积却也有一亩。 唐律规定,庶民民居正房只能有三间,门房一间。 但正房三间,指的是主人正房,并不包括侧边厢房、回廊之类。所以即便是普通民居,依旧是三进构造,拥有堂屋、内院与内房。 端木天抱着甄十三娘随便寻了处厢房,抬脚踹开房门便跑了进去。 将甄十三娘轻手轻脚放在地板上后,他赶紧掏出了火折子,吹燃后点燃了屋内油灯。 虽然买的是“二手房”,但这套宅院里的家具摆设倒也齐全。而且牙人为了房屋方便出售,还会定期安排人来清洁打扫,所以如今厢房内倒也算干净。 端木天就着油灯灯光查看甄十三娘的状况,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侧卧在地板的冷艳御姐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后背上绑缚着一个包裹,羽箭插于其上。 端木天暗骂一声,伸手小心解开包裹上的绳结,想要取下那包裹。 但他没想到,刚刚动了一下包裹,甄十三娘就发出了一声娇哼。 他赶紧住手,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支羽箭已然穿过了甄十三娘背负的包裹,如同穿串一般,将其钉在甄十三娘的背上。 端木天伸手从腰间取出障刀,划开包裹硬物的麻布,这才发现,甄十三娘竟然是将一个铜火盆绑在了背上。 不用说,这肯定是从裴宣俨房中偷来的火盆。 而那支羽箭,已然射穿了铜火盆,并扎入了甄十三娘的体内。 端木天暗自咂舌,这特娘的是弓箭还是子弹啊? 那么厚的铜火盆都能射穿了…… 172 小了白了兔 端木天略一琢磨,伸手握住了羽箭箭尾,双手用力一掰,将羽箭后端给折断了。 但他即便再三小心,折断羽箭时的震动,却依旧让昏迷中的甄十三娘再次发出了闷哼。 掰断羽箭后,端木天小心翼翼的扶住羽箭,伸手将那火盆从箭柄上退了出来,随手将这个甄十三娘冒险偷出来物证丢到了一边。 这种时候,他哪还顾得上关心这些。 但看看扎入甄十三娘背部的断箭,他又发难了。 这特娘的要如何处理? 古代的弓箭,箭头大多都有倒钩,硬拔是肯定不行的。 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做手术。 划开伤口,取出箭头,再进行缝合包扎……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事是他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会干的吗? 但看看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甄十三娘,端木天一咬牙,准备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不敢怠慢,拿着油灯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取回了各色物件。 也亏得这屋子主家搬走时,这些零零散散的玩意并未带走,否则他也只能抓瞎。 准备就绪后,端木天握住手中障刀,定了定心神,低头看看甄十三娘,心中悸动不已。 今夜之前,他可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会舍命救他。 他与甄十三娘两人不过数面之交,怎么可能有人会这般舍己救人? 这年头真有这样的圣母吗? 虽然端木天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干不出这种事,但并不妨碍他对甄十三娘的敬重与感激。 其实甄十三娘若是知道这货心中所想,说不得就得不顾自己向来的清冷气质,破口大骂:“老娘要是知道你这死胖子那么重,绝对不会伸手去推你!” 但不管怎么说,甄十三娘误打误撞救下了端木天,自己却被射伤,这也是二人机缘巧合的特殊缘分。 “十三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我救不回你,你可千万莫要怨我。但你放心,我定会查出是何人射的这箭,为你报仇的。福生无量天尊,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端木天低声喃喃祈祷完,略一迟疑,手中障刀用力划了下去。 刺啦一声,甄十三娘身上的夜行衣被他给划开了一道豁口。 倒不是端木天这种时候还有什么特殊想法,而是甄十三娘穿的夜行衣已经被血浸湿,又沾染了许多泥垢与污渍。 即便他不是学医的,却也知道手术前需要清洁伤口,避免细菌感染的道理。 所以,要切开伤口,拔出羽箭的箭头,势必先褪去甄十三娘身上的衣物。 只是他刚刚划开甄十三娘的衣物,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甄十三娘忽然睁开了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你,你要做什么?”甄十三娘沙哑着嗓子,轻声问道。 端木天也是尴尬不已,有种干坏事被事主抓了现行的感觉。 他刚划开别人的衣服,对方就醒了,即便他心中坦荡,却也有些手足无措。 端木天轻咳一声,赶紧解释道:“十三娘,你中箭了,我正打算帮你将箭头取出来。你莫要多想,我并非想要轻薄你,只是要取箭头,必须褪去衣物,否则伤口容易出现疡症。” 甄十三娘原本冷艳的俏脸,腾的一下便升起了红云。 她身为习武之人,自然清楚自身情况,后背中箭,她是能感知到的。 确定端木天并无恶意后,她才稍稍安心。 之前她也是一时大意,才中了暗箭。 那强弓力量之大,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中箭后一股巨力瞬间震得她晕死了过去。 直到端木天用刀划开她的衣物,她才悠悠醒转,自然是又气又恼又羞,以为端木天想趁人之危,对其不轨。 知道自己误会了端木天后,甄十三娘这才松了口气,对端木天轻声说道:“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她已然看过四周环境,是在一间陌生厢房之中。 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既然端木天能将她带来此处,想必已然摆脱了之前裴宅中那些人的追杀。 端木天伸手拿过那被箭矢洞穿的火盆,对她说道:“十三娘,万幸的是你之前将这火盆背负在了背上,帮你挡了这致命一箭。这箭也不知是几石弓射出的,不仅射穿了火盆,还能射入你的体内,当真吓人。” “至少是四石强弓,才有这般威力。”甄十三娘很是虚弱,喃喃说道。 端木天丢开火盆,看看甄十三娘,有些纠结:“十三娘,你体内的箭须得尽快拔除,但我并非医师,也没经验,你看这事……” 之前甄十三娘昏迷不醒,端木天还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准备冒险一试。 但现在甄十三娘已然醒来,他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毕竟不专业啊。 甄十三娘俏脸再次染上了红晕,却未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美眸,将头扭到了一边。 这意思显然很明了,那便是示意端木天继续。 甄十三娘毕竟是闯荡江湖的侠女,孰是孰非是清楚的,知道此刻不是害羞的时候。何况如今深更半夜,又哪里去找医师来为她疗伤? ranwen.la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那不如信赖眼前这个少年郎,任其放手施为好了。 端木天见她这般,也明白这是何意。 咽了咽口水,重新抓了障刀,略一犹豫,再次伸手拉住了甄十三娘的衣裳,划了下去。 三下五除二,端木天便将甄十三娘身上的夜行衣划成了两半,用手扯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甄十三娘即便双目紧闭,但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而且蔓延到身后颈间,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战栗起来。 显然,即便身为江湖侠女,即便心知是为了疗伤,但被男子这般剥成了近乎不著罗衣的状态,她也难以抑制的羞怯了。 甄十三娘羞涩不已时,端木天的眼睛也直了。 眼前的美人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修长的玉颈下,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 端木天觉得自己耳畔似乎有首BGM正在循环播放:小了白了兔,白了又了白,两了只了耳了朵了竖了起了来,爱了吃了萝了卜了和了青了菜,蹦了蹦了跳了跳了真了可了爱…… 若非其丝滑美背上赫然插着一根狰狞的羽箭,端木天甚至都怀疑这一尊由最伟大艺术家创造的完美艺术品。 端木天以强大的意志力,用力咬了下自己舌尖,疼痛感让他大脑瞬间清醒,眼神变得清澈起来。 小心用湿布清洁完伤口附近,端木天手中障刀抵住了箭杆。 “十三娘,你忍着点。”他话说完,用力划了下去…… 173 太刺激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根射中甄十三娘的箭矢,由于被火盆阻拦了绝大部分的箭矢动能,故而在射穿火盆后,箭矢并未深入甄十三娘的体内,伤及内脏。 她之前之所以昏迷,纯粹是被突如其来的强大箭矢冲击力给震晕的。 在端木天这个二把刀的努力下,终于笨手笨脚的划开了箭矢所在,小心取出了箭矢。 甄十三娘不愧是习武之人,颇有关羽刮骨疗伤的风范,即便没有麻药,又是端木天这种生手野蛮操作,她也从头至尾没有吭一声。 但不停颤抖的眼睑,以及额头和身上浸出的层层汗水,都足以说明她忍受了何等痛苦。 端木天也紧张的出了一头的汗水。 丢掉那根血淋淋的箭矢后,他又拿起了从房中翻出来的缝衣针线,准备替甄十三娘缝合伤口。 感受到插在背上的箭矢被拔除,甄十三娘也睁开了双眼。 但当她扭头看见端木天正在穿针引线,却也愣住了。 疗伤需要针线吗? 甄十三娘小心的挪动身子,以手遮胸避免走光,一边强忍疼痛与羞怯,哑着嗓子开口问道:“郎君,你这是作甚?” “帮你缝合伤口。”端木天一边说,一边用障刀把针敲弯。 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知道缝合针是弯的。 甄十三娘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伤口还能用针缝合?人身上的肉又不是布料,怎么能用针线缝合? 这其实也不怪甄十三娘。 华夏其实早在东汉,便有缝合技术。《金创成痈肿候》中便有记载,“凡始缝其疮,名有纵横,鸡舌隔角,横不想当,缝亦有法,当次阴阳,上下逆顺,急缓向望。” 但受限与当时的知识传播速度,即便到了唐朝,绝大多数人也并不知道伤口可以缝合。 像甄十三娘这样的江湖侠客,受伤后以伤药涂抹,再包扎伤口,就是最基本的操作。 什么缝合伤口,闻所未闻,属于天方夜谭。 “郎君,你莫胡闹,这伤口如何能用针线缝合?万万不可!”甄十三娘立即摇头拒绝,“我带有伤药,你以伤药包扎即可。” 端木天笑道:“十三娘,放心,我如何会害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缝合伤口能加速愈合,避免伤口出现疡症。” “当真如此?”甄十三娘半信半疑。 端木天赶紧赌咒发誓:“我也我爹名义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对于唐人而言,誓言可是必须敬畏与谦卑的。端木天这般以他家老爷子发誓,甄十三娘不信也得信了。 她缓缓点头:“有劳郎君了。” 端木天见她答应了,赶紧拿起针线,开始缝合。 他虽然没学过医,但上辈子他与老爷子两个单身汉,别的或许不行,但做家务的能力,那却绝对被锻炼出来了。 炒菜做饭,洗衣缝补,那都是基本操作。 只要他克服心理障碍,把眼前冷艳御姐背上血淋淋的伤口想象成一块布,那就没有问题了。 2k小说 当然,端木天也知道,缝合伤口应该用羊肠线,但这时候他去哪里搞那玩意?能找到针线就已经是万幸了。 总之,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取出箭矢,缝合伤口包扎好,待天亮后,再带着甄十三娘尽快离开长安城,去终南山中找到孙思邈才行。 待端木天终于处理完甄十三娘的伤势,找来干净的麻布包扎好伤口后,他才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到了地板上。 今天晚上经历的一切,都他而言,都是在是太刺激了。 休息了好半晌,他才感觉回复了些体力,起身清洗掉双手上的血水。 但看看依旧紧闭双目,趴伏在地板上的甄十三娘,端木天却又犯难了。 原因无他,甄十三娘的衣服早已被他给划得不成样了,根本无法再穿。 而这套宅院里,也根本没有任何衣物。 端木天只能硬着头皮,朝甄十三娘告了声罪后,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也亏得如今还是春天,端木天除了外衣外还有件里衣,倒不至于需要打赤膊。 甄十三娘红着脸,在端木天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背过身子穿上了他的衣袍,厢房内之前那尴尬的氛围,才总算缓和了一些。 端木天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外间传来喧闹声,伴随着狗叫鸡鸣,甚是混乱。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道不妙。 不等端木天起身去查看情况,屋外大门处传来了猛烈拍门声。 “开门!武侯缉拿盗贼,速速开门!” 端木天与甄十三娘两人的脸色顿时剧变。 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搜查了? 端木天心中暗骂,该死的李二,你特娘的到底在裴宣俨的宅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需要那么紧张吗? 眼见门外叫门声愈发急促,端木天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要是再不去应门,恐怕门外的武侯就要破门而入了。 他扭头对甄十三娘说道:“十三娘,你先去躲避一下,我去应付那些武侯。” 端木天自忖没有暴露身份,想来只要亮出身份,那些武侯应该不会为难他。 甄十三娘不顾伤口疼痛,挣扎起身:“郎君,多加小心。” 端木天点点头,快步向屋外行去。 走到院里,他假意怒道:“何人如此阔噪?大半夜的叫丧吗?” 门外的武侯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有人竟然会这般对他们说话。 在他们看来,布政坊内除了那些百官勋贵的府邸他们不敢招惹,这些居住在普通民宅里的百姓也敢放肆,实在是找死。 不等武侯们暴怒砸门,端木天已然开启了大门,一脸不爽的朝门外武侯怒斥道:“深更半夜,尔等不知什么叫扰人清梦吗?尔等谁是火长,出来说话!” 门外举着火把的武侯们面面相觑,不知端木天哪来的底气。 他们之前搜查这片普通民宅时,哪家不是诚惶诚恐? 敢像端木天这般呵斥他们的,还闻所未闻。 领头的火长甚至还扭头四顾了一番,想确定自己没有带人搜错地方,这片区域绝对不是官员勋贵的宅院。 武侯火长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叱骂,就见端木天已经取出了金鱼符,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某家大人乃朝请大夫,大理正,端木南山!尔等半夜跑来搅扰老子清梦,意欲何为?” 他这话一出,一众武侯顿时萎了。 武侯火长看清他手中金鱼符后,更是心中暗骂。 这特娘的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吗? 你丫一位朝堂五品官员的嫡子,跑来这片普通民宅作甚? 174 冰雪消融 如今老爷子在长安城内风头正劲,即便这些布政坊的武侯,也听闻过他的名声。 更知道杜曲端木家乃是子贡后人,千年世家,家主端木丘如今是朝堂五品朝请大夫,大理正,哪里是他们这些武侯能够招惹的。 武侯火长忙不迭的躬身告罪,正打算带人离去时,却又站住了。 他狐疑的看看端木天,一脸疑惑。 身为布政坊的武侯,坊内各家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眼前这套宅子,他记得很清楚,之前的主家搬走了,正托牙人出售。 方才火长领着武侯四处搜查时,害怕贼人跑进这套空置的宅院藏匿,所以才想着前来查看一番。 但等他们搜查过来时,却发现大门上的锁头已经被取下,显然屋内有人。 武侯们大喜,认为抓到了盗贼马脚,这才开始疯狂砸门。 端木天亮明身份后,原本武侯也不该再有所怀疑。但问题是武侯火长从未听说过大理正端木南山在布政坊内购置了宅院,何况还是这般普通民宅? 火长转身朝端木天做了个揖:“敢问郎君,是何时搬来这布政坊的?这宅院可是郎君新近赎买的?” 端木天点点头:“不错,这套宅子是某今日才买下的。尔等若是不信,可去找牙人询问。” 火长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郎君为何要在此处购置宅院?” 端木天眼睛一瞪,拿出了电影里学来的纨绔气势:“老子愿意,关尔等屁事!” 火长被骂得不敢吭声,却又不甘就此离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五品官员的嫡子,如何会买这种普通民宅?这完全没有道理。 “回郎君,今日夜里果毅都尉的府邸进了贼,我等奉命搜索贼人去向。不知郎君家中可有旁人?卑下担心那贼人藏匿郎君家中,惊扰了郎君,可否让卑下等人入内替郎君检查一番?” 端木天眉头一挑。 果毅都尉,从五品下的官职,与他家老爷子品级一样,想必就是那位虬髯大汉,李二的侍卫首领吧? 他自然不可能让武侯们跑进去搜查,便准备拿出蛮不讲理的纨绔作风,将这群武侯给骂走。 即便会引来怀疑,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不等他说话,就听身后传来甄十三娘的声音:“天郎,怎么还不回来安寝?外间吵吵闹闹的作甚?” 他愕然回头,却见甄十三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院中,正含笑望向他。 此时的甄十三娘让端木天感觉异常陌生。 就见甄十三娘发髻凌乱,身上胡乱裹着端木天的外袍,脸上带着淡淡倦意,一副刚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睡美人模样。 不仅她身上那股清冷之气不见了,眼神之中还眼波流转,自带魅色,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名娇羞的少妇一般。 她这般模样,不仅端木天看呆了,门外的那些武侯们,也全看呆了。 端木天旋即回过神来,明白甄十三娘的用意,这是配合他演戏给武侯们看呢。 他立即展颜笑道:“十三娘,你怎么出来了?夜里凉,当心受了寒。” 他说着还快步走到甄十三娘身旁,很是亲昵的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将衣袍又裹紧一些,似乎生怕被那些武侯们占了便宜,看见不该看的。 端木天扭头冲武侯们吼道:“尔等这群粗鄙汉子,休要再阔噪!某家中没什么狗屁蟊贼,尔等还不快滚?惊扰我家娘子,老子非得扒了尔等的皮!” 武侯们对视一眼,赶紧惶恐作揖后退了出去。 包括武侯火长在内,再无人怀疑端木天,甚至觉得他发火是应该的。 在他们看来,端木天这分明是正享受美人服侍时,被他们给惊扰了,要能有好脾气,那才怪了。 就连端木天这位朝堂五品官员的嫡子在这普通民宅区赎买宅院,他们也自行脑补出了答案。 思路客 刚才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女子,年龄可比端木天大上不少,显然不是其正妻。 而且她也未称其为夫君,就说明这个女人应该只是被养在这布政坊中的美人罢了。 另外那位果毅都尉府说的是让他们寻找两名盗贼,其中一人中了箭,非死即伤。 但眼前的端木天与那位美人可不是中了箭伤的模样,所以他们也不在怀疑了。 也亏得天黑,那虬髯大汉并未看清端木天的身形,否则就他这身材,根本就瞒不过旁人。 武侯们心中羡慕端木天的艳福,小心翼翼的帮他闭上房门,才在火长的带领下,朝下一家宅院搜索去了。 端木天反身插好门栓,又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确定哪些武侯都离去后,才算是长出了口气。 与甄十三娘对视一笑,二人再次返回屋内。 “十三娘,你的伤势无碍吧?”端木天关切问道。 甄十三娘微笑摇头,却又不说话,只是撩了下耳鬓的长发,一双漂亮到心悸的眸子盯着端木天,似乎在等他开口。 端木天不知为何,面对甄十三娘的目光有些心慌,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两人对坐无语,只是因为之前院内双方给武侯演的那场戏,让屋内的气氛却变得有些暧昧了。 也不知是不是端木天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的冷艳御姐,此时却有种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感觉,似乎空气中充满着荷尔蒙的气味…… 联想到之前院内的一幕,甄十三娘那娇滴滴的一声“天郎”,让端木天不禁心生荡漾。 该不会冷艳御姐看上他了吧? 但他可不敢去撩拨眼前这个女人。 倒不是是怕了这妞的一身武功,害怕未来有被“家暴”的可能。 端木天是个“专一”的人,认定了要娶婉娘为妻,就绝不会改变心意。 所以,不论甄十三娘多有诱惑力,他也不可能娶他为正妻。 古往今来,老婆都只有一个。 所谓的三妻四妾,是根本不存在的。 妾就是妾,哪怕被称为小妻、傍妻、下妻、少妻、庶妻,依旧改变不了是妾的事实。 而甄十三娘身为许州甄氏的嫡女,即便如今名义上已经是“二婚”,却是绝对不会嫁与他为妾。 唐人纳妾,身份最高者,也不过是名门所出的庶女,其次是庶民白丁的女儿。 唐人世家嫡女即便二婚改嫁,也没有给别人做妾的。 既然端木天给不了甄十三娘正妻地位,他自然不敢去撩拨这个武功高强的女人。 端木天略有些尴尬的伸手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还没问甄十三娘在裴宅中发生了何事。 他赶紧开口问道:“十三娘,不知之前裴宅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去了那么久?又怎么被人给发现了?” 甄十三娘似乎对他端木天有些不满,美眸白了他一眼后,还是开口向他解释了一番…… 175 美女请自重 原来甄十三娘潜入裴宅后,很顺利的摸到了裴宣俨的卧室,取到了那只物证火盆。 就在她准备离去之时,却恰好撞见那名虬髯大汉领着七八名侍卫,抬着不少用麻布包裹的货物,进入了裴宅后花园中。 甄十三娘只能暂时按兵不动,隐匿在旁偷窥。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看似不起眼的裴宅后花园中竟然暗藏玄机。 那虬髯大汉行到一座假山前,竟然命人将那重达百余斤的假山给搬开了,其下赫然有个一米见方的地道入口。 在虬髯大汉的指挥下,那些侍卫开始向地道内搬运货物。 这一幕让甄十三娘很是诧异。 只看那地道口铺设的青砖上各种磨损痕迹,就能猜得出来,这个地道存在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这套宅子可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亲如兄长裴宣俨的,怎么会有这般隐秘之处? 联想到之前端木天闭口不言如今买下这套宅子的主人是谁,这让甄十三娘愈发好奇了。 难道她的若思兄,还有她不知的秘密? 更让她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当两名侍卫搬动一件长条形货物时,捆扎麻布的绳子忽然松动散落开来,里面包裹的货物散落了一地。 借着月光,甄十三娘看得真切,散落在地上的货物,赫然是一柄柄寒光闪闪的陌刀! 陌刀是一种长柄大刀,两面刃刀,通长一丈,是唐军中的制式兵器。陌刀锋利无比,一刀劈下,人马俱碎,令人闻风丧胆。 陌刀对于唐军而言,堪称战略性兵器,大唐甚至有明文规定,陌刀不可陪葬。 但这种堪称大杀器,唐军中管制最严的兵刃,如何会出现裴宅后院?还被一捆捆的搬入地道之中? 甄十三娘在看到那些陌刀后,终于意识到这事不是她可以参合的了,更明白为何端木天不肯告知她买下这宅院的主人是谁了。 无论那人是谁,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是她能招惹的。 甄十三娘心生退意,便趁着那些侍卫们全部进入地道搬运兵刃之时,偷偷向围墙处溜了过去。 但她却没料到,那名虬髯大汉竟然警觉无比。 甄十三娘不慎挂到花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虬髯大汉显然也没料到,这裴宅内会出现一名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他大惊之下立刻拔出了腰间佩刀,与甄十三娘默不作声的打斗了起来。 甄十三娘担心那些侍卫来援,边打边退,退到围墙边时,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虬髯大汉上当后,一个飞踹踹在他的胸口,同时借力翻身上围墙,突围而去。 之后的事情,端木天便都知道了。 听完甄十三娘的讲述,端木天也陷入了沉思。 裴宣俨后花园中竟然有地道? 那这地道通向何方? 他忽然想到距离裴宅不远处秦王府,顿时福至心灵,猜到了一些事情。 若是没有错的话,那地道联通的必然就是一街之隔的李二秦王府。 李二挖这通道,估计也是为了留个后手。 万一他爹或者他哥李建成突然翻脸,还有个跑路的机会。 而之所以将地道出口安置在裴宣俨的宅子里,显然是为了安全起见。 毕竟没有人能想得到,齐王李元吉的属官会是李二的卧底。 至于甄十三娘见到秦王府的侍卫在搬运兵刃,端木天也大致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李二已经在默默准备造他老爹的反了。 虽然史书记载,李二是迫于无奈,临时起意弄出了玄武门之变。 但谁若真相信李二是这种被刀架到脖子上,才被迫反击,那才是傻了。 别看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他们一直劝说李二动手,而李二始终犹豫不决的样子,其实这货恐怕心里早有了决断,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当然,李二如此选择也是无奈。 毕竟受李渊的打压,李二的秦王府只有八百人马,而太子李建成除了制度规定的东宫卫队之外,还专门组建了名为“长林兵”的三千人的直属部队。 再加上齐王李元吉的卫队,李建成阵营的兵力对于李二而言,可谓是飞龙骑脸。 所以李二偷偷囤积兵刃,随时准备发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不成想,这一幕却被甄十三娘意外撞破了。 也难怪那虬髯大汉会疯了一般驱使布政坊的武侯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去,对于李二而言,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但站在端木天的立场上,李二的秘密根本就不是秘密。 若不是为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安全着想,端木天甚至都恨不能给李二塞点手榴弹,让他赶紧炸死李建成李元吉登基为帝。 毕竟李二不当皇帝,他家日后的荣华富贵哪里去找? 李元吉不死,他怎么娶婉娘为妻? 但这种事情,端木天还无法告知李二,这就很郁闷了。 明明是队友,却被对方派人四处搜寻捉拿,这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琢磨清楚裴宣俨府邸中的秘密后,端木天顿时没了兴趣。 再看看对面明显对他转变了态度的甄十三娘,端木天更觉有些头疼。 这个今晚舍身救了他命的冷艳御姐,不会因为今晚疗伤时坦诚相对了,真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 yqxsw.org 不至于吧? 端木天自忖没有这般魅力,更何况如今是大唐,不是明清两代,哪有什么被看了身子就得以身相许的事情? 唐人女子婚前失贞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何况只是被他偷瞄了几眼? 不至于,不至于! 端木天心中疯狂呐喊,老子是名花有主的!美女请自重!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否则肯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冷艳御姐揍成猪头。 别看这妞受了箭伤,但要收拾他,估计还是轻而易举的。 惹不起,惹不起啊! 端木天干咳一声:“那个,十三娘,夜深了,还是早些安寝吧……” 他话未说完,便觉不对。 一时口快,说秃噜皮了。 安你妹的寝! 叫冷艳御姐一起睡觉?这特娘的不是摆明了撩拨别人吗? 他赶紧往回找补:“那个,我的意思是十三娘你受了伤,先歇息一会,待天亮后我便送你出城。你的伤势无需担心,我认识一位老神仙,医术天下无双。只要有他出手相助,便万无一失了。” 甄十三娘剜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开始盘腿打坐静修。 端木天不敢继续与甄十三娘独处一室,赶紧开溜。 这一夜端木天过得也是相当的辛苦。 这套宅院中有床榻,却无被褥,幸亏如今天气不算冷了,否则他穿一件单衣,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躺在床榻上,又根本睡不着,脑海之中翻来覆去皆是今晚之事。 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却又梦到冷艳御姐手提宝剑,抵在婉娘的脖颈上,质问端木天要娶谁为妻。 端木天瞬间被吓醒了…… 176 臣不密失其身 天不亮端木天就偷偷溜出了宅院,跑去布政坊东门找回了他昨日寄存在这里马匹,用金鱼符叫开坊门后,在守门武侯诧异的注视下,穿着一件里衣策马狂奔回了长寿坊。 他急着赶回来倒不是为了摆脱甄十三娘,而是回来给甄十三娘取衣服,顺便给老爷子报个平安。 昨夜一夜未归,老爷子怕是等着急了。 果然,当他回到家中时,老爷子早已起来,正在堂屋内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见到端木天出现,老爷子大喜,挥挥手示意婢女们退走后,立即拉过端木天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儿子虽然模样狼狈,衣衫不整,但也没受什么伤,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问道:“包子,昨晚出什么事了?为何一夜不归?” 端木天伸手拿起水壶咣咣灌了几口,喘匀的了气才苦笑道:“爸,昨晚出事了,要不是十三娘救了我,您差点就得给我开席了。” 他言简意赅的将昨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埋怨了一句:“老头,您说您非要查那蒲桃是不是凶手,破什么裴宣俨的案子,这下可好,我差点送了命不说,还连累十三娘受了伤,您说您图啥啊?” 老爷子也听得一阵后怕。 “十三娘没事吧?” 端木天摇头:“应该问题不大,我昨晚帮她把箭矢拔出来了,待会我就送她去终南山,找孙思邈给她疗伤。” “嗯,应该的,十三娘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你务必请孙思邈医治好她。”老爷子频频点头,心中对救了儿子一命的甄十三娘也是感激不尽。 旋即,他又面露赧色,长叹口气:“哎,这事确实是你爸我考虑不周。实话告诉你,其实昨天我已经查出这案子的真相了,本想回来告诉你,但等我回家时,你已经去布政坊了。当时已经宵禁,坊门关闭,可以闯夜禁的金鱼符又给了你,我想去布政坊找你,但却出不了坊门。” 端木天愣住了,旋即一脸憋屈和郁闷看向他爹。 昨天一整天,他都没与老爷子打过照面,谁成想事情竟然还有了变故? 老爷子已经查出案子真相了? 合着昨晚他与甄十三娘是做了无用功? 费了那么大劲,差点搭上他的小命,还连累甄十三娘受了伤才偷出来的什么狗屁物证,结果屁用没有? 这特娘的叫什么事? 看看一脸讪讪的老爷子,端木天也是有火难发,气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瞪着眼睛看向老爷子:“老头,你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老爷子苦笑道:“我昨日不是领着三司的人查尹阿鼠的案子吗?为了应付差事,我命人将尹阿鼠随行的那些奴仆全部抓了起来,严刑拷打。” “反正你也知道,这些尹家的奴仆,跟着尹阿鼠那混蛋没少干龌龊事,打死也不足惜。” “谁知道这一拷打,倒是问出了不少隐秘之事。” “尹阿鼠那混蛋这些干了多少该枪毙吃枪子的事就不说了,关键是审讯之时,有名奴仆却无意中道出了裴宣俨被毒杀的真相。” 端木天闻言,倒是略微有些诧异。 裴宣俨的案子,怎么会与尹阿鼠有关? 老爷子也不卖关子,继续解释道:“裴宣俨死前那日,领着假夫人紫官去了趟尹阿鼠家中,当时那婢女蒲桃也有随行。” “紫官去往内房与尹阿鼠逢场作戏时,她的婢女蒲桃却也差点步了她的后尘。” 端木天眉毛一挑,竟然还有这等八卦? “尹阿鼠的奴仆,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尹阿鼠胡作非为惯了,胆子也是异常的大。” “他们知道自家主人与假裴夫人紫官是去做什么,故而便有尹家奴仆盯上了紫官的婢女蒲桃。” “那奴仆托词将蒲桃骗到尹家僻静之处,便想施暴,却不成想那蒲桃性子极烈,一番抓扯后,那奴仆不仅没有得逞,反而下身被蒲桃踢了一脚。” “蒲桃借机逃走后,那奴仆咒骂一番,正打算自认倒霉离去时,却意外发现之前两人抓扯时,不知何时从蒲桃身上掉出了一枚蜡丸。” “他好奇捡起打开,蜡丸内却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条。但那奴仆并不识字,所以也看不懂那纸条写的是什么。” “那人却也有小聪明,知道会这般神神秘秘封在蜡丸内的东西,绝对是隐秘之物。” “这货还没死心,就将纸条塞回蜡丸收了起来,准备再找机会,以此物去要挟蒲桃,逼其就范。” “可笑此人还不知道蒲桃已经死了,被严刑拷打后,还以为是蒲桃丢的那蜡丸惹的祸,于是便将此事招了出来。” 老爷子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纸条递给端木天:“这就是从那奴仆住处,搜出来蜡丸中的纸条。裴宣俨被毒杀的秘密,就在其中了。” fantuankanshu.com 端木天好奇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后,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抬眼看看老爷子,幽幽说道:“老头,我之前说什么来的?我就说裴宣俨是被李元吉给毒死的吧?史书之中都记载了嘛。您看您这案子查的,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老爷子被他这话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很想反驳,但事实却又确实如此,实在令人又气又恼。 老爷子搜出来的那张纸条,其上的内容揭露了一个极其隐秘的真相。 婢女蒲桃,原来还有个隐藏身份,就是李元吉安插在裴宣俨身边的密探。 虽然裴宣俨很得李元吉信任,一步步从齐王府属官爬到了五品万年县县令的位置。 即便如此,李元吉却依旧在裴宣俨的身边安插了人手,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但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 裴宣俨的真实身份,也不知如何被蒲桃探得,并秘密禀告给李元吉知晓了。 想来李元吉必定暴跳如雷,便命人给蒲桃送出了密信,让其毒杀裴宣俨,铲除叛徒。 端木天看完密信,也是感慨不已。 没想到史书记载居然全对。 老爷子也是满怀惆怅。 这桩案子查的,实在让他这个老刑警有些老脸挂不住。 面对这朝堂之中错综复杂的各种势力,各种无间道,老爷子一再做出误判,其实并不奇怪。 不是我军无能,实是敌人太狡猾! 177 侠以武犯禁 端木天无比蛋疼的折返布政坊。 叩开甄十三娘的房门,端木天讪笑着将衣物递给了她。 “十三娘,这几套衣物是我侍妾的,委屈你先凑合一下。” 这大清早的,坊市尚未营业,端木天想买新的也没地方去买。好在小昭的身材与甄十三娘差不多,端木天便从小昭那里拿了几套过来应急。 甄十三娘倒是并不介意,朝端木天点头致谢后,回屋更衣。 她伤在后背,虽有不便,但勉强也能自行穿衣。 不多时,甄十三娘换好了衣服,倒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清冷气质。 这也让端木天暗暗松了口气。 招惹不起的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甄十三娘如今这状态,对大家都好。 他朝甄十三娘笑道:“十三娘,我已备好马匹,现在便出发吧,午时之前,便能赶到那位神医住处。你的伤势,不影响骑马吧?” 甄十三娘淡淡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两人正要出门之时,甄十三娘忽然指着屋内那个被端木天丢在一旁的火盆说道:“郎君,此物你不须给端木公送去吗?” 端木天就怕她问这事。 他瞥了眼还粘着甄十三娘血迹的火盆,很是尴尬的回道:“那个……此物怕是用不上了。” “哦?这是为何?”甄十三娘的柳眉紧蹙,语带不满的问道。 为了偷这个火盆,她可是冒了极大风险,还因此中了一箭,差点丢了性命。 好不容易取来的火盆,说不要就不要了? 也就是甄十三娘涵养极好,换个脾气暴躁的,端木天此刻都得直接躺地上。 端木天伸手摸了摸鼻子,心中再次埋怨一番老爷子,才无奈开口说道:“十三娘,这事……其实昨日我爹已经破了裴公的案子。只是因为坊门关闭,联系不上我等,这才导致你昨夜遇险。此事是我端木家对不住你,还请十三娘原谅则个,事后我端木家必有补偿。” 甄十三娘听他这般说,却眼中一亮:“郎君此言当真?若思兄的案子已破?究竟是何人害了他?还请郎君速速道来!” 显然,她并不在意昨晚白白冒险受了伤,做了无用功。 对于甄十三娘而言,只要能够查出裴宣俨被害的真凶,那就值得。 端木天略一犹豫,觉得此事甄十三娘也应知晓,便也没有瞒她,原原本本把案件讲述了一遍。 “什么?你说若思兄是被齐王命人给毒杀的?这,这怎么可能?若思兄他可是齐王属官啊!”甄十三娘得知真相后,也被吓得不轻。 端木天长叹口气:“哎,其中自然另有隐情,但却不便于告知十三娘,还请见谅。但裴公确实是被齐王命人毒杀,这点千真万确。” 裴宣俨的真实身份,因为涉及李二,端木天暂时还不敢告诉甄十三娘,只能这般含糊其辞。 其实要说李元吉一定是幕后指使者,还略显牵强,至少证据并不充足。 除了老爷子从尹家奴仆那里搜出的密信,并无其他佐证。 但无论是老爷子还是端木天,都不准备再查下去了,同时也确信毒杀裴宣俨的就是李元吉。 若是他人要栽赃李元吉,布下那么大的一个局,有能力坐到的不过李渊、李建成以及李二这三人而已。 但通过毒杀裴宣俨,栽赃陷害李元吉,对他们三人有任何好处吗? 更何况,即便老爷子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他也没打算将这事给捅出去。 甚至连李二,端木天与老爷子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原因很简单,没有意义。 反正还有不到两个月,李元吉就要被李二给杀了,李二知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区别吗? 老爷子更不会正义感爆棚,非要上奏弹劾李元吉,让李渊处置自己儿子。 这种事情,在大唐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这也是老爷子与端木天认定,李建成或者李二不会做局陷害李元吉的原因,同样也没有意义。 所以在见到密信的那一刻,老爷子便已然放弃继续追查求证的打算了。 甄十三娘神情略显激动,眼眶瞬间便红了,一双杏眼盯向端木天:“既然端木公已然查出若思兄被害真相,却不知接下来端木公有何打算?可会上奏朝堂?” 端木天略显尴尬:“这……十三娘,即便我爹上奏朝堂,又有何用?难道你觉得陛下会因此处置齐王吗?” 甄十三娘眉头紧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依照武德律,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杀者,斩!齐王谋杀若思兄,依律当斩,陛下为何不能处置齐王?” 面对如此“天真”的甄十三娘,端木天哑然了,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其实甄十三娘也并非不韵世事的傻白甜,她不过是因为关心则乱罢了。 她游走江湖之中,若是真看重唐律,早就不知触犯多少律法了。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与贵以权谋私,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破坏社会秩序,扰乱法纪的行为。 甄十三娘说出这番话后,自己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她深吸口气,默默转身拿起她的佩剑,朝端木天拱手说道:“我明白了!若思兄一事,多谢郎君与端木公替我查出真相。日后若有机会,十三娘必有后报!郎君请多保重,十三娘就此告别,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端木天听她要走,顿时急了。 “十三娘,你还有伤在身,怎可就此离去?万万不可!你先随我去终南山疗伤,待伤愈之后,再做打算,可好?” “些许小伤,不劳郎君费心了。”甄十三娘摇头拒绝。 端木天急了。 这妞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甄十三娘突然改变心意,端木天也隐约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这妞不会想与之前试图刺杀尹阿鼠那般,去刺杀李元吉吧? 他有些后悔了,早知就不该告诉她实情。 “十三娘,你实话告诉我,你意欲何为?” 甄十三娘抬手撩了下耳鬓发梢:“郎君又何必明知故问?” 端木天哑然。 特娘的,这女人真的要疯啊! 就算她武功高强,但李元吉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不提李元吉本身武功就很彪悍,绝非尹阿鼠那老东西可比,即便二人身旁的护卫力量,又岂能一样? 齐王府的侍卫,可与李二秦王府一般,皆是军中的精锐悍卒,千里挑一选出来的。 若是那么好刺杀,李二又岂会冒险发动玄武门之变?直接派人暗杀掉李建成与李元吉不香吗? 甄十三娘要去刺杀李元吉,根本就是去送死,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端木天气的跳脚。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对他有救命之恩,端木天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裴宣俨就这般去白白送死…… 雅文库 178 固执的女人 端木天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拉住了甄十三娘衣袖:“十三娘,你听我一句话,李元吉那个混蛋,自有老天爷收他!你信我,用不了多久,此人必定不得好死!待到那时,也算是为裴公复仇了。你又何必如此冲动?” 他也顾不得犯忌讳,直接把话给讲开了。 “何况你刚刚受了伤,一身本事如今还能剩下多少?你听我的,先随我去终南山中疗伤,有什么事,待你伤愈后再谈!李元吉那个混蛋,你且再容他多活一阵子。” 端木天自认这番话有理有据,虽然不能给甄十三娘明说再有不到两个月,李元吉就会被李二诛杀,但已经暗示的足够明白了。 但甄十三娘却相当的固执,轻轻甩开了他的手:“郎君好意我心领了,但若思兄与我有恩,我发过誓,一定要为他报仇!此事我不能不管,更不想假手于人。” 甄十三娘再次朝他拱了供手:“郎君好意我心领了,请多保重,十三娘就此别过!” 她话说完,也不等端木天继续劝阻,很是干脆的直接从端木天身旁行过,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向门外行去了。 端木天都傻眼了。 见过执拗的,没见过那么执拗的。 为一个已经死的人报仇,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了? 端木天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甄十三娘的思维。 他更被这个固执的女人气得半死,有心不去管她,却又狠不下这个心,只能暗自咒骂一句后,扭头出门去追。 但等他出了大门,却哪里还有甄十三娘的身影。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坊内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端木天站在门前台阶上,左右四顾,心里憋闷不已。 他回转屋内,见到厢房地板上的火盆,气得一脚将它踹了出去,哐的一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甄十三娘就这般不顾自己伤势,贸贸然要跑去刺杀李元吉,不是纯属扯淡吗? 端木天越想越气,很想不去理会甄十三娘的死活,但一扭头,却又冷不丁见到了那枚被他丢弃在地板上,还带着血迹的箭矢。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将断箭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支虽染有血迹,却依旧寒光凛冽的箭矢,锋锐无比。 他手指轻轻从箭刃上划过,感受着其锋利程度。 想到昨天夜里,若不是甄十三娘推了他一把,恐怕他就真得被这支羽箭射个透心凉。 端木天属于那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小心眼性格,但若有人对其有恩,他也必然加倍奉还。 所以面对甄十三娘的救命之恩,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对甄十三娘的送死行为视而不见。 端木天长叹口气,起身找了块麻布,将断箭包裹了起来,揣入怀中,然后起身出了房门。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尽力找到甄十三娘,劝其收手。 出门后,端木天径直赶去了明觉寺。 甄十三娘之前借住在这寺里,应该还会回来才对。 但等他用一贯铜钱的香油钱,换来知客女尼的答复后,却是大失所望。 甄十三娘确实回来过,但很快就收拾了自己包裹又离去了,临走时还告知她不回来了。 这让端木天愈发郁闷了。 偌大的长安城,让他去哪里找这个固执的女人? 端木天还不死心,略一琢磨,干脆骑马赶去了李元吉的府邸,在其府门外找了个僻静之处蹲守了起来。 在端木天想来,既然甄十三娘要刺杀李元吉,总归会来李元吉府邸的。 但他一直等到日落暮鼓敲响,坊门关闭,也一无所获,不见甄十三娘的身影。 眼看武侯开始上街四处巡视,端木天即便有老爷子给的金鱼符,却也无法继续蹲守在李元吉的府外,只能无奈折返家中。 老爷子见他归来,还略有些诧异。 他以为端木天已经带这甄十三娘去终南山找孙思邈求医了,这几日应该不会回来。 等端木天憋屈不已的说出甄十三娘为了给裴宣俨复仇,不辞而别后,老爷子也沉默了。 半晌,老爷子有幽幽说道:“这十三娘倒是颇有侯赢、朱亥、朱家这些古之侠客风范,令人钦佩啊。” “钦佩个屁啊!老头你疯了?难道你也觉得十三娘她做的对?”对于老爷子的话,端木天很是不以为然。 老爷子摇头:“对错且不说,但十三娘身为女子,却能做到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如何不令人钦佩?” 端木天被噎得直翻白眼。 老爷子这也是武侠小说看太多,中毒了吗? 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种大道理端木天可不敢苟同。 他就是个普通人,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有那种为旁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 端木天犹豫一下,开口问道:“老头,我是有些担心十三娘刺杀失败,万一失手被擒,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我倒是无所谓,若事有不妥,了不起手榴弹开路,轰他娘的,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娘她怎么办?” 穿越至大唐一个来月时间,父子二人却都已有了牵挂。 老爷子很是豪气的回道:“这点你也无需太过担心,不是还有你爸我吗?只要你爸我还有口气在,我自会护住你娘她的安危。” 端木天撇撇嘴,并未与老爷子抬杠。 他又长叹口气:“老头,你说要是十三娘真杀了李元吉,那可就热闹了。历史全变了,都不知道李二还会不会发动玄武门之变了。” 老爷子不以为然:“有没有玄武门之变又如何?要我说李元吉、李建成甚至李世民谁死了都无所谓。我承认李世民将来是个好皇帝,但他们兄弟阋墙,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倒霉的却是天下百姓。” 端木天很是诧异:“老头,你为何这般说?” “我有说错吗?你忘了现在突厥人可是已然准备南侵了,历史上的渭水之盟是如何发生的?不就是因为李世民他们忙于争夺皇位,才导致内部空虚,突厥人才趁机南下吗?虽然李世民最后让突厥人退兵了,但突厥人这一路杀来,有多少百姓会因此遭了兵灾?有多少人家离子散?这一切,不都源于他们兄弟的皇位之争吗?” 老爷子这番话,倒是让端木天无法反驳了。 事实确实如此。 玄武门之变的导火线,就是突厥南侵,李建成推荐李元吉领兵,并打算借机干掉李二,弄死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秦王嫡系将领。 最终结果是李二赢了皇位,但突厥的颉利可汗也趁机一路南下,兵临长安。 突厥人一路南下,打了到长安附近,这一路有多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丢了性命? biquge.name 真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179 痴心妄想 老爷子的一番话,让端木天也没了谈兴,讪讪的起身,准备回房睡觉。 老爷子却又开口说道:“包子,若是有机会,不妨帮十三娘一把。此女对你有恩,对咱们家有恩,何况她想做的事,对天下社稷都不是坏事。” ranwen.la “要是有需要,用手榴弹炸死李元吉也不是不行,明白吗?不用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 “你也无需担心李世民会不会当皇帝,咱们家会不会站错队。” “只要事做的对,那就放手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有你爸我给你当依靠!” 老爷子的这番话,让端木天动容了。 他扭头看看他家老爷子那略显消瘦的身形,深吸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穿越万恶的旧社会,不奋发图强以求改换天地,而沉迷女色整日鸡毛蒜皮,还记得当初带上红领巾,老师是怎么说的吗? 男子汉大丈夫,身穿古代,还有帮手,不做点大事青史留名,对的起九年义务教育吗? 端木天脑海之中,很是突兀的冒出这般念头,旋即扭头啐了自己一口。 瞎想什么呢? 他就是个爱岗敬业小导游,改你妹的天换你妹的地啊? 他是那块料吗? 老婆小妾热炕头,它不香吗? 能好好活着,一生平安富贵,比什么都强。 但老爷子的话他也听进去,若是能帮甄十三娘,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整整三天! 端木天每日早出晚归,在李元吉的府外蹲守了三日,却根本没见到甄十三娘的身影出现。而李元吉的府邸也是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倒是端木天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引起了齐王府侍卫的注意。 若非端木天及时亮出身份,估计就被那些侍卫们抓住丢到大牢中去了。 端木天这下彻底没辙了。即便他想阻止,都不知该如何阻止。 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隔天休沐,端木天也放弃再去寻找甄十三娘了,搂着小昭娇娘二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端木天准备去堂屋给老爷子与他娘问安。 但刚步入堂屋,端木天就惊喜发现婉娘竟然在,正与他娘杜如凤聊得开心。 而老爷子拿着一卷书坐于一旁,装模作样的捻须读书。 阳光从廊架见洒下,照在婉娘身上,让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灵韵也溢了出来,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因为甄十三娘的事倍感郁闷的某人,瞬间被治愈了。 他忙不迭的迎了过去,与婉娘见礼。 “婉娘,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家了?可是有事?”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端木天也不在婉娘面前表现的太急色。 婉娘屈身行过万福礼后,笑着拿出了一叠书稿:“郎君万福,婉娘今日冒昧登门,是来送书稿的。” 端木天略感错愕。 这才几日功夫,婉娘这就把《白蛇传》给写完了?要知道,他讲给婉娘听的,可是电视剧版本的故事。 看看婉娘手中那一叠稿纸,端木天粗略估计最多不超过万把字。 这点字数就能写完《新白娘子传奇》的故事? 见端木天有些疑惑,婉娘轻笑道:“《白蛇传》我还在撰写,尚需一些时日,今日是来替我太公送书稿。郎君莫非忘记了?” 端木天这才恍然,想起那日在李纲府上,答应要替老头印书来的。 他接过书稿粗略翻看了一下,发现书稿是依照《端木蒙学》那书的格式,重新誊抄的版本,甚至连标点符号都用上了。 显然,对于印书一事,李纲那老头是很上心的。 “这自然没有问题,我这便安排人准备印制。” “如此便多谢郎君了。”婉娘再次屈身致谢。 一直假装看书没有说话的老爷子,忽然开口了。 “天儿,既然是李公要印书册,你不若请婉娘去家中印书坊看看?婉娘恐怕还不知这书册是如何印制吧?” 端木天闻言大喜,恨不能抱着他家老爷子亲一口。 果然是亲爹,给力! 他家印书坊可在杜曲端木庄内,这一来一回,至少也是大半日时间。 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如此难得与婉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岂能错过。 “这……方便吗?”婉娘显然有些心动,却又有些犹豫。 对于端木家神奇的印书之术,她自然有兴趣,却又担心这是端木家的不传之秘,她若是贸贸然答应下来,未免有些失礼。 端木天立即看向他娘,递去了求助眼神。 杜如凤get到儿子的信号,毫不犹豫开口助攻:“婉娘,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李公印制书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婉娘你亲自去印书坊看看,也是应该的。” 杜如凤才不在意印书坊是否需要保密。 与她儿子娶婉娘为妻这件大事而言,区区印书坊根本没放在她的心上。 何况这雕版印刷术,都已献给李二了,迟早会变得人尽皆知,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 听老爷子与杜如凤这般劝说,婉娘倒是也没再犹豫,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便劳烦郎君了。” 端木天大喜,立即命人备马,准备出行。 老爷子忽然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对他说道:“这个儿媳我看行,你小子可抓紧了。今日要是晚了,不如就干脆把婉娘留在庄里吧。” 端木天绝倒。 好嘛,不仅他娘如此,连他家老爷子竟然也如此? 这老头还是不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了? 这种馊主意也敢出? 不过端木天表示很喜欢老爷子的这个想法! 他朝老爷子挤挤眼睛,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但老爷子下一句话,却差点把他吓趴下。 “哎,其实我看十三娘也不错。虽然年龄比你大了几岁,但那都无所谓。就是十三娘性子太烈,你要娶了十三娘,日后恐怕降不住她。” 端木天差点爆出三字经。 这老头今天疯了? 好端端的提甄十三娘干嘛?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对甄十三娘有意思了? 端木天实在懒得与老爷子掰扯,黑着脸扭头就走。 这老头还与当初一样,一见到他身边出现女性,就觉得对方会嫁给他做老婆。 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杜如凤亲自将婉娘送出门外,吩咐家中奴婢好生照料。 端木天跨上马背,正要招呼众人出发,就见他娘偷偷朝他比了一个OK手势,又比了个V的胜利手势…… 某人顿时一头黑线,只觉天上有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我的亲娘咧,这些都学会了? 他家老爷子到底都私下教了他娘些什么啊? 端木天哭笑不得,只能装着没看见,低头催促众人出发…… 180 知识就是财富 待一行人出了长安城,端木天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前几日因为甄十三娘的事,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ranwen.la 这还是他头回与婉娘两人单独出行,身边又没有广阳县主那个电灯泡,就更值得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了。 为了拉近与婉娘的关系,一路上端木天将上辈子当导游锻炼出来的口才展现的淋漓尽致,不仅能用段子笑话逗得婉娘咯咯直笑,还能将各种天文地理、历史典故娓娓道来,听得婉娘都入了迷。 婉娘看向端木天的眼神,都有些bolinbolin闪光了。 端木天也不赶时间,与婉娘二人信马由缰,边走边聊。 从长安城到杜曲不过二十里,他们这般慢慢溜达着过去,居然花了近一个时辰。 效果也是显著的。 当他们抵达端木庄的印书坊时,婉娘竟然没有拒绝端木天的好意,任由他取代了婢女工作,搀扶着下马背。 端木天心中暗爽,忙不迭的头前带路,引着婉娘进了印书坊。 杜如凤安排的印书坊,如今倒是已然开工,里外都有工匠在忙碌着。 他娘还花钱从长安城雇来了几名佣书,负责抄写《论语》等儒家经典,准备将其刻印成书发售。 毕竟如今可以没有知识产权保护一说,只要有人愿意花钱买的书,都可以拿来刊刻。 见到主家小郎君来了,工坊管事的连忙过来见礼。 “见过郎君,可有事吩咐下走?” 端木天点点头,取出那叠李纲的文稿交给他:“立即找手艺最好的工匠,将其雕刻出来,用最好的纸张油墨印制,嗯,先刊印一千本吧。” “喏。”管事不敢耽搁,立刻捧着书稿去找工匠了。 婉娘倒是有些诧异:“郎君,直接印制一千本书?会不会太多了?” 在雕版印刷没有普及前,书坊之中售卖的书册,通常一本书不过几十卷罢了。毕竟一贯左右的售价,普通读书人要想购买,都挺费力。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借书回去自己誊抄。 虽然笔墨纸砚也要钱,而且辛苦,但比买书还是节约的多。 所以,当婉娘听闻端木天一口气就打算印制一千本时,也被吓了一跳。 端木天倒是乐了。 在端木天看来,莫说一千本,就是印一万本,哪怕卖不掉亏本,只要能够讨好李纲,那也是值得的。 谁让他另有所图呢。 更何况端木天根本就不担心李纲的书会卖不出去。 李纲可是太子少保,当世大儒,学生故人遍地,他出的书,士林之中有多少人会趋之若鹜? 别说一千本,就是再多印几千本,恐怕也没有问题。 而且李纲的书,端木天还不打算卖便宜了。 八百文一本,爱买不买! 知识就是财富嘛。 “婉娘无需担心,区区一千本,怎么可能多?若不是担心我家工坊工匠技艺还不够纯熟,怕印制出来的书有瑕疵,我还想多印一些的。” 见端木天这般说了,婉娘也只能任凭他处置。 端木天又很热忱的领着婉娘参观印书坊,向她介绍印制书籍的过程。 “婉娘,我家印书之法,称为雕版印刷,这边就在刻制雕版。” 工坊内一块块按照尺寸开好的空白书板堆叠在工坊内等待使用,工匠们认真的在书板上进行雕刻。 以雕版印刷印制书籍,最麻烦的部分就是雕刻雕版,一旦刻错,就整版报废。 雕版印刷与活字印刷比起来,弊端很多,但端木天与老爷子之所以不搞活字印刷,却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自从活字印刷诞生,它的应用普及程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甚至到了有清一代,雕版印刷依旧是主流。 直至清末民国初年,随着民间开始大规模办报,活字印刷的春天才开始到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不论哪朝哪代,识字率都非常的低。 使用活字印刷,负责排版的工匠就必须识字,否则无法完成排版。 而雕版印刷则不同,刻雕版的工匠几乎都不识字,但他们只需要根据书稿描摹雕刻就行。 端木天可不敢奢望,在大唐找一批读书人来当工匠,那根本就不现实。 另外活字印刷要想字迹清晰,就必须使用金属活字。 在唐时要铸造金属活字,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就更不用说,要使用活字印制,单单字模就需要准备几万个,还得随着使用时的磨损情况进行更换。 所以,并非技术更先进的活字印刷就比雕版印刷实用。 婉娘头回见到印刷书籍,新奇不已。 就见工匠们用墨扑沾上特制的墨水,均匀的扑满用以印制的雕版上。 再将纸覆盖其上,轻轻用刷子来回刷动几遍,再将纸从雕版上揭下,由其他工匠取去放在架子上阴干,一张书页便印制完成了。 当不过数息时间,就印制出一张字迹清晰的书页,让婉娘顿时瞪大了眼睛。 “郎君,这便是你家印制书册的法子?原来这印书之法,就与拓印碑文一般。难怪当初秦王可大规模印制你家的《端木蒙学》,广为散发。” 端木天笑道:“雕版印刷自然并不复杂,说穿了不值一提。” 拓印之法,自然早就有之,只是没人想到可用此法印书而已。 当然,唐人也不傻。 对于唐人工匠而言,雕版印刷不过是层窗户纸,一捅即破。 端木天估计,说不得现在已经有聪明的工匠,在看过雕版印制出的书籍后,就已想明白其原理了。 这也是早晚的事,所以端木天也并不在意。 他与他娘搞这个印书坊,除了打算利用雕版印刷尚未普及 带婉娘参观完印书坊后,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返回长安的话来。 杜曲的风光,自然是长安城内不能比的。 端木庄又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田园风光极佳,所以端木天便干脆邀请婉娘,一起四处走走逛逛。 婉娘并未拒绝,于是两人就这般安步当车,在庄内漫步闲聊。 除了身后跟着一群无法赶走的碍事奴婢,端木天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端木天正享受这般美好氛围时,却有名家中奴仆急匆匆了过来。 “禀郎君,有位娘子命奴给郎君送来封信。” 端木天蹙眉,谁会给他送信? 他旋即便想到消失了三天的甄十三娘,脸色顿时一变,立即从奴仆手中接过了信…… 181 这女人来真的? 端木天看过信后,脸色阴晴不定。 他猜测的没有错,这封信的确是甄十三娘命人送来的。 良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满脸歉意对婉娘说道:“婉娘,这是我一位友人,托我去帮她办点要紧之事。请恕我失礼,今日不能陪你了。我会命家中奴婢,护送你回城。待我办完事后,再去向你告罪。” 婉娘微笑摇头:“郎君何须致歉?是婉娘耽搁郎君时间了。” 端木天见婉娘并未介意,心中松了口气,正准备招呼奴婢时,婉娘却又忽然开口问道:“郎君的那位友人,可是位小娘子?想来必然是位九天仙女般的娘子吧?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呢?” 端木天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 心中即喜又悲。 喜的是婉娘这口吻,貌似有些吃味的感觉啊。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端木某人,在婉娘心中并非没有存在感! 但悲的是,他还不知该如何与婉娘解释甄十三娘的事。 他能怎么说? 说甄十三娘长得挺漂亮?但她已经嫁人了?还死了丈夫?这话婉娘信不信? 还是撒谎说甄十三娘并不漂亮? 麻蛋,这种要命的问题该如何回答? 急,在线等答案! “那个……那个,其实她是……”端木天一时语塞,不知解释。 婉娘噗嗤一笑:“郎君何必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好了,我回长安城去了。” 她话说完,也不给端木天再说话的机会,傲娇转身,领着家中奴婢飘然而去。 端木天郁闷的直呲牙,却又很是无奈。 低头在看一遍甄十三娘送来的信件,长叹口气,翻身上马朝庄院奔去。 不多时,端木天再次催马从庄院内奔出,身边一个奴婢也没带,独自朝这终南山方向疾驰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端木天便行到了终南山山麓下。 但他并未弃马进山,而是在山脚下的岔路口转向了另一侧。 这条岔路通往的是大唐皇家狩猎场所在。 奔出去几里路后,端木天见到路旁有座供路人歇息的凉亭,上书“歇山”二字。他赶紧勒住了马缰,在马镫上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之前奴婢送来的那封信,实则是封甄十三娘写来求援信。 甄十三娘求端木天相助,若是他愿意相助,便请至终南山山麓皇家狩猎场外“歇山”亭相见。 见到这封信时,端木天恨的牙都痒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之前一声不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没头苍蝇般在长安城苦苦寻了三日。 此时又莫名其妙的让人送了这样一封信来,实在是可恼可气。 他恨不能把这个女人抓起来狠狠打屁股教训一番。 当时婉娘在侧,端木天真不想理会这个疯女人。 但想想甄十三娘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能狠心辞别婉娘,骑马赶来赴约。 端木天大致能猜得到甄十三娘找他做什么。 这个女人多半还没死心,一心一意的想要刺杀李元吉。之所以给他送信,大概是遇到麻烦了,这才想起他来了。 饭团探书 端木天正四处寻找甄十三娘的身影时,一块小石子从身侧的山坡上飞出,精准的砸在了他的马旁。 顺着石子飞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道白色身影晃过。 端木天赶紧跳下马背,将马拴到凉亭旁,徒步向山上行去。 待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山坡,终于见到甄十三娘。 山坡一块岩石上,甄十三娘一袭白衣临风而飘,出尘如仙,傲世而立,颇有些随时会随风而去的意味。 几日不见,端木天却明显察觉到她的身形消瘦了几分。 端木天心中顿时不忍,之前那点抱怨也随风飘散了。 甄十三娘朝他淡淡笑了笑,屈身行了个万福礼:“见过郎君,冒昧请郎君来此,是想请郎君帮我杀个人。” 端木天默默翻个白眼。 他就知道,这女人找他准是为了杀李元吉。 “十三娘,先不说这些,这几日你去何处了?让我一顿好找!你的伤如何了?可有好转?”端木天没好气的抱怨道,又忍不住关系她的伤势。 甄十三娘伸手撩了下耳鬓的发丝:“这三天我自然都在长安城中,嗯,就在齐王的府邸附近。” “不可能,我怎么没见到你?” “若是连郎君都能发现我,那我还怎么刺杀齐王?”甄十三娘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郎君天天蹲守在齐王府外,可是在担心我?” 端木天老脸一红,嘴硬回道:“谁担心你?我是怕你刺杀李元吉失败,牵累到我家!” 甄十三娘莞尔一笑,冷不丁出言问道:“不知我的蒲柳之姿,可入得郎君眼?” 端木天愕然,这话题转换的是不是有些快? 这女人好端端的问这话是几个意思? 他有些心虚,喉头滚动了一下,干笑道:“十三娘自然是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甄十三娘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郎君帮我诛杀李元吉,我便委身于你,为奴为婢为妾皆可!” 端木天只觉得天边一阵雷声滚过,震得他头皮发麻。 这女人果然是疯了! 他强自镇定回道:“十三娘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我可没窥视你的心思,更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是吗?”甄十三娘瞥了他一眼,“那晚帮我疗伤之时,是谁一直在偷瞄我胸前的?” 端木天的老脸更红了。 麻蛋,感情那晚他自以为很小心,装着漫不经心,状似不经意的扫了几眼,却都被别人看在眼里了。 端木天不敢接这话,只能无奈问道:“十三娘,你为何非得这般执着?再说之前你不是说过,不想假手于人替裴公报仇吗?又为何要来寻我?” 甄十三娘转身,看向山下不远处的皇家狩猎场:“我追踪了齐王三日,却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他身边侍卫太多,且武功高强。仅凭我一人,无法刺杀他为若思兄报仇的,所以只能向郎君求助。” “你觉得我像是能打得过李元吉那些侍卫的人吗?”端木天没好气的说道。 甄十三娘手指不远处的皇家狩猎场:“今日休沐,齐王与太子来此狩猎,若郎君像杀死尹阿鼠那般,在其回程路上设伏,即便他有诸多侍卫,又有何用?郎君无需瞒我,我相信,只要郎君愿意出手,齐王绝对活不过今日!” 她再次提起之前那话:“只要郎君助我杀死齐王,十三娘任凭郎君处置,为奴为婢为妾,绝不反悔,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端木天头皮发麻。 这女人来真的? 182 你给我闭嘴! 甄十三娘的话,要说端木天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代佳人,除了宫里的内侍,谁能不心动? 但他却不敢答应。 虽说甄十三娘假借与裴宣俨成亲,浪迹江湖,逍遥自在,但她毕竟是许州甄氏的嫡女。 她祖甄权,可是前隋官员,当世名医,许州甄氏也是士家大族。 纳一位士族嫡女为妾,这事得引来多少非议? 当然,这些这倒也是小事。 以端木天的厚脸皮,完全可以忽视那些旁人非议。 关键是这女人武力值太高,端木天自忖没有降服这等“妖精”的本事。 将她纳入房中,今后家里谁说了算? 婉娘这位未来正妻,能与她和平相处吗?小昭娇娘怎么办? 所以,在端木天看来,甄十三娘这样的女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更重要的是,他到底应不应该借机弄死李元吉,端木天一时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 要依他的性子,是绝对不想多事的。 与其冒险弄死李元吉,还不如静待一个多月,等李二发难,坐享其成。 何况要是李元吉死了,历史一变,谁知道之后会发什么事? 万一李二没有登上皇位,他和老爷子不是蛋疼了? 可是之前老爷子的那番话,却又让他迟疑了。 及早弄死李元吉,突厥郁射设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乌城之时,李建成自然不能再推荐李元吉代替秦王李世民都督各路军马北征以抵抗突厥入侵。 如此一来,二十万突厥人还会借机南侵吗?即便南侵,唐军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被突厥人一路杀入关中吧? 若是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人能够领兵出征,而不是忙于在长安城内砍自己人,大唐的百姓,应该会少遭很多罪吧? 想到这里,端木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 看过甄十三娘的信后,他已经有所猜测,所以在赶来终南山时,就先回了一趟庄院,将他与老爷子制作的手榴弹存货,带出了不少。 此时他的腰间,就塞了满满一圈的手榴弹。 若是真要弄死李元吉,这些手榴弹绝对够了。 但真的要冒这种无畏的险吗? 真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爱岗敬业小导游一时思绪乱如麻。 甄十三娘见他一直不说,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 她略一犹豫,银牙轻咬嘴唇,默默伸手解开了衣衫纽襻,拉开了系在腰间的丝带。 “郎君若是不信我,我现在便可服侍郎君……” 正在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不该听从老爷子话的端木天,猛然惊醒,倒是被甄十三娘的举动给吓得不轻。 他虽自认好色,但绝对是风流而不下流,更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流氓人渣。 loubiqu.net 端木天赶紧上前一步,握住了甄十三娘的手腕。 “十三娘,你这是作甚……”他话未说完,旋即惊愕的看向甄十三娘,“十三娘,你,你手怎么这般烫?” 端木天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甄十三娘的脸庞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着。 他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摸向了甄十三娘的额头。 触手是滚烫一片! 端木天这才反应了过来,惊道:“十三娘,你得了温病?多长时间了?可是伤口有了疡症?” 以他的经验,甄十三娘的体温绝对高的可怕,说高烧四十度他都信。 甄十三娘可是习武之人,会突然病成这样,最大的可能就是背后的箭伤感染发炎了。 这并不奇怪,那晚因为事发突然,又条件简陋,端木天给她开刀子拔箭的时候,除了用清水清洗过伤口,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消毒措施。 而后虽然缝合了伤口,涂抹了甄十三娘自己携带的伤药,但那也不能免除伤口感染的风险。 原本他是打算赶去孙思邈处,再请孙思邈用酒精和药物进行专业处理。 谁成想这女人不声不响的跑了,结果后背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处理。 甄十三娘摇头:“无妨,不过些许小伤,不碍事,郎君可愿帮我刺杀齐王?” 端木天怒了,朝甄十三娘吼道:“你给我闭嘴!给一个死人报仇,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给我转过身去,我要查看你的伤口!” 他的突然爆发,让甄十三娘怔了下,居然并未抗拒,默默转身,任凭端木天拉下了她衣衫,露出了背部的伤口。 出现在端木天眼前的伤口,外面包扎的麻布都已渗出乌黑的血水,隐隐有股腥臭味传出。 他不用揭开麻布,就可以肯定,肯定是伤口感染化脓了。 再没有青霉素等抗生素的年代,发炎化脓感染,绝壁是要人命的事情! 端木天一把拽住甄十三娘的手:“走,跟我去疗伤,待你伤好后,我就帮你弄死李元吉那个混蛋!” 甄十三娘脚下不动,固执的摇头:“错过今日,不知齐王何时才会出城。我的伤不碍事,还请郎君助我,诛杀齐王!” “杀李元吉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你先跟我去神医处疗伤!” “请郎君助我,诛杀齐王!”甄十三娘哪里肯听他的话,固执到了极点。 眼见说服不了甄十三娘,端木天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去不去?” “不去!除非郎君先助我诛杀齐王!” “你不去疗伤,休想我去杀李元吉!” 两人如同斗鸡一般,谁也不肯退让。 端木天被气得直喘粗气,却又拿甄十三娘实在没辙。 他恼火无比,气得转身便走。 但负气走出去十几步后,端木天却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甄十三娘此时病重,在端木天的眼中,这个能把人气得牙痒的女人,此刻却是这般柔弱无助。 这是他在甄十三娘身上从未见过的。 端木天心中的怨气,顿时弥散。 他心中暗骂一声,麻蛋,不就是干掉李元吉吗?杀就杀! 老爷子都说让他放手去做,那就做就是了。 之前甄十三娘不是说了吗? 今日李元吉和李建成一起来此狩猎。 既然如此,弄一个也是弄,弄两个也是弄。 干脆直接把李建成和李元吉全部干掉,保送李二上垒就是了。 心里发了狠,拿定主意后,端木天转身又走了回来,板着脸说道:“跟我走!” “去何处?” “找个合适的地方,弄死李元吉和李建成!” 183 开创历史 甄十三娘听闻端木天改变心意,不由得嘴角上翘。 “郎君可是准备像上次杀尹阿鼠那般动手?可须去官道上埋设东西?” 端木天摇头,也不打算瞒着甄十三娘,直接从腰间抽出一颗手榴弹:“不用那么麻烦,只需找处合适的地点设伏,用此物便可杀死他。” 之前与老爷子阴死尹阿鼠的办法,端木天并不打算再用一次。 道理很简单,不想给老爷子惹麻烦。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如今正在“调查”尹阿鼠之死的缘由。若是再冒出一起一样的案子,烧死的还是李渊的两个亲儿子,那不知道得给老爷子惹出多少事。 更何况他临时接到甄十三娘的信,也没功夫去调制燃烧弹。 要弄死李建成和李元吉,端木天的计划很简单粗暴,那就是找个合适的地方设伏,等李元吉他们回程经过时,居高临下丢出手榴弹炸死他们,然后趁乱溜走。 所以,选择合适的设伏地点就很重要。 居高临下,便与撤离,还需隐蔽,并且得处于官道之旁。 甄十三娘好奇打量端木天手中黑不溜秋,丝毫也不起眼的手榴弹:“此物便能杀死齐王?可是能喷出那般扑不灭浇不熄的火焰?” 端木天摇摇头:“这东西叫手榴弹,与杀死尹阿鼠的燃烧弹不同。手榴弹丢出即爆,可发出雷霆之怒,一丈之内的活物,皆可毙之。” 听他这般说,甄十三娘眼睛顿时瞪大了。 “郎君,这岂不是仙家法术?凡人如何能够发出雷霆之击?难道郎君与端木公,实则是天上星君下凡不成?” 端木天看看一脸震惊的甄十三娘,想到这个女人之前如何气人,不由起了捉弄之心。 他笑脸一收,一脸肃穆:“你竟然能猜到本星官身份?不错,本星官便是北斗阳明贪狼星君,我家大人乃司命星君!奉天尊之名,下凡匡扶正义,扶危济困,惩恶扬善!” 甄十三娘愣住了,盯着他看了数秒,旋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揶揄道:“郎君是贪狼星君?难怪郎君身旁如此多的绝色美人,桃花运如此之旺也就不奇怪了。” 端木天傻眼了,这是什么话? 他旋即反应了过来,后知后觉的想起,贪狼星主祸福、欲望,是第一大桃花星。 知道骗不到甄十三娘,他也只能讪讪作罢。 甄十三娘又指着她刚才站立的岩石说道:“郎君,若是按你所言,此处便很合适。” 端木天快步走到岩石上方,探头望去,发现此处果然合适。 这块岩石突出与山坡,距离下方官道约有四十来米的高度。藏身与这岩石后方,下方官道上的人,根本看不见有人设伏。 果然,甄十三娘出现这此处并非偶然,而是早已选择好了伏击地点。 她之所以会哀求他出手相助,恐怕还是因为伤势未愈,加之身体高烧不断,浑身无力,拉不开弓弦吧? 端木天拿定了主意,也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向山下行去。 甄十三娘急了,以为他又反悔了。 “郎君去何处?” 端木天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把马给牵走,我也不想给李元吉那混蛋陪葬!。” 他的坐骑还拴在山坡下的歇山亭旁,这要不给牵走藏好,等他出手炸死了李元吉、李建成,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事是他干的? 端木天还没活够,自然不会如此作死。 甄十三娘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但等端木天走下山坡,却也犯难了,不知该把他的坐骑牵去哪里藏起来。 李建成与李元吉的随身扈从极多,且训练有素,一旦事发,必然会大肆搜索,想像暗算尹阿鼠那次一样借机溜走,怕是不易。 他略一琢磨,便干脆解开马缰,抽出腰间障刀,狠狠朝马臀刺了一刀。 马匹吃痛受惊,立即撒开马蹄狂奔起来,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官道之上,跑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跑丢了马匹,端木天倒也不心痛。 没办法,谁让他娘会赚钱呢。 有钱,就是这样任性。 处理完来时的痕迹,端木天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转身重新向山坡上爬去。 回山坡上,端木天又四处搜寻了一番,寻找退路。 确定从这山坡后方可以退入终南山中后,端木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回到甄十三娘身旁。 他从腰间将所有的手榴弹都取了出来,依次在岩石上摆开,又去寻了几块重量差不多的石头,练习着抛下山坡。 直到石头准确落于官道之上,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十三娘,李元吉那混蛋不出现则已,只要他今日从此处过,就肯定活着回不了长安城!” 甄十三娘一直没有出声,默默看着端木天进行各种准备,目光闪烁,不知想些什么心事,连端木天与她说话都没听见。 端木天连唤了她几声,这才惊醒了她。 眼见甄十三娘脸上又泛起了红晕,端木天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发烧所至,忍不住又埋怨道:“十三娘,你为何这般倔强?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李元吉他又跑不了。” bqgxsydw.com 他一边唠叨,一边取出水囊,将锦帛打湿后,没好气的朝甄十三娘说道:“还傻站着干嘛?没见自己都站不稳了吗?去找个平坦点的地方躺着,等我弄死李元吉那个混蛋,就带你去找神医看病。” 甄十三娘竟然很是顺从的听了他的话,乖乖找了处干净的草地躺了下去。 “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我才懒得理会你。亏你还是出自许州甄氏,一点不知照顾自己身子,真给你太公丢脸!”端木天一边说,一边将湿巾搭在甄十三娘的额头。 他倒是浑然没注意到,甄十三娘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温柔。 端木天安置好甄十三娘,起身走到岩石旁盘腿坐了下来,默默注视着下方官道。 想到之后要亲手炸死李建成与李元吉两位历史名人,端木天的手就有些抖。 倒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大唐皇太子与齐王,这两位可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原本他们应该一个多月后死在李二手里,而现在他能亲手弄死他们,虽说不能留名青史,但也是开创历史的大事。 这可不比干掉尹阿鼠那老混蛋。 那是报私仇,而弄死李建成与李元吉可是为了天下社稷,为了大唐百姓。 二者的正义性,不可同日而语。 端木天自觉满腔正义时,远处官道上蓦然出现了大队人马…… 184 重大历史事件 一众侍卫手持七旒旗沿官道行来,旒旗上绘狮、豹、虎、鼠纹。后方一架赤色马车,上有朱红色华盖,车厢左插九旒旂,右插棨戟。 端木天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这太子仪仗,前些时日,他就在这终南山脚下亲眼见过。 他默默的抓起手边的手榴弹,拉出了引线,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太子仪仗。 甄十三娘不知何时,也起身悄悄的走了过来,显然下方官道上的马蹄声,已经惊动了她。 “郎君,可有把握?”甄十三娘从端木天身后小心探头望去,又凑到端木天的耳畔轻声问道。 被冷艳御姐那炙热的气息喷在耳根子上,端木天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这女人,不觉得现在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吗? 他轻咳一声,也压低了声音:“放心吧,明年的今日,就是李元吉的忌日!” 其实他们二人根本无需这般谨慎。 这处山坡距离下方官道足有四十米左右高度,只要不是大喊大叫,下方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官道上,太子仪仗队伍中,李建成坐于车架上,正与骑行在车架旁的李元吉说着闲话。 “四郎,最近尹德妃那边,可是有些不妙啊,她对我们兄弟二人,可是冷淡了许多。” “大郎勿急,一个后宫嫔妃而已,即便被爹宠爱,也影响不了大局。待日后大郎登上大宝之位,那贱人还不是任由大郎揉捏?” “哈哈,四郎此言有理!待我继承皇位,便将那贱人赏赐给四郎。”李建成哈哈大笑道。 李元吉说道:“大郎,那贱人之事倒是无关紧要,不过爹最近很对端木丘那老家伙很是喜爱,数次将其招入宫中博戏。这老家伙之前可与二郎颇有纠葛,我倒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坏了大郎的大事。” 李建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四郎多虑了,左右不过一个五品官员,即便爹对其多有喜爱,那也无妨,本宫自有拿捏他的办法。那老东西若是识相,能为本宫所用,那倒也罢了。若是不识相,哼哼,不过蝼蚁罢了,随手便可捏成齑粉!” 他又朝李元吉挑了挑眉:“那端木丘家产颇丰,他若不肯为本宫所用,日后正好籍没其家产,为本宫所用,哈哈……” 李建成笑声未止,忽然一颗黑不溜秋,还呲呲冒着白烟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车架旁,吓了随行侍卫们一跳。 不等众人抬眼望去,就听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旋即烟尘四散,无数碎片激射而出。 原本威严的太子仪仗队伍,旋即乱成一团,各种惨叫声随之而起。 山坡上,当端木天看准机会丢出第一颗手榴弹时,脑海里却猛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重大历史事件,玄武门之变,貌似被他搞没了…… 与李二争夺皇位的唯一两名种子选手,要是被他一口气都给炸死了,李二便可坐享渔翁之利,哪里还会搞什么政变?安心坐他的皇太子,坐等老李同志交班即可了。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李二是不是该发块一吨重的黄金奖章给他? 端木天心中胡思乱想,手上却很是麻利的不停抓起手榴弹,拉开拉索后向下方管道抛出。 如今下方的官道上,早已是混乱一片,烟尘弥漫,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炸死李元吉与李建成两人。 十来颗手榴弹片刻功夫就被他全数丢了出去,他也顾不得查看结果,转身拉起早已被吓傻了的甄十三娘就准备跑路了。 甄十三娘饶恕游走江湖的侠女,见多识广,此刻也被震得目瞪口呆,一脸惊恐的看向端木天:“郎,郎君你莫非真是天上贪狼星君下凡不成?” 显然,当热武器首次出现在大唐,第一次展现出其威力后,连甄十三娘也有些恍惚了,弄不清楚之前端木天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刚才那一连串的爆炸声,实在是非人力可为。 端木天翻个白眼,懒得与其废话,抓住她的皓腕转身就跑。 其实他现在也紧张的要死,心脏剧烈跳动,根本说不出话来。 两人跌跌撞撞的顺着山中小道,向着终南山中跑去。 但很快甄十三娘便体力不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亏端木天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 端木天这才发现,甄十三娘身体果然已经差到了极点,别说跑路了,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心中再次暗骂一声这女人不知爱惜自己身子,旋即便蹲了身子,示意甄十三娘趴到他背上,他背着她继续前行。 甄十三娘也未拒绝他的好意,乖乖趴伏了上去。 也亏得端木天身宽体胖,有股子蛮力,背起身材玲珑的甄十三娘倒是丝毫不觉吃力。 此时他也顾不得感受背上佳人那软若无骨的曼妙身姿,只是埋头前行。 偌大的终南山脉,端木天根本就不识路,只知大致方向,所以也只能背着甄十三娘一路摸索前行。 一手托着背上的甄十三娘翘臀,一手手执障刀挥舞开路,衣袍早已被山中树枝岩石勾得破履烂衫。 无头苍蝇般在山里跋涉了近两个时辰,眼看已经太阳西斜即将天黑,他也没找到草堂寺所在。 爱好中文网 露宿山林端木天倒是不怕,可甄十三娘的病却耽搁不得。 就在端木天焦急万分时,恰好偶遇一位归家的山中樵夫,这才问清了草堂寺的方向。 一路抹黑赶路,端木天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吃了多少苦,才终于背着已然高烧昏迷过去的甄十三娘寻到了孙思邈隐居的草庐。 早已睡下的孙思邈,被几位徒弟唤醒后,赶紧命徒弟将端木天迎进了草庐之中。 “福生无量天尊,善信为何这般狼狈?”孙思邈见到端木天的造型,也吓了一跳。 端木天可顾不得与他闲话:“求老神仙救命!这是甄十三娘,与我有救命之恩。她前些时日受了箭伤,却不慎感染疡症,还请孙老神仙出手相助。” 孙思邈医者仁心,自然不会出言拒绝。 他让端木天将甄十三娘小心放于床榻之上,查看过她后背伤口,又伸手诊脉,良久才在端木天期盼的眼神中开口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若是半月之前,贫道恐怕也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不过如今有了你家大人练出的酒精,倒是可以试上一试。刮去腐肉,以酒精消毒伤口,再辅以汤药,应有六七层把握治愈。” 端木天忙不迭的点头:“还请孙老神仙放手施为。” 这时候还管什么几成把握,只要孙思邈肯出手就行了。 在大唐,除了孙思邈,还有更靠谱的医生可以选择吗?即便是甄十三娘的曾爷爷甄权,那也是远远不如的。 孙思邈点点头,吩咐徒弟们去准备器械、酒精以及各种药物…… 185 问心无愧 端木天头次见唐代医生做外科手术,也略感好奇。 孙思邈徒弟送来的手术器械,竟然出奇的多,包括外科手术刀、铁质小剪刀、探针、铜钗、猪鬃毛刷、药罐、淋洗瓷壶、瓷香薰等器物,分类齐全,颇有些后世外科手术器械的感觉。 孙思邈一边拿起酒精消毒刀具,一边对端木天说道:“端木公当真博学,连用酒精擦拭器械,可免疡症发生这种事也清楚。若非他告知贫道,贫道还真不知用刀之前需要这般。嗯,这叫消毒,可对?” 端木天木然点点头,他这会哪里有心思跟孙思邈吹捧自家老爷子如何抄袭忽悠的丰功伟绩。 孙思邈似乎也意识到这会不是谈话的恰当时机,便也不再言语,专心开始替甄十三娘疗伤。 孙思邈隐居在山野之中,自然过得并不富裕。 草庐之中,夜间照明也只有几盏略显昏暗的油灯。 端木天担心老头看不清,想起以前看过的爱迪生故事,便赶紧找孙思邈徒弟要来了铜镜,让他们调整角度,将油灯光源进行反射,用以给孙思邈照明。 虽然所谓爱迪生利用镜子反光,帮医生照明,用以给他妈妈做手术是个假的不能再假的故事,只是杜撰出来的心灵鸡汤。 但油灯的灯光是散射的,利用铜镜将散射到其他方向的光,照射到需要的方向,确实可以增加亮度。 孙思邈察觉到光线变化后,略感诧异的抬头,看看端木天捣鼓的铜镜,很是惊奇。 端木天见老头又想发问,赶紧说道:“孙老神仙,请先施救,有事稍后我们再聊。” 孙思邈点点头,扭头继续替甄十三娘处理伤口。 用刀剔除其伤口腐肉,拔出脓液,再重新缝合伤口,上药包扎,孙思邈行云流水般处理好了甄十三娘的伤口,那娴熟的技艺,让端木天汗颜不已。 与之比较起来,那晚他帮甄十三娘拔箭的操作,简直不堪入目。 孙思邈又开出了汤药药方,吩咐徒弟去抓药煎药,稍后给甄十三娘服下。 端木天这才略微放心,见床榻上的甄十三娘依旧不醒,不免又担心问道:“孙老神仙,十三娘她为何还未醒来?” 孙思邈捻须笑道:“贫道给她服下了曼陀罗花,一时半会倒是苏醒不了。但也无妨,这也利于善信身子恢复。” 端木天了然。 孙思邈在其《备急千金药方》中,就记载了用曼陀罗花进行麻醉手术的案例。 与之相比,欧洲此时的医生就简单粗暴到了极点,他们“麻醉”的方法,就是用木棒将病人打晕,或者放血让病人晕倒。 孙思邈的徒弟煎好了汤药后,送入房中,端木天用小勺慢慢撬开甄十三娘的嘴唇,给其服下。 喝完药后,甄十三娘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孙思邈再次给她把过脉,朝端木天点了点头:“善信虽脉快有力,阴虚火旺,津血不足,虚热内生。但不浮不沉,已有好转迹象。福生无量天尊,待明日善信醒来,应当无碍。只需再休要数日,每日煎服汤药,即可痊愈。” 端木天闻言大喜。 既然孙思邈敢说这话,那说明甄十三娘这条命算是拣回来了。 他赶紧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孙老神仙救命之恩!小子感激不尽。” 端木天更是暗自心喜,果然当初没皮没脸的赖上孙思邈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孙思邈在徒弟送来的温水中净手后,才朝端木天问道:“福生无量天尊,敢问善信,之前为何以铜镜照射油灯,可增光亮?” 端木天无语,这老头居然还没忘了这事啊? 但这事要怎么与孙思邈解释呢? 要不要把初中物理中关于光学的知识给他科普一下? 眼见孙思邈一脸好奇,而甄十三娘又暂时脱离危险,端木天倒也有心情显摆一番。 “孙老神仙,你可知光是何物?” “福生无量天尊,夫无形中,物之大祖,乃气也。其子为光,其孙为水。盖明者,光也,火之气也。” 饭团看书 孙思邈的这个回答,噎得端木天直翻白眼。 古人将光理解为气,这让他进行科普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暂时还没有在大唐当伽利略的打算,这种重任,还是交给老爷子吧。 坑爹成习惯的某人,干脆打起了哈哈,随口敷衍道:“其实为何铜镜可以增光,我也并不是很懂,这都是我爹教我的。孙老神仙下次见到我爹,不如直接问他吧。” 孙思邈倒是没有疑他,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福生无量天尊,端木公当真笔参造化,学究天人,下次再见端木公,贫道定当好生讨教才是。” 端木天心中暗笑,老爷子别回头把孙思邈给忽悠瘸了,放着好好的药王不当,改行当科学家了。 眼看夜已深,端木天不敢耽搁孙思邈休息,请老头去歇息了,他自己守在了甄十三娘的床榻旁,照料着这个女人。 看看因为曼陀罗花药力,依旧昏睡不醒的甄十三娘,端木天是又好气又无奈。 这般固执的女人,他还是头回遇见。 起身给甄十三娘重新更换了一条湿巾盖在额头后,端木天盘腿坐在一旁,开始琢磨今日之事。 也不知道李建成与李元吉两人被他炸死没有? 更不知道此事传回长安城后,会引发何等震动。 想必老爷子应当知道此事了,也应该猜得出来这事是他干出来的,就是不知老爷子会有什么反应。 端木天思来想去,倒也并不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如果真能用手榴弹炸死李建成李元吉,受益最大的,其实还是大唐百姓。 历史上,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害弟,夺得皇位,就是他最大的污点。 除此以外,李二得位不正,还给子孙后代竖立了一个极坏的榜样。 于是从他儿子李承乾、李泰开始,各种政变几乎贯穿了有唐一代。 从武则天篡位,到唐隆政变、神龙政变、景龙政变、甘露之变……一次次的政局动荡,将巨唐国力不断消耗,也让大唐百姓一次次陷入战乱之中。 所以,在端木天看来,老爷子当日那番话确实没有错。 哪怕死的是李二,其结果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 端木天越琢磨,越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双眼也愈发明亮。 他就这般守着甄十三娘,枯坐一晚,翌日天色发白之时,端木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一夜未睡,他却不觉疲倦,精神甚好。 他扭头看向甄十三娘,准备再去探探体温时,却见床榻上美人已然睁开了双眼,正盯着他看。 清丽白腻的脸庞上,嘴边露出一抹微笑…… 186 查遗补漏 “十三娘,你醒了?可有不适?”端木天惊喜出声。 甄十三娘微笑摇头,嗓音略带沙哑:“多谢郎君。” “有何可谢的?你本就是因为救我受的伤,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甄十三娘说道:“我谢的是郎君替若思兄仗义出手,替他报得大仇。” 端木天心中腹诽,他哪里是为了什么替裴宣俨报仇?即便他已经知道裴宣俨真实身份,但对于裴宣俨他也绝无好感,更没兴趣替他报仇。 当然,这话可不能说与甄十三娘听。 他笑笑没有接话,转而说道:“十三娘,此处是孙老神仙隐居的草庐。孙老神仙虽是道家法师,但一身医术举世无双。有孙老神仙在,你的身子绝对无碍,只需静养些时日,好生服药,便可康复如初。” “有劳郎君了。”甄十三娘点头致谢。 甄十三娘苏醒,端木天自然欣喜。 孙思邈为甄十三娘诊脉后,确定她已在好转,端木天这才放彻底下心来。 叮嘱甄十三娘好生养病,端木天将她托付给了孙思邈照料后,自己则匆匆离开了草庐,向山外行去。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得与老爷子见上一面才能安心。 花了近一个时辰徒步出山,端木天还不敢去终南山脚下驿站借马。 此处距离他袭击李建成李元吉的地方太近,端木天生怕被人联想到与他有关,故而宁愿舍近求远,在附近找了户农户,花钱买了一头驴,骑着赶回了端木庄。 端木天从草庐离开之时,为了不引人瞩目,还特意问孙思邈的徒弟们借了一身衣物,换下了他那件被树枝岩石剐成了乞丐装的衣服。 只是孙思邈的徒弟,又哪里又他这般身高,于是勉强套下的衣服,倒是小的滑稽。 进入庄中,他这幅打扮引得佃户们纷纷侧目,不明白小郎君这是闹哪一出? 端木天也顾不得众人好奇目光,一溜烟赶着驴回到了庄院。 他正打算招呼婢女给他更衣备马,他要赶去长安城时,却见老爷子从院内转了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端木天赶紧示意婢女们退下,小跑到老爷子身旁:“爸,你怎么来庄里了?” 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你小子不声不响弄死了李建成和李元吉,老子身为大理正,能不来吗?我在终南山那忙乎一晚,也是刚刚回来歇歇脚。你若再迟回来一会,我就回长安去了。” 端木天闻言,不禁眉头一挑:“真炸死了?” 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废话,你小子一口气丢了十几颗手榴弹,他们要还不死,那就见鬼了。话说你小子到底怎么突然想通了?居然都没与老子通个气就出手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昨天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给吓尿了!” “老头,吓尿了那是前列腺炎吧?”端木天嬉笑道。 “滚蛋,没个正行!快给老子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端木天收起嬉皮笑脸,一五一十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老爷子听闻他的话,点了点头:“这事你干得不错,弄死李建成他们,百姓至少能少受点苦。十三娘那边没有问题吧?” 端木天连忙点头:“老头你放心,十三娘绝对不会出卖我们。” 老爷子一记栗子敲他脑门上:“老子是问她身体没事吧?她会不会出卖我们,老子能不知道?别看别人十三娘是女流之辈,但她可是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的侠女,比你小子可靠谱的多。” 端木天这才知道会错了意,讪笑道:“应该没事,孙思邈说她已在好转了。” “那就好,行了,你赶紧去换身衣服,然后跟我回长安去。以后做事别那么毛毛躁躁,顾头不顾腚,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 端木天不解:“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爷子瞪他一眼:“昨天你丢完手榴弹就跑,就没想过处理干净首尾?我问你,你在那山坡是有没有遗忘什么东西?” xiaoshuting.cc 端木天一愣,仔细回想一番,茫然摇摇头:“老头,我忘什么了?” 老爷子没好气的从怀里掏出一条巾帛:“这不是你落下的?” 端木天这才猛的一拍脑袋,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条巾帛是他当时弄湿了给甄十三娘敷在额头上降温的,不知何时遗落了。 他讪笑道:“爸,你这是从哪找到的?” 老爷子回道:“昨天傍晚,李建成与李元吉被你炸死的消息传回长安后,李渊震怒不已,立即命三司前来查清真相。” “我一听那些前来报信的东宫侍卫描述,什么天降神雷,就猜到是你小子干的。除了咱们爷俩弄出来的手榴弹,也没别的可能了。” “于是我主动请命,跟三司的人一起赶到了终南山下。” “李建成遇袭的那环境,我一看就猜到你是埋伏在旁边的山坡上,朝下丢手榴弹炸死的他们兄弟,于是便借口查看环境,独自爬上了山坡,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遗漏。” “结果你这臭小子,不仅足迹之类没有清理,竟然还落下了这条巾帛。要不是老子去的快,给你收拾干净了,恐怕三司的人已经顺藤摸瓜把你这笨蛋给揪出来了。” 端木天汗颜,暗道好险。 但这事也确实也不能全怪他。 他毕竟只是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又不是悍匪,可没有“犯罪经验”,哪里想得到如何隐匿行踪。何况当时丢出手榴弹炸死李建成李元吉后,他也紧张的要死,一心只想着拉着甄十三娘快跑,更顾不上收拾现场。 而甄十三娘当时也被震得不轻,加之重病在身,所以也忽略了这些事,更忘了那条巾帛的事。 亏得有老爷子这位老刑警在,帮他查遗补漏,不然还真没法收场了。 老爷子又继续说道:“昨天你跟婉娘来杜曲,之后只有婉娘一人回了长安,这事瞒不过有心人。我昨天就帮你打了掩护,对外人说庄子里有事,安排你回来处置。另外庄里的奴婢,孙监庄和那些庄吏那里,我都吩咐过了,万一有人询问,便说你昨天一直待在庄里,哪也没去。你把这事记住了,回头你别说漏了嘴。让你跟我回长安去,也是回去露个面,免得招人怀疑。” 端木天忙不迭的点头应下,立刻招来婢女给他更衣,然后在家中奴仆的护卫下,跟着老爷子一路回长安城去了。 而此时的长安城内,早已因端木天的十几颗手榴弹,乱成了一锅粥…… 187 天上掉馅饼 昨日端木天用手榴弹一顿狂轰乱炸,当场就将李建成与李元吉给轰上了西天。 东宫与齐王府侍卫,也被突入其来的爆炸,给弄得死伤惨重,惊慌失措。 他们被近距离爆炸的冲击波和音波给震得头晕目眩,走路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待硝烟散去,头次见识火器威力的一众侍卫,缓过神来后,看看满地尸体,各个都被吓得呆若木鸡。 更有不少侍卫当即便跪了下去,如同磕头虫般叩首不止。 显然,在这些侍卫看来,方才如雷霆般炸响的,除了是老天爷降下的神雷,并无其他可能。 好不容易这些侍卫们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这时才想起李建成与李元吉两兄弟。 众人疯了般开始在满地的尸首中寻找,终于将被手榴弹弹片炸得千疮百孔,如同破布一般的两人尸首找了出来。 亲眼见到兄弟二人尸首后,一众侍卫们都被吓傻了。 想到可能面临的后果,不少东宫侍卫心中都惶恐不已。若非他们家眷都在长安城内,恐怕当即就会有不少人选择逃走。 侍卫面面相觑,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派人回长安报信。 当李渊得知这惊天噩耗后,差点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对于侍卫们所言,他两个儿子是被天降神雷给劈死这事,李渊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暴怒之下,李渊直接命人将回来报信的东宫侍卫,给拖下去活活杖毙了数人。 连杀数人泄愤后,李渊又命人火速将李二、裴寂等一众宰相以及三司的人全部召进了太极宫议事。 很快,诺大的长安城便像是被惊动了的马蜂窝般,疯狂的躁动起来。 暮鼓提前了一个时辰敲响,各坊坊门相继关闭。几乎所有的金吾卫、武侯都涌上了街头,开始四处巡逻,防止宵小作乱。 而三司的人马,也在御史大夫、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率领下,疯狂打马冲出了明德门,拼命朝终南山赶去。 老爷子也正是借此机会,随着大理寺的人马赶了过去,替端木天收拾了首尾。 而李二得知此事后,却差点乐疯了。 几日前,由于甄十三娘去帮端木父子偷火盆,阴差阳错撞破了裴宅内地道以及搬运军械一事,让李二很是恼火。 李二命人秘密搜索了数日,也没有任何结果。 他甚至都已经在考虑,若是事情败露,要不要提前发难的问题了。 谁成想,天上竟然掉下了偌大的一个馅饼,差点把他给砸晕了。 确认了自己两个兄弟真的死的不能再死后,李二立即收了回了之前所作的诸多布置。 现如今,不管他爹老李愿不愿意把皇位交到他的手上,都由不得老李同志了。 他也无需再多事,只需保持耐心,慢慢等待即可。 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双双陨落的消息,也根本瞒不住朝中百官。 这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也让百官们变得人心惶惶。 如今朝中百官都在各自琢磨,如何改换门庭,投入李二的麾下。 而李建成、李元吉一脉的官员,则各个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 谁都没想到,在秦王被不断打压,人人都猜测秦王即将失势之时,却会出现这样的惊天逆转。 唯有李二一系的官员们,睡着了都会笑醒。 这就好比公司都快倒闭了,忽然告知即将上市,他们这些老员工手里的内部期权股票,也终于有了奔现的可能,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就在这般情况下,端木天随老爷子返回了长安城。 长安城内气氛异常紧张,大街上不断有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士卒来回巡逻,行人各个神色匆匆,面带忧色。 显然李建成兄弟的死讯,已然传入坊间。 端木天与老爷子很是低调的返回长寿坊,尚未下马,他家对面的杜家大门便打开了,端木天的便宜娘舅杜如晦一脸微笑看向他们父子二人。 饭团看书 “克明,你回来了?”老爷子很是惊喜。 端木天也一脸惊喜,连忙跳下马背给杜如晦见礼。 杜如晦与房玄龄可是被李渊贬斥去了户县修翠微宫,非得皇命不得返京。 他娘舅杜如晦出现在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老李同志已经被迫向李二做出妥协了。 很显然,李建成与李元吉死后,再没有人可以阻止李二日后登上皇位,即便李渊也阻止不得。 所以李渊才会如此干脆的退让,同意李二将杜如晦他们召回京来。 至于杜如晦与房玄龄如今并非秦王府属官,却效力于李二,也根本没人在意了。 什么狗屁亲王不得与朝官接触,这种禁令如今对于李二而言,与草纸没什么两样。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 毕竟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当初裴宣俨作为李元吉的齐王府属官,不一样可以出任万年县县令,并且与李元吉的关系一如往常,也没见任何人出来放个屁。 究其缘由,自然是李渊默许。 杜如晦上前把住老爷子臂膀:“南山,这些时日辛苦你了!现在可算是云消雾散,拨云见日了!走,随我去见大王!” 老爷子含笑点头,吩咐端木天回家取一坛酒水出来,他要带去李二府上畅饮。 他指的酒,就是当时提取酒精时,顺道蒸馏出的高度白酒。 这酒蒸出来后,一直还没机会找人品尝,今天倒正好是个合适的机会。 杜如晦笑道:“南山何必如此麻烦?大王府上,什么好酒没有?” 老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哈哈,我家的酒,大王那里绝对没有,克明若是不信,稍后一尝便知。” 端木天笑嘻嘻的帮腔:“娘舅,这酒可是我和爹自己酿制的,劲大的很,可谓天下第一!” 杜如晦也是好酒之人,听他这般说,倒是来了兴趣。 “果真如此?那天儿你速速去取酒来。莫听你爹的,一坛酒水如何能够?这老家伙凭地小气,哈哈,你去多取几坛来,今日老夫定要一醉方休!” 端木天暗自发笑。 好家伙,一酒坛就是十斤左右,五十多度的白酒十斤还不够? 就唐人那喝惯了低度酒的胃,一坛酒端木天都担心杜如晦与李二他们喝的醉死过去。 不过既然杜如晦舍得死,端木天就舍得埋,他也不解释,笑嘻嘻的跑回家中,招呼奴仆抱出了四五坛白酒。 老爷子的脸都绿了。 杜如晦不懂,他岂能不懂? 这五十来度的白酒,即便是老爷子最近时常饮用,最多也不过半斤的量。 要真按唐人的饮法,那就芭比Q了…… 188 尘埃落定 秦王府夜宴,人人欣喜若狂,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况有老爷子带去的高度白酒相助,于是上至李二,下至老爷子、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等人,全都喝了个伶仃大醉。 端木家出产的白酒,更是受到了众人的一直点赞认可。 唐人无论文臣武将,便没有不好酒的。 喝惯了低度酒的众人,对于蒸馏白酒的接受程度,倒是让老爷子略感诧异。 笔趣阁 当然,这显然是件好事。 毕竟如此一来,他家中又能多出一项日进斗金的产业。 谁也不会嫌钱多,老爷子亦是如此。 不提秦王府众人如何摩拳擦掌,时刻准备恭迎李二登上大宝,且说李渊伤心之余,只能着手给两个儿子准备后事。 李建成与李元吉的葬礼,倒是规模颇大。 平白得了便宜的李二,也不介意在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老李家兄友弟恭的一面,对两个兄弟的身后事极为上心。 不仅亲自替李建成扶棺,还数次当着百官的面嚎啕大哭,演技甚佳。 长安城因为端木天的几颗手榴弹,纷纷扰扰闹腾了大半个月,直到武德九年五月中旬,才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 李建成与李元吉的死因,三司自然没有查出任何结果,却也不敢再继续查下去了,只能草草上奏李渊,称李建成与李元吉的死,乃是意外,并将缘由归结为突遇山石滚落所至。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压根是在扯淡。 之所以三司不敢再继续查下去,并随便编纂出死因,便在于李建成、李元吉两人死的太过蹊跷。 人人皆在传言,太子殿下乃是被天上神仙用“神雷”轰死的。 这一说法,也得到了三司众人的一致认可。 毕竟能够在瞬息之间,就杀死包括李建成、李元吉在内三十余人,且声如雷霆,势如闪电,这不是神仙手段,又是什么? 而且三司的人马仔细盘问过那些侍卫,也四处搜寻过,一点可疑之处也未发现。 当然,这得归功于老爷子及时赶到,替端木天处理好了首尾。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心中有疑虑。 由其三司的仵作们,都看出不妥之处。 即便大唐的仵作不是法医,不会对李建成兄弟的尸首进行解刨尸检,但他们也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李建成两兄弟,是死于某种金属暗器。 手榴弹造成杀伤,主要靠的就是各种爆炸破片。 这种伤口,显然与被雷击后,被电死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但这些仵作却各个闭嘴不敢多言。 因为无论他们的脑洞有多大,也想象不出,这般伤害是如何造成的。 而当众人一旦认可了所谓“神雷”袭杀李建成、李元吉这一说法后,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出现了。 那就是华夏自古以来,就认为天打五雷轰这种事情,可是老天爷用来惩罚无恶不作的恶人的。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五雷轰顶就是老天对干了伤天害理之人的恶报。 若死的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如今死的可是太子殿下与齐王! 难不成陛下的两个儿子,也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谁敢有这般想法? 所以,李建成与李元吉的死因,就这样被三司心照不宣的糊弄了过去,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向李渊复命去了。 至于李渊信不信,那也由不得他了。 总之,端木天丢出几颗手榴弹,彻底改变了大唐的历史。 而李建成与李元吉之死,也成了困扰后世无数历史学家的难题。 史书之中关于二人死因记载的相当的含糊。 他们二人究竟是如何死的,众说纷纭,有阴谋论,说是李二暗杀的;有说是被雷劈死的,有说是死于怪病,各种猜测不一而足。 至于历史真相,那就让它随风飘散吧,并不重要…… 李建成与李元吉这对倒霉蛋兄弟领了盒饭,被下葬后,一切风平浪静,尘埃落定。 李二毫无意外的被李渊册立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也不知老李同志是因为两个儿子无故横死,并且三司查了许久,却与尹阿鼠的案子一般,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心灰意冷,还是因为真的因为年迈身体欠安。 总之,就在两个儿子下葬后,李渊便称病不出,隐居在太极宫内,将一切朝政都交给了新任太子李二全权处置。 凭借李二的手段,三下五除二便将原来的东宫人马与李建成、李元吉的嫡系人马,给清理了个干净。 就连魏征这位未来的历史名人,前任太子冼马也暂时下岗待业了。 婉娘的爹李安仁自然也没跑,一道光荣下岗。 倒是李纲竟然官职未变,依旧担任太子少保,摇身一变,成了李二的老师。 端木天得知此事后,也只能暗暗祈祷李纲这位“太子杀手”收了神通,放过李二。 房玄龄、杜如晦以及老爷子等人纷纷摇身一变,成了东宫属官。 以如今的局势,老爷子也没有继续“卧底”李渊身边的必要了,李二更希望他这位博学的大儒能在身边辅佐,出谋划策。 原本老爷子还舍不得离开大理寺,但耐不住李二的劝说,只能“被迫”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一道,转任东宫太子宾客。 端木天对此也不禁愕然。 他家老爷子这升官速度,实在是太吓人了。 太子宾客,正三品。 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侍读,掌讲导经学。 可以说,老爷子这是一步登天,直接迈入了大唐高级官员的行列。 要知道,他家老爷子从入仕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端木天更是欣喜。 他家老爷子升官快,自然不是坏事,尤其能被李二封为太子宾客,充分说明了李二对他家老爷子的信任,也基本等于预定了未来宰相一职。 换句话说,他如今已然迈入了大唐顶级官二代的纨绔行列。 老爷子升官是好事,但端木天却没高兴多久,就又郁闷了。 郁闷之事有两件,却都与女人有关。 一是被他安置在终南山中养病的甄十三娘,在伤愈之后竟然不辞而别了。 这让端木天很是有些蛋疼。 虽然他并未把甄十三娘当日那要为奴为妾的话当真,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救了她一命,还替她弄死了李元吉。虽然甄十三娘也曾救过他,两人如今可以说是两相不欠,但这个女人连个谢谢也没有,就这般不辞而别,总归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甄十三娘的事,端木天还并不怎么在心上,略感郁闷而已,但另一件事,就让他有些抓狂,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那日出手炸死李元吉时,端木天也并未多想。 在他看来,李元吉死于他的手,还是死于李二的手,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却忘了,历史上李二是因为得位不正,故而在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后,才会那般果断的斩草除根,将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子嗣全部斩杀殆尽。 而如今李二白捡了个太子之位,身边再无人可以威胁他的皇位,自然要展现出其兄友弟恭的一面。 于是原本历史上应该被诛杀的李元吉嫡长子梁郡王李承业,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李二上奏李渊后,承袭了李元吉的亲王爵位,被赐封为齐王了…… 189 紧急家庭会议 李承业死不死,端木天倒是并不关心,但问题的关键是婉娘与李承业的婚约! siluke.com 如今婉娘的爹丢了职事官,赋闲在家,就愈发看重女儿与李承业的婚约。 若是他女儿成了齐王妃,那对他这老丈人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而李承业那边,他一个小屁孩懂个屁,但他娘杨氏如今却是惶恐不已。 之前李元吉数次谋害李二,杨氏也是知道的。 李元吉死的不明不白,杨氏如何不怕?她更担心遭到李二清算。 其实历史上,李元吉被李二诛杀后,杨氏因其长的貌美,便被李二给收进了自己后宫之中。 杨氏作为李二的弟媳,却被给李二霸占了,此事也是李二被后世诸多非议之处。 而且杨氏连个正式的后宫封号也没有,仅被宫人们称为“巢王妃”。 在长孙皇后死后,诸多李二的后宫嫔妃中,只有杨氏为李二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李二的第十四子李明。 如今端木天炸死了李元吉,其实还救了杨氏。 至少李二再无耻,再垂涎杨氏美貌,也不好意思把杨氏收入后宫了。 只是杨氏对此并不知情,惶恐不安的她,哪里会同意解除与李纲曾孙女的婚约。 在她看来,自己儿子娶了李纲这等大儒的曾孙女,才有可能让李二感到一丝忌惮,从而保住她与儿子的命。 对此,唯一蛋疼的就是端木天了。 两家的婚约不取消,他怎么娶婉娘? 难道眼睁睁看着婉娘日后嫁给李承业,成为新任齐王妃? 这种事,是他绝对无法容许的。 得知李承业那小屁孩被敕封齐王后,端木天都有心立刻操起手榴弹,丢进齐王府,把那个该死的小屁孩一起给炸死算了。 但这种事他也只能想想。 且不说他若是这般做了,会引发什么后果,关键是让他杀尹阿鼠、李建成以及李元吉,他都能下得去手,但要让他为了娶老婆去杀一个十岁的孩子,这种事端木天还真干不出来。 当然,对于自己无意中摆了乌龙一事,端木天也仅是感到郁闷而已,毕竟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反正那李承业还是个小屁孩,距离能成亲的年龄时日尚早。 只要给他点时间,肯定能想出办法搞定这事。 他堂堂一个穿越者,要是连个十岁小屁孩都斗不过,那不如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端木天并不着急,但他娘杜如凤却抓狂了。 李建成、李元吉死了,杜如凤自然欣喜。 她的夫君与兄长站对了队伍,跟对了人,如今官身显赫,未来可期,她自己也被敕封为三品淑人,可谓是双喜临门。 但再多的喜事,也杜如凤看来,都抵不过儿子的婚事重要。 对于婉娘,杜如凤也是喜爱的紧,早就将她视为内定儿媳了。 但李承业被敕封为齐王,却让杜如凤意识到不妙。 于是杜如凤也不管老爷子与端木天愿不愿意,强行召集爷俩,连夜召开“紧急家庭会议”,商议此事。 老爷子一脸无奈,愤恨的瞪了儿子一眼。 那意思显然是在吐槽坑爹货,娶个老婆还得麻烦他老人家。 端木天很不服气的反瞪回去。 这关他什么事?明明是你老婆着急,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麻烦您老人家管管自己媳妇行不行? 爷俩大眼瞪小眼,目光交流时,杜如凤很是彪悍的一拍几案:“婉娘这个儿媳,我可是认定了!不管你们有何办法,必须将婉娘娶回我们端木家来!” 老爷子立刻认怂,忙不迭的点头:“夫人此言在理,为夫也是这般认为的。天儿,听见你娘的话了吗?” 端木天都懒得理他,这老头是越来越不要face了。 但老娘有命,他也不能不听。 只是究竟要怎么才能让李承业他娘退婚,倒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端木天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好奇问道:“娘婉娘她怎么会与李承业定下婚约的?这不合理啊?同姓不婚的道理人人皆知,这可是写入唐律的,为何之前他们两家能定下婚约?” 婉娘是李纲的曾淑女,自然也姓李。 李元吉的儿子李承业当然还是姓李。 同姓不婚,可是自西周开始,便定下的规矩。 而大唐的武德律中,也有相关的法律条文,规定同姓为婚者徒二年,同姓又同宗者以奸罪论。 按理说,婉娘根本就不可能与李承业定下婚约。 杜如凤没好气的说道:“你觉得谁会因此去找齐王的麻烦?” 端木天无语…… 确实,李元吉当初非要给他儿子娶李纲曾孙女为妻,谁有能阻拦的了? 什么同姓不婚,这种事情对于李元吉而言,有个屁的约束力。 李二连自己弟媳都能弄上床,李元吉要给自己儿子娶个同姓女,谁敢放个屁? 不过端木天提起这话题,倒是让杜如凤有了主意,扭头看向老爷子:“夫君,你是不是能请大王,哦,是殿下出面,让他说服齐王太妃,以同姓不婚为由,让其退婚,可行?” 李元吉死后,他老婆杨氏便自动升级为太妃了。 老爷子略一琢磨,摇了摇头。 “怕是殿下未必愿意,正所谓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齐王才薨不久,殿下怕也不愿多事,免得被人说其欺辱齐王遗孀妇孺。” 杜如凤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断了请李二出面的念头。 “那不若夫君与天儿找李公谈谈此事?妾身可与广阳县主私下打听过,婉娘的婚事是他爹瞒着李公给订下的。这门亲事,无论婉娘还是李公,其实都是极不情愿的。”杜如凤又想出一个主意。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眼,立刻头摇得与拨浪鼓一般。 开什么玩笑。 就这样跑去跟李纲谈,让其给曾孙女退婚,而后嫁入他们家来,这得多大的脸才能干出这种事? 李纲不要面子吗? 即便李纲对自己的孙子再有不满,也不能把自己变成长安城的笑话吧? 杜如凤不禁柳眉倒竖,怒视端木天与老爷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们两人倒是拿个主意啊!反正我告诉你们,婉娘这个儿媳妇要是跑了,你们两个今后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作为端木家的实际当家人,杜如凤这雌威一发作,老爷子与端木天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端木天朝老爷子投去鄙视的目光。 见过怕老婆的,没见过那么怂的! 老爷子立即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含义,立刻怒瞪回去。 你丫不怕你怎么不上? 端木天默默抬眼看向屋顶梁柱,心中替老爷子感到悲伤逆流成河。 夫纲不振,实在是可悲。 两个同姓的,竟然还干不过一个外姓的,丢脸啊! 面对杜如凤咄咄的目光,老爷子张口欲言,犹豫一下又把话收了回去。 杜如凤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闻言问道:“夫君,可是有话说?” 老爷子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其实想让婉娘与李承业解除婚约,倒也不难,只是……” 190 牛顿望远镜 老爷子话说一半,便闭嘴不言了。 这可把杜如凤给急坏了。 “夫君,你倒是继续说啊!” “只是这法子略显下作,与婉娘名声不利。” 端木天还未说话,杜如凤就眼睛一瞪,急道:“夫君,这般时候了,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婉娘与天儿之间,若只是天儿一厢情愿,那妾身倒也不说什么了。可夫君你没见到婉娘看天儿的眼神吗?那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相信婉娘即便受点委屈,也是愿意的。夫君你只管说,不管有何方法,只要能把婉娘娶回我们端木家来,就是好办法!” 面对自己的强势老婆,老爷子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老头幽幽的吐出四个字:“装神弄鬼!” 杜如凤愣住了,没想明白老爷子这话是何意。 还是端木天的反应快,略一琢磨,不由得眼睛一亮:“爹,你的意思吓唬吓唬李承业和他娘杨氏?让他们主动退婚?” “不错!便是如此。” 他的主意,其实倒也并不复杂,就是打算利用唐人迷信的特点,散布一些类似与婉娘克夫或者与姓李的人家八字不合之类的谣言。 反正现在李元吉刚刚横死,这种谣言很容易能让人相信。 只要李承业他娘杨氏信了,就必然会选择退婚。 这也是最简单,最容易操作的方法了。 老爷子这办法,端木天也有些犹豫了。 “爹,这法子好是好,但确实太委屈婉娘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若是背上了克夫这种名声,那可不是好事。我虽想娶婉娘为妻,但也不愿委屈了她。” 老爷子点头,表示理解。 他也是觉得这办法虽然有效,但对婉娘名声不利,所以才那般犹豫。 杜如凤却笑道:“夫君,你怎么糊涂了?何必提什么克夫?方才天儿不是说了吗?同姓不婚,只需抓住这点说事即可,旁人也怨不到婉娘头上。” 老爷子与端木天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给杜如凤送上彩虹马屁。 杜如凤笑吟吟的接受了父子二人吹捧,又问道:“夫君,你且说说,要如何吓唬齐王太妃?” 老爷子回道:“只需故弄玄虚一番,弄出一些凶兆迷惑她,在其困扰之时,再找一合适人选,为其解惑即可。” 小书亭 端木天好奇问道:“爹,你打算找谁去忽悠齐王太妃?” 老爷子捻须笑道:“此人你应该也知道。” 端木天一愣,仔细琢磨,没觉得他认识的人里有谁合适干这事。 要能忽悠得住杨氏,那自然不能是普通人,僧道这般身份才合适。 难道找孙思邈? 老头虽是道士,但恐怕专业不对口啊。何况为了这种小事麻烦孙思邈,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老爷子朝他挤挤眼睛,说道:“李淳风!” 端木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怎么把这位大牛给忘了? 李淳风是谁? 那可是能与袁天罡并肩,传说中合作写出神秘的典籍,能够推算大唐气运《推背图》的传奇道士。 要说唐初的道士是真的牛逼。 无论是孙思邈还是袁天罡、李淳风,皆是如此,各个身怀绝技,史书留名。 后世不知多少小说中,都把李淳风演绎成了神仙人物。 当然,现实中的李淳风没有那么夸张。 李淳风可以称之为大唐的天文学家、数学家、易学家,精通天文、历算、阴阳、道家之说。 如今的李淳风不过才二十四岁,武德二年十七岁时投奔了李二,在秦王府中任记室参军。 虽然如今李淳风官位不显,名声也不显,但凭其道士身份,又精通阴阳、道家之说,若是用好了,确实能帮上忙。 端木天好奇问道:“爹,李淳风他能答应?” 虽然李淳风与老爷子都同属李二一系,属于上下级的同僚关系,但平白无故想让李淳风帮他们爷俩演戏,说谎骗人去哄骗齐王太妃,恐怕也不容易。 老爷子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李淳风最喜天文、历法、算学以及天象,咱们爷俩指头缝漏点东西出来,还怕他不愿意吗?你说若是给他一部天文望远镜,他干不干?” 端木天一愣,旋即朝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 高,果然是高! 不愧是刑警队的老狐狸,这人心拿捏的太准了! 对于李淳风这样的道士而言,以一部能够清晰观测天象,划时代的天文望远镜作为诱惑,别说让他帮忙忽悠齐王太妃,恐怕让他去干掉李渊,说不定他都立刻会点头答应下来。 老爷子瞥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造天文望远镜的事,就交给你了。” 端木天愕然,一脸蛋疼:“爹,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就知道个大概,又没真捣鼓过。” 老爷子瞪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废话,你没捣鼓过,难道我捣鼓过?再说是你小子娶老婆,又不是老子!你不去谁去?” 端木天无语,只能默默点头应下。 要说天文望远镜的大致原理,对于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爱岗敬业小导游而言,自然是清楚的。 以如今的条件,自然是造牛顿望远镜最靠谱。 牛顿在1668年制作出的反射式望远镜,并不需要玻璃透视镜,而是利用抛物面镜面,用金属磨制成一个凹面反射镜,将光线反射到一个焦点。 这种天才的设计,比使用透镜将物体放大的倍数高出数倍。 但即便知道大致原理,要想捣鼓出来,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少不得多花功夫才行。 杜如凤听不懂爷俩的话,却也知道,这必然又是那梦中世界的东西。 她很是豪气朝端木天一挥手:“那什么天文望远镜,天儿只管去做便是,需要多少工匠,靡费多少铜钱,娘绝无二话!” 端木天:“……” 有位豪气的老娘,果然感觉很爽。 他娘说的对,不就是打造台天文望远镜吗?多大的事? 多出钱多招工匠就是了。 不知道凹面抛物面镜规格? 那就磨制出各种规格的抛物面镜进行对比就是了。 制作目镜没有玻璃? 那就收购天然无色水晶,选品质最好的进行打磨! 有钞能力,怕个屁! 事关自己终身幸福,端木天也很是上心,第二日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开始招募工匠打造牛顿望远镜。 老爷子也没真撒手不管,以他的性子,对儿子的婚事,其实比杜如凤还上心。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穿越者顶半个牛顿,也还是靠谱的。 有老爷子帮忙,牛顿望远镜的打造,进展的倒是异常顺利。 与此同时,爷俩精心谋划的骗局,也悄然实施起来…… 191 大凶之兆 其实老爷子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随便用点手段,弄出点所谓的“凶兆”来吓唬杨氏。 反正古人迷信,什么鱼肚藏书、野狐夜嚎、河底石像之类,都得引得天下震动,一首童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就能覆灭一个朝代,他们爷俩要糊弄糊弄杨氏,那是再简单不过。 这日长安城晨鼓刚刚敲响,齐王府的奴婢们刚刚开启府门,准备开始一日劳作时,却愕然发现府门外的大街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大字。 奴婢们不识字,倒也没有多想。 但有眼尖之人看清那字后,却不由得惊呼出声。 原来地上的字,根本不是人写上去的,而是密密麻麻大堆的蚂蚁聚集而成。 齐王府的奴婢被吓得转身就跑,去禀告府中管事了。 很快,齐王太妃杨氏也被惊动了,被女婢搀扶着来到府门前。 而此时齐王府的大门前,却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坊里百姓,正对着齐王府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显然,齐王府门前地上的异象,路过的路人们也注意到了。 杨氏抬眼看去,一张俏脸顿时没了血色,惊惧的差点叫出声来。 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蚂蚁,组成的赫然是个大大的“恶”字。 杨氏深吸口气,立即命人取来水桶,以水浇地,将那些聚在她家府门前的蚂蚁全数给冲走了。 看看湿漉漉的地面,杨氏铁青着脸,转身回了府,命人紧闭了府门,不得外出。 虽然她动作很快,但这一幕全早已被路人们看了个明白。 这般奇闻异景,众人如何能够不八卦? 于是短短半日功夫,齐王府门前蚂蚁组字一事,便传遍了长安城一百零八坊,连李二以及隐居在宫内的李渊都知道了。 蚂蚁平白无故在齐王府前聚成了一个“恶”字,这事有太多值得众人浮想联翩之处了。 而齐王太妃杨氏,更是被吓的好几日没睡好觉,每日焚香祷告不止。 这事自然是端木天干的。 他趁着夜色掩护,用老爷子的金鱼符闯了夜禁,溜到齐王府门前,用蜂蜜在地上写了那个恶字,从而吸引来了蚂蚁,制造出了在唐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一幕。 蚂蚁成字的事还没消停下去,齐王府便又出新的幺蛾子了。 这日天气不佳,日落后天上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夜色,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风阴冷的嚎叫着,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一队负责夜巡的武侯手持火把与气死风灯,低声抱怨着该死的鬼天气,四处巡视。 饭团看书 他们在经过齐王府时,冷不丁抬眼看向紧闭的齐王府大门,瞬间像是中了定身术,全部呆立当场。 有胆小之人,甚至惊叫一声,直接扭头撒腿便跑。 而胆大的武侯,却也上下牙齿打颤,被吓得双腿发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能把武侯们吓成这样,是因为他们面前的齐王府大门上,正绿油油冒着鬼火,而那鬼火还组成了一个大大的“恶”字! 很快,门外武侯们的骚乱也引起了齐王府中人的注意。 当齐王府的管事侍卫与奴婢打开侧门,出来看到府门上的这诡异一幕,也皆被吓傻了。 胆小的婢女,甚至有人尖叫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诺大的齐王府顿时被惊动了,齐王太妃杨氏也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亲眼见到这诡异一幕后,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于是,此事再次随着众人之口,很快传遍了长安城。 而始作俑者不用说,又是端木天与老爷子。 原理自然也很简单,是端木天趁夜用笔蘸着磷粉,写在了齐王府的大门之上。 至于磷粉如何而来,端木天表示这是一个很有味道,不愿过多回忆的内容,所以拒绝回答。 齐王府接连两次发生这般诡异之事,且征兆明显不好,这让齐王府也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或许是因为恐惧心理被放大,甚至有府中奴婢竟然声称见到李元吉的身影,这更加剧了众人的恐惧。 端木天捣鼓出的这些神神叨叨的“凶兆”,不仅把杨氏吓得不轻,更让此事迅速登上长安城热搜首位。 正所谓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长安城下至庶民白身,上至勋贵百官,皆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坊间巷尾,市集酒楼,只要有人聚集之处,议论的必是最近齐王府的种种怪事。 不少人都冒出在齐王府中的“亲戚”,将各种离奇传闻传得有鼻子有眼。 都不用端木天再多捣鼓什么,长安百姓就已经给齐王府创造出了诸多“大凶之兆”,简直可以集合成一本堪比《聊斋》的志怪小说了。 再联系到不久前齐王无故横死,坊间的议论之声就更大了,矛头直指前任齐王李元吉品行不端。 杨氏显然被吓得不轻,已经派人去寺庙道观请法师来府上做法事,想要借此驱邪避祸。 老爷子与端木天得知此事后,对视一笑,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们命工匠打造的牛顿望远镜,也已完工,且效果出奇的好。 牛顿当年制作的第一台牛顿望远镜,直径不到三厘米,却可以放大四十倍。 而端木天与老爷子打造的望远镜,直径却有两寸左右。 望远镜具体能有多少倍数,他们两人也说不清楚,但至少用来观测月亮,已经足够清晰看到月球上的陨石坑环形山了。 尤其唐时即没大气污染,又没灯光污染,观测星空月亮的效果,更是远胜与后世。 就连端木天通过望远镜观测过月亮后,也不禁啧啧称奇,这清晰度,简直堪比他去天文台参观时用大型天文望远镜的观测效果了。 而当杜如凤第一次从天文望远镜中,看清月球的全貌后,被吓得连连后退,怎么也不肯相信她看到的是传说中的月宫,是嫦娥与玉兔生活之处。 老爷子与端木天解释许久,才终于让杜如凤接受了月亮是个荒凉无比球体的事实。 显然,他们打造的牛顿望远镜是成功的。 这玩意用来勾引李淳风,那简直就是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验证过牛顿望远镜的效果后,老爷子立即命人给李淳风送去了请帖,邀请他三日后来家中做客。 华夏传统,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提前几日邀请客人,以示尊重,这个习俗在大唐也同样适用。 三日后,李淳风准时赴宴,但端木天与老爷子却都抑郁了…… 192 班门弄斧 端木爷俩之所以抑郁,并不是李淳风没有答应他们,而是还不等李淳风登门,爷俩就得到了消息,齐王太妃正式向观州李氏提出退婚了。 杨氏这般干脆就遂了端木一家心愿,却是因为有高人指点,告诉她出现在齐王府的“大凶之兆”,那个“恶”字,指的是《国语·晋语》中的“同姓不婚,恶不殖也”。 杨氏幡然醒悟,立即向李氏提出了退婚。 其实杨氏未必真信这话,但如今坊间都传言那“恶”字是指她夫君李元吉生前做恶太多,让她很是有些苦不堪言。 雅文吧 有道是三人成虎,若是放任流言继续下去,他们齐王府的名声就真臭大街了。 所以当她听闻那“恶”字有其他解释,便毫不犹豫的“信”了。 齐王府要退婚,李安仁自然是百般不愿。 但齐王太妃给出的理由他却又拒绝不了,同姓不婚,唐律所禁。 这事若是李元吉在,自然百无禁忌。但如今李元吉都死了,杨氏以此理由要求退婚,李安仁即便再不情愿,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更何况,给齐王太妃指点,点出那“恶”字之意的高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安仁的亲爷爷,李纲。 就这般,困扰婉娘许久的婚事,在两家人的“友好协商”下,无疾而终了。 端木天与老爷子听闻此事后,不禁面面相觑。 李纲竟然会突然“横插一脚”,借势搅黄了曾孙女与齐王的婚事,实在是出乎爷俩预料。 虽然之前杜如凤也曾说过,李纲这老头对于曾孙女的婚事并不满意,并为此狠狠训斥过孙子李安仁。 但端木天以为老头已然默许了婉娘的亲事,并不会多生事端。 谁成想,老头竟然一直隐忍不发,遇到机会了,竟会如此准确的把握时机,而且猜出端木天写那“恶”字的用意,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早知道李纲会如此“配合”,他们爷俩还折腾个屁啊? 再看看费劲心里打造出的牛顿望远镜,爷俩都抑郁了。 这特娘的,不是纯属白做无用功吗? 最后的杀手锏还未登场,这事就办成了? 杜如凤可不管爷俩是否郁闷憋屈,她得知齐王府与李家解除婚约后,便立刻乐呵呵的去找自己兄长杜如晦了,准备请杜如晦为其做媒,去找李纲说媒求亲。 不提杜如凤如何高兴,端木天与老爷子面对如约而至的李淳风,也只能笑脸相迎,将其请入堂屋落座。 李淳风并不知端木丘这位李二身边的新晋太子宾客,宴请他的缘由,见到老爷子后,略显拘谨。 他朝老爷子行了稽首礼见礼:“见过端木公,不知端木公找贫道,可是有事?” 老爷子略感头痛,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和李淳风说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端木天反应快,马上出言替老爷子答道:“淳风兄,我爹今日请你来,主要是听闻你钟情于天象、算学,我爹在这些方面,也颇有研究,故而冒昧请淳风兄登门,切磋交流一番。” “不敢,端木公乃当世大儒,贫道岂敢班门弄斧?” 李淳风言语间很是恭敬,毕竟他与老爷子虽然都在李二手下混饭吃,但他毕竟年轻,官职又低,面对老爷子时,不免拘谨了几分。 只是他话虽如此说,但言语间却依旧透露出几分自傲。 李淳风从小便有“神童”之名,自幼聪慧好学,博览群书。 在他看来,老爷子虽然文采斐然,又弄出南山水车这般利国利民的提水神器,但在算学、天文、地理与历法等方面,李淳风自负不输与任何人。 虽然婉娘的事顺利解决,已不须再找李淳风去装神弄鬼哄骗杨氏,但端木天对于结识这位历史名人,却还是很有兴趣的。 听出李淳风语气中的自傲,端木天便有心在李淳风面前显摆一番。 毕竟不能弱了他与老爷子穿越者的名头不是。 “淳风兄,是这样的,我与我爹最近在讨论一道算学题,很是有趣,故而想与人分享一二,不知淳风兄是否有兴趣?” 李淳风一听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郎君请讲。” 端木天见他答应了,不由嘿嘿一笑。 华夏古代数学,虽然颇有建树,但与现代数学确实没有可比性。 古代算学没有那么多的定理,并不抽象,主要用于解决实用问题。 比如方田问题,用以田地测算,粟米问题用以计算粮食换算比率,差分用以赋税分配,商供用以进行工程土方估算,等等不一而足。 后世高中生都能掌握的函数、立体几何、微积分、数列、概率之类的知识,如今唐人根本没有接触过。 即便是小学奥数题,估计都能让李淳风这位大唐数学天才哭出声来。 端木天若是出这种题,那纯属欺负李淳风。 这货也是蔫坏,直接给李淳风抛出了一道逻辑推理题。 “淳风兄,题目是这样的。某次我爹召开宴会,有三十名宾客赴宴。我爹给每位宾客准备了一朵簪花,簪花有朱与青两色。每位宾客都能看见其他人头上的簪花颜色,却看不到自己的。” “我爹让宾客们看清其他人头上簪花颜色后,便命奴婢吹灭了烛火。如果有宾客认为自己带的是朱色簪花,便可鼓掌。” “第一次吹灭烛火,无人鼓掌;点燃烛火后,宾客们再次看清旁人头上簪花,第二次吹灭烛火,依旧无人鼓掌出声。直到第七次吹灭烛火,才有鼓掌声传来。” “请问淳风兄,三十位宾客中,有多少人头戴朱色簪花?” 端木天问题问出后,李淳风顿时斯巴达,在风中凌乱了。 这特娘的是算学问题? 老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端木天实在是太坏了。 帽子舞会这种经典逻辑问题,即便是在后世,没有接触过的人猛然碰到这种题,也得懵逼,更遑论李淳风了。 果然,聪明如李淳风也呆立当场,一脑袋浆糊,根本不知如何破题。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吹了几次烛火,与有多少人带了什么颜色簪花,有什么关系。 眼见李淳风额头上的汗水都浸出来了,端木天才哈哈一笑,拉着李淳风落座:“淳风兄,勿急勿急,这题慢慢想便是,来,尝尝我家厨娘的手艺。不是我吹嘘,全长安城你都找不出能与我家厨娘媲美的,即便是殿下东宫的厨娘,也是从我家出去的。” 李淳风这会哪有什么心思品尝佳肴,满脑子都是红色青色簪花,这题不解,恐怕他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193 村口二傻子 端木天这货也是蔫坏,故意吊着李淳风的胃口,根本不解释方才那道“帽子舞会”的逻辑推理题,反而一个劲的与他东拉西扯,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别看如今端木天才十五岁,但这货骨子里可是个三十多岁的油腻大龄青年人了。 李淳风九岁就拜了至元道长为师,至今也是童子身,哪里是端木天这老流氓的对手,几句话功夫,便被聊得面红耳赤,喃喃说不出话来。 端木天逗弄够了李淳风,终于话题一转,聊起了天文地理。 天文观测,在华夏的历史可是非常久远。 早在尧帝时代,就设置了专门从事“观象授时”的天文官。 而历朝历代,对于太阳、月亮、行星、彗星、新星、恒星,以及日食和月食、太阳黑子、日珥、流星雨等罕见天象,都有着悠久而丰富的记载。 yawenku.com 历史上,李淳风就依靠史书记载,准确推算出了日食时间,可谓相当的牛逼。 见端木天终于谈风花雪月之事了,李淳风这才长出口气。 谈及天象,他可就不怵了。 就听端木天问道:“淳风兄,不知你认可盖天说还是浑天说?” 盖天说与浑天说是华夏古人对于地球的两种认知。 盖天说起源于殷末周初,认为认为“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天如穹顶盖于大地上。 浑天说则认为天地俱圆,大地是个球体,浮在气中,所有的恒星都分布与一个“天球”之上,而日月五星则附丽于“天球”上运行。 简单而言,便是天像一个圆形的鸡蛋,而地球就像是鸡蛋黄,处于天的内部,这与现代天文学的天球概念十分接近。 并且浑天说采用了球面坐标系,比如赤道坐标系,来量度天体的位置,计量天体的运动。 虽然浑天说也并不科学,但相较于盖天说却先进了许多。 两种说法都各有支持者,各执一端,争论不休。 李淳风笑道:“贫道认同浑天说,根据贫道多年观测星象,依据浑天说测算历法,更为准确。” 他这回答,端木天一点也不意外。 以李淳风的水平,支持浑天说才正常,历史上也正是到了唐代,浑天说便彻底取代了盖天说。 端木天之所以如此发问,其实也是为了向其显摆一下自己的天文知识。 在李淳风这样的历史名人面前,用他那为数不多的天文地理常识炫耀一番,也算是爱岗敬业小导游如今最大的恶趣味了。 除了满足自己的不良的嗜好外,端木天心里还有点特别的想法。 自打用手榴弹炸死了李建成、李元吉,彻底改变了大唐的历史后,端木天就感觉已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之前他与老爷子,对于是否改变历史进程,很是犹豫,生怕因为他们两人的蝴蝶翅膀,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所以这货现在也有些肆无忌惮,想借今日这机会,给李淳风科普一下天文地理知识,看看李淳风这位大牛,能否因此得到什么启发,从而开启科学之路,成为大唐的“科学教父”。 说不准今后的哥白尼、牛顿、伽利略、法拉第这样的人物,就会诞生在华夏了。 至于端木天为何不自己上,那是因为这货即懒又怂,更没有为了科学而献身的精神。 在封建王朝当什么“科学教父”,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不言而喻。 虽然大唐不是欧洲,没有宗教裁判所,或许不会把他像布鲁诺、达斯科里、塞尔维特那样处以火刑活活烧死。 但万一有什么学说惹恼了皇帝,却一样有被砍脑袋的可能。 所以端木天可不想为了什么虚名,把自己架到火上烤。 得到李淳风的回答后,端木天故作轻松的笑道:“淳风兄,你相信我们脚下大地是个球体?可能证明?” “以贫道对天象观测,量度星象的位置,大致可以推算出来。” “那么淳风兄能测量出大地这个球体的大小吗?”端木天追问道。 李淳风愣了下,旋即摇头:“贫道也思索过这个问题,但无答案。” 端木天嘴角浮出笑容。 装逼的时候到了! 他当然知道李淳风算不出地球直径,历史上直到唐开元年间,才在一行和尚的主持下,测算出了地球子午线一度弧的长度,距离地球周长,尚有一步之遥。 “淳风兄,对于如何测量大地这个球体……呃,不如我们称它为地球吧,如何测量地球的周长大小,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淳风兄可有兴趣?” “请郎君教我!” 李淳风的眼睛立刻亮了,看向端木天的眼神堪比见到了绝世美人一般,让端木天都不自觉的把身子向后挪了挪。 麻蛋,李淳风这货不会真有当科学怪人的潜质吧? 他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我们假设地球是圆的,那么阳光同一时间,照射在地球上不同区域,倒影的长度必然不同……” 端木天给李淳风讲述用以测量地球周长办法,其实就是历史上第一位测量出地球周长的古希腊博学家埃拉托色尼,与唐开元年间一行和尚所用方法的结合。 古希腊确实牛逼,在公元前两百多年,便能测算出地球的周长,虽有较大误差,但也相当难能可贵了。 而一行和尚测量子午线弧长的方式,更为准确。 简单而言,就是同一天同一时间里,同一子午线上,两个不同纬度的点,测量午日影长和北极高,再利用三角的正弦定理算半径,即可知道和算出地球的周长了。 李淳风听完端木天的讲述,整个人便呆滞了,眼神呆滞,眼神涣散,半天没有丝毫反应。 老爷子见状,忍不住轻轻拽了儿子一把,轻声问道:“包子,你不会发力太猛,把李淳风给弄成了傻子吧?” 端木天看看李淳风那副村口二傻子般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至于吧?” 好在李淳风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猛然起身,正了正衣袍,恭恭敬敬的朝端木天行了个揖礼。 “多谢郎君赐教,贫道感激不尽!” 端木天可不受他这大礼,闪到一旁,手指老爷子说道:“淳风兄你感谢错人了,这个测量地球周长的方法,其实是我爹教我的,嘿嘿,你知道的,我爹可是博学之人。” 老爷子怒视坑爹儿子。 这个坑货,张口就来啊! 他虽然听说过埃拉托色尼测量地球周长的典故,知道一行和尚主持测量过子午线弧长,但具体怎么测算,如何计算,他懂个屁!刑警队破案也不需要懂这些啊。 万一李淳风要是仔细询问,他岂不是得露怯了? 但坑爹儿子话都说出去了,老爷子也不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捻须微笑,一副高人模样。 李淳风赶紧又谢过了老爷子,略一迟疑,他忽然一撩衣袍,给老爷子跪了下去…… 194 未雨绸缪 李淳风这举动,倒是吓了端木天与老爷子一跳。 这好端端的,跪下作甚? 唐人又不是我大清,不兴跪礼啊。 就听李淳风恭恭敬敬的朝老爷子说道:“淳风之前多有不敬,淳风知道错了,还请端木公宽恕则个。” 老爷子有些不解他的用意,只能点头应道:“淳风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李淳风并未起身,态度愈发恭敬:“淳风自幼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天象、历法与算学,也算小有所得,常因此志得意满。今日听了郎君一席话,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淳风不才,想拜端木公为师,跟随端木公研习算学、天象之学,还请端木公应允,收下我这劣徒,为我传道授业解惑。” 他这话一出,老爷子与端木天都傻眼了。 李淳风要拜老爷子为师? 这特喵的是什么鬼? 端木天开始反省,是不是刚才自己忽悠这货的时候,用力过猛了? 他们爷俩自然不知道,方才端木天讲述用以测量地球周长的方法,对于李淳风的冲击有多大。 若是真按端木天所言的方法测算出地球的周长,那么盖天说便可被彻底扫进故纸堆了。 而测量地球周长的方法,其中涉及的天文、地理以及数学中的几何知识,对于李淳风而言,无异于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令其耳目一新。 原本李淳风眼中,老爷子只是文采斐然罢了。 他对于诗词歌赋,并不喜爱,更无心此道。 但只听端木天“转述”老爷子构思测量地球周长的方法后,李淳风便立刻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能够提出这般天才想法的端木丘端木南山,又岂会是只会吟诗作对的酸儒? 即便管中窥豹,李淳风也能大致猜测出老爷子的学识有多么渊博。 正是有了这般“误会”,素来好学,且痴迷天文、地理、算学、历法的李淳风才会毫不犹豫的给老爷子跪了下去,想要拜老爷子为师,跟随老爷子学习算学、天文。 李淳风想拜师,老爷子自然是拒绝的。 开玩笑,他能教李淳风什么? 这位可是仅仅通过史书,便能推算日全食的大牛,传说中写出《推背图》的道家大能。 收他为学生,会不会反被其按在地下摩擦? 老爷子想也没想,便要出言拒绝。 但不等老爷子说话,一旁的端木天却忽然开口说道:“爹,我看淳风兄一心向学,不若你便收下他吧。” 老爷子一愣,看向坑爹儿子,弄不懂这货又搞什么幺蛾子。 就见端木天朝他挤了挤眼睛,那意思自然是暗示老爷子,先收下这个弟子再说。 对于自家的坑爹儿子,老爷子自然是信任的。 见他如此暗示了,老爷子略一沉吟,微微颔首:“好吧,既然淳风你有心向学,老夫自然愿意教你,你且起来吧。” 李淳风闻言大喜,又恭恭敬敬跪拜了老爷子后才站起身来。 “请先生容我片刻,我这便去准备束脩之礼,向先生行拜师礼。”李淳风说完,朝老爷子行了个揖礼,转身便跑。 华夏自古拜师,都须给老师送上束脩。 《唐六典》中更是明文规定了学生送给老师的礼物,一筐成捆的绢帛、一壶酒、一案干肉。 既然老爷子答应收李淳风为徒,他自然需要献上束脩,此为礼。 老爷子也未阻止他,见李淳风跑出了堂屋,便扭头瞪向端木天:“包子,你给老子说清楚了,为何要我收李淳风当学生?” 端木天笑道:“老头,这不是好事吗?别人李淳风可是史书留名的名人,您当他老师,又不是坏事。” “屁话,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你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老爷子哪里理会他的废话,追问道。 端木天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人能替咱们爷俩,把后世的知识传播出去,是件好事。李淳风这样聪明的人,您随便点拨点拨他,说不定就能在大唐开启科学时代了。” “说不准日后连蒸汽机、电灯电话什么的,都能被他给捣鼓出来。” “这些科学研究的事情,难道老头你打算自己来?还是您觉得我是这块料?” “咱们爷俩反正也得在大唐生活,若是大唐能多一些科技产品,对咱们也是好事不是?” 老爷子听他这么一说,仔细一琢磨,觉得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很多事情,他们爷俩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说课本上的东西都忘的差不多,即便回忆的起来,要把课本上的知识变成实物,那得花多少功夫去做实验? 要让他们自己去琢磨研究这些事情,还真不是那块料。 但像李淳风这样的大唐文学家、数学家、易学家,说不定真能在他的指点下,捣鼓出不少东西来。 端木天见老爷子认可了他的话,才又继续说道:“爸,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顾虑。” “嗯?你说来听听。” 端木天正色说道:“爸,你不觉得咱们家,在这大唐太势单力薄了吗?就靠咱们爷俩,真的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吗?” “官职什么都是虚的,那玩意皇帝老儿能给咱们,自然也能收回去。” “手榴弹这玩意是拿来保命的,即便您老把枪给弄出来了,那也是用来拼命的。” “我琢磨着,要在大唐这种封建王朝过得舒坦,除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外,咱们爷俩还得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 “我倒不是说要养兵造反,我的意思是咱们家在朝堂上,在士林之中,得都用足够的拥趸,有一定的话语权才行。” ranwen.la “那些世家为何能够千年不倒,不就是因为他有势力吗?势力够大了,就算皇帝也得退避三舍。” “李世民虽然是不还不错的皇帝,至少没有像朱元璋那样卸磨杀驴,把跟随他打江山的手下都给干掉了,算是能善始善终。” “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保不齐有什么事惹恼了李世民,给咱们家召来祸端。就像杜荷那个二货,万一脑残了牵累到咱们家呢?” “所以咱们也得着手培养一些班底,至少遇到事情之时,能有人替咱们爷俩出声,对吧?” 老爷子略一沉吟,点点头:“嗯,你这话说的有道理,的确应该未雨绸缪。” “嘿嘿,所以我才让您收下李淳风这个学生,算是释放出一个信号。”端木天笑道,“李淳风不善钻营,我记得他的官职也不高,日后也只是从九品的将仕郎,入太史局供职,十几年后才晋升太常博士与太史丞。老头你今后有机会,不妨提拔提拔他。” 老爷子微微颔首,没有反对。 他又不迂腐,任人唯亲这种事,该干自然得干。 端木天又摩挲着下巴,对老爷子笑道:“除了李淳风外,我倒是还想到几个人选,老头你要有机会,把他们也都收为弟子吧……” 195 高足弟子 端木天开始掰着手指给老爷子细数起来。 “第一位肯定是马周,历任中书侍郎、太子右庶子、检校吏部尚书、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令,这位可是潜力股,未来李世民的宰相。” “如今马周应该还借住在中郎将常何家中,要等到贞观五年,他才会脱颖而出,进入李世民的法眼。” 端木天说道这里,笑着吐槽道:“不过话说话来,这贞观元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了。李世民捡了便宜,如愿当上了太子,现在肯定不会再发动玄武门之变,得等李渊死了他才能继位。我记得李渊好像是贞观九年才死,也就是还能再活九年呢。” 老爷子懒得理会他的吐槽,直接问道:“马周我倒是知道,才德兼备,若是有机会能收他为徒,倒是不错。其他人呢?” 有了端木天的一番分析,老爷子现在倒也不排斥收几个弟子了。 端木天笑道:“第二位自然是上官仪,这位李治的宰相,上官婉儿的爷爷,隋末时为了避祸,自己剃发出家当了和尚,贞观年间被扬州大都督杨恭仁看重,参加科举入仕。可以命人去扬州找找上官仪,将他带来长安。” 老爷子点点头,上官仪也是个人才,值得收下。 端木天竖起三根手指:“第三位是刘仁轨,这位也是李治的宰相,历史上曾在白江口之战大败倭国、百济联军。” “刘仁轨如今应在陈仓县任县尉,貌似不就之后他便有场灾祸,老头你要是能及时保下他,将他收入囊中,不为一桩美事。” 老爷子眼睛一亮:“刘仁轨这人我看不错,能和鬼子棒子干仗,还能大胜,是个人才!这人我要了!” 端木天无语,他家老爷子还真是老愤青。 老爷子又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端木天摇摇头:“还有狄仁杰,这可是位人才,不过这才公元626年,狄仁杰连个胚胎都还不是,就先不用管他了。有这三位还不够吗?兵贵精不贵多嘛。马周他们日后都官位显赫,足够帮助咱们家了。其他人不是如今已经出仕,就是已然是李世民的人了,咱们可拉不过来。” 老爷子捻须笑道头:“行,就按你说的办!马周、上官仪还有刘仁轨他们三人,你去想办法联系,回头看老子如何把他们忽悠到咱们家来。” 端木天比了个OK手势。 老爷子琢磨一下说道:“既然你觉得收李淳风为弟子有诸多好处,那这拜师礼就得按规矩来,不可搪塞敷衍了事。你速去请你娘舅来,请他充当执事者。” 端木天点头应下,跑去对门找杜如晦了。 大唐拜师,是有流程与规定的,乃天下之通礼。 上至皇太子,下至州县学生,一体适用。 李淳风要拜老爷子为师,虽然无需大宴宾客,但基本流程却是一样的。 他让端木天去请杜如晦,便是请他来主持拜师礼。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杜如晦如约而至。 杜如晦一见老爷子,便抚掌大笑起来:“南山,我听天儿说,你要收李淳风为弟子?哈哈,这可是好事!淳风聪慧好学,拜入南山门下,将来必是南山的高足弟子。” “哈哈,克明此言大善!”老爷子捻须笑道。 杜如凤这位当家主母,听闻夫君要收弟子,也是一脸笑容,忙不迭的招呼家中奴婢准备拜师礼所需。 她虽然没端木天看得那么长远,但一位太子东宫的记室参军,要拜她夫君为师,这自然是好事。 待端木家中准备完毕,李淳风也捧着束脩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端木天见其还不知去何处换了一身青衿服,便知李淳风对于拜老爷子为师,也是相当看重的。 李淳风见到杜如晦也在,忙上前见礼。 杜如晦笑道:“淳风,老夫听闻你要拜南山为师,特来当执事者,为汝赞礼。” 李淳风倒是没想到老爷子会安排的如此妥帖,忙不迭的再三致谢。 以他如今的身份,杜如晦这位三品太子宾客能当其拜师礼的执事者,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 xiaoshuting.la 拜师礼开始。 老爷子起身站到了台阶之上。 李淳风行到端木家堂屋外,必恭必敬的跪下,将束脩放于西南位。 杜如晦出言问道:“敢请事。” “弟子淳风受业于先生,敢请见。” 杜如晦负责传话,老爷子微笑回道:“某也不德,请子无辱。” 李淳风:“某不敢为仪,敢固以请。” 老爷子:“请子就位,某敢见。” 李淳风:“某不敢以视宾客,请终赐见。” 老爷子:“某辞不得命,敢不从。” 一套大唐版拜师礼仪标准对答完成,端木天将束脩装入奠篚递给李淳风。 李淳风捧着奠篚进入堂屋,三次跪拜,老爷子还礼,礼成。 杜如晦恭贺道:“恭喜南山,收得高徒。” “同喜同喜。”老爷子正式收了李淳风为弟子,心情也很不错。 大唐的师徒关系,可不像后世。 天地君亲师,君”与“师”的地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便是这般道理。 李淳风拜入老爷子门下,便与自家人无异了。这也是端木天会建议老爷子收其为弟子,并想将马周等人也收下的缘故。 唯有如此,老爷子与端木天才能对其信任。 杜如凤也喜上眉梢,忙不迭的招呼家中奴婢送上酒菜,请众人入席。 李淳风虽然尊师重道,但酒宴之上,却很是有些坐不住的感觉。 显然对于宴会这种社交活动,他是相当不适应的。 端木天看在眼中,笑在心里。 也难怪李淳风早在武德二年就投奔李二了,但却一直也得不到重用。 李淳风这货,还真有点后世理工男的味道。 李二将他丢去太史局供职,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李淳风那坐立不安的模样,老爷子自然也看在眼中。 想到之前打造出来,打算“贿赂”李淳风的牛顿望远镜,老爷子不禁笑道:“天儿,你去将那望远镜取来。今日老夫既然收了淳风这个弟子,自然不能小气了,那望远镜便赠给淳风作为拜师礼了。” 端木天自然没有意见。 正所谓宝刀赠英雄,红粉送佳人,牛顿望远镜搭配李淳风,绝配。 一旁的杜如晦好奇问道:“南山,何为望远镜?” 李淳风也是一脸好奇看向了老爷子。 老爷子捻须笑道:“望远,顾名思义,便是可观远方之意。这望远镜又可称为千里镜,通过此镜,可观日月星辰!” 他这话一出,杜如晦与李淳风全都傻眼了。 看向老爷子的眼神很是诡异。 李淳风甚至都有些担心,他才拜的老师,不会是疯了吧?这种话怎么说得出来? 依照老爷子的描述,那“千里镜”岂不是神仙才能有的仙家宝贝? 老爷子见他们不信,哈哈一笑也不解释,只等端木天将望远镜取来…… 196 怀疑人生 不多时,端木天捧着牛顿望远镜回来了。 那长长的圆筒状物体,倒是与杜如晦、李淳风想象中类似于铜镜那般的仙家法宝完全不同。 端木天将天文望远镜小心放置到了老爷子面前的几案上,杜如晦与李淳风便迫不及待围了过来。 “天儿,这便是你爹说的望远镜?”杜如晦仔细打量了半天天文望远镜,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端木天笑道:“娘舅,此物名为牛……呃,不对,此物名为南山望远镜,是我爹造来专门用以观测天象。用其观月,如在眼前,近可摘星一般。” 他很不要脸的把牛顿望远镜的发明权给抢注了,将其安到了老爷子的头上。 零点看书 老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对于坑爹儿子这种往他脸上贴金,头上戴高帽的行为,他实在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 “哦?当真如此?天儿你且说说,如何通过此物观测天象?” 一旁的李淳风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却已因为端木天的话,陷在望远镜上拔不出来了。 端木天解释道:“娘舅,只需将要望远镜这端对准需要观测的对象,便可从这目镜处,看清远方的物体与天象了。”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远处的夕阳如同鸭蛋黄般悬于半空之中。 杜如晦听完端木天话后,想也没想,便将天文望远镜对准了夕阳。 他这举动顿时吓了老爷子与端木天一跳。 好家伙,这是打算重蹈伽利略的覆辙吗?用望远镜看太阳,那简直就是激光致盲手术啊。 端木天一头冷汗,赶紧拉住杜如晦:“娘舅,这望远镜万物皆可观测,但万万不可观测太阳。” “这是为何?” “眼睛会瞎的。” “哦?为何观测太阳会眼瞎?”杜如晦不解,李淳风也是一脸探寻。 “呃……”端木天语塞了,不知如何解释。 说什么光线汇聚,光线太强会烧伤眼角膜?杜如晦他们也得听得懂啊。 还是老爷子出言替他解释道:“克明,正午之时,你可能直视太阳?” 杜如晦立即摇头。 阳光刺眼,他自然是懂的。 “呵呵,以望远镜观测太阳,其光亮比之正午之时更甚数筹,太过刺眼,所以会致盲的。淳风,你也切忌,万不可以这望远镜观测太阳!” 杜如晦与李淳风这才点头表示了解。 端木天给他们二人科普一遍天文望远镜的使用方法后,杜如晦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其观测一番远方了。 一旁的李淳风满脸委屈。 这南山望远镜,可是老爷子送他的拜师礼,结果连碰都碰过,就被杜如晦给抢去了。 但他也不敢抱怨,只能一脸焦急的等待着。 天文望远镜自然不仅仅可在夜间观测星空,白天一样可以用以观测远方。 长安城内,最高的建筑物是隋代兴建的东禅定寺塔和西禅定寺塔,这两座位于长安城西南角永阳坊中的佛塔,高约330尺,折合八十一米左右,比后来修建的大雁塔高出许多。 只可惜两座宏伟的木塔,后世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早在唐代灭法中就被毁掉了。 穿越到大唐后,爱岗敬业小导游还专程去大总持寺与大庄严寺中参观了这两座无比瑰丽,令人难以置信的木制佛塔。 八十多米高的两座佛塔,只要视线没有遮挡,几乎在长安城中各个方位都可远眺。 坐在端木家坐北朝南的堂屋中,便可远眺这两座佛塔。 杜如晦在好奇心驱使下,通过端木天的辅助,将望远镜对准了隐隐可见的佛塔。 待端木天帮他调整好焦距后,杜如晦眼睛凑到了目镜前,待其看清目镜内的景象后,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这,这怎么可能,老夫真、真见到东禅定寺塔了,老,老夫还见到有僧人在塔上礼佛……道祖在上,这,这真是传说中的千里镜!南、南山,你莫不是偷了仙器下凡?” 李淳风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失礼与否,立刻挤到了望远镜旁,把眼睛凑了过去。 很快,他也满脸震惊跌坐到了地板上。 “先、先生,这、这望远镜当真不是仙家宝贝?为、为何能看清如此远的事物?”李淳风的舌头也打结了。 老爷子与端木天相视一笑,对于杜如晦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 这对爷俩,对于大唐名人们一副没见世面,大呼小叫的土鳖模样,也是乐在其中。 这也算是身为穿越者,对于大唐土著的些许“优越感”的体现,即便是老爷子,也不能免俗。 “淳风,这望远镜中涉及许多学识,之后老夫自会慢慢传授与你。”老爷子捻须笑道。 李淳风欣喜若狂,一骨碌爬起身来朝老爷子连连作揖:“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淳风一定勤学苦练,绝不让先生失望。” 见识过牛顿望远镜后,李淳风对自己今日拜师的决定,默默点了个赞。 见识过望远镜后,对于老爷子送给他这般宝贵的拜师礼,李淳风很是有些忐忑,却也舍不得拒绝,只能恭恭敬敬的朝老爷子长揖一礼:“先生所赐这南山望远镜,实在是太过珍贵,淳风受之有愧。但长者赐,不敢辞,淳风谢先生所赐,厚颜收下了。” 老爷子毫不介意的摆摆手,示意无妨。 这望远镜本就是为了李淳风打造的,如今换个名头送给他而已。 端木天继续显摆道:“娘舅、淳风兄,我爹这南山望远镜,白日里用来观测远方,那可是暴殄天物。真正要发挥其作用,须得等到日落之后,用其观星月,方知其价值所在。” 李淳风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赞同。 他虽然还没见识过夜间用天文望远镜观测的效果,但却也能够想象得出,那会是何等景象。 对于往日里只能依靠肉眼观天的李淳风而言,天文望远镜对于他的诱惑力,简直是勾魂摄魄,令他难以把持。 待到日落之后,杜如晦与李淳风用天文望远镜,亲眼看过天上那一轮皓月后,彻底斯巴达了。 这便是被无数文人墨客笔下浓墨重彩描述的月亮吗? 月球表面那坑坑洼洼的环形山,清晰地在出现他们两人的眼中后,杜如晦彻底开始怀疑人生了。 杜如晦因为看清皎洁明月真实面貌而产生了强烈的的失落感,甚至因此还很是失落了好几日。 就连他妹妹委托他去提亲的事,都差点给耽搁了。 不过在杜如凤的一再催促下,杜如晦也只能强打起精神,跑去李纲府上提亲了…… 197 婚嫁六礼 杜如晦跑去李纲府上替端木天提亲,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李纲根本没有丝毫迟疑,便点头应了下来,让杜如晦精心准备的一肚子话,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让原本就心气不顺的杜如晦,愈发的难受,恨不能反向劝说一番李纲,告诉他自己那外甥并没那么靠谱。 好在杜如晦还没得失心疯,否则端木天非得与他这便宜娘舅拼命不可。 不管怎么说,有了李纲点头首肯后,端木家与李家的联姻之事,便算是进入了正式走婚嫁六礼流程的议程。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便是大唐婚制。 纳彩,是双方有意接亲后,男方携带大雁,正式派媒人去女方家求婚,即纳“采择之礼”。 问名,即询问新娘闺蜜,并用新娘的名字和八字来预测吉凶。 纳吉是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表示要订婚的礼仪。 零点看书 纳征便是向女方家送聘礼,请期是确定结婚日期,迎亲自然就是最后迎亲拜堂。 这六礼的规矩繁琐,由其端木家与李家这样的士族,更是如此。 好在这些事情倒用不着端木天与老爷子操心,只有他娘杜如凤安排的妥妥当当,端木天只需等着双方确定好婚期后,届时去迎亲即可。 当然,这时间不可能早得了。 以他们两家的地位,各种程仪与准备布置,即便两家都有意接亲,但要正式迎亲,恐怕也得经过数月甚至更长时间。 端木天得知此事后,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 费尽心思,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实在人生幸事。 这货立刻挥毫泼墨,抄袭了一首李白的《清平调》作为情书,命人送给婉娘。 而婉娘家中,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 李纲根本没与孙子打招呼,便乾纲独断,应下了端木家的亲事。 而他孙子李安仁得知此事后,不仅不生气,反而喜笑颜开,颇有些欢天喜地的感觉。 原因也很简单,如今端木家的地位,可是丝毫不逊与齐王。 毕竟李二成为皇太子后,齐王李承业那小屁孩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掌控实权的机会。 他女儿婉娘若是嫁给李承业,虽然贵为王妃,但也仅有虚名而已。 他这个老丈人,能不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那还是未知数。 但端木家却是不同。 如今端木家的家主端木丘已然是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入仕短短月余时间,便从六品官员超擢成了从三品的太子宾客。 可以想象,将来若是李二继承皇位,其身份必然水涨船高,拜相那是必然的事情。 而端木天被赐予开国县男爵位一事,李安仁也是知道的,由此可见,这父子二人日后的荣华富贵,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能成为这般新贵的老丈人,李安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更何况齐王府执意退婚,已让李安仁自觉大失颜面,长安城中勋贵百官,未尝没有私下嘲笑他的。 而端木家这时向他爷爷李纲提亲,对于李安仁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至少得知爷爷答应了婉娘亲事后,李安仁出门之时,腰杆都不禁又挺直了几分。 李安仁的夫人李氏,却是又喜又怕。 喜的自然与她夫君一般,但怕的却是想起那日在西市可把未来姑爷端木天得罪的不轻。 虽然后来她厚着脸皮,让婉娘去端木家中赔礼道歉了,但端木家会不会因此记恨与她,这个女人却是心中没底。 其实她完全是想多了。 之前端木天虽然是打算收拾她,甚至连计划都想好了,便是打算让他娘杜如凤勾引李氏打麻将,再从中偷偷做点手脚,让李氏输得连裤衩都当掉,才好慢慢拿捏收她。 但还不等端木天实施他的计划,便生了连番变故。 他与老爷子忙着阴死尹阿鼠后,又赶上了甄十三娘的那摊子事,最后干脆炸死了李建成与李元吉,还把玄武门之变给搞没了。 如此一大堆事忙乎下来,端木天早把李氏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更没功夫搭理这个女人了。 而如今李纲答应了他与婉娘的亲事,端木天自然更不可能对李氏出手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未来的“丈母娘”,真把她收拾的太惨了,好说不好听啊。 而婉娘得知此事后,自然也惊喜交加,更是羞怯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曲水流觞偶遇的小郎君,竟然真的会成为她的未来夫君。 当日广阳县主的一番话,倒是一语成箴了。 正如端木天他娘杜如凤所言那般,如今婉娘的一颗芳心,早已拴在了端木天的身上。 那根不慎折断,又被端木天修复的七彩琉璃簪,早已成了婉娘最心爱之物,谁也不可轻易触碰。 这妮子时常带着闺房之中,望着那根发簪发呆,口中还默诵着端木天无耻抄袭的那些感人诗句,黯然泪下。 她最担忧的,便是与李承业的婚约。 虽然端木天向她再三保证,一定会解决此事,但婉娘又如何能信?又如何敢信? 直到齐王太妃要求退婚的消息传来,婉娘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才喜极而泣。 如今端木家真的登门求亲,并且太爷爷已然亲口答应,这更让婉娘入在梦中,恍惚不能自已,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如在云端。 直到端木天命人送来那首情诗,婉娘这才如梦初醒,恢复了神志。 展开端木天亲笔书写的书信,默读着谪仙人的千古名句,这妮子的双颊顿时又染上了红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白这诗信手拈来,不露造作之痕。 婉娘读来,如觉春风满纸,花光满眼,人面迷离。 虽然李白本意写的是杨贵妃,但婉娘自然不知,只当自己在端木天的眼中,便是这般美艳动人。 于是羞人答答的婉娘,把自己关在了闺房之中,亲手用锦带编织了一个同心结,命人送去端木家中,以表自己心意。 华夏自古,女子送情郎的几样信物,属同心结最为珍贵,取“永结同心”之意,以结寓意,用结表情。 换而言之,这便是婉娘给端木天的答复。 所以,收婉娘亲手编织的同心结后,知道自己赢得美人芳心后,某人忍不住仰天大笑,得意至极。 但有道是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还不等端木天高兴两天,麻烦便上门了…… 198 堂前拜舅姑 说是麻烦,其实也不准确。 对于端木天而言,应该是幸福的烦恼。 反正这事若是发生在后世,肯定会让这货兴奋的心脏病发作。 招呼也没打一声,消失了快一个月不见踪迹甄十三娘回来了。 而她归来后,第一时间便登门求见了老爷子与端木天他娘杜如凤,开口第一句话,便让端木天的心脏漏跳了两拍。 “十三娘见过舅姑,舅姑万福。” 端木家堂屋内,一袭白衣的甄十三娘朝老爷子与杜如凤盈盈下拜,行了个万福礼。 甄十三娘这话,不仅吓傻了端木天,老爷子与杜如凤也傻眼了。 舅姑之称,在唐时指的可是公公婆婆的意思。 妇称夫之父曰舅,称夫之母曰姑。 唐代诗人朱庆馀《闺意》中,便有写到,“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这舅姑便是公婆之意。 杜如凤用怀疑的目光瞥了一旁的端木天一眼,很是不解的问道:“这位娘子,你这般称呼是何意?你与我家天儿,可有什么瓜葛?” 甄十三娘的存在,以及她救了端木天的事,杜如凤并不知情,老爷子与端木天怕她多想,也刻意隐瞒了甄十三娘的事情。 所以今日甄十三娘慕然出现,并说出这番话来,就让杜如凤很是诧异与不解。 老爷子干咳一声,出言替甄十三娘解释道:“夫人,这位娘子是许州甄氏的嫡女,你唤她十三娘便是。十三娘之前与天儿有恩,也算是故人。” 杜如凤眉头微蹙,低声问道:“夫君,那她为何这般称呼你我?难道天儿与她已经私定终身了?这可万万使不得!没有明媒正娶,绝对不行!何况李家那边,我已找媒人正式登门提亲了,如今纳采、问名两礼已毕,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们家就真没脸见人了!” 老爷子摇头:“此事为夫也不知,天儿应该不会这般糊涂吧?” 当初在终南山下,甄十三娘对端木天说出那番要与他为妾的话,端木天并未告知老爷子,所以如今老爷子也是一头雾水。 这两公婆窃窃私语时,端木天也是脑仁发胀。 老爷子与他娘不知甄十三娘刚才那话的意思,端木天却是一清二楚。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不声不响消失了那么久,再次出现居然会闹出这样一出。 他不禁抬眼偷窥了甄十三娘一眼,却与冷艳御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端木天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忙不迭的垂下了眼睑。 要说如甄十三娘这般佳人,要主动委身与他,而且自愿为妾,端木天应该睡着了都会笑醒。 但问题就如他之前担忧的那般,甄十三娘这样的女人,他敢收入房中吗? 以她的身份,即便名义上给他做妾,难道还能当真? 等他娶了婉娘回来当老婆,婉娘能与甄十三娘和平相处吗?日后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xiaoshutingapp.com 以这妮子的身手,万一将来有个吵嘴拌架,要是反过来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那可什么脸面都没了。 所以即便端木天再眼馋冷艳御姐的身子,却也不敢多想。 “天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他娘与老爷子询问的目光,端木天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爹、娘,十三娘她与你们说笑呢……” 他话未说完,甄十三娘便出言打断道:“郎君,妾身并未与舅姑说笑,当日妾身说过,要报答郎君恩情,为婢为妾皆无怨言。” “前些时日,妾身回了趟许州,已将此事告知了我家大人与太公,并征得了太公许可。”甄十三娘说着,取出了一封书信,呈给了老爷子,“这是我家太公给舅舅的信。” 端木天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甄十三娘之前竟然是跑回了许州,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要给别人当小妾的事情告知父母?还征得了她太公甄权的同意? 许州甄家也疯了吗? 他们可是士族! 哪有世家大族的嫡女,给别人当小妾的道理?他们许州甄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杜如凤与老爷子也是一脸错愕,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老爷子抽出信纸,快速浏览一遍,不禁摇头苦笑,又将信递给了杜如凤。 他干咳一声,朝甄十三娘勉强笑道:“十三娘,你家太公虽在信中说,愿将你嫁入我家,与吾儿为妾,但此事如何使得?” “舅舅,为何使不得?”甄十三娘很是执拗的问道。 端木天无语以手扶额。 这个固执的女人,又来了! 甄十三娘的性子,还真是令人头疼。 这女人简直就是认死理的典型。 当然,端木天也绝不是讨厌她,反而对于甄十三娘很是敬佩。 只是敬佩归敬佩,这女人认死理的时候,却一样能气得端木天牙痒痒。 老爷子也是头疼不已,无奈开口:“十三娘,你是许州甄氏的嫡女,如何能嫁与他人为妾?你就不怕世人非议吗?” 甄十三娘摇摇头:“舅舅,正妻还是妾室,又有什么区别?妾身看重的郎君这个人,故而才愿委身与他。世人非议与否,与妾身何干?” “更何况妾身如今已非许州甄氏嫡女了。” 她这话一出,老爷子与端木天都愣住了,不解是何意。 甄十三娘苦笑道:“因为若思兄的案子中,‘裴夫人’已然去世。裴辛扶棺返回许州后,此事更是人人皆知。为了顾及裴甄两家的名声,两家大人商议之后,便将棺椁中的紫官,默认为我,为其厚葬了。” “所以妾身如今已改名,身份也成了甄家的庶女。” “这也是我太公同意我嫁与郎君为妾的原因。” 甄十三娘的话,让端木天与老爷子都唏嘘不已。 端木天觉得甄十三娘倒霉透了。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被迫“社死”,实在是够倒霉的。 “哎,委屈你了。”老爷子长叹一声。 倒是一旁的杜如凤眨眨眼睛,完全不知自己夫君与这位甄十三娘在说些什么。 她根本不清楚裴宣俨一案的来龙去脉,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杜如凤忍不住出言询问道:“十三娘,你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可否给我详细说说?” “姑姑,此事说来话长。我自幼跟随师父在山中习武,后来我娘……”甄十三娘并未抵触杜如凤的问题,一五一十把她的来历讲述了遍,并与杜如凤坦诚了她曾经与裴宣俨假意成亲的事情…… 199 女大三,抱金砖 杜如凤自然清楚万年县县令裴宣俨被毒杀一事。 但她却万万没有料到,众人皆以为已经死去的裴夫人,竟然还好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杜如凤不禁气恼的瞪了眼老爷子,那意思自然是埋怨他竟然不将这般劲爆的八卦告诉她。 老爷子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杜如凤没理会老爷子,伸手握住了甄十三娘的手:“哎,十三娘,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许州甄、裴两家会做出这般决定,杜如凤丝毫不觉奇怪。世家大族,很多时候就是这般无情。 甄十三娘摇摇头:“姑姑,嫡女还是庶女,我根本不在乎。或许没了原本的身份约束,对妾身还是好事,至少妾身要嫁与郎君为妾,家中并不会阻止。” 她又看向端木天,很是认真的说道:“当日郎君对妾身不抛不弃,妾身便已发誓,此生除了郎君,谁也不嫁。只要郎君不嫌弃妾身的蒲柳之姿,妾身便愿嫁与郎君为妾。若是郎君不愿,那妾身便回山中,陪伴师父,此后青灯古佛伴一生。” 端木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实话实说,被冷艳御姐这般大美女倒追,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当妾室,要说心里不爽,不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忍不住看向老爷子,想咨询一下老爷子的意见。 但老爷子却根本不愿参合此事,把头一扭,只当没有瞧见儿子询问的目光。 老头不配合,端木天除了气得牙痒,也拿他没辙。 倒是杜如凤听完甄十三娘的说,不禁挑了挑柳眉。 此女所言,甚合她的胃口。 虽然甄十三娘的话,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唐,也很是惊世骇俗。 但那又如何? 杜如凤也根本就不在乎。 她若是在意那些世俗眼光,当年又如何会以京兆杜氏嫡女的身份,嫁给端木天他爹为妻? 不过欣赏归欣赏,甄十三娘的话,却又勾起杜如凤的好奇心。 之前老爷子与她说,甄十三娘对她儿子端木天有恩,但怎么甄十三娘又说是端木天与她有恩? 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杜如凤忍不住出言问道:“十三娘,你方才说天儿对你不抛不弃,又是何意?” “咳咳咳咳……”某人差点被口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不怪端木天慌神,实在是担心甄十三娘说错了话。 他弄死李建成与李元吉的事,可只有甄十三娘与老爷子知情。 这些事,他与老爷子都将杜如凤瞒得死死的,一丝口风都不肯漏。 唯一的问题是当初弄出手榴弹后,为了敷衍他娘,端木天与老爷子谎称练成了掌心神雷,并给杜如凤演示了一番。 xiaoshutingapp.com 前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传出被神雷炸死后,杜如凤也私下偷偷向老爷子打听过,此事与他们爷俩有没有关系。 对此,老爷子自然是断然否认,才算是把杜如凤给瞒了过去。 这会要是被甄十三娘说漏了底,那他跟老爷子可没好果子吃。 端木天咳的面红耳赤,杜如凤却不理会他,只顾着与甄十三娘叙话。 甄十三娘倒也不笨,只看端木天与老爷子的反应,便知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于是隐去裴宣俨被害真相,李建成与李元吉的事,更是只字不提。 她只是告诉杜如凤,因为意外受了伤,差点命丧黄泉,多亏端木天救了她,背着她进山求医,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杜如凤倒也没有多想,心痛的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再仔细打量一遍甄十三娘的容貌,杜如凤也是暗自赞叹。 即便身为女子,她也认为甄十三娘美艳不可方物,且气质淡雅脱俗,颇有出尘之气。 杜如凤越看甄十三娘越是喜欢。 只要不影响端木天娶婉娘为妻,房里再多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正愁端木家人丁不旺呢。 虽然甄十三娘大了她儿子几岁,那也不打紧。 女大三,抱金砖嘛。 于是不等端木天说话,杜如凤便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拍板说道:“十三娘,你与天儿的亲事,就这般定了!” “既然你唤我一声姑姑,便不能让你白喊。你这儿媳,我认下了!” “十三娘你大可放心,虽然名分上你为妾室,但即便日后天儿娶了正妻,我也一视同仁,将你视为我端木家的儿媳对待,绝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夫君,你没意见吧?” “全凭夫人做主。”老爷子立即摇头,表示自己无异议。 “天儿,听见娘的话了吗?” 端木天嘴巴大张,一脸不可置信。 见过逼良为娼的,没见过逼着纳妾的。 但这感觉,似乎、可能、或许、大概贼爽…… 杜如凤见端木天傻愣着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不禁凤眼一瞪,语气冰冷:“怎么?天儿你不愿意?” 端木天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老娘这王霸之气,越来越强了啊。 他赶紧朝老娘露出谄媚的笑容:“娘,孩儿怎么会不乐意?我是担心轻慢了十三娘,才有些犹豫。” “哼,那便好!娘不管你如何与小昭娇娘她们许诺的,总之,待你县男爵位正式颁下后,官滕之一,必须有十三娘。娘也不把她当你的妾室对待,她今后在娘与你爹这边,与婉娘的地位是一样的,明白吗?” “喏,孩儿明白。” 端木天当然没有意见,连忙点头应下,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事。 杜如凤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今日我定下个规矩,日后若是十三娘诞子,依旧称十三娘为娘,且孩子以嫡子身份记入族谱。婉娘那若是有意见,娘自会去与她沟通。” “夫君,天儿,你们没意见吧?” 端木天与老爷子忙不迭的一起摇头,生怕动作慢了被杜如凤误会。 甄十三娘的眼眶却因为杜如凤的这番话,有些泛红了。 她素来有些离经叛道,对于世俗约定并不如何在意。也正因此,她才会愿意嫁与端木天为妾。 但她不在意,却不代表她愿意自己的孩子因此受委屈。 妾生子为庶子,是不能承奉祖庙的祭祀和承袭父祖的地位。 而且妾生子也不能称呼自己的亲娘为娘,而只能叫姨,娘这个称谓,只能用来称呼正妻。 杜如凤的一番话,便让素来清冷的甄十三娘内心破防了。 她爹娘以及太公的决定,甄十三娘虽然口中说并不在乎,但要说没有丝毫怨言,那肯定也是骗人的。 与许州甄氏比较起来,杜如凤这位杜曲端木家的主母,无疑更有人情味的多。 杜如凤三两句话,便让甄十三娘对端木家有了归属感。 “多谢姑姑。”甄十三娘垂首盈盈拜下。 杜如凤微笑颔首,受了她这一礼,算是正式接纳了甄十三娘为家中一员。 端木天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有些恍惚。 如此草率,他就又多了个老婆? 而且还是甄十三娘这位他眼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冷艳御姐? 旋即,某人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200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若是纳了妾甄十三娘为妾,那她住哪里? 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长安城长寿坊的这套宅院,内房的东厢房只有五架三间。 一间起居室,一间书房,一间寝室。 他收了小昭与娇娘后,便一直很无耻的拉着二女大被同眠,过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没羞没臊日子。 可若是纳了甄十三娘,那她住哪里? 过四海一家的生活? 端木天忍不住又抬眼看向冷艳御姐,立即便打消了这不靠谱的念头。 神仙姐姐要是能同意,那就见鬼了! 端木天这才发现,原来他家还是太小了……老婆多了住不下啊。 而且日后若是再迎娶了婉娘,就更没地方住了。 五羊开泰? 别开玩笑了! 想到这,端木天忍不住说道:“爹、娘,我们是不是该买新宅了?” 老爷子不解问道:“买新宅干嘛?” “嘿嘿,爹,你如今可是从三品的太子宾客,还住在这长寿坊中,多有不便吧?还有娘舅家,也该搬了。” 端木天这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长寿坊中居住的,大多皆是中低阶官员,老爷子与杜如晦两位三品官员还居住于此,确实很不方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两家还居住在长寿坊内,对谁也没好处。 被端木天这么一提醒,杜如凤倒也反应过来了。 “夫君,天儿此言有理,这长寿坊的宅子,确实不适宜了。” 老爷子倒是无所谓,买房就买房,又不是买不起。 他点点头:“那不若与内兄还买在一个坊中如何?” 杜如凤自然乐见于此,笑着应下,这事便这般定了下来。 有钱,就是这么随性。 闲聊几句后,杜如凤又朝甄十三娘说道:“十三娘,先委屈你几日,待天儿敕封开国县男的敕书颁下,我便立刻安排你与天儿之事。” 甄十三娘微微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杜如凤又对端木天说道:“天儿,你且领十三娘去东厢房安置下来,日后好好待十三娘,明白吗?” “娘,我明白了。”端木天起身,朝甄十三娘做了个请的手势。 之前还很是淡然的甄十三娘,俏脸却没来由的红了,却也没有多言语,默默起身,朝老爷子与杜如凤行了个万福礼后,便跟着端木天出了堂屋,向内房行去。 走出堂屋后,端木天扭头看看身旁的冷艳御姐,依旧觉得不真切。 “十三娘,其实你不用这般委屈自己的。”端木天忍不住出言说道。 甄十三娘朝他露出一抹笑容:“郎君莫非是嫌弃妾身?” “呃,那自然不会。”端木天伸手挠了挠头,“我只觉得十三娘你仅仅为了当日那话,便委身与我,实在……实在有些勉强自己。” 甄十三娘轻摇臻首:“并非郎君想的那般,妾身也非一时冲动。” 她略一犹豫,还是轻声说道:“其实……其实那日布政坊中,妾身中箭后,郎君抱着妾身逃走时,妾身便已醒了。” 端木天傻眼了。 感情那晚他抱着冷艳御姐狂奔时,别人早就醒了,难怪他用刀划衣服时,这妮子醒来的那么巧。 甄十三娘声音愈发温柔:“妾身虽在江湖行走数年,但从小到大,也从未亲近过男子,更遑论被男子抱在怀中。” “妾身……妾身当时也很心慌,却又浑身无力,更担心郎君趁人之危,辱我清白……后来,郎君用刀划开妾身衣物时,妾身以为……”说话间,她两边脸颊连同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红了,“只是妾身没有料到,郎君却是为了替妾身疗伤,并无非分之想。” 端木天从未见过甄十三娘这般小女人的一面,也不禁心生荡漾,正想说些什么时,就见甄十三娘剜了他一眼,娇哼道:“哼,不过郎君当时那双贼眼,却也非君子所为。” 被甄十三娘揭了老底,端木天只能嘿嘿干笑一声,装着没有听见。 甄十三娘顿了顿,继续说道:“后在终南山中,郎君背着妾身去孙老神仙处求医,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却依旧小心护住妾身,哪怕摔倒也不曾让妾身受半分伤害,这些妾身也都知道。” “妾身在江湖行走数年,见多了人间冷暖,更知那些道貌岸然之辈是何等模样。如郎君这般,肯这般呵护女子的,妾身却是为所未闻。” “世人都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但郎君这般富贵子弟,又何尝不是妾身心中的伟男?” “所以妾身愿委身与郎君,并未只为报恩,更非一时冲动。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端木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冷艳御姐是不是也太容易被感动了? 这些事,貌似是个男人都会如此吧?何况面对甄十三娘这般神仙姐姐,谁能不小心呵护? 后世的舔狗党,若是听到甄十三娘的话,怕是能哭晕在厕所里。 只能说大唐女人地位虽然在历朝历代中算高的,但依旧没强到哪里去。 男权时代,如端木天这般有“绅士风度”,确实难能可贵。 甄十三娘的话已然说到这份上了,端木天自然不能再矫情下去。 他伸手握住了甄十三娘的柔夷,盯着她的美眸,认真说道:“十三娘,我端木天对天发誓,今后绝不负十三娘!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上邪为证,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wucuoxs.com 甄十三娘以乐府民歌《上邪》回应,让端木天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直到此时,端木天才彻底放下了心中顾虑,更觉自己能得甄十三娘青睐,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幸运值爆棚。 他牵着甄十三娘的手,朝东厢房行去:“十三娘,我先命人将书房收拾出来,你且暂居在此。待买下新宅后,再与你安置厢房居住。” “我还有两位侍妾,是两名菩萨蛮与新罗婢,名叫小昭与娇娘。我答应过她们,待我敕封爵位后,便纳她们为妾。” “不过十三娘你放心,就像我娘说的那般,虽然你名分上是我的妾室,但我日后必定一视同仁,绝不会轻慢与你。” “小昭与娇娘我会叮嘱她们,让她们敬重你。” “不过她们若是有事惹恼了你,你可千万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她们。你告诉我,我自会教训她们的。” “对了,我的正妻应是李少保的曾孙女婉娘,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婉娘知书达理,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这货化身唐僧,口中不停絮叨着家中情况,甄十三娘并未觉得不耐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任凭端木天牵着她前行…… 201 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甄十三娘的到来,让端木家首次出现了“住房危机”,准确的说,是端木天的东厢房变得“拥挤”了。 不过杜如凤尚未来得及与兄长杜如晦商议购置新宅,李二便贴心的送上了“大礼”。 李二擅长笼络人心,端木天与老爷子之前尚未考虑的到的住宅问题,他便已经想到了。 继任皇太子之位后,李二借着初步掌控朝政的机会,开始四处安插自己的人手。 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以及老爷子这四位他如今最看重的谋士,李二也未曾亏待他们。 不仅将四人送上了从三品的高位,还命人为他们准备好了符合他们身份的新府邸。 另外李二还贴心的考虑到杜如晦与老爷子乃是姻亲,两家人素来亲近,便将二人的新府邸都安排在了一个坊内。 李二的这份大礼,老爷子与杜如晦自然不会拒绝。 去东宫谢过李二后,两家人相约一起去参观新宅,商议何时乔迁。 知道新宅所在后,端木天倒是略微有些诧异。 李二送给他们两家的新宅,居然就在布政坊中。 想想之前为了去裴宅偷火盆,却差点害得他与甄十三娘丢了性命,端木天就对布政坊有点不舒服。 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若没有布政坊那晚的意外,他又岂能平白无故捡了甄十三娘这样一位美艳娇妻? 因祸得福,祸福相依,便是如此。 布政坊就布政坊吧,也无所谓。 其实布政坊因为紧靠皇城,房价地价在长安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里坊。 李二赠给两家人的新宅,面积颇大,两套宅院独占了布政坊一隅,占据了布政坊八分之一的面积。 布政坊面积约有五十五顷,他们两家每家的宅院面积便有三顷多。唐代一顷合五十亩,所以新宅占地便是一百五十亩左右,可谓是“壕“气十足。 新宅不仅占地广,还解锁了坊墙独自开门成就。 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唯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可以在坊墙之上单独开门,面朝大街设立府邸大门。 换而言之,解锁了这项成就,已然说明端木家跻身了长安城顶级权贵行列。 参观完面积堪比小公园的新宅,众人都很是满意,但端木天却并不满足。 他琢磨一下,对老爷子说道:“爹,之前想改建庄院,但因为杂事诸多,一直也未动工。不若趁此机会,先把这套宅院给改造了吧?顺便把娘舅家一起改造一番,可好?” “可!”老爷子立刻点头。 他与端木天一样,对于大唐啥都满足,就是生活中的各种不便利,实在难以忍受。 别的不说,解决三急就是件难堪的事。 唐初可没厕纸一说,用的还是一种名为厕筹的神奇玩意,其用法就不详细说明了,总之令人难以启齿。 当然,同时代全世界各个国家,解决问题的方法都差不多,甚至更为粗糙。 好在他们家不差钱,所以端木天与老爷子都很奢侈的以上好宣纸解决问题。 这种事还得偷偷摸摸的进行,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得被士林骂成什么样。 反正一个有辱斯文的骂名是肯定跑不掉的。 除此以外,洗澡沐浴之类的事情,也令人头疼不已。 若不是近段时间诸事繁多,老爷子早就想着手改造房屋了。 此时端木天提及此事,老爷子自然是大力支持。 杜如凤虽没用过后世那些洁具,但也知是父子二人从梦中学来的好物件,所以也并不反对。 杜如晦不知所谓改造是何意,但既然端木家要改,那他也静观其变就是了。 反正如今无论是妹夫端木丘还是外甥端木天,都常给他各种惊喜,杜如晦有想看看,这宅子还能变成什么样。 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 要改造两座新宅,其实也不麻烦,因为李二早已考虑到各家喜好不同,已吩咐过将作监,命其根据各家需求,派出工匠加以改建。 将作监可是掌管宫室建筑以及各种宫廷器具制作的官署,其工匠水平自然远远超出民间工匠数筹。 端木天也一点不客气,本着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原则,找到了刚刚升任将作监将作少匠的阎立德,拿出了自己与老爷子商议后修改的图纸,请将作监派出工匠对两家的宅院进行改造。 阎立德是初唐画家、建筑家,他弟弟阎立本更是华夏历史上可以排名前十的著名画家。 阎立德也是李二的嫡系官员,早在武德初年,便出任秦王府士曹参军,后迁尚衣奉御。 tsxsw.la 李二坐上皇太子的位置后,也没忘了他,将其提拔到了将作监少匠这个从四品下的位置上。 对于端木天的所请,阎立德自然是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即便没有李二的叮嘱,能够交好杜如晦与端木丘两位新晋太子宾客,阎立德也不会拒绝。 于是大批的将作监的工匠,开始按照端木天提供的图纸,烧制打造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 端木天倒是难得没有偷懒,每日都守在新宅中,指挥着工匠干活。 毕竟随着老爷子的地位水涨船高,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必须滞留在长安城中了。 杜曲的庄院,也难得能有时间回去待上几日。 所以这般情况下,将布政坊内的新宅打造得更舒适更宜居一些,就很有必要。 而他与老爷子设计出的那些玩意,大唐工匠又没接触过,为了不出差错,他也只能亲力亲为了。 自己师长的府邸要改造,李淳风这位新晋徒弟即便情商不高,却也懂得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理。 而且由于李淳风如今只是低阶官员,在长安城内根本买不起房子,还是租住的宅院。 他拜老爷子为师后,老爷子便干脆让他搬到了家中内院居住。 内院,通常居住家中亲戚或者宾客,李淳风居住在此,倒也方便。 所以布政坊的新宅,李淳风出工出力,也属应尽之责,分内之事。 李淳风干脆向李二请了假,跑去布政坊给端木天打下手帮忙了。 李淳风到来,端木天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这位大佬可精通阴阳、道家之说,正好能帮他看看这新宅的风水如何。 虽然端木天与老爷子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他们连穿越大唐那么扯淡的事情既然都碰上,那么风水这种事,信信又何妨? 李淳风对此自然义不容辞,帮着勘定了一遍新宅,提出了几处不合宜之处让工匠进行修整。 忙乎完勘测风水的任务后,李淳风倒是发现了新玩意,顿时来了兴趣…… 202 脑子短路 原本端木天设计的提水工具,是阿基米德螺旋泵。 但这玩意还需人力,其实并不方便,所以他与老爷子研究一番后,把水锤泵给捣鼓了出来。 水锤泵是一种以流水为动力,通过机械作用,产生水锤效应,从而将低处水转换为高头水的装置。 水锤泵没有运动的工作件,结构简单,而且不需要外部动力源,也无须专人看管,只要长年有流水,并能满足水量要求即可使用。 唐时的长安城并不缺水,除了八水绕长安外,城内还有人工开挖的清明渠、龙首渠、永安渠、黄渠以及漕渠这五渠供城内用水,并称八水五渠。 布政坊内便有清明渠流经,以此驱动水锤泵很是便捷。 李淳风发现的新玩意,便是端木天正命工匠组装中的水锤泵。 这台水锤泵可是端木天与老爷子,费了不少功夫画出图纸,又命工匠以精钢以及黄铜人工打制而成。 虽是手工打造,却也颇有些后世的工业风。 李淳风哪里见过这般构造的半工业产品,自然好奇不已。 “师弟,此为何物?” “嘿嘿,师兄,这可是好东西,名为水锤泵,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提水至高处。” 李淳风一脸不解:“先生不是制出有南山水车吗?为何还需此物提水?” 端木天愣住了……李淳风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啊。 麻蛋,他们这是城内住宅,又不是山区取水,更不需要多大的取水量,要毛的水锤泵啊?在清明渠旁竖个水车不就行了? 费力捣鼓个水锤泵出来,完全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端木天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与老爷子是一时脑子短路,这事说出去,太没面子。 他干咳一声:“师兄,你这便有所不知了。我与爹打造这水锤泵,可不仅仅是为了给新宅提水,更重要的是为了实验,嗯,对,就是这样。” “实验?敢问师弟,何为实验?”李淳风又被新名词弄困惑了。 面对好奇宝宝,端木天挠头不已:“实验嘛,就是为了验证某个理论或者假设,进行的操作。” 李淳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又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先生要实验这水锤泵,是为验证什么呢?” 端木天默默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与这个死脑筋说话。 见端木天不回话,李淳风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蹲到了水锤泵旁研究起来。 端木天怕这货又拉这他问东问西,赶紧找个借口开溜,跑去监督其他工匠干活了。 如今的端木、杜两家的新宅,就像是个大工地,四处都有将作监的工匠在忙碌着。 好在端木天与老爷子设计的宅院改造,主要工作都集中在上下水改造上,工程量并不算大。 除了挖掘沟渠,铺设排污管道外,就是搭建各种铜铸的水管用以引水。 此外将作监还依照他们爷俩的要求,烧制了各种瓷器,比如马桶、瓷砖等物。 原本大唐没有水泥,如何沾合瓷砖倒是让端木天有些为难,幸好有老爷子在,捣鼓出了混合陶粉、石灰粉的人工火山灰代水泥来。 虽然强度不如后世的水泥,却也足够用了。 这让端木天感慨不已,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是他一个人穿越到大唐,还真不知道这些玩意怎么捣鼓出来。 水泥能有多大作用,不言而喻。 老爷子与端木天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把水泥的配方交给工匠们。 他们找庄里的人单独将陶片碾压成细粉,自己亲自动手与石灰进行混合,再让府中奴仆和水搅拌成泥,用牛车运去新宅,交给工匠们施工。 而水泥这种跨时代的“黑科技”,也惊呆一众将作监的工匠们。 他们历来都是用石灰搅拌糯米,加上鸡蛋清作为粘合剂使用。 而端木天弄来一堆看似平平无奇的“湿泥”,让他们以此来沾合瓷砖、砖块,众人都觉得这根本是在开玩笑。 端木父子的话,工匠们更是嗤之以鼻。 但工匠们劝不动端木天,更不敢出言顶撞,只能满腹牢骚的听从他的吩咐,用水泥进行施工。 私下里,工匠们可是没少骂端木天,并等着看端木家的笑话。 但谁成想,一夜过去,待工匠们隔天再来施工时,却愕然发现原本看似普通的湿泥竟都凝结了起来,变得坚硬无比,摸上去如同岩石一般。 工匠们试着用手去掰沾合好的砖块,却是纹丝不动,仿佛已然长成了一体。 这一变故,自然吓傻了一众将作监的工匠。 在他们眼中,湿泥会一夜之间变为坚硬的石头,这分明就是仙法。 而弄出这些“湿泥”的端木父子,其身份在众人眼中,也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面对端木父子,工匠们皆变得敬畏不已,对端木天的吩咐也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忤逆。 siluke.com 修建两座宅院,工匠们也是各个卖力,不敢有丝毫偷奸耍滑之处。 有了水泥,家里的浴池、排污管、瓷砖,施工起来很是方便快捷。 监督了会工匠们干活,端木天对新宅的施工进度很是满意。 阎立德很是给力,派出了大量技艺娴熟的工匠,加之改造的工程难度也不大,又有水泥这种好东西辅助,端木天估算了一下,再有三四天时间,便能完工。 如今修建房屋可是纯天然无污染,更没有甲醛之类的玩意,所以一旦完工,他们家与杜如晦家便能搬来居住了。 对此,端木天还很是期待。 旁的不说,光是新宅东厢房内那个巨大的浴室,以及浴室中宽大的浴池,就令他期待不已。 想想能拉上小昭与娇娘一起来个鸳鸯戏水,某人便激动不已。 端木天四处转了一圈,准备回去叫上李淳风回长寿坊时,却意外发现那台水锤泵旁,居然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名年轻人。 李淳风似与那年轻人认识,两人正毫无形象可言的蹲着水锤泵旁,对着机器比比划划,似乎还在争论着什么。 端木天不禁好奇,走上前出言问道:“师兄,这位郎君如何称呼?” 李淳风赶紧替他介绍道:“师弟,这位是雍州阎氏的立本兄,如今在殿下东宫出任库直。其兄长便是将作监阎少匠。立本兄,这位便是我家先生的嫡子,单名一个天字。” 库直,是随侍太子或亲王左右的亲信,须由名门的亲贵子弟担任,而且必须是“才堪者”。 端木天不禁眉毛一挑。 阎立本? 卧槽,是不是该找他要个签名?现在向他求副画,好好收藏保存起来,到了后世是不是价值连城的国宝? 203 腹黑属性 阎立本自然不知端木天这货心里那么多戏,连忙起身与其见礼。 端木天笑眯眯的回礼:“立本兄今日怎么会来我家这宅院了?” 阎立本笑道:“某是听我家大郎说,端木公府上正在改造,有诸多不寻常之处。某素来喜好营造,故好奇之心,不请自来,还请小郎见谅。” “立本兄这是哪里话,我家与娘舅家改造,多亏阎少匠鼎力相助。正好立本兄家学渊源,可帮小弟参谋参谋。” “不敢,某看见小郎家中改造,颇有玄机,正想请教一番。比如眼前这器物,某与淳风探讨半晌,也没个头绪。” 端木天笑道:“立本兄,可是对这水锤泵有兴趣?” 阎立本很老实的点点头:“正是,之前听淳风说此物是端木公所制,可用以提水,但我们二人却也不知此物究竟如何提水,不知小郎可否为我等解惑?” 水锤泵与翻车水车之类提水工具,原理完全不同,利用的是水锤效应。 而这玩意要给阎立本和李淳风解释起来,实在麻烦。 端木天自然不是当老师的料,所以他习惯的甩锅他爹。 “这个嘛,小弟我也说不太明白,立本兄若是有兴趣,不若去向我爹请教请教。” 李淳风居然也是一脸赞同之色:“不错,立本兄可与我一道去请教先生。” 阎立本有些迟疑:“端木公政务繁忙,某贸然登门,怕是多有不便。” 他虽系出名门,家中外公是北周武帝宇文邕,其母是清都公主,其父隋朝殿内少监,但如今他只是李二东宫的库直,与端木丘这位太子宾客地位相去甚远。 端木天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立本兄放心,我爹素来好客,立本兄只管去便是。” 他之所以会出言劝说阎立本去见老爷子,其实就想试试,能否将阎立本也给忽悠瘸了。 无错小说网 阎立本除了擅长绘画外,也更擅长工艺与建筑,能算是大唐“理工男”。 历史上李治时代,阎立本曾出任将作大匠与工部尚书一职,后升任检校右丞相、累迁中书令。 阎立本若是也能被老爷子给忽悠瘸了,对他们端木家的好处,可是不言而喻。 李淳风自然不知他的小心思,却也在旁劝道:“没错,先生向来喜爱提携后辈,当日我贸然拜师,先生也为拒绝。立本兄若是有意向先生请教学问,先生必不会拒绝。” 被两人如此一劝,阎立本略一犹豫,点头应了下来。 “那待某回去准备些拜访礼,再与淳风一并登门拜访端木公。” 李淳风大喜,抚掌笑道:“立本兄,走走,我陪一并去备礼,路上顺便给你讲道有趣的算学问题,说先生某日举办酒宴,有宾客三十……” 端木天愕然。 没看出来啊,李淳风这货竟然也有腹黑属性! 他与阎立本讲那帽子舞会问题,显然没安好心。 自从李淳风拜了老爷子为师后,便天天缠着端木天询问帽子舞会的答案。 帽子舞会的问题一天不知如何解答,李淳风便如鲠在喉,睡觉都睡不踏实。 耐不过李淳风狗皮膏药般的死缠烂打,端木天只能将帽子舞会这道逻辑推理题给他详细讲解了一遍,才算摆脱了这货的纠缠。 摩挲着下巴,看着李淳风与阎立本的背影,端木天在心中默默替阎立本默哀了三秒。 他摇摇头,正打算再巡视一圈便回去时,却不经意瞧见一位白衣佳人正站着不远处,笑盈盈的望着他。 “十三娘,你怎么来了?”端木天赶忙迎了过去。 “妾身今日去了趟明觉寺,上香还愿,顺道来接夫君回家。”甄十三娘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袍,一边解释道。 杜如凤与老爷子认可了甄十三娘的身份后,即便端木天与她尚未同房,也未取得官府正式的纳妾文书,但甄十三娘已然改口称呼他为夫君了。 端木天却故意把脸一板,说道:“十三娘,你怎么又独自一人出门?为何不把明夏、春燕她们带在身旁?” 甄十三娘住进端木家后,杜如凤果真把她当成了自己儿媳妇,连贴身婢女都给她配两名,并且定下了规矩,甄十三娘与日后端木天的正妻往后例钱皆是每月五贯。 这个例钱数目,当时也吓了甄十三娘一跳。 饶是她见多识广,且也是出身世家,却也没听说过谁家给妾室的例钱能有如此之多。 五贯铜钱,可相当于三品官员的俸禄了。 直到此时,甄十三娘才知自己的夫家何等富有。 但甄十三娘独来独往惯了,出门之时可不习惯身后跟两名婢女服侍。 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却依旧没习惯当一名贵妇人。 今日她出门去明觉寺上香,自然又撇下了婢女,独自一人,所以端木天才会故意出言责备。 甄十三娘面露愁容:“夫君,妾身实在不习惯身后跟两名婢女,你帮妾身和姑姑说说好话,莫要让明夏、春燕跟着妾身了。” 端木天嬉笑道:“嘿嘿,那可不行,你要不愿,自己与我娘说去,我可不去触我娘的霉头。” 甄十三娘哀怨的看向端木天。 显然,进入端木家短短数日,甄十三娘这位江湖人称“白衣女”侠女,便已对杜如凤这位端木家的主母又敬又畏了。 端木天不愿去触霉头,她就愿意了? 眼见冷艳御姐也有吃瘪的时候,端木天也不禁暗自发笑。 他伸手牵着甄十三娘柔夷:“好了好了,你不愿带婢女出门,那便不带好了,回头我与娘去说便是了。哎,谁让我命苦疼老婆呢。” 甄十三娘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又扬起了一抹笑意。 端木天如今也算是弄明白了,冷艳御姐分明就是外冷内热的性子,这一笑一颦,甚是勾人。 如今他倒是异常期盼李渊敕封他爵位的敕旨赶紧颁下,才好将甄十三娘正式纳为官滕。 毕竟甄十三娘不是小昭、娇娘,没有“合法手续”,他也不好意思唐突佳人。 两人闲话几句后,便跨上马背,回长寿坊去了。 回到长寿坊家中,端木天还未下马,便注意到他家门前拴着两匹马,显然是有客来访。 待他看清那两匹骏马,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甄十三娘,额头不自觉的滚落一滴冷汗…… 204 婊里婊气 拴在端木家门前的两匹骏马,端木天都认识。 那匹枣红马正是他当日曲水流觞上,抄袭李白大大《紫骝马》写马诗的对象,广阳县主那刁蛮妞的坐骑。 而旁边的淡栗色骏马,他就更熟悉了,分明是婉娘最喜爱的坐骑。 他甚至都不用看此刻守在他家大门外的那群燕郡王府的部曲,就清楚此刻在他家做客的,便是婉娘与广阳县主二女。 大唐不像明清两代,没有男女双方订亲后便不能见面的规矩。当然,若是明清两代,应该是男女双方不到洞房花烛夜,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所以婉娘会来他家拜访,并不奇怪。 自己未来老婆到来,端木天自然欣喜,却又下意识感到紧张。 原因自然是因为他身旁的甄十三娘。 甄十三娘的事,他可还未与婉娘通过气。 这令端木天不禁暗自揣测,婉娘今日忽然来访的目的,不会是来找他算账的吧?毕竟两人尚未成亲,他房里便又多了个女人…… 旋即,端木天便将这个念头给丢到一边了。 他可是身处大唐,又不是后世,婉娘怎么可能因为他房里多了个妾室,便找上门来? 要知道唐人男子只要没有娶正妻,哪怕妾室再多,也属于单身。 但他虽明知如此,却依旧感到有些心虚。 端木天咽了咽口水,扭头对甄十三娘笑道:“十三娘,我想起布政坊宅子里还有事未处理,不若你先回去,我去去便回。” 甄十三娘抬眼看看门前拴的那两匹马,忽然开口说道:“夫君,你不去与婉娘妹妹打个招呼吗?” “啊?你,你,你怎么知道是婉娘来了?”端木天被她的话给吓的都结巴了。 甄十三娘似笑非笑的回道:“妾身要委身与夫君,又岂能对夫君的事一无所知?怎么?夫君不愿妾身知道吗?” 端木天额头上的汗水愈盛,尬笑道:“哈哈,十三娘你莫开玩笑,我,我怎么会有什么不愿,这不正打算介绍你与婉娘认识呢嘛。” “那便好,妾身也很想结识婉娘妹妹呢,也不知道婉娘妹妹这位夫君正妻,容不容得下妾身?哎,若是婉娘妹妹不喜妾身,那妾身便就此回山中陪伴师父便是了,至此以后,青灯古佛伴一生。哎,妾身果真命苦。”甄十三娘说着,还作势要去擦拭眼泪。 端木天已经傻眼了。 喂,喂,十三娘你嘴角分明上翘,擦哪门子的眼泪? 何况这婊里婊气的语气,是跟谁学的? 难道你被程朵儿上身了不成? 端木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可以预见,将来他家的后院,貌似有些热闹啊。 他默不作声的跳下马背,黑着脸向堂屋行去。 端木家堂屋内,杜如凤正陪着婉娘与广阳县主叙话,见到端木天与甄十三娘归来,笑着招呼他们过来见礼。 “天儿,婉娘是来与你送《白蛇传》书稿的。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去趟李家,还要烦劳婉娘亲自跑一趟。” ahzww.org 端木天点头应道:“娘教训的是,婉娘,下次有事让家中奴婢来通秉一声便是。” 婉娘见到端木天后,不禁面色微红,低声细语的回道:“无妨,我今日也是与广阳相邀去西市采买水粉,想着要路过长寿坊,便顺路给郎君送来了。” 当着众人的面,婉娘自然不好意思明说,她就是想见端木天了。 广阳县主在旁倒是一脸不爽,瞪着美眸怒视端木天:“姓……” 她习惯性的就想喊姓端木的,旋即反应过来,杜如凤还在呢,于是赶紧改口。 “郎君也是言而无信之人,当日命人传话,说有事耽搁几日。这可倒好,一耽搁就是月余时间!亏得婉娘把《白蛇传》的书稿拿给我看了,否则还不得急死个人!” 端木天讪讪的摸摸鼻子,也不接话。 当初故事会断更之时,他也没料到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啊。 广阳县主这刁蛮妞要找他兴师问罪,他还真没什么好狡辩的,只能对她抱歉的笑笑。 反正这妞他也招惹不起,敬而远之便是了。 虽然如今玄武门之变被他给搞没了,也不知道罗艺那家伙还不会脑残造反玩。 但不管怎么说,他与广阳县主之间也不可能发生点什么,再加上这妞又是婉娘的闺蜜,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离这个女人远点。 广阳县主见他不说话,扬了下眉毛便想继续找他麻烦,但顾忌到杜如凤这位端木家主母在场,只能暂时忍了。 虽说广阳县主身份尊贵,可在杜如凤面前,她也不敢造次。 广阳县主瞥见了端木天身后的甄十三娘,不由的眉头微蹙,出言问道:“郎君身后这位娘子是何人?啧啧,该不会又是郎君的侍妾吧?郎君倒是风流的紧。” 关你屁事!你又不是我老婆! 端木天心中暗骂广阳县主多事。 他正头疼如何与婉娘解释甄十三娘的事,而广阳县主却还在这煽风点火,实在可恼可怒。 杜如凤不愧是亲娘,知道端木天为难,便开口替他解释道:“这是十三娘,出身许州甄氏。因为天儿曾救过她,所以十三娘为了报恩,自愿下嫁,做天儿的妾室。” “此事我与夫君倒是应允了,只是尚未征询婉娘你的意见。”杜如凤看向婉娘:“正好婉娘今日在,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可应允天儿纳十三娘为妾?你若是不愿,只管告诉我便是,此事绝不勉强。” 她话虽是这般说,但这种情况下,婉娘即便心中不愿,难道还能说出来不成? 婉娘这样的大家闺秀,是绝对不愿背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她与端木天尚未正式成亲,双方的亲事才过纳采、问名两礼,距离正式迎亲尚有时日。这种时候,她要说不同意端木天纳妾,传扬出去,岂不是笑话? 更何况杜如凤都说出已然同意了的话来,婉娘难道还能反对未来婆婆? 对于端木天尚未成亲,便要纳妾这事,婉娘心里很是有些别扭,却还是轻轻点了点臻首:“全凭夫人做主,婉娘没有意见。” 她话说完,却忍不住抬眼去看甄十三娘。 方才端木天一入堂屋,婉娘便敏锐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甄十三娘了。 此时的甄十三娘,全然没有方才戏弄端木天的“绿茶味”,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清冷气质。 虽然不知其身份,但一袭白衣的甄十三娘,却让婉娘本能的感到一丝不舒服。 广阳县主方才的问话看似唐突,其实又何尝不是帮她所问。 婉娘虽然点头认可了端木天纳妾一事,却又心有不甘,忍不住出言向端木天问道:“郎君,不知你如何救了这位十三娘?可否讲与婉娘听听?” 原本端木天见婉娘竟然真点头同意了,还很是欣喜。 但听婉娘追问此事,不禁又头疼了,脑子转得飞快,琢磨着如何编个瞎话出来。 倒是一旁的甄十三娘忽然开口了…… 205 以身相许与做牛做马 “十三娘见过婉娘,妾身痴长你几岁,便托大称你一声妹妹吧。”甄十三娘嗓音清脆的说道,“若是婉娘妹妹不介意,不若由我替夫君讲述一番,可好?” 婉娘眉头微蹙,却并未反对。 一旁的广阳县主眉毛一扬,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婉娘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才止住她的话。 之所以婉娘与广阳县主这般反应,却是因为甄十三娘方才这番话,在她们听来,实在很是失礼。 即便她是端木天的妾室,但婉娘可是未来的正妻,双方身份是可相提并论的。 所以即便甄十三娘年龄比婉娘大,也不应称呼婉娘为妹妹。 其次身为妾室如何能称呼端木天为夫君? 这也是相当失礼的。 妾与家中奴婢一样,只能称呼夫君为郎君或者主人。 但甄十三娘这般失礼的称呼,一旁的杜如凤与端木天却都无异议,就不能不让婉娘心中狐疑了。 甄十三娘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开口说道:“不瞒婉娘妹妹,妾身虽出身许州甄氏,却自幼随师父在山中修行武艺……” 她话未说完,一旁的广阳县主便忍不住出言打断道:“十三娘,你说你自幼修行武艺?真有此事?” 这个刁蛮妞也是个喜好舞枪弄棒的主,听到甄十三娘竟然也是自幼习武之人,她自然来了兴趣。 甄十三娘微笑颔首:“不错,的确如此。” “那你武艺如何?弓马可娴熟?不若你我比试比试?”广阳县主立即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端木天不禁笑了。 广阳县主这妞想与冷艳御姐比武,那纯属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自量力啊。 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广阳县主虽然是罗艺的女儿,但也顶多算是身手矫健,弓马娴熟罢了。她能横行于长安城中,靠的是她爹燕郡王的威名,以及跟着她身后的那群燕郡王府的彪悍部曲。 与甄十三娘这种从小跟着师父在山中习武之人,如何能比? 二女真要动手,恐怕甄十三娘让她一手一脚也能轻松将她拿下。 “县主,十三娘可是能以一敌十,你可行?”端木天忍不住出言调笑道。 广阳县主愣了下,强撑道:“有何不可?” “哦?当真?”端木天笑容愈盛,“我说的,可是你家部曲那般悍卒哦。” 广阳县主顿时呆滞,一脸不可置信。 “这,这如何可能?我家部曲可皆是跟随我爹出生入死的百战老卒,她一个女人,如何能以一敌十?我不信!” 端木天懒得与她争执,耸耸肩膀双手一摊,表示你爱信不信。 甄十三娘淡然一笑:“县主莫听夫君瞎说,方才县主府上的部曲妾身也见到了,果真如县主所言,皆是百里挑一的悍卒……” 广阳县主嘴角顿时露出了笑容,正要夸赞甄十三娘识货,就听甄十三娘继续说道:“县主府上的部曲,妾身最多以一敌八,十人的话,妾身多半也得受伤,方才胜得过。” 广阳县主这妞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什么叫最多以一敌八?再多两人她就得受伤了?难不成在甄十三娘看来,她对上府中八名部曲,可以毫发无伤,轻而易举的拿下他们? 刁蛮妞的脾气上来了,这便要发作,一旁的婉娘倒是了解她的性子,连忙起身拽住了她的衣袖,语带哀求的轻声说道:“锦娘,勿闹!” 广阳县主这才意识到时机不对,只能冷哼一声,板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甄十三娘一句话把广阳县主气得半死,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继续说道:“三年前妾身出师下山,行走于江湖之中,行侠仗义。月余之前,妾身在长安城中追寻一伙强人时,不慎中了暗箭,命悬一线。亏得夫君恰好路过,救下了妾身。” 她扭头望了眼端木天:“夫君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故而才厚颜登门,自愿与夫君为妾。” 一旁的端木天差点笑场。 倒不是笑甄十三娘把李二的侍卫称为强人,而是听到那句“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时,忍不住想起后世网络上关于“以身相许与做牛做马”的段子。 说救了美女,如果长得帅,美女便会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如果是个丑男,美女就会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所以甄十三娘没说“做牛做马”,至少说明他端木天不是丑男。 甄十三娘这番话,也是半真半假,不过却听呆了婉娘与广阳县主二女。 她们两人自幼锦衣玉食,何曾听闻过江湖之事。 若非端木天再三确认,她们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甚是柔弱的女子,会是一名武艺高强的侠女。 婉娘这会也不纠结甄十三娘失礼的事情了,她也是好奇宝宝,忍不住问道:“十三娘,能否与我说说,江湖是什么模样?你游走江湖几年,可有遇见什么奇闻异事?” 一旁的广阳县主也伸长了耳朵,显然对此也相当好奇。 甄十三娘也不藏着掖着,挑了些她经历过的趣事,讲述了起来。 见婉娘听得认真,端木天也不禁长出口气。 阿米豆腐,没打起来就好! 以目前的形式看,家和万事应该是可以预期的。 杜如凤也是眼角带笑,显然对于如今的状况很是满意。 她之所以会如此善待甄十三娘,除了甄十三娘的世家嫡女身份外,其实也有她的私心。 婉娘这个儿媳杜如凤虽然很是喜爱,却又隐隐有些担心婉娘太过温文尔雅,将来撑不起端木家。 所以再甄十三娘慕然出现后,杜如凤便意识到其实将来还有更好的治家之法。 只要以婉娘为正妻,但给予甄十三娘类似正妻的地位便可。 两个儿媳,一正一副,一主内一主外,一貌婉心娴,一处事洒脱,一善解人意,一成熟稳重。 总之,在杜如凤看来,儿子这两个媳妇,只要通力合作,便是极好的。 而甄十三娘如今的表现,也相当合杜如凤的胃口。 方才甄十三娘出言帮端木天解释,杜如凤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她刻意为之。 稍使手段,便让婉娘这位正妻去了芥蒂,果真聪明伶俐。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微笑不语。 堂屋之中气氛融洽,除了混入了广阳县主这个不和谐雌性生物外,一切都很完美。 笔趣阁 端木天见她们聊得投机,也不去打扰,自顾自拿起了婉娘放在几案上的书稿,翻阅了起来。 大致浏览一遍,端木天对于婉娘的文笔很是佩服。 反正让他来写,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但他却总觉得这份《白蛇传》的书稿中缺了些什么,不够完美。 端木天低头思索究竟哪里感觉差点时,府中奴婢进来通秉,李淳风领着东宫库直阎立本来访。 听到阎立本的名字,端木天猛地的一拍大腿,想明白他为何感觉书稿差点意思了…… 206 书中留名 插画! 婉娘的书稿写的极好,但厚厚一叠书稿缺少了画龙点睛之笔,那便是书中的插画。 如今雕版印刷才刚刚被他们父子捣鼓出来,插画这种源于版画的好东西,自然连影子都没有。 端木天记得,历史上最早的插画作品,是随着佛教传入,为了宣传教义,而在经书之中用“变相”图解经文。 最早的插画,或者扉页画,应该是唐末才出现的。 但有他在,插画这种好东西,自然可以提前两百年诞生了,甚至可以直接弄出彩色套印插画来。 而画插画的人,那不就是现成的,送上门来的阎立本吗? 想到让阎立本这种档次的画家给他画插图,端木天便觉得心中暗爽。 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求褚遂良或者虞世南,请他们帮忙重新抄写一遍,再刻印成书? 若是褚遂良或者与虞世南这样的书法大家墨宝,加上阎立本绘制插画,这样一本古籍《白蛇传》若是传到了后世,送上拍卖会,恐怕全世界喜好东方文化的富豪们,都能为此打出狗脑子来。 端木天想及此处,差点笑出声来。 杜如凤自然不清楚儿子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见有客来访,便干脆领着甄十三娘与婉娘她们去了内院,将堂屋留给端木天与老爷子待客。 端木天命奴婢去请老爷子后,自己赶紧迎了出去,将李淳风与阎立本请入堂屋落座。 命奴婢送来茶水后,端木天朝阎立本说道:“立本兄,你来的正好,小弟正好有事相求。” “小郎有事请讲便是,某若是能办,绝不推诿。”阎立本登门拜访,态度自然极好。 “立本兄,是这样的,我与李少保李公曾孙女合著了一本志怪小说,名为《白蛇传》。此书我打算将其印制成书,在书坊之中发售。” 阎立本很有八卦精神的问道:“李公曾孙女?听说小郎家已向李公提亲了?小郎要迎娶的便是她吧?” “不错,确有此事,如今已过纳采、问名二礼,待我成亲之日,立本兄可得来喝杯水酒。”端木天点头笑道。 “一定一定,哈哈,为兄便先恭祝小郎觅得良配,佳偶天成。” 端木天拿起那叠《白蛇传》的书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烦请立本兄,替我绘制一些人物、鬼神图,内容便是这本《白蛇传》中的情节,届时我将立本兄的画作一并印制成书发售,不知这个忙,立本兄可愿出手相助否?” “嗯?画作也可印制成书?小郎你没诓我?”阎立本有些不信。 “嘿嘿,我如何会诓骗立本兄?千真万确!”端木天笑道,“立本兄放心,润笔费小弟自当奉上,另外书册上也会注明立本兄之名。” 阎立本一听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小郎此言当真?你这书册可是与《文纪通德论》一般?当真会标注为兄之名?” 阎立本口中的《文纪通德论》,便是李纲所著的那本经书,文纪是李纲的表字。 这本书已然刻印出来,送去东西两市的书坊之中代为出售,每本书的售价八百文,每售出一本,书坊抽取两成作为佣金。 而整本书的印制费用,大约在一百文左右,比端木天预计的五十文高出一倍左右。 这主要是唐初的纸张,比唐中后期而言,要贵出不少。 但即便如此,每出售一本书,利润也有五百文左右,堪称暴利。 以李纲的身份地位,他的这本《文纪通德论》面世后,自然追捧者众多。 长安城内的百官勋贵,士林学士,士子儒生求购者众多。 即便有家境贫寒者,掏不出那八百文钱,也得求着人借回去,自己抄写一本。 首版印制的一千本,已然出售大半,获利丰厚。 阎立本也从书坊之中赎买了一本《文纪通德论》,仔细研读了数遍,收获颇多。 而端木天刚才那番话,最吸引他的地方,就在于端木天说要将他的大名,也刊印在书上。 阎立本出身世家贵族,自然不差那点什么润笔费,他看重的是书中留名。 虽然端木天要印制的仅仅是本志怪小说,让其略有些遗憾,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印制成书,能够在书中署上他名字,那已然很有吸引力了。 莫说阎立本,即便一旁作陪的李淳风听完端木天的话,都差点脱口而出,说他也会画人物、鬼神图了。 李淳风这位道士,也不是孙思邈那般淡泊名利之人,否则也不会出仕为官了,书中留名,对他一样有吸引力。 端木天再三确认后,阎立本便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下来。 “小郎放心,此事交给为兄便是!需要画多少张图,你只管开口!”阎立本拍着胸口保证道。 端木天立即将《白蛇传》的书稿递给他:“立本兄,我与你讲讲此书,这本志怪小说,讲述的是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为了报恩,化为人形名为白娘子,与其恩人许仙之间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 他大致与阎立本讲述了遍《白蛇传》的情节,包括断桥相会、篷船借伞、盗灵芝仙草、水漫金山以及许仙之子仕林祭塔等情节,倒是听得李淳风与阎立本两人都入了迷。 “妙哉!小郎所著之书当真有趣!”阎立本看向手中那一叠婉娘亲笔书写的书稿,双眼都放光了。 笔趣阁 他原本还略有遗憾,因为端木天要印制的仅是志怪小说。 对于士林而言,志怪小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用于消遣的小道而已。虽可书中留名,却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但听端木天大致讲述一遍书中情节,阎立本便听入了迷。 志怪小说他自然看过不少。 无论是《神异经》、《搜神记》、《列异传》、《神仙传》以及《后搜神记》等等,阎立本都读过。 但这些志怪小说,可没《白蛇传》这般吸引人。 阎立本立刻意识到此书若是面世,必然风靡,届时洛阳纸贵,也不为过。 他也来了兴致,请端木家婢女送来纸墨笔砚,开始挥毫,当场作画。 端木天凑了过去,就见阎立本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位仙气飘飘的貌美仕女,显然,这便是阎立本眼中的白娘子。 但对于阎立本笔下的白娘子,某人却是皱起了眉头。 阎立本见他这表情,不禁有些担忧:“小郎,可是为兄画的不妥?” 端木天摇摇头,伸手取过笔,在纸上添了两笔,这才满意点头。 阎立本与李淳风皆是一脸不解:“小郎这是何意?” 208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老爷子打造枪支,可没打算弄什么火绳枪或者燧发枪之类的低端玩意,用他的话说,那些所谓的枪,与玩具差不多。 有了合格的枪管后,老爷子直接打造了几支转轮手枪以及两支转轮步枪出来。 转轮手枪,也就是左轮手枪,这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但老爷子弄出来的转轮步枪,倒是让端木天很是新奇,他可没见过这种武器。 老爷子一脸不屑,一副你小子少见多怪的表情。 转轮步枪虽然极少,但并不是没有。 比利时Pieper卡宾枪就是其中代表作,华夏魔都公安博物馆里就一支展品,老爷子也曾去参观过。 之所以选择转轮枪,主要还是因为这种枪不依赖火药燃气,没有自动机,能适应多种膛压不同的弹药。 虽然弹巢与枪管末端缝隙漏气问题很难解决,会浪费火药燃气能量,但这点缺点对于端木父子而言,并不算什么。 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其他火器,射程短一点,威力小一点,算不上多大的缺点。 射程再短,威力再小,和弓箭之类比起来,那也是无敌的存在。 另外老爷子制作转轮枪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转轮枪子弹哑火后不会卡壳,容易处理。 毕竟他们用的子弹可是纯手工打造的,可靠性堪忧,出现哑弹的可能性非常大。 总之,适合的才是合适的。 有了枪,端木天与老爷子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只要不是遇上大军围剿,他们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但对于端木天而言,光有枪还不行,他还得下功夫练枪。 有道是有枪在手,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但这话对端木天却是一点也不适用。 用老爷子的话说,枪在端木天手上,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十米外的靶子他都打不中,实在是废物至极。 老爷子的实力吐槽,端木天无力反驳,只能抓紧练枪。 反正好枪法都是子弹喂出来的,老爷子的枪法不也是伪造老队长签名,骗子弹练出来的嘛。 正好李二送了新宅子,占地一百多亩,有的是地方。 于是老爷子便在新宅后院找了间足够宽敞的厢房,禁止任何工匠与奴婢出入,将其内部隔墙拆除,四周墙壁挂上厚实的棉被隔音,把这处厢房改造成了一间室内靶场。 端木天最近几日,一有功夫便会跑来这里练枪。 吩咐后院的奴婢工匠都离去后,端木天抬脚进了厢房,紧闭房门后,从腰间拔出了左轮手枪。 上好子弹,双手持枪,手臂伸直,安装老爷子的吩咐,眼睛、缺口、准星三点成一线,瞄准了十米外的靶子。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食指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枪响。 端木天迫不及待伸长了脖子望去,下一秒,他的脸便黑了。 十米外的人形胸靶上干干净净,连个边也没蹭到。 端木天口中咒骂一句,不信邪的再次举枪,一口气将转轮内剩下的五颗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待枪口硝烟散去,端木天看清对面的胸靶后,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枪给丢出去。 十米距离,他就是拿石头砸也能砸得中吧? 但对面干干净净的胸靶,以及胸靶四周木墙上的弹孔,都仿佛正在无声的对他进行嘲讽……废物! 端木天也想不明白了,那么近的靶子,怎么会打不中。 以他如今的身高力量,手里的左轮手枪的后坐力根本不算什么,他也按照老爷子教授的方法瞄准了,怎么就是打不中呢? 156n.net 他恼火不已的退膛重新装弹,再次瞄准开火。 整整一个下午,端木天都待在自家靶场内疯狂练枪。 结果便是子弹消耗了一百来发,胸靶后特意加厚的木墙被打得千疮百孔,木屑横飞,而那胸靶依旧干净如初…… 端木天认命的收起枪,黑着脸开始四处捡弹壳。 弹壳捡回去重新装填火棉,压制弹头,安装底火后还能重复利用。 这些子弹的弹壳都是工匠用铜皮手工敲打出来的,制作殊为不易,可不能随意浪费。 闷闷不乐的打马回家,阎立本已然告辞离去,而内房之中几个女人居然还在鏖战。 端木天对此很是无语,只能去找老爷子,请教如何提高枪法。 对于坑爹儿子那奇烂无比的枪法,老爷子同样也很无语。 他也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人明明手腕有力,持枪姿势,瞄准动作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子弹就像是瞎了一样,死活飞不上靶。 老爷子默默叹口气,伸手拍了拍儿子肩膀:“包子,算了吧,等什么时候老子给你造把雾弹枪出来,你肯定能打中靶子。” 端木天愣了半晌,严重怀疑老爷子是在内涵他。 受到羞辱的某人负气而走,打算去厨房看看厨娘们今日准备了什么晚膳,他要化悲痛为食欲,借以解忧。 路过内院时,他正好遇见李淳风在院子里摆弄那台牛顿望远镜。 自打老爷子将这望远镜作为拜师礼送给他后,李淳风是如获至宝,爱惜得不行。 端木天甚至都怀疑,这货会不会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搂着望远镜。 与李淳风打了个招呼后,端木天抬脚刚准备走,忽然脚下一滞,扭头看向李淳风正摆弄中的天文望远镜。 他猛地一拍脑袋,暗自自己是猪脑子。 端木天之所以这般激动,是因为他想到解决他那烂枪法的方法。 给枪上装个瞄准镜不就行了? 谁说左轮手枪就不准带瞄准镜了? 他就不信,装了瞄准镜后,还能打不中十米外的胸靶! 至于制作瞄准镜,端木天觉得也不难,不就是个单筒望远镜吗? 虽然他与老爷子还没功夫捣鼓如何烧玻璃,但大唐有无色水晶啊。 把透明无色水晶打磨成凸透镜与凹透镜,再嵌入圆筒内不就行了? 想到日后拿着带瞄准镜的手枪指哪打哪,而不是如今打哪指哪,端木天就忍不住仰天大笑。 他这诡异表现,倒是惊到了李淳风。 抬眼看看正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的端木天,李淳风琢磨一下,抱起正在擦拭的望远镜,转身回屋了。 显然,他是觉得端木天这货有些不正常。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淳风防备傻子的反应,让端木天笑声戛然而止,转而一头黑线。 这个混蛋! “师兄,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你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喊这话还好,喊完之后李淳风抱着望远镜跑得更快了…… 209 类冰似玉 武德九年六月初一丁巳日。 宜入宅。 这日晨鼓刚刚敲响,长寿坊内端木与杜家便热闹了起来。 经过旬日时间的改造,两家位于布政坊的新宅都已完工。 因为如今的装修材料皆是纯天然无甲醛,所以竣工之后,便可立即入住。 杜如凤与杜如晦的妻子杜夫人一合计,又让李淳风算了日子,定在了今日举家搬迁。 在两家管事的督促下,家中奴婢开始将早已收拾好的各类细软搬出家门,抬上牛车,浩浩荡荡的向着布政坊而去。 不管哪朝哪代,搬家也是大事。 老爷子与杜如晦今日也请了假,领着各自家中亲眷,一并去往布政坊新宅。 杜构杜荷兄弟两人自然也借机请假“逃学”一天。 端木天一见到这两货,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混蛋,还有脸回来!老子是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认识你们两个混蛋?” 他之所以如此愤慨,是因为杜构杜荷这兄弟俩竟然放了他的“鸽子”。 因为老爷子与杜如晦都要上班,杜构杜荷要上学,所以改造两家府邸的任务,端木天便主动承担了下来。 当然,此事除了老爷子,也只有他能做。 但改造的可是两家人的宅子,全都靠他一人出力,杜构杜荷这两个混蛋屁事不干,某人自然不爽。 于是前些时日,趁着休沐,端木天便叮嘱杜构杜荷这兄弟两人去布政坊给他帮忙打下手。 这两个二货答应的好好的,但休沐日端木天却根本没见到他们出现。 待他回长寿坊杜家一问,才知道这两个混蛋竟然约了房遗爱等人去打马球了! 这可把端木天气的够呛,憋着劲要找这兄弟二人麻烦。 但杜构杜荷也不傻,打完马球后连家都没回,直接跑回务本坊国子学去了,让端木天想找他们麻烦都没机会。 直到今日搬家,杜构杜荷这哥俩再也躲不过去了,这才露了面。 端木天说着便撸起袖子,准备给这两个二货来个肉体上的深刻记忆。 杜构倒是识趣,立即双手作揖,一揖到底:“三郎,为兄知错了,还请三郎原谅则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杜构这般态度,端木天还真不好发作。 但杜荷这货却没他哥机灵,竟然还在旁咧着嘴傻乐。 端木天岂能放过这个二货,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夹小鸡一般把他夹到了腋下,而后右手拇指中指环绕,送入口中哈了口气,气沉丹田,集气于手指,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提神醒脑的弹脑瓜崩子直接弹在了杜荷额头。 以这货的力量,这一指弹下去,伴随着杜荷的一声惨叫,脑门上瞬间红了,并迅速鼓起了诺大的一个包来。 端木天笑嘻嘻的松开杜荷,倒是把他疼的抱头哀嚎,眼泪都从眼角飚了出来。 杜构在旁忍不住打了寒颤,下意识以手扶额,心疼了弟弟一秒。 但看看杜荷额头上那如同二郎神眼睛般的鼓包,这货却又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这可把杜荷给惹恼了。 端木天收拾他,杜荷自知理亏不敢反抗,也心知打不过他。 但杜构竟然还落井下石嘲笑他,杜荷如何能忍。 于是他站起来怪叫一声,直接朝兄长杜构扑了过去。 端木天也不阻止,笑嘻嘻的看着杜家兄弟二人扭打成一团。 好半晌,三人闹腾够了,才又勾肩搭背朝布政坊新宅行去。 老爷子与杜如晦自然懒得搭理家里的二货们胡闹,领着家中女眷们抵达新宅后,自有各家管事开始安排奴婢燃放爆竿,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爆竿便是鞭炮的前身,是以较长的竹竿逐节燃烧,连续发出爆破声。 这玩意与鞭炮比起来,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若非因为手榴弹的事,让端木天有所顾忌,早就把黑火药给捣鼓出来做成鞭炮了。 一番祭天祭祖祈福的仪式过后,两家人开始搬家入宅。 新宅在将端木天指挥作监工匠们改造后,杜如晦他们还未参观过。 因为两家的规制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端木天当仁不让的引导众人参观起新宅,倒是又找回了当初那爱岗敬业小导游的感觉,除了手里还差面小旗,味道少了那么一丢丢。 他身后跟着端木、杜两家的一众亲眷,婉娘这位未婚妻也赫然在列。 婉娘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却是出于端木天那便宜老丈人李安仁的授意。 如今两家的亲事已然板上钉钉,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已毕,只差请期与迎亲了。 所以端木家今日乔迁新居,急于与端木丘拉近关系的李安仁,便毫不客气的让女儿带着贺礼,以未来端木家儿媳的身份登门了。 小书亭 婉娘对此很是无奈,却又拗不过亲爹的坚持,只能扭扭捏捏的来了。 端木一家倒是不觉有什么问题。 无论是老爷子还是杜如凤,早已把婉娘当成了自家人。端木天更是恨不能马上与婉娘成亲拜堂,送入洞房,对婉娘的到来只有举双手欢迎的份。 一行人在端木天的引导下,参观起了宅院。 让杜如晦与杜夫人略感意外的是,改造后的宅子他们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来。 杜夫人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天儿,这宅子究竟改了何处?我怎么没看出有何不同?” “嘿嘿,舅母随我一观便知。”端木天卖了个关子,引着众人进了杜府内房。 杜家与端木家一样,人丁不旺。 杜如晦也是个怕老婆的主,并未纳妾,家中只有杜构杜荷两位嫡子。 杜构身为长子住东厢房,杜荷住西厢房。 端木天领着众人进了东厢房,推开了一扇隔门,其内景象却是让众人不禁惊呼出声。 映入众人眼中的,是雪白一片,房内墙面地面类冰似玉,在光线映照下,异常的通透。 杜夫人轻呼道:“天儿,你,你这是把天上的月宫给搬下来了吗?” 其他几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那惊诧之色,却皆是赞同之意。 端木天与老爷子对视一笑。 显然,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间普通寻常,仅仅在地面墙面贴满了白色瓷砖的卫生间罢了。 当然,大唐工匠烧瓷的水平,丝毫不亚于后世。 唐时瓷器生产尚白,烧造白瓷的邢窑举世闻名。 端木天吩咐将作监烧制出的白色瓷砖,规整、明洁、胎薄、质坚,即便放在后世,也是品质极佳的上品。 这些白色瓷砖被工匠们平铺于房间中,那瓷器特有的细腻光泽,已然迷花了众人眼。 以瓷砖铺地铺墙,唐人自然没有见过。 不止唐人没见过,华夏自古也少有这样的情况。 端木天记忆中,只有明代永乐建造的大报恩寺曾用青花瓷做地砖,据记载也就这一次。 唐人何曾见过这般雪白剔透的房间,这般惊讶也就不足为奇。 即便是杜如晦,每日出入太极宫,也不认为宫中有哪座大殿,能与眼前这间房间相媲美…… 210 胡搞瞎搞? 杜如晦也算是见多识广,稍加打量便看出整间屋子都以白色瓷片铺设而成。 诧异之后,他出言问道:“天儿,这间屋子,为何要通铺瓷片?有何用意?” “嘿嘿,娘舅,这些瓷片我称之为瓷砖,之所以要贴瓷砖,主要是为了干净整洁,便与清理。” 杜如晦又继续问道:“那此间房屋作何用处?为何房内还有两扇房门?” 端木天命工匠改造的卫生间用的是后世最流行的干湿分离格局,将厕所与浴室区分开来。 他手指左侧木门,很是嘚瑟的回道:“娘舅,此间乃五谷轮回之所。”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杜构顿时急眼了,忍不住插嘴说道:“三郎,为兄之前没来给你帮忙,是为兄错了!但你也不能为了报复为兄,便命人把茅房安置在我的厢房内吧?你,你这太过分了!” 端木天眼白都快翻上天了。 “大郎,你当真不要这茅房?你不后悔?” 杜构脑袋摇得与拨浪鼓般:“不要不要,你何曾听闻过谁家把茅房安置在厢房之中?三郎,你这不是胡闹吗?” 杜如晦与杜夫人对视一眼,也不禁苦笑摇头,都觉得端木天太乱来了。 杜如凤也忍不住拽了下儿子衣袖:“天儿,你怎可这般捉弄大郎?速速去找工匠将其改回来!” 甄十三娘与婉娘也是满脸无奈,同样觉得自家夫君太不靠谱。 也怪不得众人这般想。 若是唐时的厕所,确实没人会将其安置在厢房之中。 即便是大户人家,厕所也设置在院落的角落之中。 原因无他,一个字,臭! 旱厕的味道,无需赘述,懂的都懂。 由其夏天,那味道更是别提了。 所以要把厕所修在厢房内,那杜构也别想住这东厢房了。 杜荷倒是笑得没心没肺:“哇哈哈哈,我看三郎这主意不错,日后出恭也不用跑那么远了。大郎,小弟今后来你这东厢房出恭,你没意见吧?” 杜构气得差点就要跟这混蛋弟弟拼命,就听见端木天幽幽的说道:“二郎,你的西厢房中,我也设置了茅厕,你又何须来大郎的东厢房出恭?”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杜荷顿时傻眼了。 “三、三郎,你,你与我说笑吧?”杜荷不敢置信的问道。 端木天很认真的点点头,掰着手指头数道:“不仅内房中你的西厢房,包括娘舅与娘母的正房,内院的各处厢房,包括外院之中,我都命工匠设置了茅房。” “放心,我考虑很周全的,谁也不会落下,日后那些亲朋好友以及来访宾客们的需求,我都考虑到了!” 他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杜如晦都想骂人了。 在众人看来,被端木天如此一搞,好好的杜府,岂不是得变成一个特大号的茅房? 所有可住人的厢房内设置茅房,亏这小子想得出来! 杜如晦与杜夫人不禁开始后悔了,怎么当初就脑子一热,同意将两家都交给端木天这小子去随意折腾了呢? 杜如凤也是哭笑不得:“天儿,你也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瞎闹?快给你娘舅道歉,然后立即去找将作监的工匠回来,给我都改回来!” fqxsw.org 端木天嬉笑道:“娘,你确定?那我们家要不要让工匠一起改回来?” 杜如凤的手指都颤抖了:“天,天儿你,你……我们府中难道也是这般设置的?”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自然也是一样的,这点娘你可以放心,孩子当然不能只照顾娘舅家。” 众人闻言,几乎绝倒一片。 甄十三娘这位冷艳御姐也不淡定:“夫君,你当真的?我们府中东厢房内你也设置了茅房?” “自然如此!” 婉娘听到他的话,有一瞬间甚至都生出悔婚之意。 这样的夫君,还能嫁吗? 在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时,老爷子在旁看够了热闹,终于开口说道:“好了,天儿,莫要卖关子了,快与你娘舅舅母解释一番。” 杜如晦这才反应过来,貌似其中另有玄机。 即便他这外甥端木天不靠谱,但端木丘又怎么会同意他胡搞瞎搞? 端木天嘿嘿一笑,也不在继续逗弄众人,伸手推开了厕所的门。 厕所隔间内,同样是洁白入玉的瓷砖铺满墙面地板,隔间内还点有熏香,放置有艾草盆栽,给人以清爽整洁的感觉,令众人耳目一新。 这与众人想象中的茅厕完全不同。 杜夫人嗔怪道:“天儿,你尽吓唬舅母?这哪里是什么茅房?不就是放置马子之处吗?” 杜构等人也是松了口气,更觉得端木天是在故意恐吓他们。 马桶这种溺具,自古便有。 传说是李广射死一头老虎后,命人铸造了一个虎型的溺具,称之为虎子。 后来李唐立国,李渊的老子名叫李虎,为了避讳,虎子便被改名为了马子,后来慢慢被称为了马桶。 宋代书籍之中便有记载:“马子,溲便之器也。唐人讳虎,始改为马。” 杜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厕所里安置的陶瓷马桶,虽然形状略有不同,但她也很自然的将其误认为是马子。 唐时大户人家中,都有放置马子的隔间,主人便溺后,再由奴婢端出清洗。 不等端木天说话,杜夫人又继续说道:“天儿你这隔间什么都好,就是这马子以瓷器烧制,过于笨重,日后倒是要苦了家中奴婢了。” 端木天也不解释,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瓶内的东西直接倾倒进了马桶之中。 旋即,一股恶臭在厕所中弥漫开来。 众人旋即蹙眉,捂住了口鼻。 杜如凤忍不住叱骂道:“天儿,你又在胡搞什么?何物如此腥臭?” 为了给众人展示马桶之作用,端木天也是早有准备。他倒进去的,是他提前准备好的黄豆汁。 为了让众人有直观感受,这货还特地让黄豆汁发酵了几天。 只是端木天也没想到发酵后的黄豆汁会那么臭,顾不得回老娘的话,赶紧伸手拽了下马桶上方水箱的拉绳,旋即一股清水顺着水管涌入马桶,稀里哗啦间,将他倒入马桶中早已发臭的黄豆汁给冲走了。 直到马桶内的臭豆汁被冲得干干净净,这间厕所内的味道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端木天讪笑道:“嘿嘿,失误失误,我也没想到放了几天的豆汁如此恶臭。” “不过这也正好给大家演示了下这厕所的妙用。” “方才舅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此物名为冲水马桶。便溺之后,只需轻轻拉动这根绳索,便会有清水冲出,将秽物冲走,甚是方便!” 端木天说着,再次拉动水箱拉索,清水再次涌出,在众人诧异注视下,将马桶再次冲洗了一遍。 “这水箱中的水,是我从清明渠中引来的,会源源不绝的注入水箱之中。” 端木天这么一番实操加解释,倒是让杜如晦等人看向冲水马桶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211你果然会法术! 杜构杜荷两兄弟迫不及待的挤了过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伸手再次拽下了水箱拉索。 只不过这次并没水流冲出。 端木天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大郎,这水灌满水箱也是需要时间的。” 杜构杜荷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两个好奇宝宝便守在了马桶旁,等待水箱再次灌满。 端木天对这两个二货实在没眼看了。 倒是杜如晦好奇问道:“天儿,这些秽物,被冲去了何方?” “娘舅,各处厢房下方,我都命工匠挖掘了沟渠,铺设了陶管。这些秽物会被水冲入后院的粪池中,只需定期命剔粪者前来清理即可。” 端木天原本以为唐代长安城内会有完善的排污设施,打算接入排污管直接排放即可。 但他了解之后才知道,长安城内排水沟与排水管道,主要是用于排雨水,对于生活污水的排放和处理能力几乎为零。 甚至还使用了渗井这种制造地下水污染的排污方式。 也即是将污水灌入地下,仅以沙子作为过滤手段。 其结果便是各种污水不断渗入地下,最终导致地下水被污染。 这是隋代长安城被废弃的原因,同时也是数百年后,唐代长安城重蹈覆辙衰败的缘由。 端木天原本还想让老爷子向李二提个建议,在城内修建用以排放生活污水的沟渠,将污水引入城外集中处理。 但想想那庞大的工程量,以及李二大概率无法理解这种大型工程的意义,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反正长安城地下水污染也是三百年后的事情了,他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貌似活不了那么久,也管不了那么久远的事。 管不了旁人排污,端木天只能管好自己。 他们家与杜家的排污池,他都命工匠以石块堆砌,再铺设麻布,刷满石蜡防水,最后抹上厚实的水泥,隔绝污水渗入地下。 弄清楚端木天打造卫生间的用途后,杜如晦一家对此都相当的满意。 杜如凤也再次确信她的夫君与儿子在梦中世界里,学来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夫君,我们府中可也是如此?”甄十三娘偷偷问道。 “嘿嘿,那是自然!” 甄十三娘与婉娘对视一眼,满意点头。 身为女子,她们对于卫生设施显然更为看重。 带领众人参观完厕所,端木天又推开了另一扇隔门。 同样是白色瓷砖通铺地板墙面,不同的是这间隔绝内砌了一个浴池。 这倒不用他多费口舌解释,众人一眼便能明白。 端木天径直打开了浴池上方的铜制水龙头,清澈的水流立即哗啦啦流淌了出来,注入了浴池之中。 这铜制水龙头,也是他与老爷子捣鼓出来的玩意。 通过水锤泵,便可将清明渠中的渠水,源源不绝的提举到高出。 端木天命工匠在各处屋顶安置了大型陶罐用以存水,再以铜管连接各处厢房,从而实现了用水自由。 wucuoxs.com “娘舅、舅母,此物名为水龙头,打开便可出水,这水也是从清明渠中提取而来的。呃,也可称其为自来水。” “浴池下方设有火坑,需要沐浴之时,只需吩咐奴婢在厢房外点火加热即可。” “沐浴后,只需拔出这个塞子,浴池中的水便可自行排出。” 端木天又给众人演示了遍浴池的使用方法。 他这从底部加热浴池的方法,其实与后世北方烧火坑是一个道理,直接利用柴火在浴池底部烧火,从而加热浴池中的水。 虽然费时费力,但在唐时,已经是最方便的办法了。 他也懒得费心思捣鼓个淋浴装置出来,以唐人的习俗,显然泡澡才更适宜。 听完端木天的一番解说,杜如晦等人频频点头,显然满意至极。 杜如晦还亲自去试了试水龙头,不停开关,看水流出又断开,甚是新奇。 端木天又指着外间的陶瓷洗脸盆与龙头介绍道:“娘舅、舅母,此处为洗漱台,可以很方便的在此洗漱净手。” 他又演示了遍便如何使用,众人的脑袋点的更频繁了。 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新玩意,让杜如晦都差点命人取来纸笔,将其使用方法给记录下来了。 待端木天将卫生间内的各种设施都解说完毕,杜家四人便迫不及待的一一上手试验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端木天欣赏够了众人那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鳖形象后,才带领众人出了卫生间,开始参观厢房内其他改造设施。 如今已是六月,气温渐高,那么多人挤在东厢房中,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端木天看看众人额头上浸出的汗水,不禁笑道:“娘舅,这天气已经愈发炎热了,炎炎酷暑,想必并不好过吧?” 杜如晦点点头:“不错,酷热最是难耐。” “若是下雨,可会凉爽?” “这是自然。” “那便好,雨来!”端木天神秘一笑,伸手打了个响指。 众人不解其意,正奇怪之时,就听见厢房外不知何时,竟传出了雨声。 杜荷好奇推开了厢房窗户,就见厢房屋檐上,正不停的滴落水滴,淅淅沥沥,好似小雨。 “三郎,你果然会法术!我就知道!”杜荷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大声嚷嚷了起来。 众人也是一脸震惊看向端木天。 喊一声“雨来”,打个响指外面便下雨了,这不是法术又是什么? 端木天懒得理会杜荷这个二货,微笑解释道:“娘舅,这同样是从清明渠中提取来的水。我命工匠在屋顶同样铺设有铜管,其上钻有诸多小孔。我方才命人将水注入其中,这水便会如小雨一般,从屋顶流淌而出。” “如此一来,便可在这夏日之中,人为制造一片清凉之地。” 这种利用水循环降温的办法,当然不是端木天自创,而是剽窃自唐玄宗时期出现的自雨亭。 唐玄宗时期,工匠们使用水车引水至屋檐,又在皇宫的内城墙上铺设小水渠,提到高处的水注入小水渠内,通过管道引到天子寝殿的屋檐,再由屋檐喷泻而下,落到地面。 水从四个屋檐上流下,使得大殿在盛夏天气,犹如深秋。 五代花蕊夫人的宫词中就写道:“水车踏水上宫城,寝殿檐头滴滴鸣,助得圣人高枕兴,夜凉长作远滩声”,描述的便是自雨殿。 随着东厢房上水滴不断流下,室内的气温也随之下降,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杜如晦等人皆为端木天的精妙构思拍掌叫好。 看过了卫生间与“环保空调”设计,杜如晦一家对于新宅再满意不过。 端木天却还没介绍完,他对新宅的改造,并不仅这两处…… 212 保护水资源,人人有责! 端木天捣鼓出水制冷,自然也不能少了取暖设备。 壁炉便是他为两家准备的冬季取暖设施。 端木天倒也考虑过像北方农村那样挖地火龙,但想想那般做工程太大,甚至说不得还得把厢房给推倒重建,实在是不值当。而且唐时的房屋皆是木制,根本没有什么保温性能,即便烧地火龙效果也不好。 与老爷子商议后,决定还是使用壁炉作为冬季取暖的方式。 壁炉作为西方的生火取暖设备,能够沿用至现代,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壁炉的热传递与太阳一般,主要是热辐射和自然对流。壁炉燃烧时,中心温度可以达几百度,而后温度呈扇形逐渐减弱。 温度的不均衡,形成了空气的对流,从而使人感觉温馨、舒适。 唯一的问题是使用壁炉需要不断燃烧木柴木炭,并且有一定的火灾隐患。 由其对于大唐这种木制建筑,更是如此。 当然,这些缺点对于端木、杜两家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以两家如今的地位,烧点木柴木炭用于取暖,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其次修建壁炉与烟囱时,端木天也命工匠用砖石水泥堆砌而成,与四周的木制建筑进行了隔离。 另外冬季使用壁炉时,也完全可以命奴婢二十四小时进行守护,预防火灾发生。 总之,使用壁炉利大于弊。 当然,如今已是夏季,壁炉的取暖效果如何,杜如晦等人还无法完全理解,只能听端木天口头介绍,待来年冬季,才能直观感受。 介绍完“硬件装修”改造,端木天又开始显摆起室内家具部分。 唐初高凳尚未普及,无论是会客还是饮酒,写字绘画,皆是坐于地板之上。 这点也是端木天深恶痛绝的一点。 所以借着这次住房改造工程,他顺便也让工匠打造了一套准现代家具出来。 端木天指着摆放东厢房起居室内的一套双人沙发说道:“娘舅、舅母,此物名为沙发,坐着最是舒适不过。” 所谓沙发,就是装有软垫的多座位椅子。 后世的沙发内通常装有弹簧或者海绵,而这两样玩意,端木天如今都捣鼓不出来。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以牛筋代替弹力绳,以棉花代替海绵,最外层再包裹小牛皮,虽然舒适度略差,但也基本能达到端木天的要求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昂贵。 不提牛筋牛皮的价格,如今棉花全靠西域进口,量少价高,打造一个两人座的沙发,靡费相当于买几头犍牛的价格了。 “沙发?何意?”杜如晦不解问道。 端木天挠挠头,这还有点难解释。 沙发是英语sofa音译而来,他也是叫惯了才懒得改名。 好在中文博大精深,这货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胡乱解释起来。 “娘舅,沙即松散之意,发为膨胀。意思是说这坐具松软膨胀,形容其舒适感。” 老爷子听他这般解释,差点笑喷。 杜如晦等人倒也没有多想,虽然觉得这名字实在古怪,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wucuoxs.com 看看眼前这模样奇怪的沙发,杜如晦与杜夫人略带好奇的走到近前,先用手按压了几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沙发那柔软的触感,略带回弹的缓冲,却完全出乎了杜如晦夫妻的意料,从未接触过这般柔软舒适坐具的夫妻二人,刚刚坐下,便如触电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端木天也被他们两人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做的沙发出了什么问题。 “娘舅,可是有何不妥?” 杜如晦的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无事,无事。” 他与夫人对视一眼,携手再次重新坐了下去。 这次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沙发的妙处。 杜如晦还无师自通的将身子向后一靠,那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舒适感,让他舒坦的差点哼哼出声。 坐惯了地板的夫妻二人,何曾享受过这般舒适感,一时间都不想动弹了。 一旁的杜构看的眼热不已,恨不能伸手把自己老爹老娘拽起来,他好去试试沙发是何滋味。 杜荷在这种事情上倒是不笨,转身便向外跑去。 杜构喊道:“二郎,你去哪里?” “西厢房!”杜荷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 杜构愣了几秒,旋即也反应了过来,转身追着杜荷跑了出去。 他也琢磨过味来了。 既然东厢房内有沙发,那么杜荷住的西厢房中,肯定也有。 与其在这里眼巴巴看着自己爹娘享受,还不如去对面的西厢房来的方便。 杜如凤也眼馋了,这些端木天捣鼓出的好玩意,她这做娘的还没享受过呢。 她忍不住出言对老爷子说道:“夫君,今日府里还有诸多杂事,妾身放心不下,就先回府去了。” 一旁甄十三娘一听她这话,连忙开口:“妾身去给姑姑帮忙。” “我也去帮衬夫人。”婉娘也跟着说道。 小昭与娇娘二女啥话也没说,却已默不作声的移动脚步,挤开了杜如凤身旁婢女,站到了杜如凤的身后。 显然,除了端木天与老爷子,其他人都没心思再听他介绍新宅改造了,都急于回房感受这些新设施。 两家人就此暂时各自分散,各回各房。 之所以说是暂时分散,是因为今日两家乔迁,需要大摆暖房宴。 由于两家共同的亲朋好友众多,为了方便宾客们,所以杜如凤与杜夫人商议后,决定两家一起在杜府中办暖房酒宴。 不过暖房宴午后才开始,此时倒是时辰尚早,也不影响众人回房尝鲜享受一番。 端木天略感遗憾,他还有不少好玩意没有与众人介绍呢。 比如那席梦思大床,能够前后摇晃不倒的摇椅,不用出声通过拉绳便可响铃召唤奴婢的铃铛等等不一而足。 不过看众人对于他的升级改造都很是满意,端木天便也懒得纠结这些事,留待众人入住后慢慢探索也好。 杜如凤以及婉娘、甄十三娘家中女眷,在亲自体验过各项设施后,一致给出了五星好评。 由其是家里的卫浴设施,更是让几个女人爱不释手。 甄十三娘与小昭娇娘甚至还拉着婉娘一道,四个女人大白天就让奴婢点火烧水,跑去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也不知道是端木天别有用心还是仅仅喜欢大的东西,总之,他给自己东厢房里的浴室,修建了一个堪比小型游泳池大小的浴室。 莫说四个娇滴滴的美女一起泡澡没有问题,即便再加个人也没有问题,比如某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多的胖子…… 当然端木天绝没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应当节约用水罢了。 毕竟浪费水是不对的。 保护水资源,人人有责! 只是这种环保节能的美好憧憬,某人也只能想想而已…… 213 太白经天 体验过端木家的各种便利,婉娘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毕竟谁能拒绝会冲水的马桶呢? 而这日端木、杜两家的暖房宴,也让包括李二在内,一众前来道贺的宾客们大开了眼界。 即便李二身份尊贵,但那又如何? 这货在杜家奴婢带领下去出恭的时候,一样闹出了笑话。 也亏得杜家奴婢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除非忍不住,否则绝对不会笑出声来,不然堂堂大唐皇太子,未来的唐太宗的面子就丢尽了。 其他前来朝贺的宾客们,也没比李二好到哪里去,在去过卫生间之后,皆是一脸震惊。 李二倒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然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便命将作监依照端木、杜两府的改造方法,把秦王府与东宫都改造一遍。 而与李二想法相同的人,也大有人在。 程咬金、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原秦王府的嫡系官员,早已围上了老爷子与杜如晦,向他们打听这宅子是如何改造的。 端木天的便宜老丈人李安仁,以及太公李纲,也不动声色的唤来了婉娘,让她去向端木天打听,如何改造宅子。 在得知是将作监的工匠负责改造后,将作监少匠阎立德便立刻成了当晚最受追捧的焦点,百官都在明里暗里向他表示,自己也要改造宅院。 毕竟用过了杜府的卫生间,这些大佬们谁还愿意去蹲那又臭又脏的茅厕? 阎立德也是哭笑不得。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头一回知道茅厕还可以这般修建? 方才去出恭之时,阎立德也被惊得不轻。 但既然诸位大佬都有要求,他这位将作监少匠自然也推脱不得。 于是自打端木、杜两家的暖房宴后,整个长安城内的权贵家中,便掀起了一股改造热潮。 从李二的东宫,到太极宫,再到亲王郡王、百官勋贵、世家门阀的府宅,四处皆有工匠忙着改建宅院。 长安城内形成了一股攀比茅厕的“不良风气”。 谁家若是没按杜府的卫生间标准改造好,都不好意思举办宴会宴请宾客,甚至还会旁人鄙视为田舍郎。 这股改造茅厕之风,也慢慢由百官权贵府中向长安城中的商贾巨富家中蔓延开来,乃至逐渐扩散到全大唐。 端木天为了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倒是在不经意间在大唐弄了一场“厕所革命”,倒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甚至因为权贵们家中都改用了冲水马桶,排污的问题也顺理成章的得到了朝堂重视。在诸公上奏朝堂后,大唐乃至全世界第一个开始大规模修建城市排污管道,以及污水处理系统的城市也诞生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杜府中的暖房宴因为有端木家厨娘的精湛厨艺,加上高度白酒的助兴,众人皆是尽兴不已。 酒正酣时,却见李淳风一脸忧色的跑进了杜府堂屋,找到了老爷子。 李淳风今日自然也有参加暖房宴,只是这货不善应酬,陪众人饮了几杯水酒后,便不耐烦了。 于是他与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便跑回了隔壁端木家,又抱着他那宝贝天文望远镜观测天象去了。 老爷子知道李淳风的性子,也不勉强他,自然由得他去了。 见李淳风脸色不善的跑了回来,老爷子很是不解,出言问道:“淳风,可是有事?” 李淳风点点头,略一犹豫,小声说道:“先生,方才弟子观星象之时,见太白经天,此乃天下革,民更王之兆。弟子不知此事,该不该禀告于殿下得知。” 他这番话,老爷子并未当回事。 古人素来迷信,何况李淳风还是位道士,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也不奇怪。 李淳风口中的太白,是指太白金星,老爷子倒是知道,那就是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的金星。 他可不相信什么政权变动,与金星会有什么狗屁关系。 老爷子自然更不会让李淳风把这种事情去向李二禀告,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正要说话,坐在老爷子身旁的端木天却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老爷子扭头看去,却见儿子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老爷子有些不解,起身与端木天走到了一旁。 “包子,怎么了?” “老头,刚才李淳风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玄武门之变!” 老爷子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端木天也是眉头紧锁,说道:“《资治通鉴》中有记载,‘六月,丁巳,太白经天’,意思就是在武德九年六月丁巳日,太白金星白天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 “老头,今天就是武德九年六月初一丁巳日。” 老爷子有些困惑:“那又怎么了?只能说明古人的天文观测记载准确啊。” “可关键是太白经天这事,拉开了玄武门之变的序幕……”端木天长话短说,把他记忆中关于玄武门之变的经过,给老爷子大致讲述了一遍。 历史上,六月初一出现太白经天的天象后,六月初三己未日再次出现太白经天。 一位名叫傅奕,精天文历数的士大夫给李渊上了封密奏,说“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tsxsw.la 于是李渊召见了李二,把密奏交给他,让他解释清楚。 李二自然是喊冤,并借此上奏李渊,揭露李建成与李元吉与李渊的后宫嫔妃淫乱。 李渊大怒,于是宣李建成、李元吉第二日进宫,与李二当面对质。 翌日,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二率众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了两个兄弟,囚了李渊,于武德九年八月初九登基为帝。 老爷子听完儿子的历史科普,依旧不理解端木天在担心什么。 “包子,如今李建成已经死了,李世民也成了皇太子,这太白经天又如何?” “李世民他总不可能那么着急,迫不及待要坐上皇位,从而发动玄武门之变吧?” “何况你爸我如今还是他的太子宾客,他要真有这种想法,我能不知道吗?即便我不知道,难道你娘舅杜如晦也不知道?” “所以玄武门之变是不可能再发生的,你就放心好了!”老爷子很肯定的说道。 端木天点点头:“我倒是相信李世民不会发动玄武门之变,没那个必要了。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两天右眼皮总跳呢。” 老爷子笑道:“你小子不从来都说,左眼跳灾是迷信,右眼跳财是科学吗?怎么这会又当真了?” 端木天讪笑道:“嘿嘿,我这不是怕出事吗?” “行了,出不了什么事,今天大好日子,你也别东想西想的了。” 端木天琢磨一下,也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多想,坐回酒席,继续与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爱等人拼酒去了。 太白经天这种大事,不止李淳风观测到了,太史局的那些天文官,自然也不会漏掉这般大事…… 214 突厥南侵 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于天空正南方的午位,这种天象无论在哪个朝代,皆是大事。 观测到这天象后,太史局的太史令不敢耽搁,立刻进宫求见李渊,向其禀告了此事。 李渊对此不置可否,吩咐太史令继续观测天象后,便打发他离去了。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从官道上飞驰而来,直冲长安城西金光门。 守卫金光门的武侯远远看清奔来的那骑身背文书袋,便明白来人乃是驿骑,连忙将城门外排队检查公验,等待入城的百姓驱赶到一旁,敞开城门让开道路。 武侯们都明白,能把驿马催得如此之急,不是三百里,就是五百里急递。 大唐为了信息传递通畅,设立了上千个驿站,负责驿骑的食宿与马匹更换,并兼顾了接待来往官员们的工作。 唐律规定,驿骑传递文书之时,每过一驿便须换马,若不换马则须仗八十。 若是驿骑超时,或是应遣而不遣者,杖一百;文书晚到一天杖八十,两天加倍,以此类推,最重的处徒罪二年;因书信延误而致战事失败则判处绞刑。 所以驿骑送急递文书时,是任何人都不可阻碍的。 正如诗云,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 当然,后世小说或者影视剧中杜撰的八百里加急是不存在的。 唐时规定,驿骑每日最少送出一百八十里,若是重要文件的话,就要求三百里,如果是皇帝敕令或者紧急军情,则须日行五百里。 日行八百里,累死驿骑也是办不到的,那只是文学修饰手法而已。 驿骑经过金光门时,也未减速,只是在马背上遥遥朝武侯们一拱手,表示感谢后,便径直催马冲入金光门,驰上金光门大街中央的御道,朝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不多时,从太极宫中便有数名内侍策马而出,四处奔走。 正在杜府喝暖房宴的李二,也被宫中内侍寻到,传李渊口谕,宣其立即入宫。 李二不明所以,倒也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跟着内侍入宫去了。 与李二一并被召入太极宫的,还有裴寂、陈叔达等诸位朝堂相公。 李二匆匆离去,倒是引得一众宾客们很是诧异,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老爷子与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程咬金等人互相看看,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出了这档子事,众人自然无心继续饮酒。 端木、杜两家的暖房宴,就这般草草结束了。 送走前来道贺的宾客后,老爷子等人略一商议,干脆赶去了秦王府,等候李二归来。 李二虽然被李渊敕命为皇太子,但出于对其兄长,前任太子李建成的“尊敬”,他暂时还未搬去东宫居住,依旧住在秦王府中。 老爷子他们离去后,端木天仔细回想了一番,大致能猜测到发生了何事。 这个时间段,能让李渊这般紧张的,也只有突厥人的事情了。 若是他没有猜错,老李召李二入宫,应该是为了东突厥首领,处罗可汗之子郁射设,率领数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以南,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乌城一事。 历史上,正是因为突厥南侵,李建成推荐李元吉领兵,并打算借机弄死李二以及他的那些嫡系将领。 此事被李二在在东宫的眼线发现,密告李二,才引发了玄武门之变,以及之后突厥颉利可汗二十万铁骑南下的祸事。 端木天现在倒是有些好奇,没有了掣肘,也不知李渊会不会派出李二出征,把突厥提前痛揍一顿。 不过这些事与他也没什么关系,端木天也懒得瞎操心。 此时暮鼓已经敲响,坊门即将关闭,端木天也回了内房自己东厢房,吩咐婢女烧火,他也要泡澡沐浴。 思路客 这新宅改建好后,他都还没享受过呢。 很是舒坦的浸在温热的池水中,端木天甚是满意。 唯一让他略感遗憾的是小昭与娇娘,不知何故被甄十三娘唤走了,让某人节约用水的想法不得不暂时搁浅。 他也懒得召唤婢女进来服侍,自己闭着眼睛,哼着小曲,乐得悠哉。 泡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端木天耳中听见浴室的隔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他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小昭娇娘她们回来,也只有他的女人,才能这般不打招呼不出声便推门而入。 “小昭、娇娘,来给我搓搓背。”端木天眼睛依旧没有睁开,闭着眼睛趴在浴池边说道。 小昭与娇娘并未回话,但端木天已听见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随即有人迈入了池水之中。 一双细嫩的柔夷按在了他的肩头,轻轻揉捏起来。 端木天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力道,绝不是小昭与娇娘能有的! 他愕然回头看去,朦胧水气中,与他默默对视的,却是甄十三娘那张面带红晕,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 一个时辰后,端木天出了东厢房,准备去问问他家老爷子回来没有。 走到院中无人之处,端木天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腰,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习武之人不同与常人啊! 不过这腰也当真有些受不了。 端木天琢磨着,是不是该去趟终南山,问问孙思邈有没有类似六味地黄丸之类的药物,或者道家有没有传说中的房中术可以学习。 总之,他可以再次确认,韦小宝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小说里面杜撰出来的。 也难怪皇帝素来短命,这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没错。 胡思乱想了一会,端木天才抬脚继续向正房走去。 老爷子已然归来,见端木天来了,伸手将他唤到了一边。 “包子,没什么事,就是突厥郁射设领兵过了长城,把乌城给围了。” 端木天点点头,果然与他猜测的一样。 “爸,是不是李世民要出征了?” 老爷子微微颔首:“不错,李渊与诸公商议后,决定派李世民领兵北征,抵抗突厥入侵。” “这倒不是坏事。”端木天笑道,“有李世民出手,突厥人讨不了好。” 他对李世民领兵打仗的能力,是绝对有信心的。 老爷子点点头,但下一句话,却把端木天吓得浑身一激灵。 “李世民将帅尉迟敬德、程咬金、秦琼、段志玄等将领出征,不过你爸我和你娘舅杜如晦,以及长孙无忌等人,也要跟着一并出征。” “老头,别闹,你去打哪门子仗?你是文臣啊!不是武将!” 老爷子瞥他一眼:“废话,亏你还读过史书,老子问你,唐初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些人,哪个没打过仗?他们是武将吗?” 端木天哑然了,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唐初这帮子文臣,还真是各个都不是吃素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老爷子跟着李二北征突厥人。 这刀剑无眼,万一有个意外,他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215 有备无患 端木天头都快摇断了:“不行,老头,谁去都行,你不能去!” “你以为老子想去?”老爷子冷哼一声,“老子又不疯,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享受,跑去草原吃沙子,有意思?” “这是李世民点的将,老子能说什么?你当这官那么好当的?不用付出点代价?” 端木天急了,脱口而出:“那就不当这什么狗屁官了呗,反正当初您老当这官,也是为了摆脱官司。现在尹阿鼠也死了,李建成也完蛋了,这破官谁爱当谁当去!咱们家又不缺钱,何必委屈自己!”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屁话!你当老子想当这官?老子想当官当初为啥不去坐办公室?但老子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大唐,要是咱们爷俩没个官身,如何护得住这个家?” “要只有咱们爷俩倒也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咱们爷俩的本事,以及手里的枪和手榴弹,天下哪里去不得?” “但你娘怎么办?跟着咱们到时候一起浪迹天涯?你房里的女人呢?婉娘呢?” 老爷子这话,顿时让端木天哑然了。 好半晌,他才喃喃说道:“我不是也有爵位了吗?虽然只是开国县男,但应该也够了吧?再说还有娘舅杜如晦呢。” “尽说傻话!老子要是这时候撂挑子不干了,能不得罪李世民?之前咱们假意讨好李渊那事,你以为李渊那老家伙不明白?得罪了李世民,又得罪了李渊,你以为你那爵位还能拿得到手?到时候就算是杜如晦,就一定能保得住咱们爷俩?” 端木天彻底没话说了。 他当然知道,老爷子的话完全正确,但他更不希望老爷子去战场上冒险。 老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此事我已与你娘说过了,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担心,反正老子就算跟李世民北征,也是待在大营之中,跟在李世民的身旁,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你当老子身上的枪是吃素的?什么狗屁突厥骑兵,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老爷子的豪气,倒是让端木天略感心安。 仔细想想倒也是这样没错。 老爷子与杜如晦他们随李二出征,主要还是充当谋士,用不着他们去挥刀子砍人。 真要有什么意外,凭老爷子手里的手榴弹和枪,应该也能化险为夷。 但他却还是放心不下,犹豫一下说道:“爸,要不咱们把黑火药的配方献给李世民?赶制一批康格里夫火箭弹出来?有这玩意,什么突厥骑兵都是白给。” 老爷子琢磨了下,摇摇头:“算了,火药的事暂时保密为好,这玩意太容易让李渊产生联想了。若是日后李世民登基为帝,那时候再把火药配方给他,倒也无妨。” “毕竟李世民就算知道是咱们爷俩弄死了李建成,也只会感激咱们。” 端木天点点头,认可了老爷子的话。 “行了,此事你也不用多想。大后天六月初四一早,李渊要在太极宫中为李世民出征饯行,我与你娘舅也得跟着一起出发了。” “我们走后,这两家就全靠你了,照顾好你娘和你娘舅一家,听到没有?遇事不要冲动,能忍就忍,一切等老子回来再说。” 端木天无奈点头:“行了,我有数,您老真当我是十五岁啊?” 老爷子笑道:“哈哈,别说,现在看你小子这模样看久了,有时候我还真忘了你都三十多了。” 端木天默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话。 “好了,回去休息吧,老子得去陪老婆了,你娘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心里不痛快,我也知道。” 端木天竖起大拇指,调侃道:“行啊,老头,有进步,都知道揣摩老婆大人的心思了。” 思路客 老爷子作势抬脚要踹他,端木天赶紧撒腿就跑。 父子二人的互相调侃,也是在给对方解压,这一点,老爷子与端木天都心知肚明。 离开正房后,端木天仔细琢磨一番刚才老爷子的话,长叹口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穿越来大唐,老爷子竟然还得跟着李二去打仗,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啊! 端木天原本的好心情早已不翼而飞,意兴阑珊的回他的东厢房去了。 此后两日,端木天都忙着督促工匠们加紧打造弹壳弹头,他打算多准备一些弹药给老爷子带上预防万一。 就连两日之后,武德九年六月初三,金星再次白日出现,他都懒得关注了。 这般一直忙碌到了初四这日,端木天不等晨鼓敲响,早早的便起来了。 稍后老爷子便要赶去秦王府,与李二一道进宫,随李渊去太庙祭天祭祖,然后誓师出征。 他找到老爷子后,递给老爷子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 大唐自然没有这种双肩背包,这还是他让甄十三娘、小昭娇娘这两日用厚实的麻布缝制出来的。 老爷子伸手接过,却差点被那沉重的分量闪到了腰。 “臭小子,你疯了?当老子去打世界大战吗?需要带那么多弹药?你要累死老子不成?”老爷子拉开背包的绳索,看了眼背包内的东西,不禁笑骂出声。 满满一背包,塞满了手榴弹与子弹。 “嘿嘿,老头,有备无患嘛。”端木天指指身后的昆仑奴金刚,“让金刚跟着你一起去,这些弹药让他背着就是了。” 老爷子知道儿子的一片好心,点点头:“行了,就按你说办吧。” 端木天不放心,又追问道:“枪您带好了吗?” 老爷子笑着拍拍腰间,又指了指靴子:“放心,你老子我可是老刑警,还用的着你来教?腰里两把,靴子里还有一把。” 端木天这才满意。 老爷子把背包丢给金刚,转身要走,忽然又扭头对他说道:“老子不在这段时间,你小子把枪法好好练练!老子也是奇了怪了,你小子眼睛又不瞎,居然连十米外的胸靶也打不中,真是见了鬼了!” 端木天撇撇嘴,懒得接话。 被老爷子再次揭了伤疤,令人情可以堪啊! 他再次暗下决心,瞄准镜一定得尽快弄出来,这脸实在丢不起! 响彻长安的晨鼓敲响后,杜如凤领着全家一道,恭送老爷子出了府门。 杜如凤亲自为老爷子牵马坠蹬,服侍他翻身上了马。 “夫君此去,妾身不求你犁庭扫穴,凯旋而归,只盼你平安归来。” “夫人放心,为夫省得。” “夫君保重!” 老爷子骑着马背上,与杜如凤依依惜别后,又看了端木天一眼。 父子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朝阳的映照下,老爷子领着金刚等人,打马朝秦王府行去…… 216 东窗事发? 送走了老爷子,端木天搀扶着他娘杜如凤回了内房,母子二人相视无语。 显然,老爷子的离去,让这个家仿佛没了主心骨般。 端木天见老娘依旧愁容不展,忍不住出言宽慰道:“娘,你也无需太过担心,爹不会有事的,再说娘舅也在呢。” 杜如凤叹了口气:“哎,道理为娘自然懂,只是你爹他又不像我兄长那般,从前隋大业十三年起,便随殿下四处征讨。你爹他就是个羸弱文人,一辈子没摸过刀枪,几十年来都在家中耕读,这突然要随殿下出征,为娘这心实在放不下。” 端木天暗自撇嘴。 他家老爷子羸弱个屁啊! 老头当年在刑警队,那可是猛人一个,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没见过?就他亲手抓的人,保守估计都能塞满一座监狱了。 老爷子的擒拿术,即便当初退休后,也能随便把端木天这三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随意揉捏。 羸弱这个词,他可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老爷子的身上。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认为他娘是瞎操心,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老爷子的安危呢。 好言宽慰了老娘几句后,端木天才回了自己东厢房,打算补个觉。 这两天他都在熬夜帮老爷子加工制造弹药。 虽然弹壳弹头可以命工匠打造,但填充火棉,压制弹头,安装底火这些事,却只能他们爷俩自己做。 手工装填子弹,也不是容易事,必须小心翼翼,谨慎行事,耗费的时间自然不少。 躺回他精心打造的宽大席梦思床垫上,没几分钟端木天便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人猛然从梦中给摇醒了。 “夫君,夫君!” 耳畔传来甄十三娘焦急的声音,端木天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十三娘,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端木天问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 “还不到辰时……夫君,出事了!” 端木天正觉奇怪,还不到早上七点,甄十三娘那么急叫他做什么?待听甄十三娘说出事了,他顿时一个激灵,腾的一下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十三娘,发生何事了?” 他还未见过十三娘的脸上露出这般焦急神色,不免也有些紧张。 甄十三娘急道:“方才妾身正打算出门,却见大队金吾卫士卒涌入了布政坊,直奔我们府而来。妾身还来不及出言询问,那些金吾卫士卒便把我们府与隔壁杜府给团团围住了,并把妾身与府中奴婢全部驱赶了回来,严禁任何人出入。” “妾身询问他们缘由,却也没有任何人回复。姑姑去与他们交涉,也无果,根本没有人理会,反而亮出了兵刃。” 端木天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娘没事吧?”端木天忙问道。 甄十三娘摇摇头:“姑姑没事,那些金吾卫虽然亮出了兵刃,却也并未伤人,只是不许我等出入。” 端木天头大了。 特娘的,金吾卫不可能无端端围了他家和杜如晦家,难道是他炸死李建成、李元吉的事被李渊发现,东窗事发了? 应该不会吧? 老爷子当初替他把首尾都收拾干净了,也从来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何况就算被李渊发现了,那为何还要把他娘舅杜如晦的府邸也给围了?株连也株连不到杜家啊? 而且李渊如果知道是他弄死了李建成他们,恐怕金吾卫早就破门而入直接拿人了,怎么可能只是把宅子给围了? wucuoxs.com 端木天旋即又想到了他家老爷子。 刚才甄十三娘说现在还不到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不到,那老爷子与杜如晦此刻应刚到太极宫不久。 如果他们两家被金吾卫给围了,那他家老爷子呢? 李渊那个老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端木天来不及多想,慌乱跳下床来,在甄十三娘的帮助下胡乱套好了衣袍。 跑出两步,他又止住了脚步,转身跑回床榻,从床下暗格之中取出了两把左轮手枪,又抓起几颗手榴弹塞到了怀里。 拿武器时,他也不瞒着甄十三娘。 将家伙收拾好后,他想了想,又抓起了两颗手榴弹塞入甄十三娘的手中。 “十三娘,这两颗手榴弹你且收好。你见过我如何用此物,记住了,拉开这个拉索后立即丢出去,数息后便会自行炸裂,波及范围三丈有余。” “夫君,你这是何意?” 端木天表情严肃:“不管那些金吾卫为何围住我家,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事有不妥,我想拜托你,务必帮我护住我娘。” 甄十三娘银牙轻咬嘴唇,认真的点了点头:“夫君放心,只要妾身还有口气,就绝不让姑姑受到伤害。” 端木天紧紧拥住甄十三娘,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别说傻话,好好活下去!” 好半晌,端木天才松开怀里佳人,整理了下武器,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必须先弄清楚,这些金吾卫究竟为何围住他们两家,才能早做决断。 若真是李渊或者其他什么人想要翻脸,那他也豁得出去,届时手榴弹开路,拼个鱼死网破! 一出东厢房,端木天便见到了他娘杜如凤正焦急赶来。 “天儿,你知道外间的事了吗?现在如何是好?”杜如凤素来极有主见,但遇到这般事却也不免有些慌神。 端木天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 “娘,你跟十三娘先去把舅母接过来,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们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因为端木、杜两家相邻,中间只隔了一堵围墙。 所以改造之时,端木天征得杜家同意后,在两家内院的围墙上开了一个门,方便两家往来。 如今两家被金吾卫士卒团团围住,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时候,还是将杜夫人接过来,以防万一为好。 至于杜构杜荷哥俩,此时还在务本坊国子监中上学,也不知情况如何。 不过暂时端木天也顾不上这哥俩了。 杜如凤连忙点头应下,在甄十三娘的陪伴下,快步朝杜府行去。 端木天抬眼看看太极宫的方向,心中甚是烦躁。 他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天也没有再去尝试与门外的金吾卫交涉,连他娘出面都没用,他去也是白搭。 被金吾卫团团围困,端木天倒也不太紧张,因为他与老爷子早已留了个后手…… 217 暗自庆幸 端木父子之所以要改造宅院,除了生活更舒适外,更是因为端木天与老爷子受李二的启发,打算在自家宅院里也预备个逃生通道。 借着改造宅院的机会,端木天偷偷买下了坊内与他家一街之隔的一套民宅,并与老爷子两人每天晚上悄悄溜进新宅,在两套宅院之间挖掘出了一条地道。 长安城坊内街道,宽十六米,皆是定数。 只挖掘一条十来米长的地道,也算不得困难,唯一的难度是如何保证地道不挖歪了。 与老爷子商议后,他们在对面的民宅院子里竖起了一根竹竿,作为标杆。 他家的院墙旁以及挖掘地道入口的厢房外,各自再插上标杆。三根标杆处于一条直线后,便可通过罗盘确定方位。 在地下挖掘时,不断通过罗盘矫正方向即可。 端木天这货如今身强体壮,干活也是把好手。一把铁锹在他手里,简直堪比一台小型挖掘机。 老爷子负责运土,端木天负责挖掘,父子二人只用了六七天,便挖穿了这条十来米长的地道,并用木头对地道进行了加固。 挖掘地道时挖出的泥土,便倒入了宅院里工匠们挖掘沟渠时弄出的土堆上,丝毫不引人注目。 正是因为有这条逃生通道的存在,端木天才让他娘去把杜夫人给接过来,有需要之时,能够一起逃走。 不多时,杜夫人便被接了过来。 她也同样被外间的状况给吓坏了,来到端木家后,便一直抹着泪水。 端木天知道她在担心杜如晦与杜构杜荷兄弟,连忙出言安慰:“舅母,娘舅与大郎二郎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你也无需太过着急,一切有我在呢。” 杜夫人擦拭了眼角泪水,朝端木天哀求道:“天儿,若是有个好歹,你可千万替舅母保住大郎二郎他们。” 端木天默默点头,应了下来。 他现在更头疼应该如何获取外界信息,老爷子现在什么情况,金吾卫为何要围住他们两家的府邸。 端木天看向甄十三娘:“十三娘,你现在能出得去府吗?” 他是想问甄十三娘能否翻过围墙,突围出去。 被困在这宅子里,两眼一抹黑,他完全没法做出判断。 至于为何不走地道,是因为情况不明,端木天还在犹豫,不知该不该暴露他与老爷子留下的这手底牌。 甄十三娘摇摇头:“夫君,之前金吾卫围住宅子时,妾身便登上墙头窥视过了。除了正门与后门外,两侧围墙外的街道上,皆有金吾卫手持弓弩警戒,即便是妾身,光天化日之下,也无法避过他们的视线。” 端木天来回踱了几步,沉思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撤!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李渊那老东西派金吾卫围了他们宅子,绝对不是好事。 现在不能再犹豫了,地道的秘密曝光也就曝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虚惊一场,那么日后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可要是犹犹豫豫,等金吾卫破门而入时,可就晚了! 下定了决心后,端木天命人去将小昭娇娘给唤了来,然后把所有的奴婢,包括他娘与杜夫人身边服侍的贴身婢女,统统赶了出去。 他准备通过地道带走的,也只有这些亲近之人,至于府中的那些奴婢,端木天只能狠心撇下他们了。 他不是圣母,何况带着两个府里数百号人一起跑,也根本跑不掉。 那些金吾卫又不是聋子瞎子。 再说即便金吾卫要发难,也不会为难家中奴婢。 端木天估计,即便跑出了这宅子,也未必就能安全脱险,说不得现在布政坊的坊门都已封锁了。 零点看书 他不禁感到暗自庆幸,当初准备狡兔三窟时,恰好其中一套宅子,便买在这布政坊中。 而那套宅子,不仅上次救了他与甄十三娘,这次又正好能庇护他的家人。 杜如凤对端木天把奴婢都赶走的举动有些不解:“天儿,你这是打算作甚?” 端木天确定屋内外再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对众人说道:“娘,舅母,之前改造这宅子时,我和爹为了预防万一,在后院偷偷挖了条地道。” “现如今究竟发生了何事,陛下为何派出金吾卫将我们两家的宅子给围住,都不可知。” “但不管怎么说,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我决定还是先通过地道撤出这宅院。否则金吾卫万一发难,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杜如凤与杜夫人闻言,皆吃了一惊。 “天儿,你说什么?你和你爹竟然在后院挖掘了地道?这,这是为何?” 端木天双手一摊,苦笑道:“娘,为何挖掘地道,这缘由不就摆在眼前吗?” 杜如凤哑然了。 甄十三娘倒一点也不惊讶,很淡然的说道:“夫君,既然如此,那妾身与小昭娇娘这就去服侍姑姑与舅母更衣,收拾细软。” 端木天懂她的意思。 甄十三娘不愧游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考虑的周全。 杜如凤与杜夫人一身华服,穿着这样的衣服潜逃,实在是太扎眼了。另外要出逃,钱不能没有,细软也是必须带的。 事到如今,杜如凤与杜夫人也无法出言反对,只能起身随甄十三娘她们去了。 很快,杜如凤等人换上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物,小昭戴上了幂篱,以遮掩她的异域样貌。 端木天领着众人,避开了府中奴婢,偷偷进入了后院那间用来当射击靶场的厢房。 这间厢房,他与老爷子早已在府里三令五申,严禁任何人靠近,即便是杜如凤也从未进来过。 端木天挪开厢房角落里的一张罗汉床,露出了隐藏在其下方的地道入口。 取来一盏油灯,吹燃火折子将其点燃后,端木天率先钻了进去。 地道高度堪堪够一个成人人弯腰行走。 甄十三娘护着杜如凤等人小心下了地道,她最后进入地道时,还不忘把那罗汉床给拖了回来,遮掩地道入口。 十几米长的地道,很快便能走完,但众人却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地面上那些金吾卫士卒。 地道的另一侧出口,就在一套普通民宅的院落之中。 端木天推开遮掩地道出入口的草席,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再返身将他娘以及杜夫人等人拉了上来。 直到所有人都出了地道,端木天带着众人随意找了间厢房推门而入,他这才长出了口气,心情放松了许多…… 218 赌还是不赌? 略作歇息,端木天站起身来,对甄十三娘吩咐道:“十三娘,你与小昭娇娘,护着我娘和舅母速速离开这里。可还记得上次那套宅院?去那里先暂避一些时日。继续待在这可不安全,说不得地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发现了。” 甄十三娘蹙眉:“夫君,那套宅院,上次布政坊的武侯去搜查的时候,你已亮出过身份。若是金吾卫要索拿姑姑与你,那些武侯岂会不去搜查?” 端木天露齿一笑,很是有点得意。 “此事我自然清楚,之所以没有卖掉那套宅院另换它处,也是存了灯下黑的心思。” “那套宅院内院西厢房中,我又挖掘了一个地窖,万一有人登门搜查,你便领我娘她们藏入其中!” 布政坊的安全屋曝光后,端木天原本想把它给卖掉,重新赎买一套。 但仔细琢磨一下,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既然那套宅子曝光了,那不如干脆来个“套中套”,弄出个套娃安全屋来。 在已曝光的宅院里再挖一处隐蔽地窖,若是遇到意外,便可躲入地窖内。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到那处空宅子,入内搜索,不见人影也会认为他并未隐匿其中。 甄十三娘了然点头,又问道:“夫君,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端木天摇摇头:“我爹和娘舅如今状况不明,我得想办法去打探一下情况。” 甄十三娘立刻说道:“妾身随你一道去!” 端木天笑道:“我自然乐意你陪我,但我娘她们身为女子,可没你那般好身手。若是你不陪在她们身旁,我又如何放心得下?” 他凑到甄十三娘耳畔,轻声耳语道:“何况方才你也瞧见了,我可带足了家伙,哪个不开眼的真要招惹我,只能自寻倒霉!” 甄十三娘虽然心中不情愿,却也只能轻点臻首,答应了下来。 杜如凤没有阻拦儿子,她只是走到端木天身旁,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又拍去尘土,才轻声说道:“娘等你和你爹平安归来!” 端木天点点头,很是惊世骇俗的上前给了他娘一个拥抱。 杜如凤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 华夏自古没有拥抱这种礼节,端木天此举可谓相当的唐突。 不过她并未怪罪儿子,只是轻轻伸手拍了拍他宽大的后背。 “天儿,一切小心,切莫孟浪。” “嗯,娘你放心,我省得。” 端木天转身又对甄十三娘说道:“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十三娘你领着我娘她们尽快离去。待我确认了今日究竟发生何事后,自会去与你们汇合。” 甄十三娘默默颔首。 小昭与娇娘直到此时,依旧被今日的变故吓得不轻。 但她们却也明事理,不哭不闹,见端木天要走,纷纷跪倒拜伏:“郎君保重,奴定会舍命照顾好夫人,郎君无需牵挂。” 端木天伸手把她们轻轻拉了起来,一人一个紧紧的拥抱后,便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厢房。 今日布政坊内明显冷清了许多。 显然大多数坊内居民,都已知道金吾卫围困端木、杜两家府邸之事。 这种情况下,若非必须,没人愿意出门多生事端。 坊内街道之上,也不时有武侯巡逻经过,频率明显较往日频繁了许多。 端木天尽量遮掩自己身形,避开巡街的武侯,小心翼翼的行到了坊门附近。 但与他预料的一样。 布政坊坊门已然封禁,数十名金吾卫士卒守卫在此,禁止任何人出入。 他不用去另外三个坊门查看,也能肯定如今这布政坊已经被金吾卫完全封锁了。 wucuoxs.com 出不了布政坊,他就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更没办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天此刻大脑飞速运作,试图找出破局之法。 李渊为何会派金吾卫围困他们两家?此事到底是针对谁?与李二有没有关系? 其实他现在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去之前裴宣俨的府邸,找到李二的那些侍卫,询问情况。 只是这般做,却也相当的冒险。 谁知道李二有没有参与这事?万一与李二有关,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纠结之时,就见一队宫中禁军,策马冲入了布政坊的坊门,为首一名将领朝金吾卫士卒亮出龟符,大喝道:“陛下有旨,速速捉拿端木丘、杜如晦两家亲眷,将其即刻押往太极宫听候陛下发落!” “喏!”金吾卫的甲胄之士轰的一声应下,旋即转身冲先了两家府邸。 片刻功夫,端木、杜两家的府邸大门便被金吾卫士卒撞开,这群带甲之士随即涌了进去。 两家府邸中,顿时爆发出各种惊呼尖叫之声。 这一切,都远远的落在了端木天的眼中。 他也不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后怕不已。 幸亏之前没有犹豫,领着他娘等人及时撤了出来,否则还真芭比Q了。 好在禁军与金吾卫的行动,只局限在了布政坊的东南一隅,暂时还未波及到整个坊内。 但端木天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禁军和金吾卫搜完两座宅院,拿不到人的情况下,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地道的存在,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会派兵搜索整个布政坊了。 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躲回安全屋去,龟缩到地窖之中暂且躲避;其二便是去裴家那套宅子,找李二的人寻求帮助。 赌还是不赌?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端木天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如今李渊已经翻脸,下令金吾卫捉拿他们了,那老爷子与杜如晦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那还怕个屁!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做缩头乌龟可救不了他家老爷子,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现在就赌李二对此事并不知情。 下定决心后,端木天转身便走,一路避开了巡街武侯溜到了原裴宅外,现如今大门上的牌匾,已经换成了“冯宅”二字。 见四下无人,他轻轻扣响了原裴宅大门。 敲了好半晌,也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端木天正感焦躁之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一人探出头来,很是不耐烦的呵斥道:“何人叩门?汝有何事?” 端木天并不认识此人,略一犹豫,开口说道:“某有要事求见冯都尉。” 他其实并不知道如今这宅子明面上的主人是谁,更不知道李二身旁那位虬髯大汉姓甚名谁。 但当初布政坊武侯大肆搜索时,曾说过是果毅都尉的宅子进了贼,加上如今宅子大门上写着“冯宅”二字,所以他才这般说道。 应门之人愣了下,旋即摇头:“都尉今日不在家中,阁下改日再来吧。” 他说完便要返身关门,但端木天哪肯就此罢休,手臂一伸,便抵住了大门…… 129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直娘贼,哪来的田舍郎?敢来此处撒野!”应门之人被端木天的举动给激怒了,张口叱骂道。 端木天不敢继续在大门外与他纠缠,生怕因此召来巡街的武侯。 他用力一推,一身蛮力爆发,倒是将应门之人给推得下意识后退两步。 端木天顺势闪身进了大门,返身将大门紧闭,才开口对那人说道:“某复姓端木单名一个天字,家父讳丘,字南山!时任太子宾客!” 被端木天蛮力推入门内,应门之人勃然大怒,挥起拳头便要朝端木天砸来。 拳到半空,耳中听见端木天自报家门,那人顿时一怔,那拳头也僵在了空中,挥不下去了。 “郎君是端木公的嫡子?你,你怎么会来此处?” 端木天也不答话,只是继续追问道:“冯都尉可在?” 那人略一犹豫,开口应道:“郎君且在此稍候片刻,卑下这便去禀告。” 他说完转身便向宅院内跑去。 端木天虽然心急,却也只能耐心待在原处等待。不多时,就见那位虬髯大汉在应门人的带领下,匆匆赶了出来。 一见端木天,虬髯大汉便面露惊诧之色,略带疑惑的问道:“小郎君你为何在此?贵府不是被金吾卫给围了吗?小郎君如何脱身的?” 端木天说道:“某自然有脱身之法,那不过是小事。今日冒昧登门,是想请教都尉,如今外间究竟发生了何事?陛下为何会突然命金吾卫围了我家府邸?” “这……某也不知为何。”冯都尉犹豫了下,似乎不愿与他多说。 端木天心中焦急,面上倒是不露声色:“都尉,敢问是不知,还是不愿与某说?” “小郎君,此事某当真不清楚。不过如今外间情况不明,小郎君还是莫要四处乱跑为好。某这里还算太平,既然小郎君寻到了某这里来了,那某自然得替端木公护住小郎君的安危。这样吧,小郎君暂且在某这里歇息,待外间事了,小郎君再做决断,可好?” 端木天哪里肯他的话,摇摇头:“多谢都尉好意,不过某现在更想知道,今日这变故,与殿下可有牵连?还请都尉教我。” 冯都尉脸色一变,口中却矢口否认:“小郎君多虑了,今日之事,与殿下断无牵连!” “是吗?”端木天盯着他的眼睛,也懒得继续与他绕弯子了,决定直接摊牌,“都尉,我爹今日陪殿下进宫,准备誓师北征,但陛下却在此时突然派金吾卫围了我家府邸,你说此事会与殿下没有关系?” 冯都尉一时语塞:“这……” 端木天继续说道:“我爹与我娘舅可是殿下的人,陛下如今强行索人,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陛下真正的目的,难道不是殿下?都尉,你莫非真当某是什么都不懂的蒙童吗?” “还请都尉实话告诉我,是否殿下与我爹、我娘舅他们,如今都被囚在了宫中?” 冯都尉面色愈发难看,犹豫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小郎君,此事某当真不知,不过……” YY小说 “不过什么?” “不过小郎君所言,或许不假。”冯都尉决定还是实话告知端木天,“不瞒小郎君,今日殿下与端木公、杜公、长孙公他们入宫后不久,不知为何,宫门便封禁了。中外消息隔离,某也不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与贵府一样,殿下的秦王府,如今也被金吾卫士卒给围了。” 端木天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李二的秦王府也被围了? 难道真被他给猜中了,李渊那老家伙真正要下手的目标,是他儿子李二? 而他们两家被围,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又或者李渊那老家伙不动则已,一旦发作,便准备将李二的党羽全部连根拔起? 这老家伙疯了吗? 如今李建成、李元吉都死了,他要再把李二也给干掉,日后谁来继承皇位? 其实李二死不死,今后谁当皇帝,端木天一点也不关心。 他与老爷子依附李二,只不过是想抱大腿而已,对李二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更没有誓死效忠的觉悟。 但问题的关键是,若是李渊发了疯非要诛杀李二,那他家老爷子怎么办? 尤其他家老爷子还陪在李二身旁,一同陷在太极宫中,这更是要命的事情。 端木天此刻脑子却是异常清醒,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凭借火器之利,硬闯太极宫! 要不成功救出老爷子,之后爷俩一起带着家眷亡命江湖,要不就与老爷子一道共赴黄泉,争取来生再做父子。 总之一句话,干就完了! 他再次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左轮手枪和手榴弹,觉得底气十足。 端木天忽然想到,今日是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庚申日! 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就发生在这一天!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历史上李二在今日带兵硬闯太极宫,如今却轮到他了。 想到李二,端木天忽然心中一动,出言问道:“敢问都尉,殿下的八百勇士,如今在何处?” 李二成为皇太子后,按制可拥有两千人的东宫侍卫。 只是因为时日尚短,李二还没来得及扩充人马,依旧只有八百侍卫。 冯都尉回道:“除了五十人随殿下入宫,其余侍卫皆在秦王府中,原本殿下宫中誓师之后,他们便会跟随殿下北上。” 端木天点点头,这与他预料的一样。 李二入宫,自然不可能带上八百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既然秦王府勇士都在,端木天便有主意了。 靠他一个人,即便有手榴弹有枪,强闯太极宫多半也是送死,若是能把李二的人给忽悠到他的船上,跟他一道杀入太极宫,那还能多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端木天眼珠子一转,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鱼符,在冯都尉的眼前亮了一下:“都尉,其实今日之事殿下早已知晓,并赐下鱼符与某,命某在必要之时,率那八百猛士,入宫勤王!” 冯都尉看清那鱼符后,愣住了。 端木天拿这金鱼符假传李二谕令,或许能骗得了别人,但怎么可能骗得到他? 那鱼符分明就是当日万年县大牢之中,李二赐予他代表秦王身份的金鱼符。 李二赐金鱼符时,冯都尉他可在场,如何不知端木天手中鱼符来历。 冯都尉一副你拿我当傻子的便秘表情:“小郎君勿闹,这种话可不敢胡言!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若是旁人听去,你这可是假传谕令的大罪!” 端木天见骗不到他,嘿嘿一笑收起了金鱼符,随后笑容一敛,正色说道:“都尉,虽然方才所言殿下谕令是假,但如今殿下危在旦夕,却是不假……” 220 长孙皇后 “不瞒都尉,方才某亲眼见到宫中禁卫前来传达陛下旨意,要金吾卫索拿我家以及我娘舅两家的亲眷,押解去宫中听候发落。” “我等府中尚且如此,都尉莫非认为陛下不会对秦王府动手?” “都尉与某叙话之时,说不得金吾卫已然攻入了殿下的秦王府邸。” “都尉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太子妃也被那些带甲之士擒获,押入宫中听候发落?要知道……” 端木天话说一半,猛地止住,抬眼看向冯都尉。 这货现在还能站这里与他扯淡,似乎对于秦王府被金吾卫围了根本不急,说明他完全不担心金吾卫突然发难。 端木天福至心灵,立刻想明白了。 若是他所料不错,李二的老婆,未来的长孙皇后,应该也与他家一样,早已通过地道撤出了秦王府,如今应该就在这座府邸之中吧? 甚至包括秦王府那八百侍卫,说不定也跟着撤了出来。 特娘的,这个冯都尉口中没一句实话啊。 端木天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与他继续废话了,直接开口说道:“都尉,某要求见太子妃,烦劳都尉前去通秉!” 冯都尉一愣,满脸错愕,忙出言说道:“小郎君此言何意?太子妃在秦王府中,如今被金吾卫团团围困,某如何替你通秉?” 端木天笑道:“都尉无需瞒某,如今太子妃就在你这宅院之中,决计错不了!” 冯都尉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不禁面露凶光,手也不自觉的按到了腰间障刀上。 “小郎君,你在说什么胡话?” “都尉,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我端木家与殿下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某对太子妃绝无恶意,只想向太子妃禀明如今状况,请太子妃早下决断!若是迟了,殿下可危在旦夕!” 冯都尉略一迟疑,依旧摇头否认:“小郎君,太子妃不在某的宅子里,断无此事。” 端木天笑了:“都尉以为某是如何从金吾卫的围困之中脱身的?实话告诉都尉,包括我娘、我舅母在内,一众亲眷早已撤出了府邸。” 冯都尉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端木天的眼神满是探究之色。 端木天与他摊牌了:“其实我家府里,也与都尉这宅子一般,挖了条密道。否则金吾卫围困之下,某又如何能现身此处。” 冯都尉被他这话给震得虎躯一颤,右手已经下意识握住了刀柄。 “小郎君,密道之事你从何得知?” “嘿嘿,都尉无需紧张,某说过了,某对太子妃绝无恶意,只想求太子妃应允,让某领兵进宫勤王,匡扶社稷!”端木天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再次游说道。 冯都尉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莫非当日闯入某宅院之人,便是你?不对,那人身形与小郎君不同。小郎君莫非是当日那人的同伙?” 端木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是与不是,有何关系?都尉此时又何必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之事?殿下与我爹等人如今生死不明,危若累卵,都尉还在此犹豫什么?大厦将倾,即便太子妃能躲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 “何况都尉身为殿下的亲信,难道你认为陛下会放过你?说不得这套宅院,很快便有金吾卫破门而入,进来拿人了!届时太子妃又躲去何处?” 冯都尉有些失神,喃喃回道:“某已离开秦王府,如今在右骁卫中任果毅都尉,陛下如何会来拿某?” 饭团看书 端木天笑道:“连某都知道都尉是殿下的人,难道都尉以为陛下会不知?” “这……”冯都尉被他说得哑然了。 他虽是从五品下的武将,但此刻也被端木天的一番话说得阵脚大乱,没了方寸。 犹豫再三,他终于动摇了,朝端木天说道:“你且随我进来,待我去禀告太子妃。” 端木天心中暗笑,忙不迭的应下。 一炷香的时间后,宅院的内院厢房中,端木天见到了日后留下“千古贤后”美名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十三岁给嫁李二,为李二诞下三子四女,其中李治继承皇位。 史书记载长孙皇后生性简约、御下平和、宽和明理,算得上是位贤后。 不过端木天此时可没心情欣赏这位貌美贤后。 “臣端木天见过太子妃。” 长孙虽面带忧愁,但见到端木天后,还是勉强露出了笑容:“小郎君无须多礼,本宫虽未见过小郎君,但二郎却多次与我谈及小郎君与端木公,赞你父子可谓楚璧隋珍,而小郎君虽刚束发不久,但日后必是股肱之臣,可堪大用。” “殿下谬赞了。”端木天客套一句后,便立刻进入正题。 如今他爹生死不明,他没功夫与长孙皇后磨牙。 “太子妃,今日陛下无故派出金吾卫索拿臣子家眷,肆行暴虐。此举士林愤痛,人怨天怒,已非明君所为。” “陛下这般倒行逆施,必是君侧有恶人奸臣蛊惑!” “臣请太子妃应允,让臣即刻率殿下勇士,入宫勤王!清君侧,除奸佞!” 端木天这番话,自觉说得义愤填膺,但长孙听完后却沉默了,并未开口。 站在长孙的立场上,确实很难同意端木天所求。 虽然她不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更担心丈夫李二的安危,但这般情况下贸贸然把李二属下八百勇士交给端木天,让其去攻打太极宫,这个决心她可下不了。 万一只是一场误会,那端木天的举动,可就会给她的夫君引来泼天大祸。 “小郎君,此事我不可擅作主张,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待……” 长孙话未说完,就见冯都尉神色紧张,匆匆赶了过来。 他瞥了端木天一眼后,顾不得失礼,凑到长孙耳畔小声耳语了几句。 长孙听完他的话后,神色剧变,惊骇莫名。 端木天心中一凛,似乎猜到些什么,忍不住出言问道:“敢问太子妃,可是陛下已下令金吾卫,攻入秦王府了?” 长孙面色黯然,点了点臻首,默认了他的问话。 端木天现在愈发确信,李渊那老家伙,果然真正要下手的目标,是李二无疑。 他心中暗骂一句,立刻再次出言游说:“太子妃,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若是再观望下去,殿下性命不保!” 一旁的冯都尉也下定了决心,跟着劝说道:“太子妃,请应允臣领兵入宫,解救殿下!” 事到如今,自己公公的刀都架到了脖子上,长孙即便再踌躇,也不能不同意他们的话了。 “如此有劳冯都尉了,请都尉即刻出兵,入宫清君侧。” 长孙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并未如端木天所愿,把李二的侍卫交与他,而是选择了由冯都尉领兵。 这其实也很正常,任谁在一名束发少年郎与久经战阵的五品果毅都尉之间做出选择,都会选择后者。 长孙话音刚落,一旁的端木天便忍不住再次站了出来…… 221 死马当活马医 端木天朝长孙行了个揖礼:“启禀太子妃,臣想请教都尉一个问题。” 长孙不知他意,只能点头应允。 端木天看向冯都尉,开口问道:“敢问都尉,如今宫禁已下,都尉打算如何带兵入宫?” 他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端木天从未在史书之中见过冯都尉此人的姓名。 换而言之,五品果毅都尉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路人甲路人乙的角色而已。 他不相信李二的机密,此人会知晓,他更不相信此人能力。 果然,冯都尉蹙眉,琢磨一下回道:“自然是伪装成宫中禁军,骗开宫禁,之后暴起发难,在宫中禁军反应过来之前突入宫中。若是不可,便强攻之!” 端木天默默摇头。 这冯都尉的计策要能成功那才怪了。 伪装成禁军骗过布政坊内的金吾卫容易,但想进一步骗开宫禁,就是天方夜谭了。 太极宫的宫禁若是那么容易被骗开,李二又何必辛苦自己培养内奸? 唐代宫禁门籍,详细记载了所有官员的姓名、年齿状貌,且每月更新。 想伪装成禁军就能骗过宫禁,纯属做梦。 至于强攻,那就更别想了。 太极宫的宫墙夯土板筑,宽十四米,高三丈五尺,也即是十米左右。 整个宫墙比长安城的外郭城城墙还高大,而冯都尉今日想靠几百人强攻? 若按此人方法,只能白白害死那七八百名侍卫。 端木天再次朝长孙长揖一礼:“启禀太子妃,若依都尉之法,恐怕不仅救不了殿下,反而坏了殿下勇士性命。” 冯都尉听他这般说,眼睛不禁一瞪,便要开口驳斥。 端木天知他不服,也不等他开口,就把方才想到的问题一一抛出,却是怼得冯都尉哑口无言。 冯都尉其实也知道端木天所言没错,但在他看来,如今这般局势下,除了这般赌上一赌,也无它法。 他干脆也不解释,转身朝长孙单膝下跪:“启禀太子妃,某与兄弟们豁出这条命去不要,也定会杀入宫中,救出殿下!” 长孙一时也犹豫了。 方才两人的话,她都听懂了,更明白若按冯都尉的法子,成功率恐怕相当的低。 bqgxsydw.com 她又抬眼看向端木天。 难道真要相信这个刚刚束发的少年郎? 长孙问道:“小郎君,若是我将那八百勇士交予你,你可有办法突入宫中?” 端木天很自信的点点头:“太子妃,某自有办法进入宫中!” 他并未与长孙说明具体办法,因为其中涉及无法解释的机密。而且他话虽说得满,其实也并无完全把握,五五之数罢了,只是无论如何也强过冯都尉那般蛮干。 端木天的话说的很自信,但无论是长孙还是冯都尉,两人却谁也不信。 这也属实正常。 任谁也不会因为一位十五岁少年郎空口白牙几句话,便把身家性命搭其身上。 长孙摇摇头,打算还是依照冯都尉的法子,博上一搏。 端木天见她这神态,便知自己刚才的话说服不了长孙。 于是心急之下,他干脆从腰间拔出了左轮手枪,也顾不得会不会因为枪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抬手对着厢房一侧墙壁便连续扣动扳机。 数息时间,六发子弹全数射了出去。 左轮手枪射击时的枪声,在厢房内不断回荡,震得没带耳塞的端木天自己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了。 而长孙与冯都尉两人,更是被吓傻了。 从未见过火器的两名唐人,哪里能想到端木天手中不起眼的一个小物件,能发出这般巨大声响。 好不容易两人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再抬眼朝端木天射向的那面墙壁看去,更被惊出了一声冷汗。 只见厢房的木制墙壁上,被子弹射得木屑横飞,径直开出了六个透光的孔洞。 而这六个孔洞正位于悬挂于墙上的一张仕女图。 六个弹孔,一个射穿了仕女头部,四个命中了仕女身体,最后一个弹孔则位于画中仕女的手掌之上。 端木天默默摇头,心里暗骂一句。 他分明瞄的是墙前几案上摆放的花瓶,这距离才四五步,竟然还全特娘的打飞了。 不过这货脸皮够厚,早已练成了打哪指哪的神奇枪法。 吹了口枪口硝烟,端木天很是潇洒的将手中左轮手枪转了个枪花,重新把枪插回了腰间。 他指了指墙上的仕女图:“太子妃以为我手中这般利器如何?都尉,我这利器可还能入眼?凭此物,金吾卫又如何?可能一战?” 冯都尉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在他与长孙看来,端木天的目标,便是那张仕女图。 这般精准的命中目标,还能将墙壁一并射穿,声势何等骇人。 冯都尉自忖他即便手持四石强弓,也射不出这般效果。 更遑论方才端木天手中利器射速还那般快,转瞬之间,便将那仕女图打得千疮百孔,端是厉害无比。 他刚要说话,就听厢房外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旋即几名身着甲胄的侍卫满脸戒备的闯了进来。 方才端木天的枪声太响,惊动了这些侍卫。 冯都尉连忙将他们赶了出去,定了定神,又看了眼墙上的侍女图,这才咽了口口水,问道:“小郎君,你那利器为何物?” “仙家宝贝,不便告知。”端木天故意不答,继续维持神秘感。 长孙忽然开口说道:“好,便依小郎君所言!我东宫八百勇士,都交予小郎君!只盼小郎君能不负所托,匡济时艰。” “喏!敢不效死!”端木天大喜,忙不迭的朝长孙施以揖礼。 长孙忽然改口,倒不是被端木天胡乱开几枪便折服了。 而是她因为端木天方才那番不合常理的举动,想起她夫君李二曾经与她私下里说过,杜曲端木父子两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 其父端木丘自不用多说,其文采斐然,举世无双。 而其子端木天,年龄不大,却甚是老成油滑,完全不似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当初终南山下,端木天被前太子李建成故意为难一事,李二早已知晓。 以他想来,若设身处地在端木天的位置,无外乎两种选择。 一是顺从李建成的旨意,白得几名奴婢;二是不尊李建成谕令,与其死扛到底。 前一种李二可以理解,但绝对不喜,后一种倒是颇有风骨,但却平白得罪了李建成,甚至说不得还有皮肉之苦与性命之忧。 李二都没想到,端木天竟然能来个顺水推舟,移花接木,便轻松化解了李建成的刁难。 听闻此事后,李二更是大笑不已,嘲笑自己兄长偷鸡不成蚀把米,可笑可笑。 也正因此,李二私下里与长孙闲聊之时,对于端木天的评价极高。 所以当如今危机降临,长孙也没有更好选择时,端木天的几声突兀的枪声,倒是提醒了她。 反正如今也是死局,不若就交给端木天试试看,或许此子能创造奇迹呢? 死马当活马医,抱一丝希望,试试看吧…… 222 玄武门 与端木天之前猜测的一样,如今的秦王府中,除了那些宫女内侍,根本就是一座空宅,所有的人马早已通过密道撤离到了布政坊。 而且秦王府中连接布政坊的密道,可是李二命人精心挖掘的,自然不是端木天与老爷子用几日挖掘出的简陋密道可比。 不仅两侧密道入口更为隐蔽,即便金吾卫大肆搜索也难发现端倪,而且地下的密道更被挖掘成了一个小型藏兵洞与仓库。 冯都尉领着端木天下到密道中,才让他大开眼界,更是咂舌不已。 之前冯都尉说要伪装成宫中禁军,端木天还暗自吐槽过“服化道”的问题。 却没成想,密道之中李二竟然不知何时,早已囤积了数百套禁军专用的铠甲。 端木天不禁暗自摇头,之前房玄龄、杜如晦他们劝李二之时,那货还一副不忍心兄弟阋墙的模样,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一般。 但看看这几百套禁军铠甲,哪里是什么下不了决心? 分明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铠甲可不是普通军备物资,在古代,铠甲可谓是战略性武器装备。 大唐禁甲不禁兵,勋贵蓄养部曲都没问题,但绝对不能私藏铠甲。 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便是这个道理。 《唐律疏议》中更有明文规定,“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私造者各加一等。甲,谓皮、铁等。具装与甲同。” 意思就是私藏一副铠甲,流两千里,私藏三副铠甲,绞刑,私自打造铠甲,罪加一等。 李二无论是身为秦王还是东宫太子,都是没有权利私藏如此多铠甲的。 何况这些还皆是宫中禁军铠甲,其目的也就不言而喻。 不过李二的一番“苦心”倒也没有白费,至少有了这些禁军铠甲,确实能省去端木天不少麻烦。 bqgxsydw.com 至少那些金吾卫,就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端木天在侍卫的帮助下,也套上了一身厚实铠甲。 他可是头一回穿着古代铠甲,伸手敲了敲铠甲上厚实的板甲,质量果然上乘,让他略感心安。 大唐有明光、光要、细鳞、山文、鸟锤、白布、皂娟、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但受限于钢铁产量低下,普通士卒通常只有皮甲、木甲。 而宫中禁军作为宿卫皇帝的精锐部队,装备的却是最好的明光铠。 明光铠不同与由鳞片编制成的铁甲,其在胸前、背后皆有大型板甲。板甲光亮坚固,防护严密,为铠甲中的上品。 李二的八百侍卫,五十名随他入了宫,剩余七百五十人,又留下了五十人继续拱卫这座宅院,其余七百名虎狼之士人人着甲,冯都尉一声令下后,众人翻身上马,手持兵刃,放下面甲后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宅院大门缓缓开启,七百名侍卫策马而出。 端木天被一众侍卫护卫在队伍之中,冯都尉陪伴在他身旁。 “小郎君,我等现在如何行事?” “先出坊,再一路向北,绕过宫城,朝玄武门进发!”端木天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 冯都尉一脸不解:“向北?为何是向北?向东便可入承天门,为何要舍近求远?” “届时你便知道了,出发!”端木天也不多做解释,一声令下,率队出发。 因为之前长孙已有言在先,一切听从端木天的指令行事,故而冯都尉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便多问,只能硬着头皮催马跟随。 其实端木天的计划并不复杂,就是打算从玄武门入宫救人。 原因也很简单,玄武门的守将常何,那是李二的金牌卧底。 也唯有常何,有可能打开方便之门,将他们这些李二的侍卫放入宫中。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他不确定的是,李渊那老家伙今日忽然动手,那常何有没有暴露,会不会被李渊给替换掉。 如果去到玄武门,但守将却不是常何,那他也得抓瞎。 其次常何有没有背叛李二,也是未知数。 但目前这种情况下,端木天也只能硬着头皮赌上一赌了。 至于为何不与长孙言明,是因为他暂时还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是怎么知道这等隐秘之事的。 李二收买常何,可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若是他成功杀入太极宫中,当真能救下老爷子与李二等人,恐怕日后李二也免不了要询问此事。 不过日后事日后再说,端木天现在可管不了那么许多。 七百骑虽然出现的很突兀,但其身着禁军甲胄,倒是轻易瞒过了金吾卫。 负责看守布政坊坊门的金吾卫士卒,见他们这数百骑奔来,没有丝毫迟疑与盘问,便开启了坊门,将端木天他们放了出去。 出了坊门拐上长安城中大街,端木天明显发现今日的长安城中一片肃杀之色。 城中大街上几乎没有行路之人,放眼望去,却见城北许多里坊之中,皆有硝烟升起,并不时有尖叫哀嚎哭泣声隐约传来。 端木天心中了然,那必然是金吾卫士卒在李渊的授意下,冲入李二麾下那些官员勋贵家中,大肆索人的缘由。 他扭头望去,布政坊东南一隅,他家与杜如晦的府邸方向,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家刚刚改造好的宅子,还没住上两天就遭了兵灾,端木天也是心疼不已。 心中暗暗咒骂李渊那老家伙,又暗自祈祷他娘和甄十三娘她们千万躲好,勿要出事后,端木天朝身下坐骑狠狠抽了一马鞭。 “驾!” 七百骑铁骑在马蹄滚滚,在端木天的指挥下一路北上,从景曜门径直出了长安城。 之所以要拐那么大一个弯,是因为太极宫的宫墙,其北墙与外郭城的城墙是融为一体的。 玄武门地地居龙首原余坡,地势较高,俯视宫城,是宫城北面的重要门户。 所以要想从玄武门入宫,必须先出长安城才可。 七百铁骑策马狂奔,不多时便抵达了城北玄武门外。 此刻的玄武门外护城河上吊桥早已竖起,城门紧闭,宫墙之上禁军旌旗密布,戒备森严。 见到他们这七百铁骑出现后,玄武门宫墙上的禁军纷纷拔出了兵刃,全神戒备起来。 宫墙上布置的大型床弩,也被搬动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城下端木天等人。 有禁军从宫墙上探出头来,朝下方大喝道:“止步!报名!” 端木天的眼力不错,看清那些大型床弩后,也不禁后脊背发凉。 这种大型床弩面前,穿什么盔甲都不是好使。 他深吸口气,暗道今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223 无间道 端木天策马从队伍中行了出来,双手平摊,示意自己没带武器。 他行到宫墙之下,大声朝城头上喊道:“某要求见常中郎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端木天哪里敢当众报出自己姓名,见城上禁军不肯去传话,他干脆伸手从怀里把李二的秦王金鱼符给掏了出来,用力朝城头上抛去。 “将此符交给常中郎将,一看便知!” 城上禁军中一位旅帅伸手接过金鱼符,仔细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愕然扭头看向城下,略一迟疑,便头也不回朝城下跑去了。 端木天在城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常何露面,不免有些心急。 正焦急之时,就见紧闭的玄武门城门发出吱呀响声,慢慢开启了,护城河上的吊桥也随之放下。 一名身穿金色明光铠的中年武将,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从玄武门内策马而出。 端木天忍不住扭头对身旁的冯都尉小声问道:“都尉,那可是常中郎将?” 冯都尉点点头:“不错,正是他。小郎君,你果真不凡,竟能骗开宫门!可要某立刻下令直冲宫门?小郎君放心,殿下的侍卫皆是百战老卒,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此时突然发难,必能冲入宫内!” ranwena.net 这货之前就不解端木天此举何意,此时见常何竟然开了宫门,还以为是端木天用计骗开的,脑子一热,便打算带人发起突袭。 端木天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他。 “都尉莫急!常中郎将未必是敌。”他琢磨一下,觉得也不能把希望都放常何身上,便又说道,“不过都尉若是见某拔枪激发,哦,就是之前在厢房之中,某给太子妃与都尉演示的那利器。都尉只要见某拔枪激发,就莫要迟疑,立即命人直取宫门,趁乱突入宫中。” 端木天不能完全肯定常何是可信赖的,更不能确定以今日的局面,常何还会倒向李二。 眼见常何催马行来,他默默拔出了枪,握枪的右手藏于马鞍之上,随时准备发难。 这货倒是完全没有考虑过,他打不打得中的问题。 反正唐人没见过火器,打不死也得吓死他们! 常何行到近前,看看眼前这数百骑身穿禁军铠甲的铁骑,不禁眉头紧蹙。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群人,绝对不是宫中禁军! 常何看向端木天,拿出那枚李二的金鱼符朝他示意了下,出言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会有殿下金鱼符?” 端木天看看常何身旁的禁军,沉声说道:“常中郎将,可否借一步说话?” 常何点点头,拨转马头向一旁行去,端木天赶紧驱马跟上。 两人走到一旁,确定旁人听不见他们谈话后,端木天直截了当的道出了自己身份。 “见过常公,某复姓端木,单名一个天字,家父讳丘,时任太子宾客。” 常何眼睛一亮,看向端木天的表情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哦?小郎是端木公的嫡子?老夫虽与端木公素昧谋面,但对端木公的诗词文章,却是喜爱的紧。在老夫看来,端木公的诗词,可称天下无双!” 端木天被常何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丫身为武将,怎么跟那些酸儒一样,听到老爷子的名字后双眼都放光。 不过此时可不是与常何谈论这些事的时候,端木天赶紧把话题拉扯回来。 “多谢常公将对我家大人的赞赏,若是日后有机会,还请常公将莅临寒舍,我家大人必然乐意与常公促膝长谈。不过今日常公若不能助我,怕是日后也没这般机会了。” 常何略感错愕:“小郎何出此言?” 端木天听他这话,也有些诧异,难道常何不知今日长安城中发生的事情? 他试探着问道:“常公莫非不知今日城中之事?” 常何蹙眉,他这才想起询问端木天正事:“今日发生了何事?小郎领来的那些人马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会穿着禁军铠甲?小郎手持殿下金鱼符前来找老夫,又是所为何事?” “难道常公今日没有发现宫中有何异常?”端木天继续试探道。 “异常?”常何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玄武门前那数百铁骑,很想告诉端木天,他带来的这群人就是最大的异常。 常何沉吟道:“要说异常,那便是今日宫中内侍前来传达陛下口谕,命老夫封锁玄武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端木天暗自琢磨,应当是李渊那老家伙突然发难,并未告知常何这位中郎将实情。 常何虽受李渊信任,奉命镇守玄武门,但他也并非李渊嫡系心腹。 无论是对自己儿子下手,还是派兵索拿李二一系的朝中官员,这些事情李渊肯定会安排心腹去干,常何这中郎将不知情也并不奇怪。 他镇守的是玄武门,与长安城隔着一座太极宫,若是刻意隐瞒下,不清楚城内发生的事,也很正常。 端木天正要开口与常何解释一番,就听常何又继续说道:“但今日宫中确实也有异样,老夫数次听见从北海池方向传来阵阵雷声。这天晴空万里,好端端的如何会有雷声?” 一听常何这话,端木天眼中瞳孔都放大了。 北海池是太极宫中三座海池之一,在玄武门内之西,凝阴阁北,池注清明渠水,为帝王、后妃们泛舟之所。 雷声? 如果没有猜错,那根本不是什么雷声,而是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吧? 能够动用手榴弹的,除了他家老爷子,还有谁? 端木天不敢继续耽搁,三言两语便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与常何讲述了一遍。 末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绢帛,递给了常何。 “常公,这是太子妃亲笔写下的谕令,若是常公心中还有殿下,就请即刻下令开启玄武门,放我等入宫勤王!” 常何已然被端木天的一番话给震得荡魂摄魄。 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毫无征兆的出现这般惊天变故。 原本在李建成、李元吉莫名其妙死了,李二被册立为太子后,常何以为自己卧底的任务已经无疾而终,圆满结束了。 甚至这些时日,他都快忘了他还是李二卧底这回事了。 常何表情很是复杂的看向端木天。 他的内心也是举棋不定,甚是动摇。 若是李二已然被李渊擒下或者干掉了,他此时倒戈,岂不是自寻毁灭? 但若对端木天不予理会,他的身份会不会曝光?李渊日后会不会与他秋后算账? 有一瞬间,他甚至都想下令干掉端木天和眼前这数百骑,从而将功赎罪,再向李渊负荆请罪,祈求李渊宽恕。 也亏得常何没看过《无间道》,否则他的内心台词一定是,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224 玄武门之变 端木天见常何半天没有接他手中的太子妃谕令,哪里还不明白,持枪的右手顿时又握紧了几分,连保险都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一旦面前的常何有异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六颗子弹全部倾泻过去。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即便端木天的枪法再烂,他也有把握能够射中目标。 至于常何身上的那身光明铠,端木天更没放在心上。 如今的铠甲板甲,不过一两毫米厚度,防御刀劈剑砍还凑合,想挡住子弹,那纯属做梦。 端木天目光灼灼的盯着常何,左手手持太子妃谕令,右手握枪,随时准备发难。 就见常何犹豫再三,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接过了那份长孙亲笔写就的谕令。 见常何接了谕令,端木天也暗自松了口气。 这至少代表常何还没下定决心背叛李二,还有机会,否则他直接翻脸即可,无需废话,更无需看长孙这位太子妃的谕令。 常何展开绢帛,仔细阅读一遍后,又陷入了沉思。 见常何又不说话了,端木天稍稍放松点的心又提了起来,手中的左轮手枪再次攥紧了。 beqege.cc 他出发之前,请长孙写下的这份谕令,并未注明是写给常何的。 常何之事,他还需要暂时对长孙保密,所以谕令只是写明如今陛下因奸佞作祟,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故谕令忠良贤臣听从端木天之令,入宫勤王,清君侧,除奸佞,匡扶社稷。 但如今李二这位太子身陷宫中,音信全无,而发难之人又是当今皇帝陛下。 这般情况下,常何愿不愿意奉谕令行事,皆是未知数。 常何默不作声,而玄武门外,更是紧张得空气都快要凝结了。 七百骑李二侍卫与跟随常何出城的禁军下意识对峙了起来,双方都默默握紧了手中兵刃,随时打算发难。 城头之上,禁军也开始张弓搭弦。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常何与端木天。 就在端木天手心开始冒汗,等得有些不耐烦之时,就见常何缓缓举起了右手,朝城上禁军高声下令道:“开启城门!” 常何之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倒向李二,是因为他确实没的选择。 李二倒霉了,他这位无间道二五仔也没好果子吃。 常何之前举棋不定,是期望于他的秘密无人知晓。 但既然端木天拿出了太子妃谕令,他便想当然的认为他的事情,李二早已告知了太子妃等人,所以端木天才会此时来寻他。 即便他此刻翻脸,干掉了端木天等人,也不可能再去干掉太子妃。 待李渊擒下太子妃,他的事情也就曝光了。 与其事后坐以待毙,不如现在搏上一博,或许还能单车便摩托。 只是常何并不知道,若他此时真的干掉了端木天等人,他的秘密或许还真无人能够知晓。 当然,若是常何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能否从端木天的枪口下逃生,还是未知数。 端木天闻言大喜。 就听常何低声朝他说道:“殿下与老夫有知遇之恩,如今殿下有难,老夫自当舍命相助!但如今宫中情况不明,何去何从,小郎有何打算,只管吩咐便是,太子妃谕令,老夫敢不从。” 端木天连忙回道:“请常公率军与我直扑北海池,若是无意外,殿下与我家大人他们应当就在北海池附近。” “哦?小郎如何得知?”常何不解问道。 他镇守在玄武门,对宫内情况都一无所知,端木天又怎么会清楚? 端木天也不解释:“常公若是信我,就请即刻发兵。” 常何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倒也干脆,很是痛快的点头应下。 有常何这位玄武门守将大开方便之门,端木天很是顺利的率领七百铁骑踏入了太极宫内。 常何身为监门卫左右翊中郎将,麾下也有禁军监门校尉三百二十人,直长六百八十人,共计一千人。 另有禁军将领长入长上二十人,直长长上二十人。 而那四十名长入长与直长长,早已被常何用李二赐下的金刀收买了。 所以常何下令开启玄武门,放端木天等人入宫,根本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 端木天率领七百铁骑入宫后,常何与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一样,留下两百名禁军继续看守玄武门,率领剩余八百禁军,扭头跟在端木天的身后,杀入了宫中。 这般轻易便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太极宫,一直跟随在端木天身旁的冯都尉早已被惊掉了眼珠子。 他都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结果就这?就这? 好在冯都尉虽然好奇心颇为旺盛,但求生欲更强。即便他再不聪明,也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所以冯都尉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巴,只是敦促七百铁骑按照端木天的吩咐,径直冲向了北海池方向。 马背上,端木天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玄武门,蓦然冒出一个念头。 特娘的,这历史的车轮兜兜转转,最后玄武门之变还是发生了? 卧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端木天焦急率兵冲向北海池时,老爷子也在心中骂娘。 他今早出门之时,左眼皮也总跳。 老爷子想起那日取笑端木天的话,不禁暗自发笑,嘀咕一句左眼跳灾是迷信,右眼跳财是科学后,也没当回事。 去往秦王府与李二等人汇合后,众人在李二的一众侍卫簇拥下,经朱雀门,承天门进入了宫城,朝太极殿行去。 从宫门承天门到太极殿,还须经过两道宫墙与宫门,嘉德门与太极门。 两门之间是诺大的广场,设有钟楼鼓楼。 众人刚刚经过嘉德门,李二正与身旁长孙无忌聊着闲话,老爷子也向杜如晦、房玄龄请教行军问题时,谁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嘉德门却悄无声息的关闭了。 待李二等人行到太极门附近,准备在此下马,通过太极门进入太极殿时,却愕然发现太极门不知何时关闭了。 宫中门禁,与长安城各个里坊坊门以及城门一样,皆是暮鼓关闭,晨鼓开启。 这大清早的,太极门却未开启,实属异常。 至到此事,才有人惊愕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嘉德门,不知何时也关闭了。 李二与老爷子等人心中顿时一沉,众人对视一眼,暗自惊疑不定。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就见面前太极门两侧的宫墙之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大队禁军,正张弓搭箭,瞄准了下方李二等人。 李二心中大骇,正要叱骂出声时,李渊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太极门的城门楼上。 “陛下,敢问这是何意?”李二心中一凉,已然猜测到了李渊此举用意,却依旧不敢置信,语带惶恐的出言询问道。 李渊冷笑道:“孽子!事到如今,你还与朕装什么糊涂?” “世民不明,还请陛下言明。” 李二猜到了他爹李渊想对他不利,却也是一脑袋浆糊,不明白李渊为何要如此。 不仅他不明白,包括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众谋士,各个皆不明白,李渊他为何要如此。 唯有老爷子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225 玄武门之变(二) 如今的局面,李二等人只要不瞎不傻,都明白李渊这是要对他们不利。 但李二却怎么也想不通他爹这样做的原因。 如今他两个兄弟都已然死了,难道他爹即便这样,也不愿意让他这个唯一的嫡子继承皇位? 面对儿子的问话,自觉大局在握的李渊也乐得与他多掰扯几句,让其死得明白。 李渊嗤笑道:“孽子,你真当朕老糊涂了?看不出你那些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哼,今日若非朕提前发难,恐怕日后便是你领兵攻入这太极宫中,对朕刀剑加身了吧?” 李二被他这番给震的瞠目结舌,半天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可以发誓,在李建成、李元吉还活着的时候,他的确有这样的计划,但如今他已是皇太子,哪里还有半分这种念头? 老爷子在人群之中摇头苦笑。 历史上李二确实是这样干的,如今他被李渊冤枉,算不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二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开口叫冤。 李渊在宫墙之上冷哼一声,叱骂道:“孽子,你真当朕不知道大郎四郎是怎么死的?哼,还敢串通三司糊弄朕,说什么大郎四郎是偶遇山石滚落罹难,这种鬼话,竟然蒙骗朕,实在是可笑至极!” “二郎,大郎四郎是你暗中命人谋害吧?” 老爷子差点没被自己口水给呛死。 麻蛋,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他刚才见到李渊出现时,就隐约猜测到,今日之变故或许与李建成、李元吉的死有关。 但老爷子还以为是端木天行事不周,被李二抓住了什么把柄,却没想到,是李渊竟然把屎盆子扣到了李二的脑袋上。 可话又说回来,李二他真的冤吗? 李二则是被他爹李渊这番话给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可是六月飞雪,真真是冤死他了。 “陛下,臣可对天发誓,绝无此事!大郎与四郎之死,与臣绝无干系!” 李渊哪里肯信他的话。 自从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二人死的不明不白后,李渊便已然怀疑上了此事唯一的受益人李二。 当初两个儿子为了皇位的明争暗斗,根本就是李渊这个当爹的一手促成。 只是李渊一直高估了自己,认为一切尽在掌握。 直到李建成横死,李渊才猛然惊醒,顿感后怕。 他对于李二的戒备之心,更是提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虽然迫于压力,李渊不得不册封李二为皇太子,但其对于儿子的忌惮,却是每况愈深。 甚至为了麻痹李二,李渊装病躲入了深宫之中,实则却已开始暗中谋划。 三日之前,武德九年六月初一丁巳日,太白经天。 当太史令急匆匆前来禀告之时,虽然李渊不动声色,看似浑然不在意此事,其实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巨浪。 天下革,民更王之兆! 那位精天文历数的士大夫傅奕,倒是不会给李渊送上密奏了。李二是太子,当有天下也是天经地义的。 但李渊却并不这么看。 在他眼中,太白经天分明是李二要篡位的征兆。 恰逢突厥南侵,李渊急召李二与宰相们入宫商议。 李二与宰相们为了对付突厥人商议对策之时,李渊却默默注视着他的二儿子,心中已然下了决断。 若非事发突然,他尚未安排妥当,说不得那日李二便已出不了宫了。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金星再次白日出现,这更坚定了李渊信念,确信李二在残害了两个兄弟,必将会对他这个当爹的下手。 于是李渊不再迟疑,以为李二践行为由,召李二与其幕僚将领今日入宫,他则暗中将北衙禁军调入了宫中,准备对李二下手。 至于李二死后,他的皇位没了继承人,这一点李渊压根就不在乎。 他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再说即便没了嫡子,他还有十几个庶子,从中选一个听话顺眼的继承皇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二他们入宫之后,浑然不知身后的皇城城门、宫门皆相继关闭,他们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与此同时,金吾卫也依照李渊密旨,开始大肆出动,将李二麾下所有嫡系官员将领的宅院,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准备待宫中事定之后,来个斩草除根,将李二的势力连根拔起。 李二哪里能想得到他爹有那么丰富的内心活动,被李渊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仅李二没料到今日之变,即便是房玄龄、杜如晦这群聪明人,也没有一个人能算到李渊会来这么一手。 “孽子,还不速速下马,束手就擒?朕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许你以太子之礼厚葬。” 李二闻言,是又悲又愤又气又急。 他爹李渊这是摆明了不给他活路了。 老爷子默默叹了口气,看向李二的背影,倒是有几分歉然。 可以李二说是替他儿子端木天背了黑锅。 虽然历史上李建成李元吉确实是李二干掉的,但如今他们兄弟二人的死,还真与他无关。 李渊要与儿子撕逼,其实老爷子与端木天的态度一样,压根不在乎。 可看如今这情形,李渊这老家伙分明是想一锅端,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李二的属下官员将领。 事到如今,老爷子再想低调也不行了。 他趁着李二与宫墙上李渊继续喊冤辩解之时,扭头朝身后金刚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后,伸手从金刚的背上,把端木天给他准备的那一背包弹药给接了过去。 他这番举动,宫墙上的禁军自然也注意到了。 但因为老爷子并未拿出武器,更未取出弓弩这样对李渊有威胁性的武器,所以禁军也未在意。 老爷子接过背包后,将其挂在了马鞍上,随后解开绳索,从中掏出了几颗手榴弹来。 他抬眼估算了一下距离。 他们一行人距离宫墙大约有十来米距离,太极宫内部宫墙高约六米,以他的臂力,把手榴弹丢上墙头完全没有问题。 老爷子又扭头看看金刚,问道:“金刚你丢石头丢的准吗?” 在场众人中,也唯有昆仑奴金刚一脸淡然,似乎根本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老爷子问他话,这货还朝老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老爷子也顾不得这货是不真听懂了他的话,抓起两颗手榴弹吩咐道:“一会你看着我,等我丢出东西的时候,你也立刻拉下这绳索,然后把这两个东西,用力丢到墙头上去,明白吗?” 小书亭 金刚好不迟疑的用力点头。 看看这货那憨样,老爷子不禁有些头疼,不知道让他一起丢手榴弹这决定,到底对不对。 不过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眼看宫墙上的李渊已经懒得再与李二废话,老爷子也不再迟疑,借着四周人群遮挡,直接扯开手榴弹的拉索,用力将手榴弹抛向了宫墙之上…… 226 玄武门之变(三) 按说老爷子应该直接把手榴弹丢向李渊所在的太极门城门楼。 只要炸死了李渊,禁军群龙无首下,李二再顺势站出来以皇太子的身份主持大局,很容易便能扭转局势。 但丢出手榴弹的一瞬间,老爷子却想到了他“卧底”李渊身旁那些时日。 必须承认,李渊对其不薄,双方那段时日相处的倒是很是愉快。 于是,老爷子一时心软,丢出的手榴弹偏向了城门楼两侧。 他身后的金刚也没迟疑,学着老爷子的动作,相继丢出了两颗手榴弹。 宫墙之上,李渊还在痛斥儿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时,眼角就瞥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慕然飞上宫墙。 宫墙上那些张弓搭箭的禁军,其实也瞧见了老爷子与金刚的动作。 只是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下方众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若老爷子与金刚取出的是弓弩,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射出手中弓箭,将两人穿成刺猬。 但手榴弹在他们眼中,以为不过是类似石块之类的玩意,根本伤不到人。 而且因为老爷子避开了李渊所在,禁军就更不在意了。 甚至禁军之中,还有人对此嗤笑出声,以猫戏耗子的心态,“欣赏”着老爷子的“无力挣扎”。 但很快便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被丢上宫墙的“石头”,竟然呲呲冒着白烟。 不等禁军反应过来,宫墙之上骤然炸响雷霆爆裂之声。 相继爆炸的手榴弹,顿时将宫墙之上的禁军炸得人仰马翻,惨叫哀嚎之声四起。 这一变故,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无论是城墙之上的李渊以及禁军,还是宫墙下的李二等人,各个张大的嘴巴,呆若木鸡。 现场清醒之人,也唯有老爷子一人而已。 他趁乱迅速催马上前,一把扯过李二的马缰,大吼道:“殿下,速走!” 他这一嗓子,竟然还没把李二给喊醒。 “殿下,此事不走,更待何时!”老爷子一拽李二马缰,再次大吼出声。 李二这才从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慌忙朝一众心腹大臣与侍卫们喊道:“撤!” 今日入宫除了李二与老爷子等人,另有李二的五十名东宫侍卫以及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部曲,以及老爷子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的数名家中奴仆,共有百人左右。 即便是程咬金等人,骤闻爆炸声,也被惊得呆立原地,直到听到李二下令,这才反应过来。 近百人的队伍,此刻也是乱成了一团,人喊马嘶。 而宫墙上的禁军,更是混乱不堪,甚至都没有人顾得上朝下方的李二等人射箭。 李二在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段志玄等将领的协助下,好不容易收拢了队伍,向后撤出近百米距离,借助钟鼓楼的掩护,暂时脱离了宫墙上禁军弓箭的威胁范围。 但众人四周环顾,却又犯难了。 嘉德门与太极门之间,是一个长方形的巨大广场,四周皆是高大宫墙。 这本身也是一种为了皇宫安全而设置的防御措施。 若是敌军破开承天门,还有嘉德门可以抵挡;破开嘉德门,还有太极门阻隔。 层层阻断下,才有时间等待援军或者让皇宫内的皇帝与后宫嫔妃撤离。 但对于此时的李二与老爷子一行而言,就很难受了。 他们所处的这处广场共有四道宫门,除了嘉德门与太极门外,在太极门的两侧分别有纳义门与归仁门。 今日要想逃出升天,也只有这四道门可以选择。 纳义门无需考虑,因为纳义门后,是中书省和舍人院的官廨,四周皆是宫墙,除了一道宫门通往太极殿所在,别无出路。 归仁门在太极门东侧,其后是门下省与弘文馆的官廨,但除了同样有通往太极宫的宫门外,另有两道宫门通向太极宫的后宫诸殿。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今四道宫门全都紧闭,宫墙之上皆有禁军把守,尤其以李渊所在的太极门和他们身后的嘉德门上禁军最多。 凭他们这百来号人,要想攻破禁军把守的宫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二与程咬金等人皆是久经沙场,哪里看不出来如今这就是一个死局。 老爷子其实这会也正后悔呢。 他也看清了如今的局势,愈发后悔方才为何要心软?若是炸死了李渊,岂不是万事大吉? 而经过方才的混乱,此时太极门上,已然不见了李渊身影,想必是被禁军保护着撤了下去,他即便再想动手,却也晚了。 李二扭头看向老爷子:“敢问先生方才所掷之物,是何物?竟有如此声势?” 老爷子苦笑道:“殿下,此物名为手榴弹,但现在可不是谈这事的好时机,若是今日我等能够脱困,老夫再告知殿下不迟。” 李二点点头,又指了指东侧的归仁门方向,问道:“先生可还能故技重施?将那手榴弹掷于归仁门宫墙之上?” 老爷子点头:“自然可以。” 亏得端木天怕他出征遇到意外,给他准备了满满一背包的弹药。除了数百发子弹外,手榴弹也有二十来颗之多。 老爷子又仔细打量了遍不远处的归仁门,有些不解:“殿下,即便老夫可用手榴弹炸散宫门上的禁军,但这宫门紧闭,又如何是好?” 他可不认为几颗手榴弹,就能炸开厚重的宫门,除非他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炸药包,才有可能成功。 李二此时倒是镇定了许多,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侍卫之中,自有擅长攀爬者。只要先生能用手榴弹炸散那些禁军,他们便可攀上宫墙,开启宫门。” 老爷子恍然,却又指了指身后的嘉德门问道:“那殿下为何不选嘉德门?冲破嘉德门,便可通过承天门撤出宫中,为何要反其道行之,向宫内进发?” 李二笑容苦涩:“先生,陛下若是有心置我于死地,又怎么可能留我后路?我可肯定嘉德门、承天门必然有大量禁军埋伏。反而是冲破归仁门,朝宫中进发,这才出乎陛下意料。后宫之中,陛下也不可能准许太多禁军入内。” “今日要想逃生,唯有反其道而行之,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顺利,我等便可从后宫通过玄武门撤出。”李二冷哼一声,“只要出了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ranwen.la 李二敢说这话,自然有他的底气。 当初为了与李建成争夺皇位,这货私底下的小动作也没少做。 他若是逃出生天,这长安城中必然硝烟四起。 老爷子也想到了这一层,却也无奈,毕竟他还没活过,并不打算丧命与此。 众人商议妥当后,由李二的东宫侍卫手持盾牌首尾掩护,众人再次拨转马头,朝着东侧归仁门冲了过去…… 227 玄武门之变(四) 太极门宫墙上手榴弹爆炸引起的混乱,在同样惊骇莫名禁军将领的大声斥责下,终于逐渐恢复了过来。 而李二等人的行动也被宫墙上的禁军看在眼中。 大队的禁军开始在军中将领的呵斥下,沿着宫墙朝归仁门涌了过去。 老爷子哪里能让他们靠近支援,他骑在马背伸手从背包之中再次掏出了手榴弹。 不过看看双方距离,老爷子很明智的放弃了自己丢手榴弹的念头。 要是穿越之前,老爷子还能尝试一番,但以他如今的身子,虽然年轻了二十岁,但单就力量而言,还真不如上辈子。 bidige.com 老爷子扭头瞧见策马奔在他身侧的金刚,立刻把手榴弹塞了过去。 “金刚,刚才我怎么教你的,还记得吗?看见那边宫墙上士卒没有?给我把这手榴弹丢过去!” 金刚倒是似乎完全没受刚才手榴弹爆炸的影响,朝老爷子咧嘴一笑,点点头,伸手接过手榴弹,骑在马背上直着腰,只靠手臂摆动,便准确的把那颗手榴弹丢到了宫墙上奔跑中禁军的队伍中。 金刚这一抛掷,至少有六七十米的距离,而其是在奔驰的马背之上,丢得如此准确,几乎相当于一门小型迫击炮了。 但老爷子不仅不喜,反而气得差点一脚把他踹下马去。 金刚这个憨货,手榴弹丢的又远又准,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拉导火索,跟丢了一块石头没两样。 当然,效果还是有的。 经过之前手榴弹的洗礼,现在宫墙之上的禁军对于丢上城墙的铁疙瘩异常敏感。 金刚丢过去那颗根本不会爆炸的手榴弹,却吓得一群禁军顿时乱了套。 有扭头便跑的,有无师自通,学会了抱着脑袋趴地上的,更有几名禁军被吓得直接从宫墙上跳了下来。 宫内的宫墙虽然没有外部宫墙那么高,但也有六米左右的高度。 身穿铠甲从这个高度跳下来,即便死不了,但也被摔得没了半条命。 老爷子见到宫墙上这般状况,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扭头朝金刚吼道:“你个憨货!老子刚才怎么教你?拉索,拉索,拉索啊!气死老子了!拿着,给我丢!再敢忘了拉索,老子一枪崩了你!” 老爷子的怒骂,换回来却是这个黑炭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气得老爷子差点真的去摸枪了。 金刚从老爷子手中接过手榴弹,这次终于没有忘记拉导火索。 当手榴弹再次冒着烟打着转准确飞上宫墙上时,之前那些虚惊一场的禁军们刚刚又再次集结了起来,准备赶去归仁门支援。 见到手榴弹飞来,禁军们下意识又想躲避,但之前金刚丢出颗哑弹屁事没有,却让他们的胆气又壮了几分。 有胆大的禁军,抓起那颗呲呲冒烟的手榴弹,还想给丢回去,但下一秒,那令所有人胆寒不已的雷霆暴怒再次席卷了宫墙。 其实严格来讲,老爷子与端木天自制的手榴弹威力,绝对算不上太大。 一颗手榴弹丢到禁军人群之中,当场被炸死的也不过一两人而已,其余大多数禁军因为有盔甲保护,只是受到不同程度的外伤,外加耳朵嗡鸣,头晕目眩而已。 但唐人何曾经历过这般火器洗礼。 尤其手榴弹爆炸时那震耳欲聋的声浪以及炙热的冲击波,都让唐人觉得这根本就是老天爷降下的雷霆之怒。 饶是禁军皆是精锐之士,但连番被手榴弹这般炸过,也乱成了一团。 无论禁军将领如何呵斥,一时间也没士卒再敢跑向归仁门方向。 手榴弹的效果如此之好,倒也有些出乎老爷子的意料。 而他身旁的李二、房玄龄、杜如晦以及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人,更是早已看傻了眼。 驻守在归仁门的禁军,也已然被手榴弹的爆炸声吓破了胆。 所以当老爷子指挥金刚把手榴弹丢上归仁门的宫墙上后,这群足有百人之多的禁军居然怪叫一声,齐刷刷的转身便跑。 没有任何意外,金刚丢出的手榴弹炸了一个寂寞,但李二与老爷子的目的也达到了。 归仁门空了。 无需李二发话,便有数名东宫侍卫站到了奔驰中的骏马马背上,用马缰控马,驱使马匹跑到了城墙之下,借助奔马的速度,直接从马背上跃起,脚踏在宫墙之上借力后,很是轻松的窜上了宫墙。 这身功夫,老爷子看了都只能默默竖起大拇指。 负责守卫归仁门的禁军被一颗手榴弹给吓破了胆,四散而逃,倒是丝毫没有给东宫侍卫造成阻碍。 那几名跃上宫墙的侍卫,很快便从内部取下了宫门门栓,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宫门。 李二见状大喜,毫不迟疑指挥众人策马冲入了归仁门内。 此时的归仁门内,却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 门内乃是门下省与弘文馆的官廨所在。 李渊为了麻痹李二,也为不打草惊蛇,倒是并未提前驱散门下省与弘文馆中的官员书吏。 但之前归仁门突然封禁,旋即诸多全副武装的禁军涌了出来,威逼所有人回到官廨之中,禁止出入,已然让一众门下省、弘文馆的官员书吏感到胆战心惊了。 宫墙之上的数次爆炸声,更是惊得官廨里的一众官员书吏惊惧不已。 就在众人惶恐之时,那些被手榴弹吓得四散逃跑的禁军,更引发了这些不明所以的官员书吏的恐慌之情。 不少官员书吏以为是太极宫遭遇了强敌入侵,情急之下,也跟着那些溃散的禁军四处乱跑起来,更是混乱无比。 李二等人策马奔入后,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官员书吏,一行人径直驱马朝门下省后方的乾化门冲了过去。 乾化门此刻也处于关闭状态,却同样没了禁军把守。 东宫侍卫如法炮制,甚是轻松的开了宫门,让李二与老爷子等人顺利进入了宫中内廷。 太极宫为前朝后寝的格局,分为前朝与内廷两部分,以朱明门、乾化门以及武德门等宫院墙门为界。 李渊对儿子下手,原本以为在前朝便可轻松解决,谁成想因为老爷子的几颗手榴弹,致其功亏一篑。 而内廷之中,李渊并未准许禁军进驻,更未关闭宫门,这便给了李二等人逃生的机会。 不等李渊反应过来指挥禁军围堵,李二与老爷子等人已经策马接连冲过了两仪门、甘露门两道宫门,突破了防卫严密的永巷,长驱直入深入到了后宫之中,朝着北苑直奔而去…… 228 玄武门之变(五) 李渊也同样被老爷子的几颗手榴弹给炸迷糊了。 心中大骇的他被一众宫中宿卫拱卫着下了宫墙,护送进了太极殿内。 被一众带甲之士围在当中的李渊惊魂未定,却猛然双目圆瞪。 他想起了当初他的嫡长子李建成罹难横死那日,东宫侍卫前来禀告的话语了。 那些东宫侍卫说,他的两个儿子是被天降神雷给劈死,这些话李渊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甚至还因此杖毙了几名侍卫。 但刚才几乎就在他耳畔炸裂的手榴弹,那惊世骇俗的爆炸声,岂不是与当初那些东宫侍卫描述的一般无二? bidige.com 李渊双目充血,愈发确信李建成、李元吉是死于李二之手了。 只是他家老二竟然能弄出这般骇人之物,就不能不令李渊感到忌惮了。 “妖术!都是妖术!孽子果真狼子野心!”李渊怒骂一句后,开始指挥禁军对李二等人围住堵截。 老爷子丢出的手榴弹,也被李渊记到李二脑袋上,更坚定了他对李二的杀心。 李渊对于禁军,也下了必杀令。 总之,今日无论如何不可让李二等人出了这太极宫,格杀勿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在李渊的敕命下,大队禁军铁骑涌入了后庭,开始对李二一行围追堵截。 李渊也知道他们父子相残一事绝不光彩,所以对禁军下了禁声令,严禁禁军摇旗呐喊,即避免消息外露,也免得惊扰到他的后宫嫔妃。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太极宫的北苑之中,李二等人埋头催马跑路,想要逃出生天,而禁军铁骑也悄无声息的对其进行围堵。 李二与老爷子等人想直奔玄武门,从而逃出生天,但禁军铁骑却早已封锁了出宫道路,并开始不断缩小包围圈。 李二他们虽有百骑,但众人皆未披甲,哪里敢与禁军缠斗,只能不断调转前进方向,被禁军铁骑撵得四处逃窜。 拱卫李二的东宫侍卫,即便各个皆是百战老卒,彪悍神勇,如今却也使不出半分本事。 为了掩护李二等人,不断有东宫侍卫中箭坠马。 也亏得有老爷子的手榴弹相助,否则李二等人早已被禁军铁骑给围上了。 老爷子如今也看出金刚这位昆仑奴的好处了。 这货身高体壮,力大无穷,手榴弹还丢的又远又准。 在老爷子的指挥下,金刚不断丢出手榴弹凝滞禁军铁骑,空中飞舞的手榴弹如同小钢炮一般,不时准确飞入身后紧追的禁军马队之中,轰然爆炸后,便会引得禁军好一阵骚乱。 负责追逐李二一行的禁军铁骑,早已被手榴弹炸得胆寒,只是迫于唐军的军纪严明,才没溃散,勉强维持着围堵的态势。 其实金刚抛出的手榴弹,对于禁军铁骑的伤害并不大。 一颗手榴弹爆炸,最多能炸翻一两骑而已,更多是因为禁军坐下战马没有经历过爆炸声浪,从而马匹受惊造成的混乱。 但即便如此,能留给李二与老爷子他们回旋的余地也越来越小。 待他们一行残余六十余骑逃到北海池附近时,四面八方皆有禁军铁骑出现了。 眼看逃无可逃,李二也不禁仰天长叹。 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人已经从腰间拔出了障刀,打算拼死一搏。 老爷子也拔出之前一直没有动用的左轮手枪,苦笑不已。 可笑他当初与端木天一样,以为靠几件火器便能防身。 但真上了战阵,他这位老刑警才明白什么叫蚁多咬死象。 手榴弹威力固然不小,但又不是源源不绝用不完的,事到如今,他的背包之中也仅剩两颗手榴弹了。 子弹倒是不少,但凭他这手里三把枪,又能打死几人? 就在老爷子也打算拼命之时,眼角却瞥见了身畔北海池边停着的几艘龙舟。 老爷子立刻朝李二大喊道:“殿下,弃马,乘舟!” 他这一嗓子倒是提醒了众人。 虽然明知即便逃到北海池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但是人便有求生欲望,于是在李二的率领下,众人拨转马头,策马朝着龙舟所在奔了过去。 北海池是供皇家泛舟所在,颇为宽广。 而供李渊乘坐的龙舟,也甚是宽大,容纳下他们这五六十人很是轻松。 池边停着三艘龙舟,众人抢上一艘龙舟后,东宫侍卫与程咬金等人的部曲奴仆立即解开缆绳,抓起竹篙用力将龙舟向池中撑去。 老爷子更是干脆,毫不犹豫的将仅剩的两颗手榴弹丢到另外两艘龙舟内,轰的两声爆炸过后,木制龙舟很轻松的被炸穿了船底,开始慢慢倾泻下沉。 待龙舟离岸二三十步后,禁军铁骑才以雷霆之势,围合了过来。 数千禁军铁骑看看飘然而去的龙舟,也是面面相觑。 即便在禁军将领的喝令下,士卒们纷纷张弓搭箭,朝龙舟抛去黑压压一片箭雨。 但弓箭的攒射在皇家龙舟面前,却是丝毫作用也无。 除了将龙舟表面射得如同刺猬一般,根本伤不到龙舟内李二等人分毫。 李二与老爷子他们此时可以稍微喘口气,定一定心神了。 但众人也都明白,危机根本没有解决。 即便此刻禁军们暂时奈何不得他们,但身处北海池中的他们,却也无路可退。 李渊甚至都无需派人再去打造船只来攻打他们,只需守在岸上,他们便逃无可逃,就是饿,也能饿死他们。 侍卫们将龙舟划到了北海池中央,李二走出了船舱,眺望岸边,不禁有些英雄气短。 事到如今,连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翻盘的办法了。 老爷子站在他身后,也是满腹心事。 他此刻担心的并非自己安危,而是家中夫人与儿子端木天。 李渊既然毫不顾忌亲情选择了动手,那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这些人的家眷? 老爷子也只能暗自祈祷,端木天这个坑爹货能够机灵一些,见势头不对赶紧从家中密道跑路。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如今也是对视无语。 今日这般变故,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的。众人心情低落,谁也没了开口说话的兴趣。 就连老爷子那手榴弹的事情,包括李二在内,如今也没兴趣问了。 得到禁军禀告,得知李二已经率众逃到了北海池之上,李渊立即在一众宿卫的护卫下,竖起天子仪仗,乘坐步辇摆驾北苑北海池旁,他要亲自指挥,拿下李二。 但即便是李渊亲至,望着远处北海池中央的龙舟,却也一样无可奈何。 于是李渊恼怒之下,让禁军前去传旨,命金吾卫即刻索拿李二以及他那些嫡系官员将领的家眷,押解来宫中,他要以此为要挟,逼迫李二等人投降。 就在李渊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时,谁也没意识到,从玄武门方向,一队千人规模的骑兵,正策马朝着北海池疾驰而来…… 229 玄武门之变(六) 端木天对于老爷子如今的处境并不知情,他率兵朝北海池突袭而来,也仅仅是因为常何之前的那句话做出的猜测而已。 一路上,端木天心急如焚,但好在他身旁的常何与冯都尉皆是沙场老将,并未昏头。 故而即便端木天催的再急,他们也没忘了派出探马在队伍前方进行侦查。 眼看即将冲至北海池畔,探马急匆匆回来禀告,说前方有数千禁军集结,已然将北海池团团围住,但不见殿下等人踪迹。 端木天闻言,倒是心中咯噔一下,生怕老爷子已经落于李渊之手。 他下意识便想下令全军突袭,却被常何与冯都尉给劝住了。 敌众我寡,且敌情不明,稍有点脑子的将领都不会一股脑冲上去厮杀。 常何与冯都尉命士卒禁声,隐藏踪迹后,准备亲自前去观察一番敌情。 北苑之中树木茂盛,成片成片的树林倒是很轻易便可隐藏下数千骑兵。 端木天心中焦急,自然不肯在后方等待,便与常何、冯都尉两人一道,在细作的指引下,一路隐匿踪迹,溜到了树林边开始观察北海池畔的情形。 这一看,倒是让三人都心中大定。 数千禁军铁骑,正围聚在池畔戒备,而他们的目标,赫然是北海池中的一艘龙舟! 那龙舟是李渊御用之物,禁军只要不是像他们一般打算造反,就不可能这般对待李渊。 所以很显然,龙舟之上必定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李二等人。 确定老爷子没有落入李渊之手后,端木天总算松了口气。 正打算与常何、冯都尉商议如何营救李二他们时,端木天瞥见了被重重禁军护卫在池畔的步辇。 他虽看不见李渊本人,但步辇上那明晃晃的明黄色华盖,除了李渊,也无旁人可以使用。 估算了一下李渊附近禁军数量,端木天心中有了决定。 他轻轻拽了拽常何与冯都尉的衣袖,三人退了回去。 “常公、都尉,你们可见到陛下步辇所在?”端木天开口问道。 常何两人颔首,步辇的华盖实在显眼,想看不见也难。 端木天表情略显狰狞:“若是不出所料,殿下此时必在北海池那艘龙舟之上,而我等要想解救殿下,唯有一个办法。” “擒贼先擒王,我等直接率军突袭陛下步辇所在!” “只要拿住陛下,禁军即便再多,也得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届时只需殿下出面收拾残局,便可一举定鼎!” “不知常公、都尉以为如何?” 冯都尉与常何对视一眼,皆默默点头,认可了端木天的话。 虽然李渊身旁有众多禁军护卫,北海池畔还有数千禁军在此,他们这一千五百人马,一个不好,便会全军覆没于此。 ahzww.org 但事到如今,无论是常何还是冯都尉,都没有退路可言。 若是李二身亡,他们一样会以谋反之罪株连九族。 所以即便兵力处于劣势,他们也没得选,唯有奋力一搏,或许能够凭借突然袭击的优势,能打禁军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商议完毕后,悄无声息退了回去。 将隐蔽在树林之中人马重新集结起来后,常何与冯都尉拿起兵刃,准备带队发起冲锋。 端木天跟着翻身上马时,绑在腰间的手榴弹却硌了下他的腰。 伸手扶了扶手榴弹,正打算催马前行时,端木天忽然冒出了一个good idea! 他立即出声叫住了常何与冯都尉,请他们稍等片刻。 在两人不解目光注视下,端木天命人牵来一匹战马,然后解下了身上所有的手榴弹,将弹头与弹头绑在一起,用绳索捆牢,并将所有手榴弹的拉火索联结成了一根。 他捣鼓的玩意,但凡看过抗日神剧的都明白,集束手榴弹! 一、二战时,为了增加爆炸威力,士兵们经常将手榴弹捆绑在一起做成集束手榴弹。 端木天刚才突发奇想,便是打算捣鼓出一个集束手榴弹,将其绑在马匹背上,再驱使马匹冲入禁军之中。 如此多手榴弹一起爆炸,不说能炸死炸伤多少禁军,光是吓,也能吓死他们。 之后常何与冯都尉他们再趁势突击,想必成功概率会大许多。 想到集束手榴弹爆炸时会产生的巨大声浪,为了不让马匹受惊,端木天还命所有人从衣袍上割下布条,塞入胯下战马耳朵里遮蔽声音。 他这一系列操作,众人谁也看不懂,但在端木天的强令下,只能照办。 常何实在忍不住,出言问道:“小郎此举究竟何意?” “自然是为了破敌!”端木天指了指牢牢绑在马背上的集束手榴弹,“此物一旦炸开,声如雷,势如电,摧枯拉朽般便能横扫四周一切阻碍。” “常公、都尉记得吩咐下去,让士卒们有个心理准备,莫被吓坏了。” “待会我会先驱使这匹战马冲入禁军队列之中,一旦爆炸声起,二位便趁势率兵掩杀,想必能够一举成功!” 他这番话说出口,常何与冯都尉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冯都尉倒是想起了先前端木天在他与太子妃面前,展现的那种命为枪的利器,对于端木天的话,倒是信了几分。 常何虽然不信,但也觉得试试无妨,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一切准备妥当后,一千五百铁骑终于动了起来,朝着北海池小跑进发。 端木天牵着那匹即将牺牲的战马,跑在了队伍最前列。 上千铁骑冲击之时,其隆隆马蹄声,声势惊人。 他们刚刚奔出树林,便被围聚在北海池畔的禁军察觉到了。 只是端木天一行人也皆是禁军打扮,倒是暂时迷惑住了正牌禁军,只当他们是前来支援的同伴。 但当端木天这一千五百铁骑开始逐渐加速,并摆出了战斗队形,且朝着李渊御驾所在的位置直冲而去后,即便禁军心再大,也察觉出异常了。 护卫李渊的千余名禁军倒是丝毫不慌,立即在将领的哨声中集结成阵。 一来拱卫李渊的禁军装备精良,皆是精锐之士,根本无惧同等人数的骑兵冲击。二则在他们看来,只需抵挡片刻功夫,四周的禁军便能围合上来,一举歼灭这群来路不明的骑兵。 散落在北海池畔的禁军铁骑也开始结阵,准备两翼包抄。 因为端木天之前的吩咐,常何等人可以控制了马速,冲击速度并不算太快。 端木天一直默默计算着与禁军军阵的距离,冲到距离还有五六十步时,他在心中对身旁战马说了声对不起后,狠狠的用手中障刀扎向了战马臀部,并顺势扯掉了集束手榴弹的拉索。 那匹背负重任的战马吃痛之下,一声嘶鸣后,猛然加速向前冲去,目标直指禁军军阵…… 230 玄武门之变(七) 眼见一匹无人乘骑的战马狂奔而来,护卫李渊的禁军自然丝毫不慌,甚至还有人嗤笑出声。 想靠一匹战马便冲破他们的军阵,实在是可笑。 甚至禁军之中的将领,立即想到了战国时期,田单火牛阵破燕的故事,更觉眼前这一幕荒唐。 若真是成群的牛群冲击而来,他们倒是只能退避三舍,但仅靠一匹战马冲击军阵,这不是搞笑呢吗? 不仅禁军如此想,就连端木天身后的东宫侍卫和玄武门守军,也是心中不以为然。 虽然方才冯都尉与常何已经依照端木天的吩咐,对他们进行了叮嘱,说什么稍后若敌阵之中有雷霆炸裂,千万勿要慌张,须得趁势掩杀云云。 只是两人的话,相信的并没几个。 这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雷霆炸裂?真当天上神仙显灵吗?那还要他们这些士卒作甚?直接让神仙把眼前禁军杀光好了。 不过好在无论是李二的东宫侍卫,还是常何的麾下,皆是军纪严明,虽然心中吐槽腹诽不已,却也无人出言反驳。 但下一秒,惊呆所有人的一幕便突然降临。 战马冲入禁军战阵后,没有引起丝毫波澜,就被拦了下来,正当有人想出言嘲讽时,毫无征兆的惊天巨响猛然炸响。 伴随着吃痛耳膜的声浪,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一股炽热的波浪呈圆环状朝四面八方冲刷而去。 被直接炸死的禁军断肢残躯,四处抛散,殷红的血光飞溅……集束手榴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禁军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般,纷纷从马背上被拍了下来。 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 禁军战马也受惊跳起来,嘶鸣着四处狂奔,将倒地的禁军毫不留情的踩踏于马蹄之下。 拱卫在李渊身旁的禁军,如今已然乱成了一团,伤者的哀嚎,受惊乱窜的战马,早已将禁军的军阵搅成了一锅粥。 李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得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虽然他没受伤,但亲眼目睹这般惨烈的爆炸,也令这位大唐开国皇帝茫然失神了。 下书吧 不远处龙舟上的李二等人,早在端木天率兵冲出之时,便已然注意到了。 他们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来人是谁,但李二与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人可皆是沙场老将,只看这队人马的运动轨迹,便能大致判断出其意图。 敢摆出骑兵的战斗冲锋队形,目标直指北海池畔的李渊御驾,显然是他们的人。 在李二想来,唯一有可能在此时赶来营救他们的,也唯有镇守玄武门的常何了。 这一点,他倒是也没完全猜错。 眼见这队突然出现的骑兵,朝着李渊御驾所在冲去,李二等人更是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他们自然清楚,这个选择并没有错,但成功的概率也极低。 就在李二等人默默祈祷之时,那轰然炸裂的声响,高高腾起的烟柱,同样惊呆了龙舟上的所有人。 只有老爷子旋即反应了过来。 能搞出这般声势爆炸的,除了他那坑爹儿子,也没有旁人了。 老爷子是又惊又喜,伸长了脖子远眺岸边,一颗心也是悬到了嗓子眼。 同一时刻,北海池畔,集束手榴弹炸响后,距离爆炸点几十步外的端木天,也感觉被人狠狠扇了巴掌,头晕目眩。 他身后的一千五百铁骑,更没强到哪里去,受惊落马者,不计其数。 好在端木天提前下令,命他们将马耳朵给堵上了,所以爆炸声中,他们胯下的战马虽也惶恐不安,但也并未受到太大的惊吓,在骑兵的安抚下,很快恢复了过来。 常何与冯都尉张了嘴巴,望着不远处禁军惨状半天合不拢嘴。 好在他们两人心理素质还算过硬,遇到这般不可思议之事,恢复的还算迅速。 两人立即朝麾下将士吼道:“诸将,随某冲锋陷阵!清君侧,除奸佞!宿卫陛下!” 虽然众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就是造反,但口号还是要喊得响亮,须得占住大义。 一千五百铁骑,顿时士气大振,在常何与冯都尉的率领下,如狼似虎般朝已然乱成一团的禁军掩杀了过去。 端木天这货倒是鸡贼,不动声色的放慢了马速,没有跟着一起冲锋。 不是他偷奸耍滑,贪生怕死,而是他有自知之明。 别看端木天生得人高马大,一副彪悍武将模样,但没经过系统训练的他,真要上阵与人厮杀,大概率就是送菜。 若是到了非得拼命的时候,端木天倒是不介意拼死一搏,但现在他似乎并没有去拼命的必要。 对面禁军阵脚大乱,若是常何与冯都尉他们再赢不了,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也没差别。 虽然手里有枪,但凭他那一手烂到极点的枪法,混战之时,他还真不敢用。 这万一误伤了自己人,岂不是很尴尬? 事实证明,端木天的判断并没有错。 一千五百铁骑充分领略了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不等拱卫李渊的禁军回过神来,他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突了进去。 原本精锐的禁军如同热刀划过黄油一般,轻松被突破了,毫无抵抗之力,任凭常何率军朝李渊所在的御驾直冲而去…… 当常何身旁甲胄,手持长矛出现在李渊身旁时,他身旁的禁军几乎已被屠戮一空。 李渊万万没想到会有这般惊天逆转,他虽面色如土,却犹自强行镇定,摆出了帝王威严,怒视常何。 “今日乱者谁邪?卿来此何为?” 常何抬眼看看北海池上的龙舟,很是轻松的回道:“启禀陛下,殿下知今日宫中有乱兵作乱,恐惊动陛下,故遣臣宿卫。” 李渊面皮颤抖几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端木天跟在东宫侍卫后方,见常何控制了李渊,也是心中大喜。 他驱马行到李渊身前,跳下马背,很是随意的朝李渊行了个揖礼,随后笑道:“陛下,殿下功高望重,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事矣。” 他说出这段话,纯属恶趣味又发作了。 历史上,这段话正是玄武门之变时,萧瑀和陈叔达对李渊的劝谏之词,这货也是依样画葫芦,照搬了出来。 李渊也是识时务的,眼见身旁皆是李二的人,各个对他虎视眈眈,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虽然他对于眼前的端木天与常何恨得牙痒,却依旧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善!此吾之夙心也。” 李渊这违心话,连端木天都替他臊得慌。 此时北海池畔的战斗也基本停止了。 禁军虽然以绝对优势兵力将常何等人团团围住,但面对被千余铁骑困在当中的李渊,这些禁军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双方就这般僵持住了。 而北海池上,龙舟已然悄然而归,朝着池畔行来了…… 231 玄武门之变(八) 龙舟之上,李二的脸都快笑烂了。 北海池畔的一幕,被他看在眼中,李二似乎已经看到太极殿那张龙椅,正在朝他疯狂抛着媚眼。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人,也是各个一脸喜色。 片刻之前,死亡的阴影还笼罩在众人头顶。 这就好比眼看公司就要破产清算,结果天上掉馅饼,跑来了天使投资,他们这些公司股东不仅不用破产,还能上市分红,身价倍增。 其内心狂喜,可想而知。 果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老爷子则微微摇头,李二的麻烦是解决了,他们爷俩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今日情急之下,父子二人在李二面前基本把底牌都暴露光了,事后要如何解释,也是件麻烦事。 但不管怎么说,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也由不得他们爷俩,总归保命才是要紧的。 千错万错,都是李渊那老混蛋的错。 好好的皇帝当腻味了,非要和他儿子掰头一番,结果现在倒好,连底裤都输掉了,还给他们爷俩惹出一大堆麻烦事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龙舟靠岸后,李二见到前来营救他的,竟是他的东宫侍卫,也是惊喜不已。 待看清竟然是端木天与常何、冯都尉三人带兵,他倒是愣住了。 李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冯都尉身为李二亲信,连忙上前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却听得李二眉头微皱。 看向端木天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端木天今日的举动,实在令他有些难以理解。 知道布政坊那宅院里有密道也就算了,毕竟之前冯都尉便向他禀告过,曾经有人夜闯宅院,意外撞破了侍卫们向密道内搬运军械。 若是不出所料,那夜闯宅院的黑衣人,与端木天绝对脱不开干系。 但仅是此事倒也罢了,可常何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他收买常何一事,可是相当隐秘,连他老婆与亲信冯都尉都不知情,端木天又是从何而知? 再结合老爷子之前展现的那名为手榴弹的宝物,冯都尉所言端木天身上那名为枪的利器,方才北海池畔的惊天一炸……这一切,都让李二觉得这对父子实在是隐藏了太多秘密。 另外还有李建成与李元吉的死。 李渊见到手榴弹后,便猜到了与他两个儿子的死有关,李二又如何会猜不到。 若是他的两个兄弟是被端木父子所杀,即便李二对此结果暗自叫好,却不能不介怀。 哪怕李二此时还不是帝王,但身为上位者,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相当敏感的。 内心之中,李二对于端木父子,多了几分戒备之心。 不过李二的城府也是极深的,虽然心有芥蒂,表面上却是一点不动声色,反而大笑赞赏端木天与常何。 常何身为武将,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是知道,今日他立下了泼天大功,日后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端木天却从李二之前那很细微的蹙眉表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显然,这位千古一帝,对他肯定有所怀疑。 对于这事,其实端木天也很是头疼,不知道该如何与李二解释。 端木天更郁闷的是,明明是他做了一切,最终受益者也是李二这个不劳而获的家伙,而他却还不落好,平白被李二猜忌。 怎么想,端木天都觉得自己实在委屈。 他很想大声告诉李二,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太子了,夺嫡这种事情能不能自己干? 但仔细想想,貌似历史上没有他与老爷子参合,李二也干得不错,虽然背负了弑兄囚父的骂名,但笑到最后的,却依旧是他。 如今他折腾半天,李二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未来少了些许骂名吧。 果然,他这穿越者,就是给位面之子打工的。 李二这货,才是开了挂逼,拥有主角光环的天选之人。 就像王莽这穿越者干不过位面之子刘秀一般,连老天爷都帮刘秀,打不过了就一颗陨石落下,开了个大挂。 如此一想,端木天倒也释然了。 反正无论是他还是他家老爷子,可都没有当王莽的打算与野心。 既然如此,那便认命吧。 他很是无奈的看向刚刚从龙舟上下来的老爷子。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倒是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今日暴露的底牌,实在是太多了! 老爷子拉着端木天上下打量数遍,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包子,你娘呢?她没事吧?” 端木天笑道:“没事,我让十三娘领着娘和舅母她们,去安全屋避难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 端木天难得没有拿老爷子疼老婆的行为打趣,毕竟当着众人的面,挨老爷子的揍也是很没面子的。 杜如晦同样关心自己老婆,在东宫侍卫控制局势后,他也忙不迭的找到了端木天,向他询问家中情况。 得知端木天已然将杜夫人接走,杜如晦这才放下心来。 李二夸赞过端木天与常何等人后,这才朝他爹李渊露出了灿烂笑容:“爹近日实在辛苦,实在是孩儿不孝,未能替爹排忧解难。不若日后爹将国之重任交与孩儿,可好?” 李渊也是面露微笑:“吾儿此言大善!为父正有此意。” 这父子二人“父慈子孝”的名场面,倒是让端木天暗中作呕。 皇家之人,果然都是戏精本精! 也亏得李二没有当众表演一番“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的剧情,否则端木天真的会吐的。 房玄龄也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了纸墨笔砚,立即摆在里李渊面前,请李渊颁布亲笔敕令,命令各军一律接受李二的处置。 事到如今,李渊也没得选,只能提笔写就敕令。 看到这一幕,端木天也不禁有些感叹,历史惯性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他都有些怀疑,一切是不是都是提前写好的剧本。 历史上,李二在今日发动玄武门之变,就在这北海池畔,由尉迟敬德领兵杀到,“护卫”李渊,从而一举定鼎江山。 ranwen.la 如今只不过换了个形式,却依旧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结局…… 有了李渊的敕令,北海池畔的禁军也没得选,纷纷下马卸甲,任凭东宫侍卫收缴了他们兵器。 至此,与历史上不一样,却又几乎一样结局的玄武门之变,就此落幕。 房玄龄等人连忙命人去长安城中四处宣布敕令,安定四方。 端木天则与老爷子悄悄躲到了一旁,交流今日发生的事,商议之后如何搪塞李二的询问…… 232 端木九如 与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不同,由于端木天早早的弄死了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二人,故而在宫变的过程中,除了在太极宫内发生的战斗外,并未波及到其他方面。 李建成、李元吉的那些亲信并未遭到诛杀,他们的子嗣也活得好好的,未被李二大清洗。 李二控制了太极宫后,房玄龄等人手持李渊敕旨四处宣布敕令,也很顺利的控制了金吾卫。 之前金吾卫奉李渊之令,破门而入缉拿各家亲眷,虽然各家府邸多有损失,但他们的亲眷也仅仅是受到了惊吓。 在金吾卫放下武器后,房玄龄等人的亲眷也得以安全归来。 杜如凤与杜夫人也被端木父子与杜如晦迎回了家中。 她们今日也是多亏了甄十三娘,倒是有惊无险。 端木天离去后,甄十三娘便领着几位女眷悄悄出了门,去往布政坊的安全屋。 甄十三娘多年行走江湖,自然足够警觉,这领着几个柔弱女子避开了巡街武侯。 而抵达安全屋后,与端木天预料的一样,金吾卫在端木、杜两家府邸搜索无果后,布政坊的武侯果真也跑去那套宅院搜查了一番。 只是待武侯破门而入时,甄十三娘早已机警的安排众人躲入了西厢房下的地窖之中,顺利躲避了过去。 杜如晦得知这些端木父子提前做安排后,也是连声道谢。 杜构杜荷这哥俩倒是屁事没有,李渊当时顾忌士林影响,并未派金吾卫去国子学拿人。 李渊弄出来的这场宫变,来的快,去得也快,甚至连长安城中的世家门阀,百官勋贵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因为金吾卫冲入各个里坊大肆拿人引发的骚乱,也仅仅半日功夫便平息了。 而李渊随后又颁下了敕旨,正式昭告天下,国家庶事,皆取太子处分。 事情到了这一步,长安城中不少勋贵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变天了。 李渊被李二“毕恭毕敬”,很是“孝顺”的请入了深宫之中颐养天年,诺大的太极宫,正式易主。 而玄武门之变的第二日,宫中便来了内侍,召端木父子入宫。 端木天与老爷子对视一眼,皆明白这是何意。 若是今日不给李二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这觉谁也睡不好。 其实端木天与老爷子又何尝不想与李二交代清楚? 不管怎么说,他们爷俩还得继续在李二手下混饭吃,被领导猜忌,总归不是啥好事。 经过一夜商议,爷俩对此也早有了准备,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便跟着内侍进宫去了。 入到宫中大殿,与李二见礼后,李二挥手把内侍宫女全部赶了出去。 他也清楚,无论今日端木父子有何解释,双方的谈话都不能让外人知晓。 李二看向端木天,倒是满面笑容先拉起了家常:“小郎如今可有表字?” 端木天摇头:“回殿下,臣尚无表字。” 李二笑道:“不若我赐小郎一个表字,可好?” 古人表字大多由师长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辈取,以李二如今的身份,给端木天赐个表字,算得上是恩宠。 这也是李二拉拢人心的小手段罢了。 对于有没有表字,端木天与老爷子这两个穿越者自然是无所谓,毕竟现代华夏人有表字的可是相当罕见。 虽然并不在意,但端木天如今也是好演员,立刻面露惶恐之色:“多谢殿下美意,臣受之有愧。” 李二哈哈一笑,装模作样捻须思索一番说道:“我曾听克明说过,小郎名中的天字,取自《诗经》中的《小雅·天保》,乃畏天、敬天之意。《小雅·天保》有云,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李二的学识只是不错,张口便背诵出了《小雅·天保》中的内容,随后笑道:“此乃九如,小郎的表字,不如便取为‘九如’二字,可好?” 端木天端木九如? 貌似不算难听,他自然没有意见,立即朝李二施以揖礼:“臣端木九如,多谢殿下赐字。” 李二哈哈一笑,对自己取的表字很是满意。 重新落座后,李二终于问出了正题:“九如,我有一事不明,烦请九如如实告知。” 端木天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正戏开始了。 他端坐身体:“不敢,殿下只管询问,九如知无不答。” “昨日宫变之时,九如为何会率军去往玄武门?九如怎知常公会放你入宫?”李二开口就先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端木天抬眼看了老爷子一眼后,面带惶恐的回道:“殿下,其实昨日我也并无把握,只是赌上一赌罢了。倒是没成想,常公果真心向殿下,被我说服,竟真放我入宫了。” “哦?九如为何会这般说?”李二好奇问道。 端木天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前万年县令,朝散大夫裴公被毒杀一案说起。殿下或许不知,与裴公一同被毒杀的裴夫人,其实并非真正的裴夫人。” “嗯?竟有这事?九如你且详细道来。”李二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 端木天从甄十三娘如何意外现身,主动寻上门来求他爹为裴公翻案开始讲起,到他家老爷子如何意外从尹阿鼠府中奴仆身上查出真凶,给李二讲述了一遍。 当然,其中不能讲述的内容,比如尹阿鼠是如何死的之类,他自会隐去不谈。 李二倒是初闻此案详情,待得知裴宣俨竟然是被他四弟李元吉下令毒杀后,也是欷吁不已。 裴宣俨虽是他的“卧底”,但裴宣俨的那位夫人是个西贝货,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当初裴宣俨意外身亡,李二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真以为裴宣俨是为了替他讨好尹阿鼠,把自己夫人给“献祭”了,从而被其性子刚烈的夫人报复,毒发身亡。 却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好弟弟发现了裴宣俨的身份,暗自下的手。 端木天说道:“陛下,臣与我家大人,也是因为查出了裴公身亡真相,才知道裴公原来是陛下的人。” lingdiankanshu.com 李二被揭破此事,略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哎,裴公确实是帮我在四郎那里打探消息,四郎竟命人将其毒杀,实在是可恨至极!” 端木天想到甄十三娘,忍不住替裴宣俨说了一句:“殿下日后若有机会,何不追赠裴公官职,以还其清白?” “嗯,自当如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二自然不能继续装聋作哑,点头答应了下来。 端木天也不继续纠缠此事,能替裴宣俨说一句话,已经是很仁至义尽了。 他抬出裴宣俨,主要也是为了向李二解释常何一事…… 233 殿下恕罪 端木天继续说道:“殿下有所不知,甄十三娘虽出身许州甄氏,却自幼随名师习武,一身武艺高强。行走江湖之中,皆称其为‘白袍女’。” 李二来了兴趣:“此女当真如此了得?她如今身在何处?” 端木天怕李二这老色鬼有什么不良想法,赶紧解释道:“不瞒殿下,十三娘与我情投意合,故自愿委身与我,如今她是我的侧室。只待陛下颁下我的爵位敕书,我便正式纳其为官滕。” 李二愣了下,旋即指着端木天,朝老爷子大笑道:“先生,你家九如真是个妙人!” 面对李二的打趣,老爷子只能微笑不语。 端木天的脸皮倒是够厚,丝毫不介意被李二看笑话。 待李二笑够了,他才接着说道:“臣之所以提起十三娘,其实是为其向殿下请罪,还请殿下看在我家大人的情分上,宽恕则个。” 李二不解:“九如这是何意?那十三娘犯了何事?” 端木天朝李二躬身揖礼:“回殿下,十三娘自幼与裴公相识,两人以兄妹相称,感情极好。” “裴公卒后,十三娘伤心欲绝,故而前些时日,她便闯了夜禁,趁夜跑去了裴公宅院,想要祭拜裴公,谁知却意外撞见冯都尉他们开启密道,差点坏了殿下大事。” “十三娘如此莽撞行事,让臣甚是惶恐,却又担心殿下怪罪与她。臣一时心软,便替十三娘隐瞒了下来。这皆是臣之过错,还请殿下恕罪。” 端木天之所以将这事说出来,也是因为昨天他与冯都尉的谈话中,已经默认了那天夜闯宅院之事与他有关,此时不洗白,更待何时。 李二闻言顿时想明白了为何端木家中会挖掘密道,也清楚了当日夜闯裴宅,吓得他差点提前动手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不过如今大事已定,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去降罪甄十三娘和端木天。 李二爽朗一笑:“原来如此,不过不知者不罪,十三娘也是无心之过,我就不追究了,此事就此作罢。” 端木天赶紧施以揖礼:“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他又跟着说道:“殿下,其实臣会猜到常公心向陛下,也是因为甄十三娘的缘故。” “哦?这是为何?” “十三娘曾告诉臣,说裴公当年并无心仕途,是其好友多次劝说,裴公才会前往长安出仕为官。而裴公那位至交好友,便是常公。” “臣当初听闻此事,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后来得知裴公是殿下之人,臣便隐约猜测到常公或许也是如此。” “所以昨日臣听闻冯都尉竟然想率七百东宫侍卫去攻打宫城,便赶紧出言劝阻。臣虽年少,却也知如此蛮干不仅救不了殿下,还会白白害死殿下的七百勇士。” “所以情急之下,臣便想到了常公,想到了他镇守的玄武门。”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臣这才向太子妃讨要了谕令,与冯都尉一道率军赶去了玄武门。” “幸亏常公深明大义,这才有了昨日大捷。” 端木天当初就是因为知晓常何的卧底身份,才猜到裴宣俨的身份。 现在他把这事反过来说,自然也合情合理。 果然,李二听完他这番话,并未有丝毫怀疑,反而觉得事实应当便是如此。 “原来如此,多亏九如机智,聪明鉴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二想到昨日的遭遇,也不禁后怕。 此时李二总算想起老爷子与端木天的好来了。 昨天他爹李渊忽然发起宫变,若是端木父子二人力挽狂澜,他此时哪里还能坐在这太极宫大殿之中。 “本宫若登大宝,九如与先生当居首功!”李二站起身来,掷地有声的说道。 端木天赶紧起身还礼,心里却不以为然,并未把李二的话当真。 手榴弹和枪的秘密不给李二交代清楚,什么首功不首功,都是白扯。 还有李建成与李元吉是如何死的,他与老爷子同样也得给李二一个交代。 端木天解释完常何一事,就轮到老爷子表演了。 老爷子也站起身来,朝李二施了一礼:“老夫也须请殿下恕罪,之前有事瞒着殿下,还往殿下见谅。” 李二心中腹诽,感情这爷俩瞒着他的事,还真不是一件两件。 “呵呵,先生这是什么话?世民能有今日,全赖先生鼎力相助,若先生有事瞒着世民,想必自有缘由。”李二笑容依旧灿烂。 老爷子长叹口气:“哎,不瞒殿下,老夫确有难言之隐,此事还与前太子、齐王罹难有关。” 李二眼中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脸肃穆看向老爷子:“先生此话何意?难道大郎、四郎的事与先生有牵累?” 老爷子点点头:“是有些许关系。” “还请先生详细道来。” 李二最不能接受的,是两个兄弟死与端木父子之手。 虽然他是最终获利者,甚至早就恨不能将两个兄弟除之而后快。 但李建成李元吉可以死在他的手上,却绝对不能被臣子偷偷谋害。若真是端木父子下的手,那只能说明,端木父子对于皇权根本没有敬畏之心。 这样的臣子,即便再有能力,功劳再大,他也是不敢用的,甚至说不得还得想办法将其暗中除掉,以防后患。 就听老爷子又是长叹一声,对李二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初在万年县大牢内,老夫曾与殿下说过,犬子幼年之时,曾经偶遇一位奇人道士,给犬子算命,说其十五岁时有劫难,恐有性命之危。” 李二点点头:“不错,先生曾经说过此事。” “其实那位道长不仅给犬子算了一命,还给老夫留下了两样宝物。” 李二微微一怔,忍不住好奇问道:“敢问先生,是何宝物?” 老爷子捻须叹道:“其一名为火药,其性甚烈,稍遇火星,便会轰然炸裂,声如雷,势如电,端是厉害无比。此物殿下已然见识过,那手榴弹便是以火药制作而成。” “道长当初将这火药秘方授予老夫时,再三叮嘱,火药威力甚大,不可轻易妄动,否则有伤天和。” “老夫当初甚是不解,不懂道长为何将这般危险之物传授与我。殿下也知道,老夫世代耕读,经书传家,要火药这等凶物作甚?” “谁知那道长却笑道,说老夫日后必遇明主。若有机会,可将火药献与明主,用以抵御外族,卫我华夏!” 言情小说网 李二听到这话,顿时一脸渴望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老夫原本不明其意,直到遇到了殿下,才明白道长当初那番话的用意。原本老夫打算待殿下登基之后,便将火药献上,以助殿下一臂之力,横扫六合,并吞八荒,扬我大唐之威。” “谁成想,陛下竟一时受奸佞蛊惑,做下了糊涂事。老夫昨日迫于无奈,才用出了手榴弹这般大杀器。” “老夫妄动火药,还请殿下勿要怪罪才是。” 老爷子这番谎话,却听得李二的眉毛又扬了起来,脸上原本消失的笑容也重新绽放…… 234 蒙混过关 虽然什么是火药,李二还不能直观理解与感受,但火药制成的手榴弹,是何等威力,他却是见识过的。 若是唐军能装备上这等武器,突厥铁骑又算个屁! 就如同昨日在北海池畔一般,被端木天的集束手榴弹炸过之后,即便强如唐军都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若是草原上的突厥人,遇到这般袭击,又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若老爷子真献上了火药,那大唐铁骑横扫六合,绝对不是玩笑。 “先生,此言当真?”李二搓着手,急不可耐的问道。 老爷子很肯定的颔首:“老夫岂能拿这般军国大事与殿下开玩笑?” 他说完朝端木天招手示意了下,端木天立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绢帛,双手呈上,递到了李二面前。 “殿下,这便是道长传给老夫的火药配方。现老夫献于殿下,请殿下善用此物,卫我华夏!” 李二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先生放心!世民对天发誓,绝不辜负先生之托!” 对于端木天呈上的绢帛,李二也很是郑重,双手接过后缓缓展开,定睛看去,却又是一愣。 “先生,火药当真如此简单?仅需硝石、木炭和硫磺即可?” 李二有些不敢置信,爆炸后威力如此骇人的手榴弹,竟然是这么不起眼的三样东西制成的。 老爷子与端木天对视一笑,朝李二解释道:“确实如此,老夫原本也不相信道长之话,但亲自试验后,才知道长所言不虚。” 他们爷俩自然不会把火棉的配方献给李二,而是把黑火药的配方送了出去。 除了火棉威力更大这个原因外,最主要也是因为火棉这玩意以大唐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量产。比较而言,还是黑火药更适宜。 更何况,以唐军的战斗力,再配合黑火药,已经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若是后勤补给跟得上,李二要是愿意,甚至能一路打到欧洲去。 不过昨天金刚那个混蛋,丢了一颗没拉弦的手榴弹出去。 事后老爷子还曾返回太极门宫墙上寻找,但手榴弹却已不见了踪影。 老爷子担心那颗手榴弹落到李二手中,回头发现两种手榴弹不一样,反而不美,所以他也赶紧出言,补上这个漏洞。 “殿下,昨日老夫用的手榴弹,是当初那位道长赠予老夫防身的。这火药制成手榴弹,威力倒是要逊色几分道长所制的手榴弹。只是道长的手榴弹如何炮制,老夫却也不知,还请殿下见谅。” 小书亭 李二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摆了摆手:“无妨,那位道长必是世外高人,有不传之秘,也是正常的。只要这火药能有先生所用手榴弹七八成的威力,便足以。” “这点殿下无需担心,待工匠试制出来后,一试便知。” 黑火药虽然威力不如火棉,但也差不了太多。毕竟抗战时期,八路军还在使用黑火药手榴弹。 李二知道老爷子不会无的放矢,自是大喜过望。 虽然李二完全不理解为何三样寻常可见的东西,便可配置出那名为“火药”的大杀器,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喜悦之情,甚至一时间李二都快忘了关心自己两个兄弟是怎么死的了。 李二能忘,老爷子可不能忘。 他兜兜转转说那么大一圈,不就是为了在李二面前洗白自己,证明李建成李元吉的死,与他们爷俩没关系吗? 老爷子趁着李二心情大好,赶紧继续说道:“殿下或许也注意到,前太子与齐王罹难时,侍卫描述的场景,与老夫昨日使用手榴弹时类似。” “不错,的确如此。”李二终于从得到火药配方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 老爷子长叹口气:“哎,其实当初老夫一听那些侍卫所言,便知道前太子与齐王,必是死于手榴弹之下。” “而这也令老夫甚是惶恐。” “天底下,除了我们父子二人手里有手榴弹外,便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长了。” “殿下应该想得到,我父子二人根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行刺前太子与齐王,但殿下两位兄长却又实实在在死与手榴弹之下。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也只有那位道长亲自出手了。” “道长此举所为何故,老夫琢磨许久也想不明白,但道长可是神仙人物,其用意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测?故而老夫也不敢声张,只能将此事藏于心头。欺瞒了殿下许久,还请殿下恕罪。” 李二听完老爷子的解释,倒是一点也没有怀疑。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端木父子确实没有弄死他两个兄弟的动机。 双方即没有交集,也无利害冲突。 即便老爷子投靠了他,也不至于为了替他扫清登上皇位的障碍,擅作主张出手干掉李建成。 李二更是丝毫也没有怀疑端木天,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某人竟然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仅仅为了劝说甄十三娘去孙思邈处疗伤,便干掉了他的两个兄弟。 见识过手榴弹后,李二对于老爷子杜撰出来的那位神秘道长,也是深信不疑。 所以他很轻易的便相信了老爷子的这番说辞。 “原来如此,但这也怨不得先生。若是世民处于先生之位,也会做出同样选择。那位道长既然选择出手惩戒大郎四郎,必有其道理,我等不必揣测。对了,先生,之前你说道长赠与你两件宝物,不知另一件又是何物?可是昨日九如用的枪?” 李二接受了神秘道长一说后,很轻易的便揭过了这事。 只要不是端木父子擅自残杀皇族中人,他才懒得深究李建成是怎么死的。 李二更关心那名为枪的利器。 端木天闻言倒是心中暗喜。 看来这关算是被他们爷俩给蒙混过关了。 端木天赶紧拿起他带入宫来的一个精美木匣,再次呈给李二。 “殿下所言不错,那位道长赠与我爹的第二件宝物,便是这枪。” 他揭开木匣,露出里面摆放在红绸缎上的一把亮铮铮的左轮手枪,另有子弹数十发。 既然这枪在长孙皇后面前亮了相,那自然瞒不过李二,与其等他开口,不如主动送上为好。 李二对于那些黄灿灿的子弹甚是好奇,拿起来仔细打量半晌,才摇头叹道:“当真是神仙人物,竟可造出这般不可思议之物。” “殿下请看,这枪是这般使用的……”端木天也不废话,直接给李二演示了一遍如何装弹,教授他如何使用手枪。 李二只听了一遍,便直接上手,装填子弹,依照端木天所言,抬手瞄准了摆设在大殿内,七八米外的一支花瓶。 端木天正想与他讲讲什么是三点一线,什么是动作要领时,就听砰的一声枪响,接着那支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某人愕然扭头,看看地上的那一堆瓷器碎片,顿时emo了。 老爷子更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多有嘲讽之色。 屁都不懂的李二,抬手一枪便能正中目标,而与之对比,端木天实在是渣渣般的存在…… 235 加官进爵 端木天给李二献上的左轮手枪,自然也托词为那神秘道长所赠。 这也是为了进一步打消李二对他们爷俩的怀疑。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子弹问题。 因为火棉的秘密父子二人并不打算暴露,所以也与手榴弹一样,借口现在用的子弹都是当初神秘道士留下的,用完后便只能使用火药装填。 黑火药自然也可以装填定装子弹,只是黑火药燃烧不充分,残渣太多,且燃速太快容易导致炸膛。 虽然缺点诸多,但还是那句话,在如今这个时代,黑火药已经足以碾压秒杀一切牛鬼蛇神。 李二把玩了一阵左轮手枪,很是爱不释手,对于端木父子献上的两样宝贝,满意至极。 经过父子二人的一番忽悠,李二对于他们父子的怀疑倒是都打消了,心中芥蒂尽去,反而越看父子二人越是欣赏。 李二这位帝王,有个优点,便是对于信任之人,很是大方。 至少在爵位与官职上,他绝不吝啬。 玄武门之变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与历史上一般无二。 七天后,李渊颁下敕旨,任命长孙无忌与杜如晦为太子左庶子,高士廉与房玄龄为右庶子,尉迟敬德为左卫率,程咬金为右卫率,虞世南为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为太子洗马。 至于原本的政变功臣宇文士及却被老爷子替代了。 老爷子在入仕短短几个月后,再次升迁为正三品的太子詹事,并赏赐绢一万匹以及大量金银器物。 随后李渊又再次任命秦琼为左武卫大将军,程咬金为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为右武候大将军。 至此,李二以及李二的嫡系官员已经完全掌控军政大权,控制住了朝中局势。 待到武德九年七月,老爷子等人的职位再次有了变化。 李二老婆长孙的舅舅高士廉被任命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 而老爷子也同样没有被李二忘记,更是一步登天,被李二推上了从二品左仆射的位置,也即是人们常说的宰相之一。 从今往后,老爷子便须被尊称为相公。 除了老爷子的官职提升外,端木天心心念念的爵位也终于敕封了下来。 李二出奇的大方,直接敕封老爷子为开国国公,封号秦。 秦国公这个封号,可是在长安城中惹出了诸多非议。 要知道,秦这个封号,在诸多封号之中,可是排名首位的。 李二之前任亲王之时,其封号便是秦。 大唐立国后,也只有这唯有李二一人获封秦王封号。 虽然老爷子是开国国公,并非封王,但一个秦国公的封号,也足以惹得朝中百官勋贵议论纷纷了。 而李二竟然愿意把秦这个封号给老爷子,倒也足以说明其对老爷子的看重与信赖,不管老爷子与端木天是否在意这些封号差异,李二的这番好意,却是要心领的。 ranwen.la 玄武门之变,端木天的功劳更大。 虽然他的功劳,大多都被李二记到了老爷子的头上,但李二却也没有忘了他。 就在老爷子被敕封秦国公,让杜如凤喜出望外之时,宫中再次颁下敕旨,敕封端木天为万年县侯。 当初李渊答应的可仅仅是敕封端木天最低等的从五品上县男爵位,而李二却是大手一挥,直接把县男改成了县侯。 开国县侯,从三品。 换而言之,即便不依靠老爷子的爵位与官职,端木天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郎,也已然跻身大唐权贵之列。 而一门父子二人,一公一侯,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至此,数月之前还是庶民的杜曲端木家,跃然成为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世家。 而婉娘的爹李安仁,近些时日脸都快笑烂了。 玄武门之变那日,当他得知端木家竟然被金吾卫给围了后,也是又惊又怕,更在心中对于爷爷李纲埋怨不已,生怕端木家就此倒霉,牵连到他。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半日功夫,长安城就变天了。 虽然李安仁并不知道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随着李渊敕旨的颁布,他这老官僚哪里还看不懂其中意味。 各军一律接受太子处置,这分明是李二即将掌权的信号。 于是李安仁毫不迟疑,立即领着女儿婉娘,带领家中奴婢赶去了布政坊端木家中,忙前忙后指挥奴婢们帮着收拾因为金吾卫闯入府邸,弄得乱糟糟的局面。 婉娘哪里知道她爹有那么多内心活动,她只是单纯的心中焦急罢了。 直到端木天与老爷子,把杜如凤、甄十三娘等人接回家中,婉娘确定众人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而李安仁因为见机行事的快,倒也狠狠在亲家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不管这个便宜老丈人有多不靠谱,端木天都得承他这个情。 而此后的局势变化,更让李安仁看得目瞪口呆。 他倒是预料到了端木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他脑洞再大,也猜不到端木丘与端木天两人会如此受李二重视。 老爷子的官职如同坐火箭一般蹿升,让李安仁都不免有些担心,自家嫡女是否还配得上端木天了。 老爷子被敕封秦国公,端木天敕封万年县侯后,他的担心更是达到了顶峰。 不过李安仁的担忧自然是杞人忧天,端木天早就等不及迎娶婉娘了,更不可能因为自家身份地位变化,而改变心意。 杜如凤也喜爱婉娘,朝中局势稳定后,她更是催促媒人加快了进度,两家人都有心的情况下,很快便与李家定下了婚期。 武德九年八月,金秋时节,便是端木天迎娶婉娘的日子。 端木天掰着手指头算算,还有一个月时间,甚是漫长。 不过这种事他也没有发言权,只能听任老娘安排。 自玄武门之变后,端木天的日子倒是过得相当舒心,与老爷子穿越至大唐,已快半年时间,他也早已适应了这种生活。 老爷子倒是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尤其被任命为左仆射后,更是如此。 仆射总领省事,与中书令、侍中同掌相权,而左仆射为首相,全面综理政务。 所以老爷子如今有多忙碌,可想而知。 就连杜如凤都时常在端木天面前“埋怨”老爷子忙于公务,快赶上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虽然耳中听着老娘抱怨,但端木天可是明显从她语气之中听出了“凡尔赛”的味道。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即便他娘杜如凤是大唐女强人,商界奇才,但身为女子,哪个不愿意自己夫君出人头地? 老爷子一介庶民,如今却忽然身份转换,不仅成了世人皆认可的千年世家,子贡传人,更被敕封开国国公,综理政务,她这当老婆也跟着地位水涨船高,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对于老娘的凡尔赛,端木天倒是没资格吐槽,因为如今他自己也有点飘。 他一个爱岗敬业小导游,何曾被人这般尊崇过? 旁人那一口一个“万年侯”的尊称,早就让他有点膨胀了。 好在知子莫过父,就在端木天飘飘然之时,老爷子倒是给他安排上了…… 236 上班打卡 这日长安城晨鼓刚刚敲响不久,端木天照例被吵醒了。 穿越回大唐后,由于缺乏夜间娱乐活动,除了某种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天黑之后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端木天虽然如今身体素质不错,但毕竟也不是铁打的,所以也不可能像头驴那样夜夜笙歌。 早睡早起身体好,这话上辈子老爷子唠叨了他快三十年,他也没能办到。穿越大唐后,端木天倒是被迫接受了,改掉了熬夜的坏习惯。 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感受着身下自制席梦思的柔软,某人再次默默表扬了番自己,又扭头看向身旁已然睁开美眸,正与他对视的甄十三娘。 自打那日甄十三娘主动献身后,这货便舔着脸与其过上的没羞没臊的日子。 唯一让某人比较遗憾的是,无论他如何游说,甄十三娘也不愿意与小昭娇娘她们一道,进行多人游戏。他自然也不能勉强,便只能当起了时间管理大师,一三五二四六进行轮换。 端木天为此还略感头疼,已然在考虑娶了婉娘为妻后,这时间应该如何安排。 不过这种事情日后再说便是,现在操心还为时尚早。 看看身旁甄十三娘那绝美容颜,某人不禁又动起了歪心思,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甄十三娘哪里还不知某人无耻的龌龊小心思,她略显羞涩的推了端木天一把:“夫君莫闹,今日你还得去卫尉寺点卯。” 端木天一听她这话,很是颓然的长叹口气,有气无力的躺了回去,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对老爷子吐槽起来。 您老人家日理万机也就算了,为啥要把儿子拉下水? 老子不想上班! 老子现在只想混吃等死! 端木天之所以如此郁闷,便是因为他家老爷子看他太闲了,竟然主动在李二那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卫尉寺寺卿的工作。 卫尉寺,掌天下兵仗器械。 除了负责统计保管各武库军械,另下设军器监,负责生产各种甲胄弓箭兵刃。 按说这卫尉寺与端木天这小导游八竿子打不着,但老爷子之所以给他弄了过去,却是因为李二得到火药配方后,便准备安排卫尉寺着手试制生产。 燃文 火药之事,事关重大,李二也知须得谨慎保密才行。 而且火药究竟得如何制作,制出火药如何保存,如何将火药制成手榴弹以及其他武器,这些大唐根本无人懂得。 李二将老爷子请去商议此事,请教该如何行事。 老爷子闻言,顿时有了主意。 “殿下,此事甚是简单,老夫推荐一人,殿下命其出任卫尉寺寺卿即可。”老爷子捻须笑道。 李二问道:“敢问先生,何人能担此重任?可是先生的弟子李淳风?还是将作监少匠阎立德?” 老爷子摇头,笑道:“非要,老夫是举荐犬子出任卫尉寺寺卿一职。” 李二愣住了:“九如?先生,他可才束发之龄,尚未及冠。” 虽然李二也知端木天聪慧,但因为他的年龄尚轻,所以也并未考虑过他。 “殿下,举贤不避亲,老夫之所以举荐犬子,并非因为他是老夫的嫡子,而是因为这天下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长与老夫外,便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这些事情了。殿下若是信不过他,那也只有老夫亲自去卫尉寺了。” 李二连忙解释道:“先生如何能去卫尉寺?火药再重要,世民也不敢如此劳烦先生。更何况如今乃是新旧交替之际,世民更离不开先生,此事先生勿要再提。” 李二如此说,并不仅仅是因为老爷子之前多有功劳,而是他在当上左仆射后,竟然将各种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政事堂的各位相公们也是交口称赞。 别看老爷子当初只是正科级二级警督,而且也并未坐过办公室,但他本就在刑警队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没见过?对于人心的把握,更是无人能及。 再加上他在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积累下的各种有用没用的知识,即便如今被李二贸贸然推上了左仆射的位置,毫无经验可言,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但实际接手后,老爷子竟然干得相当的出色。 不管从哪方面说,老爷子的一身能力本事,也比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他们这些只读圣贤书的文人儒士强太多了。 既然房玄龄他们能成为一代贤相,老爷子干得更加出色,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如今李二对于老爷子也是愈发依赖与器重,自然不可能让他抛下国事,跑去卫尉寺造火药。 李二略一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虽然卫尉寺寺卿是从三品的官职,但端木天如今也是开国县侯,与其品级一样,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就如老爷子所言,除了他们父子俩,也就是那位“神秘道士”还懂火药了,不让端木天去,又能让谁去干这事? 见李二答应了,老爷子甚是得意。 向来被儿子坑的他,终于又机会扳回一城,坑一回那坑爹货了,其不乐哉! 他如今忙得脚不着地,那个坑货却在家里天天与小昭娇娘以及甄十三娘厮混。 即便老爷子急于抱孙子,但对于端木天这种混吃等死的行为,也是极度看不顺眼。 所以当李二咨询他意见时,老爷子毫不犹豫的把儿子给卖了。 就这般,在李二的授意下,政事堂的相公们很快便通过了端木天的新工作认命。 等到端木天知道此事时,正式的任命都已颁布,他想反对都来不及了。 为了这事,端木天气得几天没搭理老爷子。 但木已成舟,他再也不情愿,今日也得去卫尉寺点卯打卡上班了。 百般不情愿的端木天也只能在甄十三娘的服侍下起床更衣,用过了早膳后,招呼金刚备马,动身出门,去往卫尉寺。 端木天骑在马上,一路上心气都很不顺。 见到身旁的金刚,一路都在不停从怀里掏出各种零嘴吃食丢入口中,他更不爽了。 金刚这黑炭,那肚子就更无底洞一般填不满。 每次出门,这货都会跑到府中厨房,向厨娘讨要各种零嘴吃食带在身上。 端木天都怀疑这货是不是猪八戒转世投胎。 但想想天蓬元帅要是转世成了黑哥们,那未免也混得太惨了。 端木天因为被迫要去上班,心情不爽,很想呵斥金刚一顿出气。 但看看这货那不停往嘴巴里塞着东西,把腮帮子弄得像是仓鼠一般鼓鼓囊囊的傻样后,他也实在无法与这个憨货置气了。 想想之前因为心情不爽,早饭没有吃饱,便干脆问金刚要了一根卤鸡腿啃了起来,主仆二人边走边吃,溜溜达达去往了卫尉寺。 身为新晋卫尉寺寺卿,单位掌权一把手的端木天,却万万没想到,到了卫尉寺后,他想象中被众人阿谀奉承拍马屁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237 五姓七望 不想上班的端木天,一路上磨磨蹭蹭,待入了皇城行到卫尉寺官廨大门前时,早已过了点卯的时辰。 大唐官员,每日卯时点卯,这个时间对于端木天这种懒鬼而言,实在是太早了。 他忍不住摇头晃脑背了句欧阳修的诗:“十里长街五鼓催,泥深雨急马行迟。” 欧阳修也嫌弃上班他早,更遑论他呢?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但端木天也不着急,反正他自忖自己是单位一把手,也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其实对于官员而言,迟到是很严重的事情。 尤其对于要参加朝会的官员,更是如此。 《唐会要》记载:“文武官朝参,无故不到者,夺一季禄。” 意思是如果上朝迟到,就要扣除三个月的俸禄,这要放在后世,老板绝壁得被告上法庭。 而如果缺勤旷工,那就更严重了。 《唐律疏议》中规定,官员上班无故缺勤者,每缺勤一天鞭笞二十小板,每满三天加一等,满二十五天处杖打一百大板,满三十五天坐牢一年。 后世打工人迟到旷工,最多扣点工资或者被开除,比起大唐官员,已经很幸福了,至少不用挨打坐牢。 所以即便端木天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无故旷工。 其实自打被迫当上这卫尉寺的寺卿,身为从三品官员的他,也应该与老爷子一样,每日卯时去太极宫参加常朝。 只是这货为了偷懒,借口要抓紧时间试制火药,倒是得到了李二应允,可以不用去宫中参加常朝,这才让他有了偷懒的机会。 毕竟卫尉寺中他最大,想来也没人能管他迟到不迟到。 端木天跳下马背,将马缰丢给金刚,伸手朝卫尉寺门前的衙役招了招手,正打算吩咐他们照顾好自己的马匹时,就见从卫尉寺大门内走来一个身穿深绿色官服的青年矮胖子,身后还跟着几名书吏。 唐代官制,六品官员身着深绿色官服。 卫尉寺除了端木天这位从三品寺卿外,另有少卿二人,从四品上,应着深绯色官服。 丞二人,从六品上;主簿二人,从七品上;录事一人,从九品上。 其他府、史、亭长、掌固等官职皆是不入流的流外官。 卫尉寺下辖有武库和武器署、守宫署,各设令、丞、监事各一人,官品分别是从六品、从八品以及正九品。 换而言之,诺大的卫尉寺中,能够身穿六品官服的,也只有卫尉寺丞、武库令、武器署令以及守宫署令五人而已。 端木天倒是不认识这个矮胖子,只当他是来迎接自己上任的,便笑呵呵的问道:“某便是杜曲端木天,字九如,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可在卫尉寺中任职?” 让他没有料到,他这很是客气的问话,得到的却是对方一副高高在上,用很是傲慢的语气朝他说道:“本官荥阳郑氏郑良策,卫尉寺寺丞!寺卿今日点卯未至,本官已记录下来,寺卿若再犯,休怪本官不讲情分,上殿弹劾寺卿!” 端木天愕然了。 麻蛋,这货是几个意思? 既然这货是卫尉寺的寺丞,那就是他的属下,怎么见了他这位顶头上司,即不上前见礼,态度还如此狂妄,在他面前还自称本官,这是吃错药了? 但端木天还以为这位寺丞是刻板严谨之人,不会溜须拍马,更不在意他的官职高低,只是严格遵章办事,克己奉公而已。 若对方是这样的官员,端木天虽然不喜,却也会表示尊重。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第一天上班迟到了,并不占理,所以讪笑着回道:“哈哈,原来是郑寺丞,久仰久仰,今后我等便是同僚,本官初来乍到,还望郑寺丞日后多多协助才是。今日头一回应卯,本官来得迟了,倒是误了时辰,郑寺丞勿怪。” 端木天释放的善意,换来的却是郑良策的一声冷哼。 “哼,即知是头回应卯,寺卿何故不早至?正所谓为官当清、慎、勤,寺卿连个勤都做不到,如何服众?本官即便出身荥阳郑氏,却也勤勉不懈,不敢依靠父辈萌阴。不像有些人,只凭花言巧语,媚上取悦主上,便可一步登天,窃取高位,却是庸懒散,无能至极!” 端木天愣住了,这货自打见面,就句句话里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到底是啥意思? 区区一个从六品的寺丞,竟然还教训起他来了,这家伙是啥来头?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明里暗里都在说他是靠拍马屁媚上,才捞了个卫尉寺寺卿职位?甚至还在映射他家老爷子? 端木天不气反笑,顿感滑稽。 这特喵的卫尉寺寺卿又不是他想干的,分明是被李二和他家老爷子给逼的。 再说这矮胖子仅仅是从六品上的寺丞,怎么整得像是政事堂的相公或者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一般?竟然还教训其他这位顶头上司来了。 再仔细一琢磨这货的话,端木天旋即恍然。 这矮胖子郑良策一口一个荥阳郑氏,感情是五姓七望世家的族人。 荥阳郑氏……呵呵,果然牛逼。 自西汉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贵族财阀集团通过把控选官制度,逐渐形成了门阀世家。 数百年之间,王朝更替天下动乱,但是不管天下怎样动乱,这些世家却向来稳坐泰山。 至东晋时期,世家门阀统治达到了鼎盛时期,世家大族权力甚至超过了皇权。 xiaoshutingapp.com 时至大唐,世家门阀权势虽不如东晋,但依旧不可小觑。 其中尤以五姓七望最为尊贵。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便是天下闻名的五姓七族。 天下世人,甚至包括宰相在内,都以与五姓七望联姻为荣。 端木天还知道,李二即位后,便一直在打压五姓七望,但效果欠佳。 五姓七望盘踞一方,甚至在地方上五姓七望的影响力,丝毫不弱于皇权。 即便李二贵为大唐皇帝,也同样被五姓七望鄙视,将其视为暴发户。 李二为了打压世家,命他老婆亲舅舅高士廉重修《氏族志》,但高士廉的《氏族志》依旧将博陵崔氏放到了首位,让李二很是生气。 最后还是李二强行下令,把陇西李氏排在第一,并把老婆家的长孙姓排在了第二。 结果闹得天下士族纷纷反对,根本不承认其排名。 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的五姓七望,显然更看不起他们杜曲端木家这样新晋权贵了。 原本端木天并未与五姓七望打过交道,但今日一见这郑良策,倒是开了眼了…… 238 造了什么孽? 区区一个从六品的寺丞,就因出身五姓七望,见到他这顶头上司后,就这般傲慢无礼,甚至还大有骑到他脖子上的打算。 显然在这矮胖子眼中,朝堂官员品级不过如此,根本比不上千年世家的尊荣。 端木天想起当初在曲水流觞上见过的郑善果,忍不住问道:“不知刑部郑尚书郑公与郑寺丞可有关系?” 郑善果原任民部尚书,前段时间转任刑部尚书了。 郑良策斜瞥他一眼,满脸不屑:“你也认识我家大人?” 端木天心中冷笑,感情是郑善果的儿子,难怪如此之狂, 对于郑善果他可没什么好感,当初曲水流觞上,这货可与尹阿鼠那老混蛋勾勾搭搭,分明是一丘之貉。 而且郑善果还是被他搞死的前任太子李建成的人,端木天对荥阳郑氏就更不感冒了。 端木天也就是不知道郑善果曾经密谋过谋害他们父子,否则早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不过即便端木天不知道郑善果曾经干过的事,他对于眼前这个态度倨傲的郑良策,也是厌恶到了极点。 什么狗屁世家门阀,五姓七望,在端木天的眼中,跟路人甲路人乙也没有任何区别。 身为穿越者,要会在意这些门阀那才怪了。 弄明白郑良策傲慢无礼的缘由后,端木天可不会惯着他。 他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郑公的嫡子,呵呵,那倒是有意思了,日后若有机会见到郑公,本侯倒是要请教请教他,问问郑公是如何教导自家晚辈的,竟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这便是所谓的千年世家?” 矮胖子郑良策一听他这话,顿时怒了:“你这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什么?我荥阳郑氏,也是尔可以羞辱的?” “胡说?羞辱?”端木天嗤笑出声,“你一个从六品的寺丞,见到本侯可有上前见礼?上下尊卑都不遵,你讲什么羞辱?” “你……”郑良策被他这话给怼的面红耳赤,不禁冷哼道,“好!好!不愧是万年侯,好大的威风!不过本官也得警告你,卫尉寺可不是任由你胡闹的地方!若是出了差池,你便等着本官弹劾吧!” 他话说完,也不给端木天继续发作的机会,转身便走。 端木天看看矮胖子的背影,也是觉得今天见了鬼了,竟然能碰到这样的属下,还真是开了眼了。 他不禁开始琢磨,郑良策如此嚣张,不把他这寺卿放在眼中,除了其五姓七望的世家身份外,还有没有什么凭仗。 方才跟在郑良策身后的几名书吏,竟也无一人向他见礼,看来这卫尉寺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其中的水或许很深啊! 就在端木天站在卫尉寺大门前脸色阴晴不定时,从卫尉寺的大门内又行出两名官员。 端木天看对方官服,一人穿深绯,一人穿深绿色。 显然穿深绯色官服的,是他的两位副手之一,从四品上的卫尉寺少卿。 有了矮胖子郑良策的经历,端木天这次倒也不急于与对方客套,负手而立,想看看这两位又是何人,打算闹什么幺蛾子。 而这两位官员的样子,也让端木天蹙眉不已。 这大清早的,那名卫尉寺少卿便是浑身酒气,明显醉的轻,走路摇摇晃晃,被身旁那位六品官员用力搀扶着。 端木天几乎要以手扶额。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群不靠谱的属下? 一个神经病,二十多岁的世家弟子,以为天大地大,他们世家第二,跟个中二青年似的没脑子。 而这位副手少卿,更不靠谱,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怕是昨晚一夜没睡,喝了个通宵吧? 都说李二英明神武,怎么就把这几个货丢到卫尉寺来了? 端木天现在愈发确信,自家老爷子绝对是在坑他! 不等端木天感慨完,较为清醒的那位六品官员已然瞧见他了。 今日第一天来卫尉寺上班,端木天也是穿上了崭新的紫色官服。 大唐三品以上官员,皆为紫袍。 就见那位六品官员赶紧拉着自己醉醺醺的同伴小跑到端木天跟前,忙不迭的作揖见礼。 “下官卫尉寺寺丞谢叔方见过万年侯,这是卫尉寺少卿,姓薛名万彻。下官等不知万年侯今日赴任,有失远迎,还请万年侯海涵。” 名叫谢叔方的寺丞,倒是态度热忱恭谦,有身为属下应有的样子。 端木天却怔了下,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谢叔方?薛万彻? 这两位是他属下? 他们怎么会被丢到卫尉寺来? 之所以端木天如此诧异,是因为薛万彻与谢叔方也算是历史名人了。 这二位都是前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属下。 薛万彻任齐王府副护军,谢叔方任东宫屈唾至直府左车骑。 历史上玄武门之变时,这两位在明知李建成李元吉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为了替他们报仇,率领东宫与齐王府的两千人马,与李二的部下好一顿火拼,并干掉了云麾将军敬君弘、中郎将吕世衡等李二部下。 就在他们准备带兵攻入秦王府时,尉迟敬德拿着李建成、李元吉的首级赶来,这才让东宫与齐王府的人马没了战意,一哄而散溃败了。 薛万彻逃走后,被李二知晓,并称赞他“此皆忠于所事,义士也”,后来屡次遣使招谕,才复出拜将。 端木天记得薛万彻后随大军出征东突厥,征吐谷浑、大败薛延陀、远征高句丽,因功授官至左屯卫大将军,累封潞国公,还娶了李二的妹妹丹阳公主为妻。 后来因为卷入房遗爱那个白痴谋反一案,被李治给诛杀了。 谢叔方也官至三品,历洪、广二州都督,得了善终。 这两位虽然在唐初贞观年间猛人扎堆的年代不算很牛逼,但也假假算是历史名人,更得李二器重,怎么现在却被丢到卫尉寺来任职了? 小书亭 不过端木天仔细一琢磨,却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历史上薛万彻与谢叔方能得李二重用,是因为玄武门之变时的忠义勇猛表现,得到了李二的认可。 而如今李建成李元吉两兄弟,早就被他给干掉了,李二坐上太子之位后,自然要对东宫以及齐王府的人马进行清洗。 比如他那位便宜老丈人李安仁,至今都还在赋闲在家。 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没有被罢官去职,而是丢到卫尉寺来任职,已经算李二仁厚了。 想明白眼前两名属下的来历,端木天看向依旧醉意不轻的薛万彻,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显然对于薛万彻这种猛将而言,来卫尉寺这种负责管理打造军械的后勤部门,是挺憋屈的。 但这貌似也是端木天胡搞瞎搞,随意改变历史,才惹出来的变故。 想到这里,端木天都不禁有些汗颜。 谢叔方姿态放得低,端木天态度自然就更亲近…… 239 平康坊 端木天回个揖礼后笑道:“原来是薛少卿与谢寺丞,久仰久仰。日后我等皆为卫尉寺同僚,本侯少的不得仪仗二位多多协助才是。” “万年侯言重了,若有差遣,下官自当竭尽全力。” 谢叔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薛万彻却猛地挣开了谢叔方的搀扶,口齿不清的嚷嚷起来:“直,直娘贼,什么,什么狗屁差遣!呸!小人当道!这,这破官,老,老子不干了!” 谢叔方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胡说,又讪笑着朝端木天解释道:“万年侯莫与万彻兄一般见识,他这是宿醉未醒,说的胡话。” 端木天听弦知音,倒是听出薛万彻话里有话。 尤其那句小人当道,立刻就让他联想到了刚才那个矮冬瓜郑良策。 这倒是有意思了。 感情不止他这位寺卿被“欺负”了,看来薛万彻这位从四品的少卿,也没少受气啊。 端木天笑道:“薛少卿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谢叔方勉强笑笑:“没有,没有,万彻兄只是因家中琐事有些憋闷,故而昨晚贪杯了些,还请万年侯勿怪。” 端木天见他不愿多说,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谢寺丞,本侯今日上任,日后少不得薛少卿与谢寺丞相助。今日既然结识了二位,也算人生幸事。不若这样,本侯请客,请二位去平康坊小酌两杯,也算是预祝我等日后合作愉快,可好?” 端木天之所以想请薛万彻他们去喝酒,也是打算与他们两位搞好关系,顺便套套话,打探一下卫尉寺的情况。 原本在端木天想来,他这卫尉寺一把手,应该能过得很轻松,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指导一下卫尉寺制造火药武器罢了。 倒是没想到刚刚上任,连卫尉寺的大门还没迈进去,就被一个五姓七望的二货给来了个下马威。 虽然那矮冬瓜郑良策仅仅是从六品的寺丞,但端木天却也没有小觑他。 此人能如此跋扈,未必没有依仗。 何况即便他是单位一把手,却也无法随意揉搓郑良策。 他即不能把对方开除,更扣不了对方工资,最重要的是,矮冬瓜身后是李二都不愿轻易招惹的五姓七望。 对付这种人,端木天自然不会想当然的以为靠什么官威或者爵位就能压服对方。 所以,先打探一番对方情况,再做决定,才是王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他可没忘。 而薛万彻与谢叔方这两人,他也有意拉拢。 虽然今日是头次见面,但就他读过的史书而言,这两位也是人才,且风评不错。 aiyueshuxiang.com 薛万彻是名猛将,虽然谋略不佳,但这人讲义气。谢叔方同样忠义,且政绩颇佳,能凭个人政绩,干到三品大员,自然是位能臣干吏。 与这两人搞好关系,不是坏事。 端木天的邀约,谢叔方当然不能推脱。 他又不是郑良策那样的世家门阀弟子,可以不尊不敬领导,不给端木天面子。 只是看看身旁摇摇晃晃的薛万彻,谢叔方倒是有些许犹豫,不知该不该替薛万彻答应下来。 端木天看出他的犹豫,笑道:“谢寺丞可是担心薛少卿?无妨,让我家奴仆照料薛少卿便是。哈哈,我听闻平康坊南曲的都知小娘子等闲可不见客,谢寺丞不想去见识见识?” 谢叔方顿时两眼放光,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 “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全凭万年侯安排便是。” “哈哈,如此甚好,谢寺丞请!” “万年侯请!” 两人客套一番后,各自翻身上马,而醉酒的薛万彻,自有金刚照料。 四人骑马出了皇城,朝不远处的平康坊行去。 平康坊是长安城内最特殊的一个里坊。 这里是大唐各州郡在长安的进奏院所在,也就是驻京办事处。 同时,平康坊也是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妓家聚集之地,俗称“红灯区”。 平康坊妓家最多的时候,登记在册有上万人之多。 大唐不限官员狎妓,逛青楼更是文人雅士最风雅的事情。历史上,无论是李白还是白居易,皆是平康坊的常客。 孟郊中举后,留下了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诗里的花,指得便是平康坊的美人花。 作为长安城内最大的娱乐场所,这里每日不仅汇聚着大唐各州的进京官吏,还有诸多饮酒作乐的百官勋贵。 只是像他们这般,一大清早便跑去平康坊的,却是少之又少。 毕竟正常而言,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但端木天可不在乎,要是那矮冬瓜郑良策举报他上班摸鱼,李二把他给撤职了才更好。 而谢叔方因为有端木天带头,自然也不怵。 至于薛万彻,至今还是迷迷糊糊的,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意见了。 谢叔方笑道:“不瞒万年侯,下官往日里虽也算这平康坊的常客,但最多只在北曲饮酒,中曲南曲的阁馆,倒是从未踏足过。今日倒是要沾万年侯的光了。却不知万年侯与南曲哪家馆阁的都知小娘子熟稔?” 这话一出,端木天的老脸倒是不禁一红。 他熟稔个屁啊! 今天他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进平康坊这种烟花之地。 他刚才对谢叔方说的话,不乏有吹牛的成分在其中。 平康坊分为三曲。 北曲是低等妓家所居,而中曲、南曲,皆是优妓,尤其是南曲的妓家,更是坊中翘楚,往来者不乏名人雅士、世家勋贵。 当然,北曲的“低等”是相较而言,平康坊内的低等妓家也同样能歌善舞,服务对象大多是低级官员、科考士子以及富商。 而中曲的妓家,客人皆是勋贵官员。 至于南曲馆阁中的小娘子,皆是都知,有名有姓,擅长诗文书画,精通歌舞音律,等闲不见客。 平康坊妓家以能歌善舞者居首,诙谐言谈居次,音律再次。 其中的佼佼者,便被称为“都知”,也叫“席纠”,意思与花魁差不多。 南曲阁馆的都知小娘子,都有各自独立的馆阁居住,楼宇宽敞,广植花卉,装饰奇石盆景,环境幽静舒适。 都知小娘子们也各有各的规矩,并非有钱有权就能随便一亲芳泽。 端木天之前也是为了忽悠谢叔方,才随口说出请他去南曲饮酒的话来。 此刻听谢叔方提起这事,端木天也不禁有些头疼。 待会到了南曲,该去哪家馆阁? 万一对方不给他这新晋万年侯、卫尉寺寺卿面子,拒不见客,那他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端木天只能暗自祈祷,那些南曲的都知小娘子们能给他一点薄面,别让他在两名属下面前,丢了老脸。 在某人的纠结中,四人行到南曲。 看看眼前一栋栋精致的馆阁,端木天也是有些头疼,不知该去哪家敲门。 就在他踌躇之时,耳中听到附近一栋馆阁内传出丝竹之声,倒是不禁眼睛一亮…… 240 武德冤案 那馆阁内正有位小娘子伴着丝竹乐声,唱着清商乐。 虽不见其貌,但那隐约传来的歌声,却是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端木天之所以眼前一亮,除了那女子歌声动听外,便是因为她唱的词曲,赫然是他假借老爷子名义抄袭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既然对方喜爱这首词,那说不得会给他这位词作者的儿子一点薄面,出面接待他们。 打定了主意后,端木天便朝金刚示意了下,让他拿着自己的帖子,前去那栋馆阁叫门。 谢叔方见状,微微蹙眉,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说道:“万年侯,你是刘妍儿的恩客?” 端木天没看出他神色有异,只是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心中却忍不住吐槽谢叔方也是个风流货,竟然只看馆阁便知其中居住是哪位小娘子,果真是平康坊的常客。 谢叔方口中这个叫刘妍儿的妓家,端木天从未听闻过,自然更不认识。 他只能祈祷这个小娘子待会能看在《水调歌头》这首词的份上,给点薄面,邀其入馆,勿要让他在谢叔方和薛万彻面前丢了颜面。 见端木天不答话,谢叔方又感叹一声:“说起这刘妍儿虽是都知,看起来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但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好好的官宦人家小娘子,最终沦落为平康坊的小娘子,可悲可叹啊。” 端木天闻言,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这个都知刘妍儿还是官宦出身?她家大人是哪位?为何沦落至此?” 谢叔方很是诧异的看了端木天一眼:“万年侯身为刘妍儿的恩客,难道不知她的身世?” 端木天默默翻了个白眼,他特喵的去哪里知道? 恩客个毛线啊? 待会连能不能进门还不知道呢。 再一想平康坊的规矩,端木天就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平康坊有个很奇葩的规矩,就是第一次登门的生客,须付双倍酒钱。 所以即便待会那位叫刘妍儿的小娘子愿意接客,待进了门,谢叔方也肯定知道他是头回来的生客。 与其到时候露馅被谢叔方暗地里笑话,还不如现在老实坦白算了。 端木天讪笑道:“嘿嘿,其实本侯并不认识那刘妍儿,只是方才经过馆阁外,听她歌声动人,便想试试能否得到佳人垂青。” 谢叔方愣住了,看向端木天的眼神很是怪异。 端木天被谢叔方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差点忍不住把这货给踹下马背去。 “行了行了,休要用这般眼神看本侯!本侯决计不会诓骗你的,今日说什么也会请你与薛少卿在这南曲吃上一顿酒宴!” 与谢叔方接触下来,端木天觉得此人倒也有趣,说话间也少了几分客套。 谢叔方连忙摆了摆手:“万年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恐怕这刘妍儿的门,没那么好进。而且万年侯若与她并不相识,最好还是莫要去刘妍儿的馆阁为好。” 端木天好奇问道:“谢寺丞方这话是何意?难道这都知刘妍儿有何特殊之处?” baimengshu.com “万年侯莫非不知当年刘公通夷狄的案子?” 端木天茫然摇摇头,记忆中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谢叔方忽然神色暗淡了下来,叹了口气,对端木天说道:“下官倒是忘了,万年侯年岁不大,自然不知当年的案子。” 他顿了下开口解释道:“刘公名世让,字元钦。前隋时,刘公乃是征仕郎,大业十三年归唐。后累有战功,官至陕东道行军总管、检校并州总管,敕封弘农郡公。” “刘公骁勇善战,颇有威名。曾在突厥大军的威逼下坚守武州一月有余,最终逼退了突厥大军,陛下也对刘公多有赞赏。” “但武德六年时,突厥的细作传回消息,上奏朝堂说刘公私通夷狄。陛下得知此事后大怒,便下令处死了刘公。” “刘公家产被抄没,其妻被投入掖庭宫为婢,其女则被充为官妓,入了乐籍。” 谢叔方说完,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馆阁:“刘妍儿便是刘公之女。” “不瞒万年侯,下官也是军中厮杀汉出身,对刘公这般敢与夷狄搏命,智勇双全的将领,最是钦佩。” “但要说刘公私通夷狄,下官却是不信的。” “当初处罗可汗率军包围武州,命人劝降刘公,刘公对来劝降之人的答复掷地有声,‘大丈夫奈何为夷狄作说客耶!’。陛下得知此事后,也对其大为赞赏,赐予良马金带。能说出这番的好男儿,岂会私通突厥人?说刘公私通夷狄,不仅下官不信,军中袍泽,也大多不信。” “但陛下的旨意,我等无力阻止,只能尽力照顾其家人。” “刘公夫人被充入掖庭宫为婢,下官与薛少卿等人即便想帮,却也有心无力。” “其女刘妍儿被充入太常寺贬为官妓,因有绝色姿容,又能歌善舞,且通诗词文章,故而在入曲以后,很快便成了平康坊的都知。” “下官与薛少卿这些出身军中的袍泽,为了不让刘妍儿受人欺辱,便买通了管理官妓的官吏,并找到了其假母,以当时东宫和齐王府的名义,对其一番威逼利诱后,让其假母答应,出面为刘妍儿挡下了那些登门的客人。” “这些年来,刘妍儿虽有都知之名,但实则并未见客,更不至于沦落到需要侍寝陪宿的地步。” “这也是我等能为刘公做的唯一一点事了。” 谢叔方说完,很是郑重的朝端木天行了个揖礼:“故而下官斗胆,若是万年侯不介意的话,还是勿要去打扰刘妍儿为好。” 端木天听完谢叔方这番话,倒是回忆起他看过的新旧唐书中,确实都有这刘世让冤案的记载。 “突厥惧其威名,乃纵反间,言世让与可汗通谋,将为乱。高祖不之察,遂诛世让,籍没其家。贞观初,突厥来降者言世让初无逆谋,始原其妻子。” 史书上短短六十四个字,道出的却是一桩武德年间的冤案。 真相是突厥人畏惧刘世让的威名,于是用了个反间计,结果李渊那个老混蛋就这般上当了,连调查都没调查,便下令处死了刘世让。 历史上直到贞观元年,也就是明年,突厥有降将归顺大唐,才道出了事情原委,李二这才赦免了他的妻女。 得知真相后,对于谢叔方、薛万彻等人的做法,端木天也是颇为敬佩。 能暗中保护因为犯事被李渊诛杀的军中袍泽家眷,果然有情有义! 端木天立刻打消了去眼前馆阁的想法。 他又不是非要去刘妍儿的馆阁,刚才也是恰逢其会,路过听到刘妍儿在唱《水调歌头》,才一时来了兴趣罢了。 再说他拉着谢叔方与薛万彻来平康坊,也不是真的跑来喝花酒的,其目的主要还是为了与这二位搞好关系,顺便套套话,了解一下卫尉寺的详情而已。 既然刘妍儿这里不便接客,端木天自然不会勉强。 他正打算另换一家馆阁再去碰碰运气时,就见金刚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打扮妖娆的中年女子…… 241 人走茶凉 中年女子只看其年龄打扮,端木天便知她是这馆阁中的假母。 所谓假母,其实就是老鸨。 端木天以为她是来婉拒自己的,正打算说话,就见那假母小跑上前,屈身朝端木天行了个万福礼,满脸堆笑道:“奴见过万年侯!万年侯大驾光临,奴这馆阁当真是蓬荜生辉!万年侯快请入阁,奴的女儿刘妍儿正在梳妆打扮,即刻便来拜见万年侯。” 端木天今日一袭紫袍,那假母虽未见过他,倒是不会认错人。 但她这番话,却让端木天诧异了。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谢叔方。 方才谢叔方不是说,刘妍儿的假母会出面替她挡下客人吗?怎么如今看起来不像? 谢叔方也愕然了,下意识开口问道:“秋娘,你这是何意?刘妍儿她何时开始待客了?” 名叫秋娘的假母此时才瞧见了一身绿袍官服的谢叔方,以及旁边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薛万彻,脸上不由一僵,旋即挤出一抹很是勉强的笑意:“原来是谢郎君与薛郎君,许久不见,奴差点没认出来。” 谢叔方蹙眉,再次问道:“秋娘,刘妍儿何时开始待客了?” “这……二位郎君可千万莫要怪奴,奴也是没有法子。”假母秋娘很是为难的回道,“二位郎君可能不知,如今太乐署的署令换了人,现任署令对刘妍儿一直不待客,没有营收可是相当不满,为此还专门把奴唤去训斥了一番。” “奴不过是刘妍儿的假母,又如何能做得这种主?故而,故而……” 假母秋娘的话没说完,但端木天与谢叔方却都听懂了。 感情是管理官妓的官员换了人,之前薛万彻、谢叔方他们疏通的关系,自然也就无用了。 端木天琢磨,估计太常寺官员态度转变,也与李建成、李元吉死了有关。 东宫易主,当初谢叔方他们以东宫名义护住刘妍儿,自然也就不好使了。现如今太常寺的官吏,可未必会买他们的帐。 果真是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虽然太常寺太乐署的署令只是从七品下的小官,但别人也可以根本不鸟谢叔方他们。 毕竟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即便薛万彻是从四品上的官员,那也管不到太常寺。 谢叔方被假母秋娘的话,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都涨成了紫茄子色了。 端木天对刘妍儿,如今倒也有几分同情,便替谢叔方开口说道:“秋娘,本侯今日还有事情,便不去你那阁里了。刘妍儿那里,你还是一切照旧,勿要让她待客了。” 假母秋娘面露为难之色:“禀万年侯,此事可非奴能做主的,署令可是与奴交代过,刘妍儿已然养了那么许久,若是再无营收,便要治奴的罪。” “奴也心疼刘妍儿,知她身世坎坷,已然为她推却了许多客人。今日也就是见万年侯登门,奴这才命人去唤刘妍儿来服侍的。” 太常寺管理的官妓,除了需要侍奉官员外,这些被投入平康坊三曲中的官妓,更有替太常寺增收的职责。 太常寺掌宗庙礼仪,并设有上、中、下,林林总总快四十多个署,靡费甚多。 baimengshu.com 光是太乐署中蓄养的舞郎、散乐、音声人就有一万多人。 如此庞大的太常寺,全靠国库和皇家拨款,显然是不够的,所以平康坊中的官妓,便是其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而平康坊因为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其收费也是贵的出奇。 坊内一桌酒席标准消费是一贯六百文,第一次来的生客还得付双倍价钱,即三贯两百文。 若是喝酒时需要乐师伴奏助兴,另需再付费用。 此外喝酒一巡,收一贯两百文,第一副蜡烛燃尽后,须付双倍费用……总之,各个项目都要花钱,喝一顿花酒,花费十贯以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要知道,端木天身为三品开国县侯,每个月的月俸也不过五贯一百文。 也就是说,若非他家老娘会赚钱,只凭工资收入,想来平康坊喝顿花酒,至少得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谢叔方、薛万彻他们这些官员,也只能去平康坊北曲消费的原因所在。 而刘妍儿因为之前薛万彻他们的暗中保护,一直也没有接客,自然没替太常寺赚一文钱,甚至太常寺每年还得倒贴钱养着她。 毕竟每年光是维持这栋馆阁的开销,就不是小数目。 若是李建成还活着,看在东宫的份上,那太常寺太乐署的署令自然不会逼刘妍儿去接客赚钱,但如今却是不同了。 假母秋娘的话,端木天倒是能够理解。 即便是谢叔方,也是长叹口气,却无法再出言劝说假母秋娘。 端木天琢磨一下,翻身跳下马背,朝假母秋娘说道:“带路,本侯今日便去你这阁中饮酒。” “万年侯,这怕是不妥……”谢叔方有些急了,忍不住叫出了声。 端木天朝他摆了摆手:“谢寺丞,太常寺的事,即便是本侯也管不到。太常寺让其待客,为的也不过是替太常寺赚些铜钱罢了。本侯别的没有,钱还是拿得出一些的。谢寺丞稍安勿躁,我等先去见见那刘妍儿,再做打算。” 他又笑道:“谢寺丞放心,本侯并无轻薄刘妍儿之意。对于刘公,本侯也很是敬佩,自然不会坐视其家眷受辱。” 听端木天这般说,谢叔方犹豫了下,也只能无奈点头应了下来。 金刚把薛万彻搀扶下马后,三人被假母秋娘恭恭敬敬的迎入了馆阁之中。 馆阁里的奴婢服侍三人沐足更袜,取来温热毛巾替薛万彻擦拭。 假母秋娘命人送上瓜果点心,又忙着去安排酒水宴席。 有奴婢贴心的为薛万彻送来了醒酒汤。 灌下了醒酒汤,又擦拭过身子,直到此时,薛万彻的酒才醒了一些,摇摇脑袋,四处打量一番,似乎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叔方,这是何处?” 谢叔方连忙与他解释了一番今日之事,待薛万彻听闻太常寺的署令竟然逼迫刘妍儿待客后,顿时勃然大怒。 他便张口怒骂道:“直娘贼,一个微末署令便敢如此轻慢老子!叔方,走,去太常寺找那署令算账去!” 见薛万彻如此冲动,端木天也不禁摇头。 这货果真是有勇无谋,不过为人倒是真很仗义。 谢叔方连忙劝阻:“万彻兄勿要冲动,一切待万年侯做主!速来拜见万年侯,勿要失礼。” 薛万彻这才注意倒一旁身穿紫袍的端木天,看清端木天的样貌后,却是眉头一皱,似乎对端木天多有不满。 在谢叔方的催促下,他才很是勉强的朝端木天随意拱了拱手:“下官薛万彻,见过万年侯。” 端木天倒也不嫌弃这货态度勉强,很是亲热的上前扶住薛万彻:“薛少卿勿要多礼,日后我等同衙为官,本侯还须少卿多多帮扶才是。来,来,快请落座,今日本侯请客,与薛少卿谢寺丞一醉方休!” 三人落座后,端木天亲自拿起酒壶,替两人斟酒,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耳畔传来玎珰清脆响声。 寻声望去,却是一名绝色女子纤纤作细步,恰似柳摇的行来,身上各式金玉配饰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 242 不能免俗 端木天心中了然,知道这女人肯定就是刘世让的女儿,如今的平康坊都知刘妍儿。 刘妍儿身穿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其身材袅袅婷婷,凹凸有致,肤粉腻如雪,眼眉之间点着一抹金色花钿,撩人心弦。 即便如今端木天早已不是刚穿越之时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主了,却依旧不得不在心中暗自赞叹一句。 果然不愧是平康坊南曲的都知,的确可谓是人间极品,即便与婉娘和甄十三娘比起来,也是梅兰秋菊,各有所长。 刘妍儿行到近前,扫了眼席间三人。 虽然薛万彻、谢叔方等人一直在暗中庇护她,但此事她并不知情,更未见过他们,所以即便当面也不认得。 而端木天的那一袭紫袍,倒是让刘妍儿知道这位便是今日她要服侍的正主了。 看清端木天的长相与年龄后,刘妍儿暗自庆幸。 刘妍儿虽然从未正式待过客,但被贬为乐籍官妓后,也早已在太常寺受过严苛的训练,对于该如何服侍客人,也是一清二楚。 她并不知道这几年为何假母秋娘从未让她待过客,虽心中狐疑,却也早有心理准备。 被贬为官妓三年多来,被困在这看似光鲜的馆阁之中,她早已认命。 只是方才假母秋娘命奴婢来传话,让她即刻梳妆打扮,准备待客之时,她还是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强忍着泪水,由婢女服侍着匆匆画好妆容,更换衣物,这才由婢女搀扶着出来见客。 其他南曲的都知小娘子,还有挑选客人的权利,但刘妍儿其实并没得选,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任凭假母秋娘安排。 刘妍儿唯一的祈望,便是她的第一位恩客,千万不要是那种年岁可以当她爹的权贵。 但当她从婢女口中得知要服侍的是一名开国县侯,卫尉寺的寺卿时,顿时悲从心来,差点又哭了。 这般品级的官员,那年岁能小的了吗? 心中戚戚苦苦、黯然销魂的刘妍儿,在步入阁中见到端木天后,却是吃了一惊。 她万万没料到堂堂开国县侯,竟然是个年岁比她还小一两岁的少年郎。 刘妍儿被圈养在平康坊馆阁之中,对于如今的朝中局势并不知情,更不知道端木天这位新晋开国县侯。 强压下心中诧异之情,刘妍儿婷婷拜下:“奴刘妍儿见过万年侯,见过两位贵人,万年侯万福,贵人万福。” 端木天很是和煦的笑道:“娘子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他又扭头看了看薛万彻与谢叔方,有些奇怪刘妍儿怎么称呼他们两人为贵人,很陌生的样子。 谢叔方看出他的疑惑,赶紧凑他耳畔小声说道:“万年侯,刘妍儿并不知我等庇护她的事,也不认识我与万彻兄。此事万年侯还请保密,莫要让她知晓了。” 小书亭app 端木天了然,微微颔首,感情这二位还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 既然谢叔方他们不想让刘妍儿知道,他自然也不会多嘴。 刘妍儿与众人见过礼后,阁内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尴尬。 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根本不看刘妍儿,也不开口说话。 毕竟若是被他们军中同僚知道,他们两人跑去找刘世让的女儿喝花酒,那可就没脸见人了。 所以这二位此刻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泥菩萨,一句话也不说。 端木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贸贸然跑来刘妍儿的馆阁之中,是不是个馊主意? 他又不是真来喝花酒的,加上刘妍儿的特殊身份,当着薛万彻和谢叔方的面,更不知该如何与她互动交流。 至于刘妍儿,虽然经过严格训练,但也只是个雏,见端木天三人都不说话,她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端木天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说道:“那个,方才本侯路过馆阁外时,偶然听见娘子在唱家父的词,一时好奇才冒昧登门,娘子也喜我家大人诗词吗?” 刘妍儿一听他这话,顿时双眼放光:“敢问万年侯,令尊大人可是杜曲端木公?” “不错,正是家父。” 刘妍儿闻言,顿时欢雀起来:“奴自从听人传唱过端木公的那首词后,便喜爱至极。奴自幼也熟读诗文,却从未见过如端木公这般清丽雄浑,飘然如仙的诗词,端木公的绝世佳作,奴每每读来,皆心旷神怡,不能自已。” “在奴看来,天下诗词一道,端木公举世无双,乃天下第一!“ 端木天看她这副迷妹模样,不禁暗自好笑。 没想到刘妍儿这位武将的女儿,竟然对诗词如此着迷。 就听刘妍儿继续说道:“奴每每念到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便禁不住黯然泪下。” 刘妍儿说到此处,眼眶竟然又不自觉的红了。 她自知不妥,生怕搅了端木天等人兴致,赶紧收敛心神,勉强挤出笑容:“是奴孟浪了,还请万年侯原谅则个。” 端木天哪里会怪罪她,连忙摆摆手,示意无妨。 苏大吃货的《水调歌头》能令刘妍儿产生如此强烈的感情共鸣,想必也与她的身世有关。 苏东坡写这首词时被外放到远离弟弟苏辙的密州,中秋之夜,思念亲人才写下了这首千古名句。 而刘妍儿的父亲被诛杀,母亲没入掖庭宫,她自己被贬为官妓……三年时间亲人不得见,身为一个弱女子,确实令人为其遭遇扼腕叹息。 好在端木天知道明年刘妍儿一家应该就能脱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像刘妍儿这般貌美的弱女子,天生便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端木天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子勿要神伤,你家大人的案子,本侯倒也听闻过。陛下决断,本侯不敢妄言,但也能帮娘子一些小忙。” 端木天沉吟一下,继续说道:“本侯听说令堂如今在掖庭宫?如今内侍省的米省监,本侯也算熟悉,回头本侯帮你给给米省监打个招呼,或许能让令堂在掖庭宫过得舒适一些。” 端木天口中的米省监,是李二身边的亲信内侍太监,名叫米拓。 玄武门之变后,米拓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升任内侍省省监,掌管宫中的一切大事小情。 端木爷俩如今备受李二器重,时常被李二召入宫中。去宫里的次数多了,自然也与李二身边的内侍亲近熟稔了起来。 只要他愿意发话,想必米拓这位新晋内侍省省监,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端木天此话一出,刘妍儿却是呆立当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朝端木天跪拜了下去…… 243 哪来的底气? “奴叩谢万年侯!若万年侯真能让奴的阿娘少受些苦,奴做牛做马也必报答万年侯的恩情。”刘妍儿说着,重重的几个头磕在了地板上,把臻首撞得哐哐作响。 端木天是怜香惜玉之人,哪里见得美女这般,忙不迭的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娘子这是作甚?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无须行此大礼。” 看看刘妍儿额头上隐隐发红的印记,端木天当真有些汗颜了。 他刚才那番话,虽有同情刘妍儿的原因在其中,但其实更主要也是说给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听的。 端木天想拉拢这二位,自然也要投其所好。 既然薛万彻与谢叔方出于军中袍泽之情,想要保护刘世让的家人,他当然不吝出手相助,以此博取二人好感。 更何况他知道这是一桩冤案。 作为一名老愤青,“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一度也是他在网上的口头禅。 所以对于敢与突厥人厮杀的刘世让将军,端木天同样怀有敬意,自然也愿意照顾其家眷。 只是刘妍儿因为他颇有私心的一句话,便行如此大礼,倒是让他有些受之有愧了。 刘妍儿可不觉得自己礼重了。 自从三年前父亲忽然被陛下诛杀,而她与母亲也作为犯官家眷被抓走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她被贬为官妓编入乐籍,虽然最初在太常寺中接受训练时,也受了许多的苦,没少挨打挨骂挨饿,但每每想到她母亲在掖庭宫中为奴为婢,受人驱使,每日劳作,刘妍儿就悲从心来。 刘妍儿如今最挂念的,也是她的母亲。 这般情况下,端木天忽然说出能让内侍省省监照拂一番她母亲的话来,刘妍儿如何能不激动。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万彻忽然起身,朝端木天郑重行了个揖礼:“万年侯,方才下官态度不恭,还请万年侯宽恕则个!下官给你赔礼了!” 薛万彻这番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倒是让端木天乐了。 他自然猜得出来薛万彻态度转变的原因,显然就是因为方才他对刘妍儿说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端木天并不会觉得薛万彻“势利”,反而更觉此人忠义,对于军中袍泽能这般有情有义,实属难得。 他自然乐得与薛万彻搞好关系,大笑上前扶住他,意有所指的说道:“薛少卿,你我日后同衙为官,何须如此客套。薛少卿与本侯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我这人很好相处,绝不像某些人那般嚣张跋扈。” 薛少卿因为之前醉酒,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倒是有些没明白他这的意思。 端木天也不解释,拉着薛万彻重新落座,在他的刻意结交下,阁里的气氛倒是变得融洽起来。 假母秋娘也指挥着一众奴婢,送来了一桌酒菜。 因为有了刚才端木天的那承诺,刘妍儿对于端木天这位她的首位“恩客”,服侍起来也是愈发用心。 她强忍羞怯,跪坐到了端木天的身侧,那柔若无骨的身子也倚了过来,贴在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帮他布菜端酒。 2kxiaoshuo.com 刘妍儿身上的股股幽香,钻入端木天的鼻中,倒是弄得他有些浑身不自在。 倒不是他嫌弃刘妍儿。 这般国色天香的佳人投怀送抱,他又不是柳下惠,哪里会不喜。 只是当着薛万彻和谢叔方的面,刘妍儿如此亲近,让他总有种被人“做奸在床”的负罪感。 薛万彻与谢叔方虽然并未说什么,但端木天却明显看出两人明显对此多有不满,表情也很是难看。 端木天赶紧轻咳一声,扭头对身旁的刘妍儿说到:“娘子恐怕许久没有令堂的音信了吧?想必令堂对你也同样挂念。不若娘子先去给令堂写封书信,回头本侯帮你转交,可好?” “万年侯,当真可以?”刘妍儿顿时惊喜出声,“我能给我娘去信?” 她娘是掖庭宫中的犯官女眷,即没有自由也无法联络,刘妍儿早与她娘断了音信,此刻听端木天愿意替她传信,她哪有不激动的道理。 端木天点点头,笑道:“去吧,本侯走的时候,把信给我即可。” 刘妍儿差点又落泪了,赶紧朝端木天拜伏下去:“奴叩谢万年侯,大恩没齿难忘。” 端木天不在意的摆摆手,打发刘妍儿离去了。 待刘妍儿千恩万谢的跑去给她娘写信后,端木天又将在阁内服侍的奴婢都赶了出去。 待阁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后,薛万彻与谢叔方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初了。 端木天朝两人举起酒杯,笑道:“来,二位请满饮此杯,预祝我等日后合作愉快。” 薛万彻脸上表情很是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仰头喝下了杯中酒水。 端木天将他表情看在眼中,待薛万彻放下酒杯后,才笑呵呵的说道:“薛少卿,谢寺丞,我也与二位甚是投缘,你们二位都年长我不少,若是二位不嫌弃,私下里我便称二位为兄了。” “万年侯客气了。”薛万彻与谢叔方并未拒绝端木天释放的善意。 端木天也不继续劝酒了,薛万彻这货宿醉才刚刚清醒一点,要是再灌醉了,他还聊个屁。 “万彻兄,之前你说小人当道,可是指卫尉寺之中有小人作祟?” 薛万彻愣了下,之前他醉酒在卫尉寺门前说的话,早就忘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端木天说过这话。 谢叔方连忙帮他打圆场:“万年侯多虑了,万彻兄并非那个意思。” 薛万彻本想开口说话,却被谢叔方偷偷拽了下衣袖,只能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端木天看得明白,也不追问,倒是哈哈一笑:“不瞒二位兄长,今日我倒是遇见怪事了,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哦?万年侯遇见何事了?”谢叔方问道。 端木天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之前在卫尉寺门前,与那矮胖子郑良策的冲突讲述了一遍。 末了,他还感叹一句:“万彻兄,叔方兄,我就奇怪了,那郑良策身为卫尉寺的寺丞,哪来的底气?这般对待我这开国县侯,从三品的寺卿?即便他是荥阳郑氏出身,也不至于如此嚣张跋扈吧?” 这一点也的确是端木天没想明白的。 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门阀确实了不起,但那郑良策身为郑善果的嫡子,朝堂从六品官员,也不至于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吧? 虽然他穿越至大唐后,很少与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弟打交道,但权贵世家也见得不少,这样的人,越是身份尊贵越讲礼、崇礼、尊礼。 哪怕恨不得拿刀捅死对方,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哪有郑良策这般,跟个二百五似的,甫一见面,就把他给得罪了。 端木天之前被气得不轻,但冷静下来后,却总觉得其中有古怪。 薛万彻与谢叔方对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244 知无不言 端木天看出两人有顾虑,显然对他这位忽然空降而来的寺卿并无信任可言。 这倒也正常。 虽然薛万彻与谢叔方都是武将出身,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二愣子,哪有甫一见面,便对别人掏心窝子的?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何况他又是如今这般年岁,若非老爷子忽悠蛊惑李二,也不至于让他这一个十五岁少年郎跑来卫尉寺当什么寺卿,被人轻视,那也是正常。 但端木天可不打算就此放弃。 费半天劲把这二位弄来平康坊请客喝酒,没点收获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他琢磨一下,觉得突破口还得放在薛万彻的身上。 二人之中,虽然薛万彻的官职更高,但明显谢叔方才是两人中的主心骨,薛万彻对于谢叔方的话也很信服。 几次薛万彻想要开口说话,都被谢叔方给明里暗里的拦住了。 今天他要想从薛万彻的嘴里掏出点东西,那就得想办法先把谢叔方给支开才行。 端木天这货鬼主意多,眼珠子一转便有了办法。 他也不再提郑良策的事了,只管招呼两人饮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端木天忽然一拍大腿:“糟糕,昨日殿下曾命本侯派人去京中武库检视,本侯竟然给忘了!” 他一脸歉意看向谢叔方:“叔方兄,今日检视京中武库这事,叔方兄可否辛苦一趟?” 检视京中武库,确实是卫尉寺的职责所在,但什么李二吩咐,就根本是端木天在瞎扯淡了。 反正他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把谢叔方支走就行。 领导安排属下做工作,天经地义嘛。 回头谢叔方发现没这么回事,他就说自己记错了,给谢叔方道个歉就是了。 但谢叔方却没接他的话,自顾自端起酒杯,哧溜一口饮下,又拿起筷箸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吃完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京中武库,每季检视一次。万年侯可能不知,前些时日殿下奉陛下敕旨,接管军中诸事后,已然安排卫尉寺检视过武库了,还是下官与万彻兄亲自去检视的。” “既然才检视过,殿下如何又命卫尉寺再次检视?想必是万年侯听岔了吧?” 端木天愣住了,旋即大囧。 麻蛋,居然随口扯个谎,还被人给当面揭穿了。 谢叔方这货,也不知道给领导留点面子,难怪至今还是从六品的官职! 端木天心中腹诽时,就听谢叔方叹了口气,说道:“下官知道方才拦着万彻兄,惹得万年侯不喜。哎,罢了罢了,总归不能白白吃万年侯一顿酒席,万年侯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谢叔方一直拦着薛万彻,自然是有他的顾虑。 他也知道,杜曲端木氏如今可是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其家主端木丘敕封秦国公,现任从二品尚书省左仆射,眼前的十五岁少年郎,也是万年县县侯,从三品卫尉寺寺卿。 这一家子,如今可是贵不可言。 与荥阳郑氏比起来,虽底蕴与家族势力差之甚远,但单论朝中势力,却可谓伯仲之间。 可谢叔方怕的也正是这样的局面。 若是杜曲端木氏与荥阳郑氏两家不对付,届时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可就遭殃了。 slkslk.com 谢叔方与薛万均,虽说祖上都显赫过,但时至今日,他们两人可没资格参与到长安城这些顶级权贵的争斗之中去,更不愿被人给当了炮灰。 所以薛万彻几次想在端木天面前发牢骚,都被他给拦了下来。 但刚才端木天想将他给支走,谢叔方却也反应了过来。 即便他能拦得住一时,难道还能拦得住一世? 端木天身为卫尉寺寺卿,要找机会套薛万彻的话,还怕没有机会? 对于薛万彻,谢叔方倒很是了解,知道他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加上近些时日没少在卫尉寺中受气,恐怕只有端木天稍一挑拨,便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他在场,大家把话说开好了。 另一方面,端木天方才对刘妍儿的释放的善意,倒是让谢叔方觉得端木天并不像一般世家子弟,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故而也愿意与他说实话。 端木天眉头一挑,对于谢叔方的态度转变,略感意外。 不过既然谢叔方愿意说,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端木天开口说道:“万彻兄,叔方兄,两位大可放心,我对二位绝无恶意。只是殿下既然命我任卫尉寺寺卿,那我自不能碌碌无为,无所作为。” “既食君禄,当尽君事。” “但这诺大的卫尉寺中,竟还有人作祟,对我这寺卿阳奉阴违,倒是始料未及。” “正所谓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我想掌控卫尉寺,自然少不得二位兄长的协助。” “若是二位兄长信得过我,我可向二位保证,只要二位兄长助我,待我理顺卫尉寺的诸事后,必向殿下举荐二位兄长,让你们重回军中任职,不知二位兄长可愿意?” 他这番话,谢叔方尚未说话,一旁的薛万彻却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万年侯此话当真?” 端木天微笑点头。 谢叔方也不禁动容,看看兴奋不已的薛万彻,倒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端木天这话,还真是挠到他们二人的痒处了。 像他们这种军中武将被打发到卫尉寺这般负责军械的后勤衙门,实在是人生一片灰暗,看不到希望。 大唐又不是宋明,武将的地位会被贬得极低,能从文绝不从武。 对于大唐武将而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拜将封侯、封妻荫子,博一个前程才是王道。 薛万彻与谢叔方他们两人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之前他们跟错了人,如今前太子、齐王身死,秦王敕封太子眼看就要继任皇位,他们两人被排挤出军中,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重回军伍,可是他们二人朝思暮想的事情。 所以端木天的承诺,二人自然无法忽视。 而且以端木家如今的地位,端木天的这番话,还真不是空口白牙,随便说说而已。 薛万彻与谢叔方互视一眼,两人齐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端木天行了个大礼。 “下官卫尉寺少卿薛万彻、下官卫尉寺寺丞谢叔方,见过寺卿!寺卿但有差遣,下官敢不从命!” 这便是正式认可端木天这位顶头上司了。 端木天赶紧上前扶住二人,心中欣喜不已。 费力半天劲,总算得到这两位认可了,真心不易。 三人重新落座后,端木天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万彻兄,叔方兄,那郑良策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两位教我。” 谢叔方摇头苦笑道:“万年侯难道不知,如卫尉寺、都水监、司农寺这些部司,向来都是五姓七望的地盘?” 他这话,倒是让端木天傻眼了。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史书之中,也没有记载啊…… 245 被人当枪使 谢叔方见端木天不解,便开口解释了一番,这才让他恍然大悟,也解开了心头的一个疑惑。 一直以来,端木天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五姓七望凭什么可以让李二以及其后世子孙帝王为之忌惮。 他在史书中的记录里,很少见到五姓七望的族人占据初唐朝堂高位,盛唐时为宰相者也难寻身影。直到中唐,荥阳郑氏连续出现了十多位宰相和重臣有“郑半朝”之说。 又如清河崔氏,在安史之乱前,出任宰相的仅有两人,而安史之乱后倒是连续有八人为相。 总之,在初唐盛唐之时,五姓七望在朝堂之上并无优势可言。 既然如此,李二为何还会忌惮他们? 难道仅仅因为世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倒是谢叔方的话,解开了他的疑惑。 原来五姓七望这些世家门阀,虽然如今并未占据高位,但其势力范围,却是遍布朝堂六部二十四司,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再加上五姓七望互相联姻,连气同声,所以即便是李二以及朝堂诸公,都奈何他们不得。 比如这卫尉寺,其实寺卿这个职位,已然空置许久。因为无论李渊认命何人出任寺卿,都会被荥阳郑氏给架空,完全就是一个摆设。 长此以往,朝中非世家出身的官员,根本不愿接手这种烂摊子。 而李渊即奈何不得荥阳郑氏,又不愿名正言顺的把卫尉寺交予荥阳郑氏之手,于是干脆空置了寺卿一职,甚至连少卿都不愿意授予荥阳郑氏。 但即便如此,哪怕郑良策只是卫尉寺的寺丞,官品不显,职位不高,却依旧代表着荥阳郑氏牢牢把控着卫尉寺上下一切事务。 薛万彻与谢叔方被丢到卫尉寺中任职,却也没逃过被郑良策给架空的下场。 薛万彻这少卿说的话,卫尉寺中的衙役书吏都当其是空气,置若罔闻。 他们两人本就郁闷没了军中职务,如今又被当成了泥菩萨,更是憋屈。 所以薛万彻才会彻夜饮酒,借酒消愁,一大早便喝得醉醺醺。 郑良策自然不会去管他,甚至乐见于此。 端木天弄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后,顿时在心中开始对李二口吐莲花。 不用说,李二对这些事肯定门清。 难怪他来赴任之前,李二还特意把他招进了宫,说什么火药事关重大,让他无需着急,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待他厘清卫尉寺中的事务后,再选可靠人手与安全的地点,进行火药试制。 端木天当时还未多想,只当是李二重视火药,比较谨慎而已。 现在看来,这纯属是被人当枪使了。 所谓试制火药,恐怕就是一个借口。把他丢来卫尉寺,恐怕就是为了让他与荥阳郑氏过过招吧? 要是他能扳倒郑良策,收拢卫尉寺的人心,李二肯定乐见其成。若是他端木某人斗不过五姓七望这些世家,那也不打紧,李二另外秘密安排衙门试制火药就是了。 总之,李二反正不吃亏。 甚至这事连他家老爷子说不定也掺了一脚。 老爷子即便原先不知卫尉寺被荥阳郑氏把持,但他如今可是尚书省的左射扑,要是连这些事都不知道,岂不是这个宰相当得太失败了? 合着这二位完全是把他当傻小子玩啊? 端木天越琢磨越憋气,却又无可奈何。 李二和他家老爷子,哪个他能招惹得起? 被这二位联手给坑了,他能说啥? 默默承受呗。 虽然端木天也想不明白,他家老爷子为何要参合到李二与世家的争斗之中去,但既然让他来卫尉寺是老爷子的意思,那他怎么也得把这事给办得漂漂亮亮才行。 何况今日甫一见面,郑良策那个矮冬瓜就让很是不爽,说话的口气就让人想揍他一顿。 总之,与公与私,端木天都打算与郑良策那货好好玩上一玩。 只是这事得怎么做,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要想在卫尉寺与郑良策扳手腕,就离不开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的协助,一个好汉三个帮嘛。 baimengshu.com 端木天抬眼看向两人:“万彻兄,叔方兄,不知你们二位,敢不敢得罪荥阳郑氏?” 他这话倒是薛万彻与谢叔方又沉默了。 之前他们虽然话说得漂亮,什么“但有差遣,敢不从命”之类,但若真要他们去得罪五姓七望,就不免有些迟疑了。 就为了端木天这少年郎的一句承诺,值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端木天对于他们的沉默,也早有准备。 要是他一开口,这二位就嗷嗷叫的拍胸脯保证没问题,那才肯定有问题。 端木天也不逼他们,只是开口问道:“万彻兄、叔方兄,六月初四长安城中那场变故,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他指的就是玄武门之变。 虽然与历史上不同,双方的战斗几乎没有波及到太极宫外,且来得突然,去得也很快。但那些冲入各个里坊大肆拿人的金吾卫,却不可能瞒得过朝中百官。 薛万彻与谢叔方点点头。 “二位兄长可曾想过,长安城那场变故后,如今朝中局势有何变化?二位兄长不为将来前程考虑考虑吗?这锦上添花,可远远比不了雪中送炭啊。” 薛万彻不解其意,谢叔方却立即懂了。 端木天这是在暗示,收拾卫尉寺的荥阳郑氏,是太子的意思。 只要他们肯为此出力,日后待太子登基,岂会没有他们的好处? 这一个多月来的朝中局势,明眼人都清楚代表着什么。 太子接管军中大权,原秦王府的嫡系官员全部平步青云,进入了朝堂各个要害职位。 种种迹象都已表明,李二这位皇太子,即将登基为帝。 若真是李二的意思,那倒是值得他们二人为此搏上一博了,得罪荥阳郑氏也在所不惜。 “万年侯,这是殿下的谕令?”谢叔方很是谨慎的问道。 端木天嘿嘿一笑,即不点头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道:“叔方兄,你觉得殿下为何要任命我为卫尉寺寺卿?有何用意?” 谕令什么的,是不存在的,他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最多只是言语误导罢了。 至于谢叔方与薛万彻如何想,那是他们的事。 显然谢叔方这聪明人自行脑补出了答案。 他略一沉吟,便立刻躬身说道:“万年侯,下官之前已然说过,但有驱使,敢不从命!” 谢叔方豁出去了。 只要能在李二面前立下功劳,待日后新皇登基,还怕没有前途可言吗? 眼前的万年侯端木天以及他爹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二位半年之前还是隐居乡野之间的乡绅而已,只是投靠了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二,短短半年时间,便扶摇直上九万里,如今却是位极人臣,贵不可言。 他与薛万彻两人,何不也拼一把,博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出来? 246 贪财好色 薛万彻也回过味来了,同样跟着谢叔方再次做出表态。 见这二位都愿意跟着他一起干,端木天甚是得意。 能够如此顺利的让两名属下归心,不愧是他! 他虽然有误导谢叔方的嫌疑,但并未忽悠他们。 只要能够把卫尉寺从荥阳郑氏的手里夺回来,以李二的性子,必然是不吝与赏赐薛万彻与谢叔方的。 拿起酒壶,端木天亲自给两人斟满酒水,三人对视一笑,举杯饮下。 端木天在卫尉寺的工作小团体,初步建立。 拉着二人重新落座后,端木天开始详细询问卫尉寺的情况。 薛万彻与谢叔方虽然在卫尉寺被当成了摆设,但毕竟已经在卫尉寺待了个把月时间,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情况。 要想夺回卫尉寺的控制权,充分的调查研究是必不可少的。 “二位兄长,荥阳郑氏为何要把持卫尉寺?难不成他们有不臣之心?”端木天好奇问道。 卫尉寺可是负责囤积、打造军械的衙门,他很不解,李渊当初怎么会允许世家掌控。 谢叔方摇摇头:“荥阳郑氏可没那个胆子,否则陛下岂能容他们如此?但那郑良策,代表荥阳郑氏把控卫尉寺,却是在暗中敛财。” “敛财?”端木天有些不解,“他身为郑公嫡子,难道还会缺钱?” 荥阳郑氏可是五姓七望,传承千年的世家,要说其积累的财富,恐怕比大唐国库还多。 郑良策身为荥阳郑氏的嫡系族人,还需要敛财吗? “没错。”谢叔方很肯定的点头,“万年侯有所不知,那些世家大族虽然富可敌国,但家族公中钱财,可不是郑良策这种世家子弟能够随意支配的。” “万年侯怕是不知道,郑良策可是这平康坊中曲、南曲的常客,每年丢在这些馆阁里的铜钱,恐怕不少于千贯。” 端木天闻言,为之咂舌。 就算平康坊一次消费十贯铜钱,那千贯铜钱至少能来平康坊一百次。 合着这货三天两头就要留宿平康坊? 那矮冬瓜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谢叔方继续说道:“郑良策如此靡费,仅凭他从家族中拿的份例以及朝中俸禄,可是相差甚远。而他实际执掌卫尉寺,要从中捞油水,再简单不过。” “下官曾无意中瞧见卫尉寺的账簿,虽然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却也看出其中问题。” 端木天来了兴趣:“哦?怎么说?账簿有何问题?还请叔方兄详细道来。” “万年侯,你应该知道卫尉寺要制甲胄,便须赎买大量牛皮。” “不错。” “万年侯可知市面上牛皮价值几何?” 端木天回忆了下,不太确定的说道:“应与一匹生绢价值相当吧,四百文左右。” “万年侯所言极是,正是四百文。以卫尉寺的赎买数量,价格压到三百到三百五十文左右,也是有可能的。但下官无意中却见到卫尉寺的账簿上,登录的牛皮赎买价格是四百五十文。这多出来的钱哪里去了,可想而知。” “那账簿下官只扫了一眼,便看出了问题,而卫尉寺每年要打造如此多的军械,靡费甚多。郑良策只需在其中稍微做点手脚,便足以让他肆意挥霍了。” 端木天眉毛不禁一扬。 吃回扣这种事,还真特娘的不分年代啊。 不过谢叔方的话这倒给了他一些思路。 要收拾郑良策,少不得从这货贪财好色这两个方向去想办法。 至于弹劾郑良策贪腐,这个选项端木天连考虑都没考虑过。 要是如此简单就能从朝堂上把荥阳郑氏给弄倒,那也轮不到他来这卫尉寺当寺卿了。 总之得想个办法,把这货弄得身败名裂才好。 他又与薛万彻、谢叔方聊了会卫尉寺的情况,大致有了个初步印象后,阁外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端木天也不打算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有些事情,还需他亲眼去观察后,才能决定下一步思路。 刘妍儿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跪坐到了端木天身旁,双手呈上了一封信。 “万年侯,这是奴给阿娘的信,烦劳万年侯替奴转交,奴叩谢万年侯大恩大德。” 端木天笑道:“娘子无需多礼,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娘子也莫太过担忧,你家大人的案子,说不得何时便有了转机,你与令堂必然有重逢之日。” 他也不好说得太多,只能含糊其辞的安慰道。 当然他这话,刘妍儿也并未当真,更不敢有这种奢望。 若是能得到她娘的音信,她便已然知足了。 见端木天很仔细的将她的信揣入怀中,刘妍儿的脸上也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baimengshu.com 刘妍儿本就有沉鱼落雁之容,这一笑,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倒是让端木天都有些为之动容。 看向眼前的佳人,端木天的脑海之中隐约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怔怔的盯着刘妍儿,半晌没有说话,倒是把刘妍儿给看得娇羞无比,脸上红云弥补。 一旁的谢叔方却是忍不住了,用力咳嗽了两声,才把端木天给惊醒。 刘妍儿红着脸,娇羞的说道:“万年侯,两位贵人,之前奴多有失礼,还请诸公见谅。奴略通歌舞,不若让奴为诸公助兴,可好?” 她觉得自己除了以色娱人,也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端木天的,便主动提出献舞。 但此时阁内三人,谁好意思看她堂前献艺? 若是薛万彻、谢叔方不在,端木天这货还真能厚着脸皮,欣赏一番平康坊都知的曼妙舞姿,但当着他俩两人的面,这货也拉不下这个脸。 他轻咳一声说道:“歌舞便算了,我等今日还有公务,就不继续逗留了。待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娘子,希望届时娘子莫要将本侯拒之门外,让本侯丢了颜面啊。” 刘妍儿闻言,倒是呆住了。 她倒是没想到端木天他们来了还没一个时辰,这便就要走。 这就结束了? 就这? 她第一次抛头露面待客,似乎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刘妍儿一脑袋问号,却也不敢多问。 端木天也并未就这般离去,反而让她去将假母秋娘唤了进来。 秋娘得知端木天他们这便准备离去,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刘妍儿惹得贵客们不高兴了。 她一进阁里,便忙不迭的屈身见礼:“万户侯,可是小女招待不周?她今日是初次待客,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万户侯海涵,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奴自会教训她的。” 端木天摆摆手:“秋娘你想岔了,没有这般事,今日本侯还有公务在身,所以不便久留,与刘妍儿无关。”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铤五两的金铤,丢到了假母秋娘怀里:“这是今日的酒宴钱,多的便留给刘妍儿置办头面。” “另外从今日起,你还是一切照旧,帮刘妍儿将客人都挡下,勿要让其待客,听明白了吗?” “这……”假母秋娘面露难色,“回万年侯,奴自然不敢忤逆万年侯的话,但此事奴也说过,奴也是听从太乐署署令的吩咐行事,署令若是要刘妍儿待客,奴也拦不住啊。” 端木天眼睛一瞪,正要出言呵斥,但听她提起太乐署的署令,却是眉头一挑…… 247 各有算计 端木天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开口对假母秋娘说道:“你帮本侯给太乐署的署令带句话,就说本侯说的,日后不许刘妍儿出面待客。他若是不肯答应,那便是铁了心要与本侯过去不,与我杜曲端木氏过不去!听明白了吗?” 假母秋娘愣了下,赶紧点头应下:“喏,奴记下了,一定把万年侯的话转达给署令。” “等等。”端木天却并未就此离去,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鱼符丢给了假母秋娘。 “这是本侯的金鱼符!本侯怕那署令不信你的话,你且拿本侯的金鱼符去太乐署寻那署令,让其稍后到本侯布政坊的府邸去,本侯届时亲自与他说。” “喏,奴遵命。”假母秋娘赶紧双手接过端木天的金鱼符。 一旁的薛万彻与谢叔方倒是对端木天此举很是满意。 两人对视一眼,虽未说话,却皆对端木天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在他们看来,不管端木天出于什么目的,愿意替一名被诛杀的犯官之女如此撑腰,都足以令他们钦佩。 谢叔方甚至琢磨起来,要不要干脆游说一下端木天,请端木天想想办法,将刘妍儿救出火坑,脱离乐籍。 方才端木天盯着刘妍儿发呆,落在他的眼中,分明就是端木天在垂涎刘妍儿的姿色。 但即便端木天窥视刘妍儿美色,那也无妨,哪怕日后刘妍儿被端木天纳入房中,也强过继续待在平康坊中当一名官妓。 刘妍儿身为犯官女眷,想要脱离乐籍千难万难,并不是花钱便可赎身的。但以端木家与太子的关系,或许能够说服太子赦免刘妍儿。 谢叔方越琢磨越觉得可行,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打算找机会劝说一番。 端木天哪里知道这货竟然还想着往他房里塞人,吩咐过假母秋娘后,便领着薛万彻与谢叔方折返卫尉寺了。 在薛、谢二人的带领下,端木天将卫尉寺的官廨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番各个机构状况。 卫尉寺下设两京武库,武器署以及守宫署。 武器署掌在外戎器。 守宫署掌铺设帐幕、毡褥、床荐、几席等工作。 这两个署的具体工作就是在大祭祀、大朝会等朝堂大型活动时,在太极殿外设立帐具,提供仪仗棨戟、节钺、金鼓等物。 吏部、礼部、兵部、考功试人时,两署者要提供帐具、仪仗供其使用;另外王公贵族婚礼之类,两署也须提供服务。 换而言之,武器署与守宫署就是是后勤中的后勤部门,负责的工作“相当重要”,说得直白一些,就像后世的婚庆或者会议公司,专门负责现场布置。 卫尉寺最重要的机构,则是两京武库,负责生产保管弓、弩、刀、铠等军械。 端木天这位堂堂卫尉寺寺卿,单位一把手,在自己的地盘上逛了一圈,却是备受冷遇。 燃文 卫尉寺里的诸多流外官书吏衙役,见到端木天三人后,只是远远的作揖行礼,然后便匆匆避开,仿佛这三位是瘟神一般,根本不敢靠近。 端木天甚至瞧见那矮冬瓜郑良策领着几名身穿官服的官员,远远观望他们三人,神色颇有得意之色。 谢叔方低声说道:“万年侯,郑良策身后那几位,便是卫尉寺的主薄、录事以及武库丞与监事,皆是郑良策的铁杆党羽,对其话语言听计从。” 端木天默默点头,将那几人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回头收拾了郑良策,这几人肯定也不能饶了,迟早要他们跪下唱《征服》。 他瞥了郑良策一眼,转身便走。 另一侧,郑良策也正看着端木天,心中暗自冷笑。 他今日一早,那看似莽撞无礼的举动,其实也皆是刻意为之。 郑良策身为郑善果的嫡子,能被家族看中委以重任,执掌卫尉寺,又岂是无能之辈? 即便李渊不肯授予他寺卿、少卿这般官位,但郑良策依旧凭借自己手段,依靠荥阳郑氏的威名,通过收买拉拢打压等手段,牢牢把控住了整个卫尉寺,更将卫尉寺视为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当郑良策得知朝堂任命了端木天为寺卿后,也是不以为然。 即便他知道杜曲端木氏如今可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勋贵,但那又如何? 在五姓七望面前,朝堂上那些官品爵位可不好使。 端木天若以为自己是开国县侯,从三品的寺卿便能压他这寺丞一头,那未免就太天真了。 在他的地盘上,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 而且他听闻端木天才十五岁,刚过束发之龄,更是轻视。 在他看来,这般年岁的少年郎,只需略微撩拨一下,便肯定会昏了头。 只要端木天忍耐不住,被他激怒,不管是大闹一场还是大打出手,又或者找李二告状弹劾他,那都遂了郑良策的心意。 端木天若是发火,大打出手,他正好借机弹劾。 而端木天若是上殿弹劾他,郑良策更是不惧。 因为朝堂之上,至少有近半数的官员都与五姓七望有关系。 一旦端木天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贸然弹劾,恐怕反而会惹得一身骚,被人群起攻之,口诛笔伐。 落到那般下场,即便李二护着,即便他爹是左射扑,那又如何? 要不乖乖低头认怂,不是被撤换职务,就是被他给架空,做个泥菩萨当摆设。 所以今日甫一见面,郑良策便故意装出了一副莽撞模样,刻意挑衅,意图激怒端木天。 倒是让他没想到,端木天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牙尖齿利,把他给怼得说不出话来。 但郑良策却也不慌,只要他还把控着卫尉寺,就不怕端木天掀起什么波澜来。 看看端木天离去的背影,郑良策嗤笑一声,扭头对身后几名官员吩咐了几句,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端木天在卫尉寺转了一圈,大致心中有数后,便让薛万彻、谢叔方回去休息了,他也很干脆的翘了班,准备回家去了。 走出卫尉寺,端木天正打算招呼金刚回府,忽然想起之前答应了刘妍儿要替她送信。 端木天自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所以他很干脆拨转马头,朝宫内行去,准备去内侍省找省监米拓,替刘妍儿她娘求个人情。 太极宫前朝自然不禁官吏出入,但端木天行到顺天门前,却被禁卫给拦了下来…… 248 看他们不顺眼 端木天被禁卫拦下,倒不是禁卫们不认识他或者有意刁难,而是这货忘了,他之前把自己的金鱼符丢给平康坊的假母秋娘了。 宫中规矩,官员出入,禁军除了需要核对宫禁门籍中记载的官员体貌特征外,另外就是须出示鱼符作为凭证。 没了金鱼符后,即便禁军认识端木天,却也不敢放他入宫。 反应过来自己摆了个乌龙,端木天也无语了。 反正送信的事也不着急,端木天便准备打道回府,明日再去找内侍省。 刚转身要走,便瞧见他家老爷子在几名官员的簇拥下骑马朝着宫门而来。 端木天不禁笑了。 他家老爷子如今倒是威风的很,身为左射扑在尚书省那可是一言九鼎,全然不像他这新鲜出炉的卫尉寺寺卿,还被人给架空了。 老爷子也瞧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将他叫到了过来。 他与身旁官员吩咐了一声,便与端木天催马行到了一旁。 “包子,你怎么在这里?有事进宫?” 端木天笑道:“我准备去趟内侍省找米拓,请他帮个忙……” 他三言两语,把今天发生的事和老爷子讲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埋怨道:“老头你不厚道啊,竟然联合李世民一起坑儿子!” 老爷子乐了:“怎么,你怕了?” 端木天翻了个白眼:“我怕个屁啊!不就是世家子吗?多大的事,老子迟早弄死他!但老头你至少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啊。” 老爷子瞪他一眼:“屁话,你这臭小子什么性子,老子我能不知道?要是让你提前知道了,肯定嫌麻烦,到时候指不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想办法逃避。” 端木天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老爷子说的自然没有错,要是他提前知道去卫尉寺有那么多破事,肯定不愿意去。 老爷子又问道:“包子,你可有什么想法了?打算怎么干?” “老头,您先说说为啥要参合进李世民与世家的争斗里去?总不能是因为您看五姓七望这些世家不顺眼吧?”端木天不答反问道。 老爷子却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你对了,就是因为看他们不顺眼。” “老头,别闹,好好说话。” 老爷子瞥他一眼:“我说的就是实话。” 端木天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磕没法唠了。 老爷子见他不信,便开口解释道:“李世民如今搬到东宫去居住了,你知道吧?” 端木天点头,这事他当然知道。 “李世民入主东宫后,便开始着手清理东宫老人,结果有人向李世民检举,说当初你娘舅被尹阿鼠殴打那事,就是郑善果给李建成出的主意。” “甚至那个姓郑的,还曾给李建成出主意,准备等我们父子被流放后,就命衙役干掉咱们两人。届时他们再暗中操作,让李世民与尹德妃彻底交恶。” 2kxiaoshuo.com “他娘的,咱们爷俩在那姓郑的眼里,就是草芥一般的存在。” “包子,你说这口气老子能忍?” “郑善果如今身为刑部尚书,老子暂时还动不了他。但他们荥阳郑氏把持的卫尉寺,你必须得给老子拿下!顺带再把郑善果的儿子给老子好好收拾一顿出气。” 端木天闻言,气得差点就撸袖子了。 “淦!竟然还有这种事?老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现在也不晚,你只要能控制住卫尉寺,荥阳郑氏便算是被咱们爷俩狠狠扇了一巴掌。怎么样,有什么计划没有?你打算怎么搞?” 端木天摩拳擦掌的说道:“详细计划没有,但大致有了个想法,老头你给我参谋参谋。您还记得当初您当初和我说过的一件案子吗……” 爷俩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脑袋都快凑到一起了。 商谈半晌,老爷子才点点头:“我看你这办法不错,具体细节咱们回家去后再仔细商量。走吧,我带你入宫,你先去找米拓把事给办了。” “刘世让将军这事,包子你做得对,他的遗孀和女儿必须照顾。你确定明年李世民就会赦免他的家人吗?”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应下:“除非史书记载错了,否则必定是这样的。” “那行,就暂且这样,刘妍儿那边还好说,只要太乐署不逼她待客就行,刘夫人在掖庭宫内估计受了不少苦,若是米拓不肯卖你面子,你再来找我,我去和李世民求这个情。” 老爷子身为老刑警,对于刘世让这样抵御外族的军人,天生就有好感。 端木天表示了解后,跟着老爷子一起入了宫。 内侍省就在顺天门的右侧,端木天正打算离去时,老爷子却又出声叫住了他,小声问道:“包子,你不会打算把那刘妍儿也领回家去吧?之前我还想着让你多纳几房妾,多生几个孩子,但你现在房里都有三个女人了,婉娘下个月也要嫁到咱们家来,你的女人已经够多了,我说你小子还是悠着点啊。” 端木天嘴巴大张,不敢置信的看向老爷子。 “老头,您啥时候也变得那八卦了?是,刘妍儿长得挺漂亮,但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难道我都领家去?还是你觉得你儿子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我觉得是!”老爷子很肯定的点点头。 端木天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老头绝壁是嫉妒! 对,就是这样。 端木天也确实没有对刘妍儿有什么企图,老爷子凭什么这般辱人清白? 某人心里对老爷子腹诽不已,很是郁闷跑去了内侍省,找到了李二的心腹太监,内侍省省监米拓。 米拓此人在史书上无名,初唐宦官也没什么权利,更出不了高力士、李辅国、鱼朝恩那样能够左右朝政的大太监。 米拓知道如今端木父子备受李二喜爱,故而对于端木天,也很是热情。 得知端木天来意后,米拓也没拿架子,很是痛快的点头应承了下来。 对他而言,要照顾一名掖庭宫的犯官女眷,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此事甚是简单,万年侯又何须亲自跑一趟?命人来通知某一声便是了。” “哈哈,某有求于人,若是这般失礼,米省监还不得骂死我啊?”端木天与米拓打趣道,又朝他拱手作揖,“总之此事便有劳米省监多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此事万年侯交给某便是。”米拓也笑着回应道。 端木天又取出刘妍儿给她娘的信,请米拓代为转交。 事情办完,端木天却并未打算就此离去,反而拉着米拓开始问东问西…… 249 掖庭宫 “米省监,不知掖庭宫内,有没有那种长得年轻貌美,能歌善舞、会诗词歌赋的女婢?” 端木天问出的这话,倒是让米拓乐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端木天,打趣道:“怎么?万年侯想从掖庭宫中物色一名绝色女婢不成?那你可找错地方了,掖庭宫又不是太乐署!” 端木天知道他想歪了,却也不解释。 不过米拓的话,端木天知道也没有错。 犯官女眷或者罪奴,会先分配到司农寺,再由司农寺进行挑选。 年轻貌美会歌舞的,则分配去太乐署,其余的才会分配到掖庭宫中为婢。 当然,这也并不绝对,掖庭宫中也有习艺馆,犯官女眷也可在其中学习。 端木天之前鼓动老爷子找机会将上官仪收为弟子,而他的孙女上官婉儿,便是因为受爷爷上官仪株连,还在襁褓中便随母入了掖庭宫为婢,后在掖庭宫中学习成长,最终被武则天看重,从而麻雀变凤凰,飞上了高枝。 所以掖庭宫中,也是有擅长歌舞、精通诗词的女婢,只是不如太乐署那么多罢了。 米拓又继续说道:“再说就算有,某也不敢随意将其交予万年侯啊,掖庭宫中的女婢,岂是某能随意处置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掖庭宫,便已身不由己。年少入宫,老死宫中,是常有之事。 诺大的掖庭宫中,除了失宠犯错的后宫嫔妃,便是宫女、罪臣之女居住劳役之地,是皇宫中身份地位最鱼龙混杂的场所。 米拓谁是内侍省省监,但也不敢随意处置宫中之人,他可没那个胆子。 端木天笑道:“米省监,你便说有没有吧?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届时我去向殿下讨要便是了。” “有自然是有的。”米拓微微颔首,“若是殿下应允,某便能给万年侯物色几名合适的绝色婢女,保证各个才貌双全,能歌善舞。” 端木天得到肯定答复,这才满意告辞离去。 不提掖庭宫中,刘世让的夫人如何从舂米的舂婢,忽然被安排到习艺馆充当教习,并且因为得到了女儿刘妍儿的来信而激动得失声痛哭。 这些事情,对于端木天而言,都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微末小事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且说端木天领着金刚骑马返回府中时,太乐署的署令已经惶恐不安的等候他多时了。 一见到端木天回来了,署令忙不迭的小跑上前作揖见礼。 “下官见过万年侯,万年侯安好。”署令双手呈上端木天的金鱼符,将其交还。 端木天接过金鱼符,笑着将惴惴不安的署令请到了堂屋落座,又让婢女煎茶待客。 署令很是规矩的跪坐下,又赶紧说道:“启禀万年侯,之前秋娘已然向下官转达了万年侯的吩咐,下官敢不遵命。刘妍儿那边一切照旧,下官绝不敢逼其待客。” 端木天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署令无需紧张,刘妍儿本侯只是恰逢其会遇见了,能帮便帮一下。你也知道刘公当年那案子,军中将士颇有怨言。陛下如何处置,我等自然无法评判,但刘公的家眷,也请署令多多照顾才是。” 署令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是,是,之前是下官疏忽了。” 他也没想到,武德六年就被李渊诛杀的犯官家眷,时至今日还有人记得。 之前假母秋娘拿着端木天的金鱼符去给他传话时,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这署令又不是五姓七望,怎么可能敢招惹一位从三品的开国县侯,更不用说端木天的父亲还是当朝宰相,其地位与他这太乐署的署令,那可是云泥之别。 真要捏死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所以署令也不敢耽搁,立即跑来了端木天府上候着,生怕惹恼了这位侯爷,给自己惹来祸事。 端木天笑了笑,便揭过此事不谈,转而开口说道:“本侯请你来,除了替刘妍儿说情外,其实是另有一事想请署令帮忙。” 署令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万年侯请讲便是,只要下官做得到,绝不敢推辞。” “呵呵,其实也是小事一件,对于署令而言更是举手之劳。”端木天端起婢女煎好的茶水,小酌一口,眉头却不自觉的又皱起了。 唐人的煎茶,他至今也不习惯这古怪的味道。 端木天放下茶杯,习惯性的走神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人去采摘茶叶回来,自己炒制绿茶了。 但他这一走神不要紧,倒是让署令又紧张了。 见端木天皱着眉头不说话,署令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一颗心又揪紧了。 好在端木天很快回过神来,对署令继续说道:“刚才我说哪里了?哦,对了,是有事想求署令相助。是这样的,本侯想找几位精通歌舞的教习,来我府上教导一下府里的歌舞姬。” “这世人皆知,要论歌舞,太乐署为天下翘楚。所以本侯想请署令行个方便,派几名教习来本侯府上住一段时日,不知是否方便啊?” 听闻竟然是这种事,署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 作为拥有上万人的皇家音乐机构,别说端木天只要几名教授歌舞的教习,就是再加个零,署令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何况还能与杜曲端木氏搞好关系,署令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拒绝这种小事。 见署令答应了,端木天也很是高兴,又与他闲聊了几句后,这才起身亲自把署令送出了府门,倒是让太乐署的署令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xiaoshuting.org 这日老爷子散衙回到府中,一家人用过晚膳后,爷俩便钻入了西厢房老爷子的专用书房中,开始嘀嘀咕咕商议起事情来。 爷俩这一谈,就谈到了月上枝头,直到杜如凤都等得不耐烦,派婢女前来催促,爷俩才算是商议妥当,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端木天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一大早打着哈欠,领着金刚去往卫尉寺打卡上班。 只不过他也只是在卫尉寺中转了一圈,便在郑良策甚是得意的目光注视下,领着薛万彻与谢叔方出了官廨,一大清早,又打马直奔平康坊而去了…… 250 调研考察 薛万彻与谢叔方如今都被端木天给搞迷糊了。 昨日还拉着他们二人,一副要与荥阳郑氏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毫无反应了? 而且又是一大清早便跑来这平康坊,是不是稍微有点那么不正经? 眼看端木天径直驱马进了南曲,谢叔方还以为他又准备去找刘妍儿,便想借机劝说端木天帮刘妍儿脱籍。 “呵呵,万年侯可是打算去刘妍儿的馆阁?” 端木天立即摇头。 去刘妍儿那干嘛?难道他还好意思带着薛万彻和谢叔方去欣赏刘妍儿献艺? 啥也干不成,白白花钱! 就算他家有钱,可他又不傻。 何况他来平康坊,并不是只为来喝花酒那么简单。 准确的说,他是来做“调研考察”的。 调研的目标,就是平康坊的诸位都知花魁。 他要考察一下这些花魁的样貌,看看都知们是如何待客的,才艺如何,他和老爷子的下一步计划,才好进行。 端木天问道:“叔方兄,你可知这南曲中,有多少馆阁?” 谢叔方立刻点头笑道:“三十六天罡之数。” “除掉刘妍儿,那便还有三十五位都知!”端木天伸手打了个响指,“咱们今日来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货顺口便把孟郊的七言绝句《登科后》给剽窃了一半。 这诗里的长安花,原本指的便是平康坊的美人花,他此时说来,倒也应景。 谢叔方眼睛一亮,由衷赞道:“万年侯当真颖悟绝人,这随口一句,便是精妙绝句,不知此诗可有上下阙?” 端木天正想随口把《登科后》完整念出,但转念一想诗的上阙“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貌似与他不符,念出来反而惹人狐疑,便干脆摇头:“哈哈,不过是随口偶得,哪有什么上下阕。” 谢叔方顿觉可惜,却也没有多问,转而笑道:“万年侯想一日看尽长安花,当真潇洒快意,只是恐怕不易。” “这有何难?”端木天笑道,“叔方兄可是怕本侯没带够钱?哈哈,放心,今日本侯可是有备而来。” 薛万彻摇头笑道:“南曲的都知可是不随便见客的,万年侯有把握让她们都肯开门迎客?据下官所知,即便是政事堂的相公们亲至,南曲都知们也未必都肯见客,吃闭门羹的,可不是一两位。” 南曲都知要挑选客人,其实也是另一种自我炒作身家的方式,毕竟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大家都懂。 端木天自然也明白。 不过他今日却也是有备而来。 这货为了能够让那些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都知小娘子们扫径以待,可是准备了不少“弹药”。 面对薛万彻的质疑,他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径直催马行到了一处馆阁前,也懒得去问谢叔方这馆阁中住的是哪位都知小娘子,便拿出了自己帖子,让金刚前去叫门。 薛万彻与谢叔方见状,很想再开口劝说,犹豫了下,还是闭上嘴无奈摇头,落在后方就等着端木天碰一鼻子灰了。 他们可是知道,端木天让那昆仑奴去叩门的馆阁,是南曲一位名叫“绮云”的都知小娘子。 而这绮云,在南曲三十六阁里,可是出了名的自视甚高,连朝堂相公都能拒之门外。 当初齐王李元吉还活着的时候,也吃过这位都知绮云的闭门羹。 如此难缠的都知小娘子,端木天要是能贸贸然扣开她的馆阁大门,那才是怪事。 但令他们两人没有想到,在他们看来向来心高气傲的都知绮云,竟然在金刚敲开门送上帖子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亲自盛装出迎了。 眼见连朝堂相公都难一亲芳泽的都知绮云,竟然笑颜如花,甚是恭敬的将端木天迎入了阁内,薛万彻与谢叔方都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若是昨日之前,他们可能还会当端木天是绮云的恩客,所以才能让绮云出迎。 但经过昨天刘妍儿那事后,薛万彻与谢叔方都已经知道了,这位少年侯爷从未来过平康坊,昨天才头一次入曲。 这样的生客,绮云为何如此殷勤? 难道就因为端木天是开国县侯,从三品卫尉寺寺卿?还是因为他爹是尚书省左射扑? 但当初连前任齐王都吃了闭门羹,端木天又怎么可能仅凭其身份便可入阁? 薛万彻与谢叔方已经彻底凌乱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端木天这货又作弊了。 端木天让金刚送去绮云馆阁的帖子,里面还夹着一张纸。 那纸上写的大致意思是他端木天听闻都知之名,甚是倾慕,故而作诗作词一首,赠与都知,期盼与都知相见,不甚荣幸之类。 端木天让金刚送进绮云馆阁里的,便是一首柳永柳三变的词作《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 这便是他准备攻坚平康坊都知们的“弹药”。 柳三变一身坎坷,但其仅凭诗词一道,便混成了天下男人的偶像,白嫖界的祖师爷,其诗词对于当时的女子有多大冲击力,可想而知。 平康坊南曲的这些都知小娘子,各个皆是精通诗词歌赋,自然分得出诗词好坏。 绮云即便再心高,但也同样逃不出柳三变诗词的魔力的影响,一见之下便乱了方寸,动了芳心。 再加上赠她这词的,还是杜曲端木氏秦国公的嫡子,开国县侯,仪表堂堂的少年侯爷,她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于是绮云立刻梳妆打扮,换上了盛装,开门迎客。 亲眼见到端木天后,绮云更是红霞飞上了俏脸。 端木天自己嫌弃自己长得胖,但他如今魁梧身材,加起展现出的才情以及家世,这世上要找对其不满意的小娘子,那还是相当罕见。 于是素来有冷艳之名的绮云,也顾不得矜持了,嫣然一笑,盈盈拜下,恭请端木天入阁。 fantuankanshu.com 端木天倒是没忘了已经被雷得呆立当场的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招呼了他们一声后,才跟着都知绮云入了阁内。 与昨日一般,绮云阁里的假母忙不迭的送来一桌酒席。 不同的是,端木天今日唤来了乐师伴奏助兴,还很是愉快的接受了都知绮云的殷勤服侍。 不仅欣赏了其歌舞才艺,更是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与绮云肆意调笑,各种土味情话加笑话逗得绮云咯咯直笑。这货还借绮云奉酒之时,很是吃了不少豆腐,弄得以冷艳著称的都知绮云,脸上的红云就没消散过。 这一幕,却是看得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面面相觑。 这位少年侯爷,当真是平康坊的生客吗? 他们怎么觉得这货压根就是个老嫖客呢? 不过端木天在绮云的馆阁之中只待了半个时辰,便起身会账,告辞出门了,倒是让已然有心侍寝的绮云很是失望。 依依不舍的将端木天送出了馆阁,绮云却愕然发现,这位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却领着薛万彻、谢叔方两人朝隔壁的馆阁行了过去…… 251 人不风流枉少年 端木天这货也是“渣男”的很,无视了绮云那哀怨的目光,行到隔壁都知小娘子的馆阁前,又是如法炮制,命金刚去叩门,送上帖子。 唯一不同是,帖子里的纸条上,那首词换成了柳永柳三变的《玉楼春》。 凭借柳三变的惊艳诗词,端木天再次成功叩开了都知小娘子的馆阁大门,片刻功夫,又是一位美艳得不可方物的佳人亲自出迎,美目盼兮的将端木天迎入了阁内。 薛万彻与谢叔方已经彻底麻木了,对于端木天更是钦佩到了骨子里。 他们两人若非身份不允许,都有心跪下磕头拜师了。 牛逼,实在是太牛逼了。 端木天可不知道这二位心中所想,又是一番老套路,入了馆阁之中喝酒吃菜,与美人调情欣赏歌舞外加吃吃豆腐,好不惬意。 半个时辰后,端木天丢给假母一铤五两重的金铤,再次在那位都知花魁幽怨的眼神中起身告辞。 当端木天走出馆阁时,却没注意到隔壁绮云的馆阁中,某位冷艳佳人正趴在雕窗上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眼见端木天从隔壁馆阁内出来了,绮云的俏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 她刚打算出门去挽留一番时,却见端木天再次走向了隔壁的隔壁馆阁…… 绮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旋即咬牙切齿的低声暗骂道:“你这风流浪荡子,难不成今日还打算把这南曲给逛个遍吗?” 她这话若是被端木天听见了,说不定还真得竖大拇指。 这还真是端木天的打算,逛完平康坊南曲三十六馆阁。 当然了,南曲三十六栋馆阁,即便端木天一栋馆阁只待了一个小时,那也不可能一天全部逛完。 一日看尽长安花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罢了。 即便他“工作认真”,一天逛满八个小时,也最多见识八位都知小娘子而已,把整个南曲的馆阁全部转一遍,至少也得四五天时间。 不过端木天反正也不着急,就这般晃晃悠悠又去往了下一家都知馆阁,而趴在馆阁雕窗上向外窥视的人却又多了一位。 不得不说,柳三变的词确实对于这些平康坊女子而言,真可谓是精神炸弹。 端木天毫不费力的叩开了第三间馆阁的大门,又一位明眸皓齿、天姿绝色都知小娘子倒履相迎,盛装将其迎入了阁内。 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此时已然变身端木天的小迷弟,看向端木天的眼神那叫一个膜拜。 端木天如同施展了魔法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向来矜持的南曲都知们这般殷勤待客,实在是太颠覆他们的三观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 南曲都知小娘子们虽然各个有名有姓、有头有脸,不轻易待客,但那也不过是提升身价与名声的手段罢了。 所谓不轻易待客,也得分对象。 比如那位都知绮云,她当初敢婉拒前任齐王李元吉,是因为李元吉虽然身份尊贵,但其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可不好。 而且平康坊南曲的规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官勋贵,谁也不会去刻意破坏,平白惹人厌恶。 李元吉这货虽然浑,但被绮云婉拒后,倒也不恼,哈哈一笑便去了其他都知小娘子的阁里。毕竟这种风流雅事,并不损他的颜面,反而若是不依不饶的纠缠,那才丢尽脸面,这种傻事,李元吉也不会做。 而绮云的名声,却是因为此事又响了几分,更受百官勋贵追捧。 而端木天今日拿柳永柳三变的诗词当敲门砖,再配合其爵位、官职和家世,哪位馆阁里的都知小娘子还能继续矜持? 若是把端木天拒之门外,传扬出去,不仅会受人嘲笑,更会被人鄙视,什么身价名声都得塌房。 道理很简单,能写出这般诗词歌赋的少年侯爷都拒之门外,那你想接什么样的客人? 摆明了就是故作清高,孤芳自赏。 若是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她们这些南曲的都知还能继续过上好日子? 说不得就得被打发去中曲甚至北曲了。 而且端木天掏出的那些柳三变诗词,日后传扬出去后,必受士林追捧,更添她们的艳名,如此好事,傻瓜才会拒绝。 只不过这些事,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并不知情,所以皆是一脸膜拜表情,跟在端木天身后,第三次踏入了南曲都知馆阁之中。 整整一天时间,端木天很是敬业的连跑了八位都知花魁的馆阁,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很是“辛苦”,吃豆腐都吃撑了。 而他这一“壮举”,早在他进了第四为都知馆阁后,便已在平康坊内掀起了波澜。 听闻此事的人各个目瞪口呆,更又好事者干脆跑来了南曲看起了热闹。 南曲三十六馆阁那些端木天尚未去“拜访”的都知小娘子,虽然还不知诗词的事情,却也各个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的从阁里雕窗向外张望,想看看那位能够连入四位都知馆阁的少年侯爷究竟生得什么模样,能够让她们那些矜持的姐妹们蓬门为君开。 端木天领着薛万彻、谢叔方走出第四间馆阁时,也被吓了一跳。 原本清静幽雅的南曲里,不知何时挤进来了百十号人,其中还不乏身穿官服的官员,都围聚在馆阁之外,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 见到端木天现身,围观人群竟然还骚动了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这位便是杜曲端木氏秦国公的嫡子?年仅十五便被陛下敕封万年县侯的端木九如?” biquge.name “不错,便是他!这长安城内,能生得这般魁梧之人,可是不多见,果真是一表人才,难怪能够连续得到四位都知的垂青。” “啧啧,也不知这位端木九如给那些都知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入了四间馆阁!听说他第一个去的,便是绮云的阁里?那绮云的馆阁可是出了名的难进啊。” “你有所不知,并不是四间,而是五间!我可知道,昨日这位万年侯便已然入了刘妍儿的阁。” “当真?那刘妍儿可是神秘的很,自入曲以后,便从未听闻过那位郎君叩开过她的馆阁大门啊。” “这还能有假?刘妍儿的假母秋娘亲口说的。” “那倒是稀奇了,看万年侯这样子,还打算去第六间馆阁不成?” “哈哈,万年侯当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令人羡慕啊。诸公不知有没有兴趣与某打个赌?就赌这位万年侯能够连进几间南曲馆阁?” 唐人素来好赌,一听有人开局设赌,立即围了一群人与其下注。 “某与郎君赌,我赌七间!” “某赌十间!” 馆阁外的热闹,让走出馆阁的端木天都愣了神,待听清众人居然拿他下注后,脸都黑了…… 252 世上只有妈妈好 大唐不限官员狎妓,逛青楼更是文人雅士最风雅的事情。历史上,无论是李白还是白居易,皆是平康坊的常客。 作为长安城内最大的娱乐场所,这里每日不仅汇聚着大唐各州的进京官吏、士子儒生,还有长安城内的百官勋贵及其子弟。 换而言之,平康坊便是大唐权贵的社交中心。 故而平康坊,也是长安城消息最灵通的所在。 这一日,诸多闲得蛋疼的好事者如同追星捧月一般,亲眼见证了端木天连扣南曲南曲八位都知小娘子馆阁,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而等端木天“下班”准备回家时,还不等他迈出平康坊的坊门,此事便已传遍了小半个长安城了。 待端木天回到布政坊,还没进府门,就被一群人给堵上了。 堵住他的不是旁人,正是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爱他们那群二货。 端木天见到杜构等人,倒是有些诧异。 今天又非休沐之日,他们这群二货不应该被关在务本坊的国子学里不得外出吗? “大郎二郎,诸位兄长,你们怎么会在这?”端木天好奇问道。 程处默嘿嘿一笑,伸手想去勾他脖子。 不过这货显然忘了两人的海拔高度差,发现自己身高不够后,只能无奈的伸手拍了拍端木天的肩膀:“三郎,你不够意思啊!是不是没把哥哥们当兄弟?” 端木天略感错愕,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 一旁的杜构杜荷、房遗直房遗爱房遗则、程处亮程处弼以及尉迟宝林、尉迟宝琪、尉迟宝环几人,也是异口同声开始对端木天口诛笔伐起来,埋怨他不够意思。 端木天被这群二货给说懵了。 这段时日,他都没时间找他们玩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不够意思了? 杜构见他一脸迷糊,忍不住出言笑骂道:“三郎,你今日可是威风的紧,但怎么就没想着哥哥们呢?” 端木天这才恍然大悟,更被这群精虫上脑的二货们给弄得无语了。 “大郎二郎,这怎么能怨我?今日又非休沐,你们可在国子学不能出来啊。”端木天很是无奈,却又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们究竟怎么从务本坊出来了?” “嘿嘿,我们翻墙跑出来的,一会暮鼓敲响了,还得赶回去。”杜构笑道。 端木天翻了个白眼。 麻蛋,这群混蛋,真是没救了。 “诸位兄长,你们到底想干嘛?” 杜构讪笑道:“那个,哈哈,也没啥,就是想跟着三郎一道,去见识见识南曲的都知小娘子们。” 端木天就知道他们这群混蛋会这么说。 他双手一摊:“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们去,关键是你们能出得来吗?” 杜构等人互相看看,纷纷点头:“出得来!出得来!就是爬,老子也爬去平康坊!” 端木天彻底没话说了。 他琢磨了下,带这群二货去平康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多花点钱就是了,小事一件。 人多倒也热闹,也不影响他的调研工作。 于是端木天也不矫情,点头应了下:“行,那便这般说定了,明日待我去卫尉寺点了卯,路过务本坊时就叫上你们,诸位兄长在务本坊的东门等我便是。” 端木天答应的如此痛快,自然让杜构等人喜出望外。 “三郎,当真?你没骗哥哥们?” “三郎,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万万不可食言哄骗哥哥们!” “三郎,你发誓!” 这群二货们似乎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生怕端木天骗他们。 端木天眼皮一番:“怎么?信不过我?你们要不信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信!怎么可能信不过三郎!谁说的?哥哥们非收拾他不可!” 杜构等人立刻慌了,忙不迭的否认,脸上露出谄媚笑容,杜荷房遗爱几人还很狗腿帮端木天捶起了背。 端木天心中暗笑,这几个二货,还特娘的都是人才。 与杜构等人闲话了一阵,长安城的暮鼓也敲响了,这群二货终于放过了端木天,如鸟兽散,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端木天摇头笑笑,扭头继续朝家行去。 但他却没料到,今天逛平康坊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让杜构他们这群二货逃课跑来寻他这一个后果。 当端木天回到府中时,却愕然发现堂屋之中,五个女人正面色不善的等着他呢。 而他家老爷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悠然自得的拿了本书,在旁装模作样的看着。 端木天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落下了。 经过之前杜构杜荷那群二货的一番搅闹,他立即明白为何他娘杜如凤、婉娘、甄十三娘以及小昭娇娘会以这般眼神表情看他了。 端木天开始在心中认真反思,今天的“调研工作”,是不是太过于高调了? 不等他反思完,他娘杜如凤率先发难。 “天儿,你今日去何处了?” 端木天汗如雨下,心里光速琢磨,究竟应该如何回答。 眼见婉娘、甄十三娘甚至包括小昭娇娘都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端木天把心一横,豁出去。 就见这货抬手指向了在旁悠哉悠哉看热闹的老爷子:“娘,是爹让我去平康坊的!” 老爷子愕然了,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他怎么也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之前他还在心中腹诽儿子,活该找那么多女人回来,一会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老爷子倒是没料到,端木天这货竟然会无耻甩锅到他头上来。 眼见自家夫人一双凤眼已然扫了过来,老爷子忙不迭的辩解道:“夫人莫听包子的话!他纯属胡说八道!老夫何曾命他去平康坊了?断无此事!” 端木天也叫起了冤:“娘,孩儿去平康坊,那是可是为了公事,而这公事可是爹塞给我的。” 老爷子气得就要去解腰间蹀躞带:“老子抽死你!” 端木天赶紧闪到杜如凤身后,探出脑袋说道:“爹,你可不能不讲道理啊!你摸着良心说,我去平康坊,是不是为了公事?” 雅文库 老爷子哑然了。 虽然去平康坊“调研考察”的事,是端木天自己提出的来的,但要说那是为了公事,倒也没错。 他倒是有心和老婆解释,但他们爷俩打算与荥阳郑氏掰头一番的事,老爷子又不想让老婆知道,免得她多想。 杜如凤见老爷子不吭声,对儿子的话倒是又信了几分。 她原本也不在意儿子去不去平康坊,甚至就其内心而言,还隐隐有些骄傲。 毕竟她儿子今日可是露了大脸,连续叩开了八位南曲都知的馆阁,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之所以她摆出一张臭脸先发制人,其实也是为了儿子能够在几位儿媳面前下得来台,免得几人闹腾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杜如凤点点头:“既然是公事,那便算了,婉娘、十三娘、小昭、娇娘,你们说呢?”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老娘的一番苦心,端木天岂能不知。 他感激的朝老娘暗中挤了挤眼睛,才扭头看向了婉娘、甄十三娘与小昭娇娘四女,用期待的眼神等待四女的反应…… 253 得了便宜还卖乖 虽然杜如凤发了话,但婉娘四女却都默不作声。 端木天看看眼前四位面色不善的女人,心里也是有些打鼓。 这也就是在大唐,若是在后世,像他这般大张旗鼓去逛风月场所的,估计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他被几个女人兴师问罪,说到底也是这货罪有应得。 谁让他去个平康坊,还如此高调? 即便在大唐男人去这些风花雪月之地乃是风雅之事,但这种事情宣扬长安城中人人皆知,婉娘和甄十三娘她们若是心中完全没有芥蒂,那才怪了。 其实端木天也觉得自己挺冤的。 他跑去平康坊,还真只是为了“调研考察”,即便占了那些都知小娘子们一点便宜,但他可以向油灯发誓,真的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wucuoxs.com 之所以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杜构杜荷那群二货纨绔们闻风而动,连家里的几个女人各个面露不满,纯粹是被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给闹的。 端木天心中暗骂那些今天跑去平康坊凑热闹,还碎嘴子四处乱传的闲人,一遍讪笑着朝四女解释道:“嘿嘿,我去平康坊真是为了公事,婉娘、十三娘,小昭娇娘,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难道为夫我是那种寻花问柳之人吗?” 婉娘斜瞥他一眼,又扭头看看身边甄十三娘和小昭娇娘,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神的含义却很明白。 答案就一个字,是! 什么为了公事跑去平康坊,这话婉娘可是一点也不信。 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何曾听说过去平康坊的画楼妓馆找那些都知小娘子办公事的? 难道端木天成了太乐署的官员不成? 只是因为方才杜如凤发了话,才让她忍住没有开口反驳。 甄十三娘也用美眸剜端木天一眼,虽未说话,但明显与婉娘是一个意思。 就连小昭与娇娘二女都轻点了下螓首表示赞同,差点把端木天的鼻子给气歪了。 婉娘和甄十三娘如此倒也罢了,毕竟一个是他马上要成亲的正妻,一个是自愿委身与他的许州甄氏的嫡女,给他做妾已经很委屈自己了。 这二位端木天惹不起,但小昭和娇娘这两个软妹子,之前多么听话? 现在竟然也敢跟着婉娘、甄十三娘造他的反,跑来兴师问罪,实在是可恼可气,令人“痛心疾首”! 端木天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育”一番她们,要让她们懂得什么叫夫纲! 其实说起,四个女人里,如今只有小昭和娇娘有正式身份,是官方承认的端木天的妾室。 自打端木天被正式敕封爵位后,他便立即兑现了之前的承诺,放免了小昭和娇娘的奴籍,而后将她们纳为官滕。 以端木天如今的官职爵位,他可纳妾六名,且官滕品级为从七品宜人。 小昭和娇娘两人,如今的身份不仅不再是奴籍的侍妾,反而一跃成了有正式身份,且每月能从朝堂领取从七品俸禄的宜人了。 当二女拿到朝堂正式颁下的宜人身份凭证后,哭得那叫一个激动,这可是她们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有了宜人封号后,小昭与娇娘两人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虽然其身份是妾,但身为朝堂册封的宜人,与普通人家的妾,却是两回事。就像皇帝的妃子也是妾,但谁能把妃子当成地位卑微的小妾? 如今小昭娇娘二女,身边也有杜如凤给她们安排的贴身婢女服侍,生活锦衣玉食,与半年前被李二随意赠人的奴婢身份相比,有天壤之别。 原本端木天想给甄十三娘一并纳为官滕,给她讨一个正式的朝堂册封,却被他娘杜如凤给拦住了。 端木天不解其意,杜如凤也不解释,只说自有安排。 端木天对此莫名其妙,却也只能听任老娘摆布。 面对自己四个女人的不满,端木天也很是蛋疼。 他伸手挠挠头,眼珠子一转便又了主意,笑着开口解释道:“我实话与你们说了吧,其实我去平康坊,是奉了殿下的谕令。只是此事不便与外人得知,所以你们也万不可外泄,明白吗?” 端木天这是把锅又甩到了李二的身上,却听得杜如凤与他四个女人全都瞪大了美眸,一脸的不可置信。 老爷子在旁听到他这番话,忍不住以手遮面,实在没脸看。 这个混账小子,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也不怕李世民知道了找他算账。 端木天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虽然他这话根本就是胡扯,但这事说起来根子就在李二的身上,只要他娘和婉娘她们不出去乱说,李二又怎么可能知道? “天儿,你在胡说什么?这,这能是殿下的谕令?”杜如凤也不相信,喃喃出声问道。 刚才端木天说是为了公事,杜如凤就不相信,只是出于替儿子打圆场,才故意装着不知。 但眼见端木天这话越说越浑,她也忍不住了。 端木天嘿嘿笑道:“娘,真是如此,不信你问问爹。” 五个女人同时扭头看向了老爷子。 老爷子面皮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抽出蹀躞带抽死这个混账小子的冲动,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端木天所言。 “夫君,这是为何?殿下怎么会下这般谕令?”杜如凤不解,追问道。 老爷子心道我特娘的怎么知道是为何? 他略一犹豫,无奈开口说道:“此事为夫不便透露,总之天儿去平康坊的确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你们也莫要再追问了。” 他们爷俩要和荥阳郑氏掰头,商议出来的计划可见不得光。 虽说并非信不过家里的女人,但这些事情,她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所以老爷子虽然不情不愿,却也只能替端木天撒谎打掩护。 端木天的话,婉娘和甄十三娘她们可以不信,但老爷子的话她们就不能不听了。 虽然满腹疑惑,但四女再看向端木天的眼神,却是温柔了许多。 甄十三娘与婉娘对视一眼,开口说道:“既是殿下谕令,那便是正事。妾身不该多事,还请夫君勿要见怪。” 端木天得了便宜还卖乖:“十三娘能够理解为夫便好,哎,为夫也是身不由己啊。那些平康坊的都知,为夫对她们并无半点兴趣,纯粹是应付差事罢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旁的婉娘却忍不住幽幽开口说道:“是吗?我可听闻,郎君今日可是为那些都知写了不少美词佳作,如今长安城里可都开始传唱郎君的那几首词了呢。” “什么只应曾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啧啧,当真是好词!” 婉娘这带着浓浓醋意酸劲的话,让端木天后背冷汗又下来了…… 254 露天音乐会 端木天心中暗骂,特娘的这都是怎么传的?婉娘竟然连他抄的那些词都知道了? 这长安城的八卦传播速度如此之快吗?难道他们都刷朋友圈的? 端木天哪里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死作出来的。 这货拿柳三变的词赠与绮云她们,这些都知小娘子们又岂能放过这般宣扬自己的好机会? 尤其平康坊内因为端木天“壮举”跑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绮云她们立即意识到这可是宣传的大好时机。 绮云立即命人打开馆阁雕窗,将琴搬到窗边。 唐宋时期,无论是诗还是词,都可用来唱。 词的词牌名,就是制式曲调的名称。 虽然如今是初唐,但以绮云等都知花魁的本事,看过一遍这些词后,便知该如何吟唱。 xiaoshutingapp.com 就在端木天领着薛万彻、谢叔方步入叩开第五间都知馆阁,入内“考察”后,绮云拨动了琴弦。 身为南曲都知,自然得精通音律。 绮云的古琴技艺也是南曲一绝,纤纤手指抚过琴弦,那清脆悦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琴声便立即吸引了馆阁外那些看热闹的人群。 能跑来平康坊南曲看热闹的,自然不是贩夫走卒之流,不是士子儒生便是得了空闲的官吏。 他们原本见端木天又进了一栋馆阁,正聚在外间眉飞色舞的聊着八卦,等待着“偶像”端木天从馆阁内出来。 此时绮云琴声一响,众人便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是绮云娘子!今日倒是运气真真不错,竟能听见绮云娘子抚琴!” “哈哈,谁说不是?早就听闻绮云小娘子的琴技可是南曲一绝,一直没机会品鉴一番,甚是遗憾,倒是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聆听。” “嘘,都肃静,莫要搅闹了绮云娘子抚琴!” 众人纷纷移动脚步,聚集到了绮云的馆阁外,开始侧耳聆听从雕窗传出的琴声。 隔着雕窗的纱帘,绮云早已看清楼下的这一幕,不禁嘴角微微上翘,手中琴声一转,她开始吟唱起端木天赠与她的那首《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 “凤额绣帘高卷,兽环朱户频摇。两竿红日上花棚。春睡厌厌难觉。” “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 绮云的歌声也是极美的,这首众人从未听闻过的词一唱出,立即吸引了众人所有注意力。 馆阁外,聚集了百十号人,却是个个伸长了脖子,痴迷的注视着馆阁上的雕窗,侧耳倾听。 一首《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绮云重复了三遍,这才手按琴弦,音止歌息。 而馆阁之外,却是良久鸦雀无声。 好半晌才有人开始击节叫好:“好,好,当真是好词!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妙哉!” “好词!好词!当真是绝世好词!” “此词竟然闻所未闻,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在场众人皆是通文墨的,自然分得出好坏,柳三变的词提前数百年面世,却依旧引得众人为之狂热。 即便唐时词为诗余,但这些会跑来平康坊南曲看热闹的人,又怎么会嫌弃词乃小曲小道。 有人忍不住高声朝绮云的馆阁喊道:“绮云娘子,敢问这词何人所作?可有词牌名?” 绮云等的就是这话,立即朗声回道:“奴蒙杜曲端木氏万年侯端木九如厚爱,以此词相赠!词名《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是万年侯!这便合理了!端木公一首《水调歌头》可谓千古绝唱,这虎父无犬子,万年侯也当真才华横溢!” “端木九如不愧是子贡后人!果真不凡!” “哈哈,难怪绮云娘子肯迎万年侯入阁,果然是才子配佳人!” 更有士子从腰间蹀躞带中取出了笔墨,开始抄写记录刚才绮云吟唱的这首词。 绮云的馆阁下正热闹时,隔壁的馆阁内却又响起了琵琶声,立刻又吸引了众人注意。 绮云隔壁馆阁的都知小娘子,伴着琵琶琴音,也吟唱起了那首《玉楼春》。 “昭华夜醮连清曙,金殿霓旌笼瑞雾。九枝擎烛灿繁星,百和焚香抽翠缕……” 这倒是把绮云给气了个半死。 耳中听着那首《玉楼春》,心里对于端木天也是又爱又恼。 她这会才明白过来,感情端木天是给每位馆阁的都知小娘子,都赠了一首好词。 这位才华横溢的少年侯爷,还真是风流成性! 原本围聚在绮云馆阁下的众人,呼啦啦全部转移了阵地,又围聚到了隔壁。 就这般,在端木天“不辞辛苦”的如同小蜜蜂般穿梭于各间画楼妓馆中时,南曲内被他关顾过的那些馆阁,倒像是开起了露天演唱会般,击鼓传花一般,都吟唱起了端木天抄袭来的诗词。 一连数首精妙好词听完,原本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的人,此时也是心服口服。 能一口气如同批发般掏出那么多好词赠予这些南曲都知小娘子,这万年侯端木九如的才情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抄写下了这些精妙好词的,有不少都迫不及待的想与人分享,于是便立即召来奴仆,让他们拿着抄写有这几首词的纸张,速速送去友人家中。 更有性子急的,干脆撒腿就往坊外跑去,急着去与其他吹嘘一番今日所见所闻。 于是乎,端木天尚未“下班”,他抛出来的这些柳三变的词,便已传遍小半个长安城了。 婉娘得出此事,尤其看过那几首词后,顿感委屈。 她也顾不得矜持,便带着醋意登门,与甄十三娘她们一道向端木天发难了。 身为官宦人家嫡女,对于自己未来夫君去逛平康坊,婉娘其实并不太在意。 她也不是那种妒妇,否则又怎么能容得下甄十三娘与小昭娇娘她们。 但端木天抄袭柳三变的诗词当敲门砖,叩开了南曲都知馆阁大门,这就让她有些吃味了。 《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玉楼春》等柳三变的词,自然是极好的,虽有艳俗之气,但其清丽之美却是前所未有的。 即便唐人眼中,词只是诗余,但只要是识货之人,谁又能说看不起柳永的词呢? 婉娘自然也是识货之人,所以愈发不爽。 当初端木天给她的闺蜜广阳县主又是写诗,又是作词,早就让她有些心里不舒服了。 但那是两人订婚之前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时至今日,端木天也未曾给她写过诗词,却抛出了那么多首精妙好词去赠与官妓,她要能高兴,那才怪了。 婉娘那酸溜溜的话,倒是让端木天听弦知音,隐约猜到了婉娘为何会这般说…… 254 露天音乐会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255 皆大欢喜 端木天赶紧往回找补:“婉娘,那些词不过普普通通罢了,不值一提,登不得大雅之堂。” 婉娘剜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解释并不满意。 端木天暗自庆幸,幸亏身为爱岗敬业小导游,脑子里背下来的唐诗宋词足够多,否则今天还真哄不好老婆了。 既然婉娘是纠结那几首词的问题,那就好办了。 他今天虽然不要钱似的撒出大把柳永的词,但柳永最经典的词,他可是一首没用。 除了当初为了忽悠广阳县主,丢出的那首《雨霖铃》外,柳永的词便属《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最为经典。 而且这首词还是一首爱情主题,此时用来最为合适。 他轻咳一声,开口吟诵起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词一出,杜如凤、婉娘以及甄十三娘皆是面色一变。 杜如凤、婉娘自不用多说,这二位都是才女。 即便甄十三娘,虽然自幼习武,但身为许州甄氏嫡女,那也不是大老粗,同样对于诗词歌赋一点也不陌生。 这首千古名词落在她们三人耳中,简直如闻天籁,一时间全都痴了。 至于老爷子,除了心中鄙视儿子的无耻抄袭行为,还能作何感想。 柳永的这首《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虽不如之前端木天假借老爷子名义抄袭苏大吃货的《水调歌头》那么磅礴大气,但却感情真挚,其情语绝妙之处,古今人词中,堪称一绝。 尤其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更是流传千古的绝句。 婉娘已然情不自禁的用手捂嘴了嘴,眼神之中皆是迷离之色。 端木天趁热打铁,戏精附体悠然长叹一声:“哎,这首词,是当初婉娘你狠心离去,我思念时所作,一直也未曾念与你听。” 他上前握住婉娘的皓腕,柔声说道:“婉娘,在我眼中,除你之外,其他女子……” 话说一半,眼睛忽然瞥见一旁的甄十三娘和小昭娇娘,端木天赶紧改口:“除了你与十三娘、小昭娇娘之外,其他女子在我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不值一提。” 原本正感动的婉娘,被他这一大喘气倒是给弄得哭笑不得。 什么叫除了她们四人之外? 这渣男海王之气,简直婊到爆表。 但婉娘如今倒也没心思再找端木天的麻烦了,心神都沉浸在了那首词中。 端木天眼见逃过一劫,终于松了口气。 但看看一旁的甄十三娘,他干脆来了个一碗水端平,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十三娘,我也为你做了首词,名为《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是一首爱情颂歌当中的千古绝唱。 宋代词人秦观已哭晕在厕所之中。 这首《鹊桥仙》中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皆是千古绝句。 “夫君……”甄十三娘的眼睛也迷离了。 至此,堂屋内的气氛终于变得一派和谐,倒是杜如凤默念几遍儿子作的词,忍不住偷偷用手掐了老爷子的腰。 “夫君,你看看天儿,你怎么从未给妾身做过什么诗词?” 老爷子愣了下,忍不住扭头怒视坑爹儿子。 这货显摆就显摆,当着老子的老婆显摆个屁啊! 好在老爷子前段时间还算用功,端木天抄写给他的诗词也背了个七七八八,这会面对杜如凤的发难,倒也不慌。 他捻须一笑,装模作样略一沉吟,负手在堂屋之中踱了几步,才开口吟诵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老爷子假模假样的吟完诗,还不忘给端木天补上一刀:“夫人,此诗便是老夫的回答。老夫可不像天儿那般,只此一生,除却夫人,老夫对女色绝无眷恋之心。” 这赤裸裸的情诗情话,杜如凤哪里还能自已,也顾不得儿子和一众儿媳在场,顿时便扑入了老爷子怀中,几乎就要哽咽出声:“夫君……” 就连还沉浸在端木天吟诵出两首千古名词感动中的婉娘与甄十三娘二女,也都动容了。 端木天暗自撇撇嘴,瞪了老爷子一眼,腹诽老爷子无耻。 老爷子也不甘示弱,回瞪他一眼。 许你抄就不许老子抄?哪有这种道理? 不管端木天与老爷子如何互相吐槽对方无耻抄袭,总之,端木天的危机算是有惊无险化解了。 婉娘与甄十三娘她们,也再绝口不提他去平康坊风流之事。 皆大欢喜后,杜如凤忙不迭的招呼婢女送来酒菜,拉着婉娘在府中用过了晚膳,才叮嘱端木天拿着老爷子的秦国公金鱼符将婉娘送回家中。 一路上端木天各种情话撩拨,倒是把不经人事的婉娘给弄得俏脸绯红,回到家里便丢下了端木天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闺房。 看着婉娘娇羞离去的倩影,端木天倒甚是得意。 回转府中,原本今晚应该小昭娇娘侍寝,却被甄十三娘强行霸占了。 同样被端木天那首情词撩拨得动了情的甄十三娘,倒是又让端木天这晚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同时也更坚定了这货要去终南山找孙思邈求药的决心。 翌日清晨,端木天在甄十三娘的服侍下起床更衣,领着金刚溜溜达达去往卫尉寺打卡上班。 点卯后,照例领着薛万彻和谢叔方在一众卫尉寺官吏略带嘲讽的目光注视下,出了官廨,径直打马朝平康坊而去。 156n.net 他倒是没有忘记昨天与杜构那群纨绔二货们的约定,驱马路过务本坊时,在东坊门外驻足等待起来。 但让端木天没想到,等了快一刻钟时间,却也不见杜构等人露面,这倒是让他略感意外。 以那群二货们的急色模样,今天不应该是早早的就跑来等他吗? 难不成这群二货今天没能逃学溜出来? 端木天正奇怪之时,就见坊内跑出一名国子学的仆役,气喘吁吁的朝他奔来…… 255 皆大欢喜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256 傻乎乎的上当了! “见,见过万年侯,孔、孔司业想请万年侯入国子学一趟。”仆役跑的匆忙,气都没喘匀,便气喘吁吁的朝端木天见礼。 他的话却让端木天很是错愕。 仆役口中的孔司业,便是孔颖达。 原本历史上孔颖达这位正五品上的国子博士,在玄武门之变后被封为曲阜县男,转任给事中。 直到贞观六年才再次转任国子司业,贞观十二年担任国子祭酒。 但如今孔颖达却不知为何,并未转任给事中,反而继续留在了国子学中。 不过这对孔颖达也不是坏事,因为李二也未亏待这位秦王府十八学士,将其从国子博士提拔为了从四品下的国子司业,也即是国子学的二把手。 历史上,这可是六年后孔颖达这老头才能出任的职务。 但孔颖达这老头找他干嘛? 而且老孔同志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端木天旋即反应了过来,老孔同志请人来找他,肯定与杜构杜荷那群纨绔二货们有关,毕竟也只有那群二货才知道他今日一早,会在务本坊东门外等候他们。 他无奈摇摇头,朝薛万彻与谢叔方打了声招呼后,便跟着国子学仆役朝坊内行去。 务本坊是朱雀门街从北数的第一坊,位于皇城南面,国子监占据了务本坊西面半坊之地,约有十七万平方米,相当于二十多个标准足球场大小。 端木天也是头回进国子学,对于这座他差点就被迫入学就读的大唐第一高等学府,也是充满了好奇心,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四处张望。 跟着仆役一路穿行在诺大的国子学中,不多时便行到一座大殿前,上书“明伦堂”二字。 端木天虽未进过国子学,却也知道明伦堂乃是国子学的正殿,是读书、讲学、弘道之所。 华夏自古尊师重道,以端木天如今的爵位官品身份,入明伦堂也不敢失礼,赶紧整理了一番自己衣着,才脱去鞋袜抬脚迈入殿内。 一进明伦堂,端木天便瞧见了孔颖达那老头正瞪着眼睛,气呼呼的瞪着他。 孔颖达身旁还有位身穿紫袍官服花白胡须的老者,见到端木天后,倒是朝他颔首微笑,满面春风,甚是和煦。 端木天心中了然,国子学中,能穿紫袍官服的,也唯有国子祭酒一人而已。 他倒是知道,如今的国子祭酒名叫赵弘安,历史上对其记载不多,端木天也就知道此人原为益州郎中,后任益州大都督行台左仆射。 被召入朝中后任度支郎中,后出任国子祭酒直至贞观十二年孔颖达上任。 此人虽史书记载不多,但其能在李二手下当十来年的从三品国子祭酒,说明还是很有能力的。 但这两个老头是啥意思? 一个怒目金刚般看向他,一个又和风细雨,甚是和善。 这是打算给他玩红脸白脸唱双簧吗? 直到此时,端木天还是不知孔颖达派人请他来究竟所为何事。 三人在明伦堂内见面,互相见礼。 端木天虽然年少,但其官品与赵弘安一样,还高孔颖达这老头一级四品。 所以即便孔颖达看端木天的表情就像有仇一般,却也只能气鼓鼓的朝他施以揖礼:“见过万年侯。” 端木天可不敢在这老头面前拿大,赶紧回礼,又与赵弘安互相见礼。 “二位皆是长辈,叫我表字九如便是。”端木天态度摆得很低。 但甫一礼毕,孔颖达便毫不客气的开口质问道:“九如,你来得正好,老夫正想请教你,为何蛊惑我国子学生徒逃学?” 逃学一词,自古便有。 端木天愕然:“孔公何出此言?我何曾蛊惑他人逃学了?” “哼,九如你还不认吗?杜家哥俩、房家、程家还有尉迟家的三兄弟可都向老夫指认你了!九如你如此孟浪行事,蛊惑我国子学生徒逃学,真当老夫不会去向殿下与端木公处讨个公道吗?” 端木天嘴巴大张,心里感觉哔了狗了。 杜构杜荷那群混蛋,居然胡乱攀咬,实在该拖出去弹丁丁弹到死! 什么时候变成他蛊惑这群混蛋逃学了?明明是这群二货自己精虫上脑,非要今天旷课逃学跟着他去平康坊好不好? 用那几个二货的话说,就是爬,也要爬去平康坊。 这事和他有屁的关系? 端木天平白无故受了如此大冤,岂能忍气吞声,顿时嚷了起来:“孔公,断无此事!你若不信,大可将那群混蛋唤来与我对质!” 赵弘安却笑呵呵打起了圆场:“冲远勿急,其中或有什么误会,老夫看九如也非那般不知轻重之人。九如,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冲远是孔颖达的表字。 端木天赶紧附和道:“赵公,此事与我断无干系!” 他可不能无缘无故背这种黑锅,否则孔颖达这老头真会去找李二和他家老爷子告状的。 国子学素来管理严格,大唐又重教育,若真被扣上一个蛊惑国子学生徒逃学的帽子,肯定会被李二斥责处罚。 端木天可不想吃这种哑巴亏。 既然杜构杜荷那群混蛋不仁,那就不能怪他不义了。 “不瞒赵公、孔公,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端木天也不犹豫,直接开口把那群二货混蛋们给卖了。 他很是详细的把昨天傍晚时分,如何在布政坊被杜构杜荷等人堵住,如何被这群混蛋求着带他们今日去平康坊全都抖搂了出来。 末了,端木天还没忘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哎,这事说起来我确实也有责任。虽然昨日我极力劝阻他们,但奈不住大郎二郎他们一直苦苦哀求,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此时想来,实在不应该。” 156n.net 听他这番话说完,孔颖达之前脸上的愤怒表情却瞬间消失,与赵弘安两人对视一笑。 “弘安兄,果真与你猜测的一般无二!”孔颖达捻须笑道。 赵弘安也甚是得意:“那是自然,老夫对于这务本坊七不堪,还是很了解的。” 端木天傻眼了。 他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他被这两个老头给骗了。 感情刚才孔颖达那番话,压根就是在诈他,而他竟然还傻乎乎的上当了! 这让端木天的顿时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方才他还怀疑这两个老头是不是打算唱红白脸,却没想到被孔颖达一句话,就给激的什么话都说了。 但仔细想想,端木天又觉得这事也不能赖他。 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孔颖达是在诈他呢? 千错万错,都是杜构杜荷那群二货的错! 肯定是他们露了什么马脚,才会让孔颖达如此试探他。 而且若不是他们说了什么,孔颖达又怎么会派人去务本坊东门寻他?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256 傻乎乎的上当了! 257 又掉坑里了 端木天苦笑不已,干脆出言问道:“赵公、孔公,二位可是鸿儒,又是长辈,这般欺负我这晚辈,可不厚道!” 孔颖达与赵弘安两个老头对视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都五十多岁,是知天命的年龄了,而端木天却才刚过束发之龄。 若是传出去他们两人这般哄骗端木天,确实有些不太光彩。 孔颖达只能无奈回道:“九如,你也莫怪老夫们诓骗你,若非如此,你会与老夫说实话吗?” 端木天挠挠头,倒也不说话了。 正常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出卖杜构杜荷他们。 麻痹,果然是老狐狸一个! 但他还是很好奇,孔颖达怎么知道他在务本坊东门外? “孔公,你怎知我在何处?为何会让仆役去找我?”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哼,今日你家大郎二郎和房、程、尉迟家那群混账小子又惹事了,被老夫罚去大成殿内跪着反思。”孔颖达解释道:“但这些混账小子,跪在大成殿内还不老实,竟然偷偷召唤仆役,对其吩咐了什么事,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老夫发现后,在殿外唤住那仆役一番询问,才知他们是让那仆役去给九如传话,说今日有事,不能赴约。老夫与弘安兄便猜到他们还打算逃学,并与九如有约。于是老夫就顺势命那仆役,去将九如请来了国子学内进行印证。” 端木天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那群笨蛋被处罚后,知道今天去不成平康坊了,便打算让国子学的仆役给他带话。 结果却被孔颖达这老狐狸发现了,还将计就计,把他也给诓了进来。 端木天只能心中暗骂,这群笨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还连累到他,活该被罚。 不过端木天也略微有些好奇,杜构杜荷他们又干了什么事,会被罚去大成殿跪着思过? “孔公,那群混蛋究竟干什么被罚思过?” 孔颖达听他提起此事,便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说道:“那群混账小子,今日与国子学中其他生徒发生口角,双方争吵不休几乎就要动起手来。若非老夫与弘安兄发现的及时,将他们喝止住了,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 他顿了下,又继续说道:“此事说起来,与九如你也脱不了干系。若非因为你,这国子学内也不会闹得如此不堪!” 孔颖达这话端木天可不爱听了。 国子学里的事,与他有屁的关系啊? 就算杜构杜荷他们在学校里与同学打架,那和他有一毛钱关系? 端木天忍不住说道:“孔公,此事与我有啥关系?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啊?” 孔颖达怒道:“怎么没关系?若非你昨日在平康坊内肆意风流快活,又怎么会引得国子学内议论纷纷?又怎么会让这群生徒争吵不休,还差点动起手来?” 端木天傻眼了,这特娘的也能怪他? 合着拉不出屎怪地球没有吸引力? 赵弘安轻咳一声,捻须笑道:“九如莫怪冲远说话难听,但昨日九如可是在长安城内出了诺大风头,确实引得国子学中一众生徒躁动不已。此事当然不能怪九如,但事情的确是因你而起。” 赵弘安一番解释后,端木天才算是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昨天连入南曲八位都知小娘子馆阁的事,同样也传入了务本坊国子学中,所以杜构杜荷他们才会翻墙跑了出去,跑去布政坊堵他。 但偌大的国子学中,在此就读的除了部分庶民弟子外,大多皆是官员子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放在国子学中也一点不为过。 端木父子半年时间忽然蹿红,老爷子端木丘如今敕封秦国公,认左射扑一职,端木天也敕封万年县侯、卫尉寺寺卿,这事早已不知有多少人对此眼红不已了。 除此以外,李二的那些嫡系官员,包括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尉迟敬德、长孙无忌等人,如今也是各个占据高位,更令原来武德朝的老人们以及世家心中不满。 只是在朝堂之上,即便心中不满,那些官僚老油条却也不会表露出来,即便心中怨恨再深,见面之时也皆是满面春风,笑脸相迎。 但他们的子侄,可就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了。 自从玄武门之变后,国子学中官员弟子出身的生徒们就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以杜构杜荷他们这群二货为首的新晋官员子弟,一派则以五姓七望官员弟子为主,剩下的则是谁也不得罪,坐看前者争斗不休的中立党。 杜构杜荷他们这群二货,与世家弟子和朝中老臣弟子间本就互相看不顺眼,双方不时有摩擦发生。 昨日端木天在平康坊大出风头后,杜构杜荷他们自然是与有荣焉,恨不能四处宣扬他们兄弟的“光辉战绩”。 但那些世家弟子,却心生妒忌,便故意说些风凉话对端木天冷嘲热讽,顺便还嘲笑了一番杜构等人,又把“务本坊七不堪”的名头给拿出来说事。 杜构他们怎么肯咽下这口气,于是双方便这般争执了起来。 这些国子学的生徒,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吵着吵着便推攘了起来,眼看就要变成大型群体肉搏运动。 幸好国子祭酒赵弘安与国子司业孔颖达及时得到了消息,这才匆匆赶来,喝止住了众人,并把他们全部赶去了大成殿跪着思过。 端木天听完赵弘安的解释,也是无语。 这群二货,还真是闲的蛋疼。 孔颖达接口说道:“九如,你说此事是不是与你有关?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端木天默默翻了白眼,如何处置,和他有啥关系?他可不想参合进来,没事给自己惹一身骚。 但孔颖达却不愿放过他,见他不说话,眼珠子一转,朝赵弘安说道:“弘安兄,还是依照老夫的意思办吧。老夫这便去找玄龄、克明、知节他们,让他们来国子学把自家弟子领回家去,将他们一并开革好了。” 端木天愕然,孔颖达这老头啥意思? 这是不打算给娘舅他们面子了? 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见赵弘安捻须颔首:“好,那便依冲远的意思,将他们全部开革便是了。” xiaoshuting.info 端木天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阻止:“赵公、孔公,只是一群小孩子不懂事,打打闹闹罢了,不至于要将他们开革吧?” 他虽然觉得杜构杜荷他们这群二货不靠谱,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倒霉吧? 程咬金、尉迟敬德两位武将倒也罢了,未必会在乎这些,但以房玄龄和杜如晦的性子,若是杜构杜荷以及房遗直房遗爱和房遗则他们真被国子学给开革,怕不是会活活打死他们这些丢人现眼的孽子? 孔颖达扭头看向他:“那九如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我……”端木天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又掉坑里了…… 257 又掉坑里了 258 感觉剥离 端木天没有猜错,这就是两个老家伙给他挖的坑。 而赵弘安与孔颖达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他们二人对如今国子学内的状况,头疼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国子学中,从未有过如今这般朝中新贵与陛下老臣、世家勋贵子弟之间不合的局面出现,让他们两人也有些束手无策。 虽说国子学中治学向来严厉,但那也得分人。 以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等人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赵弘安与孔颖达还能真将他们的嫡子给开革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 也就是端木天一时不察,才会被孔颖达的话给吓唬住。 开革不得,那就只能加强教育。 但什么戒尺训诫、罚跪思过,罚抄写经书,这些手段全都用遍了,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那群身份显赫的世家官员弟子,冲动起来,谁也不在意这些惩戒手段,该怎么吵还是怎么吵。 更加严厉的鞭笞之类体罚手段,孔颖达与赵弘安他们两位也不敢用在这群生徒身上。 不管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子还是世家门阀的嫡子,他们都不可能下死手啊。 所以这也把两个老头给愁坏了。 这次杜构杜荷他们与世家弟子们差点在国子学中打群架,更是气得两个老头差点准备上书请辞了。 正好孔颖达发现端木天与此事有关,便想到此子颇为聪慧,或许能帮他们出出主意也说不定。 毕竟无论是端木天当初在曲水流觞上的表现,还是那日在万年县大牢之中他给李二出的主意,都让孔颖达印象深刻。 就这般,两个老头一合计,便给端木天挖了个坑。 端木天可不知道这些,他面对孔颖达的追问只能喃喃回道:“这,还是得以教育为主吧,呃,加强国子学的管理,对于违法国子学规矩的生徒,严惩不贷。” 孔颖达瞪他一眼:“这还用你说?老夫戒尺都打断几根了,那群混账小子还是冥顽不化。” 端木天心中腹诽,体罚学生是不对滴,你这样要搁后世,非得被家中告到教育局不可。 但国子学的事,和他有屁的关系? 他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杜构杜荷那些二货,要会被开除,恐怕早就被开了吧? 务本坊七不堪,旬考岁考都不合格,不开除他们还留着过年? 方才孔颖达和赵弘安的话分明就是在吓唬他。 想明白这点,端木天倒是笑了,双手一摊:“若是孔公都没办法,那找我有何用?我可是卫尉寺寺卿,又不是国子学的祭酒、司业和博士。” “要我说,还是依孔公的意思,把那群混账东西都给开革了好!免得有辱国子学的名声。” 端木天反将一军,孔颖达不由一愣,张了张口,倒也一时语塞了。 赵弘安见孔颖达吃了瘪,也不禁摇头苦笑。 他也不瞒着端木天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把两人如今面临的困难讲述了出来。 末了,赵弘安说道:“九如莫怪冲远,实在是这些生徒们闹得不像话。老夫与冲远也是没有了办法,才出此下策,还请九如原谅则个。” 赵弘安说完,还朝端木天长揖一礼。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弘安态度放得如此之低,端木天倒是不好意思了。 他赶紧还以揖礼:“赵公客气了,不敢不敢。” “九如不怪便好,不过还请九如给老夫与冲远出个主意,这些违规的生徒,如何处置为好?” 赵弘安话说这份上了,端木天自然也不能矫情。 他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既然戒尺抄书面壁思过这些都不足以让那群二货们怕,那就关禁闭啊! 他可是听老爷子说过,后世监狱里面,再桀骜不驯的犯人,丢到禁闭室内,用不了几天时间就得哭着低头认错。 看似不打不骂,只是关入单独房间之中,似乎不痛不痒,但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可真没几个人能够承受得起。 如果再狠一点,把关禁闭的房子弄成小黑屋,隔绝声音光线,那恐怕几个小时就足以让他们哭着求饶了。 说白了,就是感觉剥夺。 端木天倒是一点也不心痛杜构杜荷这对亲表哥,丝毫不顾及二货纨绔们回头去蹲小黑屋会是何等感受,下手也是真黑。 lingdiankanshu.com “嘿嘿,赵公、孔公,要收拾他们,其实再简单不过,只需如此如此……”端木天压低了声音,把小黑屋禁闭室的想法讲述了一遍,却听得两个老头蹙眉不已。 孔颖达忍不住说道:“九如,你莫不是与老夫开玩笑?把犯错的生徒关进屋内便能达到惩戒作用?这怎么可能?” 赵弘安虽然未说话,但眼神之中透露出的意思,却与孔颖达一样。 端木天见他们二人不信,倒是笑了:“赵公、孔公,我敢保证,关禁闭绝对是很严重的惩戒方式,二位若是不信,不如试上一试。” 赵弘安与孔颖达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就像端木天说的,试试无妨,若是无效,那也没什么打紧的。 赵弘安捻须问道:“九如,那便依你的主意试上一试,那什么禁闭室,该如何设置?” 端木天贼笑道:“找间结实坚固,面积不要太大的房间即可,僻静一些更佳。” 孔颖达略一沉吟,说道:“国子学杂役居住的院子后面,有不少用于堆放杂物的杂物房,黄土夯筑,甚是牢固,且相当僻静。” 端木天立即点头:“合适,再合适不过!” 于是三人出了明伦堂,在学院仆役带领下,朝杂役居住的院落行去。 待端木天见到那两排用以堆放杂物的矮屋后,倒是乐了。 这简直就是标准的禁闭室。 杂物房皆是低矮厚实的黄土夯墙,很是厚实,隔音性能极好。 而且原本就是用于堆放杂物的房子,所以连窗户都没有,关上房门即便是大白天也是漆黑一片。 而这两排低矮的杂物房,足有三十多间,一次就能关下不少犯事的生徒。 见端木天认可,孔颖达立即唤来仆役,让他们将杂物房中东西全部清理搬走,又依照端木天的要求,让人寻来厚实的麻布,将杂物的房门全部给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国子学的仆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将禁闭室给布置好了。 赵弘安与孔颖达步入禁闭室内转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出有什么玄机。 两人摇摇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姑且信之,拭目以待了…… 258 感觉剥离 259 画风不对 国子学大成殿内,几名国子学的助教正监督着杜构杜荷等人跪在大殿之中思过。 但即便是如此,杜构这几个二货却也是互相偷偷用眼神交流着。 一想到今日无法去平康坊,他们便忍不住扭头怒视跪在一旁的十来个同样身穿国子学青衿服的年轻士子。 显然,这些年轻士子就是与他们发生矛盾,差点打起来的世家子弟。 杜构他们的怒视,换来的自然也是世家弟子们同样仇视的目光。 若非一旁有国子助教受着,双方说不得又得闹腾起来。 这时孔颖达推开了大成殿殿门,走了进来。 几位国子助教连忙与其见礼:“见过司业。” 孔颖达微微颔首,朝他们吩咐道:“将这些犯错的生徒,都带去杂役院中。” 国子助教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忙躬身应下:“喏。” 杜构等人听到孔颖达的话,略微有些错愕。 带他们去杂役院做什么?难道是罚他们做杂役干活?那倒是好事! 程处默几人不仅不慌,反而眉头一扬,面露喜色。 在他们看来,干活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被困在这大成殿内跪着思过,憋都憋死个人。 包括那些世家弟子,同样是嘴角上翘。 孔颖达扫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背负双手转身便走。 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端木天弄的那什么禁闭室,到底有没有效果。 领着杜构等人返回杂役院,院内却只有赵弘安在此。 端木天担心他给赵弘安、孔颖达出馊主意坑纨绔们的事被杜构他们知晓,故而出完禁闭室的鬼点子后,便赶紧开溜了。 留在国子学看热闹,哪里比得上去平康坊找小姐姐们来得愉快? 赵弘安又对杜构等人好一阵唾沫星子喷射的训诫后,才宣布了对他们的处罚,所有人关入禁闭室一天。 杜构他们这才注意到,杂役院里杂物房似乎有些不同。 但他们也没多想,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戒尺打手掌或者抄写经书之类的惩罚,被关入这什么禁闭室一天时间,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程处默、房遗爱等人还互相挤挤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赵弘安也懒得再与他们废话,挥挥手,示意仆役将他们分别送入禁闭室。 杜构走进杂物房,抬眼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 这房内没有窗户,甚是昏暗。 而且面积不大的杂物房甚是简陋,黄土地面上除了随意丢了张草席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杜构正打算扭头让身后的仆役给他送盏油灯来时,就觉眼前一黑,身后房门传来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声娘,蹲下身子摸索着行到草席旁,盘腿坐了上去。 杂物房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杜构嘀咕两声,干脆躺倒,准备先睡上一觉再说。 但他躺在硌人的草席上,左翻右翻,却是丝毫睡意也无,反而觉得四周寂静的吓人。 杜构站起身来,想活动一下,但在黑暗之中却仿佛失去了平衡感,刚试探着摸索走出两步就摔倒了。 他气得咒骂起来,最终还是摸到了墙边,靠墙坐了起来。 此时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杜构强行闭上眼睛,却觉得有些头晕,同时胃里开始有上涌反胃的感觉。 身子也觉得越来越沉,浑身无力。 他的呼吸声也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额头上满是汗水,后背的青衿服也被汗水浸透了。 黑暗之中,他心里的恐惧感在不断被放大。 也不知在这间杂物房待了多少时间,但杜构却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他忍不住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最后四肢并用,摸索着爬到了木门旁,拼命用拳头砸起门来。 “祭酒!司业!学生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快,快放我出去!来人啊!救命啊!” 杜构越喊越凄惨,最后竟然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往下流。 杂役院中,赵弘安与孔颖达并未离去,而是让仆役搬来了席垫,送来煎茶的泥路与茶壶,不紧不慢的坐在院中煎起茶来。 之前端木天临走之时告诉他们,说这群生徒被关入禁闭室,或许撑不到一天时间,说不得有人半个时辰就得哭着喊着求饶。 他这番话,两个老头自然不信,但看端木天说得笃定,便打算留下来看看情况。 端木天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古人远比后世人更怕黑。 除了迷信怕鬼外,怕黑也是人类自古遗传下来的基因,再加上古代对身处的世界所知尚浅,所以对于未知的恐惧更甚。 古代军队行军打仗,首先要防备的就是夜间营啸。 在高度精神压力下,或许某个士卒因为做了噩梦,忽然起身大叫或者发狂,便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从而导致整个军营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自相残杀起来。 士卒尚且如此,端木天就不信杜构他们这些纨绔们能在小黑屋内坚持很久。 果然,两个老头一壶茶尚未煎好,耳中便听见有人便开始用力拍打房门,并有呼喊声传出。 孔颖达不禁眉头一挑,奇道:“弘安兄,难道真被九如说中了?这些混账小子被关进这什么禁闭室,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人受不了了?” 赵弘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也同样不解:“关那禁闭室当真如此可怕?这群纨绔子弟,可是戒尺打断了都没叫出声过的。” xiaoshuting.cc 两个老头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低头继续摆弄面前几案上的茶具。 既然端木天给的法子有效,那便好好收拾收拾这群混蛋,不让他们吃够苦头,赵弘安和孔颖达绝不会放他们出来。 被关在小黑屋中的纨绔子弟们,感到恐惧开始高声呼救求饶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赵弘安根本不为所动,端起茶盏,小酌一口,心情却是甚好。 孔颖达耳中听着纨绔子弟们的叫喊声,同样心情愉悦。 不过他还略有些担心:“弘安兄,那些混账小子们叫的甚是凄惨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弘安摇摇头,笑道:“能出什么事?那些杂物房老夫都亲自查验过,里面除了一张草席空无一物。” 他又指了指守在那些禁闭室门前的仆役:“这不都有人盯着吗?不会有事的。只是这效果倒是出乎老夫意料啊,早知道那些混账小子怕黑,老夫早把他们关起来了!” 他顿了顿又贼笑道:“何况这是九如出的主意,要真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九如的问题嘛。” 孔颖达愣了下,旋即抚掌大笑道:“弘安兄言之有理,哈哈,来,来,饮胜!” 两个无良老头对视一笑,举起茶盏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端木天可不知道自己“做了好事”,还被两个老头“无耻陷害”,否则铁定得骂娘。 他出了国子学,汇合了薛万彻与谢叔方后,驱马进了平康坊。 刚入南曲,端木天便愣住了,眼前的场景,似乎画风有些不对啊…… 259 画风不对 260 白嫖党 素来清静幽雅的平康坊南曲,往日里白天根本见不到什么人。 即便昨日因为端木天史无前例的连入八间都知馆阁,也不过聚集了百十人围观看热闹而已。 但今日端木天他们骑马走进南曲后,却愕然发现南曲之中竟然甚是热闹,抬眼看去,黑压压全是人头,不下千人。 端木天傻眼了,这特娘的什么情况? 倒是那些等候在南曲中的人群,见到端木天出现,竟然欢呼了起来。 “万年侯来了!诸位快快让开道路,莫要阻了万年侯去见都知小娘子们!” “见过万年侯,万年侯安好!” “万年侯,敢问今日准备入几家都知的馆阁?” “见过万年侯,今日可有新词赠与都知小娘子?” 听到这些人的话,端木天才反应了过来,旋即满头黑线。 长安城的儒生士子、文人士大夫都那么闲吗? 他就只是来平康坊调研考察一番,就能招惹来那么多人围观? 这特喵的是无聊到极点了啊。 端木天还只能挤出笑容,朝这群无聊人士拱手见礼。 这千余专程赶来凑热闹的无聊人士,就这般簇拥着他朝前行去,让端木天很是无语。 倒是跟着他身后的薛万彻与谢叔方不停朝四周人群挥动手臂,满脸灿烂笑容,就像是打了什么胜仗,凯旋而归一般。 端木天这才注意到,这两人今日竟都换了两件崭新的官服,更让他诧异的是,这两货的幞头上还插了簪花! 唐人男子头上戴花倒是不稀奇,杜牧便有诗曰“尘世难适开笑口,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薛万彻和谢叔方可是武将出身,之前端木天见这两人时,薛万彻可是相当的邋遢。 那日薛万彻与谢叔方喝了一夜的酒,见到端木天时不仅官服皱皱巴巴,而且还有不少酒渍再上面。与今日两人的形象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再看看两人身上挂的熏香,端木天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上大学时,每次寝室里有哥们要出去与女生约会,也是这般,把自己弄得油头粉面,换身自认帅气的衣服,还得喷点香水,实在没有香水的,就用花露水代替。 看来古往今来,男人面对美女时,表现也啥区别。 端木天暗自好笑,在围观众人的簇拥下,催马行到一间馆阁前,照例拿出自己的名帖,让金刚前去叩门。 与昨日不同,金刚还未伸手叩门,面前的馆阁大门便吱呀一声开启了,门内一位盛装打扮的都知小娘子,已然朝门外的端木天盈盈拜下。 yawenku.com “奴蓝汐儿见过万年侯,万年侯万福!万年侯尊驾莅临,奴喜不自胜,恭请万年侯入阁一叙。” 端木天尚未说话,四周围观人群已然一片哗然。 “啧啧,不愧是万年侯,都不等叩门递上帖子,这蓝汐儿就开门迎客了。” “呵呵,郎君有所不知,经过昨日之事,这南曲的其余都知小娘子,哪位不是翘首以待,生怕万年侯不登门了?这南曲三十六都知,若是哪个阁里的小娘子没得到万年侯的青睐,没得到万年侯赠予的诗词,那还能在这南曲待下去吗?” “此言有理,哈哈,老夫到很是好奇,今日万年侯还能写出何等经验诗词。不瞒诸位,自打听过绮云小娘子她们吟唱的几首词后,老夫再听其他小娘子吟唱的词曲,顿觉索然无味啊!” “正是如此,万年侯不愧是端木公的嫡子!这杜曲端木氏身为子贡后人,当真是家学渊源。这诗词一道,老夫是想不出何人能与他们父子二人想媲美了。” “然也!秦国公的一首《水调歌头》可谓千古绝唱,某可断言,即便千百年后,也无人能出其左右。而万年侯的诗词,虽不及其父磅礴大气,却也用词意境脱俗、豪放不羁。” 众人议论之时,端木天已然跳下马背,领着沾沾自喜的薛万彻和谢叔方,被那蓝汐儿迎入了馆阁内。 照例又是一番“友好互动”后,半个时辰后端木天被依依不舍的蓝汐儿恭送出了大门,抬脚朝隔壁的馆阁行去。 这次那些跑来凑热闹的人群却并未随他离去,反倒是把蓝汐儿的馆阁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都在翘首以待,还有许多人已然摸出了笔墨纸砚,准备记录稍后蓝汐儿吟唱的词曲。 蓝汐儿也未让众人失望。 在端木天被另一位望眼欲穿的都知小娘子迎入馆阁中后,蓝汐儿已经迫不及待的弹响了手中古琴。 “帘下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 南曲内又是鸦雀无声,众人皆沉醉于歌声之中。 这一日,待到端木天“下班”回家时,在南曲内又留下八首柳永的词曲。 其实逛了十几间都知馆阁,端木天对于平康坊的花魁水准已经心里有数,按理说调研工作已经可以结束了。 但如今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即便他想就此收手,给柳永留点存货,却也不行了。 若就此罢手,那剩下的那些翘首以盼的都知小娘子们,还不得哭死?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没被端木天光顾,没拿到他的词曲,日后还怎么在南曲内待下去? 所以虽然工作很“辛苦”,为了那些都知小娘子们着想,端木天也只能咬牙坚持。 唯一的好处是如今南曲各间馆阁,都不收他的钱了。 那些假母见到端木天出现在自家小娘子的馆阁门前,脸都快笑烂了,哪里还敢收他的黄金。 不仅家家馆阁好酒好菜服侍着,那些都知小娘子们都恨不能把主动献身,把他拉到自己的闺房中去。 好在端木天还是很有职业精神的,除了吃吃豆腐外,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倒是让不少都知小娘子们失望不已。 喝着免费的酒水,感受身旁都知小娘子紧紧贴过来的柔软身子,端木天也不禁感叹,他竟然也成白嫖党了……这感觉,贼爽! 端木天下班回到家里时,却没想到家里来了客人,正坐在堂屋之中与老爷子谈笑风生。 看看正朝他捻须微笑的孔颖达与赵弘安两个老头,端木天下意识便觉得不妙。 这两个老头看他的眼神,怎么特娘的与之前平康坊南曲内的小娘子们一样? 难道这两个老头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不成? 端木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差点扭头就跑。 老爷子朝他招招手:“天儿,赵公、孔公候你多时了,还不快来见礼。” 端木天无奈上前见礼,开口问道:“不知赵公、孔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其实他大致猜得到这两个老头来的目的,左右脱不了那禁闭室的事…… 260 白嫖党 261 坑儿子有瘾? 端木天猜的没有错,就见赵弘安笑眯眯的回道:“九如,老夫与冲远冒昧来访,为的是当面向九如致谢。” 端木天眉毛一扬,笑道:“赵公,可是那禁闭室起作用了?” 赵弘安捻须笑道:“不错,老夫与冲远都没料到,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小子,竟然因为被关入禁闭室,便一个个哭着喊着求饶,可是让老夫与冲远心中大快!” 孔颖达也接口笑道:“弘安兄所言甚是,哈哈,那群混账小子被关进去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哭喊着求饶了。老夫也没轻饶了他们,将他们足足关了大半日,午时后才命人将他们放出来。” “九如是没见那些混账小子被放出来的样子,一个个面色惨白,惊惧不已,更向老夫和弘安兄赌咒发誓保证再不触犯国子学禁令,哈哈,甚是痛快啊。” 这段时日,孔颖达这老头没少因为国子学内一群纨绔们的冲突伤脑筋,今天颇有些“大仇得报”,扬眉吐气的感觉。 赵弘安与孔颖达的话没有夸张,拜端木天所赐,杜构杜荷、程处默、房遗爱、尉迟宝琳以及那些世家弟子被放出来时,当真有种恍若隔世的体验。 一众纨绔们各个面无血色,精神恍惚,双腿战栗不止。 更有甚者,甚至双股之间都被浸湿了,显然是之前在小黑屋中被吓尿了。 从未经历过这般漆黑幽闭环境的纨绔,被关了整整一个上午后,几乎都快到精神奔溃的边缘了。 如此惩罚,在他们看来简直比什么鞭笞之类,还要恐怖无数倍。 这些纨绔哪里还有半分桀骜之色,一个个老实得与鹌鹑无二。 也正因为端木天弄出的这禁闭室效果好的出奇,所以散衙之后,赵弘安与孔颖达两个老头,便迫不及待的登门来访了。 老爷子已然从两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也是暗自好笑。 他觉得自己的坑爹儿子实在是太坏了。 竟然把监狱里惩戒犯人的禁闭室,拿来折腾杜构他们这些国子学的生徒,亏他想得出来。 小黑屋禁闭室的滋味如何,老爷子可比端木天清楚。 不过老爷子也并未多说什么,反正在他看来,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既然不听话,那怎么收拾都是应该的。 端木天听两个老头如此说,也是嬉笑不已。 他倒是丝毫不心痛自家的两个亲表哥今日遭了大罪,更没顾及那些二货纨绔们明明是帮他出头,才会与世家子弟发生冲突。 谁让他们是国子学的生徒呢,不听校长和副校长的话,被收拾那不是活该吗? 反正受罪的又不是他,他是一点也不在意。 众人说笑了几句后,赵弘安却话题一转,说出一句话来,却让端木天差点没把口中茶水给喷出来。 “九如,今日老夫与冲远冒昧登门,其实还有一事。国子学中应设祭酒一人,司业两人,如今国子司业除了冲远外,尚空缺一人。老夫与冲远商议了下,想向陛下与殿下举荐九如兼任国子司业一职,不知九如意下如何?可愿屈就?” 赵弘安这番话,不仅让端木天被口中茶水给呛得咳嗽不已,连老爷子都愣住了。 让端木天去国子学当司业? 这是什么骚操作? 端木天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怀疑眼前两个老头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赵公莫与我开玩笑,我怎么能去国子学做国子司业?” “为何不能?”赵弘安反问道。 端木天心道这不是废话吗?他才十五岁,去国子学当副校长?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虽说国子司业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但能担任国子学祭酒、司业甚至国子博士的,哪个不是名满天下的鸿儒? 孔颖达这老头如今五十多岁了,之前身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也不过是国子博士而已。 他若是点头答应了赵弘安,且不说李渊李二以及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会不会同意,单说坊间若是知道了此事,就不知得引起多大的波澜和争议。 端木天闲得吗? 没事去惹一身骚,那不是有病吗? 所以他立即摇头:“赵公,我才疏学浅,又才束发之龄,怎能出任国子司业一职?岂不惹人笑话。” 赵弘安还未开口,一旁的孔颖达便迫不及待的接口说道:“九如出任国子司业,谁敢非议?若是昨日之前倒也罢了,如今长安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端木九如有天纵之才?” “不说别的,就凭那《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玉楼春》等词曲,何人敢有异议?让他给老夫做一首词出来看看!” 赵弘安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老夫与冲远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提出此事,九如的诗词,老夫也皆有拜读,仅凭诗词一道,九如出任国子司业,绝对是有资格的。何况九如身为开国县侯,卫尉寺寺卿,若是愿意屈就兼任国子司业,谁又能说个不字?” 端木天张了张口,有些不知如何反驳。 他求助的看向老爷子,希望老爷子帮他把这事给推了。 被迫去卫尉寺上班,已经很悲催了。 要是再被这两个老头给他弄个兼职,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他哪还有时间和自己那么多女人互动? 这事坚决不能同意! 老爷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对于赵弘安和孔颖达的提议,他也很是诧异。 “弘安兄,冲远兄,不知二位为何会有这般想法?你们可莫说是因为他写了几首诗词,便让你们二位看上他了。”老爷子准备先问问两人提出这事的真实想法。 赵弘安与孔颖达对视一笑,开口解释道:“不瞒端木公,其实我们二人想让九如去国子学做司业,也是为了让他帮忙调教调教那些生徒。” “只看九如今日随随便便给我们出个主意,就能收拾得那些混账小子们服服帖帖,便知其不凡之处。” “说来惭愧,老夫接手国子祭酒已有两年时间,但这两年的春闱,状头却皆非国子学出身。若长此以往,国子学还有什么颜面自诩为大唐第一国学?” “老夫与冲远有心整顿国子学诸生,但就如这些时日那些生徒闹事一般,老夫二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即便老夫极力压制,效果也不显著,反不如九如随意出的主意管用。” “故而老夫与冲远这才想请九如屈就兼任国子司业一职,帮老夫与冲远一把。” xiaoshuting.info “当然,老夫也知九如在卫尉寺另有重任,殿下还有重托在身。故而九如在国子学中无须点卯坐衙,只需挂名即可,只要九如能时常给老夫们出出主意即可。” “此事端木公觉得是否可行?” 赵弘安也不瞒着老爷子,原原本本把他和孔颖达的想法合盘托出。 老爷子略一沉吟,也不理会端木天在旁不住的眨眼睛使眼色,微微颔首:“此事若是陛下与殿下,以及政事堂诸位相公不反对,老夫倒是没有意见。” 他这话一出,赵弘安和孔颖达倒是乐开了花,而端木天却是一头绝倒……老爷子是不是坑儿子有瘾? 261 坑儿子有瘾? 262 八字不合 端木天被老爷子的话差点闪了腰,连忙出言劝阻:“爹,我可还忙着卫尉寺的那摊子公务,哪有时间去国子学兼任司业?不可,这绝对不可!” 一旁的孔颖达忽然插话说道:“九如不是这几日都流连于平康坊南曲?何来公务繁忙一说?” “我……”端木天被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与老爷子的算计又不能诉诸于他人之口,自然很难解释他连续三天混迹平康坊是怎么回事。 但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他这个卫尉寺寺卿闲得蛋疼吗? 端木天无法与孔颖达解释,干脆耍起了无赖:“孔公,总之这国子司业,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孔颖达笑眯眯的捻着胡须:“哦?是吗?既然九如不肯,老夫自然也不能勉强。哎,这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啊。” 端木天闻言大喜,刚想开口附和,就听孔颖达继续说道:“既然九如不愿来我国子学,那便算了,不过老夫却不能忘了九如的功劳。待老夫回去后,一定与诸生好好宣扬一番九如的良苦用心,要让他们知道,禁闭室可是出自九如之手,老夫必让诸生对九如存有感激之心才是。” “呵呵,今日九如你的表哥杜构杜荷他们,可是对这禁闭室心怀感激。他们若知道禁闭室出自是你给出主意,一定很是高兴吧。” 孔颖达这话一出,让端木天当场傻眼。 要是让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他们那群二货知道禁闭室是他给赵弘安、孔颖达出的馊主意,那他还能有个好? 非被这群二货们给弄死不可。 而孔颖达这话里话外皆是威胁之意,更是无耻至极! 恩将仇报是不是? 这特娘的不就是东郭先生与中山狼吗? 不当人子! 这老头实在是不当人子! 端木天被孔颖达的话给气的手指哆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厢赵弘安却又扮上了红脸:“冲远,不可这般,九如可是替我等出谋划策,岂能陷他与不义?” 端木天刚要点头,赵弘安又大喘气说道:“此事就勿要让生徒知晓了,老夫自会上书朝堂,替九如请功的。” 某人从腰里抽出左轮手枪毙了这两个老头的心都有了。 什么叫老而不死是为贼? 眼前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赵弘安这老头看似慈眉善目,说话可比孔颖达还狠。 老孔最多是威胁他,小心杜构杜荷找他麻烦,而姓赵的却威胁要把这事捅到朝堂上去。 那些世家勋贵、百官公卿要知道他端木天出馊主意收拾他们子侄,还不得暗中扎他的小人啊? 这国子学校长、副校长简直就是狼狈为奸,良心大大滴坏! 就在端木天憋气之时,杜如晦却在府中婢女的引领下,进了堂屋。 以如今两家的关系,互相之间串门根本无需奴婢提前通秉。 杜如晦见赵弘安与孔颖达都在,略感诧异。 老爷子笑着把二人来意解释了番,杜如晦却更好奇了。 “弘安兄、冲远兄,二位怎么会想让我这外甥去兼任国子司业?他可才束发之龄啊。” 杜如晦的话,端木天正想点头附和,忽然脸色一变,就想开口阻止。 他坑杜构杜荷的事,让杜如晦知道了还得了? 但孔颖达这老头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 杜如晦听完孔颖达的解释,忍不住扭头看向端木天,蹙眉说道:“三郎,你竟然连大郎、二郎也能下得去手?” 端木天以手扶额,没眼见人。 麻蛋,便宜娘舅要替儿子报仇了吗? 他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替自己辩解,而老爷子却是乐呵呵在旁欣赏着倒霉儿子的窘态,一点没有替他开脱的意思。 就在端木天惴惴不安时,杜如晦却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笑容满面:“干得好!这才是我家三郎!娘舅早就担心那两个混蛋日后不成才了,若是他们能学到三郎你一两成的本事,娘舅也无需担忧了。赵公、孔公希望你兼任国子司业一职,娘舅我绝对支持!” 端木天:“……” 麻蛋,今天是怎么了? 人人说话都非得大喘气吗? “娘舅,大郎二郎我自会照顾,但没必让我要去国子学吧?”端木天苦着脸回道。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与国子学八字不合? 当初差点被他娘逼着去国子学上学读书,幸亏他聪明,从李渊手里骗了个爵位,才摆脱了还得上学的梦魇。 现在倒好,书不用去读了,直接让他去当副校长,这不是扯淡吗? 杜如晦瞪他一眼:“国子学十日一休沐,三郎若是不去国子学,如何帮娘舅管教他们?再说三郎岂能只顾大郎二郎?房家那三个小子,还有程家、尉迟家的那群纨绔,你不打算管了?务本坊七不堪,你当娘舅不知道?” “赵公、孔公若非看在娘舅等人的面子上,恐怕早就将那些混账东西给开革了!” “若是知道三郎你去国子学就任司业,恐怕玄龄、知节、敬德他们都得来感谢你。” “三郎你就莫要再推脱了!听娘舅的!娘舅这便去找玄龄,有玄龄和你爹出面,政事堂决议时,绝对不会有丝毫问题!” 杜如晦说完,根本不给端木天说话的机会,扭头与赵弘安和孔颖达打了个招呼,风风火火的抬脚就走,真去房玄龄的府上了。 端木天彻底麻瓜了。 一旁的赵弘安与孔颖达却是笑得眼睛眉毛都挤到一起了。 老爷子见儿子坐蜡,不禁笑道:“天儿,既然你娘舅也是这般意思,此事就这样定了,你莫要辜负了赵公、孔公的一片好意。” lingdiankanshu.com 端木天已然无力吐槽。 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既然老爷子都发话了,他也只能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老爷子肯定有什么不便当着外人说出的理由,只有待孔颖达他们离去后再问了。 赵弘安与孔颖达见他答应了,也是大喜过望。 当晚,老爷子留赵弘安与孔颖达在府中饮宴观舞,宾主尽欢。酒足饭饱后,才命家中奴婢将微醺的两个老头送了回去。 老爷子知道端木天满心困惑,送走两个老头后,便领着他去了西厢房,命人送来解酒的汤水后,爷俩才开始密谈起来…… 262 八字不合 263 勤劳的小蜜蜂 “老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干嘛非要把我折腾去国子学?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端木天挥挥手,示意奴婢都退出去后,便迫不及待的发问了。 老爷子不紧不慢的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醒酒汤后才笑道:“包子,你让老子出仕护佑咱们家平安,你总不能坐享其成,不出一点力吧?” 端木天佯怒道:“老头你说话可不能昧良心啊!我怎么没有替咱们家出力了?我不都被你忽悠去卫尉寺上班了吗?” siluke.com 老爷子懒得和他废话,眼睛一瞪:“少废话!让你去国子学兼任一个司业还能要你的命?再说又累不着你,最多给赵弘安、孔颖达他们出出主意就是了,能费你多大功夫?” 端木天说不出话了,只能无奈问道:“老头,你到底是啥意思?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呵呵,我让你去国子学,不就跟你让老子收李淳风那些人为弟子是一个目的?怎么,就光想着使唤老子,你小子就不肯出一点力?” 老爷子的话让端木天茅塞顿开:“老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国子学中建立咱们家的势力?”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老爷子点点头:“你也知道,咱们家根基薄弱,全依赖李世民的信赖,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老子现在可是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 “老子虽然历史没你学的好,但也知道,大唐的官员很大一部分都出自国子学。今天赵弘安和孔颖达的提议虽然突兀,却提醒了我。” “你若是能坐稳国子司业的位置,将来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当上国子祭酒。” “长此以往,朝中诸多官员若都是你的弟子,还怕咱们家的地位不保?管他将来谁当皇帝,武咱们有枪有手榴弹,文有朝中百官庇护,谁还能动得了咱们家?” “那些世家门阀为何让李世民和李渊忌惮,不就是因为这般吗?” 端木天默默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老头,果然还是您老阴险狡诈!行了,我知道了,就按您说的办!” 虽然他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人,但也该做什么,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正如老爷子所言,如今他们爷俩看似位居高位,实则空中楼阁,根本就没有根基可言。 要想在大唐站稳脚跟,仅凭老爷子收几个弟子还远远不够。 而以国子司业的身份进入国子学,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范围,确实不失为一手好棋。 想明白这点后,对于去国子学上班一事,端木天也就不再排斥了。 爷俩又聊了会给荥阳郑氏挖坑的事后,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端木天照例出门上班打卡,在郑良策得意洋洋的注视下与薛万彻、谢叔方再次去往平康坊。 今日南曲内围观看热闹的人更甚昨日,让端木天很是无语。 大唐的娱乐发展,任重道远啊! 说起大唐娱乐事业,他又想到了由他口述,婉娘执笔,阎立本绘制插图的《白蛇传》一书。 那本书原本早就该刊印发售了,但婉娘却无比紧张,生怕书印制发售了被人嗤笑,所以一直不肯同意把书稿拿起刻印,自己反反复复校正修改了好几稿,至今还不肯让端木天将其刻印售卖。 对此,端木天也很是无奈,只能任凭婉娘去折腾了。 但只看眼前南曲里这些无聊人士,端木天就能断定,一旦《白蛇传》面世,必然会掀起一股抢购狂潮。 想到《白蛇传》,再联想到他与老爷子的那个计划,忽然又有了个新的想法。 再有一个月就要与婉娘成亲了,他这个想法倒是能作为一件结婚礼物送给婉娘,顺便还能帮家里再拓展一个日进斗金的产业出来。 想到这里,端木天都有心勒转马头,立即回府去与他娘杜如凤商议一番了。 当然,作为一名有节操的“白嫖党”,端木天终究还是安耐下心头悸动,很是敬业的领着打扮得越来越花枝招展的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继续南曲“白嫖之旅”。 不得不说,在旁人看来羡慕不已,感觉很爽的事情,其实……也确实挺爽的。 这些南曲中旁人难得一见的都知小娘子,不仅倒贴酒席钱、乐师钱,甚至恨不能把自己也倒贴进去。各个都粘在端木天的身旁曲意奉迎,倒是让某人很是体会到什么叫妩媚体贴,什么叫温柔乡。 亏得端木天意志坚定,否则还真得迷失在此。 待到他带着满身香脂味准备下班回家时,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明天再稍微加加班,就能逛完三十六间馆阁,成功圆满完成调研工作了。 至于薛万彻和谢叔方这两个老色胚,则是将他与金刚主仆恭送出平康坊后,扭头便跑回北曲了。 不用,显然是这二位白天受到太多刺激,亟需灭火救灾。 毕竟端木天如同勤劳的小蜜蜂,一间间馆阁吃着豆腐时,他们两人只能坐在一旁欣赏都知小娘子的曼妙身姿与舞姿歌喉而已。 心痒难耐,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端木天自然清楚他们两人为何如此急色,哈哈一笑后,领着金刚打马回家。 让他没有想到是,今日家中堂屋内竟然比昨天还热闹。 不仅赵弘安、孔颖达又来了,他娘舅杜如晦、房玄龄以及程咬金、尉迟敬德几人居然也都跑来了,全都坐在堂屋内等着他呢。 端木天有些错愕,难道又是为了他去国子学任司业的事? 不等他开口询问,老爷子便替他解开了疑惑:“天儿,今日早朝,赵公与孔公已然上书陛下,奏请由你兼任国子司业一职。此事陛下与殿下都应允了,而政事堂诸位相公商议后,也没有什么异议。过些时日,便会有正式敕旨颁下。” 端木天心道赵弘安与孔颖达这两个老头真够心急的啊。 昨天晚上喝得晕晕乎乎的回家,竟然还连夜写了奏章,今日早朝就奏请李渊和李二去了。 不过他倒也没想事情会那么顺利。 李二与一众宰相,以及朝中百官,对于任命他这位十五岁的少年郎当国子学副校长居然都没异议? 端木天暗自摇头,觉得很是好笑。 但不管怎么说,这到合了他与老爷子的心意。 孔颖达捻须笑道:“九如,日后老夫与你便是同僚,国子学中诸事,老夫与弘安兄,可就指望你多多出力了。” “孔公客气了,某尚年少,才疏学浅,懵陛下殿下与诸公不弃,自当用心。若日后有不妥之处,还请赵公孔公多多担待才是。”端木天连忙躬身揖礼,很是客气的回道。 既然去国子学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他自然要与领导同事搞好关系才是,这点情商他还是有的。 赵弘安哈哈一笑,上前扶起端木天,房玄龄、程咬金等人又是一番朝贺,端木府里堂屋之中好不热闹…… 263 勤劳的小蜜蜂 264 南曲三十六馆阁斩 房玄龄、程咬金以及尉迟敬德他们今日跑来端木府上,还真与杜如晦说的一样,竟然真是来感谢端木天的。 务本坊七不堪,这个名号可谓是几位大佬心中的疼。 房玄龄自不用多说,他与杜如晦一样,若非想到是自己亲生的,早就抽死房遗爱那个混账东西了。 程咬金与尉迟敬德表面不在乎,其实对于程处默、尉迟宝林等人那回回不堪的成绩,暗地里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siluke.com 望子成龙的心态,全天下的父母皆是如此。 只是他们也拿这群纨绔子弟没什么办法,打骂无效,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而端木天一出手,弄出个什么禁闭室,就收拾得杜构等人老老实实,顿时让房玄龄他们看到了希望。 在房玄龄他们这些大佬眼中,端木天无疑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不说,还有勇有谋。 如今端木家的爵位与官职,房玄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妒忌,毕竟那可是端木爷俩拿命拼回来的。 玄武门之变那日,若非端木爷俩,他们这群人恐怕早就被李渊名禁军屠戮一空了。 如此优秀的晚辈,又是他们家那群不争气嫡子的好友,他们自然更乐于见到端木天出任国子司业一职。 有端木天帮他们收拾那群混蛋,日后不说成为国之栋梁,好歹也能学聪明一点,别傻乎乎被人给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所以今日赵弘安与孔颖达甫一上奏,程咬金等人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替他们摇旗呐喊。 而朝堂百官其实不少人都顾虑端木天年龄太小,对赵弘安和孔颖达的提议心怀质疑。 若是平日,两个老头的奏请必然会被不少人出言反对。 但最近几日因为端木天在平康坊南曲调研考察,把柳永的词不要钱一样往外撒了出去,百官都已欣赏过那些词曲,更是赞不绝口。对于万年县侯端木天的文采,无人能说个不字。 此时端木天风头正盛,此事又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极力赞同,再加上老爷子这左射扑的身份,故而即便他们心有质疑,也不想贸然出头反对。 于是赵弘安与孔颖达这个看似荒唐的提议,满朝百官皆不反对,事情就这般顺利的定了下来。 “九如,今后老子家里的三个混账东西,便拜托你了!要打要骂,九如只管随意处置,只要打不死就行!”程咬金拍着端木天的肩膀说道。 尉迟敬德也是如此:“没错,便是这个道理!九如有什么收拾他们的法子,只管用便是!” 端木天微笑点头,心里还有点小兴奋。 一想到日后能够正大光明的随意揉捏杜构那群二货,他就觉得去国子学上班并不是坏事了。 这晚端木府中设宴款待诸公,又是一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如今端木府上的美食,随着府里办宴会的次数越来越多,早已闻名长安城,房玄龄、程咬金等人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其中尤以赵弘安与孔颖达两个老头的胃口最好。 端木天看看两个干瘦老头那大口胡吃海塞的模样,不怀恶意的揣测,这两个老头今天又跑他家里,该不会主要是为了蹭饭吧? 宾客尽欢后,才各自散去。 虽然端木天兼任国子司业的事已然定了下来,但正式颁下敕旨还没那么快,他自然也不急,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搞定卫尉寺与郑良策。 端木天隔天又领着薛万彻与谢叔方去了趟平康坊,再次白嫖一日后,总算结束了这次甚是“辛苦”的调研活动。 当他从第三十六间馆阁之中出来时,迎接他的是震耳欲聋的的欢呼之声。 那些越聚越多的看热闹人群,在端木天终于解锁南曲三十六馆阁斩的成就后,一个个兴奋的不能自已。 口哨声,击掌欢呼声,不绝于耳。 对于这些无聊人士,端木天颇感无奈,也暗自好笑,也只能朝这些众人挤出笑容,拱手作揖致谢。 他身后的薛万彻与谢叔方,更是将胸膛挺得老高,颇有些打了胜仗,得胜还朝的感觉。 他们两人作为端木天的迷弟跟班,这两日可是威风的紧。 因为每次他们二人都陪同端木天入了南曲那些都知小娘子的馆阁,所以在一众老色胚的眼中,薛谢二人那也是值得他们追捧的对象。 毕竟三十六名都知小娘子都长什么模样,各有什么绝技,还真鲜有人能一清二楚。 谁也没听说过,何人能够成为三十六间馆阁的入幕之宾,当年前任齐王身份何等尊贵,不一样在绮云的馆阁碰了壁? 碍于端木天的身份与年龄,那些老色胚们不好意思去围堵他追问详情,而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便成了一众狼友们最好的选择。 这两日,每当端木天下班回家后,便有无数老色胚一拥而上,将薛谢两人团团围住,热情无比的要请他们喝酒吃席。 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薛万彻与谢叔方也是乐在其中,来者不拒,很是逍遥了两日。 端木天才懒得去管他们,与四周人群团团施了一圈礼后,便命金刚开道,准备打道回府。 那些老色胚们倒是没为难他,朝他作揖见礼后便让开了路,随后围聚到了他刚离开的馆阁外,准备侧耳倾听那位都知小娘子吟唱端木天赠与她的词曲。 出了围观人群,端木天策马向曲外行去,走出不远,却见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忽然拦在了他的马前。 女子朝他屈身行了个万福礼,虽然看不清长相,但其从幂篱下传出的声音端木天倒是有些熟悉。 “奴刘妍儿见过万年侯,万年侯万福。” 刘妍儿? 她不在自己的馆阁内好好待着,跑来拦自己路做什么? 端木天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娘子可是有事?” “奴是来叩谢万年侯大恩大德的,昨日宫里有人给奴送来了阿娘的信,这是奴几年来第一次有了娘的音信。万年侯的恩情,奴感激涕零。”刘妍儿幂篱下的声音略带哽咽,大礼拜下。 端木天挠挠头,这说自从前几日与内侍省省监米拓说过后,他几乎都给忘了。 “哈哈,不过是举手之劳,娘子无需如此,快快起来吧。”端木天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刘妍儿再三谢过他后,才站起身来。 但她并未告辞离去,反倒是低头沉默不语起来。 端木天有些纳闷:“娘子可还有事?” 就听幂篱下传来刘妍儿略带委屈的声音:“万年侯可是不喜奴?” 端木天弄不懂这妞到底在说啥,只能好言问道:“娘子何出此言?” 刘妍儿犹豫半晌,才期期艾艾的低声说道:“万年侯为何不赠奴词曲?南曲的都知皆有,就奴没有……如今曲里皆在传言,说奴被万年侯嫌弃,不配再住在南曲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有哽咽之声。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大囧…… 264 南曲三十六馆阁斩 265 满江红 端木天很是高调的逛遍了南曲三十六间馆阁,赠送出了三十五首词曲,倒是独独把刘妍儿给忘记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忘,而是下意识回避了而已。 毕竟在他与薛万彻、谢叔方看来,刘妍儿的身份不同,他们也不能将其当成普通都知小娘子看待。 但端木天却没注意到,因为他不要钱般狂甩柳永的诗词,引得长安城中一众儒生士子、名士鸿儒疯狂追捧,更把平康坊南曲三十六都知的名气,给炒火了。 siluke.com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他赠与那些都知的诗词,倒是成了某种“官方认证”。 就像米其林认证饭店一般,他送出诗词,也成了南曲都知的认证标志。 南曲三十六都知馆阁,其他都知小娘子都拿到了他赠予的诗词,唯独刘妍儿没有,这若是不引来非议,那才怪了。 原本因为当初薛万彻、谢叔方等人买通了太乐署署令与假母秋娘,使得刘妍儿入曲之后便没有接过客,已然引得中曲、南曲不少小娘子暗中妒忌与非议。 而当都知们知道端木天去过了刘妍儿馆阁,却并未留下诗词,这就更给了她们抨击刘妍儿的借口。 这两日,南曲里各种风言风语不断。 即便假母秋娘刻意瞒着刘妍儿,但有些话还是免不了会传入她的耳中。 况且端木天如此高调,刘妍儿想不知道也难。 每日她坐在馆阁内的雕窗旁,耳中听着其他馆阁内都知吟唱端木天的那些词曲,心里的酸楚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眼看今日端木天已然逛完了南曲三十六馆阁,刘妍儿再也忍不住了,征得假母秋娘同意后,就头戴幂篱,万分委屈的来堵端木天了。 端木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了,便打算弥补一番。 但他却又有些头疼,该抄那首诗词送给刘妍儿。 柳永柳三变的词,都被他抄得七七八八,剩下没抄的那些,大多都不适用。 比如柳永的代表作《鹤冲天·黄金榜上》,那是柳永在功名无望下,才能说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若是原封不动的抄袭过来,岂不是徒增笑耳。 再说柳永的词他拿来送给刘妍儿也不合适,什么情啊爱啊的,回头被薛万彻和谢叔方误会了岂不自找麻烦? 略一琢磨,端木天倒是有了想法。 给刘妍儿送什么艳词之类不合适,那不如便送她一首以她爹刘世让将军为题材的词好了。 即满足了刘妍儿需求,更能隐晦的帮刘世让喊喊冤,待明年李二给刘世让平反后,他还能顺势再收割一波大唐军方好感,一举数得。 而且这首词流传开后,想必刘妍儿待在南曲内的日子,也能过得更舒心一些,不会有人再来打她的主意。 打定主意,端木天便跳下马背,命金刚取来纸墨笔砚。 他手执毛笔,在纸上一挥而就,将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给抄袭了下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四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雁门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突厥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倒也聪明,知道对岳飞这首词进行修改。 刘世让被李渊诛杀时,四十多岁,所以他把三十功名尘与土,改成了四十。 大唐自然没有什么靖康耻,连渭水之盟都还没发生,他便干脆改成了雁门耻,指的是前隋大业十一年,突厥出兵将隋炀帝困在雁门,双方进行的一场大战。 隋唐一家,李渊是隋炀帝的表兄弟,又是儿女亲家,所以他这么改,也很合适。 至于把匈奴改成突厥,就更合情合理了。 “娘子,这首词是我赠予刘公的,还请娘子代为收下,广为传唱。” 端木天写下这首词后,他身旁的刘妍儿默读两遍后,泪水便不可抑制的淌了出来,幂篱下的香肩不断抽动。 她万万没想到,端木天竟然会写出这样一首词来。 《满江红》里那般慷慨壮烈,浩然正气和英雄气质,瞬间就征服了刘妍儿,让她想到了自己被冤死的父亲。 若非当着端木天的面,恐怕她这会已然要嚎啕大哭了。 好半晌,刘妍儿才忍住了泪水,定了定心神后,朝端木天摇了摇头:“奴谢过万年侯,但此词奴不能收,还请万年侯将其收回,莫要与外人瞧见了。” “嗯?这是为何?”端木天不解。 刘妍儿低声回道:“我阿爹是犯官,是被陛下下令诛杀的,万年侯这词传出去,必然得罪陛下,为陛下所不喜。若是有心人要陷害万年侯,必然会拿这词做文章的。” “故而奴虽感激涕零,但这词,奴不敢收。” 端木天恍然。 刘妍儿的话,严格来说确实没错。 他以赠给刘世让的名义抄了岳飞这首《满江红》,那可是在打李渊的脸。 李渊说刘世让私通突厥人,把他给诛杀了,妻女被贬为奴婢官妓。而他却说刘世让是英雄,这不是唱反调是什么? 如今李二可还没给刘世让平反,这词流传出去,肯定少不了麻烦。 但端木天并不在意。 得罪李渊就得罪了,又能咋地?反正李渊如今都被囚在深宫之中,也就维持着皇帝名义罢了。 刘世让这案子确实是冤案,凭什么还不让人说了? 端木天拿起笔又在纸上添了几个字,吹干墨迹后,径直塞入刘妍儿的怀里:“拿着!本侯都不怕,你怕什么?只管传唱便是!” 刘妍儿低头看去,就见端木天在《满江红·怒发冲冠》的词牌名下又写了行字,“赠弘农郡公”。 弘农郡公,是刘世让被诛杀前的爵位。 刘妍儿的眼眶又红了,银牙紧咬,最终还是没有拒绝端木天的好意,把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端木天这才满意,转身上马,回家去了。 刘妍儿痴痴的望着端木天的背影,许久没有动弹。 把《满江红》以赠刘世让的名义送出,端木天根本没放在心上,但他却没料到,就因为这首词,却又惹来了诸多麻烦…… 265 满江红 266 吃不了兜着走 这日清晨,伴随着响彻长安的晨鼓声,端木天打着哈欠,骑马跟在老爷子的身旁朝着太极宫而去,准备参加今日常朝。 倒不是某人良心发现准备去上朝了,而是不得不去。 原因也很简单,他因为那首《满江红》,被人给弹劾了。 弹劾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卫尉寺的寺丞,荥阳郑氏的郑良策。 那日端木天把《满江红》赠与刘妍儿后,回到馆阁后,刘妍儿纠结了许久。 她不知道,该不该听端木天的,将这首词传唱出去。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把端木天赠予她的那张纸收了起来。 虽然刘妍儿对端木天给她爹写词无比感激,恨不能立即传唱出去,让人知道她爹并不是勾结突厥人的汉奸。 siluke.com 但刘妍儿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因为她觉得这首《满江红》传扬出去,必然会给恩公端木天引来麻烦。 只是刘妍儿没想到,假母秋娘知道这首《满江红》后,没经她的同意,便迫不及待的拿着这首词在南曲之中四处传扬开了。 待她发现时,为时已晚,《满江红》早已传遍了平康坊三曲。 其实假母秋娘也并无恶意,她只是心急近段时间南曲中针对刘妍儿的各种流言蜚语。所以见到端木天亲笔手书,赠给刘妍儿的词后,也根本没有细想,便将其散播了出去。 而《满江红》一面世,便受到了世人追捧。 不同于端木天之前免费发放的柳永那些凄婉绵长,充满着儿女之情的诗词,《满江红》这般豪迈的诗词,却是更对了唐人的胃口。 唐人尚武,所以唐诗中,描写边塞风光以及边塞将士艰苦生活,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边塞诗,在唐时最为盛行,一时蔚为风气。 唐代以前,边塞诗只有两百多首,而大唐却有两千多首边塞诗,其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端木天抄袭岳飞这首《满江红·怒发冲冠》,那词中的情调激昂,慷慨壮烈,更是初唐之时前所未见的。 听惯了靡靡之音的名士大儒,士子儒生们,甫一听到这首《满江红》,全都快疯了。 众人皆看不上眼的“诗余”,竟然还可这样写? 续《水调歌头》后,一首《满江红》词再次震撼了大唐文人。 原本还有不少人对于端木天并不买账,甚至嗤之以鼻。 因为端木天抄袭的那些柳永诗词,在不少人看来,都是艳词俗语,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些人即便口中不说,但心里对于端木天也是暗中鄙视的。 但一首《满江红》面世,却让所有人都闭嘴了,更是暗自叹服端木天的才华。 甚至不少士子儒生已经开始争论,端木父子二人,谁在诗词一道的造诣更高。 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暗中开始议论当年刘世让被诛杀的案子,究竟是不是冤案。 这一切,都让刘妍儿很是无奈,只能暗暗祈祷莫要给恩公端木天惹来麻烦。 只是事不遂她愿,麻烦依旧上门了。 原本端木天自打继任卫尉寺寺卿一职后,表现的完全无害,每日在衙门里露个面,便拉着薛万彻和谢叔方两人去平康坊南曲,跟个透明人没什么两样。 郑良策对此很是得意,也并未将端木天放在眼中。 但坏就坏在前些时日,端木天给赵弘安和孔颖达出的那禁闭室的主意上。 与杜构杜荷他们这群二货们一起被赵弘安收拾的,可还有世家子弟,其中就包括郑良策的弟弟在内。 郑良策的弟弟自幼便怕黑,那日被关入禁闭室后,更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自觉没脸见人,他便干脆借口托病,请了病假回家休养。 郑良策得知此事后,也是心中暗骂赵弘安与孔颖达这两个老头缺德,竟然想出这般法子来惩罚他弟弟。 而后赵弘安与孔颖达竟然上奏朝堂,奏请端木天兼任国子司业一职,郑良策便留了心,总觉得其中有古怪,便开始各方打听国子学之事。 虽然赵弘安与孔颖达并未出卖端木天,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一来二去,郑良策便弄清楚了事情原委,更知道那禁闭室竟然是端木天出的主意。 于是郑良策便记恨上端木天,憋着劲要找机会替自己弟弟报仇。 《满江红》一词流出后,郑良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天赐良机。 端木天以《满江红》赠刘世让,那就是在打李渊的脸。 只要他以端木天腹诽毁谤皇上的罪名上奏弹劾端木天,占据名分大义,便能让端木天吃不了兜着走。 郑良策也心知肚明,如今李二登基在即,李渊已然失势,端木天写出这首词,朝中根本没人在意。 但不管怎么说,李渊还是名义上皇帝。 即便李二有心维护,但当着百官面,总不能无视此事,任凭他爹李渊丢了脸面也不处置端木天吧。 郑良策算计的很好。 李二接到他的奏章后,也是头疼不已,只能命人给端木天传话,命他今日上朝,与郑良策当面对质,这才有了端木天今日之行。 老爷子扭头看看身旁的儿子,不禁笑骂道:“包子,你说你没事抄什么《满江红》?你不都说刘世让的案子,明年就会翻案吗?这会你着什么急?怎么,是不是看那个叫刘妍儿的女人长得漂亮,你就忘乎所以了?” 端木天翻了个白眼:“老头,咱们熟归熟,但你也别随便诽谤我啊!我是那种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人吗?” 老爷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很认真的点点头:“是!” 端木天:“……” 这老头嘴巴越来越损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老爷子与他开个玩笑后,又正色道:“郑良策弹劾你,你打算怎么应对?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应对不好,李世民也保不住你,至少卫尉寺差事肯定得给你撸了,国子司业那事也得黄。” 端木天嬉笑道:“那不正好?我本来也不想干嘛。” 老爷子瞥他一眼:“那要是把你县侯的爵位也撸了呢?” 端木天哑然了。 官职他确实不在乎,但爵位不能没有啊。 不然甄十三娘怎么办?小昭娇娘怎么办?没了爵位,可是无法纳妾的。 老爷子的话倒是一下戳中他的软肋了,端木天立刻精神一振,拍着胸口说道:“老头你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谱。那首《满江红》我也不是随便抄的,早有准备了,姓郑的今天绝对讨不了好!” 见他如此有信心,老爷子也懒得多问什么,由得他去折腾了。 父子二人很快入了皇城,通过承天门进了太极宫,准备参加常朝…… 266 吃不了兜着走 267 还能这样解释? 大唐常朝,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等官,每天都须参加。 端木天这个懒鬼为了偷懒,之前找了借口与李二请假,这还是他头一回参加常朝。 亦趋亦步跟着百官站定位置,在御使大夫的率领下,群臣入殿。 自从玄武门之变后,李渊这位名义上的皇帝已经许久不曾参加过常朝了,皆是李二这位太子监国。 一番礼仪朝拜后,群臣各自归位落座,君臣开始商议国事。 大唐朝会,大臣皆跪坐于殿内,与皇帝对奏。 端木天很是羡慕的看了眼队列前排老爷子的座位。 唐时宰相的座位不仅有软垫,还有凭几可用,并且有内侍奉茶,待遇可比他强得多。 他的屁股下面,除了一个垫子,便无他物。 百无聊赖的跪坐于殿内,耳中听着百官絮絮叨叨的话语,端木天眼皮子一个劲的下坠。 昨天晚上,某人借口被人弹劾,心灵受到了创伤需要甄十三娘的抚慰,借机博取美人同情,又趁势解锁了几个新姿势。 折腾了大半宿,今日早起便哈欠不断。 此时百无聊赖的听着大殿内君臣奏对,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端木天半梦半醒之时,耳畔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名字,顿时打了个激灵,抬头睁开了眼睛。 大殿御座旁,李二正一脸不爽的看向他。 显然,这货刚才打瞌睡的样子已然落到了李二眼中。 端木天略有些心虚,赶紧起身施礼:“臣万年县县侯卫尉寺寺卿端木天见过殿下。” “端木寺卿,本宫方才问你的话,可有听见?”李二瞪他一眼,问道。 唐时太子在正式场合,也自称本宫。 端木天听见个屁啊,刚才打瞌睡呢。 他瞥了眼已然出列,站于大殿上的郑良策,倒也明白李二唤他所为何事,忙张口回道:“殿下,臣自然听见了。” “听见便好,那寺卿便说说吧。” 端木天鬼知道说什么,眼珠子正乱转想怎么回答时,就听身旁的赵弘安小声说道:“问你《满江红》是不是你写的。” 两人皆是从三品官职,上殿时座位也挨着。 刚才端木天打瞌睡的样子,早就落在老头眼中。 在老头眼中,端木天又有才华又聪明,为人也不迂腐,年龄还与他孙子差不多,自然对其多有照顾,这才暗中出言提醒。 端木天默默在心里给老头点了个赞,赶紧答道:“回殿下,正是臣所作。” 李二点点头,继续说道:“端木寺卿,卫尉寺郑寺丞上书弹劾你以《满江红》腹诽毁谤陛下,你有什么辩解?” 端木天面露惊讶之色:“殿下,这分明是诬陷,臣作的这首词,旨在赞叹边塞将士,何来毁谤陛下一说?臣请与郑寺丞当面对质!” 李二微微颔首,示意郑良策开口。 郑良策对于端木天的辩解也早有准备,冷笑道:“端木寺卿,你那首《满江红》可是赠给了平康坊南曲都知刘妍儿?” “不错,正是如此。” “你那词牌名下,可有亲笔书写‘赠弘农郡公’几字?” “有,正是本官亲笔所写。”端木天也不避讳,很痛快的点头应下。 郑良策冷笑道:“端木寺卿,弘农郡公是刘世让,这没有错吧?” “没错。” “你承认便好!刘世让在武德六年,与突厥通谋,已被陛下下令诛杀,此事难道端木寺卿不知道吗?” 端木天点头应道:“本官自然清楚。” “那就有意思了。”郑良策见他答的如此痛快,脸上笑容愈盛,“刘世让乃是犯官,是陛下金口玉言敕命诛杀的,其勾结处罗可汗,共同谋划谋反。此等不忠不义的犯官,端木寺卿竟然写词赞扬其赤胆忠心,敢问寺卿用心何在?若刘世让是忠勇之人,那寺卿将陛下置于何处?寺卿写这词,分明就是毁谤陛下!” 郑良策转身朝李二躬身揖礼:“启禀殿下,端木寺卿已承认他毁谤陛下,还请殿下降罪与他。” 端木天笑了,也不理会他,也朝李二躬身揖礼:“启禀殿下,若臣的这首《满江红》是在毁谤陛下,那臣也要弹劾郑寺丞毁谤殿下。” 郑良策闻言大怒:“寺卿何出此言?某何时毁谤殿下了?你这分明就是血口喷人!” 端木天的指控,他自然不能认。 眼看李二就要登基为帝,毁谤李二的后果,可比毁谤李渊严重多了。 更何况郑良策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什么毁谤李二,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端木天与郑良策这两人当着百官的面在大殿上这般互相指控,让李二很是恼火。 但火都烧到他自己身上了,李二也不能当没听见。 大殿之内,因为端木天的这番话,百官也是一片哗然,各种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气得御史大夫差点就要站出来整顿朝会纪律了。 李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的问道:“端木寺卿,你且说说,郑寺丞如何毁谤本宫了?” 端木天一指郑良策:“郑寺丞,你是武德四年的进士吧?” 虽然之前他对老爷子说得浑然不在意,其实自打端木天知道自己被矮冬瓜郑良策给弹劾了,便已然做了准备,并对郑良策进行了一番调查。 说起来郑良策这货也算是有本事。 身为荥阳郑氏的族人,郑善果的嫡子,居然没有通过举荐入仕,而是正儿八经的参加了春闱,考取的进士。 当然,唐初的科举并不严谨,以他的身份家世,考中进士不算特别。 “不错,那又如何?寺卿你休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郑良策怒道。 端木天不理他,向李二继续说道:“殿下,郑寺丞早就对殿下心怀不满,他在春闱进士科,科举中写的那首诗就是明证。” 郑良策闻言就是一愣,当年春闱他在考场上写的诗,可是他的得意之作,何来对李二不满? biquge.name 端木天开口念道:“玄武湖中春草生,依稀想见长安城。后来万堞如云起,方恨图王事不成。民失德世路屈曲,几处今宵垂泪痕。” “这首诗,是郑寺丞你在春闱考场上所写的吧?” “不错,正是我所做。”郑寺丞气呼呼的点头应下,他没觉得自己这诗作有什么问题。 同样,李二与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也没觉得这诗作有什么问题,借景抒情而已,很寻常的诗词。 众人全都将目光投向端木天,等待他的解释。 端木天嘿嘿一笑,再次朝李二躬身道:“殿下,这是当年郑寺丞借此诗在毁谤殿下!诗里的民失德世路屈曲,就是在暗指殿下。民、世二字乃殿下尊讳,他便是借此隐射殿下失德,若是日后登上皇位,大唐百姓将民生艰难委屈。” 民失德世路屈曲……民?世? 世民?李世民? 他这一番解释,大殿之中所有人,包括李二在内,全都石化了。 尼玛,这诗还能这样解释? 端木天心中暗自冷笑,姓郑的想和他玩阴的,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文字狱! 267 还能这样解释? 268 清风不识字 按说即便端木天为刘世让写首词,为其鸣不平,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朝堂百官包括李二在内,听闻《满江红》这首词后,只有赞叹之声,绝对没有人往毁谤李渊那方面去想。 即便是深宫中的李渊,得知这首词后,也没什么特殊想法。 李二更心中暗骂郑良策没事找事,对其相当的不爽。 但端木天此刻竟然把郑良策在春闱时写的诗曲解成这般意思,让李二都瞠目结舌了,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这其实就是端木天故意为之。 华夏历史上,盛唐开放的胸襟与气度,是为世人所推崇的。 杜甫白居易这些大佬,没少在诗词中骂皇家与朝堂,不也屁事没有?最多不受待见就是了。 有唐一代,或许有人因为诗歌文章罢官贬职,但却绝对没有明清两代,那种血淋淋的抄家杀头、剖棺剉尸的事情发生。 文字狱这种事情,宋代开始就比较多了,奏邸之狱、乌台诗案、同文馆之狱、车盖亭诗案、胡铨奏疏案、李光《小史》案、《江湖集》案等等,几乎尽人皆知。 到明清两代更是文人的噩梦,尤其以清代文字狱最为惊心动魄。 雍正时期,只因白云观老道咒语中有“天地听我主持,鬼神归我驱使”,就使得雍正大怒,老道被立即斩首…… 雍正的翰林官写“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诽谤朝堂,斩! 乾隆的礼部侍郎一句“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剖棺锉尸! 乾隆的内阁大学士一句“一把心肠论浊清”,侮辱大清,腰斩! 有清一代,明史案、黄培诗案、朱方旦案、《南山集》案、年羹尧案、谢济世案、陆生楠案、吕留良案、屈大均案、查嗣庭试题案……数不胜数。 明清两代的文字狱,真可谓是空前绝后,登峰造极。 郑良策想靠一首《满江红》弹劾他,与明清文字狱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不值一提。 既然郑良策不仁,就休怪他不义了。 明清两代那种胡乱曲解文章诗词含义的做法,端木天就准备让郑良策好好享受享受。 既然什么“清风不识字”都能被曲解成污蔑我大清,那郑良策一句“民失德世路屈曲”,被他指鹿为马,称为污蔑李二,也不为过嘛。 没有经历过文字狱腥风血雨洗礼的郑良策,被端木天如此一番搅闹,倒是慌了神。 他扑通一下跪倒,叫起冤来:“殿下,臣万万没有寺卿所言之意,他这是曲解臣的诗作。臣对殿下断无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请殿下明察,臣冤枉啊!” 端木天却不准备放过他,继续念出他的诗作。 为了让郑良策当众出丑,他也煞费苦心收集了不少郑良策的诗词。凡是诗里有“世”、“民”、“唐”、“渊”之类字出现,他都能将其曲解,变成郑良策毁谤的“罪证”。” 郑良策已经听傻了,完全不知该如何辩解。 大殿内的百官更是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甚至不少官员都感到后脊背发凉。 因为若按端木天这个标准,他们往日里写的诗词文章,类似的情况可不罕见。 若都被这般曲解,那还得了。 就连杜如晦都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九如,莫要胡说。” 刑部尚书郑善果,郑良策的老爹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端木寺卿,慎言,那诗词岂有如此曲解的道理?” 端木天笑了。 打了儿子,老子出来了? 来就来,怕你个屁! 端木天可是早有准备,若是郑善果要亲自下场,他也不介意把水再搅浑一点。 他耸耸肩膀,一脸无辜表情:“郑尚书,既然我一首《满江红》,令郎郑寺丞能说是在毁谤陛下,为何他的诗作不是毁谤陛下与殿下?” 郑善果勉强笑道:“呵呵,这怕是有什么误会,端木寺卿的《满江红》老夫也读了,叹为观止。何等气概!何等志向!老夫读之,凛凛有生气焉。‘莫等闲’二语,当为千古箴铭。” 他根本不提端木天腹诽毁谤李渊一事了,反而话锋一转,对《满江红》大力吹捧起来。 其实郑善果说这番话,也挺违心的。 郑良策要搞事情,这事他这当爹的自然清楚,甚至还很是支持。 郑善果对老爷子他们这些李二嫡系官员一夜之间就骑到了他的头上,早就不爽,更暗自鄙视老爷子、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穷儿乍富,根本不配与他们荥阳郑氏这样的千年世家相提并论。 尤其对于杜曲端木氏,郑善果更是心存警惕,敌意满满。 理由也很简单,半年之前他可是为前任太子李建成出谋划策,暗自谋害过端木父子。 虽然此事无人知晓,但郑善果以己度人,潜意识里对于端木父子的敌意,却是相当的深。 当然,他的担心也没错。 如今老爷子与端木天已然知道了他当初在背后捣鼓的那些破事,早已在谋划对付他了。 总之,郑善果恨不能见端木父子倒霉,所以他儿子郑良策要找端木天麻烦,郑善果是绝对支持的。 xiaoshuting.info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若是李二要和稀泥,他便联合其他五姓七望的官员一起发难,强逼李二处置端木天。 但谁成想,端木天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会搞出这样的骚操作出来。 端木天曲解诗词,这事虽然无稽,但郑善果却担心李二借题发挥搞事情。 在他看来,玉不与瓦争。 若是今日非要较真,倒时候端木天固然倒霉,但他儿子怕也讨不了好。 万一被李二借机发难,撤了郑良策的官职,那就得不偿失了。 郑良策掌控的卫尉寺,可是他们荥阳郑氏在朝堂上的基本盘,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所以即便心中不愿,郑良策也只能站出来打圆场。 郑善果腆着老脸被迫出面替儿子擦屁股,殿内百官都心中暗笑。 老爷子、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更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端木天也乐了。 郑善果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郑良策弹劾他这事,算是就此结束。 他故意胡搅蛮缠,曲解郑良策的诗作,等的就是荥阳郑氏主动服软。 即便他写《满江红》是真的在暗戳戳的骂李渊那混蛋,但那又如何? 有人在意吗? 至于趁势追击,给那矮冬瓜郑良策顺带手给解决掉,端木天可压根没有这种打算。 他这一招浑水摸鱼,恶心一下荥阳郑氏可以,但要更进一步,却是不现实的。 不仅他这般想,李二亦是如此…… 268 清风不识字 269 花魁阁 见郑善果都如此说了,李二哈哈一笑,起身说道:“今日之事,皆是误会,端木寺卿的话只是玩笑罢了。” “我大唐不因言获罪,亦不可妄自诽谤他人!此事到此作罢,诸公休要再提。” 李二这话,不痛不痒的敲打了下郑良策,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不是他不想把郑良策从卫尉寺弄走,实在是做不到。 明眼人都清楚,端木天方才那番话就是在胡扯。 若是以此为理由处置郑良策,世家岂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朝堂便乱套了。 李二以及他爹李渊之所以容忍世家把持卫尉寺这样的衙门,为的就是朝堂政局的稳定,又岂会在这时仓促发难。 何况要收拾郑良策,不急于一时。 端木天与老爷子的暗中谋划,因为需要李二的配合,所以早就暗中与李二沟通商议过了。 对于端木父子的计划,李二完全同意,不仅全力配合,并且很是期待。 所以他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冒着与世家翻脸的风险去处置郑良策。 李二金口一开,大殿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郑良策满脸羞红,不敢再多言语,低头退了回去。 而百官则是互相小声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虽然不合规矩,但连御史大夫都懒得管了。 房玄龄偷偷用手肘捅了捅老爷子,轻声说道:“南山,你家九如当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居然这般轻易便让他过关了,亏得老夫还替他担心了半天。” “有此子在,你端木家至少可保数十年风光!” 不等老爷子谦虚一下,房玄龄却又继续说道:“南山,日后老夫若是不在了,可千万得让你家九如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护着点我家那三个蠢货。尤其我家二郎,更是如此。老夫就怕待老夫走后,这个混账东西迟早得拖累我房家老小。” “哎,若非看在他是老夫亲生嫡子的份上,老夫都恨不能干脆揍死他算了,只当没这个儿子!” 房玄龄这番话,倒让老爷子有些不知如何接话了。 自打穿越大唐后,端木天早就将历史走向与大唐武德、贞观年间的大事都与他仔仔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房玄龄的担心还真没有错。 历史上可不就是他家老二牵扯进了谋反,不仅自己被赐死,还连累老大房遗直被贬为庶人,老三房遗则不知所踪,就连房玄龄配享太庙的资格都被取消了。 可以说,要论坑爹,房遗爱这货才是坑爹届里的个中翘楚。 老爷子轻拍房玄龄的手臂:“玄龄兄放心,老夫那混账小子别的不提,唯独重情重义这点,老夫可以替他打包票的。有他在,不会让你家二郎吃亏的。” 房玄龄微微颔首:“九如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 顿了顿,房玄龄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那郑良策如此撩拨九如,怕是要吃苦头了吧?” 老爷子也不答话,只是与房玄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端木天入仕以来,第一次被人弹劾,就这般不痛不痒的就此收场,但他与老爷子也因此加快计划实施的步伐。 来而不往非礼也,荥阳郑氏既然三番五次招惹他们家,岂能没有表示? 几日之后,长期出没于平康坊的老色胚们忽然发现,平康坊中曲一间画楼妓馆忽然停业,开始重新装修了。 中曲与南曲不同,妓家小娘子们可没有单独的馆阁居住,一间画楼妓馆之中,多则十余位,少则七八位小娘子。 yyxs.la 中曲的画楼妓馆,规模也颇大,大多占地十余亩,内部装修布置虽不如南曲馆阁那般典雅精致,却也是亭台楼阁,富贵唐皇。 在此消费,同样费用不菲,即便是薛万彻与谢叔方这样的官员,也难以承受。 中曲的妓家小娘子居住条件虽然不如南曲都知们好,但也拥有独立的院落,不是北曲那些低等妓家可比拟的。 停业开始装修的画楼妓馆,名为桂香阁,是中曲里规模颇大的一间,占地约有二十多亩,内有妓家小娘子十余位。 老色胚们一打听,才知道桂香阁换了东家。 这到也不奇怪。 中曲内的画楼妓馆有官营也有私营。 官营的是太乐署下属的官妓,而私营的则皆是私妓、散妓。 桂香阁便是私营的妓馆。 但让众人略感诧异的是,原本桂香阁内的妓家小娘子居然全被新东家遣散了。 有契约的被转卖去了其他馆阁,属于自由身的散妓则让她们自谋生路。 这个消息,就让一众老色胚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能入中曲的妓家小娘子,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 难道桂香阁的新东家还看不上她们? 几位桂香阁的老顾客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刘公,这桂香阁的新东家莫不是疯了吧?桂香阁内的小娘子可皆是能歌善舞,又通诗词文章,即便不如南曲的都知,但在这中曲内,也算是翘楚了,那新东家怎么一个都不要?他难不成还能找到更好的小娘子来?” “这谁知道?待过些时日这桂香阁再开业,不就清楚了?老夫也甚是好奇啊。” “嘿嘿,刘公,你不最喜桂香阁的琴三娘?何不干脆借此机会,将其赎买回家?” “哈哈,那还是算了,这野花就是野花,变成家花,那还有什么意思?” 几个老色胚对视一眼,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仰头大笑起来。 对于桂香阁换东家一事,众人虽有些好奇,却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桂香阁暂时歇业,他们自然扭头去往其他画楼妓馆逍遥了。 又过了几日,这日一早,晨鼓敲响,坊门开启,长安城城北的各个里坊中,都热闹了起来。 城北因为靠近皇城宫城,故而居住在此的人非富即贵。 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出了家门,准备去衙门上班。 但他们甫一出门,便见一辆披红挂彩的马车,敲锣打鼓的在坊内街道上四处游走。 马车之上,还高高悬挂着一张幡子,上书“花魁阁”三字。 马车两侧,有人手持纸张向路人发放。 这般阵仗,众人哪里见过。 不少人好奇之下,便主动上前索要了纸张,仔细阅读起来。 这一看却让众人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纸上印制许多文字,其内容却让人很无语,因为不是别的,而是平康坊内一家名为“花魁阁”的画楼妓馆即将开业的信息…… 269 花魁阁 270 精神炸弹 老爷子出门去上早朝,走在路上也被人塞了一张纸。 他低头看看那张印满字的纸张,也不禁摇头苦笑。 唐人或许不认识这纸是何物,他还能不知道? 分明就是广告传单! 不用说,这又是他那坑爹儿子捣鼓出来的。 以雕版印制的传单上,最上方是“花魁阁”三个大字,其下是首艳诗。 “璇闺绣户斜光入,千金女儿倚门立。 横波美目虽后来,罗袜遥遥不相及。 闻道今年初避人,珊珊镜挂长随身。 愿得侍儿为道意,后堂罗帐一相亲。” 老爷子要是看过《金瓶梅》,就知道这是端木天从中抄袭来的。 诗词旁边则是花魁楼的广告语,“花魁阁内动人心,红白肉色,堪人爱可意裙钗。裙拖着翡翠纱衫,袖挽泥金带。喜孜孜宝髻斜歪。恰便似月里嫦娥下世来,不枉了千金也难买。” 这句话,其实也端木天从《金瓶梅》里抄袭的。 老爷子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这词搁在大唐,妥妥的风月艳词。 而传单的中间,竟然是一副衣裳半褪,半遮半掩的侍女图。 再之后,则是粗大的字体,写着平康坊中曲花魁阁,三日后开业大酬宾,诚邀新老顾客惠顾,八折优惠芸芸。 传单的后半部分,则写着首届平康坊花魁阁花魁大赛也将于三日后,在花魁阁内举行,届时三十余名美娇娘将争夺花魁之名。 而花魁的诞生,则由现场的顾客投票选出,欢迎各位新老顾客前去捧场,为阁下支持的花魁投上宝贵的一票! 老爷子仔细看完一遍传单内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那坑爹儿子实在是太恶搞了,连花魁大赛都弄出来了,咋地?还打算C位出道吗? 很显然,平康坊中曲的桂香阁,如今的花魁阁,新换的幕后东家就是端木天! 他前些时日跑去南曲“调研考察”,目的也正是为开办“花魁阁”做准备。 虽然开“花魁阁”是爷俩的计划,但具体如何实施,老爷子如今身为朝堂的左射扑,哪里有功夫去管这些,确定计划大方向后,其余的事情都是端木天在安排。 比如什么花魁大赛,就是老爷子之前不清楚的。 看完手里这广告传单,老爷子也只能对坑爹儿子的脑洞和搞事情的本事表示佩服。 这货是准备把恶搞精神贯彻到底啊。 老爷子摇摇头,也懒得理会端木天如何折腾,继续催马前行上朝去了。 端木天命人四处散发的广告传单,老爷子倒也没觉得如何,但这传单落在唐人眼中,可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雕版印刷术尚未普及,唐人自然没有见过什么传单,更别说还是平康坊画楼妓馆的传单。 端木天写在传单上艳词和仕女画,在老爷子看来普普通通,但对于唐人而言,那可真真属于精神炸弹,妥妥的十八禁。 一众赶着去上朝上班点卯的官员书吏,儒士士子在拿到这传单后,细细一读,个个都变得面色诡异起来。 有人装着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却又小心翼翼的将传单折了起来,揣入了怀中。有人看过传单上艳词和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侍女图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更有人明明已经拿到了传单,却又小心收了起来,扭头装着刚刚路过,再次向散发传单的人要了一张收藏。 很显然,这些首次面世的广告传单,效果出奇的好。 长安城北各个里坊之中,全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群,而他们的手里,都有那张花魁阁的传单。 就连皇城内那些官廨之中,今日也因为这张传单,搅得一众官员书吏都无心办公了。 花魁阁的传单,对于众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诸位,那花魁阁的单子,可有见到?” “嘿嘿,自然见到了,不瞒诸位,某还多取了一张。” “这单子上诗倒是有意思的,愿得侍儿为道意,后堂罗帐一相亲,哈哈,贴切,甚是贴切!” “诸位郎君,这花魁阁可是好大的口气啊!花之魁首,啧啧,可真敢说出口。” “你管它是不是说大话?三日后我等去一看究竟不就知道了?某倒是对那花魁大赛甚是感兴趣,也不知究竟何为花魁大赛,比些什么。” “那平康坊中曲,岂是我等能花销得起的?”有人囊中羞涩,忍不住出言说道。 中曲消费虽然没有南曲高,但让小娘子作陪吃一顿酒席,一贯铜钱总是要的。 像薛万彻这种四品官员,都只能去北曲消费,中曲、南曲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人的话却立即引人众人哄笑。 “哈哈,兄台方才莫非光顾着看侍女图了?那花魁大赛后面不是写得清楚,只需缴纳一百文入场费,即可进入花魁阁,为参赛的小娘子们投票。一贯铜钱的酒宴我等给不起,难道一百文的入场费,兄台还出不起吗?” “哦?还有这等事?那某倒是定要去看究竟!”那人老脸一红,赶紧再次拿出传单仔细阅读了一遍,这才面色发红的回道。 “哈哈,同去同去,三日后那花魁阁必定得去见识一番才是。” 类似的场景,在长安城中不断重复上演着。 端木天撒出去的广告传单,引得一众老色胚们各个心痒难耐,蠢蠢欲动。 为了给花魁阁宣传造势,端木天可是一口气让他家的印书坊印制了上万张传单。 光印制这些传单的费用,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不过端木天另有所图,自然也不在意这点花费了。 这上万张广告传单,仅仅一上午便全部散发了出去。 端木天出门之时,特意留意了番,却发现无论是里坊内的街道上,还是各条大街上,根本看不见有被遗弃的传单存在。 显然他精心“设计”的广告传单,都被人收了起来,谁也舍不得随意丢弃。 端木天对此也是暗自发笑,甚是得意。 男人天性,果然恒古不变…… 三日后,皇城内还不到散衙的时间,一众衙门里的官员书吏便无心上班了,三五成群聚在了一起,互相小声说笑着。 待到刚刚散衙,这些官吏便一窝蜂的涌出官廨,有马骑马,没马骑驴,再不济的便撒腿开跑,全都朝着平康坊奔了过去。 零点看书网 中曲原本虽然每日灯红酒绿,但受限于价格,能来此消费的人并不算多,每日往来其间的客人不过百人。而今日中曲内却是一下便涌入了数千人之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原本还算宽敞的坊内道路,顿时变得拥堵了起来,人群摩肩接踵朝着花魁阁的方向涌了过去…… 270 精神炸弹 271 无奸不商 中曲内这般热闹场景,让不少老色胚们都不免担心了起来,怀疑花魁阁内能否容得下如此多人。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中曲一间画楼妓馆每晚招待的顾客少则五六名,多则十余位而已。 而眼前这数千人,还不得把花魁阁给挤爆了? 这些老色胚的担心到是多余的。 端木天既然敢“广发英雄帖”,自然早有准备。 他暗中收购了桂香阁,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容纳下这群老色胚。 此时的花魁阁内,外侧的几个院子已然全数被推平,空出了一处占地约有数千平米的小广场。 广场前方有可避风雨的乐棚舞筵,环绕舞筵的则是木制环形阶梯状观众席。 舞筵,便是唐时戏台之称。 仅这些阶梯状观众席,便能轻松坐下千余人。 广场外侧一栋二层小阁内,此时正坐着四名华服男子。 除了端木天与老爷子外,另外两人便是一脸虬髯的李二,以及他的心腹内侍,宫内内侍省,从三品的省监米拓。 李二站起身来,走到小阁的雕窗前,俯瞰阁楼的小广场,不禁摇头笑道:“九如,你的心还真是够大,竟然为了一个什么花魁大赛,弄出如此大的阵仗。这钱,怕是没有少花吧?” 端木天笑道:“殿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本钱自然是得下的。米省监那可记着帐呢,为了这花魁阁,如今已然投入一万三千多贯铜钱。光这花魁阁,将其盘下来就花了五千多贯铜钱。也亏得那些小娘子都是从掖庭宫中挑选出来的,否则靡费更多。” 李二闻言,微微蹙眉,略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本钱,真能赚回来?” 他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这花魁阁其实李二也有份。 端木家与李二更出资一半,回头所得收益也均分。 米拓这位李二的心腹太监,就负责记账,替李二管账。 当然,这一切外界无人知晓。 端木天赎买桂香阁,也是隐匿了身份,通过中间牙人谈定的。 就连他们四位今日出现在这花魁阁里,也是乔装打扮,隐匿身份秘密前来的。 之所以这般保密,一来不论是李二还是端木家,都不宜让人得知他们竟然开设画楼妓馆。 大唐虽然不限官员狎妓,但这名声若是传出去了,可不好听。 二则是他们开设这花魁阁另有所图,就更不能让外界知晓他们的身份了。 而这花魁阁里的妓家,其实也是米拓秘密从掖庭宫的女犯和宫女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那日端木天询问米拓,掖庭宫中是否有能歌善舞的女犯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由李二点头授意,米拓对那些女犯、宫女承诺,只要她们愿意听命从事,待事成之后,便赐予她们一笔钱财以及新的公验身份,将她们送去其他州郡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条件,自然无人会拒绝。 能从掖庭宫中脱身,即便让她们当一段时日的妓家,她们也是愿意的。 而当初端木天以请太乐署教习调教家中歌舞姬为借口,从太乐署借出了几名教习,其实就是为了调教米拓从掖庭宫中挑选出来的美娇娘。 原本这些女犯、宫女就擅歌舞,再由太乐署精通歌舞的教习精心调教了一段时日,其水平在端木天看来,绝不逊色于南曲的那些都知。 作为逛完南曲三十六馆阁的某人而言,在这方面有绝对的发言权。 之所以端木天要从掖庭宫中挑选美娇娘,为的自然也是保密。 听到李二的问话后,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应道:“殿下放心,绝对亏不了钱。不提后续计划,即便只靠这花魁大赛,臣也有信心大赚一笔。” 李二还是不太相信:“是吗?但我看你命人散发的单子,上面写的这花魁大赛,门票才百文一人。即便今日有千人,也不过百贯收入吧?” 端木天嘿嘿一笑,指着下方的小广场给李二解释道:“殿下请看,那些坐席上,我都命人刷了不同颜色的漆。” 李二自然早已看到,那些环形排列的阶梯状观众席上,分别漆上了红、黑、黄、蓝、绿五色。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等待端木天解释。 端木天笑道:“门票百文是不错,但仅限于黑色座位,嗯,也即是最外围离舞筵最远的位置。” “更近些的绿色座位,两百文一人,蓝色座位四百文,黄色六百文,红色座位距离舞筵最近,臣称之为特等座,一千文钱每人。” “另外舞筵下方那些带有席垫几案凭几,提供干果点心酒水,并有婢女贴心服侍的席位,最为尊贵,臣称其为贵宾席,为其定价五贯铜钱!” “臣计算过,共有黑色座位五百个,蓝、黄色各三百,红色特等座一百个,贵宾席十个。” “若是全部坐满,光门票钱便可收入九百五十贯!” 端木天这番话,倒是把李二吓了一跳。 仔细琢磨一番后,李二看向端木天的眼色都不对了:“九如,都说无奸不商,你这手段,可比奸商还厉害!” “嘿嘿,殿下过奖了。”端木天笑嘻嘻的回道。 李二顿时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这是在夸你吗? 老爷子在旁也是默默摇头。 自家的坑爹儿子,脸皮是越来越后,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李二也懒得与这厚脸皮的家伙废话,继续问道:“九如,即便这门票收入有千贯,但也远远达不到你之前所说,可以大赚一笔的程度吧?” 李二又不傻,自然分得清一万多贯成本与一千贯门票之间的差距。 端木天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殿下,这花魁大赛又不只是今日一天。” “嗯?这是何意?”李二愈发疑惑了。 他与老爷子一样,与端木天商议过大致计划方向后,并不清楚具体计划内容,这一切都是端木天在安排。 端木天耸耸肩膀,满脸的贱笑:“殿下,这花魁大赛分为小组赛,晋级赛以及最后的决赛。” “今日只是小组赛,那三十多位小娘子将分成六个小组,进行小组对决,根据现场投票选出最强的小组。而排名最末的三个小组,需要各自淘汰一名小娘子,排名第一的小组全员晋级决赛前二十强。” “而后晋级赛,剩余的小娘子们各自登台演出,根据现场投票进行排名,然后淘汰不同人数。” “嗯,臣计划是分别进行三十进二十强,二十进十六强,十六进十强以及十进五,五进三,到最后决赛。” 零点看书网 端木天掰着手指头算道:“臣估计,这花魁大赛,最少也要举办七到八场,如此一来,光门票收入便至少有七八千贯了。” “臣争取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把花魁大赛办到十二场,如此一来,门票收入就够本钱了。” 他这番话,让李二沉默了…… 271 无奸不商 272 这特娘的就是明抢啊! 好半晌,李二才幽幽开口说道:“九如,不若卫尉寺的差事你别干了,去民部当尚书如何?” 民部负责管理国家财政赋税,李二继位后,他的子孙为了避讳,改为户部。 显然李二在听完端木天的话后,三观俱碎。 不过如此会敛财的奸商,丢去民部管理国家财政,岂不是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李二这话半认真半开玩笑,端木天却被吓了一跳,赶紧出言拒绝:“殿下莫拿臣取笑了,臣若是去了民部,日后国库估计得穷得当裤子!” 开什么玩笑,六部尚书那是人干的活? 他就是躲在老爷子身后混日子的,真让他去呕心沥血上班,打死他也不去。 别看他现在干着卫尉寺的寺卿,又马上兼任国子司业,但这两个工作其实他都是敲敲边鼓,打酱油的。 卫尉寺这边,待他搞定郑良策,指导工匠把火药生产弄上正轨,肯定是要光荣退休的。 而国子学那头,更无需多费心,给赵弘安、孔颖达多出几个收拾学生的主意就行了,连坐衙都不用。 所以要让他去正儿八经的上班,他可敬谢不敏。 李二也没较真,扭头朝老爷子笑道:“先生,我可算是明白,为何先生家中能够富甲一方了。凭九如这奸商本性,想不富都难啊。” 他这话自然是开玩笑。 老爷子大笑道:“殿下这可冤枉老夫了,老夫家中能积攒下些许家业,靠的可是拙荆能干持家,与这奸商可没半文钱关系,哈哈,老夫也不敢这般坑蒙拐骗。” 李二跟着大笑起来。 即便在老爷子看来,端木天这货也太心黑了。 老爷子也知道,端木天这一套都是学后世那些演唱会,弄什么VIP座,一等座、二等座之类。 这倒也没什么。 可关键是这货心黑的很,把票价定的太高了。 现实又不是后世各种古装电影影视剧里,动辄吃顿饭花几两银子那么魔幻。 如今是初唐,物价在有唐一代是最低的,开元通宝购买力也很强,寻常两三人去酒楼吃顿饭,花费也不到百文钱。 而长安城内普通百姓,月入几百文到一贯左右,即便是四、五品中级官员月俸也才三、四贯。 端木天定的票价,除去那些一两百文的偏远座位,基本都在四五百文以上,这个价格,是真的黑。 李二笑罢,又出言问道:“九如,你这票价定得如此之高,当真有人愿意掏钱买票吗?你算计的再好,若是无人问津,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端木天很自信的点点头:“殿下,臣敢担保,这价格绝对不算贵,绝对物有所值!这可是三十多位能歌善舞的小娘子献艺,那些老色……呃,是诸公岂能不动心?” “殿下若是不信,不若我们打个赌?要是今日这门票卖到九成以上,殿下答应我一件事,可好?若是卖不到那么多,差多少,臣自掏腰包补上!” 端木天敢说这番话,那可是经过认真“市场调研”的结果,这票价也并不是一拍脑袋就随意决定的。 虽然看似不便宜,但长安城内有钱人可并不少。 不提那些世家勋贵根本不缺钱,就说东西两市中有多少富甲商贾?原本中曲的画楼妓馆可根本不接待商贾,嫌弃他们地位低下,他们即便再有钱,也只能去北曲消费。 但端木天可不嫌弃商贾地位低,将他们排斥在外。 这些商贾可是优质客户、消费主力,还指着从他们口袋里赚钱呢。 所以之前发放广告传单时,端木天还专门命人去东西两市给那些商贾们散发,就为了吸引这群“优质客户”。 况且就如他刚才说的,他就不信他捣鼓出来的这个花魁大赛,那些老色胚们会不动心。 所以端木天有绝对信心,能把这一千多张门票全部卖出去。 李二眉头一扬,伸手与端木天击掌,大笑道:“好,那便赌上一赌!” 定下这个无伤痛痒的赌约后,李二却又问道:“九如,即便你这门票全都售出,按你所言,也就能赚回个本钱,离你所说大赚一笔,还相去甚远啊。” 端木天嘴角露出一抹奸笑:“此事容臣卖个关子,待稍后比赛开始,殿下便清楚了。” 李二虽然好奇,但也不再多问,点点头后坐了回去,与老爷子推杯换盏小酌起来。 此时的花魁阁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数千老色胚涌到花魁阁门前,才注意到大门外已然搭好了一排棚子,上面悬挂着红、黑、黄、蓝、绿五色幡子,此外还有一个棚子上书“贵宾”二字。 众人不明所以,就见棚内走出数人,开始高声向他们宣讲今日花魁大赛门票价格与坐席分布的区别。 待众人听明白后,一片哗然。 “之前那单子上明明写的是百文一位,为何又有两百、四百、六百甚至千文的价格?这不是欺诈我等吗?” “没错!这花魁阁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哄骗我等,就不怕我等砸了它这花魁阁吗?” “叫花魁阁东家出来说话!胆敢这般欺辱我等,此事决不能这般善罢甘休!” 今日涌来花魁阁的,大多都是官吏,一听闻价格如此昂贵便炸了锅,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小书亭app 但不等众人闹腾起来,就见几位中年人行了过来,那些正因为花魁阁门票价格问题吵闹的人群声音立即小了许多,纷纷朝来人躬身见礼。 “见过房相公,见过长孙尚书,见过杜尚书,见过宿国公,见过吴国公。” 来人正是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以及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皆是李二的心腹大臣,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诸公无需多礼,今日老夫等人也是好奇之下,来看看这花魁大赛。” 房玄龄等人笑呵呵与众人见礼,唯有程咬金眼睛一瞪,出言呵斥道:“尔等在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就不怕惊扰了这馆阁里的小娘子们,唐突佳人吗?” 程咬金虽然并非小说里写的那般莽夫形象,但身为开国国公,军中大将军,自有威严在,他这一开口,方才还在吵闹不休的官吏倒是都不说话了。 有人壮着胆子答道:“回宿国公,非是我等不懂规矩,实是这花魁阁太过分了。” “怎么过分了?你且说来听听。”程咬金问道。 “宿国公,三日前花魁阁散发的单子,明明写明了这花魁大赛门票一百文,可今日我等到来后才知,这席位竟然还有区别,一百文仅仅是最便宜的席位,其上还有两百、四百、六百甚至一贯铜钱的门票。” 程咬金瞪他一眼:“这也值当尔等在此阔噪?既然有百文门票,那怎能说是花魁阁欺骗尔等?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难道尔等不懂?长安城北的宅院也同城南一个价吗?即是明码标价,这花魁阁一不偷二不抢,又没逼着尔等掏钱,尔等还这般吵闹,不嫌丢脸吗?”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里立刻吐槽起来。 尼玛,几百文甚至一贯铜钱的门票,这特娘的就是明抢啊! 但程咬金的话众人也无法反驳,只能乖乖闭嘴,开始低头思索,这门票到底值不值当掏钱购买…… 272 这特娘的就是明抢啊! 273 上当受骗了 房玄龄等人也不多废话,径直走向了花魁阁大门,伸手从腰间蹀躞带中取出了几张红色门票,随即被花魁阁的仆役殷勤的请了进去。 待几人在红色区域的席间落座后,程咬金才笑着开口说道:“这花魁阁的东家倒是大方,一贯铜钱一张的特等座门票也舍得送出。若不是看在那东家如此慷慨的份上,老子方才也不会替他解围。直娘贼,一贯铜钱一张门票,这特娘的还真是抢钱!” 房玄龄几人也是哈哈一笑:“知节,你这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 “哈哈,难道老子嘴软,你们就能嘴硬了不成?”程咬金笑骂道。 他们这些朝堂大佬的门票,都是端木天命人以花魁阁的名义赠送的。 虽然程咬金他们并不知道花魁阁的幕后老板是李二与端木家,但平白无故得好处,自然也愿意替花魁阁说两句好话。 杜如晦四处张望了下:“怎么不见南山和九如?” 在他想来,花魁阁既然送出门票,自然不应该忘了端木父子。 房玄龄朝他挤挤眼睛,揶揄道:“克明,这怕是得问令妹了,哈哈,许是令妹不许南山来看这什么花魁大赛吧。” 房玄龄这话,顿时应来众人大笑。 老爷子怕老婆,已然是众人的共识了。 杜如晦面皮不自觉的抽了下,看看房玄龄,犹豫了下,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他是很想问问房玄龄,这货哪里来的脸皮说别人怕老婆?要脸不要? 几位大佬互相打趣之时,花魁阁外也热闹紧。 经过程咬金一番解围后,倒是没人再闹腾着控诉花魁阁抢钱了,一众老色胚们犹豫再三,还是纷纷解囊,掏出铜钱购买门票入场。 有钱的自然选择更好的位置,没钱的只能咬牙切齿的花一百文钱买最便宜的座位。 薛万彻与谢叔方此时也挤在准备购票的人群之中。 问明白票价和座位分布后,薛万彻也忍不住骂娘了。 “直娘贼,这花魁阁的东家真该抓起来狠狠鞭笞,这心也太特娘的黑了!” 谢叔方也是一脸蛋疼。 他们两位可是陪着端木天逛遍南曲三十六阁都没花钱,备受一众狼友敬仰。看个花魁大赛竟然还得掏钱,实在是有种“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花钱,吃你几个烂西瓜还要钱”的既视感。 但要说就此拂袖离去,他们却又舍不得。 毕竟什么是花魁大赛,谁也没见过,听说是数十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上台献艺,想想就令人激动。 两人抱怨再三,还是只能乖乖掏钱买票,但买什么票,那就更令人纠结了。 黑色、绿色门票,他们两人考虑都没考虑。 不是因为看不上,是不好意思。 即便他们两人在卫尉寺中就是个摆设,但不管怎么说,身为朝堂四品、六品官员,坐到那种位置去,被同僚瞧见了,实属有些丢脸。 但蓝色黄色座位,那四百文、六百文的票价,却又让他们肉痛。 这个价格,足够他们去平康坊北曲潇洒一两次了。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各自掏出了四百文钱,买了蓝色座位的票。 与薛万彻和谢叔方一般想法的官吏不在少数。 这群老色胚们一边抱怨着票价太黑,一边乖乖从口袋中掏出铜钱买票。 当然,忿忿不平,觉得受了羞辱,转身便走的也不在少数。 与这群官吏们的扣扣搜搜不同,端木天期望中的“消费主力”,长安城中的商贾果真没有令他失望。 原本中曲的画楼妓馆根本不接待商贾,所以即便他们有钱,也只能去北曲或者西市的胡人酒肆快活。 得知中曲的花魁阁开业,且不禁商贾入内,这群身家丰厚的商贾们也都激动了。 端木天制定出的门票价格,一众官吏儒生名士纷纷吐槽抱怨,而商贾们却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便直奔售卖红色门票的棚子去了。 一百个红色座位,除了端木天拿出部分门票,暗中以花魁阁的名义赠送给部分朝中大佬,其余门票几乎全被商贾们给买下来了。 得知红色座位没票后,商贾们才将目光转向了次一等的黄色座位。 至于那些五贯一位的贵宾席门票,他们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前去购买。 那等席位,除了有钱,还得有足够的地位,才坐得下去。 他们若是不知好歹跑去落座,怕是非得被人记恨不可。 若是惹恼了什么贵人,恐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有这些商贾带动,今日花魁大赛的门票销售,速度倒是异常的快。 不到半个时辰,一千多张门票便全部售卖一空。 就连那十个VVIP座位,也都卖了出去,而买这些座位的,几乎都是五姓七望这些世家门阀。 除了掏钱买票入场的千多人外,还有更多来晚了或者之前犹豫舍不得掏钱之人,就这般聚在了花魁阁的门外,吵闹着要求购票入场。 花魁阁的管事满头大汗的出来好言相劝,又道如今阁内诸位朝堂政事堂相公们以及世家大族的贵人们都在,众人在外间这般吵闹,惊扰了阁内诸位相公的雅兴,未免不美。 接着管事又道出花魁大赛还会举办很多场,今日只是小组赛芸芸,诸公若要捧场,不若明日再来。 若有人担心明日买不到票,也可现在提前购买之后几日比赛的门票。 听完管事的解释,那些没买到门票入场的老色胚们才安静了下来,旋即有人奔向了那些售卖门票的棚子,准备掏钱提前购票了…… loubiqu.net 薛万彻与谢叔方忍痛买了门票,被仆役迎进花魁阁后,也有些傻眼。 他们何曾见过眼前这种阶梯状的观众席?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与他们二人一般不知所措的,不在少数。 好在端木天对此早有准备,已然对花魁阁里的仆役进行过培训,倒不至于慌了手脚。 仆役们将薛万彻、谢叔方引领着走上他们门票对应颜色的席位,又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薛万彻这位军中厮杀出来的武将,看看坐在他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很是有些不自在。 “叔方,今日这花魁阁来了怕不下千人吧?” 谢叔方点点头:“至少也有千人,这花魁阁的东家倒是好大的魄力,他就不怕那什么劳什花魁大赛没意思,众人闹腾起来可收不了场。” 薛万彻笑道:“想来必有所持,不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叔方兄,你看花魁阁这座位便很精妙,占地不多,却可容纳如此多的人。” 他又指了指前方的舞筵:“那舞筵坐在此处也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会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当真有趣。” 谢叔方点头认同。 不过他旋即面色一苦,扭头对薛万彻说道:“万彻兄,我等怕是上当受骗了!” 273 上当受骗了 274 该死的奸商 谢叔方的话让薛万彻一愣,不解问道:“叔方这是何意?” 谢叔方苦笑道:“万彻兄,你看看今日四周这环境,再看看我等距离那舞筵的距离,稍后能听清舞筵上那些小娘子们唱的曲子吗?” 薛万彻被他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眼前这千多号人,甚是嘈杂,他们两人面对面说话都得提高了音量才能听清。 而且他们这席位距离舞筵可有二三十步的距离,隔那么远,如何能听清舞筵上乐师演奏的曲子? 薛万彻顿感心疼,为那四百文的票价感到不值。 他几乎就要站起身来,怒吼一声“奸商退票”了,只是看看前排正谈笑风声的诸位大佬,薛万彻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与薛万彻、谢叔方一般,后知后觉感觉上当的不在少数,观众席上也越来越躁动。 广场旁小阁内,李二此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即便身处小阁之中,外界那喧闹的嘈杂声也是清晰无比。 若是众人花钱买了票却听不清舞筵上的声音,今日之后谁还来看这花魁大赛?端木天的那一番算计,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二一想到自己投资的几千贯铜钱可能打了水漂,就不免有些紧张。 他正想询问端木天时,就见一中年女子走上了舞筵,哐哐哐敲响了手中铜锣。 现场虽然有千余人,但众人身份非富即贵,即便是普通官吏,也属于这个时代的顶尖人才,所以素质自然是极好的。 铜锣一响,方才还很是喧闹众人,倒是立即安静的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舞筵。 “奴花魁阁管事秦四娘见过诸公,诸公万福。”名叫秦四娘的中年女人朝众人道了个万福。 这中年女人是端木天选出的一名假母,因其口齿伶俐,便稍加培训后,让其充当花魁大赛的主持人。 秦四娘的话,台下众人起初没觉得什么,但很快有人便反应了过来,先是诧异,后是惊疑。 距离如此之远,他们竟然都能听得清楚? 这是何道理? 小阁上的李二也愣住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九如,为何那秦四娘的声音,可以听得如此清晰?” 小阁在广场的最外侧,距离舞筵可有三四十步距离。正常情况下,除非说话之人在大声喊叫,小阁内才能听到距离如此远的声音。 端木天嘿嘿一笑,指着舞筵上一排铜铸喇叭花状的东西解释道:“殿下,那是我爹造出用以放大声音之物,称其为喇叭,可将声音放大,从而让众人皆可听清舞筵之上的歌舞乐声。” 他习惯性把各种“发明创造”的所有权,都丢到老爷子头上,对此,老爷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习惯了。 那些喇叭,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铁皮喇叭放大版,目的自然是扩音。 在没有电的年代,要让上千人都能够听清舞台上的声音,端木天也是没少费心思。 古希腊剧场能够容纳上万观众,并且不借助任何扩音设备,便能让上万人同时听到声音,端木天自然也能办到。 除了利用大型铜制喇叭扩音外,他还学习古希腊剧场的扩音措施,在舞台下有序的镶嵌了一些铜制空坛子,坛口朝向舞台,利用声音共鸣的物理原理,将舞台上的声音进行放大。 另外环形的阶梯状观众席除了可以容纳更多的观众外,同时也能够起到聚拢声音,抑制声音反射,降低背景噪音。 总之,只要现场观众保持安静,舞筵上的声音便可清晰的传遍现场每个角落,保证让这些花钱买票的观众物有所值。 李二自然不懂这些最基础的物理原理,又对老爷子的“发明创造”好一阵赞叹。 舞筵上,秦四娘开始滔滔不绝的向众人介绍起花魁大赛的流程来。这个女人能被端木天相中,口才自然是极好的,口齿清晰,表达流利,且颇具亲和力。 听明白花魁大赛的流程后,在场一众老色胚们却是忍不住开始心中骂娘。 狗日滴,花魁大赛居然不是一日便比完,而是延续七八场的比赛,那岂不是说,他们要想看完这花魁大赛,还得再像今日这般,掏七八次钱? 奸商! 该死的奸商! 薛万彻听完秦四娘的介绍后,差点又要站起身来大喊“退票”了。 不过他这冲动瞬间被压制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盯向了舞筵。 因为舞筵上,秦四娘已经开始向现场观众介绍起参赛的三十多名美娇娘来。 一位位千娇百媚,气质形象各不相同的美女,在秦四娘的介绍下依次登场亮相,顿时引来老色胚们的大呼小叫与欢呼之声。 端木天这货为了吸引一众老色胚,也是费劲了心思。 这三十余位从掖庭宫中精心挑选出的女子,都被他可以安排了各种“人设形象”。 狐媚妖娆型、高贵典雅型、纯情害羞型、机灵可爱型、楚楚动人型、秀外慧中型、成熟性感型……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2kxiaoshuo.com 总之,只要不是宫里的内侍太监,端木天相信总有一款可以赢得老色胚们的欢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三十余位打扮造型各不相同的美人依次登场亮相后,花魁阁内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高潮。 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再也不提什么上当受骗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舞筵上,生怕少看一秒吃了亏。 按说他们两人也是跟着端木天逛遍南曲三十六馆阁的男人了,不至于这般急色。 但三十六馆阁的都知虽然美艳绝伦,但一个个看过去,哪里比得上三十多位经过精心打扮,气质造型各不相同的明艳动人美娇娘站一起来得震撼? 薛万彻与谢叔方都如此了,其他老色胚们那就差没流出口水来了。 就连小阁上的李二,在看过舞筵上的“壮观”景象后,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些绝色美人如此诱人,他干嘛答应端木天所请? 要知道,掖庭宫里的女人,待他登基后,那也是他的后宫。 所以掖庭宫中除了内侍外,是严禁男子入内的。 李二扭头愤恨的瞪了眼他的心腹太监米拓,那意思自然是责怪这货不知体贴上意,如此绝色美人,怎么就给送来花魁阁来了? 米拓被李二瞪的有些心慌,却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很是有些心虚。 舞筵上,秦四娘向众人介绍完三十余位参赛的美娇娘后,今日的花魁大赛正式开始…… 274 该死的奸商 275 红粉赠佳人 爱岗敬业小导游指导的大唐首届选秀节目,平康坊花魁阁花魁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凭借某人多年观看各种选秀节目的心得,这次花魁大赛凭借着高起点、高水准的演出,迅速征服了一众老色胚们。 当第一组四名美若天仙的美娇娘,在现场乐师伴奏声中翩翩起舞时,舞筵上竟然飘过阵阵烟雾,烘托得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雾气袅袅的舞筵上,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美娇娘轻步曼舞似燕伏巢,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 台下千余名老色胚们已然看得如痴如醉,双眼一动不动盯着舞筵,甚是痴迷。 就连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大佬,以及购买了VVIP贵宾席的五姓七望世家大佬,也没强到哪里去。 端木天虽然在小阁上看不到众人表情,但只看身旁李二以及米拓那直勾勾盯着舞筵的眼神,就知道他精心谋划的舞台效果肯定达到了。 那些舞筵上的烟雾,是他用锯末和硫磺制成的烟饼,点燃后后台有仆役用扇子将其扇至舞筵上用于烘托效果。 只可惜无论是他还是老爷子,都捣鼓不出干冰,否则效果更好。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舞台效果,已然足够了。 一曲舞罢,台下静了数息时间,旋即发出了震天响的叫好声,不少观众激动得跺脚击掌,把身下的木制台阶状观众席给踏得哐哐作响。 端木天一头黑线,生怕这群老色胚激动之下,把观众席给他弄塌了。 好在端木天虽然心黑,但也不至于在这方面偷工减料。 那些木制的观众席,底部支撑皆是粗大的圆木,虽然阶梯状观众席有四五层高,但足够结实,没有意外是肯定不会坍塌的。 待台下众人好不容易平静了些,秦四娘再次登台,开始“采访”第一组的四位美娇娘。 毋庸置疑,这也是某人刻意安排的“卖惨”环节,故事大会。 作为后世选秀节目必备环节,端木天自然不会放弃这种博取同情的机会。 四位美娇娘依次在秦四娘的引导下,讲述各自的故事,梦想、追梦以及各种悲催故事……在美娇娘的泪水中,一众老色胚们的怜悯与同情之心瞬间爆发。 当然,这些美娇娘其实是挺悲催的,否则也不能被关入掖庭宫中。 但她们讲述的故事,却全都是编出来的。 为了编排三十多名美娇娘的悲惨身世,端木天可是没少死脑细胞。 四名美娇娘讲述完毕,台下老色胚们虽然不至于泪目,却也各个同情心泛滥,恨不能将舞筵上的美娇娘搂入怀中好好安慰疼爱一番。 秦四娘又走到铜皮喇叭前,朗声说道:“诸公若是喜爱这四位小娘子,还请诸公为其投上宝贵一票!” 秦四娘话音未落,十余名花魁阁的仆役便手捧着托盘走到了观众席前。 托盘之上,摆放着各色珠花。 “诸公请看,我花魁阁为诸位小娘子们准备好了各色珠花。诸公若是欣赏喜爱这一组小娘子,便可为其购上一支珠花。” “铜制珠花每枚十文钱,记一票;银制珠花每枚五十文钱,记八票;金制珠花每枚百文,记二十票。比赛结束后,根据票数统计,进行排名!” “诸公,十文钱便可为你喜爱欣赏的小娘子投上一票,十文钱一枚珠花,童叟无欺,十文钱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仅仅十文钱,便能让你喜爱的小娘子获得宝贵的一票,诸公还不立即投票吗?” 伴随秦四娘的话语,舞筵上的四名美娇娘也配合着朝台下一众老色胚露出了楚楚可怜的哀求之色。 原本就被之前卖惨故事给刺激得同情心泛滥的众人,在安静了几秒后,便立即有人豁然起身,大喊道:“某出一贯铜钱!买十枚金制珠花赠与诸位小娘子!” 他这一嗓子,顿时引得人人侧目。 一出手就是一贯铜钱,这也太大方了。 舞筵上几位小娘子立即面露惊喜,忙不迭的朝那人遥遥拜下。 而众人看清那人一身皂色衣袍后,不少官吏立刻面露鄙夷之色。 隋唐时期对于服饰也有严格的等级规定,除了各个品级官员的官服颜色有规定,庶人、部曲、奴婢的服饰颜色同样也有规定。 其中庶人穿白,屠户、商人服黑。 所以一身皂色衣袍,只能是商贾。 唐时商业繁荣,但商人地位却相当的低,尤其初唐,更有“贱商”之说。商人及其子孙不得为官,不得参加科举,士大夫与商人交往也受限制。 这也是即便商贾有钱,但平康坊中曲却不接待他们的缘故。 当然,士大夫也并非“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之士,无须赚钱。即便世家大族,若是只靠田亩产出,收益也是相当的有限的。 故而士大夫大多会雇佣商籍的人手经营商铺,隐身背后当幕后老板。 端木家在杜如凤的操持下能够发家,依靠的也是这般手段。 即便士大夫事实上也经商,却也却不影响他们鄙视商贾。 原本在场官吏,大多对于花魁阁放任商贾入内就感不满。尤其他们看到商贾竟然大多坐到红色、黄色座位,更是不爽。 只是诸位朝堂诸公都没发话,他们也只能忍了。 但此刻见那商贾如此高调,不爽之人顿时爆发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们这些士大夫,岂能被一个奸商给踩到脚下? 当下便有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某荥阳郑氏郑良策,出资十贯,赠一百枚金制珠花给诸位小娘子们!” 郑良策说完,还挑衅的看了那商贾一眼。 他这一嗓子,让舞筵上几位美娇娘更是惊喜,忙不迭的再次拜下,倒是让郑良策的骨头都酥了,更觉这钱花得值得。 四周一众官吏也纷纷击节叫好:“好!郑郎君豪气,不愧是荥阳郑氏,我等钦佩!” “红粉赠佳人,郑郎君果真怜香惜玉,哈哈!” 之前喊话的商贾听闻是荥阳郑氏,哪里敢多言,忙不迭的缩脖子坐了回去。 郑良策给官吏们争了面子,让他们有种压了商贾们一头的错觉,再加上荷尔蒙的刺激与泛滥的同情心,于是各自纷纷解囊,招呼花魁阁的仆役上前购买珠花。 ranwena.net 就连薛万彻和谢叔方两人,也很是痛快的各掏出五十文钱,买了一支银制珠花赠给台上的小娘子们。 商贾们也纷纷掏钱,但也没谁敢超过十贯铜钱,免得引来郑良策的敌意。 而小阁之上,郑良策主动掏钱后,李二却扭头与端木天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275 红粉赠佳人 276 榜一大哥 “九如,那郑良策倒是果真来了,你还真没料错。”李二又看了眼正洋洋得意与四周人群说着话的郑良策,对端木天说道。 端木天笑道:“殿下,这姓郑的可是好色之徒,每日流连平康坊,花魁大赛这种热闹,他自然不会放过。” 李二也不禁笑道:“九如你这请君入瓮,以其人之法,还治其人之身,倒是有趣。” “嘿嘿,这都是殿下与我爹的主意嘛,臣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李二哈哈一笑,便不再提及此事,却又对端木天说道:“我倒是明白你这奸商为何会说能大赚一笔了,啧啧,竟然让诸公花钱给那些小娘子投票,亏你想得出来!” “嘿嘿,殿下过奖。”端木天只当听不出李二语气中的揶揄之味,恬不知耻的回道,让李二也是无语了。 就连老爷子都忍不住吐槽道:“九如,你这逮住一只羊使劲薅羊毛,就不怕把羊给薅秃了?” 端木天笑嘻嘻的回道:“那怎么可能?下面这些羊可肥的很。再说刚才阁里管事派人来通秉过了,明后两日的门票,都已售出三成了,所以我这可不是逮住一只羊薅。” 老爷子摇摇头,懒得理会他。 李二忽然扭头对身旁的米拓说道:“去,让人去给刘五郎传个话,让他拿二十贯,全部买金制珠花赠与这组小娘子。” 米拓微微错愕,却不敢多问,应了声后跑去找人传话了。 见端木天与老爷子不解,李二笑道:“那刘五郎是东市的商贾,我让他出钱赎买珠花投票,也是为了刺激一下其他商贾。姓郑的那混蛋出十贯铜钱,倒是压得那些商贾都不敢多花钱,这如何能行。” 端木天恍然。 不用说,那什么刘五郎肯定是李二在东市的“代言人”,与其他士大夫一般,替李二打理商铺,为其赚钱的工具人。 刘五郎虽是商籍,但有李二为其靠山,确实不会惧怕郑良策荥阳郑氏的身份。 让他当托,倒是再合适不过。 端木天暗暗朝李二竖起大拇指,果然,要论心黑,这位才是个中翘楚。 很快端木天便从小阁雕窗看见一名仆役跑到了前排红色座位,找到了一名身穿皂服的中年男人,耳语了几句。 那中年男人点点头,待仆役离去后,随即起身,大声说道:“某东市刘五郎出二十贯,全部买金制珠花,赠与诸位小娘子!” 他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几分,众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郑良策,却是脸色一变,猛然扭头恶狠狠的盯了过去。 见是一名商贾,竟然敢当众扫了他的颜面,郑良策当下便想发火。 但不等他说话,他身旁的郑善果却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袖:“休要多事,坐下!” “爹,那贱商竟敢欺我,岂能容他……”郑良策急道。 郑善果瞪他一眼:“闭嘴!那人虽是商贾,却是殿下的人。” 郑良策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士大夫找代理人做买卖,这是公开的秘密,他们荥阳郑氏同样如此。 正所谓打狗看主人,既然那商贾是李二的人,郑良策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忍了这口气。 出钱打赏舞筵上四位美娇娘的榜一大哥换了人,四位美娇娘更是忙不迭的连连屈身致谢,让刘五郎也很是得意了一番。 有刘五郎带头,又见郑良策竟然没有表示,一众商贾倒是又活跃了起来,纷纷起身,掏出大笔铜钱赎买珠花。 待乱哄哄好一阵投票环节结束,秦四娘又请上了下一组小娘子们上台表演,台下才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一众老色胚们如痴如醉欣赏舞筵上美娇娘们表演时,已然有仆役跑来轻轻叩开了小阁房门,送进去一张纸条。 待纸条被传到端木天手中后,他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倒是笑了。 “殿下,你猜方才投票环节,台下诸公花了多少钱?” 李二略一琢磨:“一两百贯总是有的。” 端木天笑道:“五百三十余贯,啧啧,诸公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啊。” 李二微微错愕。 今日这一场花魁大赛门票收入就是千贯左右,这才一轮投票就收了五百多贯?那其后还有五组,岂不是光打赏就能赚三千多贯? 加上门票钱,不就是四千贯了? 他们投入的本钱也不过一万多贯,这一晚上就赚回来三成? 这花魁大赛按端木天的计划,可是要办七八场,那收益就当真可观了。 李二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九如,方才我说让你去民部当尚书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凭端木天这赚钱的本事,不去民部管理国家钱袋子,那可太可惜了。 端木天一头黑线,忙不迭的推脱。 好在李二也就是那么一说,见他不愿意倒也并不勉强。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又让李二以及在场众人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奸商”。 花魁大赛的坐席,除了那十张VVIP的席位,端木天还算“厚道”,提供了酒水吃食外,其他的席位可都不提供任何东西。 而花魁大赛时间,又是散衙之后,这群老色胚为了赶来看比赛,可是滴水未进。 于是在比赛间隙,之前那些端着托盘四处售卖珠花的仆役再次登场,这次他们手里端着的却是酒水、饮子、胡饼、水果等物。 而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免费提供,而须要顾客自行掏钱购买。 至于价格,则高出市价三倍有余。 对于端木天连这种钱都要赚,李二也是无言以对。 而观众席上那千余名老色胚在问清价格后,更是各个心中怒骂奸商无耻! 不少人已然开始四下打听,这花魁阁的东家究竟是何人?若让他们知道了,必定要让此人好看! 只是虽然他们口中抱怨,心里怒骂,但奈何又渴又饿,只能乖乖掏钱。 薛万彻与谢叔方也是骂骂咧咧的掏出铜钱,买了两个胡饼,两杯饮子。 饮子类似于凉茶饮料,多选用花叶、香料、甘甜的药材熬制,是唐时最流行的饮料。 薛万彻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胡饼,虽然胡饼味道不错,香酥可口,但想想其价格,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的奸商,心实在是太黑了!老子都掏了四五百铜钱了,连口吃的还要收钱!这种混蛋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丢到石磨里去研磨!” xiaoshutingapp.com 谢叔方也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往日里他们去平康坊北曲,不仅花不到那么多钱,而且还有吃有喝,更有美人服侍,与如今这待遇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冤大头。 某一瞬间,两人都是后悔不已。 与他们两人一般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只是当下一组小娘子上场后,这群老色胚们顿时把方才的抱怨抛之脑后,更在之后的卖惨环节故事大会后,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铜钱为其赎买珠花投票…… 276 榜一大哥 277 黑心奸商 首届花魁大赛的首日比赛,持续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落幕了。 此时早已入夜,坊门关闭。 千余名观众,除了几位大佬有资格闯夜禁外,其余人便只能留宿在平康坊中。 好在平康坊内旅舍、画楼妓馆众多,只要愿意出钱,倒是根本不怕没地方住。 至于花魁阁,倒是并不接客,对于的借口是阁内尚未装饰完毕,不便待客。 一众老色胚们心满意足的涌出了花魁阁,三五成群议论着今日所见所闻,谈论那位小娘子最有资格当选花魁,满脸兴奋之色。 而小阁内,李二看着手中统计出的收入,也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晚上差不多五千贯的收入,这简直就是抢钱! 不,抢钱都没有那么快的。 开元通宝一枚重二铢四絫,一千文重六斤四两。那么重的铜钱,抢钱也抢不到几十贯就能把人给累死了。 bqgxsydw.com 对于端木天这奸商赚钱敛财的本事,李二也是无话可说,起身拍了拍端木天的肩膀,与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在米拓的服侍下回宫去了。 李二走后,老爷子不禁笑道:“小子那么心黑,当导游的时候是不是没少坑蒙拐骗啊?” “老头,你不要胡说啊!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怎么可能干你说的那种事?何况我还是警察家属,这点觉悟还没有?”端木天矢口否认。 老爷子瞥他一眼,转身便走,懒得与他磨牙废话。 端木天连忙追了上去:“老头,你不能诽谤我啊!你那表情是几个意思?你等等我,你给我解释清楚……” 伴随着某人喋喋不休的自我辩解,父子二人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翌日,随着晨鼓敲响,坊门开启,平康坊内涌出了诸多官吏,打着哈欠朝不远处的皇城而去。 随着这些昨日观看过花魁大赛的官吏之口,这日长安城热搜榜迅速更新,关键词只有两个,“花魁大赛”与“黑心奸商”。 花魁大赛自不用多说,已然被一众老色胚们传得神乎其神,引得那些昨晚没有买到门票,或者一时囊中羞涩舍不得买票之人后悔不已。 不少人暗下决心,今日一旦散衙,必须立即赶去平康坊排队买票,绝不能再错失这般盛况了。 至于“黑心奸商”,则是一众老色胚们心中的痛。 若是端木天此刻站出来表明身份,恐怕活活被人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不少昨日被坑了钱的官吏,已然开始私下四处打探,那花魁阁的东家究竟是何人。 但老爷子、端木天与李二联手做局,要是那么轻易被他们查出真相,那还玩个屁。 被端木天坑了钱的官员,也包括万年县的新任县令与县丞、县尉等人。 三位万年县的大佬在县廨一碰头,先是意犹未尽的聊了会昨日花魁大赛的盛况,随后提起了黑心奸商。 新任县令一想到昨天晚上被坑走的铜钱,就觉心痛,一拍几案,将书吏唤了进来,让他速去县衙民房,把平康坊原桂香阁的交易卷宗找出来,他要看看那幕后黑心奸商究竟是何人。 平康坊位于长安城城东,正归万年县管辖。 县衙下设六房,对应朝堂六部。 桂香阁被售卖,万年县的民房必定有登记信息。 但让万年县三位大佬都没想到,书吏跑去找了一圈回来通秉,说衙门的民房里并未寻到桂香阁被转售的登记卷宗。 根据县衙民房里的记录,桂香阁的东家并未更换,房契地契也没有变更。 县令与县丞、县尉很是狐疑的对视一眼,不明不白书吏这话是何意。 那桂香阁明明换了东家,怎么会没有来县衙登记? 县令好奇之下,命人将桂香阁的东家给唤到了县衙,一番询问后才知原来桂香阁并未出售,而是租借给了他人,租期三个月。 因为对方钱给的足够多,桂香阁的东家便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说是租,对方却给了售卖一样的价格。 五千贯铜钱! 租他桂香阁的人,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这三个月时间内,桂香阁内的一切都任凭对方处置,三个月后,他便可收回来重新经营。 如此优厚的条件,桂香阁的东家不答应才怪了。 对方一次性把五千贯铜钱全数付给他后,桂香阁的东家便撒手不管,任凭对方处置。 桂香阁改了名字,原本阁里的娘子被遣散,阁里院落被推倒改建,这些事他也知道。但是有那五千贯铜钱在,桂香阁的东家哪里还在乎这些。 万年县县令、县丞与县尉听他这般一说,更是心中疑心大起。 哪里有人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三人对视一眼,心生警惕。 县尉轻咳一声,问道:“东家可知是何人租了你的桂香阁?” “回少府,这某不知,对方并未言明身份,不过……” 少府是唐时对县尉的尊称。 “不过什么?”县尉追问道。 东家沉吟一下,压低了声音回道:“不过租某阁子之人,面白无须,说话声音甚是细尖……” 他这话只说了一般,但万年县县令、县丞与县尉三人却是秒懂,同时心中一惊。 唐时几乎人人都蓄须,那面白无须,声音还细尖……三人同时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不敢再想下去。 “咳咳,此事本县知道了,你也切莫再与外人讲述此事,将其忘记便好!”县令轻咳两声,对桂香阁东家叮嘱道。 那东家自然明白这话何意,忙点头哈腰的应道:“此事某自然省得,明府放心便是,某知道轻重。” 将桂香阁东家遣走后,三人心中各自猜测那“黑心奸商”究竟是何人。 能够使唤内侍的,不是陛下就是太子殿下,又或者某位亲王或者公主。 但那些亲王或者公主,谁能做出这般大手笔的事情? 五千贯铜钱租三个月阁子? 以他们对那些亲王、公主的了解,这根本就不可能。 那唯一能如此做的,也只有李渊和李二了。 无论谁是那“黑心奸商”,可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三人默默对视一眼,很是默契的揭过了此事再也不提,将这事烂在了肚子了。 万年县县令还召来县衙里的衙役班头与不良帅,命其最近几个月务必好生照料平康坊,万不可出任何差池,尤其花魁阁,更不能让人去惊扰了。 他这一番操作,倒是误打误撞,帮端木天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277 黑心奸商 278 大动干戈 与一众官吏们把端木天恨得牙痒痒不同,那些花了更多铜钱的商贾,却是对端木天敬佩不已。 无论是花魁大赛的坐席设置,还是投票方式,比赛中途售卖酒水、饮子吃食的方式,都让商贾们觉得眼前一亮。 这般赚钱的模式,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商贾们并不觉得端木天黑心,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只要提供的服务够好,物有所值,他们并不介意为此买单。 午时后,东西两市开市,关于花魁阁的种种传闻,更在坊市之间流传开来。 随着时间发酵,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都知晓了平康坊中曲花魁阁的大名。 花魁阁一夜间名动长安城,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话倒是一点没错。 花魁阁的一夜走红,却引来了平康坊中曲南曲各间馆阁的敌视。 其实按说端木天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但并未影响其他馆阁的生意。 昨天没买到票的那些老色胚们,扭头都去光顾其他馆阁了。而花魁大赛结束后,因为已然宵禁,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无法离开平康坊。 这些人除了一部分寻了旅舍自去休息外,更有许多老色胚径直去往了其他馆阁找小娘子了。 所以昨日平康坊北、中、南三曲,不仅生意没有变差,反而更胜往日。 但南曲的那些都知小娘子们,以及中曲各家馆阁的东家却不那么想。 中曲的东家们看来,花魁阁是坏了规矩,尤其见到花魁阁竟然允许商贾入内,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简而言之,就是降低了中曲的逼格。 而南曲的都知小娘子们,却是对那花魁大赛不满。 虽然大唐原本并无花魁一说,但花魁二字何意,众人却都能理解。 花之魁首! 若中曲一间馆阁里选出来的都叫花魁,那她们南曲这些都知算什么? 中曲南曲这诸多不满,便在花魁大赛第二日爆发了。 这日午后,花魁阁的一众仆役正在管事指挥下清扫庭院,准备迎接今晚的花魁大赛第二轮比赛。 正忙碌之时,就见平康坊的坊正、坊佐以及一众中曲各馆阁东家管事仆役,浩浩荡荡朝着花魁阁而来。 隋唐时期的里坊皆有专人管理,每坊设坊正一人,佐两人。坊正与坊佐并非官吏,更无官品,但其主要职责便是维护坊内持续,可驱逐不符合坊内规定的人员,因此,坊正也是长安城各坊的直接控制者。 正在花魁阁门前清扫的仆役见状,倒是被吓了一跳。 有机灵的仆役立即扭头向花魁阁内跑去,赶去通知阁内管事。 得知坊正等人来了,花魁阁的管事与秦四娘等人忙迎了出来。 “见过坊正,见过诸公,坊正与诸公来花魁阁,可是有事?”花魁阁管事眼见坊正领着如此多人来此,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坊正瞥他一眼,语气不善的开口说道:“把你家东家唤出来说话!” 坊正这态度,更让管事与秦四娘心中咯噔一下。 管事与秦四娘他们都只是端木天挑选出来“职业经理人”而已,其实并不知道花魁阁的真正东家是何人。 端木天每次来花魁阁时,都化妆成一名胡商形象掩人耳目,还很是搞怪的给自己取名为“阿里巴巴”。 管事与秦四娘有事要找端木天,只能等端木天主动出现,并无联系方式。 秦四娘朝坊正展颜一笑:“回坊正,东家不在阁内。坊正若是有事,不妨告诉奴,待东家归来,奴一定转达。” “哼!告诉你?”坊正冷哼一声,语带不屑,“告诉你也无妨!秦四娘你也是平康坊的老人了,这坊里规矩,你不会不懂。中曲南曲向来不接待商贾,这个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奴自然知晓。”秦四娘犹豫了下,点头应道。 花魁阁要接待商贾,这事她与管事也曾规劝过端木天。 但端木天哪里理会这些。 反正又没有哪条唐律写了中曲南曲不准接待商贾,不过是约定俗成的破规矩罢了。 不接待商贾,他搞的花魁大赛如何赚钱?他又不是真的要开画楼妓馆,更不肯理会这种事情。 顶点小说 所以端木天不仅接待了商贾,还大张旗鼓的跑去东西两市散发传单,招揽顾客。 坊正问出这话,管事与秦四娘立即明白他们这群人的来意了。 “既知规矩,你们东家还不守规矩,这分明是不准备将老夫与诸公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来人啊!”坊正朝身后众人吩咐道,“将这些碍眼的棚子都拆了!今日再有商贾敢入中曲,全部乱棒打出去!另外花魁阁触犯中曲规矩,罚停业旬日,禁止待客!” 他说的棚子,是花魁阁搭建在阁外,售卖花魁大赛的所在。 若是让他把这些棚子都拆了,又把商贾全部赶走,还要花魁阁关门十天,那花魁阁的花魁大赛还怎么举办?非得倒闭不可。 阁里的管事与秦四娘顿时急了:“坊正,使不得!使不得,有事好商量!此事不若待东家回来,再与坊正商议商议?” “哼,老夫与那胡商没什么好商议的!动手!”坊正根本不理会秦四娘等人的求情。 端木天化扮成胡商,化名阿里巴巴这事,虽然他叮嘱过花魁阁内众人,不许传出去。 但阁内人多嘴杂,其实外界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坊正自然也不例外。 坊正今日这般大动干戈,丝毫不给花魁阁面子,其实也正是因为知道花魁阁的东家是位胡人的缘故。 大唐有句谚语,叫做“穷波斯、病医人、瘦相扑、肥新妇”,说得便是幽默调侃的反话,意思是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胡商有钱,这点是唐人的共识。 但大唐可不是后世,虽然准许胡商在境内行商,置办产业,却根本不会给予他们什么优待,甚至颇受歧视、排斥与打击。 蓄养胡姬女奴,可是唐人权贵最喜爱的事情。 所以坊正得知花魁阁的东家是胡人,便没将其放在心上,加上今日诸多中曲的东家跑来向其告状,他自然要“秉公处置”,把花魁阁往死里整。 另一方面,坊正也是气恼花魁阁不给他面子。 昨日花魁大赛,花魁阁竟然没有给他这坊正送票,实在是可恼可怒。 虽然坊正不是官,但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平康坊三曲里,除了那些属于太乐署管辖的官妓馆阁,还没有馆阁这般不给他面子。 两相结合下,坊正便毫不留情的发难了。 眼见拦不住坊正,那群跟着诸位东家身后的管事仆役喏的应了一声后就准备动手,秦四娘他们也急了。 若是被他们把棚子拆了,待端木天回来,他们真不知如何交代。 就在花魁阁众人焦急之时,就听耳畔响起了铜哨声…… 278 大动干戈 279 误打误撞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十几名万年县的衙役、不良人口中吹响了铜哨招呼同伴,同时快步朝他们所在奔了过来。 坊正见是万年县的人,脸上笑得愈发灿烂。 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都归长安、万年两县管辖,他身为平康坊坊正,自然也归万年县管。 坊正虽然不是官,但作为官方委派管理里坊之人,其地位也大致与衙门里的班头或不良帅相当,他与县衙里的几名班头、不良帅也都很熟稔。 坊正以为是县衙的衙役见到他带人在此收拾花魁阁,才赶来帮忙。 “赵班头,此处无事,只是老夫在命人拆除这些棚子罢了。呵呵,没什么大事,倒是有劳赵班头费心了。” 坊正笑着与急匆匆赶来的衙役班头打了声招呼。 他这话出口,对面的衙役班头脸色去立即变了。 “住手!谁让你们拆这花魁阁的棚子?”衙役班头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开口喊道。 坊正不解他这是何意,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赵班头,你这是何意?这可是老夫的职责所在!” 坊正还以为衙役班头是来帮忙的,谁成想竟是阻拦他不准动手。 当着中曲诸多东家和管事仆役,被衙役班头这般喝止,坊正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衙役班头却根本不给他面子,直接示意身后的衙役和不良人上前,将那些准备动手的管事仆役全部给驱赶到了一旁。 眼见花魁阁前那些棚子并没什么事,衙役班头才松了口气,这才扭头看向坊正。 “吴坊正,你可知道,你差点惹祸?”衙役班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坊正一愣,知道事有蹊跷,连忙出言问道:“敢问赵班头,这究竟是何意?难道这花魁阁的东家不是胡商?有什么背景来历不成?” 衙役班头摇摇头:“吴坊正,我等也是老相识了,我也不瞒你,这花魁阁究竟有何背景,是何来历,我倒是一点不知。” “那赵班头为何阻止老夫?” “呵呵,这可是明府授意,要我等照顾好这花魁阁,万万不可有被人惊扰。若是出了差池,你我可都没法与明府交代!得亏我来得早,若是晚来一步,吴坊正你可就闯了大祸了!” “当真?” “这还有假?若不是看在你我关系不错的份上,这事我也不能告诉你。” 听他这么一说,坊正顿时后背惊出一层汗水。 不管花魁阁的东家有何背景,能让正五品的万年县县令如此看重,那都绝不是他能招惹的。 说句不好听的,对方要弄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坊正被吓得不轻,忙不迭的朝衙役班头拱手致谢。 回过头来,他立即变了脸,朝那群不明所以的馆阁东家们训斥道:“诸位,我大唐律令可从未禁止商贾入中曲,更未曾禁止中曲馆阁接待商贾。花魁阁招待商贾,那也是花魁阁的事,与尔等何干?” “行了,都莫要聚集在此,都散了吧!谁若是再与花魁阁为难,那便是与老夫为难!到时候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下书吧 他这话让一众中曲馆阁的东家管事全都傻眼了,不明白怎么转眼之间,这坊正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能在平康坊中曲开办画楼妓馆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也看出其中必有文章。 所以即便众人心中不满,此时却也无人说话,朝坊正和衙役班头拱了拱手后,便各自领着人离去了。 待众人散去,花魁阁的管事与秦四娘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画风突变是几个意思。 原本他们还担心被坊正这么一搅闹,回头没法与端木天交代,却没想被万年县的衙役班头给解了围。 管事与秦四娘虽然不知衙役班头为何如此,却也忙不迭的上前致谢。 衙役班头有了万年县县令的指示,态度也是放得极低,笑呵呵的与他们见礼,并再三保证,一定护卫花魁阁安危,绝不让宵小骚扰。 坊正的脸皮也够厚,仿佛之前的事全然没有发生一般,也是同样热情的与秦四娘等人做出保证,日后有什么需求,只管找他便是。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万年县县令误打误撞帮端木天解决了这个小麻烦,此事端木天得知后,倒是有些诧异。 他琢磨半晌,不知万年令为何如此,难道猜测到他的身份了? 但端木天自忖行事小心,应当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便也懒得理会这事。 反正即便万年令猜测到什么,只要他不能确认,没有证据,那就没有什么大碍。待日后事发,想必这位万年令应该足够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中曲那些眼红的同行想找麻烦,结果不等端木天出面就被打发了,但花魁大赛引来的麻烦,却也并没有就此结束。 而这个麻烦,却连万年令以及衙役班头、坊正都没辙。 麻烦来自于南曲三十六都知小娘子。 因为不满花魁大赛的花魁二字,这日一早,这些往日里往来并不甚亲密的都知小娘子,竟然不约而同的聚到了都知绮云的阁里。 甚至连从不待客的刘妍儿也来了。 这群被端木天“白嫖”了一遍的美娇娘们,聚在绮云阁里,商议的自然是如何应对花魁大赛一事。 昨日花魁阁花魁大赛上的总总,已然传入她们耳中,这也让这群南曲的都知小娘子们,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 虽然成为妓家,未必是她们心甘情愿之事,如同刘妍儿那般受家人牵累,被迫成为妓家的不在少数。 三十六名都知,大多都是官妓,隶属于太乐署。 这些都知小娘子在成为都知前,都在太乐署内经历过一段非常不愉快的经历,训练之时,动辄皮鞭加身,挨饿受冻,挨打挨骂,那是常有之事。 “初教之歌令而责之,其赋甚急,微涉退怠,则鞭扑备至”,记载的便是太乐署训练官妓的情形。 她们这三十六人,身为官妓中的佼佼者,才艺双绝,才能被选为都知,入住南曲三十六馆阁待客。 虽然依旧是妓家,赚的也是辛苦钱,但至少比起北曲、中曲的妓家而言,日子却要过得好许多。 所以她们辛苦得来的都知荣耀,自然不肯轻易被人取代。 而端木天捣鼓出一个花魁大赛,却引得朝中百官以及名士鸿儒赞不绝口,这自然引起她们的抵触之心。 这群美娇娘闭门一番商议后,就这般浩浩荡荡的出了门,直奔中曲花魁阁而去了…… 279 误打误撞 280 分饰两角 南曲三十六阁都知集体出动,直奔中曲,将花魁阁的大门团团围住,这明显是来者不善,要找花魁阁的麻烦。 但面对一群莺莺燕燕的都知小娘子,方才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护卫花魁阁安全的万年县衙役班头与坊正却都跑得没了影。 有不开眼的衙役还想去拦住这群头戴幂篱的都知小娘子,却被身旁的同伴一把拉住。 “你疯了?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没看头和坊正都躲到一旁去了?” 那愣头青还一愣困惑:“头不是吩咐,不准任何人侵扰花魁阁吗?” “蠢货!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些小娘子都是什么人,她们可都是南曲三十六阁的都知!懂吗?这群都知小娘子的恩客,皆是朝中贵人。若是惹恼了她们,只要她们吹个枕边风,我等岂不是连这么死都不知道?” “远的不说,万年侯你总知道吧?不提万年侯他家大人端木公,就说万年侯身为开国县侯,又是卫尉寺寺卿。这等贵人,之前可是逛遍南曲,是这三十六位小娘子的恩客。” “你说说,若是你触怒了这些都知小娘子,万一万年侯怪罪下来,你拿脑袋去扛?” 那衙役一听,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忙不迭的向同伴道谢。 端木天要是知道衙役们所思所想,肯定得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三十六名南曲都知, 头戴幂篱,气势汹汹的把花魁阁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花魁阁内, 秦四娘与几位管事也是面面相觑, 不明白今日是撞了什么邪。 但东家“阿里巴巴”不在, 她们低声商议几句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了出去。 “奴秦四娘, 见过诸位都知。不知诸位都知今日来我花魁阁,可是有事?” 绮云俨然成了三十六都知的代言人,她径直走到了众人前方, 语带傲气的说道:“我等为何而来,秦四娘心中应该有数!贵阁名为花魁阁,办的花魁大赛,哼, 花之魁首,好大的口气!世人皆知,平康坊三曲铮铮者为都知席纠, 可入南曲馆阁。贵阁以花魁为名, 办这花魁大赛,可有将我等姊妹放在眼中?可有将三曲的规矩放在眼中?” 秦四娘在这群都知小娘子出现后, 已然大致猜到了她们来意, 听绮云这般说后,忙出言辩解道:“绮云都知误会了,奴的东家口中的花魁,并非花之魁首, 指的是绝色佳人罢了。” 她这番解释,一众都知小娘子哪里肯听。 “秦四娘, 请叫你家东家出来叙话,今日若不给我等姊妹一个交代, 我等便不走了!”绮云代表一众都知小娘子说道。 “这……”秦四娘顿感头大。 这群招惹不起的姑奶奶若是不走,就这样把花魁阁的大门一堵, 今日的花魁大赛还怎么进行? 下书吧 若是可以, 秦四娘早就想找东家“阿里巴巴”出来解决问题了,但问题是她的东家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又去哪里寻。 南曲三十六都知跑去中曲花魁阁堵门,这可是大新闻, 火速传播了平康坊。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也是越聚越多。 南曲三十六都知,可是从未集体在外露过面, 这种热闹众人岂能错过。 虽然一众都知小娘子都带着幂篱, 看不清面貌,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众人感到兴奋了。 眼见花魁阁外围聚的人群越来越多,秦四娘与几位管事都焦急无比,却又不知所措。 这时围观人群却是如同潮水被劈开了一般,纷纷朝两侧闪避开去。 就见一身紫袍的端木天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昆仑奴金刚,不紧不慢的穿过围观人群,行到了花魁阁前。 今日中曲这闹出这么多事,端木天哪能不知道。 为了不影响晚上的花魁大赛,他也只能“辛苦”一趟,亲自跑来平康坊替花魁阁解围了。 “呦,今日倒是稀奇,诸位娘子怎么都跑中曲来了?”端木天翻身跳下马背,满脸笑容朝三十六位都知小娘子打着招呼。 一见端木天出现,绮云、刘妍儿等人又惊又喜,忙不迭的朝他屈身拜下,行了个万福礼:“奴见过万户侯,万户侯别来无恙。” “哈哈,诸位娘子快快请起,切莫如此客气。”端木天双手虚托,又继续问道:“诸位娘子今日怎么不在南曲,全都跑来中曲作甚?”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绮云顿时委屈的撅起嘴朝他抱怨道:“万户侯来的正好,还请万户侯替奴等做主。这中曲的花魁阁欺人太甚,竟然不顾三曲的规矩,以百花之魁为名办什么花魁大赛。他们这般不守规矩, 让奴等如何自处?” “奴等咽不下这口气, 故而来找他们东家要个说法。” 端木天差点没笑喷。 特喵的找他告他自己的状, 这事怎么看怎么滑稽。 但这戏他还得继续演下去。 他轻咳一声, 故意把脸一板, 扭头看向秦四娘:“绮云娘子所言, 可属实?你家东家呢?让他出来与本侯说话!” 秦四娘被他这话给吓得赶紧跪了下去:“奴花魁阁秦四娘见过万年侯,回万年侯,东家现在不在。” 她说着,又忍不住抬眼偷瞄面前的端木天。 秦四娘总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万年侯看上去有些眼熟,尤其这身形与她东家,那位胡人阿里巴巴甚像。 只是两人虽然身高相仿,但她东家阿里巴巴更胖一些。 秦四娘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心里默默感慨一下“两人”的身高,便收敛了心思。 面对一群南曲都知小娘子,已经压力山大了,若是眼前这位侯爷也拉偏架,那她们花魁阁今天恐怕就真有麻烦了,这般情况下,她哪里有心思琢磨其他的。 端木天也在偷偷观察秦四娘的表情,生怕被她看出破绽。 他隐匿身份,化名胡商阿里巴巴开这花魁阁,自然是不希望被旁人知晓。 因为身高难以掩饰,所以他化妆成胡人时,特意在衣服里裹了些棉花垫子,将原本不瘦的体型变得更胖。 见秦四娘的表情没有异样,包括花魁阁其他管事仆役也都没什么特殊反应,端木天这才彻底放心,说明胡人阿里巴巴的身份,并没有暴露的风险。 这也不枉他每次辛苦贴假上胡子,刻意卷起舌头说带着一股子羊肉孜然味的胡人口音,还在大热天的塞一肚子棉花。 “你们东家不在?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在就不在吧。”端木天笑呵呵的答道。 这不是废话嘛,要是“阿里巴巴”这会在,那才见鬼了。 但众人可不知道他一人分饰两角,见端木天竟然丝毫不恼,就这般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倒是让秦四娘等人惴惴不安起来,怀疑这位少年侯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280 分饰两角 281 黄牛党 绮云等人也是一愣,但不等她们说话,端木天便对她们说道:“诸位娘子,此事在本侯看来,实在不值当诸位娘子生气。这花魁阁不过是个中曲的馆阁,即便如今热闹一时,世人也不会觉得其选出的花魁便是都知,更不会认可其能入住南曲。” “可是……”绮云还想说话,就被端木天摆了摆手打断了。 “诸位娘子,在本侯看来,这花魁阁的什么花魁大赛也上不得什么台面。本侯倒是有个提议,不知诸位娘子可有兴趣?” 绮云与刘妍儿忙追问道:“万年侯请讲。” “呵呵,是这样的,本侯在平康坊西侧购置了一片土地,准备修建一座大型舞筵,如今已然动工。哦,对了,那舞筵殿下也有入股,是我端木家与殿下的合本买卖。本侯已征得殿下应允,准备给那舞筵取名为大唐皇家歌舞剧院。” “本侯预计,再有个把月时间,皇家歌舞剧院便能建成。” “届时本侯打算在皇家歌舞剧院内举办一场都知大赛,想邀请诸位娘子参加,不知娘子们可有兴趣?呵呵,不是本侯吹牛, 本侯与我家大人精心打造的皇家歌舞剧院,可绝不是这小小花魁阁可比拟的。” 他这话说出, 顿时引得绮云等人惊喜不已。 虽然什么是歌舞剧院她们没有听闻过, 但大型舞筵却是懂的。 何况那歌舞剧院还有殿下入股, 待其落成后,必然会立刻成为长安城中达官显贵流连之地。 能被邀请去那参加什么都知大赛, 对她们的好处不言而喻,至少她们这三十六位都知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万年侯, 此话当真?” “哈哈,难道本侯还能哄骗你们不成?本侯可没那么大胆子,万一你们跑去布政坊堵本侯府邸大门,那本侯可吃不消。”端木天揶揄道。 他刚才那番话自然不是在哄骗绮云与刘妍儿等人。 定下平康坊花魁大赛的计划后,端木天便想到了何不借此机会, 干脆修建一座专业的歌舞剧院, 以此繁荣大唐的文化娱乐生活, 同时又是一项日进斗金的产业。 loubiqu.net 回去与老爷子一番商议后, 爷俩一拍即合,定下了这个计划。 至于拉李二入股,那倒不是他们有意为之,而是昨日李二见到花魁大赛首日比赛便日进斗金后, 便想到之前端木天曾经说过, 他要在平康坊内修建一座大型舞筵的事情。 于是“财迷心窍”的李二立即提出, 想要入股。 对于李二企图分一杯羹的打算, 端木天与老爷子自然不会拒绝。 对于赚多少钱,爷俩都并不是太在意。 能够借此机会与李二进一步绑定搞好关系, 何乐不为? 于是昨天晚上的小阁内,这事便这般定了下来。 也正是有了李二入股,端木天便借机提出, 将那舞筵命名为“大唐皇家歌舞剧院”。 虽然李二觉得这名字甚是怪异, 却也没有反对。 反正对于李二而言,叫什么名字不重要,能够给他的小金库带来收益便足矣。 至于端木天说一个月后歌舞剧院便能完工, 倒也不是说大话。 他要修建的, 又不是那种欧洲大型歌剧院。 如巴黎歌剧院那种规模的歌剧院, 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根本修建不起来, 而且以他们端木家如今的财力, 也没可能修建如此大规模的建筑。 端木天设计的歌舞剧院规模不大,木制结构的半圆形的剧院仅能容纳数百名观众,比如今的花魁阁露天比赛场地还小。 但小归小,室内的舞台届时演出效果,装修奢华程度,都绝不是如今花魁阁可以比拟的。 观众少了,提高票价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等规模的建筑,对于大唐工匠而言倒是算不得什么难事。 端木天钱给的痛快,大把铜钱撒出去,数倍正常需要的工匠被招募而来,工地上日夜不停的在赶工,月余时间后修建完成,并不是难事。 绮云等人互相看看,齐齐向端木天盈盈拜下:“奴多谢万年侯厚爱,万年侯有命,奴不敢辞。” 见一众都知小娘子们都答应了,端木天满意点头:“既然如此,诸位娘子就莫要难为这花魁阁了。嗯,花魁大赛虽然粗鄙,但本侯娘舅与诸位相公还是很喜欢的,诸位娘子给我个薄面,就勿要再堵这花魁阁的大门了。” “喏。”既然端木天都这般说了,绮云等人自然得听命,一众美娇娘再次朝端木天行了个万福礼后,便自行返回南曲了。 对于自己三言两语便打发了这群招惹不得的美娇娘,端木天也甚是得意。 解决了花魁阁的麻烦,眼带深意的看了眼秦四娘等人后, 招呼金刚一声, 端木天也跨上马背回府了。 中曲花魁阁白日里的闹剧, 并未影响晚上花魁大赛第二日的比赛, 反倒是让一众老色胚们津津乐道。 不少人都很是后悔,没有亲眼见到三十六都知小娘子来堵花魁阁大门的盛况。 连带着, 今日跑来花魁阁想要看花魁大赛的老色胚们更多了。 只是僧多肉少,花魁阁内最多只能容纳千余观众,于是没买到票的老色胚就更多了。 那些没有买到票的官吏儒生商贾却不肯就此离去,都围聚到了花魁阁的门前,闹腾着要求买票入场。 当供不应求的时候,市场便会出现自动的调节机制……黄牛党! 当端木天再次化妆成胡人阿里巴巴的形象,准备去往花魁阁看比赛时,却愕然发现花魁阁前竟然已经出现了黄牛党。 不少对于开元通宝的热爱大于美娇娘的人,正在花魁阁前挥舞着手中门票,加价大肆兜售。 端木天好奇之下一问价格,鼻子却都差点气歪了。 花魁大赛最便宜的绿色门票,一百文一张,却已然被这群黑心的黄牛们炒到四百文一张! 至于红色的特等座,更是被黑心商贾卖到了五贯的天价。 而即便如此,却依旧有安耐不住心中悸动的老色胚们慷慨解囊,掏出铜钱黄金与对方交易。 这一幕落在端木天的眼中,气得他都想打110报警了。 这群混蛋黄牛党,分明是在从他的口袋里掏钱啊! 而且倒手一卖,居然赚的比他还多,这让人情何以堪? 自觉吃了大亏的某人,心里骂骂咧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281 黄牛党 282 花魁绯玉 端木天捣鼓出来的花魁大赛,在热热闹闹的举办了七八日,为长安城的文化娱乐建设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花魁大赛几乎场场爆满,风头一时无二。 与此同时,端木家与李二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在进入决赛阶段后,那些老色胚为了给自己支持的美娇娘投票,更是不计血本的大把大把掏出铜钱撒出。 最后决赛那日,这群老色胚们更是疯了一般掏钱投票,让在小阁内冷眼旁观的端木天与李二都被惊呆了。 仅决赛一日,收到打赏投票的铜钱就近万贯,让端木天也是叹服不已。 难怪都说后世网红直播赚钱,果然诚不欺我! 支出了一万多贯本钱,整个花魁大赛却给他们带来了五万多贯的收入,每家可分到两万多贯,可谓是大赚特赚。 即便端木天和李二的最终目的并非赚钱,但能够趁机捞上一笔,何乐不为? 愉快的“分赃”后,花魁阁的名声也随之鹊起,而花魁大赛的冠军花魁,一位名为绯玉的美娇娘更是红透了长安城。 每日老色胚们送来花魁阁,要求绯玉陪客的帖子,比尚书省案头的公文还多。 只不过这些老色胚们却几乎没人如愿,全都被拒之门外了。 花魁阁其他三十多名美娇娘也同样出名了,每日登门之客如同过江之鲫, 络绎不绝。 但让这些老色胚们感到郁闷的是,花魁阁的这些妓家小娘子居然全都卖艺不卖身。 除了陪酒献舞外, 那些想要让她们侍寝的要求, 全都被秦四娘婉拒了。 slkslk.com 秦四娘给一众老色胚的说辞, 是花魁阁不强迫诸位小娘子待客侍寝,一切随缘。 若是恩客们能说服阁里的小娘子主动献身侍寝, 花魁阁也绝不阻拦。 这也是端木天刻意要求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美娇娘都是从掖庭宫里出来的,若真让她们去侍寝, 李二的面子往哪里搁? 何况他又不是真开妓馆,自然也干不出逼良为娼的事来。 这倒是让一众自我感觉良好的老色胚们更来劲了,恨不得每日流连于花魁阁中,只不过至今还没有哪位恩客能够抱得美人归。 但即便如此, 花魁阁的生意也是每日蒸蒸日上,在中曲诸多馆阁之中,可谓首屈一指,让那些中曲馆阁东家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荥阳郑氏子弟, 卫尉寺寺丞郑良策也是花魁阁一众疯狂追求者之一。 只不过这货自视甚高,自持荥阳郑氏的身份,直接盯上了花魁绯玉。 郑良策虽然五短身材, 在端木天眼中就是个矮冬瓜, 但奈何这货口袋里铜钱丰厚,当初花魁大赛时, 便是绯玉的头号支持者,为了给绯玉投票,丢出去的铜钱至少也有一两千贯了。 这等大金主, 绯玉即便再矜持,也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 故而只要郑良策登门, 绯玉必然出迎,将其迎入阁内殷勤服侍,陪酒献舞。 能令绯玉出面待客的, 也唯有郑良策这一人而已。 虽然至今绯玉也没松口愿意侍寝,却也将郑良策给勾得心痒难耐, 更是欲罢不能。 这日还未到散衙的时间, 郑良策便直接“翘班”跑去花魁阁了。 反正他虽名义上是卫尉寺的寺丞,但实际上已然完全掌控卫尉寺一切,与寺卿无异,即便提前早退,那也无碍。 端木天似乎也觉得每日去卫尉寺上班打卡,当个泥菩萨没意思,最近一段时间干脆请了病假,已经很久没有去卫尉寺上班了。 对此,郑良策愈发得意。 虽然上次借机弹劾端木天未能得逞,反而在太极殿上丢了诺大的脸面,但只要卫尉寺继续把持在他们荥阳郑氏的手里,那些都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郑良策领着几名仆役骑马跑来花魁阁后,跳下马背,将马缰丢给花魁阁的仆役,便抬脚径直准备去往绯玉的阁院。 他如今也算是花魁阁的熟客了,轻车熟路。 但刚行到绯玉的阁院前,却被秦四娘给拦住了。 “奴见过郑郎君,郎君可是来寻绯玉?这还真是不巧,绯玉阁里正有客人,郎君不若今日换去其他小娘子阁里,可好?” 郑良策一听她这话,顿时炸毛了。 他如今虽然还未能一亲芳泽,却已然将绯玉视为禁脔,怎肯让其他男人染指。 “什么?绯玉有客?哼,某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四娘你给某闪开!” 郑良策说完,便一把推开了秦四娘,怒气冲冲的朝绯玉的阁内行去。 他还未走到门前,就见绯玉的阁院门已然开启,一名胡商从内行了出来。 郑良策一看绯玉的客人竟然是名胡人,顿时变得路不可让, 当下便打算上前揪住那胡人衣襟,好好教训一番。 绯玉出来的及时, 眼见郑良策面色不善, 忙娇滴滴唤了一声:“郎君,这位是阿跌拿郎君,是西市有名的胡商,今日奴专程请阿跌拿郎君前来,是有事相托。” 听绯玉这样一解释,处于爆发边缘的郑良策才面色缓和了几分,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那胡人见他身穿官服,也不敢多言,朝郑良策拱了拱手后,便快步离去了。 待胡商离去,郑良策才冷声问道:“绯玉,你找这胡商来作甚?” 绯玉并未急着回答,只是笑着将郑良策请入阁内,又让婢女送来煎茶的泥炉,亲手替郑良策煎茶。 待一壶茶水煎好,为郑良策奉上茶后,她才嫣然一笑,开口说道:“郎君可是好奇奴为何请那胡商来?” “不错,你好端端的找一蛮夷来作甚?”郑良策蹙眉问道。 绯玉捂嘴偷笑道:“阿跌拿可是西市有名的胡商,就算是蛮夷,那也是个有钱的蛮夷。” “哼,那又如何?难道绯玉你缺钱?缺钱你与我说便是了!要多少钱,只管开口!”郑良策很是豪气的说道。 他压根没把些许铜钱放在眼中,否则也不会在花魁大赛上为绯玉一掷千金。 绯玉却神色一黯,幽幽的说道:“奴知郎君好意,但奴虽身份贱如泥土,却也有奴的自尊。不瞒郎君,奴其实,其实想赎身……奴想脱离乐籍成为良人。” 郑良策愣了下:“你想脱籍?” 绯玉的面色变得潮红,臻首低垂,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自从奴遇见郎君,心里便有了郎君的声音。奴自知配不上郎君,却也心存妄想,期望能与郎君朝朝暮暮,白首偕老。有朝一日,若能被郎君收入房中为妾,奴便心满意足了。” 她这番话说出口,顿时让郑良策如同过了电,身体酥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可是他第一次听绯玉吐露心声。 郑良策激动得上前便握住了绯玉的柔夷:“我,我给你出钱赎身便是了!” 若能把绯玉这般美娇娘纳为妾室,郑良策且有不乐意的。 绯玉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被郑良策紧紧握住的手,撩了下发梢,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282 花魁绯玉 283 一倍利钱 “还请郎君恕罪,恕奴不能接受郎君好意。”绯玉语气坚定的答道。 郑良策微微有些错愕,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绯玉羞红着脸,低头说道:“奴想靠自己赚钱,清清白白的从这花魁阁离开。还请郎君恕奴任性,这也是奴唯一一点自尊了。” 郑良策听她这般说了,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意。 但佳人的话,他又不能明着反对,只能犹豫了下开口问道:“绯玉你还差多少钱?” 绯玉低头说道:“奴现在倒是有些体己钱,大约有两三百贯吧。但东家说了,奴要赎身需要交纳三千贯铜钱。” 郑良策一听这话便急眼了:“什么?三千贯?哪里有那么贵的道理?这不是坑人吗?” 三千贯,那就是三百万钱! 长安城中女奴的价格,通常也就是十几万钱到几十万钱,最顶级的绝色女奴偶尔被卖到百万钱也是有的。 雅文库 但三百万的价格,即便是菩萨蛮、新罗婢,也是决计卖不到那么贵的。 绯玉幽幽说道:“这也是拜郎君所赐,谁让郎君帮奴成了花魁头名呢,所以东家才抬高了奴的赎身钱。” 郑良策愣了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绯玉要赎身,差了两千多贯,这可不是小数目。 即便要他出这钱,他也有些肉痛。 别看之前花魁大赛时郑良策豪掷千金,但那却是受环境影响,一时冲动消费。 其实比赛结束后, 郑良策也很是心痛。 如此多的钱,即便他在卫尉寺中有捞钱的手段,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说绯玉不接受他的好意, 即便接受, 要不要再拿出两千多贯,就为一个女人, 他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毕竟有那么多钱,他都可以买两三个绝色观音婢了。 更令他纠结的是,两千多贯要等绯玉自己赚, 那得赚到什么时候去了? 怕不是等到这个女人都人老珠黄了,他都没机会一亲芳泽? 想到这里,郑良策便觉得憋气不已。 就见绯玉轻笑道:“郎君可是担心奴赚不到那么多钱?嘻嘻,这也就是我为何要请那胡商阿跌拿来的原因了。” “嗯?这是何意?难道那胡商能帮你赚钱?”郑良策问道。 绯玉点点头:“不错, 郎君不知道吧?那阿跌拿买卖做的极大,手下有数十个商队往返与长安与西域诸国之间,那些商队可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能源源不绝的给他带来数不清的财富。” 郑良策微微点头。 胡商富有,这点长安城中人尽皆知。 尤其中原与西域之间的商队,更是如此。往往运输一趟商品,便能赚取数倍的利润。 虽然商队的风险不小,但收益更大,故而能吸引无数商队沿着丝绸之路,如同蚂蚁搬家一般, 不断运输着东西方之间的物资进行贸易。 “那胡商有钱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分钱给你?”郑良策问道。 绯玉笑着点点头:“郎君说对, 阿跌拿真的能分钱给奴。” “这怎么可能?那胡商虽然有钱,但又不傻, 更与你非亲非故,怎么可能分钱与你?” 绯玉咯咯笑道:“嘻嘻,郎君这就不懂了吧?那胡商阿跌拿虽然富甲天下, 但手下那么多商队,也如同吞金兽一般,每天都吞噬着海量的铜钱。” “即便是阿跌拿,也有手头吃紧的时候。” “所以阿跌拿有时会与同行拆借铜钱, 许以高息。因为他资本雄厚, 所以东西两市的大商家,都愿意将钱拆借给他。” “奴也是从阁里的姊妹处听来这事, 便厚颜请人帮忙, 将阿跌拿请来了阁里, 想将奴那点体己钱借与他,赚点息钱,好用以赎身。” “嘻嘻,道祖保佑,阿跌拿并未拒绝奴,很痛快的答应下来。郎君放心,奴一定能攒够赎身钱。” 郑良策闻言,不免暗自撇嘴。 他还以为绯玉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居然是借钱给别人放贷。 唐时自然有高利贷。 官方有质库,民间也有借贷,甚至连寺庙都会借出“香积厨”。 大唐对于民间借贷利率是有规定的,最高不得超过六分,且无论借贷时间有多久,积累起来的利息不可以超过借款的一倍。 所谓六分利,也即是一个月百分之六的利息。 且利不滚利,不是周扒皮那种驴打滚的利息。 当然,六分利在后世也属于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 郑良策的荥阳郑氏,一样有放贷业务,这也是荥阳郑氏赚钱的门路之一。 也正因,他才对绯玉的话不以为然。 凭绯玉那几百贯的本钱,就算三百贯好了,即便是六分利,一个月利息十八贯,一年利息两百一十六贯。 指望这个女人靠放贷赚到三千贯铜钱,那不知得猴年马月,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郑良策那不屑的表情落在绯玉眼中,她立即笑道:“郎君可是以为阿跌拿也是给六分利?” “难道不是吗?” 绯玉摇头:“若是六分利, 奴又何必请他来此?实话告诉郎君,阿跌拿拆借的规矩是三个月时间, 一倍息钱!” “什么?”郑良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绯玉很肯定的点点头:“郎君没有听错,便是三月时间,一倍息钱。奴借给他三百贯,三个月后,他还我六百贯!嘻嘻,奴算过了,最多一年时间,奴就能赚够赎身钱。” “这,这怎么可能?”郑良策根本不信,“我大唐哪有这般高的利钱?唐律规定最高可是六分利!” “嘻嘻,这便是大商家都愿与阿跌拿合作的原因。他拆借走的钱,都当对方投入他商队的本金。三个月时间,商队便可从敦煌郡往返长安一趟。” “所得利润岂止一倍?所以阿跌拿根本不介意拿出些许利钱,这可是双赢。” 敦煌郡在唐时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贸易中转站,每日都有许多商队往来敦煌郡与长安城之间。 虽然从敦煌郡贩运货物利润没有去往西域各国那么高,但胜在距离较短,三月时间足以往返一趟。 绯玉的解释,倒是郑良策有些半信半疑了。 “嘻嘻,郎君可是不信?此事旬日后可见分晓,郎君若是不信,届时一观便知。” 郑良策愣了下:“为何旬日后便知分晓?” 绯玉解释道:“阿跌拿见奴是女子,故而很是大方,收了奴的三百贯后,许诺最近一支商队归来,就算奴的一份。嘻嘻,若无意外,阿跌拿十日后便有商队返回长安,届时他便会给奴六百贯铜钱!” 郑良策彻底无语了。 这要是真的,那个叫阿跌拿的胡商,莫不是疯了不成?这不是白白给别人送钱吗? 283 一倍利钱 284 驴打滚的利息 十天之后,郑良策看着绯玉面前几案上摆放的一百两金铤,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黄金兑换铜钱一比六,百两黄金正好六百贯铜钱。 这天上当真能掉馅饼? 绯玉美滋滋的清点了一遍黄金,又将其推到了阿跌拿的面前:“郎君,不知奴可否再入一股?” 阿跌拿笑着点头,又将那些黄金收了回去,同时提笔给绯玉写下一张契约,言明收到花魁阁绯玉黄金百两,三月后凭此契约可取回黄金二百两。 绯玉小心翼翼收好契约,起身将胡商阿跌拿送出门外。 郑良策一直冷眼旁观,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起来。 如此暴利的买卖,可比他偷偷从卫尉寺中贪墨来得快多了,更重要的是,如此来钱,根本不虞被人发现后惹出麻烦。 不过他并未着急,打算先观望调查一番再说。 从花魁阁离去后,郑良策立即命身边的奴仆,去西市打听关于胡商阿跌拿的消息。 雅文库 时间不长,郑良策就得到了家中奴仆回复,说阿跌拿在西市的确很有名,是人人皆知的大胡商,富可敌国。 郑良策还不放心,又找到了市署令打听阿跌拿的事情。 大唐在两京设有诸市署,掌财贸交易, 度器扬,辨其真伪轻重。 其作用相当于后世的工商局加市场监督管理局的职能。 市署令为从六品上官职。 而郑良策从市署令的口中, 也得到了差不多的答复。总之, 那位胡商阿跌拿的确是西市中首屈一指的大商人, 麾下有诸多商队往来西域与大唐之间,获利颇丰。 有了市署令为阿跌拿背书, 郑良策终于相信了天上果然会掉下馅饼。 他立即回花魁阁找到了绯玉,让绯玉去将阿跌拿请来,有事想与他商议。 阿跌拿如约而至后, 郑良策便直接开门见山,拿出了二百两金铤,毫不客气的提出自己也要入一份股。 他自忖凭他荥阳郑氏的身份,这个胡商不敢拒绝。 如他所料,阿跌拿也的确没有拒绝郑良策的要求, 很是痛快的收下了他的黄金, 提出与绯玉一样的条件, 说三个月后,连本带利归还四百两黄金。 但郑良策却摇了摇头, 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颐指气使要求阿跌拿每十日给他付一次利钱, 每次四十两, 合二百四十贯铜钱, 十次之后,双方两清。 看起来似乎总额并没有变化, 但郑良策这种要求, 却是相当的不合理。 阿跌拿面露难色:“郎君,这可不合规矩啊。某的商队三月才能往返, 每十日付一次利钱, 某的压力太大了。” 郑良策嗤笑一声,很是霸道的说道:“长安城内都知道你阿跌拿家大业大,岂能在乎这点铜钱?好了,就这么定了,某若非看在绯玉的面子上, 也不会把钱借与你!” 阿跌拿听他这话, 当下心中腹诽不已。 如此不要脸的话,真亏郑良策说得出口。 犹豫再三,阿跌拿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提笔重新给郑良策写了借钱的契约,按下了手印。 待阿跌拿离去后,绯玉才不解问道:“郎君, 为何你要阿跌拿每十日给你一次钱?这与三个月后给你,有什么区别?” 郑良策甚是得意的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我让阿跌拿每十日给我一次,之后我会再把这笔钱交与他,还是同样的条件。” “如此一来,第二次他便须给我四十四两金铤,以此类推,你算算,待他第十次给我后,总共是多少钱?岂会仅仅四百两?” 他这番话,顿时让绯玉傻了眼。 依照郑良策的算法,那根本就是驴打滚的利息,难怪方才阿跌拿的脸色如此难看。 郑良策也为自己的“聪明”很是自得。 只可惜前段时间花魁大赛时,他在绯玉的身上花了太多的钱,再加上他平日里也是大手大脚贯了,一时间也只拿的出二百两金铤,否则能赚的钱更多。 这一点,让他很是遗憾。 旬日后,阿跌拿果然如约送来了四十两金铤,并被郑良策强行又入了一股。 拿着阿跌拿重新写下的契约,郑良策是即得意,却又觉得不甚满足。 这胡商阿跌拿倒是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只可惜他的本钱实在太小了,赚钱的速度根本无法让他感到满意。 望着阿跌拿离去的背影,郑良策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时至武德九年八月, 端木天与婉娘的婚期被迫延期。 原因也很简单,老李同志李渊颁布制书, 将皇帝位传给太子李二,自为太上皇。 八月初九,李二在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并大赦天下。 新皇登基,朝中诸事待定,正是李二与一众朝中大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端木家与李家也都没功夫办婚礼了。 于是端木天他娘与李家商议之后,决定把两人的婚事延期到武德九年十月。 对于这事,端木天除了表示遗憾,还是遗憾。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早有预料。 当初他娘杜如凤与李家定下婚期时,他就想到了成亲的日子与李二登基的日子有冲突。 只是这事他也无法与他娘言明,更不能保证如今被改变了的历史中,李渊会不会依旧在这个时间退位。 如今虽然婚礼延期令他很是遗憾,但端木天倒也不急。 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婉娘也不可能变成别人的老婆。 倒是婉娘对此很是失落,心情低落了好几日,让端木天好一阵宽慰,各种土味情话上阵,才逗得妹子终于又露出了笑脸。 安慰过急于嫁入他家的未来老婆,端木天终于开始干正事了。 这日一早,某人难得起了个大早,跟着老爷子一起出门,去宫中上朝了。 因为懒得待在卫尉寺中当泥菩萨,端木天已经请了许久的“病假”,即不去上班打卡,也不去参加朝会。 每天睡到自然醒,除了围着甄十三娘、小昭娇娘以及不时登门的婉娘转外,这货唯一的“工作”就是化妆成胡人阿里巴巴,跑去花魁阁转上一圈,视察视察工作。 今日他之所以如此勤快跑去上朝,自然有其算计在其中。 太极殿内,一番礼仪,百官拜见过李二后,纷纷落座,不等旁人开口奏事,端木天便率先站了出来,毕恭毕敬的给御座上的李二行了个揖礼,开口说道:“臣万年县侯、卫尉寺卿端木天有事进奏!” 285 乞骸骨 “奏来!”李二与端木天目光对视,眼中带笑。 端木天手持笏板,一本正经的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如今太上皇退位,陛下登基为帝,正值新旧交替之际。臣恐有宵小之辈借机霍乱朝纲,贪赃枉法,故臣以为当由御史台与民部、刑部联合诸司,对朝中各部进行一次彻底清点,厘清账目。” “嗯,爱卿言之有理。不知端木爱卿的进奏,诸公怎么看?”李二微微颔首,朝殿内百官问道。 百官此刻的脸色,却是谈不上好看。 端木天方才那番进奏,落在群臣耳中,就不免有些刺耳。 李二刚刚坐上皇位,端木天就上奏要求查账,而且要查朝中三省六部所有衙门的帐,这岂不是在与众人故意作对? 朝中不管哪个衙门,能经得起御史台、民部和刑部联合诸司查账? 哪个衙门的账本里没有一点猫腻? 大殿之上,群臣各个心中暗骂端木天是马屁精,闲得没事找事。 但即便他们内心极度反对端木天这提议,却也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道理很简单,端木天上奏要求各部查账,你出面反对, 岂不是正好说明心中有鬼? 大殿之中的百官都是人精,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更不愿当出头鸟。 故而面对李二的询问, 无人反对, 但也无人出言附和,一时间, 太极殿内竟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众人皆三缄其口时,就见程咬金忽然起身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如今陛下登基, 正是稳定人心之时,岂可大动干戈?臣看端木家的小子就是在胡搞瞎搞!” 他话说完,又扭头朝老爷子拱了拱手:“端木公,某并无不敬之意,但令郎刚才这话, 某可不爱听!老子的右武卫可无贪赃枉法之事, 为何要民部、刑部去老子那里查什么鸟帐?” 老爷子微笑摇头, 摆摆手表示此事与他无关。 端木天眉头一挑, 一脸不爽的回道:“宿国公这话何意?你虽是我长辈, 但如今你们同朝为官, 当着陛下的面,好歹也应尊重一下我吧?什么叫端木家的小子?什么叫胡搞瞎搞?” “直娘贼,老子跟随陛下东征西讨之时, 你小子还在撒尿活泥玩呢!少跟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告诉你, 这帐老子不同意查!”程咬金一脸匪像,直接开喷。 他这番话, 倒是让大殿内群臣心中暗爽。 端木家的混账小子,就该挨骂! 好端端查个毛的帐! 至于程咬金与端木家同为李二心腹嫡系, 这事众人倒也没有多想。 同为嫡系, 但互相不合之事, 实属常见,一点也不稀奇。 端木天见程咬金蛮不讲理,气得脸色发青,扭头朝李二告起了状。 “陛下, 宿国公这般羞辱臣, 臣实在无脸再在这朝中为官,臣愚不能,乞骸骨!” 他这话一出, 太极殿内百官差点喷了。 麻辣隔壁, 乞骸骨? 乞你妹的骸骨! 这话旁人说倒也罢了,你丫才十五岁的少年郎,乞个鸟毛的骸骨! 端木天这逼若是都需要乞骸骨了,他们这些五六十岁的官员怎么办? 是不是直接地上刨个坑给埋了算了? 端木天的这话,连老爷子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御阶之上的李二更是目瞪口呆。 李二怒瞪端木天一眼,那意思自然是警告这货,莫要随意给自己加戏! 端木天一脸无辜看向李二,眨眨眼睛,认为他的演技没有问题,绝对符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员自我修养》的表演体系。 毋庸置疑,今日大殿上的这一幕,其实都是端木父子与李二商议好的,演给群臣看的一场戏而已。 痛骂端木天的程咬金,自然也是这场戏的演员之一。 只是端木天很是突兀的给自己加戏,倒是把李二给弄得哭笑不得。 君臣二人正眼神交流之时,就见百官之中又站起一人,手持笏板便朝端木天屁股揍了过去。 “混账小子,老夫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再敢这般胡言乱语,老夫便替端木公抽死你!” 手拿笏板痛揍端木天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少保,端木天的未婚妻的曾爷爷李纲。 这老头哪里知道端木天是在配合李二演戏,他担心端木天不知轻重,随意胡说惹恼了陛下与群臣,便干脆站出来“教训”端木天一顿。 xiaoshuting.cc 看似教训,实则是在保护端木天。 反正以李纲的身份,揍端木天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即便是老爷子, 在李纲面前也只能算是孙子辈。 于是,大殿内便出现了这百官喜闻乐见的一幕,某个强行给自己加戏,口无遮拦的家伙被李纲这耄耋老者给揍得四处逃窜,口中求饶不已。 端木天叫得越惨, 百官心中便越爽,恨不能击掌叫好给李纲加油打气。 老爷子都被这一幕给逗了,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心里更是对于坑爹货丝毫也不同情。 就连御座之上的李二,对于眼前这一幕也是乐见其成,直到老头累得气喘吁吁了,李二才忍着笑意开口劝道:“李公息怒,息怒,莫要为这些屑末小事气坏了身子。” 他又扭头对端木天说道:“爱卿也当管住自己的嘴才是,切莫再这般孟浪。” 端木天揉着自己屁股,龇牙咧嘴,李纲这老头下手太黑了!屁股是真的疼啊。 对于李二教训,某人很是委屈的说道:“陛下,臣也是一心为公!” 程咬金对于刚才端木天的表演也是无语的很,见他终于又说回正题了,赶紧接口喷道:“什么一心为公?你小子也是卫尉寺卿,若要查账,那便先查你卫尉寺,可否?” “嘿嘿,宿国公,我既然敢上奏陛下,那要查卫尉寺,又有何不可?查便查!”端木天说完,又扭头朝李二说道,“陛下,不仅要查,还须得民部、刑部、御史台等诸司一起联合去查,若是卫尉寺的账目有问题,臣立刻请辞寺卿一职,以正法度!” 李二默默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接他的话。 端木天两次提起辞职,已然让李二明白这货究竟想干什么了。 这货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撂挑子不干。 若是一个月前,端木天不干也就不干了,李二也没什么意见。 但这一个来月时间,倒是让李二发现了端木天的好处。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个月时间,他的小金库就膨胀了许多,让他媳妇长孙皇后也是每日笑口常开。 如此能干的能臣干吏,李二哪里肯放任他偷奸耍滑。 “咳咳,若是卫尉寺的账目有问题,自然是该谁负责就谁来负责,朕绝不姑息!”李二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就继续说道,“既然爱卿这般强烈要求,那朕便准了。着御史台、刑部、民部等诸司联手,今日开始,便入卫尉寺查账!” “喏!臣遵旨!”端木天长揖一礼,接旨。 百官傻眼了,这查账的事,就这么定了? 端木天竟然要求先查卫尉寺的账目,他究竟有何用意? 人群之中,唯有刑部尚书郑善果眼中瞳孔猛然一缩,似乎意识到什么了。 但他想出言发对,却已晚了,就在端木天与李二的一唱一和间,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 286 没钱了! 大唐已有很完善的财物审计制度。 民部度支司为国家财计主管机构,下设度支、仓部、左户、右户、金部、库部六个职能部门,是大唐最高的会计主管部门,总管全国会计事务。 刑部的比部掌审核、统计物资用度的职责,也即是掌管审核统计工作的审计机构。 要查账,自然由度支、比部两司负责,而御史台作为中央行政监察机关,负责纠察。 唐代的账目也不仅仅是一本账簿。 木质的契和纸质的牒、帖、抄、券、历等,皆是大唐的会计凭证。 要厘清类似卫尉寺这样大的衙门账目,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所以待到散朝,各部都得知此事后,度支、比部的一众官吏,纷纷破口大骂起来,彼其娘之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挨骂的对象,自然是“没事找事”的端木天。 任谁忽然被领导要求加班,心情也不会愉快。 更何况在众人看来,端木天向李二上奏此事,根本就是为了拍马屁,博取新皇欢心罢了。 所以大唐两个主要财务审计部门的官吏,几乎就要暴走,扎端木天的小人了。 端木天虽然不知,却也大概猜得到自己会挨骂。 对此他也很是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郑善果身为刑部尚书,散朝返回衙门后,召来了比部郎中及员外郎, 将审核卫尉寺账簿一事安排了下去。 他虽然隐隐怀疑端木天与李二今日举动,说不得就是针对他儿子郑良策, 但郑善果却也不惧。 一来他方才在吩咐比部郎中与员外郎时, 已经明里暗里暗示过二人, 也得到了明确回应。 只要不是有什么大问题,他们也绝对不会较真的。 其次郑善果虽然也知道他儿子郑良策没少从卫尉寺中伸手, 从中捞了不少钱财,但那不过只是小事罢了。 郑良策能得到家族信任,派去掌控卫尉寺, 自然不是傻子。 即便他伸手捞钱,想必账目上也会处理干净。 至少往日里民部度支、刑部比部的日常审核,是没有出过任何纰漏的。 郑善果叮嘱过比部郎中与员外郎后,便让他们率领下属官吏, 去与民部度支司、御史台的御史汇合,直接去往卫尉寺开始查账。 待比部郎中与员外郎离开后,郑善果琢磨了下,觉得还是不够妥当,便命人赶去卫尉寺, 将他儿子郑良策给唤来。 刑部与卫尉寺皆在皇城之中,不多时,郑良策便被刑部衙役请进了郑善果的官廨。 “爹, 你找我有事?”郑良策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身为卫尉寺寺丞,还不够级别参加常朝,所以今日早朝上的事他并不清楚。 示意下人都退出去后,郑善果才三言两语把早朝上的事与他讲述了一遍。 郑善果却没注意到,当他说出朝中诸司要联合去卫尉寺查账时, 郑良策的脸上唰的一下没了血色,身体猛然僵直。 “为父把你唤来,是让你想想账面之上可有什么纰漏?若是有什么亏空, 家中出钱给你补上便是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郑良策嘴唇哆嗦, 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郑善果这会才后知后觉发现儿子的状态不对,不禁蹙眉问道:“怎么了?难道卫尉寺的账目之上, 真有什么纰漏?你这混账东西, 为父之前怎么叮嘱你的?捞钱可以, 但账面上一定要不留痕迹!说, 究竟发生了何事?” wucuoxs.com 郑良策噗通一下跪倒在郑善果身前, 身体抖如筛糠,声音颤抖着回道:“爹,我,我,我……” 他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气得郑善果差点一脚踹出去。 “我什么我,说,到底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郑良策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说……卫、卫尉寺的账、账目倒是没,没什么问题,但,但钱、钱仓之中,没,没钱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郑善果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郑良策哭诉道:“爹,卫尉寺钱仓内无钱啊,爹,救救孩儿啊,这帐查不得啊!孩儿错了,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爹,你一定要救救我!” 郑善果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晕过去。 他身子晃了晃,定了定神,面沉如水开口问道:“你给为父说清楚!什么叫钱仓内无钱?卫尉寺的钱仓之中,至少也应有十余万贯吧?那钱去哪里了?难道你疯了不成?敢直接搬空钱仓?” 郑良策哭丧着脸:“我……我把钱借出去了。” 郑善果听闻他这话,再也忍不住,啪的一耳光扇了过去, 将郑良策打得眼冒金星,瘫倒在地。 “你疯了吗?把卫尉寺钱仓里的钱全部借出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说,你借给了何人?” “西、西市的胡商阿跌拿。” 郑善果再次抬脚将刚刚爬起来的儿子一脚踹翻,怒吼道:“你这蠢货!就为了那点利钱,就敢把衙门里的钱仓给搬空?” 在郑善果看来,虽然放贷的利钱不低,卫尉寺钱仓里十余万贯的钱若是以六分利放出去,每个月的利息就有六千多贯。 但仅仅为了这点钱就冒如此大的风险,投资与收益实在不成正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向来聪明的儿子,怎么会干出这等糊涂事。 郑良策被打了也不敢喊疼,哭泣道:“爹,孩儿没想到会有人忽然查账,这笔钱只要放出去三个月,就是一倍之利啊!孩儿也是一时糊涂,才没忍住把钱仓里的钱全借给了那胡商。” “什么?一倍之利?你在胡说些什么?”郑善果都被他的话给惊呆了,“你给老夫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良策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原来他并不满足阿跌拿给他的高额利息,哪怕在他无耻要求下,阿跌拿十日给他一次利钱,活生生把原本已然高的离谱的利钱,变成了利滚利的驴打滚,但郑良策的贪婪之心却是越来越重。 要想通过阿跌拿获取更多的利钱,唯一的方法就是追加投入,但郑良策自己却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来。 于是,在例行巡视过卫尉寺的钱仓后,望着仓内堆积如山的铜钱,郑良策的贪婪之心再也无法抑制了。 卫尉寺负责打造军械,自然需要向民间采买牛皮、牛筋、布匹、铁器等各种原材料,靡费甚多,故而卫尉寺的钱仓之中也长期存放有大量铜钱金铤。 只是能够给卫尉寺供货的商家也大多皆是长期合作的商家,通常情况下三个月或者半年,甚至一年才结清一次款项。 所以卫尉寺钱仓中堆积的钱财,暂时还未到付款时间,最近一次兑付商家货款,也在三个月后。 于是郑良策把心一横,召来了自己心腹,直接用牛车搬空了钱仓,谎称运送军械骗过了皇城门禁,将那十余万贯铜钱、金铤全部送去阿跌拿那里…… 287 苦不堪言 听完儿子的供述,郑善果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在他看很是聪慧,并且被家中委以重任的嫡子,竟然会愚蠢到这般地步。 正所谓旁观者清,郑善果一听儿子讲述,便立即意识到其中必然有诈。 一倍之利,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那些商贾若是能赚取一倍之利,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分润利益给旁人? 指望天上掉馅饼,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郑善果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也懒得理会瘫坐在地上的儿子,长叹口气,默默坐了回去,开始思索此事该如何善后。 郑良策直到此时还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根本没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见他爹不说话,他还继续说道:“爹,比部郎中、员外郎不也参与查账了吗?你快吩咐下去,让他们先勿要去查钱仓,孩儿这便去西市找那阿跌拿,让他把钱还我。只要把钱运回钱仓,便无事了。” 郑善果斜瞥他一眼,嗤笑道:“你让那胡商还钱?呵呵,蠢货,还不明白吗?你上当了!你若是现在还能寻得到那胡商,那才叫怪事。” 郑良策闻言不由一滞, 旋即大摇其头:“爹,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是说那胡商阿跌拿是骗子?这不可能!我找人打探过, 此人的确是西市的大胡商, 家财万贯, 就连市署的市署令也与我证实过这一点没有错。难道朝堂六品官员,还敢欺瞒我不成?” 郑善果怒气不在其不幸:“老夫真后悔, 当初为何选择你去掌控卫尉寺!你能上当受骗,市署令为何就不能受人蒙骗?罢了罢了,如今多说无益, 你且退下吧,能不能追回那些钱,就看你的造化了!” “爹,我……”郑良策还想说些什么, 郑善果已经懒得再与他废话了,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郑良策无可奈何,只能失魂落魄的从他爹的官廨中退了出来,随即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 他要赶去西市找胡商阿跌拿要会那笔钱。 若是真如他爹所言,他是被人给骗了, 其后果会是如何,郑良策连想都不敢想。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郑善果目光阴沉,思索着今日端木天这位卫尉寺卿忽然上奏要求各衙门查账, 而且还与程咬金两人一唱一和下,定下了率先从卫尉寺查起……这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 若是有意为之,那么是他儿子郑良策行事不密,搬空卫尉寺钱仓一事被端木天知晓了,还是这从头至尾都是端木天布的一个局? 若是前者,那无话可说, 只能说是郑良策活该。 可若是后者, 那就很可怕了。 只看今日陛下的态度, 要说事先不知情, 郑善果根本就不信。 此事若是陛下与端木家联手做的一个局,针对的绝不会仅仅是他儿子郑良策, 而是整个荥阳郑氏! 想到这里,郑善果也坐不住了, 起身向外行去。 他得赶回家中, 与族中其他人商议一番,看看如何应对这次危机。 而另一边,刑部的比部郎中与员外郎率领一众官吏,与民部度支司、御史台的御史以及一众禁军汇合后,便浩浩荡荡一群人赶去了卫尉寺准备开始查账,厘清账目。 卫尉寺上下见如此这般阵仗,也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卫尉寺里,连一名能够当家做主的人都没有。 寺卿端木天就不用说了,这货请了长期病假,根本就没来上班。早朝之后,点燃了炸药引线后,端木天便溜溜达达回家去了,根本不理会卫尉寺中会是什么情况。 少卿薛万彻与寺丞谢叔方两人,却被郑良策指使去洛阳巡查武库去了,根本就不在长安城中。 卫尉寺中还有一名少卿,但那位少卿倒是真的年迈多病,早就请病假回去休养多日,眼看着就要致仕退休了。 baimengshu.com 至于卫尉寺真正的掌权者寺丞郑良策,却因为他爹的一番话,根本顾不上卫尉寺的情况,直接赶去了西市寻找胡商阿跌拿。 所以当诸司官吏涌入卫尉寺中时,唯一能出面的仅有两名从七品上的主簿以及一名从九品上的录事而已。 听闻诸司官吏来卫尉寺是为清查账目,两名主薄与那录事全都慌了。 他们三人皆是郑良策的心腹,是荥阳郑氏一系的官员。郑良策干的事情,他们全都一清二楚。 若只是清查账簿,他们三人倒是不怕,但与郑良策一般,三人同时想到了那空荡荡的钱仓,顿时汗如雨下。 一名主薄还想拖延时间:“禀诸公, 今日卫尉寺中诸位上官皆不在衙中,诸公要查账簿这事, 下官三人也做不得主, 不若诸公待下官禀告过寺卿、少卿后,再与诸公回话?” 原本就因为被迫“加班”而心中不爽的度支郎中立即呵斥道:“阔噪!此乃陛下敕命,尔等休要自误!何况查账一事便是卫尉寺卿上奏陛下的,还需什么回话?速速领我等去账房封存账簿!” “这……”三人对视一眼,知道无法阻拦,只能喏的一声应下。 一众诸司官吏自然清楚清查账目应当如何做,迅速兵分几路散开。 账房封存账簿,各仓清点库存,钱仓清点钱币,各司其职。 其中尤以钱仓清点铜钱最为繁琐麻烦。 十余万贯的开元通宝,即便其中有部分金铤与锦帛,但要将其清点一遍,连一个铜板都不能错,会有多么麻烦,可想而知。 一名度支员外郎与比部员外郎连同一名监察御史,率领一众胥吏与禁军骂骂咧咧的走向了钱仓所在。 “赵兄,你我这次也是同甘共苦了,要把这满满一钱仓清点一遍,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谁说不是呢,哎,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啊。这清点钱仓最是繁琐不过,也算是我等倒霉。” 一旁的监察御史好奇问道:“赵公、谢公,难道清点钱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仅为正八品下,但内外官吏均受其监察,权限甚广,颇为百官忌惮。 两位员外郎自然乐于与他诉苦,便耐心解释道:“张御史有所不知,清点钱仓时,为了预防有人私自夹带,故而在清点期间,一旦进入钱仓,大门便会紧闭,无人可以进出其中,吃喝拉撒都得带着钱仓之中,苦不堪言啊!” “而且若是钱仓内清点出来的数目与账簿上对不上,还得进行二次清点,那更是苦上加苦。” 监察御史闻言,不由一愣,旋即摇头苦笑。 难怪他被分配去监察清点钱仓,不少同僚都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吃喝拉撒都被关在钱仓内,不清点完毕不得离开,想想就令人头疼。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与两位员外郎一样,这位监察御史也是心里对某人骂骂咧咧,口吐芬芳。 众人行到钱仓门前,由随行前来的禁军接管了钱仓守卫,随即打开了厚重的钱仓大门。 当诺大的钱仓展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被那空荡荡的仓库给惊呆了…… 288 惊天大案 监察御史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钱仓,磕磕巴巴的问道:“两、两位兄长,这,这是何意?钱仓之中那些铜钱、金铤与绢帛呢?” 比部与度支司的两位员外郎互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比部的员外郎更是心中开始哀嚎。 之前刑部尚书郑善果将他与比部郎中召去吩咐时,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自然听得懂。 原本在他想来, 只要卫尉寺的账目不太过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看看眼前这空无一物的钱仓,比部员外郎都差点哭出声来。 郑尚书是在逗他玩吗? 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隐瞒这种惊天大案啊。 卫尉寺的钱仓里究竟有多少钱他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如此多的铜钱金铤都不翼而飞, 这事简直要把天捅破了! 惊恐之中, 两名员外郎立即命人召来负责看守钱仓的卫尉寺衙役,询问钱仓中铜钱都去哪里了。 那些衙役各个支支吾吾, 谁也不肯开口。 郑良策之前带人运走铜钱,自然瞒不过他们这些衙役。即便他们当时都被郑良策给支走了,也并未参与搬运铜钱,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完全保密。 别的不说,光是那十余万贯的铜钱、金铤与绢帛,郑良策将其运完,就用了十多辆牛车才拉完。 动静如此之大,他们这些衙役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只是慑于郑良策与荥阳郑氏的权势,无人敢说罢了。 所以即便面对两名员外郎的诘问,这群衙役依旧不敢开口供出真相。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两名员外郎与监察御史也不敢耽搁,命人将那些看守钱仓的衙役通通拿下后,立即赶去找两名郎中禀告此事。 比部与度支司的两位郎中初听属下禀告,还以为在与他们开玩笑, 直到两个员外郎与监察御史赌咒发誓,说卫尉寺的钱仓真的空了后,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急匆匆跑去亲眼目睹了空荡荡的钱仓后,两位郎中也被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好半晌两人才清醒过来,立即命随行禁军封锁整个卫尉寺,凡是卫尉寺所属的官吏,一个也不准走脱。 随后他们两人便急匆匆领着几位员外郎与监察御史,跳上马背分头去往民部、刑部、御史台以及朝堂诸位相公处报信了。 不多时,皇城与太极宫中便如同被人捅了马蜂窝般,四处皆是奔走的官吏,大队禁军开出了营房,将卫尉寺不围了个水泄不通。 2k小说 三省六部与御史台的大佬们纷纷赶往太极宫…… 就在皇城中乱成一团时,郑良策也正暴怒不已。 他从刑部出来后,立即领着一众家中奴仆打马冲向了西市。 待赶到西市,望着紧闭的坊门,郑良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此时还未到开市的时辰。 他立即拨转马头,领着人朝不远处的义宁坊赶去,胡商阿跌拿的宅院便在那义宁坊中。 但等他赶到义宁坊,却见阿跌拿的宅院大门紧闭。 奴仆上前砸了半天的门,也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 这厢的吵闹声倒是惊动了隔壁邻居,开门出来一询问,才知眼前这群人是来寻胡商阿跌拿的。 “这位郎君你来得不巧,那胡商阿跌拿出远门了,说是去敦煌郡了。”邻居是位唐人,朝郑良策解释了番阿跌拿的去向。 “什么?去敦煌郡了?说,此人什么时候走的?”郑良策只觉得血气上涌,毫不客气的叱问道。 邻居见他这般不懂礼,很不想搭理他,但看看郑良策身旁那群如狼似虎的奴仆,还是忍了这口气。 “这某便不知了,他走时也未告知某。总之有几日没见到阿跌拿了,他是不是去敦煌郡了,某也不确定,也是听旁人说的。” 其实阿跌拿离去时确实未告诉这位邻居,但他却无意中撞见了阿跌拿收拾行囊出远门。 只是郑良策态度恶劣,这位邻居便不愿实话告知,更不会告诉郑良策,前些时日他晚上起夜,听闻隔壁动静不小,好奇之下曾爬墙头见到十几辆牛车在阿跌拿的家中搬运东西。 郑良策此刻心急如焚,一想到他爹说他被骗了,更觉愤怒。 于是他也不管不顾,直接命奴仆砸开了阿跌拿宅院大门,冲了进去。 那位邻居见状赶紧回家,紧闭房门,生怕因此招惹事端。 而闯入阿跌拿府中的郑良策更是双眼通红,一脚踹翻了摆放在院内一个花盆。 诺大的宅院之中一个人影也没有,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郑良策二话不说,直接带人闯进了内房,一脚踢开了西厢房的房门。 这套宅院的西厢房,之前被阿跌拿改做了家中钱库。 当初他带将那十余万贯铜钱金铤运来阿跌拿的宅院,便是亲眼看着那些钱被搬入了这处西厢房中。 但等他踹开西厢房的房门,眼前却也是空荡荡一片,连一个铜板都见不到。 郑良策已经快要疯了。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上当受骗了。 郑良策面色狰狞,扭头便走,招呼一众奴仆赶去平康坊。 如果胡商阿跌拿是骗子,那花魁阁的绯玉肯定脱不了干系!若非那个贱人蛊惑他,他又怎么可能上当! 郑良策倒是全然忘了,从头到尾可都是他自己贪婪之心发作,才会被骗的。 等郑良策赶到花魁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日他还来过的花魁阁,此时竟然也大门紧闭,并且连大门上写有“花魁阁”的牌匾也不见了踪影。 郑良策只要不是猪脑,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骗了。 一想到他居然被骗了十余万贯,而且如今挪用卫尉寺公款的事情肯定已然曝光,郑良策就觉得两眼发黑,差点一跟头从马背上栽下来。 对于郑良策而言,他已然看到了自己下场,脑海里只回荡着两个字,完了…… 出了这种事,他被家族抛弃已是必然的结局。 失去荥阳郑氏的庇护,郑良策的人生便已没有了任何希望,即便不死,但被贬为庶人,对于他而言,与死也没什么区别。 郑良策如丧考妣之时,太极宫的太极殿内,李二正在“大发雷霆”,怒不可遏的朝御阶之下惶恐不安的群臣喷射着口水…… 289 庞氏骗局 今日端木天忽然上奏要求朝堂衙门厘清账目,并在大殿上与程咬金争执一番后,变成了率先清查卫尉寺的账目。 对此,除了几位知情人外,其他人也没将这事当回事,甚至不少百官还在暗自笑话端木天拍马屁,结果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谁也没有料到,比部、度支司以及御史台等诸司进驻卫尉寺才片刻功夫, 便揪出了一个惊天大案! 卫尉寺钱仓中存储的十余万贯钱财,全部不翼而飞。 这事随着诸部大佬急匆匆赶往太极宫,瞬间便在皇城内引爆了。 三省六部的诸司衙门,几乎都挤在皇城之中,故而这里也是天下官吏最多最集中的所在,同时也天下消息最灵通,最八卦之处。 一众官吏全都无心办公了, 都聚到了一起, 开始嘀嘀咕咕,吃起了大瓜。 而太极宫的大殿内,李二还在“怒不可遏”的喷着口水:“查,给朕一查到底,无论是何人干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朕也绝不姑息!今日朕把话放这里,莫以为朕的刀就砍不动人!” “十余万贯,很等猖獗!此乃历朝历代都闻所未闻之事,朕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还是不是我大唐的天下,这百官究竟还是不是朕的百官!” 下朝之后,回家补了一觉,这会又被内侍紧急召入宫中的端木天也在大殿内,偷眼看看“情绪激动”的李二,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戏过了。 毫无疑问, 李二是在演戏,之前他在早朝上进奏也是演戏,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去清查卫尉寺的账目,从而将郑良策从卫尉寺中清理出去,同时给荥阳郑氏一个深刻的教训。 端木天与老爷子设下的这个局,其实就是根据后世臭名昭著的庞氏骗局的改变而来。 从薛万彻、谢叔方的口中,端木天得知那矮冬瓜贪财好色,所以才开设花魁阁,就是为了给郑良策下套。 所谓的花魁大赛头名花魁绯玉,其实也并非真正是那些老色胚们投票选出来的,而是在花魁大赛前几场比赛中,端木天刻意命人注意了郑良策给哪位小娘子投出了票,再哪个小娘子身上花的钱最多。 wucuoxs.com 确定了郑良策喜好后,便对症下药,一路保送绯玉晋级,直至进入决赛获取头名。 绯玉就是端木天为郑良策准备的诱饵,庞氏骗局里面的托,而郑良策就这般毫无意外的一头掉进了端木天精心给他策划的陷阱之中。 所谓要赚钱赎身,要与郑良策长相厮守,愿意委身为妾,这些都不过是绯玉在演戏罢了。 不得不说,女人天生就会演戏。 即便绯玉其实只是某个州郡犯官的女儿,受其父亲牵累,被投入了掖庭宫,但一颦一笑中,却是将花魁绯玉的角色给演活了。 饶是郑良策向来精明,也被绯玉给迷得晕头转向。 至于那位胡商阿跌拿,此人倒真是长安城中的大胡商,原本手下有诸多商队往来西域与长安城之间,在西市之中颇有名气,市署令也确实没有骗郑良策。 但奈何这位胡人生性好赌,而大唐又不禁赌,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赌坊,阿跌拿都是其中常客。 后世好男人都知道要与赌毒不共戴天。 大唐自然没有毒,但赌之一道却是同样可以害人家破人亡。 阿跌拿便是如此。 曾经富甲一方的大胡商,实则早已输光了家财,只维系着一个空壳,外界尚不清楚罢了。 唐时不仅民间与寺庙有放高利贷的业务,官方也是如此。 武德元年李渊就设置有公廨本钱,用以放贷经营,并有专门的官吏负责放贷,称其为“捉钱令史”。 阿跌拿便是借了大笔公廨钱却又还不出,故而被捉钱令史给抓了起来,要逼其还债。 正好端木天需要一名商贾进行骗局,无意中得知此事,便立即出钱帮阿跌拿还了债,并答应阿跌拿,只要他配合自己行事,事成之后便给他黄金千两,送其返回西域。 早已走投无路的阿跌拿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点头答应了下来,愿意配合端木天行骗。 就这般,端木天凑齐了“诈骗团伙”成员。 所谓庞氏骗局,就是利用子虚乌有的投资项目,以高额回报为诱饵,骗取投资人上当。 而郑良策即没有下载国家反诈骗中心app,又过于贪婪,于是就这般轻易掉入了骗局陷阱之中。 当然,端木天也没有料到这货的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将整个卫尉寺的钱仓给搬空。 原本在端木天的计划中,也只是以高额收益为诱饵,诱使原本就贪的郑良策再贪一些,从而在卫尉寺的账目上留下更多的把柄。 届时他再与李二演一出戏,彻查账目,以此为借口将郑良策给搞下去,让荥阳郑氏吃个哑巴亏。 当他得知郑良策竟然搬运了十几车的铜钱黄金去阿跌拿的家中,也被吓得不轻。 不过既然肥肉都送上门了,自然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拿到钱后,端木天立即联系了李二,确定好了发难时机后,便宣告主演阿跌拿戏份杀青。 端木天依照约定给了阿跌拿一千两黄金,并给了他出关文牒,派人将他直接送去了敦煌郡。 至于花魁阁的一众小娘子,包括秦四娘、绯玉等人在内,也全部安排了新的公验身份,给了她们一笔钱财后,根据她们的愿望,送去了不同州郡。 此事有米拓这位内侍省的省监出面安排,自然是万无一失,神不知鬼不觉,连夜便把所有人给送出了长安城。 至于端木天“诈骗”来的那十余万贯钱财,自然是二一添作五,与李二平分了。 如此一来,加上之前花魁阁赚取的利润,不到一个月时间,端木天便帮李二的小金库扩容了七八万贯,可谓是一笔横财。 至于朝堂自然也不会因此受损。 既然钱是被郑良策给弄走的,那么这笔钱无论如何,荥阳郑氏也得出一个交代,否则李二就有足够的借口向其发难,其余世家门阀还说不出一个不来。 所以平白无故得了五六万贯横财的李二,此刻在大殿上的“表演”也就愈发卖力,让端木天都暗自鄙视他实在是戏演的有些过了。 李二喷了半天口水,终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准备喝口茶水歇息一下时,端木天终于找到了说话机会,站出列来朝李二深揖一礼:“启禀陛下,臣万年县侯,卫尉寺卿端木天有事进奏!” 290 误会,误会! 李二微微颔首:“奏来!” “启禀陛下,臣身为卫尉寺卿,治下竟然出现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难咎其责。不论钱仓中的钱究竟被何人盗用,臣皆有失察之责。故臣自请处分,请陛下革去臣寺卿之职,以正纲纪!” 他这番话,却让李二微微错愕, 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不用说,必然是端木天这货,又想借此机会偷奸耍滑,撂挑子不干了。 如今李二对于端木天的性子,也摸了个七八分,知道这货甚是聪慧,但却是个偎慵堕懒的性子。 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小富即安,不务正业这些贬义词,都能往这货身上套。 李二忍不住瞥了眼站在百官前列的老爷子,不禁暗自摇头。 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怎么端木丘如此勤勉,生个儿子却是这般慵懒?莫不是当初抱错了? 李二心中腹诽,正想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仔细想想,若非此事是端木天与他的合谋算计,其实端木天此时自请处分,也是应当的。 不管端木天有没有责任, 但身为卫尉寺卿,卫尉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寺卿若是不受处罚,确实说不过去。 即无法服众,更会令荥阳郑氏感到怀疑。 虽然出了这档子事,只要荥阳郑氏不是傻瓜,也大致能猜到是郑良策是被人算计了,甚至能猜到或许与端木天有关。 只是他们猜测归猜测,却找不到什么证据,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过如此一来,革去端木天寺卿一职,倒是最稳妥的。 李二略一犹豫,微微颔首:“爱卿身为卫尉寺卿,却不知钱仓失窃,理应惩处。着革去端木九如寺卿一职,削爵一等,降为开国县伯,罚铜五十斤。待有司查明案件后,若有牵连,再做处置!” 2kxiaoshuo.com “臣多谢陛下宽恕。”端木天对此结果很是满意, 连忙拜下。 削爵罚铜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 能够不用每日上班打卡,才是最重要的。 端木天很满意,但大殿内却有人站了出来,朝李二进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陛下处置不妥。” 李二与端木天愕然扭头。 端木天看清说话之人,却不免有些略感头疼。 出列之人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铮臣,未来的大唐宰相魏征。 魏征本是东宫太子洗马,李建成死后李二被立为东宫太子,这货也跟着下岗了。 不过李二还是爱惜人才,将魏征召来一番谈话后,还是启用了魏征,并任命他为正五品上的谏议大夫。 李二如今可还不知道魏征这货厉害,但端木天却是心知肚明。 魏征可是以犯颜直谏而闻名于世,没少把李二给怼个半死,他这会突然站出来,让端木天没来由的心中咯噔一下,略微有些紧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见魏征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就臣所知,端木寺卿自赴任后,便几乎未在卫尉寺中坐过衙。诸公都知道,端木寺卿年少风流,长期流连于烟花之地。” 他这番话,顿时让原本气氛凝重的大殿内冷不丁冒出了不少笑声。 显然,端木天之前为了“调研”,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可是相当的深刻。 少年风流,便是他如今身上的“标签”。 对此,端木天也只能无奈摸摸脖子,默认了。 魏征继续说道:“而后端木寺卿又以身子不适为由,请假休养,更未去卫尉寺中坐衙。” “故而臣以为端木寺卿有怠政之嫌,但卫尉寺钱仓失窃一案,以臣看来,与端木寺卿并无关联,若因此革职削爵,未免有失公允。” 端木天微微有些错愕,怎么听魏征这话,竟然是在帮他开脱? 但他与这位“耿直”大佬可没关系,为何今日会突然站出来帮他说话? 就听魏征继续进言:“陛下,臣以为对端木寺卿的处罚,罚铜罚俸即可,应命其将功赎罪,与诸司一并彻查钱仓失窃一案。” 李二原本就不想放过端木天,方才所谓处罚,都不过是违心之言。 再说如果端木天不担任卫尉寺卿了,制造火药一事,他又交给谁去负责? 此刻见有人给他递梯子,他哪有不赶紧借坡下驴的道理。 “嗯,魏爱卿言之有理,诸公对魏爱卿的话,可有异议?” 李二环顾大殿,却并无人站出来反对。 百官对于端木家并无恶感,又怎么可能贸贸然出头得罪端木父子。 见无人说话,李二立即推翻了之前作出判决:“既然诸公无人反对魏爱卿所言,那朕便罚端木爱卿一年俸禄,以儆效尤。望爱卿日后勤勉尽责,勿要辜负朕的信任。” 端木天蛋疼了。 眼看就能愉快的回家玩耍,提笼架鸟斗蛐蛐,走马观花缸底鱼,生活乐无边。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完,魏征两三句话又把他给拉回来了。 端木天哀怨的瞥了魏征一样,却也只能再次躬身领旨。 某人心有不甘的退回队列,李二也歇了口气,正打算继续表演喷口水的绝技时,就见内侍前来通秉,刑部尚书郑善果到了。 李二不动声色的宣其入殿。 郑善果之前赶回家中,召集荥阳郑氏在长安的几位族老议事,如今有了定案后,便匆匆赶来了太极宫。 他上殿与李二见礼后,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启禀陛下,臣听闻有司禀告,说卫尉寺的钱仓失窃?” “不错,是有此事。”李二微微颔首。 郑善果却是长叹口气:“哎,陛下,此乃误会,误会!钱仓并未失窃。” 他这话让众人一愣,不解其意。 郑善果解释道:“此事皆怪老夫那犬子,好心办了坏事。前些时日因为暴雨不断,卫尉寺钱仓中的铜钱不少都生了铜锈,更有麻绳腐烂断裂,亟待处置。” “但端木寺卿又因病未曾坐衙,少卿去洛阳巡查,老夫那犬子一时心急,便干脆命人将钱仓里的钱全数搬回了家中晾晒擦拭清洗,重新穿绳计数。” “卫尉寺账上共计有钱款十万八千三百四十九贯又三百二十七文,老夫已然命人全数运回了卫尉寺钱仓入库,分文不差。” “此事纯属犬子之错,还请陛下恕罪。” 郑善果这番话,立即引来大殿内群臣一阵喧哗议论之声。 什么为了晾晒铜钱,所以把钱运回家去了,这种话不根本就是屁话吗? 别说他们这些百官不信,就是走大街上随便拉个百姓,那也是没人会信的。 在众人看来,分明就是郑善果的儿子郑良策利用职权之变,贪腐了钱仓里的钱财。 但他們却又想不通,这种根本瞒不住的事情,郑良策为何会干? 他难道疯了不成? 大殿内,唯有老爷子与端木天以及李二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如他们所料,荥阳郑氏主动认下了这笔账,打算掏钱买平安了…… 291 满级大喷子魏怼怼 荥阳郑氏不愧是五姓七望之一,身为千年世家,格局还是有的。 郑善果与家中族老略一商议,便决定自掏腰包,给郑良策补上那个巨大的窟窿。 毕竟郑良策偷偷搬空卫尉寺钱仓一事,是肯定瞒不住的。 与其等到东窗事发,家族名誉受损,还不如主动拿出这笔钱, 花钱免灾。 虽然肉痛,但十余万贯,对于荥阳郑氏而言,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千年世家的积累,是绝对不可小觑的。 甚至郑善果与家族族老还希望李二能够看在他们主动“退赃”的份上,不追究郑良策的责任,从而确保他们荥阳郑氏对卫尉寺的继续把控。 至于郑良策被骗,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郑善果与族老也有讨论过。 包括端木天、老爷子以及李二在内,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 但也仅仅是怀疑罢了。 虽然今日朝堂上,端木天忽然上奏要求查账很可疑,但也不足以说明问题。 或许是端木天身为卫尉寺卿,虽然只是徒有其名,却也难保有人得知了郑良策的事后,向其告密。 至于追查骗子下落,郑善果与族老们更是都没报以希望。 不管是何人干出这等事,显然都做好了与他们荥阳郑氏为敌的打算,又怎么可能还留下什么线索让他们追查? 若是他们布的局,恐怕那行骗之人早就被灭了口, 人间蒸发了。 拿定主意后, 郑善果立即命人开始搬运铜钱,之后才赶去太极殿,开始了那番“狡辩”。 李二早就憋着劲要将卫尉寺从荥阳郑氏的手中收回,哪里肯听郑善果的辩解。 不管那钱荥阳郑氏拿不拿出来填补亏空,他也不会再允许郑良策还待在卫尉寺中。 156n.net 但不等李二发话,就见大殿之内有数人出列,朝李二进奏道:“陛下,既然只是一场误会,还请陛下看在郑公的面上,宽恕则个。” “陛下,卫尉寺寺丞郑良策自当受罚,臣以为与端木寺卿一般,罚俸一年足矣。” “陛下,郑寺丞也是好心办坏事,既然如今钱仓并无损失,还请陛下宽大处置。” 此时站出来替郑良策说话的,皆是五姓七望其他在朝的大佬们。 五姓七望向来同气连枝,自然要替荥阳郑氏说话。 不管卫尉寺钱仓中的钱是怎么没的, 既然郑善果已经把钱又弄回来了, 他们自然就有立场站出来打圆场了。 见五姓七望全都站出来力挺郑善果,李二顿感头痛。 他若是非要强行处置郑良策, 那必然引来世家不满。 如今李二初登皇位,自然不能如同十几年后那般无视世家影响力,选择头铁硬钢。否则他也不用配合端木天搞出那么多名堂,直接下旨开革郑良策的官职就行了。 而端木天与老爷子也是偷偷对视一眼,心中都感不妙。 若是今日不能借势把荥阳郑氏的势力从卫尉寺中驱离,日后必是麻烦事一堆。 虽然端木天也可以在薛万彻、谢叔方的协助下,在卫尉寺中安插人手,凭借寺卿少卿的官职,强行夺取卫尉寺的掌控权。 但如此一来,就彻底与荥阳郑氏撕破脸皮了。 这一点,是老爷子与端木天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爷俩虽然与郑善果有旧怨,但如今爷俩在大唐的根基不稳,贸贸然与荥阳郑氏这样的千年世家为敌,实属不智。 见李二坐蜡,老爷子微微朝端木天摇了下头,那意思是让他就此放弃,勿要继续纠缠,待日后再寻机会。 面对五姓七望的咄咄逼人,李二心中憋屈,却也无奈,默默叹了口气,正打算松口之时,就见魏征又站了出来,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诸公所言不当!郑寺丞私自将钱仓搬空,可谓胆大妄为,丝毫未将唐律放在眼中。如此劣行,若陛下不加严惩,日后必然人人有样学样。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臣请陛下敕令将郑良策拿下御史台台狱,着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厘清此案,再行判罚!” 魏征这番话,听得李二与端木天心中大喜。 端木天甚至恨不能给魏征鼓掌叫好。 果然不愧是魏怼怼,怼天怼地怼空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看在魏征如此给力的份上,端木天决定不计较他方才“坑”自己的举动了。 其实端木天也知道,魏征并不是一根筋的死脑筋。 魏征之所以敢成为魏怼怼,一则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魏征自幼贫寒,后出家当了道士。隋末天下大乱,便投了瓦岗寨,后随李密归唐。 所以魏征要想在世家林立的朝堂立足,自然要有其独特之处。 犯颜直谏,便是魏征给自己选择的道路,事实证明,很成功。 二则也是魏征情商相当的高,摸清楚了李二的喜好,故而怼得也是肆无忌惮。 他越怼李二,官却越来越高。 甚至魏征死后,李二还能说出“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种话来,可见魏征在其心目中地位之高。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位史书留名的满级大喷子魏怼怼这时站出来,替李二与他们爷俩正面硬钢五姓七望,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端木天默默给魏怼怼点了个赞,便默不作声的看起了好戏。 郑善果与五姓七望那些大佬们也没料到,区区一个正五品上的谏议大夫也敢站出来与他們作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住口!尔安敢这般放肆?” “老夫等人与陛下对话,岂有尔插嘴的份?” “放肆!” 郑善果等人纷纷出言怒斥魏征,但大名鼎鼎的魏怼怼岂会畏惧,不仅不退让,反而引经据典,搬出唐律开始与郑善果等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起来。 魏征的口才,在历史上可是常常怼得李二哑口无言,此时面对五姓七望的诸位大佬,也是丝毫不落下风,颇有诸葛孔明舌辩群儒的风采。 端木天在旁看得津津有味,恨不能搬个小板凳坐下来看戏。 不仅他看得起劲,御阶上李二也同样看得眉飞色舞。 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甚至包括老爷子在内,也是各个看热闹看得兴致勃勃。 此情此景,端木天很想大吼一声:“香烟啤酒方便面,瓜子花生矿泉水,饮料扑克八宝粥!吃瓜群众请坐好扶稳!” 在魏征的火力全开攻击下,郑善果与诸位世家大佬很快就弹药不足了…… 292 撕破脸皮 论口才,郑善果与几位世家大佬自然不是魏怼怼的对手。 被魏征驳得无话可说后,几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与魏征对喷个毛啊? 喷赢了没奖励,喷输了白白折了脸面,这事直接找李二才是正确的。 凭五姓七望的影响力,他们就不信李二真能无视。 郑善果直接找李二连线:“陛下,臣的犬子的确有错,但绝无贪墨钱仓之意, 还请陛下圣裁!” “请陛下圣裁!”五姓七望几位大佬也纷纷出声,声援郑善果。 李二吃了半天瓜,正心头暗爽时,见皮球又被踢到了他的脚下,心情顿时又变得不爽起来。 对于魏征的话,李二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但他又不能不顾忌五姓七望在朝堂上的巨大影响力,略一踌躇,还是打算以大局为重,暂且饶过郑良策。 端木天其实也不愿放过郑良策,只是他与老爷子并不想在明面上与荥阳郑氏和五姓七望撕破脸皮,也只能作罢。 李二站起身来,正要宣布赦免郑良策时,就见大殿之外急匆匆奔来数人,正是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侯君集等一众军方大佬。 “启禀陛下,泾州急报!颉利可汗发兵十余万,正南下进攻泾州,泾州危在旦夕!” 尉迟敬德等人冲入殿内,满脸急色,也顾不得众人在商议何事, 径直开口禀告道。 李二与群臣闻言皆是神色剧变。 突厥人又南侵了? 端木天更是身子一震, 猛地一拍自己脑袋, 懊悔不已。 他怎么就把突厥即将南侵的事给忘了? 武德九年六月,东突厥首领处罗可汗之子郁射设,率领数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以南,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乌城一事,朝堂便已准备发兵应对。 谁知道李渊那老东西胡搞瞎搞,竟然发动了宫变,想要诛杀李二以及他的一众属下,却被老爷子与端木天给反杀了。 玄武门之变后,朝堂动荡,包括李二在内,谁也暂时顾不上管突厥人的事了。 就连端木天与老爷子,也一时把突厥人的威胁给抛之脑后了。 如今李二正式登基为帝,颉利可汗得知大唐权利更迭,自然要趁此机会南下,攻打大唐。 端木天记得很清楚,这一次突厥人来势汹汹,二十万铁骑直逼长安, 最终在渭水河畔与李二结下渭水之盟, 才得意洋洋的带着战利品撤军。 突厥人这一路南侵,不知多少汉家儿女会因此生灵涂炭,家破人亡。 端木天衣袖之中双拳紧攥,指甲都几乎嵌进了肉里。 他恨自己怎么能如此糊涂,竟会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忘了。 李二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同样懊恼不已。 他豁然起身:“卫尉寺郑寺丞之事,容后再议……” 在李二看来,世家把控几个衙门,不过是癣疥之疾,徐徐图之就是了,而突厥人却是要命的,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忽然站了出来,朝李二长揖一礼:“启禀陛下,臣以为攘外必先安内,商议如何应对突厥南侵一事前,请陛下先处置卫尉寺一案,魏大夫方才所言臣附议!” 他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郑善果等人满脸错愕,又惊又怒,御阶之上的李二愣住了,不明白老爷子这时忽然站出来是何意。 端木天同样不解,旋即他却立即反应了过来,毫不迟疑的出列力挺自己老爹:“陛下,臣附议!”、 此事在大殿内的,皆是朝中重臣,对于端木父子在这种时候突然选择站出来与荥阳郑氏及五姓七望作对,皆是不解。 就连杜如晦、房玄龄以及长孙无忌等人也都错愕了。 但杜如晦却知道自己这妹夫与侄儿不会无的放矢,他们这么做,必然有其缘由。 于是杜如晦略一迟疑,跟着出列声援端木父子:“陛下,臣亦附议!”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进言:“陛下,臣亦附议!” 他们虽然还没琢磨明白老爷子的想法,但最近几个月的相处,对于老爷子几人却有莫名的信任。 虽然李二麾下属老爷子的资历最短,但无论是老爷子的诗词文章、为人处世、人情练达,还是政务国事,皆让房玄龄等人赞叹不已。 所以即便只是出于对老爷子的信任,他們也不介意与其共同进退。 有这几位带头,隶属李二一系的几位大佬都有些拿不准了,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李二的想法。 但既然老爷子与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都表态了,他们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跟着齐齐出声声援。 一时间,大殿内倒是形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郑善果完全没料到局势会这般发展,不由得脸色发白。 他倒是不在意郑良策受不受处罚,丢不丢官职,他在意的是荥阳郑氏对卫尉寺的掌控。 其余五姓七望的大佬见状,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二朝老爷子投去询问目光,就见老爷子张口朝他无声说出两个字,李二瞬间秒懂了。 老爷子那没说出声的两个字便是“火药”。 他之所以突然转变想法,选择与荥阳郑氏撕破脸皮,便是因为方才程咬金等人前来禀告的突厥南侵一事。 经过端木天这段时间的补习,老爷子对于唐初历史也算是了如指掌,更清楚渭水之盟。 与端木天的想法一样,他也想极力阻止突厥人对中原的侵犯。 如此一来,在目前唐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火药这种划时代的武器,就变得无比重要。 tsxsw.la 所以如今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即掌控卫尉寺,并即刻开始火药生产,并将其投入实战。 这种情况下,老爷子哪里还在乎是不是与荥阳郑氏以及五姓七望交恶。 撕破脸皮就撕破脸皮,他们这些世家门阀还能反了天不成? 他儿子端木天都敢把李建成、李元吉给送上西天,若是惹急了他们爷俩,再送几个人上西天,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老爷子倒是浑然没注意,如今他的想法与当初刚刚穿越至大唐,已然完全不同,更不是那位克己守法的老刑警了。 李二get到老爷子的暗示后,也琢磨过味来了。 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后,李二对于火药也是非常看重,否则当初也不会破天荒的任命年仅十五的端木天去接管卫尉寺了。 孰轻孰重,李二自然分得清。 在殿内群臣注视下,李二朗声说道:“卫尉寺寺丞郑良策,无视唐律法度,着开革寺丞一职……” 293 便宜行事 李二还是给荥阳郑氏,给郑善果留足了脸面,并未如魏征所奏那般将郑良策拿下台狱,交由三司审理,仅仅革除了他的官职而已。 但即便如此,郑善果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面对李二的敕旨一言不发。 李二处置完郑良策,也懒得再理会郑善果与五姓七望的几位大佬,直接打发他们离去,只留下了老爷子、房玄龄、长孙无忌以及程咬金等人,准备商议突厥南侵之事。 端木天也同样被留了下来。 在场众人,皆在玄武门之变那日见识过手榴弹这种逆天武器,故而李二也不瞒着他们,开门见山的把端木父子献上火药配方一事讲述了出来。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李二为何会任命端木天出任卫尉寺卿,更明白了方才老爷子为何要不惜与世家翻脸,也要把郑良策给扳倒了。 程咬金与尉迟敬德更是大喜过望:“九如,你小子当真会造那什么劳什火药?真能制出那日宫中你与南山兄所用之物?” 端木天笑嘻嘻的点点头:“宿国公放心,这点我可打包票!” 程咬金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哇哈哈,九如怎么凭地客套?叫什么国公如此见外,你与老子那三个混账小子可是兄弟相称,你叫老子一声叔叔,也不算占你便宜。” 端木天一头黑线。 大唐又不是后世,见人就喊什么叔叔伯伯,这种亲属称谓语在大唐可不能随便用的,通常只有亲属关系才会这样称呼。 不过既然程咬金要与他亲近,端木天自然也没意见,从善如流点头应道:“程叔叔放心,火药绝对没有问题。待我彻底接管卫尉寺后,必能很快将其制出。” 程咬金对此相当满意。 李二也很关切的询问道:“九如,你须多少时日可制出火药与手榴弹?” 端木天思索了下,制作火药其实并不复杂,关键是收集原材料以及在何处制作的问题。 “陛下,要想在短期内制出火药,除了硝石、硫磺供应必须保障外,还需再寻一处僻静安全之处建立工坊。火药威力甚大,且并不安全,不宜在卫尉寺原本的军械工坊之中制造,甚至不应设置在长安城内。万一火药炸了,那可是惊天大难。” 端木天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明代火药厂就设置在京师内,历史上爆过数次,甚至还有天启大爆炸的传闻,说是五千斤重的石狮子从东门炸飞到了西门。 当然,所谓天启大爆炸不可能那么邪乎,黑火药要有那般威力,努尔哈赤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 但不管怎么说,把火药工坊建在拥有百万人口的长安城内,端木天都觉得实在不安全。 李二微微蹙眉,低头思索何处适宜建设火药工坊。 倒是杜如晦哈哈一笑:“陛下,之前臣被打发去户县督建翠微宫一事,你可还记得?翠微宫如今虽未落成,大已大体成型。那里易守难攻,最宜防守,又身处山中,无论安全还是保密,都可兼顾。陛下不若便命九如将火药作坊,设在翠微宫中,如何?” 李二眉头一挑:“克明此言有理,那便如此定了!九如,此事由你全权处置。硝石与硫磺朕会命民部全力收集,满足你所需。朕只有一个要求,十日之内,造出一百枚手榴弹,可否办到?” 端木天立即起身应道:“喏!臣敢不从命!” 他顿了顿又开口说道:“陛下,臣要掌控卫尉寺,少不得要杀人立威,臣想请陛下应允臣可便宜行事,对不尊号令者,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二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准了!有道是慈不掌兵,九如你只管放手施为便是!” beqege.cc 端木天欣然领命。 这日李二与历史上一般,任命尉迟敬德为泾州道行军总管,即刻出发前往泾州,防御突厥。 端木天与老爷子都知道,尉迟敬德去泾州后,会与突厥人打一场恶仗,生擒突厥将领阿史德乌没啜,并且击毙突厥骑兵一千余人。 但泾州之胜对于大局却并无帮助,也阻挡不了突厥铁骑南下的步伐,很快颉利可汗便会率二十万大军紧逼长安。 端木天可不希望历史上的渭水之盟再次发生。 既然之前他与老爷子都忽略了突厥人的问题,那么这个错误就应当由他来做出弥补。 显然,尽快造出火药火器,给突厥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才是最好的回应。 从太极宫中出来后,端木天连家都没回,直接气势汹汹的杀去了卫尉寺。 到了卫尉寺后,他立即命人召集所有官吏集结,准备训话告知这些原本依附于荥阳郑氏的官吏,变天了! 虽然今日诸司来卫尉寺查账,查出了钱仓那天大的篓子,并且诺大的卫尉寺也被禁军团团围住,禁止任何官吏出入其中。 但这些卫尉寺的官吏,却依然没有认清事实,更习惯性的把端木天当成了空气。 端木天立于卫尉寺的庭院之中,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听从衙役传话,赶来庭院集合的官吏,只占了卫尉寺中官吏的两三成而已,其他人等完全把端木天这位寺卿的话当成空气。 即便是那些来到庭院集合的官吏,也是各个懒懒散散,各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丝毫不给端木天面子。 对此,端木天倒也丝毫不恼。 他要立威,正愁找不到靶子,这有人送上门来挨揍,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端木天笑吟吟的朝身旁的禁军校尉点了点头:“有劳校尉了,拿人吧。” 禁军校尉早已得了指令,今日一切听从卫尉寺卿吩咐。 他得了命令,立即右手握拳,重重砸在胸前铠甲上:“喏!” 随后校尉朝身后禁军士卒挥了挥手,旋即一群如狼似虎的甲胄之士便冲入了卫尉寺的各间官廨之中。 这一变故,顿时惊呆了那些还在聊天的官吏,全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原本喧闹得如同集市般的庭院如同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了下来。 待到他们的那些同僚,被禁军士卒连拖带拽,斯文扫地毫无形象可言的被拖到庭院中后,众人更是惊恐不已。 有胆小之人,已然双股战栗起来。 而狂妄之人却是叫骂不休,丝毫不给端木天面子。 显然在他们想来,背靠荥阳郑氏,端木天这位寺卿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294 狗头铡伺候 卫尉寺中,除了端木天以及被打发到洛阳巡查的薛万彻、谢叔方,因病休养的老少卿和被李二革职的郑良策外,如今有官身的,只有两名主簿,一名录事。其他府、史、亭长、掌固等官职,皆是不入流的流外官。 不尊端木天之令的官吏, 其中便有那两名主薄。 两人被禁军从官廨内拖拽到庭院后,还没意识到已然变天了,丝毫不肯嘴软认怂,口中叫骂不休。 “尔等安敢如此!本官是朝堂官员,尔等怎敢这般放肆!”一名主薄对拖拽他的禁军士卒怒斥道。 另一主薄则对端木天冷笑道:“寺卿好大的威风,却不知下官犯了哪条唐律, 须得出动禁军擒拿我等?寺卿莫要忘了, 下官也是朝堂正式官员, 即便下官处罚了唐律,也是御史台与大理寺的事,寺卿此举,是真把朝堂当成自家开的吗?即便你家大人是左射扑,未免也太霸道了!” 饭团看书 在他们两人带领下,其余被禁军抓出来的流外官、书吏,也跟着鼓噪起来。 “寺卿为何命禁军捉拿我等?我等触犯什么律法了?” “寺卿未免太过霸道!” 面对两位主薄的指责,端木天嗤笑一声,双手背负走到二人面前,语带不屑的说道:“你们二人也知本侯是寺卿?那倒是奇了怪了,貌似本侯这寺卿,指挥不动你们二位啊。怎么,不尊上令,二位还有理了不成?” 两名主薄顿时有些语塞。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 但端木天身为卫尉寺卿, 开国县侯, 身份自然不知比两人高出多少,扣他们一顶不尊上令的帽子, 却是一点毛病没有。 其中一名主薄见状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直接摊牌:“寺卿莫忘了,这卫尉寺可是荥阳郑氏的地盘!寺卿当真要与我荥阳郑氏为敌不成?” 此人也出身荥阳郑氏,不过只是旁系族人,受家族所托,配合郑良策掌控卫尉寺。 他还不知郑良策已然被李二革职,更不知此举已然代表着李二下定决心,要将荥阳郑氏的势力从卫尉寺中全部清除。 端木天耸耸肩膀,笑得十分轻松:“郑主薄你说什么?本侯这卫尉寺是荥阳郑氏的地盘?哈哈,这倒是有意思了?不知你说这话,荥阳郑氏的家主可敢承认?” “你……”主薄被怼的面红耳赤。 荥阳郑氏掌控卫尉寺,自然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否则哪个皇帝也是不能容忍的。 有些事能做却绝对不能说。 “郑主薄,你方才说不知犯了哪条唐律,本侯倒是可以给你解释一番,免得你说本侯不教而诛。” 端木天好整以暇的伸手掸了掸衣襟,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翻开念道:“郑沽,卫尉寺主薄,武德六年入卫尉寺,四年间共从卫尉寺中贪墨铜钱一千六百七十三贯!” 他这话一出,郑姓主薄脸色一僵,强制辩解道:“这,这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这种事!” 端木天斜瞥他一眼,继续念道:“武德六年,贪墨铜钱一百六十八贯,武德七年,贪墨二百九十二贯,武德八年贪墨四百六十三贯,武德九年贪墨七百五十贯……啧啧,郑主薄,你的胃口是越来越大啊!” 郑姓主薄面皮变得惨白,却还想狡辩,就听端木天接着说道:“郑主薄莫非以为你在账上做的那点手脚,旁人不知?本侯既然能得到这账簿,又岂会定不了你的罪?” 不等郑姓主薄狡辩,端木天忽然暴喝一声:“来人呐!狗头铡伺候!” 他这话,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包括那位禁军校尉在内,都扭头看向他,不懂这位少年侯爷口中的“狗头铡”是什么东西。 端木天讪笑着摸了摸自己鼻子。 一时情不自禁,把电视剧里包拯的台词给念了出来。 他还很是遗憾,居然没有人能get到这个梗,甚是无趣。 端木天轻咳一声,朝禁军校尉微微颔首:“斩!” 他这话一出,顿时把郑姓主薄给吓得瘫坐到了地上。 此人怎么也想不到,端木天竟然会完全不顾忌他的身份,而且不经三司审批就打算直接斩杀他。 “寺卿,你,你安敢如此,本官是朝堂命官,本官是荥阳郑氏族人,本官……” 郑姓主薄话未喊完,就已被两名禁军直接按倒在地,旋即一名禁军手中障刀挥出。 噗的一声,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飞起,连带着一蓬鲜血从郑姓主薄的脖颈处直喷而出。 一时间,卫尉寺庭院之中鸦雀无声。 更有腥臊味随风飘来,显然,有人被吓尿了。 端木天很是嫌弃的瞥了眼地上血糊糊的尸体,依旧觉得很是恶心。 他略微有些后悔,不该装逼喊什么斩。 即便要斩杀这郑姓主薄,也该让禁军将他拖出去再斩。 现在弄得这卫尉寺一庭院的血,实在令人反胃。 不过自己装的逼,即便再恶心也得装下去。 端木天故意板着脸,又扭头看向另一名主薄,那人已经吓得身体僵直,见端木天目光投来,他直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万年侯,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还请万年侯宽恕则个。” 端木天瞥他一眼,淡淡说道:“孙主薄,你的胆子比起郑主薄而言,倒是小了不少,几年时间不过贪墨了一两百贯铜钱。本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些钱,你自己退赃,而后上书致仕吧。” “喏,下官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多谢万年县开恩。”孙姓主薄连连叩谢,不敢多言。 既然端木天能说出他贪墨的钱数,他再抵赖也无用。 以他贪墨的钱财,若是较真处置,被判流放岭南,甚至绞刑都有可能。 因为依照唐律,监临官与主守官盗窃自己所监管的官府财物,按窃盗罪加二等论处,赃物的价值达到绢三十匹,处绞刑。 一匹绢价值五百文,三十匹绢也不过十五贯铜钱。 虽然在实际处罚中,大抵不会这般严苛,但判他一个流两千里,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如今端木天只让他退赃后自动辞职,绝对算得上宽大处理了。 更何况刚才端木天可是直接命人砍了郑姓主薄的脑袋,这种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端木天满意点头,环视庭院内瑟瑟发抖的一众官吏,还未开口说话,扑通几声,又有数人直接跪了下来,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295 杀人立威 这些卫尉寺的流外官与胥吏,虽然往日里听从郑良策的命令,不把端木天当回事,但那是因为有荥阳郑氏当靠山。 但端木天刚才二话不说,就命人当众斩杀了朝堂从七品上的官吏,而且此人还是荥阳郑氏的旁系族人。如此凶狠的行事手段,他们这些卫尉寺的流外官和胥吏如何不怕。 直到此时, 卫尉寺中的这些官吏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眼前这位少年侯爷可是当今陛下的宠臣,其父更是朝堂相公,尚书省左射扑! loubiqu.net 要论朝堂上的权势,杜曲端木氏可比荥阳郑氏还强上几分。 而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之前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跟着郑良策一起不把端木天放在眼中。 之前那些对端木天傲慢无礼之人,越想越怕, 故而端木天一个眼神过来,便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端木天愣了下后,倒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杀鸡儆猴这一招,相当的好使。 虽然斩杀了郑姓主薄,必然与荥阳郑氏加深矛盾,但端木天可管不了那么许多。 如今突厥入寇,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卫尉寺,动用一切力量加紧赶制火药,哪里功夫慢慢收拾这些卫尉寺的老油条们。 所以杀人立威才是最快最省事的方法。 与老爷子一样,端木天如今对于人命的敬畏之心,也远没后世那么深了。 端木天也并未就此收手,低头看了眼手中册子,再次念出几个名字。 很快,禁军便按图索骥, 将那几名已然瘫倒口中不断求饶的流外官和胥吏拖了出来。 端木天瞥了他们一样, 口中再次吐出一个字:“斩!” 于是, 几道刀光过后,卫尉寺的庭院中又多出了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端木天之前虽然完全被郑良策给架空了, 却也并非什么事也没干。 即便他为了进行诈骗计划,干脆请假连去卫尉寺点卯都懒得去了,但实际上端木天私底下早已动手。 以他家如今的权势,要从卫尉寺中拉拢一些人,其实并不算难。 即便荥阳郑氏牢牢把控了卫尉寺上下,但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水泼不进。 端木天找到了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从吏部调出了卫尉寺一众官吏的资料,一番仔细研究后,选定了几个可以“策反”的目标。 其中之一便是那位从九品上的录事。 此人姓秦名良工,武德五年进士出身,家境贫寒,并非世家子弟。 吏部对其的考功评定,还算不错。 但因其没有背景,又无势力依靠,故而至今还是位从九品上的芝麻官。 端木天入主卫尉寺后,秦良工也是唯一未朝他冷面相向的官吏。 所以端木天私下里偷偷找到了秦良工,并请动了老爷子出面,在胡萝卜加大棒的诱惑下,终于成功“策反”了这位卫尉寺录事。 之前他念出两位管事的贪腐金额,都是秦良工提供的。 身为卫尉寺的录事,掌总录文簿。 无论是郑良策还是两名主薄,要贪墨铜钱,都绕不过他。 而秦良工也是有心之人,在发现卫尉寺中的贪腐后,并未声张,只是默默将这些罪证都记录了下来。直到端木天找上他,秦良工决议投靠端木天后,才将这些“犯罪记录”全部交了出来。 端木天向李二索要“先斩后奏”之权,也正是因为掌握了这些资料,才有动手的把握。 否则他也不可能随意诛杀朝堂官吏。 刚才被他点名拉出来诛杀的,也皆是郑良策在卫尉寺中的亲信。 郑良策与两名主薄贪腐,他的这些亲信又怎么可能清白如水? 所以端木天要找他们的罪证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何况这些人不过是流外官或者胥吏,端木天要杀他们立威,甚至连借口都不需要。 杀完了人,剩下的卫尉寺官吏皆噤若寒蝉。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端木天也不客气,直接对卫尉寺进行了一番人事调动。 秦良工直接被他任命为主薄,此事也经过了李二点头同意。 任命朝堂五品以下官员,还是很简单的。 而被他策反的另外几名流外官和胥吏,也是各有重用,分别掌控了卫尉寺不同部门。 三下五除二,端木天便以强硬手段直接接管了卫尉寺。 只凭庭院中那几具血液未干的尸首,一众卫尉寺官吏就无人敢出言反对。 端木天又朝众人一番训诫,命他们今后用心做事,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随后他又将新晋主薄秦良工唤到自己官廨中,让他立即率领卫尉寺中的官吏工匠,即刻出发,赶去户县翠微宫所在,准备着手改建工坊。 如今时不我待,也没有时间浪费了。 秦良工这位新晋主薄如今身家性命都绑到了杜曲端木氏的战车上,哪有不卖命的道理,自然拍着胸口保证绝不辱命,便匆匆出门去安排了。 待他离去后,端木天也没闲着,开始琢磨他还能用火药打造出什么武器。 仅仅制造手榴弹,端木天觉得并不靠谱。 突厥人都是铁骑,来去如风,两军对阵之时,手榴弹能起到多大作用,还两说。 即便复制玄武门之变时,他在北海池畔的用法,对于二十万大军而言,能起到多大作用,也是未知数。 如果唐军能够装备一批火枪,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段时间内,想要打造大批的火枪,以如今的技术条件,根本就不现实。 要知道他家老爷子为了打造那几把枪,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更不用说靡费甚多,要是给唐军大规模装备,估计李二都能肉疼死。 琢磨许久,端木天倒是有了想法。 之前他与老爷子提过的康格里夫火箭,应该就目前最适宜的武器。 康格里夫火箭可是好东西,制作简单,薄铁皮加上火药就能制作,以大唐工匠的技术完全不是问题。 即便康格里夫火箭根本没有什么精度可言,但这玩意靠的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精度,而是大规模发射,以量取胜。 端木天甚至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模仿二战时赫赫有名的喀秋莎,让工匠打造出数条并联的导轨。届时将康格里夫火箭放置在导轨上,集中发射。 他相信只要康格里夫火箭数量足够多,必定能让颉利可汗好好喝上一壶。 若是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不定就能一举扭转乾坤! 想到这里,端木天立即提笔,开始在纸上认真绘起了康格里夫火箭的结构图…… 296 父子争执 隋开皇三年,漠北崛起的突厥汗国因隋分化离间,分裂成了东西突厥两个汗国。 东突厥日益强盛后,对于问鼎中原的野心也日益膨胀。 大业十三年,隋炀帝巡守雁门关时,突厥人突然发兵围困了雁门关,差点把隋炀帝吓尿了。 隋末天下大乱, 突厥可汗又先后支持了刘武周、梁师道、郭子和等割据势力,意图染指中原。 武德二年,始力毕可汗率突厥主力,刘武周、梁师道协同准备进攻太原。 幸亏始力毕可汗半路病逝,东突厥因此撤军,否则大唐能否延续国祚还真是未知数。 如今东突厥颉利可汗又趁大唐政权交接之际,悍然出兵,打算趁着李二登基根基未稳之际,一举拿下长安,问鼎中原。 尉迟敬德率兵在泾州与突厥人血战一场,虽胜却无济于事,根本无法阻止颉利可汗帅大军南下。 待突厥大军攻至泾阳,消息传至长安,全城震动。 泾阳距离长安城不过四十里路程。 若是骑兵突击,最多一个时辰突厥人便能攻至长安城下。 大唐百姓好不容易才熬过了隋末天下大乱,忽然听闻突厥人打来了,自然各个惊慌失措。 长安城内各个里坊皆是慌乱奔走的人群,不少人得知突厥杀至长安城的消息后,都想赶回家中收拾行囊细软,逃出城去。 好在老爷子早已知道会有这般结果,已然下令全城所有一百零八坊进入宵禁,所有坊门关闭, 非持有官府许可文书, 不得出坊。 长安、万年两县所有衙役、不良人配合武侯巡查更坊,预防宵小之辈借机生乱, 而金吾卫也全副武装进入长安城中四处巡逻,若有人敢借机生事, 直接斩杀。 在这般严令之下,金吾卫与武侯又斩杀了一些想趁火打劫的青皮无赖后,长安城内的骚动总算是被镇压了下去,家家户户紧闭房门,百姓蜷缩在了屋内,侧着耳朵留意着外界的风吹草动,心中默默祈祷,突厥人千万不要杀进城来。 异族入侵,若是破城,会发生什么,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 长安这座东方雄城,此刻因为突厥铁骑的威胁,岌岌可危。 而此刻的端木府内房的西厢房中。端木天与老爷子两人,却爆发了激烈争执。 父子二人争执的缘由,就在于要不要干涉改变渭水之盟的历史进程。 由于突厥突然出兵,大唐根本来不及调兵,如今长安城内仅有数万禁军。 历史上,李二是设下疑兵之计,并亲率亲率高士廉、房玄龄等六骑至渭水边,隔渭水与颉利对话。 而唐军则在渭水河旁的树林之中故布疑阵,成功迷惑了颉利可汗。 最终两日后,武德九年八月三十日,李二与颉利可汗在渭水便桥上,斩杀白马结盟,突厥率军折返,同时带走了李二献上的诸多战利品。 老爷子的意思,自然是稳妥为上,不要贸贸然改变历史。而端木天却很激进,想借用火器之利,给突厥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西厢房内,老爷子一脸不耐烦的来回踱着步。 “不行,我不同意如此冒险!包子,打仗可不是你打电脑游戏,点点鼠标就能消灭敌人!突厥人的二十万铁骑你真当是开玩笑的?” 端木天蹙眉:“老头,我知道突厥人有二十万人马,但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们能扛得住火箭攻击,难道他们是超人不成?只要军阵一乱,李世民率军趁乱掩杀,必能奠定胜局!玄武门之变那天,北海池畔不就是如此?” “可要是不能成功呢?”老爷子蹙眉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如果你的计划不成,会是有什么后果?二十万突厥铁骑会在暴怒之下,挥师杀向长安城!如果发生这种事情,咱们爷俩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长安城内上百万百姓,若是因此被突厥人屠戮一空,咱们爷俩是要下地狱的!明白吗?” 端木天略一迟疑,摇摇头,回道:“但是老头您能保证现在的历史,与史书上记载的历史一样吗?您把宝都压在李世民身上,指望他能与史书记载的一样,靠着疑兵之计震住颉利可汗,就一定能成功?您别忘了,历史已经改变了!” 端木天并不是什么铁血好战份子。 他之所以坚持要利用火器,对付此次突厥南侵,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担心历史已然改变,渭水之盟未必会发生。 与其届时被突厥人打个措手不及,不如先发制人,以火器攻击突厥人,打赢这场战争。 位于户县山中的翠微宫,如今已然变成了大唐“军工工厂”。 卫尉寺所有工匠都被端木天抽调一空,甚至还从将作监和工部征调了数千工匠。 而民部紧急调运的木炭、硫磺和硝石,也源源不绝的运往翠微宫的火药工坊。 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失误,端木天这次也是拼了,一改之前的懒散,这些时日他一直住在翠微宫中,根本就没回家,更顾不上与自己的美妾们厮混了。 为了赶制火药和康格里夫火箭,同时也为了保守火药的秘密,端木天还把流水生产线也捣鼓了出来。 诺大的翠微宫,被他分成了数个区域。 研磨车间、配料车间、制药车间、晾晒车间,装配车间,等等不一而足。 华夏虽然很早就发明了火药,但其实一直没有找到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比例,但这一点对于端木天而言,自然不会有任何阻碍。 木炭、硫磺与硝石分别送入研磨车间不同部门进行研磨过筛,再由专人送去配料车间,按照端木天给出的比例称重混合。 为了保密,他还特意将研磨成粉的木炭、硫磺和硝石称为甲、乙、丙药,并挑选身家清白且大字不识一个的工匠进行混合。 配好的火药药粉送去制药车间,混合上鸡蛋清,再搓成颗粒状过筛,保证所有的黑火药颗粒大小均匀,而后送去晾晒。 ranwen.la 粉末状的黑火药运输不便、燃速不均匀、容易受潮,制成颗粒火药后,就能有效避免这些缺点。 要说端木天在大唐捣鼓出的黑火药,自然比不上近代黑火药。 毕竟他也弄不出近代工业,不可能使用蒸汽压紧、机械制粒和磨光工艺来生产火药。 但即便如此,却也足够了。 有足够的原材料和工匠保障,黑火药的生产进度相当喜人。 有了黑火药,手榴弹、康格里夫火箭等火器生产,也是进展迅速。 李二当初只奢望百枚手榴弹,而卫尉寺工匠一天便能生产出几百枚。 即便更复杂的康格里夫火箭,在端木天的严令督促下,卫尉寺的工匠日夜不息的打造,如今已然生产出了数百枚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弓火药箭、弩火药箭不计其数。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火器,端木天才想说服李二,与突厥人好好干上一场…… 297 心有不甘 端木天的顾虑,老爷子其实也仔细思考过。 虽说历史进程多有改变,但渭水之盟却不一定会有什么变化。 与其去赌几万唐军能够在火器的帮助下击败二十万突厥铁骑,还不如赌李世民能够“故技重施”,震住颉利可汗,顺利结盟,从而保住长安城。 至于突厥人, 历史上唐军没有火器协助,都能在三年后横扫草原,现在的突厥人就更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只要给唐军一点时间,突厥人的战败是必然的。 老爷子依旧不赞成儿子的话:“包子,你想多了,不论是你炸死李建成、李元吉, 还是玄武门之变换成李渊胡搞瞎搞,都影响不到突厥人,所以李世民与颉利可汗会盟,怎么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老头,这点我自然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对不对?”端木天也很是倔强,不肯改变自己想法。 爷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要说父子二人的想法,其实也都没错。 老爷子是求稳,不想冒险害了长安城上百万的百姓,而端木天虽然激进,却也是防患于未然,以攻代守的策略。 归根结底,爷俩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失去这最后的几万大军,连凭借渭河抵御突厥人渡河,都做不到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老爷子的主张。 老爷子见端木天终于点了头,倒是松了口气:“走,咱们爷俩这就进宫去面见李世民,商议应对之策。” 端木天没有拒绝,起身随老爷子出门去往太极宫。 半路上,端木天忽然说道:“老头,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还是先把娘和婉娘、十三娘、小昭娇娘她们送去孙思邈处为好。万一有什么不妥,咱们也好有退路。” 老爷子略一琢磨,便点头应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回去之后我便安排你娘她们去终南山。嗯,就说去草堂寺敬香礼佛。” 爷俩在家人安全问题上,是相当有默契的。 父子二人入了皇城,还未行到承天门宫门前,就见李二的心腹太监米拓骑马迎面赶了过来。 米拓见到父子二人,顿时面露喜色。 “见过端木公,九如安好,你们来的正巧,陛下正命某去召你们父子入宫面圣。” 老爷子微微颔首,自然清楚李二召他们父子为何。 父子二人跟着米拓,一路策马奔入宫内,去往两仪殿面圣。 进入殿内,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长孙无忌、程咬金等人早已到了,各个面色凝重,正等着他们父子二人。 李二一见到老爷子,立即亲自将他迎入殿内,迫不及待开始问策。 “先生,探马来报,颉利可汗已在渭水河上下四处征集船只,并开始伐木造舟。突厥人来势汹汹,先生可有新的对策?” 其实如何应对突厥人,这几日众人早已商议了许久,调兵勤王的信使也已奔向各州郡。 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要解长安之困,还需他们这群朝中大佬们拿定主意。 老爷子笑道:“陛下,之前不是已然商议好了吗?臣以为便依陛下所言,先与颉利可汗谈上一谈。若突厥人能主动退兵,那是再好不过。” 李二微微颔首,但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很是气恼的一拳砸在面前几案上:“朕只恨要向夷狄低头,实在心不甘啊。” 老爷子劝道:“陛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要找颉利可汗算账,绝对要不了十年。臣可向陛下保证,三年之内,必能解决东突厥这个心腹大患!哈哈,说不得还能生擒活捉颉利可汗,届时必让其为陛下亲自献舞助兴!” 端木天很是无语的撇撇嘴。 他家老爷子也学坏了啊! 居然也开始冒充神棍,拿已知的历史去糊弄李二,哄李二开心。 李二自然不知这爷俩的小心思,听老爷子这么一说,心中郁闷倒是去了些许,哈哈一笑:“若有那么一日,朕倒是不介意让长安城中百姓,都看看这位草原汗王的舞姿。” 众人皆是大笑,殿内气氛轻松了不少。 李二又与众人商议如何应对,如何与颉利可汗谈判,并定下了明日亲率高士廉、房玄龄以及老爷子等七人去会会颉利可汗。 xiaoshuting.cc 端木天在旁听着众人商议,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爷子眼睛一瞪,便想开口阻止端木天,但李二已然笑道笑道:“九如怎么还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是。” 端木天看了老爷子一眼,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陛下……” 298 阴沟里翻船 “陛下,臣想自请率一支唐军,过渭水埋伏。若是陛下与颉利可汗会面之时有什么意外,臣可从侧面以火器袭扰突厥大军,掩护陛下撤走。” 李二没想到端木天会有这般请求,很是诧异。 他还没想好是否应该答应,就听老爷子急道:“不行, 此事绝对不可!” 爷俩相依为命,老爷子怎么可能同意端木天上战场? 刀剑无眼,万一儿子有个什么意外,他上哪儿哭去? 端木天早料到他家老爷子会极力反对,所以也不急,只是解释道:“爹,我并不是想去冒险,只是那些火器可只有我清楚如何摆弄,若是我不领军出征,又能交给谁?” 老爷子怒瞪他一眼:“那为何要渡过渭河?即便陛下命你率军,也可于渭河南岸设伏,你那火箭莫非隔着渭河就不能打突厥人了?你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老爷子的话自然在理,若是为了掩护李二,那埋伏在渭河南岸即可,端木天想率军渡过渭河去北岸,显然只是以此为借口而已。 以老爷子对儿子的了解,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目的,就是不甘心就此放跑了突厥人,想跑去北岸找机会玩一票大的。 而这一点,无论是基于端木天的安危,还是出于对长安城安危的顾虑,老爷子都是极力反对的。 被老爷子揭破了那点小心思, 端木天顿时没话说了。 李二却是眼睛一亮,出言问道:“敢问先生, 方才所言火箭是何物?为何能够隔着渭河攻击突厥人?” 他这话问出口, 老爷子顿时傻眼。 端木天则以手捂脸, 没眼看啊。 老江湖居然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真是丢老刑警的脸! 端木天成功试制出康格里夫火箭后,便想奏与李二得知,却被老爷子给拦了下来。 2kxiaoshuo.com 理由也很简单,担心李二得知有这等犀利火器后,有什么特殊想法。 老爷子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让李二能够继续上演“历史剧本”,与颉利可汗在渭水会盟,从而避免多生事端。 若是李二知道了康格里夫火箭,手里有货,不打算向突厥人称臣上贡了,一场恶战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端木天对此很是无奈,迫于老爷子的“淫威”,只能点头答应,却没想到,老爷子一时心急,居然自己说漏嘴了。 这可就怨不得他了。 面对李二的询问,老爷子很是懊恼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怒瞪了一旁幸灾乐祸的端木天一眼,才无奈开口说道:“陛下,火箭一事,还是让犬子给你解释吧。” 端木天被老爷子瞪的很不爽。 又不是他说漏了嘴,瞪他作甚? 不过既然老爷子让他解释,他自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康格里夫火箭的情况给抖了出来。 “陛下,是这样的,我爹利用火药,发明了一种可远程攻击敌人的火器,名为南山……” 端木天正想习惯性的把康格里夫火箭改名为南山火箭,却被老爷子打断道:“陛下,名为星陨火箭!” 别的东西被坑爹货随便冠名也就算了,这用来杀人的火箭,老爷子可绝对不想被冠名其上,太不吉利! 端木天乐了,难得老爷子也这般爱惜名声啊。 不过叫星陨火箭,确实比南山火箭好听。 他轻咳一声,继续对李二解释道:“对,叫星陨火箭。陛下,这星陨火箭端是厉害无比,射程可及十里,触地即刻如手榴弹般炸开。一旦集合诸多星陨火箭同时发射,便如流星陨落般,威势巨大,人力不可敌!” 英国炮兵上校威廉·康格里夫发明康格里夫火箭,重十五公斤,火箭长一米,直径十厘米,射程可达一点五公里,后经改进射程达到三四公里远。 端木天捣鼓出来的康格里夫火箭,大小基本类似,并采用了后世对火箭的改进方案,在火箭尾部装上了三个倾斜的稳定螺旋板。 如此一来,火箭发射后由于空气动力的作用,火箭自身不断旋转,从而达到稳定飞行状态的目的。 经过实验,装填黑火药的火箭发射距离基本可以稳定在五公里左右,也即是十里范围。 早期的康格里夫火箭只能依靠尾部火焰燃烧杀伤敌人,而端木天则直接在火箭头部安装了爆破弹头,并且内置了诸多金属破片,用以增大杀伤效果。 经过试验,他设计制作的康格里夫火箭落地后,破片爆炸范围有四五米,声势惊人。 如此跨时代的火器,李二与房玄龄、程咬金等人都听傻了,愣愣看向老爷子与端木天,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对于唐人而言,方才端木天所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攻击十里外的武器,这不是传说中的仙家宝贝吗?岂是凡人可以掌握? “九如,你莫开玩笑!”程咬金瞪着铜铃大眼睛,脸上写满了“老子不信”四个大字。 “嘿嘿,程叔叔,我怎么会在这种军国大事上与陛下和诸公开玩笑,千真万确,一点不假!”端木天对于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 反复与端木天确认了几遍,又得到了老爷子的背书后,众人这才将信将疑的接受了端木天所言。 程咬金大笑道:“陛下,若真有那星陨火箭,还与颉利可汗那老小子会盟个屁!直接干他娘的便是了!只要陛下给臣一万精兵,臣保证能杀得颉利可汗那老小子屁滚尿流!说不得还能与端木公所言那般,将其擒回来给陛下献舞!” 李二点点头,不无埋怨的朝老爷子说道:“先生,即有这般神器,何不早说?” 老爷子无奈叹了口气。 他担心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以唐人那尚武之风,若非迫不得已,肯定不会选择低头认怂。 但话已至此,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把话摊开来明说。 “陛下,非臣有意隐瞒,只是那星陨火箭须得大量使用,方可最大程度杀死敌军,而犬子打造火箭时日尚短,并无足够可用的火箭。故而臣才暂时没告知陛下。” “另外臣也是担心陛下得知此物后,不甘与颉利可汗会盟。” “陛下,如今长安城内仅有数万禁军,而突厥铁骑有二十万之多,数倍与我。星陨火箭虽强,却也未必可左右战局。” “以臣之见,如今敌强我弱,不必逞一时意气。陛下只需隐忍一段时日,覆灭东突厥,不过小事尔!臣可像陛下保证,最多只需三年,颉利可汗必灭!” 李二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默默颔首,认可了老爷子所言…… 299 文盲啊! 诚如老爷子所言,如今并非与突厥人拼命的最好时机,这一点,李二自然心知肚明。 否则历史上他也不会领着房玄龄几人,单枪匹马跑去与颉利可汗会面,又是斥责对方不守信用,又是故布疑阵, 这才唬住了颉利可汗,与渭水结盟。 当然,所谓的盟约不过是张擦屁股的废纸。 当大唐缓过劲来后,便立即挥师反杀进了草原,将大唐的疆域一路扩张到了贝加尔湖以北。 李二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老爷子的建议,选择尝试与颉利可汗会面,争取能够说服对方退兵。 不管怎么说,固守长安, 不能令突厥人纵兵大掠是最重要的。 但李二毕竟不是老爷子这样的穿越者, 他不可能把宝都压在颉利可汗会就此罢手上。 略一琢磨,李二开口下令道:“知节,你率右武卫一万禁军,配合九如,将那些星陨火箭和手榴弹全数运去渭河南岸树林之中隐匿。若是突厥人有所异动,你与九如便立即予敌迎头一击!” “喏!臣遵旨!” “臣遵旨!”端木天也赶紧领命。 虽然没有达成他的目的,但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二又安排秦琼、侯君集等将领各自领兵,准备明日前往渭水河畔,震慑突厥人。 一切商议妥当后,就见米拓急匆匆的进得殿来,朝李二躬身禀告道:“禀大家,颉利可汗遣使来朝, 求见大家。” 大家,是唐时贴身内侍对皇帝的称呼。 李二蹙眉, 问道:“来者何人?” “颉利可汗谋臣执失思力。” 李二与老爷子、房玄龄等人对视一眼, 朝米拓点点头:“你将他召至太极殿, 朕在太极殿召见他。” 米拓领命退下后, 李二对众人冷笑道:“诸位爱卿以为颉利可汗此时派执失思力来朝,是何目的?” “哼,不过探听虚实,另外想劝降陛下罢了。”房玄龄冷哼一声,回道。 端木天心道,房玄龄说的还的确没错。 他记得渭水之盟前,这位颉利可汗的谋臣确实来朝探听虚实,还向李二吹嘘本方拥有两百万大军,结果差点被李二给宰了。 幸好萧瑀和封德彝劝住了李二,才保住了性命。 不过这位执失思力在大唐灭掉东突厥后,归降了大唐,还娶了李渊女儿,李二的妹妹九江公主为妻,封了安国公,一直活到了龙朔年间才死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位执失思力,端木天与老爷子对其都没有什么兴趣,并向李二告辞出了宫,回府去安置自家女眷了。 不管有没有信心守住长安城,他们也没有必要让自己女人留在城内冒险。 端木天请老爷子先回府,让他娘和十三娘等人收拾行囊,自己则打马去往李家接婉娘。 西红柿小说 虽然端木天与婉娘尚未正式成亲,但两家已经默认双方是夫妻了,只是还未拜堂而已。 所以端木天借口他娘要去草堂寺礼佛,为长安百姓祈祷,想让婉娘随行陪伴为名,便很顺利的把婉娘“拐”了回来。 其实婉娘他爹李安仁也不是笨蛋,自然清楚此事去山中礼佛是何意,那自然就是为了避祸。 如今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他自然也愿意将婉娘送出城去。 回到府中,无论是甄十三娘还是婉娘,其实都不愿离去,说是要留下来陪伴端木天。 对此,端木天自然心中颇为欣喜,却也只能好言相劝,哄了半晌,才让二女同意陪着杜如凤去往终南山。 一同出城的,还有杜如晦的夫人杜氏,杜如晦也不愿意自己夫人留在城中。 如今长安城中早已封锁,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不过凭老爷子的身份,倒是不虞出不了城。 父子二人与杜如晦将一众女眷送出城门,这才回转。 才回到府中,端木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程咬金便找上门来了。 “九如,你怎么还在府中?让老子一顿好找,走走,速速待叔叔去见识见识你那什么星陨火箭,看看是否真有你吹嘘的那般厉害。” 看看程咬金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之前因为送别亲眷还略待失落情绪的端木天倒是笑了。 这好东西捣鼓出来,找不到人炫耀也确实不爽,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既然程咬金想开开眼,那就让这土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热武器! 端木天立即点头应下,与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领着昆仑奴金刚便与程咬金去往右武卫大营了。 李二敕命让程咬金率右武卫一万禁军配合端木天埋伏于渭河南岸,所以程咬金与端木天略一商议,便决定大军即可出发,先去户县翠微宫提取火器,而后便去往渭河设伏。 端木天还是头一回进大唐的军营,跟随程咬金进入右武卫大营后,倒是看什么都新鲜。 待他与程咬金登上点将台,敲响聚将鼓后,眼见黑压压几乎看不到边的一队队铠甲鲜明的禁军策马从营房驻地奔出,汇聚于点将台前时,也不由得感到血气上涌。 正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沿,端木天也被眼前的禁军给震撼到了。 望着眼前这旌旗鲜亮,兵甲闪耀,部队整肃的右武卫禁军,端木天倒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虎狼之师,精锐之师,更忍不住遥想到不久的将来,这些大唐铁骑将踏遍西域诸国,无人可敌! 雄哉! 壮哉! 程咬金一番训话后,大手一挥,全军出发。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万余骑右武卫禁军开出了军营…… 大军出了长安城后,一路朝户县奔去。 一个时辰后,右武卫禁军便抵达了翠微宫所在。 程咬金安置好部下,命他们下马歇息,只有军中都尉、校尉约束大军,他则领着十余名部曲,与端木天进了翠微宫。 翠微宫已然被改建成了火药作坊,四处皆是忙碌的工匠。 众人行到殿前,却被人给拦了下来,要求他们脱去身上铠甲,卸下刀剑。 程咬金不禁眼睛一瞪,很是不满的对端木天说道:“怎么?九如你连叔叔都信不过?老子进你这工坊还得卸甲卸剑?” 端木天笑道:“程叔叔,你可误会小侄了,请你卸甲可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为了叔叔的安全。这工坊之中生产的可是火药,极为危险,稍有火星便会爆炸。叔叔可是见过那手榴弹的威力,而这工坊内的火药,那可相当于几千几万个手榴弹,岂敢有丝毫马虎。” 程咬金脸色微变,却还是不解:“九如,你莫哄骗老子!你说不能见火,这点老子倒是明白。但这与让老子卸甲有何关系?” 端木天默默翻了个白眼。 文盲啊! 要不要跟这土鳖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静电呢? 300 超大型冲天炮 端木天自然没兴趣当程咬金的物理启蒙老师,只能随口解释了两句。 其实进入火药工坊,除了不得携带金属物件,端木天还制定了许多安全措施。 比如所有的工具只能使用木制,不得携带火种,入夜后不得使用油灯、蜡烛照明,不得穿着丝绸服饰, 接触火药前必须双手先触碰一根插在地里的金属棒等等。 他的这些措施,自然都是为了安全。 即便工匠们不理解,但在端木天的三令五申外加鞭笞了数名违反规定的工匠后,倒是没人再敢触犯。 端木天见程咬金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也懒得将其带入火药工坊,干脆命人从工坊的库房之中,扛出了几根康格里夫火箭, 而后领着程咬金他们去往了靶场。 为了测试这些火药武器, 端木天专门在翠微宫所在的山谷内开辟了一处面积颇大的靶场, 用以试验。 程咬金好奇打量半晌被几名工匠扛在肩头的火箭,忍不住出言问道:“九如,这玩意便是你说的星陨火箭?此物又无翅膀,如何能飞到十里外爆炸?老子怎么不信呢?你小子真没吹牛?” 在他的认知中,能够飞的东西,自然都须有翅膀,无论是鸟还是昆虫,皆是如此。 而火箭这种靠火药燃烧产生大量气体,高速向后喷射,产生向前推力的玩意,程咬金即便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 端木天笑道:“程叔叔,羽箭也无翅膀,为何能飞?哈哈,程叔叔不必着急,稍安勿躁, 待会一试便知。” 程咬金见他这般说,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去往靶场。 待众人行到靶场后,端木天命工匠把火箭放置到发射架上。 用以发射康格里夫火箭的发射架,其实就是一个倾斜的滑轨,为了节约成本,端木天直接命工匠将粗大毛竹剖成了两半,去掉中间竹节后,用以发射火箭。 虽然每次发射后,竹子都会被火箭尾焰烧毁,但这玩意又不值钱,一次性使用一点也不心痛。 他这土办法,对于大唐这种钢铁产量不足的年代,还是相当好用的。 工匠们将火箭架设好,开始根据端木天的命令调整发射架的角度。 虽然端木天设计生产的康格里夫火箭最大射程可达十里,但学过物理的都知道,火箭发射时不同发射角度,可决定其射程。 45度角投射时,射程最远。 至于如何确定不同发射角度的射程,端木天表示自己不是理科生,不会计算。 但不会计算没有关系,多做几次试验就是了。 将火箭以不同发射角度发射,统计其射程,端木天很轻松便拥有了一张火箭的射界表。 西红柿小说 根据试验结果,火箭最小射程一里,最大射程十里,中间射程根据不同发射角度进行调整即可。 至于发射方位,那就全靠目测,能不能打得准,全靠运气。 但他之前就说过了,康格里夫火箭靠的是数量,火力覆盖,什么精度不精度,那都是浮云。 因为是给程咬金演示,加上靶场的距离不够,端木天设定的火箭发射角度,并非最大射程。 他把火箭发射角度设在了三四里的距离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端木天用吹燃火折子,递给了程咬金:“程叔叔,这星陨火箭发射很简单,用火折子引燃尾部的捻子即可,这枚火箭就由程叔叔来亲自发射吧。” 程咬金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点点头,伸手接过了火折子。 端木天立即小跑向了侧后方,还伸手捂住了耳朵。 这货也是蔫坏,一点注意事项也不告诉程咬金,就让程咬金用火折子去点火箭的捻子。 后世玩个冲天炮还得小心翼翼,点燃了捻子立即跑开,怕的就是被突然喷出的尾焰灼伤,更遑论一枚一米多长,十五公斤重的“超大型冲天炮”呢。 程咬金哪里知道这货如此腹黑,毫无准备的引燃了火箭捻子,随后便这般大大咧咧的站到了火箭尾部,准备亲眼看看这火箭是如何飞的。 数秒后,火箭尾部药捻子燃烧殆尽,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啸叫声,一股炙热的焰火从其尾部喷出,随即火箭从发射架上激射而出,直冲天际。 毫无防备的程咬金,身上的衣袍瞬间就被火箭尾焰灼烧出了几个大窟窿,连带着脸上身上也被喷了一身黑色的火药残渣,看起来好不狼狈。 程咬金也被吓了一跳,怪叫一声跳到一旁,手忙脚乱的拍打着身上火星。 端木天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哈哈大笑。 程咬金哪里还不知道被这货给整蛊,气的挽起袖子就要揍人。 端木天见状赶紧手指天上的火箭:“程叔叔,你看这火箭,飞的可够远?” 被他这么一打岔,程咬金才想起扭头去看火箭。 靠黑火药推进的康格里夫火箭飞行速度自然不快,肉眼可见火箭拖着红色的尾焰,划过一道抛物线,朝着远处飞去。 端木天选择的这处靶场,自然极为开阔,数里范围内都无遮无挡。 程咬金就这般亲眼看着那枚火箭弹飞行了数十息的时间后,终于撞向地面,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后,黑烟四起。 爆炸之声,连数里外的程咬金都听得真切。 饶是程咬金见多识广,又是刀山火海里拼杀出来的沙场老将,但第一次见识康格里夫火箭这种近代热武器,也被震得嘴巴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咬金也顾不上找端木天的麻烦了,立即翻身上马,朝着火箭爆炸之地冲了过去。 端木天只能跟着追了过去。 程咬金催马跑到火箭弹的落点,看着犹自冒烟的弹坑,咂舌不已。 “直娘贼,这玩意若是落到战阵之中,岂不是得把人炸得尸骨无存?九如,这星陨火箭的威力,与你那日在北海池畔引爆之物比如何?” 程咬金至今依旧记得玄武门之变时,北海池畔被引爆的集束手榴弹的爆炸威力,对其可是印象深刻。 端木天笑道:“程叔叔,二者威力相差不大。” 这一点他可没有胡说。 当初的集束手榴弹虽然是老爷子用火棉制成,但那些手榴弹里的火棉装药量也是有限的。 而他打造的康格里夫火箭重十五公斤,其中爆破弹头就重两公斤,塞满了黑火药与铁片铁钉,一旦炸开,威力丝毫不逊色与集束手榴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咬金闻言,不禁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311 手无缚鸡之力 “九如你果然没有说谎,这星陨火箭当真能飞数里之远!”程咬金兴奋不已,“直娘贼,有这般神器,还怕个鸟的突厥人?九如,这星陨火箭你打造出了多少?” “大约四五百枚吧,这星陨火箭须熟练工匠打造铁皮外壳, 速度不算太快,这几日我已然让将作监、工部和卫尉寺的工匠全力打造了,也只造出这么多。”端木天双手一摊,无奈说道。 面对二十万大军,几百枚火箭弹在他看来是在是杯水车薪。 要是有足够时间,弄它个几千上万发火箭弹,还怕个鬼的突厥骑兵。 程咬金却是一点也不嫌少,反倒是惊喜不已。 “直娘贼, 竟然有那么多了?” 端木天不解:“多?哪里多了?程叔叔, 你莫忘了突厥人可有几十万大军!” 程咬金大笑道:“当初那些禁军都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更何况那些草原蛮子?哇哈哈哈,有了这些星陨火箭,老子吓都吓死那群蛮子!九如,你速速让人把这些星陨火箭全部搬运出来,老子让士卒们来搬运。” 端木天笑道:“程叔叔莫急,虽然星陨火箭不多,但小侄另外还打造一批弓火药箭,数量倒是不少。” 程咬金自然没听闻过什么弓火药箭,但刚刚见识过康格里夫火箭的威力后,对于端木天能拿出来的玩意,都有足够浓厚的兴趣。 baimengshu.com 端木天命人取来弓火药箭,交给程咬金查看。 所谓弓火药箭,其实这玩意在宋代就很成熟了,大致就是箭羽上绑了个火药包,点燃后射出, 用以杀伤敌人。 而且这玩意生产极为简单,北宋的“广备攻城作”,便可日产弩火药箭七千支,弓火药箭一万支,蒺藜炮三千支,皮火炮两万支。 当然,宋代的火药箭谈不上什么威力,主要靠火药包爆炸燃烧,焚烧敌方人马和粮草。 端木天以流水线作业,生产效率比北宋的广备攻城作生产效率,只高不低,这些时日生产了多少火药箭根本就没及时统计。 而且他命人生产的火药箭,也更致命。 端木天命人将黑火药封入竹筒内,同时填充铁片铁钉,用心极为“歹毒”。 虽然羽箭由于绑上了火药筒,重量增加,气动外形被破坏,射程近了许多,但这种火药箭一旦被打量发射,产生的破坏力却也是相当惊人的。 程咬金接过火药箭上下打量半晌,不明所以。 “九如,此箭有何用途?” 端木天笑嘻嘻的递上一把弓:“程叔叔一射便知,先点燃药捻子,再迅速将箭射出即可。” 程咬金已经被他坑过一回,岂能再上当,一脸警惕的回道:“呵呵,此物老子用不惯,还是九如你射给老子看看。” 端木天愣住了。 这货这么学聪明了? 但要他去射这火药箭,他也不愿意。 如今的药捻子燃烧速度可不稳定,时快时慢。 虽然留足了足够长的药捻子,正常而言,点燃药捻子十息后火药包才会爆炸,但这事没谱啊。 自打造出这火药箭,端木天就没有亲自使用的打算。 强忍住朝程咬金竖中指的冲动,端木天笑道:“嘿嘿,程叔叔,小侄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拉得动弓弦。” 程咬金听他这话,差点一脚踹出去。 你大爷的,一个膀大腰圆,身长六尺的壮汉,好意思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去射那箭。 最后还是程咬金朝身旁的部曲招了招手,把弓和火药箭塞入他的怀里,命他按照端木天所言试射此箭。 那部曲也不傻,但程咬金有令,他也抗拒不得,只能哀怨不已的接过了弓箭。 端木天与程咬金两人,不约而同的挪动了脚步,向后退出去了七八步距离。 就连程咬金身旁的部曲,也跟着向后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下那倒霉蛋在前方欲哭无泪的张弓搭箭。 好在火药工坊出品的火药箭,质量还是过得去的。 点燃药捻子后,羽箭激发,数息后便正中五十步外的箭靶。 旋即箭杆上的火药包炸开,铁片铁钉四处飞溅,箭靶瞬间便被撕裂开来。 程咬金见状,不由得眼睛一亮。 “九如,这火药箭也是好东西啊!此箭有多少?” “嘿嘿,火药箭生产容易,约莫有几万支了。程叔叔的右武卫一万禁军,每人都可分得几支。” 程咬金满意点头:“好!那便把所有火药箭都给老子!哇哈哈哈,有了这火药箭和星陨火箭,看老子不把颉利可汗那老东西的卵子给捏爆!” 端木天却是一盆冷水泼上。 “程叔叔,这仗可未必打得起来。你莫忘了,陛下只需我们在渭河南岸设伏。颉利可汗那老东西若是被陛下说服,同意会盟,咱们爷俩可是白忙活一场。” 程咬金愣了下,脸上兴奋之色也随之褪去。 “直娘贼,颉利可汗那老东西就不能痛快一点!” 程咬金愤恨的一马鞭抽在身旁的树干上,显然,对于这货而言,手中有了神兵利器,却不能用以杀敌,很是不爽。 端木天眼珠子一转,拉着程咬金走到一旁,避开了他那些部曲后,才小声说道:“程叔叔,兵法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嘿嘿,小侄以为若是有机会击败颉利可汗,陛下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吧?” 程咬金瞪他一眼:“九如,你小子想干什么?莫非想蛊惑老子不遵陛下敕令,主动出击攻打突厥人?” “也不是不可以嘛,程叔叔你也说了,有了这些火器,突厥人也算不得什么。” 程咬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少跟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小子当上阵杀敌是儿戏不成?” 见程咬金都这般说了,端木天以为没戏,不禁有些讪讪然。 却听程咬金又继续说道:“如今渭河之上,根本没有什么船只了,即便老子想去偷袭那些草原蛮子,但也没办法变出船来。” “没有足够多的船只,老子这一万右武卫大军,难道飞过渭河去?” 端木天这才明白,感情程咬金这货不是不想干一票大的,而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一行人回转火药作坊,端木天开始命人搬运康格里夫火箭与火药箭,并派出工匠,传授右武卫禁军如何保管、使用这两样火器。 尤其是火药箭,若是用不好回头把自己给炸了,那才是玩笑。 忙碌了大半天时间,右武卫禁军才接收完“新装备”,开始在程咬金的命令下拨转马头,全军朝着北方渭水方向开拔…… 302 有备无患 渭水河畔,唐军与突厥人正隔水对峙。 端木天跟随程咬金的右武卫大军,一路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将大军开拔到了渭水河畔的树林之中隐匿了起来。 如今的渭水两侧,可是郁郁葱葱,皆是大片丛林,不乏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一万多大军隐蔽其中, 完全看不出踪迹。 安顿好大军驻扎后,程咬金领着几名部曲,与端木天一道去往渭河旁观察对岸突厥人的动向。 突厥人选择此处驻扎,也是因为此处河岸较窄,两岸距离约五六十米,一旦突厥大军收集到足够多的船只, 便可从此处渡过渭水,直逼长安,兵临城下。 两人来到渭河河畔,在部曲协助下爬上一颗大树,挑眼望去,对岸已然变成了一处诺大的军营。 不远处的渭水上,还架设有一座小型浮桥。 那浮桥仅能走行人,无法供战马通行,更不可能让突厥人的二十万大军经过此桥渡过渭水,所以唐军也并未破坏这座浮桥。 若是不出意外,那座浮桥便是李二与颉利可汗会盟之处。 似乎是担心唐军火攻,渭河北岸的树木早已被突厥人砍伐一空,触眼可及,皆是连成片的帐篷。 零点看书网 二十万大军所在的营帐,绵延十余里,端木天根本看不到尽头。 不少突厥骑兵正在渭河旁饮马嬉戏, 浑然未将对岸的唐军放在眼中。 甚至还有突厥人挑衅的解开裤腰带, 肆无忌惮的朝着对岸唐军方向撒尿。 “直娘贼, 这群蛮子果真该死!”突厥人的嚣张, 顿时激怒了程咬金。 端木天没有接话, 而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个筒状的物件,凑到了眼睛上朝远处观望起来。 当初为了“忽悠”李淳风,他与老爷子费了半天劲,打造了一台牛顿望远镜出来。 有了成功案例,再打造单筒望远镜,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自从端木天得知突厥人南侵后,便命卫尉寺的工匠用透明无色水晶给他研磨镜片,捣鼓出了这单筒望远镜。 其目的,也是为了配合康格里夫火箭使用。 毕竟康格里夫火箭射程远达十里,但人眼可看不到那么远的距离,所以不论是出于搜索目标还是确定火箭发射效果,望远镜都是必备的。 他此刻掏出望远镜,也是想尝试着从绵延的突厥人营帐中,看看能否找到颉利可汗的汗帐。 若是能确定其汗帐所在,说不定他可以直接把那四五百枚火箭弹全部发射过去,一举炸死颉利可汗那老东西。 程咬金哪见过望远镜,不明所以,忍不住好奇问道:“九如,你这是在作甚?你拿根棍子作甚?” “嘿嘿,程叔叔,此物名为望远镜,又叫千里镜,可远观肉眼不可及之物。”端木天不无嘚瑟的显摆道。 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位虽然不是《隋唐演义》里只会三板斧的鲁莽汉子,却也是出身瓦岗寨当过正儿八经土匪的程咬金。 一听有这种好东西,程咬金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把望远镜抢了过去。 “哦?竟有这般神器?且让老子试上一试!” 程咬金有样学样,学着端木天的样子把单筒望远镜抽到眼前,下一秒,这货便被镜中景象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直娘贼,这世上竟真有这等神器?九如,这可又是你家大人造出之物?” 端木天都懒得搭理这老土匪,伸手再次从怀里摸出一副单筒望远镜,仔细在对岸营帐中搜索着。 他掌控了卫尉寺,用公款制作望远镜,自然不会那么小家子气只制作一副。 这样的单筒望远镜,虽然价值不菲,但他也足足打造了几十副,只是还没来得及上奏李二罢了。程咬金想抢,给他就是了。 不多时,他便从望远镜中看到了被一众营帐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其中,白色的巨大汗帐。 显然突厥人不会意识到有人会打汗帐的主意,诺大的汗帐不仅极为显眼,并且还竖着高高的旌旗,迎风飘扬。 端木天放下望远镜,右手臂向前平伸,将大拇指竖起,将左眼视线、拇指、和汗帐的旌旗连成一线。 这是老爷子曾经教过他的一种简单测算距离的方法。 利用左右眼分别观测,拇指和目标之间便会产生横向的距离,把这个宽度乘以十,就是从眼睛到目标的距离。 当年部队里许多老兵都会这样的测距方法,简单实用。 端木天略一测算,估摸出距离汗帐大约有三千多米的距离,正好在康格里夫火箭的射程内。 他测的自然不准,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火箭飞的也不准。 只要一口气把那四五百枚火箭全部打出去,他相信总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不过这种事他还只能在心里想想。 李二没下令,或者双方会盟没有出现异常前,他即便再心痒难耐,也只能忍了。 程咬金美滋滋的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对岸突厥人的营地,对其如何布防算是做到了心里有数。 他敢保证,只要能让他麾下的右武卫大军的铁骑踏上渭河北岸,配合端木天捣鼓出来的火药箭,必定能够一举击溃这些草原蛮子。 但他与端木天一样,虽然心痒,却也只能想想而已。 观察完对岸敌情,两人从树上溜了下来,回转营地。 程咬金自去安排麾下布防,端木天则领着人开始布置火箭发射阵地。 根据他之前观测到的汗帐方位与距离,调整火箭发射架的角度,将四五百枚火箭弹全部对准了颉利可汗的汗帐所在。 此时若是他一声令下,片刻时间这些火箭弹便能腾空而起,直扑目标,说不得颉利可汗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便会被炸成渣渣。 布置好一切后,端木天琢磨了下,跑找到了程咬金。 “程叔叔,你还能找人收集到船只吗?我觉得有备无患,还是准备好战桥为好。万一有什么不妥,也可迅速把大军调往北岸。” 他口中的战桥,便是古代的舟桥。 华夏建造浮桥历史悠久,早在《诗经》中便有记载。以船舟代替桥墩,架设简便,成桥迅速,因多用于军事上,故被称为战桥。 程咬金笑道:“怎么,九如你还不死心?” “程叔叔,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嘛,万一陛下与颉利可汗谈崩了?若是程叔叔没提前准备好战桥,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颉利可汗那老家伙逃走?” 端木天继续蛊惑道,倒是让程咬金有些心动了…… 303 渭水之盟 端木天确实还没死心。 而程咬金也是异常心动。 还是那句话,除了端木天与老爷子,其他人并不是穿越者,更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所以对于程咬金而言,渭河对岸的几十万突厥铁骑,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随时可能渡过渭河扑向长安。 甚至在他看来, 老爷子主张与颉利可汗谈判,以求会盟从而让突厥人退兵,都纯属扯淡。 虽然不知突厥人具体兵力,但刚刚他观察过对面突厥人营地,便知不下二十万大军。 而长安城中禁军不过五六万,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若是颉利可汗会因为李二的几句话就罢手, 那才见鬼了。 其实端木天也觉得颉利可汗大概率是脑子进水了, 才会答应与李二斩杀白马会盟。 baimengshu.com 若是按照史书所说,颉利可汗是看唐军铠甲鲜明,兵强马壮,故而心生畏惧,故而才与李二盟誓。 可若是颉利可汗那么怂,又怎么可能对中原垂涎欲滴,屡次尝试吞并中原?又怎么可能如此果断的率二十万铁骑南下? 连打都没打就撤了,这不是二百五吗? 所以端木天也想不明白颉利可汗选择与李二誓盟的理由,程咬金又如何能猜的到。 原本在程咬金想来,面对来势汹汹的突厥人,唐军凭借渭水与长安城的坚墙,能保长安不失,以待援军来援便不错了。 可见识过端木天捣鼓出的这些火器后,却又让他有了战胜敌人的“野心”。 所以端木天的提议, 倒是正挠在了他的痒痒肉上, 颇为心动。 只是程咬金依旧摇头拒绝了端木天的提议:“九如, 不是叔叔我不想渡过渭水, 实在是办不到。方才你也看到了, 如今渭水之上哪里还有舟船?即便有, 也早被那些草原蛮子抢走了。一时间,你让我去哪里找如此多的舟船来?” 端木天也知道程咬金的话并没有错,对此,他也只能徒呼无奈,最终只能放弃了这个极为诱人的想法。 两人无奈对望一眼,讪讪折返营地。 端木天头一次在野外宿营,倒是颇感新鲜。 虽说渭水对岸便有二十万突厥大军,但端木天知道双方打不起来,故而也丝毫不觉紧张,用过晚饭后,便一头倒下睡起了安稳觉,呼噜打的震天响。 程咬金身为大将军,夜间还要领着部曲四处巡视大营,行到端木天的帐篷外,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忍不住笑骂了一声。 “直娘贼,这小子真是心大,居然还能睡得着!” 身旁的部曲也轻笑道:“郎君,万年侯果真非凡人,不愧是端木公的嫡子。想当初某头一次上战阵,别说睡觉了,紧张的连饭都吃不下。” “废话,要不这小子怎能这般年岁便是开国县侯,朝堂三品官员?你当是靠父辈荫庇吗?”程咬金笑道,“老子那三个嫡子,若能有这小子一半本事,老子睡着了都能笑醒!” “三位小郎君自然也是人中龙凤。”部曲拍了个马屁。 “狗屁,少跟老子扯淡!走,再去巡视一圈。” 一夜无话,翌日天刚蒙蒙亮端木天便起来了。 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就见树林中的营地里的右武卫将士早已起来,刷马的,整理铠甲装备的,磨刀的,各自忙碌。 他正无所事事时,程咬金已然披挂上一身铠甲,走了过来。 “九如,昨夜睡的可好?” “哈哈,托程叔叔的福,睡的甚是安稳。” 程咬金点点头,扭头吩咐身后部曲给端木天送来一副明光铠。 “九如,稍后换上这铠甲,今日陛下若是与颉利可汗那老小子谈成了倒也罢,若是不然,少不得一场恶战。既然陛下让你跟着老子的右武卫大军行动,那老子怎么也会保你周全的。稍后若是战起,你切忌跟在老子身后,老子的这些部曲皆是百战老卒,自会护住你的。” 端木天虽然不以为意,知道这仗打不起来,却也没拒绝程咬金的好意。 看看围聚在程咬金身旁的这群彪悍汉子,端木天却不免有些羡慕。 部曲即是家仆又是私兵。 大唐部曲属于主家的附籍,并非奴婢,不可买卖,可娶良女为妻,也可以娶客女、婢女为妻。 虽然部曲的社会地位低于良人,但不少军中老卒却依旧愿意投身权贵府上。 除了待遇丰厚外,便是跟着权贵,更容易博个前程。 而部曲因为是主家附籍,与主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也即得主家信任。 程咬金身边的这些部曲,大多都是早年便跟着他南征北战的老卒,一身本事自不用多说,绝对属于精锐的精锐。 而程家也没亏待这些部曲,不仅钱给的足够丰厚,而且他们的子嗣,也能在程家私学中读书,成绩优异者还会被推荐入国子学就读。 部曲立了功劳,也能被推荐晋升,去军中担任校尉等职务。 有了这些优厚待遇,这些部曲自然拼了命也要保护程咬金的安全。 程咬金从军多年,从未受过什么大的伤,也全赖这些部曲护卫。 所以端木天听到程咬金的话后,便忍不住也动起了心思。 “程叔叔,嘿嘿,小侄有一事相求,不知程叔叔能否帮个忙?” “嗯?何事?”程咬金问道。 “嘿嘿,小事小事,不知程叔叔的右武卫中,是否有合适的悍卒,愿意投身我端木家中任部曲的?程叔叔放心,我保证给他们最优厚的待遇,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端木天这话倒是让程咬金笑了。 “你小子想招部曲?那倒是小事一桩,以你家的身家地位,想来愿意投靠的不少,回头老子帮你挑选一番便是。” 端木天大喜,忙不迭的道谢:“当真?那就多谢程叔叔了!” 两人说笑几句,便有部曲送来了早膳。 用过早膳后,程咬金下令全军开始集结,等待李二等人到来,随时准备出动。 大军集结后,程咬金又领着端木天爬上了昨天那颗大树,掏出了望远镜开始观察对岸的敌情。 不多时,连端木天都察觉到了身后传来隆隆马蹄声,不用说,那是李二率领的大队唐军赶到了。 他掉转镜头,很快便发现了李二正策马朝着渭水浮桥而去,身旁跟着老爷子、房玄龄、高士廉等人。 而对岸的突厥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南岸的动静,大军开始集结。 颉利可汗也得到了部下禀告,亲率一众护卫朝便桥奔去,渭水之盟在即…… 304 执失思力 端木天对于李二与颉利可汗的会面丝毫没有兴趣。 如果历史进程没有意外的话,李二会顺利与其誓盟,而后颉利可汗带着战利品洋洋得意的离去。 对于这个结果,端木天十分不感冒。 如今他已然快把自己当成唐人了,对于这种大唐的羞辱史,他是没兴趣再亲身经历一遍的。 于是端木天干脆调转了望远镜方向,继续观察起突厥人的营地, 心里YY着如果四五百枚康格里夫火箭落下,会是何等壮观场面。 望远镜在突厥人的营地内扫来扫去时,他却猛然顿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出现在望远镜中的一个人影。 再三确认后,端木天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此刻出现在望远镜中的那名身穿白袍的突厥人,正是执失思力。 昨日执失思力来朝求见李二, 端木天与老爷子没兴趣参合, 提前出宫去安顿家中女眷了。 但父子二人出宫之时,却在宫门处与执失思力打过一个照面。 端木天头回见到突厥人, 而且此人日后还是老李同志的女婿,李二的妹夫,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其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所以才能一眼在望远镜中认出他来。 若说执失思力身为颉利可汗的谋士,突厥贵族,出现在突厥大营之中并不奇怪,但端木天却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依照历史,执失思力面见李二后,因为大放厥词,差点被李二给宰了。即便因为群臣劝说,李二没有杀他,却也将执失思力囚禁了起来。 直到渭水之盟后, 才将执失思力给放了,随颉利可汗一起北撤。 那么此时执失思力不应该被囚在长安城中吗? 谁把他放了出来? 而且长安城中早已宵禁, 他又是如何从长安城内跑出来的? 执失思力这个变数, 会给渭水之盟带来什么变化? 端木天一时也有些没琢磨明白,但他本能的察觉到,情况有变。 “程叔叔,不对劲,今日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了。”端木天立即朝身旁的程咬金示警。 程咬金愣了下,不解问道:“九如,你发现什么了?对岸突厥人并无异动,也没有强渡渭水的动静。” 就如程咬金所言,此时的突厥大营中,丝毫不见有何异样,甚至即便见到南岸唐军的旌旗,却依旧有突厥骑兵不紧不慢的在渭河河畔饮马嬉戏。 “程叔叔,你看那边,有个被一众突厥人簇拥在当中的白袍人,可还认得?” 程咬金顺着端木天手指的方向,用望远镜看了过去。 “嗯,看见了,怎么,此人有何不妥?” “程叔叔,此人昨日我见过,便是入朝觐见陛下的颉利可汗使者,名叫执失思力!” 程咬金不解:“嗯?那又如何?” 端木天哑然,也不知该如何与程咬金解释。 他总不能说此人应该被关押在长安城中,不应出现在此吧? 端木天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干脆又抓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起对面的突厥大营。 看了半晌,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看向了眼前的渭河,旋即扭头问道:“程叔叔,你说突厥人应该抢了不少舟船吧?” “没错,我之前让斥候去找过舟船,附近的百姓说船都被突厥人抢走了。”程咬金应道。 “此处是个渡口,舟船应当不少吧?”端木天又继续问道。 渭水便桥只能通行行人,往来的车马商队都只能依靠渡船摆渡。 程咬金继续点头:“原本应当有几十艘吧。” 端木天手指渭水:“程叔叔,那你说为何对岸不见一艘舟船的影子?” 程咬金微微错愕,抬眼看向渭水。 正如端木天所言,此时的渭水上空荡荡的,除了不远处的那座便桥空无一物,不见片舢。 程咬金蹙眉不已,也觉得事有蹊跷。 突厥人抢去舟船,自然是为了渡河,那他们却又把船弄去了何处? 难道是故布疑阵,另外派遣了人马从渭水上游或者下游其他地方渡河? 程咬金很快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测。 如今唐军伺候早已沿渭水散开,突厥大营上下游几十里皆被严密监控,防的便是突厥人隐秘渡河,对长安城发起突袭。 小书亭 况且大军要渡河,靠几十艘舟船也是杯水车薪。 连人带马,加上甲胄兵刃,渭水上那些用以摆渡的舟船一次最多运送五六骑罢了。 即便是运送一万兵马,靠那几十艘舟船,也不知得运到猴年马月去了。 除非…… 程咬金忽然虎目圆瞪,扭头看向端木天:“九如,那些草原蛮子不会在偷偷打造战桥吧?” 端木天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没错,虽然历史上颉利可汗最终选择与李二誓盟退兵,但二十万突厥铁骑不可能没有准备渡过渭水。 要渡渭水,就必须架设战桥。 突厥人大肆搜刮舟船,目的应该便在于此。 原本这也没什么,突厥人不过是白忙活一场罢了,但端木天在见到本不该出现的执失思力后,却不这么想了。 历史上颉利可汗会选择与李二誓盟,故而有占了便宜就跑想法,但更主要应该还是摸不清唐军的虚实,才会被李二故布疑阵给骗过,选择就此罢手。 可现在执失思力的出现,却表明历史不知什么原因,出现了偏差。 端木天不知道执失思力是如何从长安跑回来的,这并不重要。 但若是执失思力同时还弄清楚了唐军兵力情况,知道长安城中唐军兵力空虚,并将此事禀告与颉利可汗,那会有何变故? 端木天不知道答案,但他可以肯定,如果与他猜测的一样,渭水之盟就绝对不会发生了。 他深吸口气,对程咬金说道:“程叔叔,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下令右武卫做好战斗准备吧。若是事有不妥,我立即命人发生星陨火箭,一旦突厥人被炸得引起骚乱,程叔叔自可趁势出击。” 程咬金一拳捶在他的胸口:“这种事情老子还需要你来教?放心好了,突厥人若敢强渡渭水,只要你那星陨火箭当真有效,老子绝对能让颉利可汗那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说话间,李二已然率领老爷子等人行到了渭水便桥旁,正朝对岸喊话,要求颉利可汗出来见面…… 305 扯淡的历史 《资治通鉴》记载,“是日,颉利来请和,诏许之。上即日还宫。乙酉,又幸城西,斩白马,与颉利盟于便桥之上。” 意思是伟光正的李二, 隔着渭水喊话颉利可汗,并用义正言辞的言语,令得众酋将大惊,纷纷下马跪拜。随即唐军大队人马到达,旌旗鲜亮,兵甲闪耀,众酋将更是畏惧不已。 李二指挥大军后退,与颉利可汗按辔而言。 最终, 颉利可汗畏惧唐军,于是请和,双方斩白马誓盟……以上皆是史书中的记载,演义夸大的成分实在太多。 事实上李二与颉利可汗讲了什么,端木天不得而知,只能从望远镜中勉强看出李二正激昂讲话,口沫横飞,而颉利可汗却是笑而不语,表情极为敷衍。 而颉利可汗身旁的突厥将领,也是各个面带讥讽,显然并没有因为李二的几句话,便大惊失色,下马跪拜。 双方商谈时间不长,各自回转。 李二并未如史书所言那般返回长安城太极宫, 而是指挥身后大军在渭水南岸就地扎营。 端木天见状,立即翻身上马, 赶去了唐军大营。 在营地内找寻到老爷子后,端木天迫不及待的问道:“老头, 怎么样?李世民和颉利可汗谈的如何?” 老爷子面带忧色, 略一迟疑后说道:“包子,可能你是对的,历史或者真的改变了。” 端木天并未因此感到高兴,追问道:“老头,究竟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意外?” 老爷子摇摇头:“没什么意外,但李世民与颉利可汗的谈判也没什么进展,双方约定明日再继续会谈。包子,这可与史书记载不一致啊。” 端木天苦笑道:“老头,什么时候,您怎么还相信史书记载啊?那些扯淡的历史记载屁用没有了,我跟你说,之前我用望远镜观察突厥人营地时,见到执失思力了。” “谁?”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端木天再次重复了一遍,并提醒他是昨日在宫门处撞见的那位突厥使臣,老爷子这才反应了过来,更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 “走,你跟我去见李世民,问问他是否有命人将执失思力关押起来。” 端木天点头,这也是他想弄明白的。 李二的大帐内,当李二听闻执失思力竟然已然返回突厥大营,顿时怒火中烧,暴怒之下从腰间抽出障刀,一刀将面前的几案劈成了两半。 “米拓,立即回长安城,去给朕查清楚,那执失思力是如何走脱的,是何人胆大妄为,放走了此人!” “喏!”米拓不敢多言,立即躬身揖礼,后退着出了大帐。 身为内侍省的省监,米拓这位李二的心腹内侍太监也掌管着一些李二不为人知的力量。 李二深吸口气,略微压制一下心中怒气,又扭头对老爷子说道:“烦劳先生也辛苦一趟,回长安城帮朕查清此事。不管是何人这般胆大妄为,先生只管处置,朕绝无意见!” 当初在大理寺任职查裴宣俨的案子,老爷子给李二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要查执失思力一事,他便立即想到了老爷子。 老爷子点点头,领命回长安城去了。 李二又将麾下禁军将领召入账内,命他们小心布防,莫要被突厥人钻了空子。 端木天见此间没他的事了,便告辞出了李二大营,还是回程咬金的右武卫军营地去了。 回到营地,端木天先去检查了一遍康格里夫火箭,确定无碍后,再次强压下把所有火箭一口气都射出去的冲动,才回了自己的营帐歇息。 一整日,唐军与突厥人都隔着渭水进行武装对峙,直到夜幕降临,双方士卒才各自归营。 古时由于营养不均衡,通常士卒都患有夜盲症,所以夜间几乎都默认的休战时间。 而且为了预防发生营啸,入夜之后,营地内便执行了宵禁,没有许可,任何人不得出自己的营帐,且不得随意发出声响。 siluke.com 端木天躺在自己的营帐内,翻来覆去却根本没有睡意,脑海中一直在琢磨突厥人究竟有何用意。 躺得烦躁了,他干脆起身出了营帐,打算四处走走透透气。 刚出营帐,端木天便撞见了举着火把四处巡视的程咬金。 “九如,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乱跑什么?” “程叔叔,我总觉得不对劲,哪里还睡得着。” 程咬金笑道:“直娘贼,老子还当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哈哈,原来你也有犯愁的时候?行了,既然睡不着,那就陪老子巡视营地。” 端木天自然没有意见,点点头跟在了程咬金身旁。 一行人在诺大的营地内四处巡视了圈后,程咬金命人熄灭了火把,走到了树林边,抬眼朝不远处的渭水看去。 今日乌云密布,天上也看不见月亮,倒是漆黑一片。 端木天努力看去,也只能隐约看见前方川流不息的渭水。 “行了,回去吧。”观察了半晌,什么也没发现,程咬金拍拍端木天的肩膀说道。 端木天微微颔首,正打算要走,耳中却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立即朝程咬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侧耳倾听起来。 前方的渭水河中似乎有划水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随风飘来。 端木天压低了声音,对程咬金耳语道:“程叔叔,渭水之中似乎有划桨声。” 程咬金默默点了点头,又朝身后的部曲比划了两下,立即有部曲如同灵猫一般窜了出去,朝着渭水河边摸了过去。 不多时,那人悄无声息的折返回来,小声禀告道:“郎君,是草原蛮子,他们正在架设战桥,有数座之多!” 端木天与程咬金对视一眼。 果然与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突厥人打算在渭水上架设浮桥,以便大军渡过渭水,兵临长安城下。 程咬金没有迟疑,立即让部曲去营中传令,让右武卫禁军着甲备马,准备作战,又命斥候前去李二军中大营报信。 “命人把火药箭带来,待那些蛮子离得近了,立即纵火,烧毁战桥!”末了,程咬金下令道。 端木天却是眉头一挑,忍不住出言阻止道:“程叔叔,为何要烧战桥?” 程咬金很是诧异:“九如,陛下就在前方大营,若是那些蛮子将战桥搭好,几十万铁骑瞬息之间便能冲过渭水。老子手下儿郎即便皆是精锐悍卒,却也挡不住如此多的蛮子。只有烧掉战桥,才能将那些该死的蛮子拒阻在渭水北岸。” 端木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程叔叔,你怎么忘了?之前你不是还在发愁,收集不到舟船,渡不过渭水吗?眼前这不就有人送上门来了,你为何要拒绝突厥人的好意?” 程咬金闻言不由一愣,旋即双眼放光…… 306 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漆黑的夜色中,得到示警后,万余名右武卫将士充分展现出了大唐禁军的军事素养。 没有丝毫慌乱,右武卫禁军便互相协助穿戴好了铠甲,牵来战马为马匹带上鞍鞯辔头,默默开始检查各种战具。 对于大唐禁军的军事素养与装备奢华,端木天也是叹为观止。 右武卫这万余禁军, 编为四千骑兵,六千重甲兵,辎重兵两千余人。 六千重甲兵中,有一千人被配以陌刀,便是大唐赫赫有名的陌刀手。 禁军除了辎重兵,皆着明光铠。 骑兵的明光铠比步兵略短,主要武器为槊。 槊是长矛的重型精品版, 为冷兵器时代骑兵攻击力最为凶悍的兵器,普通鱼鳞锁子甲、明光铠, 在破甲的槊之下,一击而破。 槊唯一的缺点只有一个,贵! 制作一柄合格的槊,须耗时三年,成品率只有四成,造价高得惊人。 骑兵另配角弓一把,箭三十支,横刀一至两柄,另外钉头锤等根据个人喜好选择。 重甲步兵每人携带长枪一柄,横刀一柄,弓一把,箭三十支。 陌刀手除了陌刀外, 同样配长枪一柄、弓箭一把,羽箭三十支。 每人配备三件以上武器的唐军士卒,与秦汉时期相比,火力强出三至五倍。 最重要的是,唐军的步兵同样配有马匹作为代步工具。 只有抵达战场后,唐军步兵才会下马列阵,与骑兵协同配合作战。 这也是唐军未来能够横扫漠北与西域,击败游牧民族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与历朝历代比较起来,盛唐的唐军装备可谓是奢华到了极点,这也是唐军国力与财力的体现。 不夸张的说,渭水对面的突厥铁骑,与右武卫禁军的装备相比,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此时程咬金正命军中斥候,严密监视着突厥人的动向。 一千名陌刀手在五千重甲步兵的掩护下,已经行到树林边缘。 一旦突厥人的战桥搭设完毕,这些陌刀手便会第一时间顶上去,牢牢堵住突厥骑兵的渡河之路。 端木天此时则与右武卫那两千余辎重兵待在了营地内。 倒不是这货贪生怕死,而是他已与程咬金约定好,一旦突厥人的战桥搭设完毕,便立即发信号给他,由他指挥辎重兵,朝突厥大营发射康格里夫火箭。 看看摆放在林间空地上的四五百枚火箭,端木天也不由得开始感到紧张,手心冒汗。 同时,一想到待会能够燃放一场“绚丽”的死亡烟花,他又很是兴奋激动。 端木天倒不是好战分子,但他更不是白莲花,对于突厥这种长期祸乱中原的异族,他是丝毫同理心与怜悯之心都无。 甚至得等不耐烦的他,还不断派人去前方询问情况,暗自咒骂突厥人的动作太慢了,搭建一个浮桥也这般磨磨蹭蹭。 不过突厥人似乎也并未着急,搭建浮桥的工作几乎持续了一个晚上。 端木天从子时一直等到寅时,眼看再有不长时间天就要亮了。 他忽然想明白突厥人的策略了,不禁心中暗骂。 若无意外,那群该死的突厥人打算趁着夜色搭建浮桥,而后在凌晨天色即将亮起前发动突袭,一举突破唐军的防御。 突厥人与唐军一样,不善夜战。 如果是黑夜里渡河,他们的损失恐怕也不会小。 琢磨明白这点后,端木天气得脸都青了,感情他是白白等了一夜。 事实也与他预料的一般。 当天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时,隐匿在渭河旁的斥候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横跨于渭水上的七八道战桥。 同时北岸的突厥人大营传来隆隆马蹄声,黑压压望着边际的突厥铁骑慕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朝着渭水涌了过来。 程咬金无需斥候回禀,便已从望远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声令下,唐军的战鼓轰然擂响,一队队身穿明光铠的唐军重甲步卒踏着整齐的脚步,伴随着荡人血气的战鼓声涌出了树林,朝着渭水旁那几座战桥堵了过去。 唐军的战鼓擂响后,突厥人自然也发现了。 原本以为能够发起突袭的突厥人,自然清楚他们的行动被识破了。 但自忖有绝对兵力优势的突厥人倒也并不慌乱,大军在军中将领的呵斥下,纷纷加快了马速,朝着战桥急冲而去。 突厥人修建的战桥,颇为结实。 以舟船为底座,上横铺宽大圆木,再以双头木钉紧紧相连。 每座战桥,可并行三匹战马。当战马奔驰其上时,倒是四平八稳,丝毫不影响骑兵作战。 当突厥人的马蹄踏上战桥时,右武卫的陌刀手也已排成战阵堵住了战桥另一端。 几乎一瞬间,以几座战桥为中心,血战爆发。 唐军的素质与装备优势,在第一时间就展现出来。 几座战桥上冲刺而来的突厥骑兵,还未来得及挥出手中战刀,一排排的陌刀便已劈了过来。 《新唐书》记载,“兴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贼将入,兴一举刀,辄数人死,贼皆气慑。” 《唐六典》中记载陌刀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旧唐书》中更记载陌刀手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如史书记载一般,当右武卫陌刀手劈出手中陌刀,寒光闪过,几名冲在最前列的突厥铁骑连惨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连人带马,被几把陌刀斩成了数段。 冲天的血光,瞬间将战桥染成了绯红色。 能够称霸草原的突厥铁骑也是悍不畏死,对于同伴的惨死根本无动于衷,继续催马源源不绝的通过战桥冲击着禁军战阵。 而更多的突厥大军涌到了渭水北岸,张弓搭箭,伴随军中将领的喝令,将无数羽箭抛射而出,如同遮天蔽日的暴雨般,朝着右武卫禁军战阵激射而出。 南岸的五千禁军重甲步卒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即便他们面对数倍敌军,但有了端木天捣鼓出的火药箭,却也有了反击之力。 在程咬金的喝令下,五千重甲步卒纷纷取出了火药箭,吹燃火折子,点燃药捻子后,将箭射向了对岸。 一轮对射后,北岸的突厥铁骑猝不及防下便吃了大亏。 突厥骑兵射出的箭雨,虽然铺天盖地,但大多都被重甲步卒手中的盾牌和身上厚重的明光铠给挡了下来。 除了个别倒霉蛋被羽箭穿透了铠甲惨嚎倒地外,受伤者寥寥。 但右武卫禁军射出的火药箭效果便完全不同了。 因为羽箭上绑了火药包的缘故,五千余支火药箭射来时,飞的又笨又慢,很轻松便被突厥骑兵的盾牌和铠甲挡了下来。 不少突厥骑兵正想嘲讽唐人连箭都射不好时,忽然眼前就炸开了一道道绚丽的火光…… baimengshu.com 307 趁他病要他命! 端木天制作的火药箭,为了能够维持箭羽的稳定飞行,火药的装药量并不多,更后世过年时放的雷鸣炮相差不大。 但混在在火药包内铁片铁钉,才是要命的玩意。 当数千枚火药箭几乎同时炸开,激射而出的铁片铁钉四处横飞,瞬间席卷了突厥骑兵阵列。 这些突厥骑兵为了掩护战桥上的袍泽, 都挤到了岸边朝渭水南岸抛射箭雨,阵列之间的密度相当的高。 这更给了火药箭发威的机会。 雷鸣般的爆炸声,四处横飞的破片,瞬息之间便炸翻了大片大片的突厥骑兵,伤亡者不知几何。 从未遭遇过火器袭击的突厥骑兵被震傻了,而他们胯下的战马,虽然皆是良马, 更受过专业训练,但此刻也同样被炸响的火药箭惊到了。 不少马匹顿时受惊乱跑起来。 但突厥骑兵阵列前方便是渭水, 左右及身后皆是同伴,这些受惊的马匹惊恐之下,竟有不少直接带着马背上的突厥骑兵,径直跃入了湍急的渭水之中。 身为草原民族,突厥人会游泳的可是屈指可数。 这一役,因落水被淹死的突厥骑兵,便不下千人,可谓惨烈至极。 千余名陌刀手如同黑色礁石般,屹立在渭水南岸。 突厥狼骑如同激流般,源源不断的通过几道战桥冲击着陌刀手的阵列,但迎来的永远都是令人绝望的璀璨刀光。 至少在陌刀手的体力耗尽前,突厥狼骑几乎没有突破战桥的可能。 凭借陌刀手那几乎令人绝望的防御力, 以及端木天打造出的火药箭,段时间内,仅凭六千重甲步卒,程咬金便将二十万突厥狼骑进攻的步伐给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 右武卫大军的营地内, 端木天即便不用斥候前来禀告, 仅听前方的厮杀与战鼓声,便知道战事已启。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从身旁的士卒手中抢过了火把,大踏步走到一枚康格里夫火箭的发射架旁。 “诸将听令!”端木天朝四周辎重兵大吼一声。 “喏!” “预备……点火!” 端木天话音落下,同时将手中火把扫过火箭后方的药捻子。 药捻子顷刻间被引燃,发出了呲呲轻响,冒着轻烟燃烧起来。 端木天快步退到一旁,片刻之后,发射架上的康格里夫火箭尾部喷出明亮的火焰,随即火箭朝天空激射而出。 整个发射阵地,四处皆是火光四起。 一排排的火箭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呼啸着冲入了天际,朝着数里外的目标直扑而去。 当火箭弹掠过渭水上空时,原本惨烈的战斗仿佛一瞬间被人按下暂停键。 无论是唐军还是突厥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刀剑,呆呆的抬眼看向空中呼啸而过的火箭弹。 此时天色尚未放明,昏暗的天空背景下,火箭弹的尾焰格外耀眼。 数百发陆续划过天际的火箭,落在唐人与突厥人的眼中,简直就是难以理解的神迹。 甚至有突厥骑兵已然滚落马背,朝着火箭飞去的北方跪下叩拜起来。 但很快突厥铁骑便惊恐的发现,这些划破天际好似流星的玩意正朝着他们大营的方向落下。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火箭弹已然落地,不断发出轰隆的爆炸声。 突厥大营内更随着火箭弹的爆炸,燃起了熊熊大火,瞬间便烧成了一片火海。 大营内的突厥骑兵忽然遭遇到这般“天罚”般的打击,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惊恐大叫着四散逃离。 受惊的战马四处奔逃,更是将不知多少突厥人踩踏致死。 一千多年后的我大清,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骑兵被英法联军的康格里夫火箭炸得四散而逃,而一千多年前从未见识过火器的突厥铁骑,则更是不堪。 端木天低估了康格里夫火箭的威力,更低估了这种划时代武器对于敌人心理的震慑作用。 四五百枚火箭弹砸下,真正被炸死炸伤的突厥骑兵,不过千余人,但却已然足够了。 整个突厥大营都乱了套。 就连渭水河畔,真正与唐军拼死血战,想要强渡渭水的突厥大军也乱了。 刚才数百枚火箭划破天空砸向大营的场面,已然将他们吓破了胆。 即便还有突厥将领不断大吼着约束军纪,却为时已晚。 已然踏上战桥的突厥骑兵纷纷强行调转马头,想要向后退去,与后方的骑兵挤成了一团,因此落水之人不断。 河岸上的突厥铁骑也是纷纷后退,无心进攻。 渭水南岸,包括程咬金在内的一众唐军此时也傻了。 即便程咬金见识过康格里夫火箭,还亲自发射了一枚,但数百枚火箭弹齐射的壮观场景,依旧让他心跳加速。 好半晌,程咬金才咽了口唾沫,低声暗骂道:“直娘贼,九如到底打造出什么玩意,竟然这般骇人!这特娘的还是凡人打仗吗?怕是神仙打架,也不过如此了吧?” 程咬金很快回过神来,立即意识到这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趁他病要他命! 程咬金一声令下,战鼓再次擂响。 刚才同样被火箭发射给震得呆立当场的右武卫禁军如梦方醒,下意识的随着战鼓声行动了起来。 原本堵在战桥外的陌刀手,队列一变,踏步走上了战桥,开始向着北岸推去。 凡是阻挡在他们前方的突厥铁骑,无一例外,皆被斩下的陌刀劈成了碎片掉入渭水。 原本清澈的渭水,此刻已然被血水染红,河面上漂浮的皆是突厥人的尸首。 随着陌刀手如墙般向前推进,突厥人根本无力阻挡,一步步被逼退到了渭河北岸。 紧随陌刀手身后重甲步卒,不紧不慢的射出手中的火药箭,进一步引发突厥军阵的混乱。 只可惜他们手中的火药箭数量不多,翠微宫的火药作坊,这几日时间制作出的火药箭,分到五千步卒手中,每人也不过几支而已。 不过待他们射完火药箭,陌刀手已然踏足北岸。 五千重甲步卒随即登岸,继续以军阵向前推进,突厥人步步后退。 程咬金再次发出号令,四千唐军铁骑终于出动了。 他在一众部曲的护卫下,亲率四千铁骑冲过了突厥人架设的战桥,站上了渭水北岸。 不等突厥人反应过来,程咬金便率领唐军铁骑冲入了早已惊慌失措,无心恋战的突厥军阵之中…… yqxsw.org 308 我们未能击穿他们的装甲 李二亲率数万唐军赶至渭水河畔,前来支援程咬金时,右武卫万余大军已然通过突厥人架设的战桥,冲过了渭水,直冲突厥大营而去。 突厥将领为了稳住阵脚,立即命手下突厥骑兵放箭,用以阻击唐军。 但唐军重甲步卒那厚重的明光铠, 对于铺天盖地的箭雨,几乎可以无视。 六千重甲步卒踏上北岸后立即结阵,六千个铁罐头向前不断推进。 突厥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射得唐军的明光铠当当作响,但中箭倒地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如果端木天见到这般情景,说不得还会替突厥人配个音, “跳弹!我们未能击穿他们的装甲!我们失败了,快撤吧!” 眼见箭雨无效, 突厥骑兵如今却根本没有上前与唐军搏杀的勇气, 只能不停后撤。 面对已然被火箭弹吓破了胆的突厥人,程咬金这位名将兄又怎么可能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端木天之前与他说过,星陨火箭瞄准的方向,是突厥颉利可汗的汗帐所在。 所以当他见到火箭发射后,便灵光一闪,立即命右武卫大军中会突厥语的士卒高声叫嚷“星陨如雨,天降神罚!颉利可汗已死!”、“星陨神罚,可汗归天!”之类的话语,进一步扰乱突厥人的军心。 原本突厥大军就已人心惶惶,程咬金命人这般一喊,一众突厥将士这才惊恐的发现,之前火箭落地爆炸的局域, 真的就是他们大汗的汗帐所在! 而此时的突厥大营内早已乱成了一团,火光四起,人人惊恐奔逃,这让一众突厥人对于唐军的喊话深信不疑。 零点看书 由其那句“星陨如雨,天降神罚”, 更令他们感到惊恐。 连番打击下,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开始拨转马头,向着北方逃去。 即便突厥将领大声嘶吼,甚至挥刀砍死了几名不听号令擅自后撤逃跑的突厥骑兵,却也无济于事。 如同滚雪球一般,突厥骑兵逃离战场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 二十万突厥大军,不过死伤了数千人,便被右武卫的万余大军撵鸭子一般追着四处逃散。 六千重甲步卒追不上四条腿的突厥骑兵,气得跺脚,只能命辎重兵立即将他们的坐骑送过渭水。 而那四千大唐铁骑却是如鱼得水,追杀的不亦乐乎。 李二率军赶到,见此状况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与麾下众将士,包括房玄龄、高士廉等人,怎么也想不到才片刻功夫,突厥人怎么就败了? 不过李二自然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立即下令全军渡过渭水,全力追杀突厥骑兵,决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就这般数万唐军浩浩荡荡渡过了渭水,开始配合程咬金的右武卫追杀起突厥人来。 李二如今身为帝王,倒是没有再亲身冒险,率领房玄龄、高士廉等人驻留在渭水南岸,继续指挥战斗。 打完了全部火箭弹,很是过了把瘾,心满意足的端木天也在几名右武卫士卒的护卫下,跑来了李二大营。 端木天被侍卫引领到李二身旁后,草草见了个礼,便大笑道:“臣见过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突厥人败了!哈哈,几十万突厥人也不过尔尔嘛,三下五除二,就被右武卫万余人给击败了!” 李二此时也是心情大好,突厥人大兵压境的阴霾一扫而空。 “九如,你来的正好,快与朕讲讲,突厥人如何败的?知节以万余兵力击溃数十万大军,朕与诸公实在是想不到啊!” 端木天哪里知道突厥人如何败的,他之前一直待在右武卫的营地中,根本没有亲眼见证双方战况。 不过他大致也能猜得到,应该是康格里夫火箭立功了。 四五百枚齐射的火箭弹,虽然未必会造成多少伤害,但对于突厥人的心理震慑,绝对是巨大的。 “陛下,宿国公如何退敌,臣其实也并不清楚,还是待他回来亲口与陛下说吧,臣就不妄加揣测了。” 李二不以为意,笑道:“哈哈,好,好,九如也辛苦了!待回朝之后,朕自有赏赐!” “多谢陛下。”端木天也不客气。 他虽然并未亲自上战场去提刀子砍人,但功劳绝对不小,这点他可不会妄自菲薄。 这场看似不算非常激烈,却足以影响大唐国运的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不到午时,李二便率领端木天等人班师回朝,返回长安城了。 当然,唐军对于突厥人的追杀并未停止。 程咬金等将领已然领了李二命令,决定对突厥人追杀到底,斩草除根。 唐军素来有“睚眦必报”的习惯。 历史上贞观十五年,大唐与薛延陀之战,唐军数千兵马便击溃了薛延陀八万大军,并且一路追杀,追杀了几天几夜,从山西一直追杀到了内蒙呼和浩特一带,俘虏五万余人,斩杀敌酋,俘获首领,可谓是“凶残至极”。 所以对于突厥人,更不可能轻饶了。 如今唐军占据绝对优势,那肯定会发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不彻底把突厥人击溃,是绝对不会收兵的。 至于突厥人的颉利可汗究竟死没死于乱军之中,如今却是谁也不知道。 端木天也并不在意。 即便颉利可汗侥幸不死,甚至逃回了东突厥,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大唐甚至都不需要再等三年,便能将东突厥彻底灭掉。 若是颉利可汗没死,那多半逃不掉被抓到长安,给李二献舞的命运。 端木天倒是更关心执失思力会不会被抓住,也不知道米拓与老爷子在长安城中查执失思力走脱一事查的如何了。 究竟是突厥人隐匿在长安城中的细作救走了此人,还是另有其人? 颉利可汗为何会做出与历史记载不同的决定?为何没有与李二誓盟,为何会向唐军发起攻击,这些才是端木天想知道的。 李二对此也同样关心。 虽然唐军意外大胜突厥人,但李二却也没有忘记执失思力逃脱一事。 甫一返回宫中,李二便迫不及待的召来了米拓询问。 而布政坊的端木家中,端木天也在询问老爷子是否查询到了什么。 老爷子给出的答复,却让他很是吃惊…… 309 蝴蝶翅膀 以老爷子多年办案的经验,加上米拓手中掌握的资源,要想查出原本应该被关押在皇城内的执失思力为何逃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即便救走执失思力的势力百般掩饰,企图隐匿行踪,但依旧没有能够瞒过老爷子的那双眼睛。 不到半日功夫,便让老爷子与米拓给查了个水落石出。 放走执失思力之人不是别人, 竟然是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前任齐王妃,如今的齐王太妃杨氏! 端木天听老爷子说出杨氏的名字,被震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想过有可能是李渊一系的某位失势心腹,也有可能是五姓七望之一,甚至李二的属下有人叛敌, 他都可以接受。 但齐王妃杨氏,这个历史上死了老公,然后被大伯哥李二给霸占了,还给李二没名没分的生了个娃的女人,竟然会私通突厥人? 端木天觉得实在是太玄幻了。 “老头,您真的没有搞错?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可思议了?那杨氏她图什么?总不可能她看上执失思力了吧?” 老爷子解释道:“我和米拓查出是杨氏放走了执失思力后,便直接把她带回了尚书省仔细盘问过了,她也什么都交代了。你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放走执失思力吗?” “为何?” 老爷子斜瞥他一眼,很是无奈的说道:“这事说起来,与你也有关系。” 端木天吓了一跳:“老头,你可别乱说话啊!杨氏和我有屁的关系?” 老爷子冷哼一声:“哼,还不是你小子为了娶老婆,想让杨氏同意退婚,就装神弄鬼吓唬杨氏。” “老头,说话你得负责啊!什么叫我装神弄鬼?那事你可也有份!”端木天立即反驳道。 老爷子也不理会他, 继续说道:“杨氏被你吓过后,虽然主动解除了与婉娘的婚约,但却因此落下病根,时常做噩梦,经常从梦中被吓醒。” 他瞪了端木天一眼:“昨日我见到杨氏,也吓了一跳,这个女人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可是瘦得不成样!” 端木天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啊。 谁让当初杨氏坚持不肯退婚呢,他也是被迫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他又怎么会想得到杨氏的心理素质那么差? “自从李渊胡搞瞎搞,宫变不成被李世民赶下台后,杨氏似乎就从中猜到了什么。” “估计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段时间她竟然梦到了李元吉给她托梦,说是自己被李世民所害,死得好惨,叮嘱杨氏要为他复仇,否则她日后也不得好死。” “杨氏醒了后便一直将梦当成了真,更怕李元吉将来找她的麻烦,于是这个原本柔弱的女子便开始时时刻刻琢磨如何替她夫君报仇。” “你想,她一个女流之辈,又无权无势,虽然贵为齐王太妃,但也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想要找李世民报仇,自然是天方夜谭。” “说来也巧了,前日杨氏照例入宫去给李渊问安,却撞见了禁军押解执失思力去往皇城关押。” “当她见到执失思力那突厥人的打扮,便留意上了,刻意拦住了禁军询问情况。” “禁军自然不会怀疑齐王太妃,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说此人是颉利可汗的使臣,被陛下下令关押起来。” “这个女人也不知怎么的,便福至心灵的想到了借刀杀人的法子。” “突厥人南侵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杨氏自然也是清楚的,甚至因为她近段时间为了替李元吉复仇,还刻意暗中打探消息。对于长安城有多少禁军,十分清楚。” “于是这个女人去给李渊问过安后,便返回了齐王府中准备了一席酒菜,之后便以考虑禁军为由,送去了皇城关押执失思力处。” “那些禁军哪里会疑心她,毫无芥蒂的喝下了杨氏准备的水酒,便醉得不省人事。” “这女人如今也是走火入魔了,为了隐匿行踪,还亲手用匕首把那些禁军全数刺死,而后才放出了执失思力。” “杨氏将执失思力藏在自己的马车之中,混出了皇城,而后又借口要去城外寺庙礼佛,叫开了城门,把执失思力送出了长安城。” “这个女人不仅放走了执失思力,还把她打探来的长安城中军力配置都告诉了执失思力,这应该也是颉利可汗打消了与李世民誓盟的原因。” slkslk.com 老爷子这番话说完,端木天是彻底傻眼了,更有些不寒而栗。 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端木天怎么也想不到,他看似恶作剧的一个小小举动,却引来了蝴蝶翅膀剧变,差点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 因为装神弄鬼吓唬杨氏,却让杨氏因此做起了噩梦,因为做噩梦,让杨氏坚信是李二害死了她丈夫,并因为梦中李元吉的话语,坚定了其复仇之心。 因为杨氏放走了执失思力,导致颉利可汗下定决心要拿下长安。 若非他捣鼓出了康格里夫火箭和火药箭,恐怕大唐的命运,还真难说了。 这简直应验了英格兰民谣中说的,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丢了一个国家…… 当然,端木天并不会因此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是他对于这种因果关系,有看些许忌惮而已。 端木天又好奇问道:“老头,那您和米拓是怎么查出杨氏的?” “哼,这有什么难的?那个女人自以为杀了看守执失思力的禁军灭口,便能神不知鬼不觉,但她却忘了,进出皇城,可是有记录的。” “老子一查那日皇城的出入信息,再找来看守城门的武侯询问何人出过城。两厢一对比,便很容易排查出几个人来。” “而其他几位出入过皇城,又出过城的官员,皆是骑马,唯有杨氏乘坐马车。”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端木天摇摇头,默默朝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您老牛逼!” “那杨氏现在可被抓起来了?”端木天又问道。 “嗯,米拓带这内侍省的内侍,将杨氏给控制起来,关到宫中等待李世民发落。”老爷子随口答道,“行了,这事用不着咱们爷俩操心。你娘她们恐怕还在担心呢,咱们爷俩现在就去终南山先把她们接回来再说。” 端木天点点头,跟着老爷子出门接老婆去了…… 310 父慈子孝 突厥人南侵,被唐军打败一事,在端木父子把自家女人接回长安城时,全城百姓便已知晓了。 李二为了安定民心,第一时间便命人去各个坊市宣告了此事,并解除了对各坊的封锁,同时宣布为庆祝唐军大胜, 解除宵禁三日。 得知长安城危机解除,原本惴惴不安的长安百姓顿时疯狂了。 端木父子领着家中女眷回到长安城时,竟然差点被堵在了大街之上。 城内四处张灯结彩,无数百姓涌上了街头载歌载舞,好不热闹,一派盛世景象。 之前因为突厥人的威胁,又被端木父子二人强行送去终南山中避祸, 让杜如凤与婉娘、甄十三娘等人都很是担忧。 如今阴霾尽散,众人受百姓那欢快的气氛感染, 也不禁人人脸上面带笑。 老爷子捻着胡须不无感慨的说道:“包子,说起来此次大捷,倒是你的功劳最大,若非你早有准备,恐怕突厥人当真会兵临城下了,届时不知会死伤多少无辜百姓。老子这次是看走了眼,差点误了大事。” “老头,这怎么能怪你,谁能想得到那个疯女人会干出这等事情。” “哎,总之幸好你弄出了火箭弹,还全部带去了程咬金军中,否则后果难以想象啊。” 老爷子也是有感而发, 他之前判断失误,以为渭水之盟的历史会重演,所以不同意端木天先发制人的策略。 结果齐王太妃杨氏的倒戈,差点酿成大祸。 “嘿嘿,老头,咱们爷俩说这些有啥意思?”端木天毫不在意。 他与老爷子相依为命一辈子,感情无比深厚,岂会把之前的争执放在心上。 即便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也不可能因此洋洋得意。 老爷子微笑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父子二人的窃窃私语,倒是让一旁的杜如凤有些好奇,忍不住出言问道:“夫君,你与天儿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为夫是与天儿说他此次立功不小,恐怕陛下会有赏赐。”老爷子随口敷衍道。 他们父子二人很多事情都瞒着杜如凤,便是不想让她太多担心。 婉娘等人闻言,皆是面露喜色。 杜如凤却是柳眉一挑,脸上笑容一敛,不悦的问道:“夫君,为何天儿会立功不小?他一个卫尉寺卿,难道还能上阵与突厥人厮杀不成?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夫君告知妾身。” 老爷子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端木天忍不住扭头望天。 他家老爷子现在警惕性是越来越低啊,各种低级失误陈出不穷。 她娘杜如凤以为父子二人皆是文臣,与突厥人厮杀跟他们可没关系。 若是被他娘知道端木天曾经上了战场,估计当即就得爆雷。 端木天默默扯了一下马缰,驱使胯下骏马向旁边行了几步。 这事可与他无关,且听老爷子如何辩解吧。 老爷子也很郁闷,在心里认真反思,最近为何老说错话。 不过这事瞒也瞒不住,待李二封赏的敕旨颁下,他媳妇还是会知道的。 老爷子瞥见端木天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便毫不犹豫立即甩锅。 “夫人,此事为夫正要说与你听,天儿他太不像话了!为夫我百般阻止,他就是不听,结果不声不响跟着程知节的右武卫大军跑去渭水了!夫人,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loubiqu.net 端木天原本好端端的看着热闹,却没想到某人这般无耻,竟然把锅甩到他身上来。 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娘,孩子跟程叔叔去往渭水,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再说孩儿只是待在大营之中,并未上战阵,安全的很。” 端木天忙不迭的解释,顺手又是反戈一击:“爹才是孩儿的榜样,敢不带一兵一卒,单枪匹马跑去渭水便桥与突厥的颉利可汗会面,啧啧,当真英雄!孩儿甚是钦佩!” 他这话一出,老爷子的脸顿时绿了,扭头怒视坑爹货。 端木天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 由得你做初一,就不兴我做十五? 果然,杜如凤一听他这番话,立即扭头看向老爷子,面露愠色:“夫君,你一介文弱书生,怎可这般鲁莽?夫君若是有个好歹,你让妾身如何办?” 杜如凤这话一出,老爷子顿时慌了神。 “夫人切莫听这混账小子胡言,为夫是跟着陛下去与颉利可汗会面,哪有什么危险?” “当真?哎,算了,妾身妇道人家,自然不该管夫君之事。”杜如凤一副老娘不信的表情,让老爷子郁闷不已。 杜如凤说完,便也不理老爷子了,自顾自的催马朝布政坊行去。 老爷子哪里还顾不得再找端木天的麻烦,怒瞪他一眼后,便赶紧双腿一夹马腹,追着杜如凤去了。 对于能够坑老爷子一把,端木天甚是得意。 这个怕老婆的老头,活该! 但还不等他露的得意之色,身旁却响起了几声明显带着不满的呼声。 “郎君” “夫君” 端木天愕然扭头,却见婉娘、甄十三娘以及小昭娇娘四女已然催马上前,把他夹在了中间。 四女脸色却是与他娘杜如凤一般不善。 甄十三娘开口说道:“夫君,舅舅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你真与宿国公去了渭河与突厥人作战?” 婉娘也是一脸不满,嗔怪道:“郎君怎么这般不知轻重?你又非武将怎么可这般莽撞?” 小昭与娇娘虽未说话,却也把脑袋点得小鸡啄米一般,表示赞同。 端木天无语了。 他刚刚还笑话老爷子,却没料到小丑竟是他自己。 老爷子只需哄一个老婆,他却要哄四个……夭折哦! 端木天不敢怠慢,连忙赌咒发誓,自己只是身为卫尉寺卿,为了公务,去给程咬金的右武卫大军运送新式军械,绝对没有上战场。 好说歹说半天,这才让四女算是接受了他的辩解。 “夫君,日后行事还请三思而后行,切莫忘了妾身姊妹几人还在府中等你。”甄十三娘做了结案陈词,算是揭过了此事。 虽然甄十三娘名义上只是妾室,但因为她在四女中年龄最大,又行走过江湖,见多识广,所以即便婉娘也愿意听她的话。 如今端木天的后宅之中,倒是一片祥和,丝毫没有争风吃醋的苗头出现。 四女能够这般相处,端木天自然是乐见其成,但她们四人每每步调一致对付他,却又让端木天很是蛋疼。 他隐隐怀疑,老爷子怕老婆的坏毛病,是不是会传染? 不过即便某人心中腹诽,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再三保证后点头应下,这才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回到府中,端木父子第一时间便躲去了西厢房,关起门来互相对喷对方坑爹坑儿子怕老婆没出息,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画面…… 311 只要学不死,那就往死里学! 端木爷俩互坑之时,程咬金已然率领数万唐军一路追杀突厥人到了泾州。 尉迟敬德身为泾州道行军总管,岂会放过这般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于是立即出兵与程咬金两路夹击已如丧家之犬的突厥大军。 连番追杀后,这两位猛将兄一直将突厥人追杀到了东突厥境内,深入突厥腹地数百里,俘虏突厥人七万余人, 杀敌无算,这才撤军,班师回朝。 颉利可汗倒是命大,不仅没有被端木天的那一通火箭弹给炸死,而且顺利在护卫的拼命保护下,虽然狼狈,却毫发无伤的逃了回去。 但经此一役, 东突厥的元气算是彻底被打掉了。 与大唐的攻守之势,也彻底转变。 如今的东突厥已然是案板上的一块肉, 要不要吃下,何时吃下,都随李二心愿了,根本无需等到贞观三年。 这些事情,端木天自然懒得理会。 这次突厥南侵被唐军打得打败,李二自然要论功行赏。 程咬金、尉迟敬德等将领还在前方作战,倒是不急,但端木天的功劳,李二倒是没有忘记。 几日后,宫中便有敕旨颁下,万年县侯因功进爵一级为开国县公,赐文散官光禄大夫, 勋柱国。 从三品万年县侯,晋为从二品万年县公。 对此,端木天还是很满意的。 爵位晋升,自然不是坏事。 哪怕端木父子对于什么爵位并不在意,但至少爵位的提升,对于他们家在大唐继续站稳脚跟是有益处的。 不过即便爵位提升,端木天却是更忙了。 他把郑良策以及荥阳郑氏的势力从卫尉寺清扫一空后,如今卫尉寺的大小事务可都落到了他一人肩头。 即便他之前火线提拔了录事秦良工为卫尉寺主薄,但他也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由其李二见识到康格里夫火箭的可怕威力后,如今可是下令卫尉寺全力打造这种神兵利器,多多益善。 再加上手榴弹、火药箭等物的生产,又要抓质量又要抓安全,可怕端木天累的够呛。 光是每日骑马跑一趟户县,可就是件苦差事。 不过好在没过几日,薛万彻与谢叔方两人便返回了长安。 端木天搞掉郑良策后,便立即传令,从洛阳召回了这两人。 薛万彻与谢叔方回到长安后,先是恭喜了端木天爵位晋升,后又向端木天抱怨他们没能够赶上与突厥人的那场大战,甚是遗憾。 这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可都在提醒端木天,莫要忘了当初对他们二人的承诺,举荐他们回军中任职。 对此,端木天只当听不懂。 倒不是端木天言而无信,只是如今卫尉寺正是忙碌之时,他又怎么肯放过薛、谢两人。 ranwen.la 这货仗着自己寺卿身份,强行把卫尉寺的工作都甩给薛万彻、谢叔方以及秦良工三人,他则当起了甩手掌柜。 于是依旧不用上朝的端木天,连每日去卫尉寺点卯打卡都懒得去了,若是卫尉寺中有薛万彻他们无法解决的事情,自会来请示他这位寺卿。 对于某人的懒怠、散漫,薛万彻、谢叔方两人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摊上这样的领导,也不知是福是祸。 薛万彻虽是卫尉寺少卿,但这货其实也确实不是当文官的料,更懒得每日坐衙办公,于是有样学样,把本该属于他办理的公务,都丢给了好兄弟谢叔方,自己则如同武夫一般,每日打磨武艺。 于是,偌大的卫尉寺中,寺卿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不来衙门里露面。 一位少卿年迈多病,早已不来衙门点卯。 卫尉寺中历史再次重演,所有的政务,又变成一位寺丞把持了。 不过谢叔方倒是有些甘之如饴。 相较于之前完全被郑良策架空,只能当摆设而言,如今的工作环境,倒是令他极为满意。 与薛万彻不同,谢叔方其实并没有很多想再转回军中任职。 他颇具政务能力,没用多久,便把卫尉寺中的工作给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端木天甚是满意。 再加上秦良工这位端木天提拔的主薄,也是为干吏,二人配合下,倒是让卫尉寺的工作效率远超郑良策把持之时。 对此,端木天还甚是得意,觉得自己有识人之明,果然是为“好领导”。 不过端木天的潇洒日子也没持续多久,他的另一份工作又来了。 他那份拖了许久的兼职工作,国子学司业一职,终于通过了政事堂、吏部的诸多手续,正式颁发。 如今端木天的头衔,倒是比老爷子还多。 正式介绍他端木某人时,其头衔为光禄大夫柱国万年县郡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可谓是又臭又长。 既然兼了国子司业一职,端木天怎么也得去国子学中露上一面,走马上任。 不过孔颖达这老头比他还着急,吏部的告身文书一颁发,他便找上门来了。 “九如,你准备何时去国子学中就任?” 端木天有心逗逗这老头,便耸耸肩膀,一脸为难之色:“孔公,非是我有心怠慢,只是卫尉寺公事繁忙,我实在脱不开身啊。” 孔颖达一听他这话,顿时吹胡子瞪眼:“老夫可听说如今卫尉寺中大小事宜,可皆是谢寺丞在打理!某人似乎已经多日未去衙门里点卯,老夫都有心上奏弹劾其尸位素餐了!” 端木天见孔老头居然连这事都知道,不免有些尴尬,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孔公这是哪里的话?没有的事,哈哈,没有的事。对了,正好今日我左右无事,不若今日便随孔公去国子学中就任吧。” 孔颖达这才满意点头:“哼,这还像话!走走,赵公已经等待你多时了,老夫与赵公对九如可是翘首以待啊。老夫也不求你每日点卯坐衙,但你至少多给老夫与赵公出出主意,就像那禁闭室一般,收拾得那些混账生徒老老实实,认真进学才是。明年春闱,若是国子学中再出不了状头,老夫这国子司业,可就没脸再干下去了!” 端木天见孔颖达都这般说了,还有什么好再推辞的,立即召来奴婢给他更衣,换了一身从二品的崭新官服后,跟着孔颖达去往国子学了。 对于如何收拾国子学里的那群混蛋,端木天可是很有信心的。 作为当年全校有名调皮捣蛋的学生,老爷子当初也没少被请家长。 在端木天看来,国子学里生徒的那些把戏,不过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小儿科罢了。 既然他当了这国子司业,那就得那出点本事来。 赵弘安与孔颖达不是想要状头吗? 那有何难? 刷题就是了! 只要学不死,那就往死里学! 谁要是干不听话,小黑屋的伺候! 312 国子司业 端木天终于来国子学赴任了,让赵弘安这位国子祭酒甚是欣慰。 他与孔颖达可都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每日要与国子学这数千生徒斗智斗勇,着实难为两个老头了。 有端木天这位年轻人来替他们管束那些生徒,再合适不过。 虽说端木天年岁不大,甚至比国子学中绝大多数生徒的年龄都小,但在两个老头看来要文采有文采, 要办法有办法,又身居高位,无论身份地位能力,都是担任国子司业的不二人选。 这也是两个老头对端木天翘首以待的原因所在。 其实国子学身为大唐最高学府,管理素来严格,两个老头也不怎么操心,具体事务自有国子学中的一众博士、助教操心。 如算学、书学、律学以及四门学, 由于招生对象是庶民或者低级官员子弟, 所以这些生徒自然都老实的很,不敢忤逆师长半分。 唯独国子学科与太学科,因为分别招收三品与五品以上官员子嗣入学,虽然人数不多,但反而麻烦最多。 由其玄武门之变后,更是如此。 杜构杜荷他们这群难兄难弟,原本因为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官职不高,只能在四门学就读,但随着玄武门之变后众人身居高位,他们也皆转入国子学科就读,矛盾也随之爆发。 其实这种矛盾,也是国子学的规则导致。 大唐是讲究身份地位的封建社会,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朝堂,也体现在国子学这种高等学府中。 国子学下属国子学科、太学科、四门学科、律学、算学和书学这六学,但这六学内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身份,皆有天壤之别。 国子学中的老师分为博士、助教,皆为官员。 唐时博士可非后世高等学位称呼, 而是正儿八经的官职,包括助教在内, 也皆是官员。 但同为国子学博士助教,因其教授的学生不同,其身份也完全不同。 比如国子博士,正五品上官职。 太学博士,正六品上。 四门博士,正七品上。 律学博士,从八品下。 书学博士、算学博士,从九品下。 助教亦是如此,国子助教,从六品上,太学助教,从七品上,四门助教,从八品上,律学助教,从九品上,至于算学、书学助教,则是流外官,连品级都没有。 教授六学的老师身份地位差距如此之大,学生的地位也是如此,所以国子学中数千学生,鄙视链可是泾渭分明。 国子学、太学的生徒,仗着父辈身份,没少欺辱国子学、律学、书学以及算学的生徒。 杜构杜荷他们这群人,当初只有程处默三兄弟因为程咬金宿国公的身份,可入国子学科。只是程家兄弟看不惯国子学那些世家子弟,故而主动要求进入四门学科就读。 身为四门学科的生徒,杜构等人没少受国子学、太学的生徒的气。 如今众人进入国子学科就读,自然不会放过当初曾羞辱过他们的那群混蛋,所以双方的矛盾,根本就不是关关小黑屋可以化解的。 赵弘安与孔颖达头疼也在于此。 这些事情,端木天自然知情。 但赵弘安和孔颖达指望他能化解双方矛盾,那可就打错主意了。 以端木天那帮亲不帮理的性子,早就打算好要替自己表兄杜构杜荷他们报仇了。 身为国子司业,想要正大光明的收拾那些世家子弟,实在是再简单不过,而且还能让那些世家子弟哑口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点自信,端木天还是有的。 赵弘安与端木天叙话几句后,便命人去召集全体生徒,更换青衿服去明伦堂外集合,准备拜见新任国子司业。 同时又命人将所有博士、助教召来明伦堂,与端木天见礼。 不多时,四十四名国子学博士、助教便赶至明伦堂,与端木天这位新任领导见礼。 loubiqu.net 好在之前端木天去卫尉寺中上任的狗血情节没有再次上演,众人对于眼前这位从二品的开国县公,可是尊崇有加。 众人看向端木天的目光,不仅尊崇,更有不少人简直想粉丝见到了爱豆,双目之中皆是狂热之情。 这一则是端木天的地位使然,另一方面,则是他当初连逛平康坊南曲三十六馆阁,赠出三十六首诗词所致。 尤其那首他抄袭岳飞的《满江红》,更是让这些国子学里的博士助教读得热血沸腾,恨不能投笔从戎,去往边塞从军。 端木天自然不会拿什么架子,笑呵呵的与众人见礼,同时心里也在吐槽,都说大唐重视教育,但以国子学的生徒数量,才这么点老师,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啊。 整个国子学中,有生徒数千。 《通典》中记载:“贞观五年,太宗数幸国学,遂增筑学舍千二百间。国学、太学、四门亦增生员,其书算各置博士,凡三千二百六十员。” 这是五年后的数据,如今虽没那么多,却也相差不大,有生徒二千二百一十人。 而不算赵弘安、孔颖达和他,所有博士助教才四十四人。 其中国子博士五人,助教五人;太学博士六人、助教六人;四门博士六人,助教六人;律学博士三人,助教一人;书学、算学皆是博士两人,助教一人。 算起来四门学最惨,十二个老师教一千多人,平均每一百多人才一个老师。 算律学、算学、书学虽然不受重视,但一个老师只教十个人,比后世学校还幸福。 不过端木天也没打算多事,反正又不是他给学生上课,累也累不着他。 与一众博士、助教闲话几句后,仆役前来禀告,所有生徒已在明伦堂前集合完毕。 赵弘安点点头,领着端木天出了明伦堂。 端木天站到明伦堂前的台阶上,俯视着下方数千生徒,倒是略微有些小紧张。 不过这货向来心大,当了多年导游也磨砺出一副厚脸皮,很快调整了心态,脸上又挂起了微笑。 身为国子学的副校长,端木天走马上任,所有的生徒都须向他行拜师之礼,此为礼。 赵弘安气沉丹田,朗声朝生徒们介绍了端木天身份,随后亲自主持众生徒给端木天行拜师礼。 其流程与当初李淳风拜师老爷子大致相仿,除了没有给端木天送上束脩这道程序外,其他照例。 三请三辞后,众生跪拜,礼成。 端木天被如此多人跪拜称师,要说心里没有点小骄傲,小嘚瑟,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正心中暗爽时,却瞥见下方国子学科生徒队伍中,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爱那群混蛋,正朝他挤眉弄眼,做着鬼脸,顿时心中不爽。 这些混蛋,分明是在揶揄他! 原本只打算收拾收拾世家子弟的某人,立即拿出了小本本,记下了杜构杜荷等人的名字…… 313 万恶的家庭作业 端木天就任国子司业,那些博士助教,以及四门学、律学、算学、书学生徒对其倒是相当尊敬,但国子学科、太学中的那帮生徒,可就未必会多把他当回事了。 拥有三百生徒的国子学科,其生徒皆是朝中文武三品以上高官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高官曾孙。太学的生徒, 则是五品以上官员。 这群生徒大多家世显赫,不乏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子弟以及朝中勋贵的子嗣。 在他们父辈眼中,如今身居高位的端木父子不过是“暴发户”罢了。 所以世家子弟又怎么可能真把年仅十六岁的端木天当成师长对待。 另外就是杜构杜荷等人,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也完全没把他当回事。 所以即便是在赵弘安的支持下,行拜师礼时,这群生徒也是态度敷衍。 端木天把这些都看中眼中, 脸上倒是不动声色。 礼成之后,诸生各自散去。 赵弘安与孔颖达把端木天领去参观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官廨, 询问是否添置物件,仆役后,才开口问道:“九如,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事?老夫和冲远对你可是给予厚望啊。” “赵公、孔公,在我看来,国子学的生徒春闱成绩不佳,主要还是因为居学做的少了。”端木天早已想好如何“折磨”这群生徒,立即开口答道。 居学就是古代对于家庭作业的称呼。 《礼记》便有提到,“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 国子学的生徒虽然都是住校生,非休沐日不放假,但平日里课业结束,国子学的博士助教对其约束甚少。 这自然也很正常。 博士、助教皆是官员,自然得下班回家,而国子学里的杂役、仆役又不可能管束这些生徒,所以也自然没有什么家庭作业一说。 另外唐时虽已有科举, 但礼、乐、射、御、书、数这君子六艺却依旧是文人必修课程, 所以课余时间,生徒们会根据自己的兴趣,练习射箭、骑马、弹琴或者书法,倒很是轻松惬意。 “哦?那九如你的意思呢?这居学该如何做?” 端木天嘿嘿一笑,回道:“赵公、孔公,玉不琢不成器,这些生徒我看每日居学至少应做帖经墨义十条,时务策一道,而后第二日由博士、助教检查,字迹潦草者,未完成者,直接关禁闭室!” 帖经、时务策皆是科举的考试内容。 所谓帖经,是考查儒经或道经的内容,掩其两端,中开一行,裁纸为帖。每帖空三字,由考生据上文或下文填写。 时务策则是根据当时朝廷所面临的重大时政问题出题,然后由考生按题陈述政见,发表对时政的主张,类似现在的作文。 就端木天说的这些作业,要想认认真真完成,没有几个小时根本做不完。 而唐时天黑后又没有电灯可用,就算秉烛夜读,那也绝对是件苦差事。 每日都要做帖经和时务策,这对于散漫惯了的国子学生徒而言,必然会是一场噩梦! 他这话一出,赵弘安与孔颖达都愣住了,两个老头面面相觑,半晌没有开口。 “怎么?赵公、孔公可是觉得我这法子行不通?”端木天好奇问道。 赵弘安犹豫了下,开口说道:“九如,这居学是不是太多了?” “多?不多不多,这才哪到哪?赵公、孔公,国子学生徒想要春闱折桂,不下苦功夫如何能行?孙敬头悬梁,苏秦锥刺股,放能史书留名,为何国子学生徒不可?” fqxsw.org 端木天可不觉得这有何苦。 反正又不是他写作业。 再说当初他上初中、高中那会,还不是同样被万恶的家庭作业折磨,刷题刷到吐。 刷题意义在于用最短的时间读懂题目和问题,并且理清思路,短时间接触大量的题型各种方法,而这对于唐时科举考试,同样适用。 也就是大唐没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类教材资料,否则端木天肯定会让国子学的生徒知道什么叫做梦都在做题。 不等两个老头说话,端木天又继续说道:“赵公、孔公,只有多加练习,方可明意。” “正所谓熟能生巧,只要生徒们每日习惯了做帖经和时务策,将来上了春闱考场,那还有什么怕的?” “赵公、孔公,如今已是八月,距离春闱可最多半年时间,那些要参加春闱的生徒,六艺就先停了吧。一切以学业为重,正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书山有路勤为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他后面这话,出自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却让赵弘安与孔颖达两个老头产生共情了。 “弘安兄,看来老夫二人对这群生徒,还是太过放纵了!我看九如的话在理!”孔颖达表情很是“狰狞”,狠狠的点头说道。 显然,刚才端木天的一番话,打动孔颖达了。 孔颖达继续说道:“若是弘安兄不反对,老夫稍后便召集博士、助教,向他们通秉此事!” 赵弘安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九如这法子好是好,但国子学中数千生徒,恐怕只靠博士、助教,每日要审阅所有生徒居学,忙不过来啊。” 国子学科、太学科和四门学科一共才三十四个博士、助教,要他们每天批改两千多人的家庭作业,恐怕最先罢工的就是他们了。 端木天却是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纯粹是这群国子学的官员老师们原本过的太轻松了。 两千多份家庭作业,三十多人批改,每人每天也才批改五六十份而已。 想当初他上学那会,语文数学这些主课老师,哪个不是兼着几个班的教学工作?每天的作业至少都是一两百份。 国子学的博士、助教才批改五六十份作业就要叫苦?是不是也太娇气了? 他立即说道:“赵公、孔公,国子学的博士、助教虽是朝堂官员,但身为国子学的师长,自当全心全意为生徒们着想,岂能这般懒惰怠政?” “赵公、孔公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哪位博士、助教若是觉得每日批改居学太过辛苦,让他来找我便是!” 有他这话,赵弘安和孔颖达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老头互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就这般,在某人的不懈努力忽悠下,未来臭名昭著,令无数生徒望而生畏,深恶痛绝,却又令国子学垄断了数十年春闱科举状头的居学制度,就此诞生…… 314 法不责众 居学作业这措施一经宣布,便引来国子学内嗷嚎遍地,即便是那些博士、助教,也是多有抱怨。 但在赵弘安、孔颖达以及端木天这三位国子学大佬的高压威逼下,这项极为不得人心的居学政策,还是顺利开始推行了。 杜荷、房遗爱、程处默他们这七位鼎鼎有名的务本坊七不堪,头一天拿到博士布置的家庭作业后, 浑然没当回事。 他们这七个学渣,要是愿意写家庭作业,还会沦落成务本坊七不堪? 再加上他们自忖端木天可是兄弟,自然不会真的难为他们,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兄弟几人,只有杜构、房遗直、房遗则、尉迟宝环四人认认真真完成了家庭作业。 wucuoxs.com 隔日,长安城晨鼓刚刚敲响,国子学的一众博士、助教便已开始挨个检查居学课业,这不检查不要紧,国子学科三百人,竟有半数没有完成。 太学科五百生徒,也有一百人没有做。 只有四门学所有生徒都认真完成了家庭作业。 很显然,这些世家子弟,勋贵子嗣,并未将国子学博士、助教的话放在心上。 得到博士禀告后,正在官廨中喝茶聊天的端木天与赵弘安、孔颖达三人不禁笑了。 首次布置居学课业,就有两百多人没有完成,这简直就是藐视他们三人的权威。 “九如,果然与你预料的一样。现在如何?可要继续之前的计划?”孔颖达不紧不慢饮下杯中茶水后,开口问道。 这个情况,其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端木天笑道:“这群混蛋以为法不责众,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丢人现眼!赵公、孔公,时辰差不多了, 我等走吧,莫要误了早朝。” 他们这会还未出发, 便是在等博士统计没写作业的生徒名单。 拿到博士、助教加急统计出的名单后, 三人这才出了国子学,去往太极宫参加早朝。 端木天这位早朝的“稀客”甫一露面,便引得太极殿内的百官人人提高了警惕。 经过端木天几次上朝搞事情后,百官之中已然在暗中达成一个共识,那便是端木家的那位嫡子若是上朝,准没好事。 果然,早朝刚刚开始,群臣尚未来得及向李二进奏,就见端木天与赵弘安、孔颖达三人同时站了出来,朝李二躬身揖礼,开口进奏道。 “陛下,臣等年迈无力,自请退职,乞骸骨!” 三人这话一出,包括李二在内,百官皆是又惊又怒。 惊的赵弘安、孔颖达两位大儒竟同时上书要求致仕,这是发生何事了? 国子学一二把手集体要求退休,这事非同小可。 怒的则是端木天这个混蛋又跑来凑热闹,恬不知耻的跟着赵弘安、孔颖达说什么乞骸骨。 上次他在太极殿中当着百官这般说,就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想脱靴子揍人了。 今天这个混蛋竟然还玩这一套,实在气煞人也! 就连李二的脸皮都下意识抽搐了两下,才深吸口气,挤出一抹笑容,对赵弘安与孔颖达说道:“赵爱卿、孔爱卿何出此言?二位皆是股肱之臣,又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如何能轻易说什么退职?此事万万不可,朕绝不同意!两位爱卿这般上奏,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李二没好气的瞥了端木天一眼,又开口问道:“两位爱卿,可是国子学中有人不尊二位?两位爱卿无需顾虑,只管说来,不管何人敢给二位爱卿气受,朕绝不姑息,严惩不贷!哪怕是开国县公,亦是如此!” 端木天闻言,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 你大爷的,什么叫哪怕是开国县公?李二你丫的要不要干脆报我的身份证号码算了? 当然,李二这般说,也绝不是真要严惩端木天,而是为了两位老臣能出口气,让其有台阶下,回头再不疼不痒的训斥一番端木天,也就算揭过此事了。 显然,在李二甚至百官看来,今日赵弘安、孔颖达在早朝上闹的这一出,必然是与端木天之间发生矛盾了。 不然这二位干着好好的国子学祭酒和司业,怎么就在端木天刚刚兼任司业一职后,便闹着要乞骸骨? 必然是这三位闹矛盾了。 大殿内,不少官员暗笑好笑,更有如郑善果这般的世家官员,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随时准备落井下石,踩上端木天一脚。 房玄龄都忍不住偷偷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老爷子,揶揄道:“南山,你家九如又去国子学搞什么幺蛾子了?” 老爷子默默翻了白眼,表示不想理会这个看热闹不嫌大的“大唐贤相”。 其实老爷子也不知端木天今天与赵弘安、孔颖达他们玩这一出是何意,端木天事先也没有与他通气。 但他却也了解自己儿子,知道他绝不会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今日国子学三位校长这般“表演”,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而且老爷子直觉告诉他,这事绝壁又是他那坑爹儿子弄出来的。 果然,就听端木天朗声说道:“陛下可莫要辱人清白,赵公、孔公上奏要乞骸骨,可与臣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属是被国子学的那些生徒给气的。” 李二闻言,不由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赵孔二人。 赵弘安与孔颖达立即点头:“启禀陛下,万年县公所言不错,老臣确实因为约束管教不得国子学生徒,自感无能,更无颜继续尸位素餐,故乞骸骨。” 他们两人这话一出,满朝皆惊,百官面面相觑。 能参加早朝的官员,可皆是五品以上的京官,哪家没有子嗣在国子学就读? 国子祭酒与国子司业一起上奏,说无法约束管教生徒,那指的岂不就是他们的子嗣? 方才众人还在高高兴兴吃瓜,却没想一转眼,这瓜就要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李二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竟有这般事?何人这般胆大妄为?二位爱卿只管奏来!朕倒要看看,何人敢不尊师?连仁孝尊师都不守了,这样的人,还读什么圣人书?此事朕替二位爱卿做主,不管那生徒的父辈是何人,朕绝不轻饶!” 华夏自古,讲究天地君亲师。 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这是绝对不可忤逆的基本原则。 太极殿内,百官各个噤若寒蝉,全都盯向了赵、孔二人,生怕从他们口中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名字来。 若是他们家中子嗣,真被这二位大儒在朝堂上当众告上一状,那他们的老脸可就丢尽了,必然成为朝中同僚的笑话。 端木天轻咳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本册子:“启禀陛下,不尊国子学管教约束的生徒名单,在臣此处。” 李二铁青着脸,点点头:“九如,念!” “喏!”端木天心中暗笑,展开了册子,在百官忐忑不安中,开口念道:“……” 315 告家长 诺大的太极殿内,除了端木天的声音,鸦雀无声。 随着某人滔滔不绝的念出那册子上名字,包括李二在内,百官都傻眼了。 原本在李二以及百官想来,会惹得两位国子学大佬这般生气,甚至不惜上奏要求退休, 应该只是某几位朝中大佬的子嗣罢了。 谁能想端木天念起名单来居然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番不可收拾,一口气念出了一百多个名字,还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 包括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在内,一众百官此刻都觉得尴尬至极。 因为他们子嗣的名字,可都在端木天方才念出的名单内。 尤其房玄龄与杜如晦,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是学渣, 是鼎鼎有名的务本坊七不堪, 但此刻当众听到端木天念出杜荷与房遗爱的名字,两人都恨不能在太极殿内找条缝钻进去。 老爷子也是蔫坏,方才被房玄龄揶揄了,这会竟然还不忘了报仇。 他用手肘捅了捅房玄龄,语气中带着满满笑意,明知故问的说道:“玄龄兄,房遗爱可是你家二郎?” ranwena.net 房玄龄悲愤不已的看向老爷子,张了张口,又颓然闭上了。 若是这会房遗爱出现在他面前,绝壁会被恼羞成怒的房玄龄活活打死。 与房玄龄一般,觉得老脸羞红的官员不在少数。 端木天念了许久,才终于把名册上那两百多个名字给念完了,几乎涵盖了这大殿之中所有的官员。 李二也傻眼了。 若真按他方才所言,要严惩不贷,岂不是得把朝中所有官员的子嗣都给处理了? 李二就是再强硬再牛逼, 也不可能这样干啊。 他只能轻咳一声,出言问道:“九如, 你且说清楚,你念这诸生名单,就是所为何事?他们究竟如何不服约束管教?” 李二问的,也正是百官想知道的。 端木天很是认真的回道:“启禀陛下,臣与赵公、孔公为了提升国子学生徒学业,商议许久后决定每日给他们布置居学课业,要求诸生每日完成帖经与时务策。” 李二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百官对于端木天、赵弘安他们这做法也表示认可。 能位居朝堂之上的,哪个又不是饱学之士,自然清楚帖经、时务策的重要性,否则春闱科举也不会将其列为进士科的考试内容。 国子学对于生徒要求严格,自然是好事,否则他们又何必把自家子嗣送去国子学就读。 就听端木天继续说道:“但今日国子学中博士、助教一早检查诸生居学课业,却愕然发现国子学科中有半数生徒,太学中上百生徒对师长布置的居学课业置之不理。” “陛下,你评评理,这诸多生徒如此胆大妄为,丝毫未将国子学诸位博士、助教放在眼中,更不顾及赵公、孔公的颜面,如此行事,他们还配称为国子学生徒吗?” “臣知道,国子学中诸多博士、助教官品不高,远不及他们的父辈。博士、助教在国子学科、太学科的生徒眼中,不过尔尔,不值得他们尊重。” “但师者便是师者,如何能以官职论高低?” “臣年少受不得气,原本想要将这些生徒全数开革。” “但赵公、孔公即不愿见国子学中的诸位博士、助教因此受辱,又不愿与朝中诸公交恶,左右为难下,宁愿自己受这般委屈,乞骸骨回家。” “但臣以为这不对!” “陛下,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端木天这货说得兴起,干脆背诵其韩愈的名篇《师说》来。 韩愈的《师说》有多经典,不用累述,那可是直到两千年后,也是中学生必备课文之一。 随着端木天的背诵,太极殿内再次变得落针可闻,众人全都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这篇千古文章,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师说的最后一段,不合时宜,端木天直接删除,但即便如此,当他念完这篇《师说》后,李二与百官,甚至包括赵弘安、孔颖达,全都站起身来,整理衣衫,表情肃穆,郑重其事的朝端木天行了个揖礼。 “谨受教!” 华夏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师道传承。 端木天臭不要脸把韩愈的《师说》给抄了,倒是让他在李二及众人心中地位,又拔高了几分。 即便是对他,对端木家都心怀恨意的郑善果,此时也不得不郑重其事朝端木天施礼,以示受教。 《师说》原本是韩愈抨击士大夫耻于从师的不良风气,但被他移花接木,用来抨击国子学生徒不尊博士、助教,不肯听从国子学管束,倒也贴切。 赵弘安激动的胡须抖动:“师者,师其道也,年之先后,位之尊卑,自不必论!九如此文,读之自知师道不可废,仅凭此文,九如便足以担任国子祭酒,陛下,老臣愿退位让贤!” 端木天被这老头的话给吓了一跳,麻蛋,他是不是又装逼装过了? “赵公勿出此言,否则某当真得向陛下乞骸骨了!”端木天赶紧阻止老头再说下去。 房玄龄也站出列来,满脸羞愧道:“陛下,臣教子无方,羞愧不已。陛下万万不可让赵公、孔公致仕,否则臣等的罪孽就太过深重了。臣的孽子,臣自会领回家中好生管教,绝不敢让其搅乱国子学。” 尚书省中书令都这般说了,其他官员还能怎么办? 只能一个个全数跟着出列,向李二保证,一定狠狠教训家中孽子,不打断腿不算完的那种。 端木天见状,忍不住偷偷与赵弘安、孔颖达对视一眼,三人眼中皆有笑意。 显然,这就是端木天给赵弘安、孔颖达出的主意。 此计极为歹毒,一经使出,便有鬼哭狼嚎之功效,其名为“告家长”! 既然国子学生徒不肯写作业,以为法不责众,那就直接上殿告家长,让这些朝中大佬们面上无光,自会去收拾那群不听话的混蛋。 如此一来,端木天就不信还有骨头那么硬不写作业的生徒。 即便有,那就再关小黑屋,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事实也与他预料的一般。 在今日早朝告过状后,李二好言宽慰了赵弘安与孔颖达二人,又告诫朝中诸公,务必管教好自家子嗣。 待到这日散衙,诸位被端木天当众点了名的官员,纷纷跑来国子学请假,将自家子嗣带回了家中。 杜荷与房遗爱跟着杜如晦、房玄龄离去时,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得意的与其他人挤眉弄眼。 端木天都只能在心中默默替其祷告,希望杜如晦和房玄龄他们下手稍微轻一点,给这两个二货留一口气。 这一夜的长安城,城北诸坊中,各种鬼哭狼嚎之声响彻夜空,好不凄惨,令人闻之落泪…… 316 我信你个鬼! 国子学的一众纨绔生徒,自然想不到端木天会这般不讲武德,仅仅是不写家庭作业这种小事,竟然会引得三位国子学大佬跑去朝堂之上告状。 拒绝写作业的三百多生徒,被自家老爹领回家去后,被揍得那叫一个凄惨。 旁人端木天不知道,但住他家隔壁的杜荷那令人观之落泪的惨状, 却是一清二楚,因为此刻他就待在杜荷的西厢房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好戏呢。 杜荷这货被揍,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端木天毫不意外。 今日一早,他便跑来了杜家,径直去往西厢房“探视”杜荷。 “二郎, 还活着不?有没有被娘舅打死?”这货一进门, 便揶揄起杜荷来。 ranwena.net 杜荷这货昨晚被暴怒的杜如晦给揍了个半死, 正趴在床榻之上哼哼唧唧,一听到端木天的声音,却是勃然大怒,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骨碌爬了起来,双目充血怒瞪。 “三郎,你还有脸登门!”杜荷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他被杜如晦揍成这样,自然弄清楚是为何挨揍了。 杜荷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因为不写居学课业,被他堂弟告上了朝堂。 这特娘的是人干的事吗? 自家兄弟下手如此歹毒,实在是无耻之尤! 端木天丝毫不在意杜荷的张牙舞爪,还笑嘻嘻的上前把杜荷按回床榻上:“二郎有伤在身,就勿要这般多礼了。” 他说着伸手揭开搭在杜荷身上的被单, 瞟了眼杜荷背上、屁股上,腿上那些肉眼可见的淤青血痕,一副怜悯口气:“啧啧,娘舅下手还真重,二郎这怕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了啊。” 杜荷被这货幸灾乐祸的语气给气得差点闭过气去。 他就算没伤在身,也打不过端木天,此时更是奈何不得他,只能干脆双眼一闭,根本不搭理他了。 端木天却没打算放过他,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二郎心中可勿要怨恨娘舅,娘舅也是为了你好嘛。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娘舅对二郎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杜荷被他的话噎的直翻白眼,心里更是疯狂吐槽咒骂。 三郎这臭不要脸的,他为何会被打成这样,这货心里没点逼数? 原本还没发现,这个挨千刀的家伙怎么如此腹黑! 杜荷心里哀嚎,但不等他骂出声来,西厢房的房门又被推开了,他娘杜夫人领着几名婢女行了进来。 一见到向来疼爱他的亲娘,杜荷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好不凄惨的哽咽出声:“娘……” 但令他没有想到,素来宠爱他的杜夫人却是根本没搭理他, 反而笑吟吟的与端木天叙起话来。 “三郎, 多亏有你,否则这混账东西日后还不知得变成什么样。舅母只求你日后对他们哥俩严加管束,该打该骂,一切皆凭三郎处置,舅母绝无二话。” “舅母放心,有外甥在,决计不会让大郎二郎行差踏错。”端木天拍着胸脯保证道。 其实他这次故意没有放过杜荷等人,也是为给他们这群混蛋一个教训。 由其杜荷和房遗爱两人,日后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与其让这两个混蛋日后祸害家族,还不如现在就严格管束。 对于端木天的话,杜夫人满意点头,她又扭头看看床榻上可怜兮兮的儿子,并亲自上前查看了一番杜荷身上的伤势。 杜如晦昨天晚上下手自然是极重的,若是往日,见到儿子被打成这样,杜夫人肯定要落泪。 但今日杜夫人看过杜荷身上的伤,却并没什么表示。 不仅没有出言宽慰杜荷,杜夫人反而朝身后婢女招了招手,吩咐道:“去取温盐水来,给二郎擦拭伤口!” 杜夫人这话,不仅杜荷傻眼了,端木天听了都暗自咂舌。 好家伙,这一背血糊糊的伤口再用盐水擦拭,那滋味……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啊! 杜荷也慌了神,忙不迭的开口求饶:“娘,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求娘饶了孩儿吧。” 杜夫人却不理会他的哀求,叮嘱过婢女后,转身便走。 虽说杜夫人素来宠爱杜构杜荷哥俩,但那得分什么事。 不尊师长,还令她夫君在朝堂上丢了脸面,却是杜夫人绝对不能接受。 于是被杜如晦揍了大半夜的杜荷,又被杜夫人命人用盐水狠狠收拾了一顿。 杜荷叫的那般凄惨,连端木天都不忍直视了…… 总之,被赵弘安、孔颖达和端木天联袂告上朝堂的一众国子学生徒,没一个讨了好。 即便是程咬金、尉迟敬德这般家中父辈不在长安城的,也被他们的娘亲命人给打了个半死。 这群被家人令回家去纨绔生徒,基本都请了一旬左右的假,在家养伤。 经过这番事后,国子学内一众生徒倒是老实了许多。 至少每日博士、助教布置的家庭作业,没有人敢再不完成了。 因为每日都得刷题,一天十道帖经,一道时务策的大量练习,倒是让国子学中生徒的考试成绩直线上升。 期间月考,国子学生徒的成绩让赵弘安与孔颖达两个老头都乐得合不拢嘴。 就连杜荷、房遗爱、程处默他们七个鼎鼎有名的务本坊七不堪,在被迫刷了大量习题后,月考也居然奇迹般的合格了,简直堪称神迹! 眼见成效如此突出,赵弘安、孔颖达以及一众国子学博士、助教布置起家庭作业来,更是毫不手软,让一众生徒们叫苦不迭。 为了完成居学课业,生徒们熬灯守夜显然是免不了的了。 一时间,长安城内的蜡烛都快要卖脱销了。 端木天这位始作俑者,自然也没少被生徒们咒骂。 对此,端木天倒是浑然不在意,并且又开始一肚子坏水,琢磨起折腾国子学生徒的办法来。 他准备收拾生徒的办法,自然不仅仅是家庭作业这一项。 这日一早,端木天难得又早早跟着老爷子出门,准备去太极宫中参加早朝。 见儿子又要去上早朝,老爷子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包子,你今天又打算干嘛?我说你能不能别每次上朝都整事情?你要再这么搞,咱们爷俩在朝里可没朋友了。” 端木天嬉皮笑脸的回道:“老头,你紧张啥?呵呵,放心吧,不是啥坏事,朝中诸公肯定得感谢我。” 老爷子的眼白瞬间填满眼球。 我信你个鬼! 317 禁军十二卫 李二乘坐步辇,前往太极殿上朝,刚刚走上御阶还未落座,就瞥见了混在百官队列中的端木天。 李二下意识蹙眉。 这货今天怎么又来了? 不禁李二心里犯嘀咕,太极殿内的百官也是各个心中打鼓,揣测着这货今天上朝是何用意。 于是,早朝议程完毕, 百官却无人出列奏事,包括李二在内,众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端木天,想看看这货又想干什么。 被众人这般盯着,端木天脸皮再厚,也略有些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 伸手摸了摸鼻子,出列朝李二躬身揖礼:“臣光禄大夫柱国万年县郡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有事进奏。” ranwena.net 百官顿时来了精神,各个伸长了耳朵, 打算听听这货又要说什么。 李二也同样好奇:“奏来。” 端木天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济世安民,忠君报国,乃是男儿所为。” 他这番话,自然是正确至极,李二与百官纷纷颔首,表示认可。 就听端木天继续说道:“臣以为忠君报国,须有胆魄,有强健体魄,更需有胆气热血。要论胆魄热血,臣以为只当首推军中诸将。” “故臣奏请陛下,请应允国子学实施军训制,对一应生徒进行军训!” 端木天这话一出, 李二愕然,百官哗然。 军训一词,众人自然没听过, 却也能理解其意。 但让国子学的生徒进行军中训练, 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满朝文武,也只有老爷子能明白端木天的意思了。 对于坑爹儿子的“天才想法”,老爷子也只能摇头苦笑。 在大唐搞军训,亏他想得出来。 但老爷子也必须承认,端木天的这个想法,倒是不坏。 李二有些弄不清端木天想法,开口问道:“九如,国子学中自有习练射、御之术,为何还要军训?” 华夏自古其实便有“军训”,只是方式与后世不同。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御便是军训课。 骑马驾车射箭,都是士大夫必须掌握的。 若是射术不佳,还会被人嘲笑。 比如萧瑀这位唐初名臣,便是出了名的射术不佳,结果被欧阳询写了一首《嘲萧瑀射》的诗进行嘲笑。 周朝时周天子还通过射箭对诸侯王、公卿士大夫进行考核,考核不合格者不能参加祭祀, 且会被消减封地。 周天子还曾亲自到学宫监督国学子弟训练射术,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唐人尚武,对于射、御之术也是相当重视,所以在李二看来,端木天的提议似乎并没必要。 端木天笑道:“陛下,臣说的军训,并非但指射、御二术,而是指军中纪律。臣建议从禁军中择优秀校尉,教授生徒军中队列,通过操练,教给生徒们进退的规矩,聚散的法度,使他们熟悉各种信号和口令,做到令行禁止,协调一致。” “以军中纪律,锻炼生徒身心涵养、纪律、负责等诸观念,可提高诸君忠君爱国之精神。” “故而臣请陛下应允此事,在国子学中进行军训。” 华夏古代军中训练,主要练的便是队列,这也是最基础的训练内容。 队列练不好,军阵就容易乱,其结果就是自相踩踏。 据说靖康年间,两千宋军遭遇十七名金国骑兵,结果却是惨不忍睹。 十七名金国骑兵一分为三,以七骑居前,各分五骑为左右翼,且驰且射。 结果宋军军阵大乱,互相踩踏、伤亡近半,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所以历朝历代,军中训练,首先练的便是军阵队列。 对于端木天的奏请,李二有些不置可否,便看向百官:“端木爱卿奏请这事,诸公如何看?” 百官互相看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老爷子站出列来,很难得的对儿子表示了支持。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试上一试。以军中纪律训练生徒,可令生徒们领悟何为团队,培养团结互助的作风,增强集体凝聚力,懂得学海无涯苦作舟的道理。故而臣以为,让生徒进行军训,并无坏处。” 老爷子觉得既然后世学生都要军训,那么让国子学生徒军训,确实也不是坏事,所以才会表示支持。 李二对于老爷子的意见,向来重视,见老爷子居然也这般说,倒是郑重了几分。 “哦?端木公也这般看?嗯,也有道理,如此说来,试上一试,倒也无妨。诸公可有意见?”李二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便点头答应了。 殿内百官,对于端木天所奏虽然不太理解,但他们觉得这个奏请也不算是胡搞,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既然秦国公端木丘都站出来表示支持了,他们这些官员自然也不欲多事。 于是端木天所奏,就这般通过了。 端木天见状,立即打蛇随棍上,接着开口道:“陛下,臣奏请从十二卫各调一批校尉、旅帅去国子学,臣打算将国子学生徒分为十二队,由十二卫的校尉分别进行训练。三个月后,臣想在国子学中搞一场阅兵式,请陛下与诸公前去检阅国子学生徒军训效果,看看十二卫的训练成果。若有表现优异者,还请陛下予以褒奖,不知可否?” 李二听他说得有趣,倒也不反对,便颔首同意了。 十二卫大将军闻言,原本没当回事的他们,却是纷纷侧目。 李二登基为帝后,封了九个十二卫的大将军。 齐国公长孙无忌为左武侯大将军,吴国公尉迟敬德为右武侯大将军,樊国公段志弦为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为右骁卫大将军,秦琼为左武卫大将军,宿国公程咬金为右武卫大将军,柴绍为右卫大将军,潞国公侯君集为左卫将军,王君廓为左领军大将军。 当然,九位大将军不少都是虚衔,属于挂职。 比如长孙无忌身为吏部尚书,自然不可能真去左武侯卫带兵,王君廓在幽州任都督,也不可能跑回长安城掌管左领军。 十二卫为天下府兵之领,是中央禁军的常备军团。 其实大唐禁军是十六卫,只是另外四卫是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监门卫掌诸门禁卫,千牛卫为皇帝侍从、仪卫,所以端木天并未将这四卫算在内。 如今十二卫大将军,除了王君廓在幽州,程咬金、尉迟敬德还在追杀突厥人外,长孙无忌、秦琼、侯君集等人听到端木天的话后,却是心里起了别样心思。 即便如长孙无忌这般,只是挂了左武侯卫大将军的虚衔,但他却也不愿见到左武侯卫丢人,怕折损了脸面。 长孙无忌尚且如此,其他十二卫大将军自然更不肯落与人后。 十二卫分别派人训练生徒,这特娘的要是没训练好,三个月后在那什么阅兵式上丢人现眼,他们这些大将军的脸,可就丢尽了…… 318 整齐划一 原本长孙无忌等人以为不过是派些军中校尉,去国子学帮忙训练生徒,倒也只是小事一桩。 但端木天忽然奏请李二,说要三个月后请李二校阅生徒训练状况,还要十二卫分别训练生徒,这就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眼见李二已然答应端木天奏请,长孙无忌等人便暗自决定, 回去后便从军中挑选最有能力的校尉,去国子学中训练生徒。 ddxs.com 即便程咬金、尉迟敬德、王君廓等大将军不在,他们的副手几位将军也同样如此。 他们可不会任凭其他卫拿他们当垫脚石,把他们踩与脚下。 说什么也不能在三个月后的阅兵式上,丢了他们禁军十二卫的脸面。 长孙无忌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这般想, 其实正中了端木天的“诡计”。 他之所以提出要让十二卫分别派人训练生徒, 还搞出个阅兵式, 请李二检阅,便是怕十二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只要十二卫的大将军、将军不甘落于人后,那自然会命军中校尉严加训练,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想必禁军的训练之法,足够那些纨绔生徒们喝一壶了。 结果也与他预料的一般。 十二卫各自派出校尉训练国子学生徒,却因为相互较劲,想在三个月后的阅兵式上拔得头筹,从而在操练一众生徒时,都下了死力气。 这群军中校尉,得了大将军、将军命令,下手也是真黑,他们可不管生徒是何身份,若是敢不听号令,轻则关入禁闭室,重则当众鞭笞。 原本国子学一众被家庭作业折磨得欲仙欲死的生徒们, 在听闻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军训,且期间不用上课,不用写居学课业后, 顿时为之欢呼雀跃。 这群“天真”的生徒,还当端木天良心发现了。 像程处默、尉迟宝林以及房遗爱这些生徒,或出身武将世家,或孔武有力,弓马娴熟,更是没把什么军训放在眼中。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十二卫的那些校尉甚至将军,与他们比试武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三个月的军训,程处默等人还以为会与度假一般轻松惬意。 二千二百一十名生徒被分成了十二旅,以黄道十二星次命名为玄枵、娵訾、降娄、鹑首…… 由生徒组成的十二个旅,被禁军十二卫的校尉分别带回了各自军中大营进行训练。 每个生徒旅的一百多人,又依军中习惯,被分为五十人一队,每队由一名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负责训练。 只是程处默他们这些生徒谁也没有想到,军训内容根本不涉及射、御之术,而几乎全是军中队列训练。 华夏古代军中训练,分为进退、左右、纵横、分合、起、坐、跪、伏…… 受训者需要掌握步伐快慢的节奏, 这种训练是为了人人定位,行列整齐,进退左右,俱成行列,起坐跪伏,俱从号令。 毫无疑问,这般训练枯燥至极,毫无乐趣可言。 更令生徒难以接受的是,十二卫禁军为了不在李二面前丢了脸面,竟然每日要求他们训练三个时辰! 要知道,大唐禁军,虽然也是每日操练,但也仅仅训练两个时辰而已。 程处默等人纷纷提出抗议,但却根本屁用没有。 禁军校尉可不会理会他们是何身份。 程处默他们的抗议,只能引来更严苛的训练。 才数日功夫,即便是程处默、房遗爱等人,都被练得叫苦不迭,身子骨弱点的生徒,更是被练得双腿打颤,走路都一瘸一拐。 端木天跑了一圈十二卫军营,对于军训效果十分满意。 但这货也是蔫坏,还故意与十二卫的大将军、将军们出主意,告诉他们如何让阅兵看起来更好。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四个字,整齐划一。 要让生徒们练出精气神,站有站姿,坐有坐像。 端木天结合后世网上看来的阅兵训练,可是给十二卫的大将军们出了不少馊主意。 比如什么练习站立时,头顶一块砖头,衣领再插两根针,后背绑个木头十字架……队列一排一列走的齐不齐,让校尉两头拉绳子进行测量。 总而言之,保持队伍队形的整齐化一,便是胜利。 对于端木天的建议,十二卫大将军从善如流,立即召来军中校尉,把端木天的训练建议给传达了下去。 于是,国子学的生徒们被操练的更悲剧了。 每天顶着烈日,汗如雨下的军营之中操练,让他们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国子学的生徒了。 当然,对于端木天,众人如今是又敬又畏又怕又恨。 国子学的生徒,家中长辈大多皆是朝中官员,自然清楚军训这事是端木天的奏请。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如今都已知道,包括国子学中那令人望而生畏禁闭室、让人恶心到想吐的居学课业,皆是出自端木天这货之手。 这更令诸生恨其恨的牙痒痒,背后画圈圈扎小人诅咒端木天的不在少数。 尤其那一众被端木天联合赵弘安、孔颖达在朝堂上告了家中,被收拾得凄惨无比的生徒们,更是恨不能把端木天这货挫骨扬灰才能解心头之恨。 即便是杜荷、程处默、房遗爱他们这些纨绔,最近一段时日见到端木天那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若非顾忌端木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说不得生徒中已经有人准备打他的闷棍了。 如今端木天在国子学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称谓,生徒们都称其为“小鬼”。 意思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再加上端木天年少,十六岁的年龄在国子学中比大多数生徒年龄都小,故而得名。 宁得罪国子祭酒,勿得罪小鬼,已然是国子学生徒们的共识。 不管国子学生徒们如何抱怨,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就这般练了一个来月,生徒们倒是慢慢习惯了这种简单且枯燥的军训时日。 虽然一个个被晒得黝黑,但精气神却足了许多,也健壮了许多。 生徒们休沐之日回家,这副精壮模样,倒是让一众朝中官员们甚是满意。 唐人尚武,可不会像宋明之时那般鄙视武将,更不会觉得男子皮肤晒得黝黑有什么不妥。 长孙无忌,甚至包括杜如晦、房玄龄这些文臣,当初都曾跟着李二上过战阵提刀子砍过人。 所以朝中百官对于国子学的军训计划,倒是从无所谓,变得支持了。 生徒们得不到家中父辈支持,只能认命,日复一日重复着枯燥且无聊的训练。 时至武德九年九月下旬,一路追杀突厥人的程咬金等人,终于班师回朝,而端木天也得开始准备他的人生大事了…… 319 要出人命的! 与突厥人的此次大战,唐军损失极小,伤亡不过数百人而已,但收获却是巨大的。 程咬金与尉迟敬德帅军杀入东突厥境内,不仅杀得突厥人胆寒,两位大佬也充分发扬了瓦岗寨的“土匪精神”,从东突厥境内虏回来数万男女青壮和数不清的牛羊马匹。 ddxs.com 对于朝堂而言, 这些可都是钱。 青壮男女,全被编入奴籍发卖,这便是一笔横财。 长安城内,蕃人青壮男奴平均价格在一万五千文左右,也即是十五贯铜钱。蕃人女婢平均价格一万文左右,也即是十贯铜钱。 数万突厥青壮男女,若是全部被发卖,那便是数十万贯的收入,可谓一笔横财。 至于牛马羊, 同样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所以得知此事后,民部尚书戴胄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李二更是龙颜大悦,大笔一挥,给参战的禁军赐下了大笔钱财。 程咬金与尉迟敬德也各有赏赐,可谓是皆大欢喜。 端木天倒是顾不上去参合朝堂之事了,他得忙着娶老婆了。 他与婉娘的婚事,之前因为李渊退位,李二登基被耽搁改期,如今终于再次到了婚期。 端木天没结过婚,却给哥们当过伴郎,知道结婚是件辛苦事。 但与大唐想必,后世的婚礼实在是轻松至极。 唐人成亲,更为繁琐复杂。 成亲这日,刚过午时, 端木天的东厢房内便涌入了以他娘杜如凤为首的一堆莺莺燕燕的女眷。 “天儿,时辰不早了,该给你这新郎装扮起来了。”杜如凤今日心情大好, 朝端木天笑道。 端木天愕然, 抬眼看了看天色,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这才过午时,哪里的时辰不早? 大唐成亲,皆在黄昏之时,此乃古礼。 婚礼,其实便是昏礼,取黄昏之时日月交替,阴阳相合之意。 《礼记》中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故曰昏礼者,礼之本也。“ 这会距离黄昏还有数个时辰,现在就给他打扮? 是不是太早了? 但不等端木天出言反对,一堆婢女便已围了上来,不由分说便开始朝他脸上擦脂抹粉。 对此,端木天也是无语, 只能由得他娘折腾了。 被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杜如凤才算满意, 又命婢女给端木天换上大红色的新郎服,仔细上下打量半晌,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满意离去。 端木天看看铜镜里自己那涂满了厚厚脂粉,几乎快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样子,也不由苦笑摇头。 尤其头上那朵大红色的鲜花,端木天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伸手便想将其摘下来。 一旁的小昭与娇娘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伸手阻止:“夫君,不可!娘方才特意吩咐过,不许你把这妆弄掉了!” 自打端木天正式纳了小昭娇娘二女为妾后,在老爷子的授意下,她们便改口称呼老爷子与杜如凤为爹娘了。 其实即便她们有了官滕身份,也是没资格这般称呼的,但老爷子才不在意那些。 急于抱孙子,让端木家开枝散叶的老爷子,可是把儿子的每个女人都当儿媳看待。 有老爷子发话,杜如凤自然也没意见。 她原本也不是循规蹈矩,看重身份地位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下嫁给端木丘。 这倒是把小昭与娇娘二女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 今日端木天迎娶婉娘为正妻,这两个端木天的房内人自然要跟着操持起来。 被两个小老婆阻止后,端木天很是无奈,只能作罢。 他环顾了一下,发现甄十三娘不在厢房内,不由好奇问道:“你们阿姊十三娘呢?” 他的几个女人现在都以姊妹相称。 包括婉娘在内,都称甄十三娘为阿姊。 小昭与娇娘对视一眼,目光之中皆是狡黠之色,异口同声答道:“奴也不知,今日都没见过阿姊。” 她们两人的神情,哪里瞒得过端木天。 正想伸手把两个妮子拉到怀里好生盘问时,府中婢女进来禀告,说郎君的傧相都来了。 傧相就伴郎。 端木天这才作罢,让婢女把人请进了东厢房的起居室。 他的傧相,自然就是杜构杜荷那群纨绔们。 整整十名纨绔给他当伴郎。 端木天倒是一点也不嫌多,若非他知道自己在国子学中名气太臭,都恨不能再从生徒之中招募一批傧相。 之所以需要如此多的傧相,自然与大唐的结婚习俗有关。 甫一见到杜构杜荷等人,众人便把端木天围在中间,房遗爱撸起袖子说道:“三郎,你这混蛋也有求我等的时候?虽然我等答应做你傧相,但是就凭你入国子学后折磨我等的举动,你莫非以为下婿之时,我等会帮你去挡花杖?呸,做梦!实话告诉你,哥哥们今日就是来看你的笑话的!” 端木天闻言,顿时心中有些发慌。 麻蛋,之前整蛊这群二货混蛋的时候,似乎没想到这一茬。 若是这些混蛋们今天真的袖手旁观,那他可真真要去了半条命了。 端木天如此之慌,便是因为大唐的结婚习俗。 接亲之时,其中有一习俗叫做下婿,便是接亲时新娘家的女眷与女性宾客,会手持花杖,敲打新郎。 当然,正常而言女方也不会真打,花杖之上也会包裹棉布之类,主要是个形式,表示告诫新郎,成亲之后不可欺负新娘。 通常而言,傧相们都会保护新郎,冲过这道娘子军组成的棍棒大阵。 但端木天成亲,可就未必有那么容易了。 因为他老婆婉娘的闺蜜广阳县主已然放出话来,成亲之日,至少会召集上百人,手持花杖,到时候要端木天好看。 这事还是婉娘给他告的密。 当时听闻此事,端木天都傻眼了。 上百人拿花杖揍他?那要出人命的! 端木天不禁揣测,难道这是因为当初广阳县主向他“求爱”不得,如今因爱生恨,故而故意在他与婉娘成亲之日,蓄意报复不成?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他多多少少有点理亏,所以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多召集一些傧相,希望能够保护自己。 而现在房遗爱他们竟然这般说,就不能不令他有些慌神。 端木天赶紧讪笑着朝众人施了一圈罗圈揖:“诸位哥哥,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还请诸位哥哥们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哼!现在你知道错了?当初你捣鼓出禁闭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错了?你弄出那该死的居学课业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错了?你他娘的去太极殿上告状的时候,怎么不说错了?你这混蛋怂恿十二卫给我等搞什么军训的时候,怎么不讲自己错了?三郎,告诉你,晚了!” 程处默毫不留情的开口斥责道,一句句话,皆是他们这群人的血泪史。 一众纨绔纷纷出言附和:“对,现在说知道错了?晚了!” “今日老子也要去那些娘子军的队伍里,拿花杖揍这小子!” “哇哈哈哈,算我一个!同去同去!” 纨绔们的话,让端木天的冷汗都落下来了。 麻蛋,似乎当初对这些二货们,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过分? 320 得寸进尺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义愤填膺的一众纨绔们,端木天只能低三下四的开始求饶说好话。 “诸位哥哥们,千万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这样吧,小弟为了表示歉意,不若之后请诸位哥哥们去平康坊喝酒可好?或者胡人酒肆也行, 只要哥哥们开口,小弟绝无二话!一切花费,全部由小弟会账!” 杜荷傲娇的一扬脖子:“哼,小恩小惠便想收买我等?三郎,告诉你,做梦!” 房遗爱恬不知耻的开口附和道:“对, 做梦!请我等一次便想把之前的恩怨抹除?休想!” 程处默跟着狮子大开口:“除非你请哥哥们三次,不, 五次,嗯,十次!哥哥们或许就能原谅你了!” 尉迟宝林跟着加码:“还有,我等的居学课业,必须给我等免了!” “还有那什么鸟军训,老子也不去了!”房遗爱跟着喊道。 端木天被这群二货给气笑了。 这群混蛋,得寸进尺啊! 请客倒是无所谓,别说请他们去喝十次花酒,就是让这群二货住在平康坊,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想不写家庭作业,不参加军训,那可就是做梦了。 既然双方条件谈不拢,端木天也就不装孙子了。 他伸手掸了掸身上大红色的吉服:“几位哥哥今日当真不肯帮忙?” “不帮!三郎你不答应我等条件, 这事没得谈!”杜荷很是硬气的说道。 难得他们有机会拿捏端木天, 岂能轻易放弃。 端木天邪魅一笑:“诸位哥哥不肯帮忙那就算了,了不起小弟今日被那些娘子军揍一顿便是了。不过诸位哥哥可想好了,过了今日, 就休怪小弟我无情了!” 房遗爱被他的语气和表情弄得有些心里发毛,想想眼前这位可是国子学鼎鼎有名的“小鬼”, 便不免有些怀疑,他们今日的举动是否妥当了。 “三,三郎,你,你想作甚?”房遗爱咽了咽唾沫,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端木天好整以暇的回道,“也就是准备找人去打扫打扫国子学的茅厕,某些人的居学课业翻倍,完不成就关禁闭室罢了,小意思,小意思。” 他这话一出,方才还嚷嚷着的杜构杜荷等人,瞬间哑然。 一众纨绔们互相看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只要他们一天没离开国子学,就得被眼前这个“小鬼”拿捏着。 即便今日趁其大婚之日捞到些好处,恐怕日后也得被某人报复回去。 杜构、房遗直几个相对稳重之人,不禁心生退意。 端木天见他们不说话了,知道自己的“大棒”起到效果了,便立即抛出了“胡萝卜”。 yawenku.com “诸位哥哥们, 其实小弟也不是故意要与诸位哥哥们为难,只是身在其位,必谋其职,小弟也是身不由己啊。哎,原本我以为凭我等的兄弟之情,诸位哥哥必不会怨我,哎,看来是小弟我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杜荷、房遗爱、程处默等人倒是有些赫然了。 虽然在他们看来,端木天这小子真的很缺德,变着法的折腾他们,却也知道端木天说得不算错。 身为国子司业,布置居学课业也好,整顿纪律也罢,都是其职责,确实也不好怪他不近人情。 端木天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其实小弟与哥哥们一样,早就看那些世家子弟不爽了。哥哥们也知道,小弟之前接手卫尉寺卿时,荥阳郑氏的郑良策那个混蛋,可是一直与小弟作对。” “一个寺丞而已,便仗着荥阳郑氏不把小弟放在眼中,实在是孰可忍是不可忍!” “不瞒哥哥们,其实小弟早就想好了如何收拾那群世家混蛋,嘿嘿,届时还少不得需要诸位哥哥们帮忙。” “不知道哥哥们可有兴趣?” 杜荷一听他这话,哪里还顾得找端木天“报仇”,忙不迭的问道:“三郎,你且说说,你打算如何对付那些混蛋?” 端木天一脸贼笑,朝纨绔们招了招手:“附耳过来,法不传六耳!” 一众纨绔立即围聚了过去,听端木天与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半晌,程处默才吐出口气:“三郎,你真是太坏了……不过哥哥喜欢,哇哈哈哈!就这么办!哥哥们都听你的便是!” “那小弟今日成亲,诸位哥哥们可愿出力?” 纨绔们对视一眼,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三郎放心,今日哥哥们必然护你周全,决计不会让你挨花杖的!不就是些娘子军嘛,哥哥们替你接下了!” 端木天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立即长揖一礼:“如此便有劳诸位哥哥们了,待小弟成亲之后,平康坊南曲三十六馆阁,诸位哥哥随便点就是,小弟绝无二话!” “哈哈,如此甚好!果然还是三郎霸气,南曲三十六都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佩服佩服!” 众人说笑一阵,总算是放下了之前被端木天“迫害”的芥蒂。 端木天又命奴婢送来水果饮子点心,搬来麻将扑克,与一众纨绔玩的好不愉快。 用过午膳后,端木天便与一众纨绔们去往前院堂屋,静候李家来人铺房送嫁妆。 婚礼前,女家派人至男家布置新房,展示女方陪送的嫁妆,称之为铺房。 女方前来铺房的女眷,必须是福寿双全、家境富裕的妇女,意在趋吉祈福。另一方面,大唐仍然沿袭魏晋余风,讲究门第,所以铺房也意在显示女方的经济实力。 与端木家相比,即便是端木父子未曾入仕前,李家的经济实力对于端木家也是不值一提的。 为此,李安仁这位当爹的还很是头疼,生怕给的嫁妆少了,婉娘嫁过去后,他们李家被端木家轻视。 婉娘与端木天订婚后,老爷子倒也没有忘了这位亲家,替他运作了一番,倒是帮他找了个不错的职事官,同州别驾。 别驾,是州刺史的佐官。 同州为上州,同州别驾为从四品下的官职,比李安仁原本太子洗马从五品上的官职,可是晋升了三级。 虽然不在京城任职,但同州距离长安不远,李安仁也是甘之如饴,对于老爷子的好意感激万分。 比起在京城当孙子,去同州当二把手,显然会惬意许多。 也正因此,李安仁对于婉娘与端木天的亲事愈发看重,恨不能把家底都掏出来为女儿置办嫁妆。 李家上下,包括李安仁的父亲李少值,爷爷李纲对于婉娘的婚事,都很重视,也各自掏了腰包,替婉娘置办嫁妆。 最终李家林林总总置办的嫁妆,凑了有八辆牛车。 这日午后,李家的大门也在喧闹中开启了,八辆披红挂彩的牛车,在李家奴仆的驱赶下出了门,吹吹打打的朝着布政坊端木府行去。 每当长安城中有新人成亲,都会引来各种八卦人士围观,凑热闹。 今日成亲的两家,因其身份地位,更是引得长安城内的八卦人士闻风而动。李家送嫁妆的车队旁,也是跟了无数好事者,嘻嘻哈哈的凑着热闹…… 321 诸公添妆 李家所在安仁坊内,邻居也大多都是朝中官员。 今日李家嫡女与杜曲端木家成亲,自然引得坊中众人纷纷前来道贺。 以李安仁的地位,嫡女嫁给秦国公左射扑端木丘的嫡子,万年县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为妻,当真算是高攀了。 但谁让李安仁有个好爷爷呢。 李纲身为太子少保,当世大儒, 备受世人尊崇,他的嫡曾孙女嫁给端木天,自然算是门当户对。 前来道贺的一众官员,看着李家送嫁妆的八辆牛车,不禁互相打趣道:“李公为了嫁女,可是下了血本了啊, 啧啧, 八辆牛车,这陪嫁的嫁妆怕是至少得有上万贯了。” “我估摸着差不多, 李公这怕是掏空家底了吧,哈哈。” “呵呵,谁让杜曲端木家家财丰厚,秦国公与万年县公又是朝中勋贵,若没那么厚的嫁妆,岂不是被人看轻了?李公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大唐向来有厚嫁的习俗,越是大户人家,嫁妆越是丰厚。 不提公主出嫁,大唐各个郡王的女儿出嫁,她们的嫁妆也由皇帝操办,在《旧唐书》中记载,各给钱三百万, 笼花首饰三万钱, 还有各六十万钱赐之,以备它用。 林林总总算下来,便是三千多贯铜钱, 不算是小数目了。 而且不同与其他朝代,大唐女方嫁妆的所有权与支配权,皆归新娘所有,这一点,在唐律之中有明文规定。 李家为了不让端木家看轻,咬牙给婉娘凑出了近万贯的嫁妆,比县主的嫁妆还多,也因此引的一众街坊邻居私下调侃。 众人正对送嫁妆的牛车指指点点时,却见坊内街道上又有一队人马敲锣打鼓的行了过来。 打眼望去,却又是一辆披红挂彩的牛车,分明也是送嫁妆的。 众人不禁好奇,互相询问道:“坊里还有哪家办婚礼吗?老夫怎么不曾听闻?” “不知道啊,除了李公家中,某也未曾听闻谁家今日成亲啊?” “这倒是奇了,难不成还有送嫁妆送错地方了?” 就连送嫁妆的李家也纳闷了,不知道坊里哪家也是今日成亲。 李安仁正打算找人去问问,看看对方去哪家宅院,莫要在路上撞上了,可不吉利。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那队送嫁妆的队伍高声喊道:“宿国公赠嫁妆一车,为李家小娘子添妆!” xiashuba.com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谁也没想到, 这一车的嫁妆,竟然是宿国公程咬金派人送来的。 看热闹的人群立即骚动了起来。 “看来宿国公果真与秦国公关系莫逆啊,竟然会主动替李家小娘子添妆,这可难得。” “谁说不是呢?宿国公这一车嫁妆,我看少说也值上千贯铜钱了。” “李家小娘子倒是有福了啊!” 众人正议论之时,就见坊内街道上,又是一辆披红挂彩的牛车,拉着满满一车的嫁妆行来。 “邢国公赠嫁妆一车,为李家小娘子添妆!” 玄武门之变后,房玄龄被李二敕封邢国公,显然,这一车嫁妆是房玄龄派人送来的。 不等李安仁以及看热闹的众人反应过来,坊内街道上,接二连三的驶入一辆辆的牛车。 “吴国公赠嫁妆一车,为李家小娘子添妆!” “赵国公赠嫁妆一车,为李家小娘子添妆!” “潞国公赠嫁妆一车,为李家小娘子添妆!” 这一辆辆装满嫁妆的牛车不断驶入坊中,几乎要将街道给堵死了。 李安仁以及那些看热闹的街坊以及彻底斯巴达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婉娘的婚事竟然会让如此多的朝中勋贵大佬们出手,纷纷给婉娘送上嫁妆,为其添妆。 房玄龄、长孙无忌、程咬金、尉迟敬德、侯君集……几乎李二的嫡系亲信,原本秦王府的属官,都派人给婉娘送来了嫁妆。 这一变故,也惊动了正忙着准备婚礼的李家众人。 李安仁的夫人提着裙子跑出大门见到这番状况景象,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心眼的女人,甚至一瞬间对于婉娘羡慕嫉妒恨到了极点。 如此多的嫁妆,可是她当初嫁给李安仁时不知多少倍了。 李氏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对李安仁说道:“夫君,婉娘真真命好,如此多的嫁妆,可是不怕被亲家看轻了。早知道诸位国公要为婉娘添妆,咱们家也不至于凑嫁妆凑得那么辛苦了。” 李安仁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禁眼睛一眯,不悦的说道:“胡说什么呢?当心被人听去,那可就太丢脸了!行了,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再去检查一遍家里的准备事宜,稍后九如来迎亲,可万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李氏被丈夫教训了,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李安仁抬眼看看面前一长串的牛车,心中感叹一番,赶紧命人出发去布政坊送嫁妆,莫要误了时辰。 就这般,浩浩荡荡十几辆送嫁妆的牛车招摇过市,引来无数长安八卦人士的议论、羡慕,慢慢驶入了布政坊端木府中。 当李家的嫁妆被送到时,杜如凤以及正帮着她操持婚礼的杜夫人,都被吓了一跳。 十几辆牛车的嫁妆……李家这是日子不过了,卖房卖田凑的吗? 待杜如凤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得知这些嫁妆有一多半竟然都是程咬金等人相赠,给婉娘添的嫁妆,不禁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她倒是不在意这几万贯的嫁妆,但诸位国公如此给他们端木家面子,说明如今端木家的地位与人脉,可谓是盛极一时。 这自然不是坏事。 杜如凤笑盈盈的命家中奴婢搬运嫁妆,又让李家前来铺房的女眷去往东厢房收拾新房,倒是好一阵忙碌。 堂屋之中,端木天与一众纨绔们自然也见到李家送嫁妆的盛况。 得知纨绔们的父辈竟然给婉娘添妆,端木天不禁笑道:“诸位哥哥们,诸位家中大人的好意,小弟实在是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呢?” 程处默等人之前并不知这事,方才听闻,也被吓了一跳。 除了杜构杜荷外,其他一众纨绔却是一脸哀怨看向端木天:“三郎,你知道我等每月才有多少例钱吗?你知道我爹给你老婆的嫁妆,等于我多少年的例钱?” 房遗爱更是夸张,直接伸手拽住了端木天的衣袖,一脸的不舍:“三郎,哥哥的心都在滴血啊!那些嫁妆,是不是可以分哥哥一些啊?” 端木天一把将他甩开:“滚!我夫人的嫁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房遗爱一脸的生无可恋,恶狠狠的说道:“三郎,日后老子成亲,你若是不给老子夫人添妆,休怪老子跟你拼命!” 端木天琢磨一下,不禁笑了。 高阳公主的嫁妆,还需要他去添妆? 再说即便公主的嫁妆再多,那也公主的,与这货何干? 322 催妆障车 待到太阳西斜,杜如凤命人来传话,说时辰到了,众人这才起身准备出门,去往李府迎亲。 端木天忽然一拍脑袋,说了声人有三急,让纨绔们先走一步, 他稍后便来。 杜构杜荷等人也没多想,不多时,端木天便跑了回来,在昆仑奴金刚的服侍下,跨上了那匹同样披红戴绿的骏马,洋洋得意的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出发。 接亲的队伍近百人, 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引得不少孩童追着接亲队伍嬉戏打闹起哄,好不热闹,朝着李家行去。 行到李家门前,却是大门紧闭,这倒不是李家有意怠慢他这位新姑爷,而是大唐迎亲的习俗,名为催妆。 迎亲队伍至新娘家,新郎须高声朗读催妆诗,催促新娘尽快打扮停当,出来乘车去新郎家完婚。 李家大门外,一众安仁坊的街坊邻居早已等候在此,准备欣赏端木天的“催妆诗”。 如今长安城内都将端木父子称为诗词双绝,老端木秦国公如橼巨笔、文采斐然,虽诗作流出不多,但无一不是传世之作。 而小端木万年县公也是才藻艳逸, 在南曲三十六馆阁留下三十六首佳词,为世人津津乐道。 长安城内的百官勋贵、鸿儒名士、士子儒生,如今都承认诗词一道, 世间无人可与端木父子相提并论。 小书亭 端木爷俩在长安城内,拥趸众多,粉丝无数,每每有其诗词传出,便立即会引得一众士子儒生传抄,其风头或许只有历史上的三苏能够媲美一二了。 今日端木天迎亲,正是众人亲眼见证其做催妆诗的好机会,故而还未到黄昏,李家门前便已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要做催妆诗,这自然难不倒端木天这个臭不要脸的“文抄公”,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贾岛的一首《友人婚杨氏催妆》,被这货拿来用了,引得一众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击节叫好,更有人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立即将其誊抄了下来。 “好,不愧是万年县公!一首催妆诗,竟也情中有景,水乳交融, 妙哉!” “万年县公与其父不愧为诗词双绝,一首催妆诗信手拈来,便知不凡。” 催妆以诗,大多是即事而作,谁又能料得到端木天会凭地无耻,抄袭后人诗作呢。 一首催妆诗吟出后,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爱等人一起开始高呼:“新妇子,催出来!” 不仅前来接亲的这百十号人一起高喊,就连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也跟着高喊着“新妇子,催出来!”,煞是热闹。 这也是大唐婚礼习俗之一。 上百人一起叫唤,一直把门催开为止。 李家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李纲满面红光在几位嫡子和孙子李安仁的陪伴下,出了门来。 端木天忙不迭的上前见礼,拜见自己便宜老丈人、爷爷、太爷爷。 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辈分小了许多。 不过为了娶老婆,他也只能捏着当孙子……呃,不对,是曾孙子。 李纲对于端木天的这首催妆诗很是满意,开口赞赏了两句后,便让端木家接亲的队伍,进了大门。 一番仪程后,一身翠绿嫁衣的婉娘,头戴金银琉璃头饰,手执精美的羽扇遮面,羞羞答答的被迎上了花轿。 唐时成婚,讲究红男绿女,即新郎着红,新娘穿绿,代表吉祥、生机盎然。 只有嫁为妾室,或官宦人家女子嫁给庶族,才会身穿红色嫁衣,端木天他娘杜如凤嫁给端木丘时,便是身着红色嫁衣出嫁。 唐初新娘也不带红色盖头,而以羽扇遮面。 迎亲队伍再次启程,回转布政坊端木府上。 端木天骑马跟着花轿旁,花轿内的婉娘小声与他说了两句话后,这货便一脸苦色,不住的朝身旁的杜构杜荷等人拱手:“诸位哥哥们,待会可就全靠你们了!” 他指的便是花轿回到端木府上时,那下婿环节。 方才婉娘可偷偷与他说了,广阳县主今日可是领着近百娘子军,手执花杖已经赶去了布政坊,扬言要给端木天好看。 对此,端木天也是徒呼无奈。 下婿被女方家眷打,除了抱头鼠窜,可别无他法。 要想不被广阳县主那刁蛮妞打得鼻青脸肿,就少不得要靠杜构杜荷他们这些傧相了。 杜构等人倒也讲义气,各个拍着胸口再三保证,今日就是被娘子军给打死,也绝对会护他周全。 对此,端木天也只能祈祷这群二货届时不要掉链子了。 接亲的队伍尚未出安仁坊,便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对此,众人并不吃惊,杜构杜荷等人反而嘻嘻哈哈的督促端木天快快拿出铜钱来。 这也是大唐婚礼习俗之一,名为障车。 乡邻亲友、送亲的人和迎亲的人在一起饮酒取乐,拦车要财,图的是喜庆热闹。 端木天也未多想,乖乖示意身后仆役送上喜钱,这与后世结婚新郎需要派送红包是一个道理。 他家不差钱,端木天准备的喜钱和酒水也是绝对的充足。 但众人谁也没有料到,当仆役捧着一串喜钱送到对方面前,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呵斥道:“滚一边去,那么点钱,打发乞索儿呢?” 这话一出,端木天与正嬉戏打闹的杜构杜荷等人全都愣住了,旋即勃然大怒。 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说出这般话的,就绝对不是跑来恭贺新禧,而是来找麻烦的。 房遗爱性子急,直接张口怒骂道:“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吗?不看看今日是谁家的喜事,也敢来此搅闹?” 程处默、尉迟宝环以及杜家兄弟也是纷纷撸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的打算。 端木家的那些奴仆,也是各个面露怒色,就等主人一声令下,便冲上去把这群不开眼的混蛋给痛揍一顿。 拦路这群人不过十来人,端木天迎亲的队伍可有上百人,真要动手,必然是分分钟把他们揍趴下。 但还不等端木天说话,就见那群闹事之人闪开了一条道,让出了一名身穿紫袍的少年郎,满脸桀骜之色。 端木天一见那少年郎,顿时跟吃了苍蝇一般,一脸的便秘表情。 而杜构杜荷等人也是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端木天默默叹了口气,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啊? 323 大唐顶级熊孩子 大唐规矩,亲王及三品以上“其色紫”,指的便是官常服。 眼前这少年身穿紫袍,身份尊贵。 朝中除了端木天这位十六岁的少年郎,可再没有其他这般年少的三品官员了,所以,眼前这位十来岁的紫袍少年郎, 自然便是亲王……李二亲弟弟李元吉的嫡长子,现任齐王李承业。 端木天虽然不知道李承业今日跑来搅闹他迎亲是何意,却一点也不想与这个小破孩扯上什么关系。 不提这小破孩的爹李元吉就是被他亲手干掉的,某人心中略有不安。 虽然严格来说,端木天应该算是李承业的救命恩人。 若是依照历史进程,这小破孩早就被李二在数月之前就给诛杀了, 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更不可能继承了他爹的齐王之位。 再加上这小破孩他娘杨氏,更让端木天对这一家子神经病敬而远之。 杨氏为了替李元吉报仇,竟然下手残杀禁军,私通突厥使臣执失思力,将其放跑并泄露军事机密,导致颉利可汗没如历史上一般与李二誓盟,反而引兵来攻,差点让大唐遭遇灭顶之灾。 所以于公于私,端木天都觉得这个女人死有余辜。 不过自从老爷子与米拓将事情禀告与李二后,端木天倒是再没听闻过关于此事的后续。 想必是李二顾忌皇家颜面,私下处置了杨氏。 毕竟将杨氏私通贼寇的事情公之于众,李唐皇室的脸就丢完了。 端木天只是隐约听闻,李二命人将杨氏召入了太极宫,此后杨氏便再未出宫。 至于李二与李承业这小破孩如何解释他娘的去向,端木天就不得而知了。 但不管怎么说, 端木天都不想和李承业这小破孩扯上关系,双方也无交集,他也不明白李承业这会跑来捣乱, 是几个意思。 端木天自然不清楚李承业之所以今日跑来搅闹他迎亲,便是因为婉娘。 倒不是李承业这小破孩对婉娘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才十来岁,懂个屁的男女之情。他娘杨氏因为端木天的吓唬,主动退了与李家的婚事,他也没啥反应。 只是他娘杨氏被李二弄进了宫去后,这小破孩便没了约束,愈发的桀骜起来。 加之其身份特殊,身为齐王,当今陛下是他亲叔叔,太上皇是他亲爷爷,在长安城可谓百无禁忌。 原本这小破孩就受李元吉的影响,行事肆无忌惮,霸道惯了,如今再没了约束,更是成为大唐顶级熊孩子,人见人厌。 他的身旁又聚了一堆阿谀奉承之辈,仗着这身份尊贵的小破孩,没少干狗屁倒灶的事情,让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都头疼不已。 今日这小屁孩领着那群鹰犬走狗照例四处闲逛, 行到安仁坊时, 见前方甚是热闹,这小破孩便跑去凑热闹了。 抓来一个路人一问才知,今日是万年县公端木天迎娶李纲嫡曾孙女的大喜之日。 原本事情到此也就算了,李承业听闻是端木天娶媳妇,便觉无趣,正打算要离去时,他身旁一个名叫牛怀璧的齐王府属官忽然开口说道:“大王,若是臣没记错,李公的嫡曾孙女,原本与大王有过婚约?” 李承业愣了下,旋即点头:“是有这事,当初我爹给孤定的婚事,后来我娘说同姓不婚,便主动退了婚。” “大王,恕臣多嘴,太妃要退婚自然没什么不妥,但这李家可是在有些没将你放在眼中。不管怎么说,李公的曾孙女也曾与大王有过婚约,怎么这才取消了婚约,立刻转头就把曾孙女嫁给万年县公?” “大王,你琢磨琢磨,这李家是不是嫌弃大王?太妃退婚怕是正合了他们李家心意吧?” 牛怀璧之所以这般故意在李承业面前挑拨,却是因为此人当初因为一些小事,与婉娘他爹李安仁有隙。 这会听闻婉娘成亲,便立即眼珠子一转,故意在李承业面前给李家上眼药。 他倒是对李承业的心思把握极准。 果然,这小破孩立刻便不爽了。 李承业虽然并不清楚娶老婆意味着什么,但被牛怀璧这般一挑唆,顿觉得李家有轻慢他的意思。 李承业这小破孩的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了,他立即朝身旁的扈从吩咐道:“去,把姓端木的迎亲队伍给孤拦下来!” 他这话倒是把牛怀璧吓了一跳。 “大王,没必要招惹万年县公吧?” “休要阔噪,让你们去就去,孤的话尔等也敢不听吗?”李承业根本不理会他。 牛怀璧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再多言了,心里却有些后悔了。 他挑唆李承业,是希望李承业去找李安仁的麻烦,怎么这小破孩不按常理出牌,去拦端木天的迎亲队伍作甚? 虽然牛怀璧如今在李承业的身边如鱼得水,深得这小破孩的喜爱,但他也绝对没想过要去招惹端木家。 不说端木丘如今身为秦国公,尚书省左射扑,即便是端木天那也是开国县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哪里是他这小小齐王属官能够招惹的? 可问题是李承业却不这般看。 李家轻慢他,他自会收拾李家,但娶了李纲曾孙女的端木天却一样落了他的脸面,同样不可轻饶。 牛怀璧不敢招惹端木家,李承业却根本不惧。 身为皇室宗亲,大唐亲王,在他看来,他的身份天然就比朝堂诸公要尊崇的多。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作为一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这小破孩行事根本没有任何顾忌。 何况李承业也不笨,知道今日是端木天迎亲,只要他以障车之名将其拦下,好好刁难一番,即便端木家对此不满,那又能如何? 正是打定了这般主意,李承业才让人拦下了接亲的队伍,并指使手下故意刁难。 端木天很是无奈的朝李承业拱了拱手见礼:“见过齐王,不知齐王这是何意?” 李承业正想开口,一旁牛怀璧却抢在他前面开口说道:“见过万年县公,大王只是见县公今日大喜,故而障车朝贺,哈哈,县公勿要见怪。” 李承业反应也不慢,跟着说道:“不错,孤见县公今日喜结连理,孤障车一番,县公没意见吧?” 端木天自然不信他们的鬼话,却也只是打了哈哈:“原来如此,那倒是多谢大王了。不知大王需要如何,才肯让开道路?” 李承业眼珠子一转,张口便来:“简单,长安人人皆知县公家中家财万贯、富埒陶白,既然孤出面障车,县公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三瓜两枣就把孤给打发了,哈哈,那实在有损孤的颜面。这样吧,县公出一万贯,孤立即让开道路!” 端木天一听这小破孩这话,就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324 不依不饶 障车闹婚,索要酒水钱帛,不过是为了热闹罢了。寻常百姓人家,几文足矣。即便以端木天的身份地位,索要几贯或者几十贯铜钱,都也正常。 但李承业张口便是索要一万贯铜钱,才肯让开道路, 这是人都明白,就是在故意刁难。 牛怀璧也慌了,却也来不及去捂李承业的嘴。 “呵呵,大王莫要说笑了,今日本公成亲,府中已备下酒水, 大王若是不嫌弃,就请去喝杯喜酒。陛下今日也会亲自,想必陛下见到大王, 也会很高兴的。”端木天并不想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闹出什么事,虽然心里极度不爽,却依旧耐着性子与李承业交涉。 他抬出李二,也是为了让李承业知难而退。 但他却是忘了,眼前这小屁孩才十岁出头的年龄,哪里有那么深的城府,更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 李承业根本不理会端木天的说辞,脖子一梗:“少说废话,今日你便是说破天了,不拿出一万贯的障车钱来,也休想从孤这里过去!” 小破孩这话,气得杜构杜荷、程处默、房遗爱等人牙齿都咬紧了,若非顾忌他的身份,恐怕早就上前揍这个熊孩子了。 李承业在此障车,拦下了端木天迎亲队伍, 早已引来无数围观人群, 眼见齐王一副故意找麻烦的样子,不少看热闹的官员都不由眉头微蹙, 弄不懂齐王为何这般故意刁难。 要知道,齐王身份虽然尊崇,但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并无实权。 而端木家如今不说权势滔天,至少也是朝中贵不可言的勋贵,更得陛下信赖。 “刘公,齐王难道与万年县公有隙?” “没听说过啊?齐王才多大?能与万年县公有什么纠葛?” “呵呵,我说诸公,你们怎么忘了?李公的嫡曾孙女,之前可与这位齐王有过婚约。后来齐王太妃说同姓不婚,才主动提出退婚,解除了两家婚约。许是齐王因为此事,才心有芥蒂吧。” 众人被这般一提醒,才想起来确有此事。 “啧啧,齐王才多大啊?就懂得男女之情,还会争风吃醋了?” “既然两家婚约已取消,何况还是齐王太妃主动退的婚,齐王还这般搅闹万年县公的婚事, 不是胡闹吗?齐王太妃也不管管?” 李二处置杨氏,虽然隐秘, 但诺大的长安城,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立即便有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诸公怕是有所不知,齐王太妃已然许久没有露过面了。据说也不在齐王府中,无人知晓其行踪。” “哦?还这事?怎么未曾听闻过?”众人的八卦之魂顿时燃了起来。 “此事某也不知详情,但齐王太妃不见踪影,却不见圣人有何表示,诸公还是莫要多问了。” 吃瓜群众这才反应过来,齐王太妃之事涉及皇室宗族,不是他们应该知晓的,于是纷纷闭嘴不言,专心看起热闹来。 这厢,端木天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他眉头紧蹙:“大王当真不给本公这面子?” “面子?孤为何要给你面子?”李承业不依不饶的回道。 端木天见无法与其继续沟通,便也懒得再废话了。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他可不想继续在此耽搁下去了,家里一众亲朋好友可还都等着呢。 端木天转身朝身后接亲队伍打了个手势,准备硬闯过去了。 反正李承业这小破孩身边不过十来号人,他来迎亲的队伍却有百十号人,若要硬闯,对面也拦不住他们。 至于李承业这熊孩子,回头再与他算账就是了。 但让端木天没有想到,李承业这小破孩居然看出了他的打算,竟然不管不顾,伸手从身旁侍卫腰间拔出了一把障刀,张牙舞爪的拦在路中央。 “孤倒要看看,何人敢硬闯孤的障车?孤手里的障刀,可不认人!” 端木天勃然大怒。 他这结婚大喜的日子,李承业这小破孩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实在是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端木天翻身跳下马背,大步流星走到李承业的面前,居高临下瞪向这个小破孩,怒道:“大王当真要与本公为难?” 以端木天的身高体重,这般俯视下,颇具压迫感。 李承业顿时有些慌了,连连后退,手中障刀不自觉的胡乱挥舞起来为自己壮胆:“大,大胆!孤乃是亲王,你,你要如何?” “大王,你让,还是不让!”端木天语气冰冷,步步紧逼。 李承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步步后退。 而他身后那群侍卫和属官,却谁也不敢开口劝阻。他们又不傻,知道今日这事齐王不占理,凭他们的身份地位,又如何敢出头。 若是因此被杜曲端木氏记恨,那才得不偿失,即便齐王也未必能护住他们。 众人眼见闹到如今这般地步,不由纷纷扭头怒视牛怀璧。 若非这货谗言挑拨,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 牛怀璧如今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又怎么会想得到,李承业这熊孩子会惹出这般事来。 但事已至此,牛怀璧却也无法与众人一般当缩头乌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朝端木天长揖一礼:“县公,大王之前只是与县公开玩笑罢了,县公莫怪。” 端木天冷哼一声,懒得理会这位齐王属官,继续紧逼,冷冷盯着李承业:“大王,让还是不让!” 小书亭 端木天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位人畜无害的爱岗敬业小导游了,他手里可是沾了不少人命,这气势一起,倒是颇为骇人。 李承业这小破孩哪里被人这般恐吓过,吓的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牛怀璧迫不得已,只能挡在了端木天身前:“县公,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此事只是个误会,县公莫要介怀。今日县公大喜,县公莫误了时辰。” 端木天抬眼瞥了他一眼,又看看李承业身旁那群护卫属官。 众人被他眼神扫过,立即挪动脚步让到了一旁。 端木天见这群人还算识趣,便也懒得继续计较。 齐王属官的话没错,成亲娶老婆更重要一些,与李承业这小破孩实在懒得多废话。 有什么事,待他婚后再说。 虽然李承业身份特殊,但李二却是能够收拾他的。 端木天冷哼一声,转身便准备回转。 他却没有见到,之前被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的李承业,眼神之中闪过一道怨毒之色。 自觉丢了脸面的李承业,猛然间脑子一热,手中障刀顿时握紧,旋即跳起身来,手持障刀便朝端木天扑了过去。 他这举动,惊呆了所有人。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李承业手中的障刀便已一刀劈在了端木天的后背…… 325 这不是有病吗? 端木天哪里能料得到这小破孩会突然发疯,猝不及防下,后背被李承业的障刀劈了个正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众人全都发出了惊呼之声。 “大王,不可!” “住手!” 不管是齐王护卫、属官,还是杜构杜荷、程处默、房遗爱等接亲之人,又或者围观看热闹的众人, 全都被这一幕吓得手脚冰凉。 花轿之中的婉娘,因为李承业障车闹事,早已偷偷掀开了轿帘,偷眼关注着事态发展。 眼见李承业忽然发疯,从背后偷袭,持刀一刀劈在端木天的后背, 婉娘顿时被吓得惊叫起来。 杜构杜荷、程处默、房遗爱等人反应最快,立即跳下马背冲了过去。 程处默飞起一脚,便将手持障刀还想继续劈砍的李承业给踹飞了。 他这一脚, 势大力沉,哪里是李承业这小破孩能阻挡的。 一脚下去,李承业便被踹飞了好几米,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直到此时,那些齐王侍卫才反应了过来,一个个哇哇乱叫着冲了过来。 他们有人冲去查看李承业的状况,有人拔出了腰间兵刃将程处默等人团团围住。 端木家跟来迎亲的奴仆,见自家小郎君居然被人给砍了,救主心切下,哪里顾得上对方是什么身份,纷纷丢下了手中迎亲的物件,随手抄起棍棒等物便朝端木天所在涌了过来。 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是骚乱不已。 现场一片混乱。 眼看局势就要因为李承业的背后偷袭,造成不可挽回的变乱时,被李承业用障刀狠狠劈在后背的端木天却出声了。 就见端木天大吼一声:“统统给老子住手!谁敢妄动!老子劈了他!” 他这一嗓子,顿时震住了所有人。 众人纷纷侧目, 看向端木天。 在众人想来,此时应当重伤倒地的端木天竟然仿佛屁事没有一般, 不仅说话中气十足,而且身上也不见血迹。 杜构愣愣的问道:“三郎,你,你没事?” 端木天怒气冲冲的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背,低声咒骂一句,才冲纨绔摇摇头:“放心,我没事。” 众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李承业虽然只是个孩童,但刚才他偷袭的那一刀,众人却看得清楚,分明势大力沉,不偏不倚的劈在了端木天的后背,怎么可能没事? 难道那把障刀没有开刃? 这一幕就连齐王侍卫都惊呆了,尤其被李承乾抢去了障刀那人,更是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刀有什么问题。 杜构等人还未来得及再次问话,就见一道翠绿身影猛地朝端木天扑了过来。 “夫君,夫君……”婉娘语带哭泣,也顾不得什么仪程了,提着衣裙便从花轿上奔了过来。 端木天忙不迭的身上扶住了一身吉服的婉娘, 笑着开口宽慰道:“婉娘勿怕, 我没事, 没受伤。” 婉娘哪里肯信,梨花带雨的去检查端木天后背伤势,这一看,倒是把她给看得愣住了。 杜构等人纷纷围了过来,一看之下,他们也都傻眼了。 就见端木天身上的大红婚服,后背被刀劈开了长长一道口子,但其下却并非众人想象中血淋淋的伤口,而是亮闪闪的金属光泽。 房遗爱下意识伸手敲了敲端木天的后背,发出的却是咚咚的金属敲击声。 众人愣了半晌,才喃喃问道:“三郎,你吉服下穿了铠甲?” 端木天嘿嘿一笑,微微颔首。 杜构杜荷等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既然端木天穿了铠甲,那被李承业一刀劈中后背,却没有受伤,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 谁特娘的听说过结婚时,在吉服下穿铠甲的? 这不是有病吗? 面对众人那质疑的目光,端木天伸手揉了揉鼻子,讪笑道:“那什么,嘿嘿,我不是担心广阳县主在下婿的时候下狠手吗?所以我征得陛下应允,从程叔叔的右武卫军中借了一套明光铠来。”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恍然。 怪不得之前临要出发接亲之前,这货借口三急,跑回了内宅,半晌才出来,感情是去穿铠甲了! siluke.com 有明光铠护身,李承业那小破孩一刀劈下,自然没有伤到端木天分毫。 婉娘弄清楚事情原委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后怕不已。 一众纨绔也是替端木天感到庆幸。 若非这货怕挨打,又怎么可能搞这种小动作? 这倒是阴差阳错下,救了自己一命。 房遗爱忽然怒道:“三郎,你这夯货为何只想到自己?借铠甲之时,为何没有想到哥哥们?亏得我等还拍着胸口说要保你周全!” 被房遗爱这般一提醒,纨绔们各个面露愠色。 端木天这货果然不是好东西! 眼见惹了众怒,端木天赶紧转移话题,朝那些还持刀围聚在旁,此时有些不知所措的齐王府侍卫吼道:“尔等还不把刀收起,想造反吗?” 他这一嗓子,倒是惊醒了齐王府侍卫,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收刀入鞘。 端木天又宽慰了婉娘两句,把她送回花轿后,才抬脚朝李承业走去。 被程处默一脚踹倒在地的小破孩,虽说挨了一脚,摔得七晕八素,但并未受什么伤,这会已然被牛怀璧等人搀扶了起来。 见端木天要来找他算账,李承业立即被吓得躲到了牛怀璧的身后。 他刚刚一时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对端木天拔刀相向。 但被程处默一脚踹飞后,这小破孩忽然清醒了过来,想到他若是砍死了端木天,会有怎样的后果,也是不寒而栗。 此时见端木天居然无事,李承业又惊又惧,哪里还敢与他对峙。 牛怀璧方才也被李承业的举动,给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就吓尿了。 见端木天竟然没有受伤,牛怀璧不禁长出口气,心中暗念道祖保佑。 眼见端木天要来找李承业的麻烦,牛怀璧同样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护在李承业身前。 “县公……”牛怀璧还想说话,就听耳畔传来啪的一声,旋即耳鸣目眩,眼冒金星。 端木天含怒出手,一巴掌扇了过去,便打得牛怀璧原地转了几个圈,随后跌倒在地,嘴角也浸出血来,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其他几名齐王府属官,见端木天这般凶状,哪里还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他揪住了李承业的衣襟,将他一把给提了起来…… 326 两个新娘? 被端木天提到空中,李承业这才真的慌了,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口中嘶吼着:“孤乃大唐亲王,尔一介县公,岂敢这般放肆?放孤下来!来人啊!救孤!” 一众齐王府侍卫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准备上前劝说端木天放下李承业。 “滚!” 端木天扭头呵斥道, 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将齐王府的侍卫给逼退了。 牛怀璧被端木天一巴掌打得嘴角溢血,这会还没缓过劲来,他们这些侍卫又不傻,怎么肯上前触霉头。 端木天这会正处于暴怒之中,若是齐王府侍卫还敢阻扰他教训李承业,他真不介意连这些侍卫一起揍。 某人现在也是后怕不已。 若非他担心广阳县主下婿, 也不会弄套明光铠穿在吉服内。 若是没有这套铠甲护身, 刚才李承业那一刀, 即便砍不死他,至少也得丢了半条命。 端木天越想越气,抓起手里提着的小破孩便按倒在他的大腿上,一把扯下了李承业的裤子,抡起巴掌便扇了下去。 以端木天的身高体重,含怒出手,巴掌打得又重又响。 几巴掌下去,李承业的屁股便立刻红肿了。 这熊孩子更是被打得哇哇乱叫,眼泪鼻涕一起横飞,听着好不凄惨。 一众齐王府侍卫见状,又想上前阻止端木天继续“行凶”,却被几位齐王属官给拦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端木天倒是无意要伤李承业的性命,不过是给他一些教训罢了。 既然如此,那不若让这位万年县公出出气。 毕竟李承业即便身为齐王, 但背后偷袭, 妄图以障刀伤人,而且对方还是朝堂开国县公,此事可非同小可。 陛下若是暴怒之下, 废了齐王的王爵,将其贬为庶人,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让端木天揍一顿李承业,说不得陛下会看在他已经被惩戒过的份上,从轻发落。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齐王府属官才默认了端木天的“施暴”。 痛揍了熊孩子一顿,出了口心头恶气后,端木天才站起身来,摔了摔自己同样生疼的手掌,对齐王府的人说道:“把你家大王带回去,此时本公自会向陛下说明,如何处置,自有陛下决断!” “喏。”齐王府属官不敢多言,躬身应下,旋即指挥齐王侍卫,匆匆抬着已然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的李承业离去了。 因为齐王李承业障车惹出这场闹剧,就此收场, 倒是让周围一众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没鼓掌叫好了。 不用说, 今日这场闹剧,绝壁会以最短的时间传遍整座长安城,成为最近一段时日的热搜话题。 端木天倒也懒得再纠缠此事,天大地大,娶老婆最大。被李承业这小破孩耽误了不少时辰,如今府里他娘等人应该都等着急了。 翻身上马,朝众人招呼一声,锣鼓再次敲击了起来,迎亲的队伍重新朝着布政坊行去。 tsxsw.la 花轿内,婉娘正在婢女的服侍下整理着妆容。 方才她以为端木天被李承业砍伤,哭得梨花带雨,连妆都花了。 直到此时,她慌乱的心绪才平复了一些,忙召来婢女给她补妆。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行到布政坊时,端木天都已经准备好了接受“社会的毒打”了,却没想到他家府门前,却并未见到广阳县主率领的那群娘子军,反倒是老爷子与他娘杜如凤,以及杜如晦、杜夫人等人等候在大门之外。 这倒是不合礼制了。 不过端木天倒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迎亲的队伍因为有花轿,速度自然不快。而之前李承业那小破孩障车引发的冲突,消息肯定已然传了回来。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端木家自然没有心情让广阳县主等人搞什么下婿了。 一见到端木天折返,杜如凤立即迎了上去:“天儿,你当真无事?齐王可有伤到你?” “娘,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端木天笑道,转动身体给他娘展示了一番,表示自己无恙,“娘,此事日后再说吧,莫要误了吉时。” 杜如凤上上下下把儿子打量了半晌,确定他身上无伤,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被李承业搅闹了一番,广阳县主给端木天好看的计划没有得逞,但端木天与婉娘的婚礼却是没有受此影响,照常进行。 婉娘入了端木家大门后,须拜猪枳和炉灶,再拜天神地诋、列祖列宗,拜公婆,还要拜观礼的宾客,称为“拜客”,最后夫妻交拜。 因为吉服被李承业那小破孩给砍坏了,端木天只能先去更换衣服,顺便卸下铠甲。 待其匆匆赶回堂屋之时,却没有想到,一身翠绿吉服的婉娘身旁,竟然出现了一位身穿大红吉服,手持羽扇遮面的女子。 要知道,唐时可没有伴娘一说。 不仅端木天错愕,今日来端木府上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都愣住了。 两个新娘? 端木天最先反应过来。 虽然红衣女子羽扇遮面,但双方已然做了数月的“事实夫妻”,他对其身子再熟悉不过。 甄十三娘! 端木天立即明白这是何意,不由朝他娘杜如凤投去感激目光。 难怪当初他被敕封爵位,想给甄十三娘与小昭、娇娘她们一般官滕身份,却被她娘给拦住了,说是她另有安排。 当时端木天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老娘的用意。 虽然端木家给不了甄十三娘正妻地位,但杜如凤也确实没有骗她,做到了不偏不倚,丝毫没有将她当成端木天的妾室对待。 今日端木天与婉娘的婚礼,杜如凤亲自去与婉娘沟通了一番,让婉娘点头同意婚礼之时,甄十三娘可身穿红色吉服,与其一道行礼。 对此,甄十三娘自是感激在心。 随便不是明媒正娶,但能当着一众宾客面前与端木天拜天地,便已足矣。 婉娘与甄十三娘身上的吉服一绿一红,倒是让宾客们很快也都反应过来了,明白这是端木家要在成亲之时,顺便纳妾。 这般做法虽然很是怪异,但唐人素来民风开放,对此倒也并不太在意,所以也没人因此嚼舌头,倒是私下里拿端木天取笑了一番,称其艳福不浅。 端木天的婚礼,孔颖达那老头自告奋勇充当了赞者,也即是主持人的角色。 在其主持下,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沃盥礼、却扇礼、同牢礼、合卺礼、结发礼……一番很是繁琐的仪程后,双方礼成…… 327 又搞什么鬼? 洞房花烛夜,某人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甚是逍遥快活。 而且凭其三寸不烂之舌之舌,竟然说服了婉娘与甄十三娘同意一道进行了某些学术研究,更让其神魂颠倒,色授魂与。 成婚之后, 端木天便干脆请了长假,不仅不去太极殿参加早朝,连去卫尉寺与国子学点卯都懒得去,可谓是此间乐,不思蜀。 就连李二处置李承业,将其削爵, 贬为郡王, 端木天都懒得多问一句。 对于李承业那小破孩,他根本就不在意。 如是与家中娇妻美妾厮混了近一旬时日, 连老爷子都看不过眼,准备把这货踢出家门时,端木天倒是难得主动钻出了温柔乡,破天荒的跑去上朝了。 看看骑马跟在他身侧的坑爹货,老爷子都忍不住出言问道:“包子,你好端端的又去上什么朝?最近也没什么事啊?你先跟老子透个底,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你老这样没事找事,老子心里都没底。” 端木天嘿嘿一笑:“老头,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 老爷子很肯定的点点头,那意思不用说,就是告诉这货,你丫就是! 端木天无语翻了个白眼。 “老头,其实也没什么事, 就是我口述,婉娘执笔的那本《白蛇传》终于印制完成了, 这事你知道的。”端木天决定还是开口解释一二。 老爷子点点头。 家里印书坊印的《白蛇传》, 他自然已经看过了, 相当不错。 婉娘的妙笔生花,加上阎立本执笔画的插图,即便以老爷子的眼光来看,这本书也很值得一读。 端木天他娘、杜夫人以及甄十三娘她们在见到《白蛇传》后,更是爱不释手,连带着把婉娘都夸成了花,让这妮子很是害羞了好几日。 思路客 老爷子问道:“书印好了,那便送去书坊售卖便是了,这与你今日上朝,有何关系?” 端木天嘿嘿笑道:“老头,您怎么了?亏您还是穿越人士,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这书不打广告,不做宣传,就这样拿去书坊出售,那能卖掉几本?” “打广告?”老爷子愣住了,“打广告与你上朝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打算让李世民给你打广告不成?” “哇哈哈哈,老头你果然聪明!”端木天伸手打了个响指, “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怎么样,你儿子我是不是很聪明?我是不是天才?” 老爷子没话可说了,默默抬头望天,心里替李二默哀几秒。 他虽然不知道端木天这坑爹货具体打算干什么,但总之决计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既然是这事,他也懒得管了,由得这货去折腾吧。 太极殿上,李二与百官见到端木天这货出现,心中想法竟然与老爷子一般无二。 这货特娘的又打算搞什么鬼? 百官全都不着急奏事了,都等着端木天开始他的“表演”,连李二也等着看戏。 谁成想,端木天这货似乎全然没注意到李二与百官的眼神,默默坐在他的席垫之上,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似乎他今日真的只是来上朝一般。 李二等了半晌,也就不见这货有什么反应,只能轻咳一声,让百官开始奏事。 大唐早朝为常朝,通常都是处理公务,所以并不拖沓,一个时辰左右便能结束。 待群臣奏事结束,李二身旁的内侍省监米拓正打算喊出“退朝”二字时,端木天忽然晃晃悠悠起身了。 原本都准备抬屁股走人的百官,顿时心中暗道来了,纷纷又坐了回去,静待这货表演。 “臣光禄大夫柱国万年县郡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有事进奏。” “奏来!”李二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端木天伸手从腰间蹀躞带中取出了两本书册,双手呈上。 “启禀陛下,臣见陛下每日忙于朝政,甚是辛劳。臣以为陛下应当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不易过于操劳。” “正好臣与夫人合著了一本志怪小说,名为《白蛇传》,还算是有趣。臣想将此书献与陛下与皇后殿下,用以消遣,还请陛下勿要拒绝臣的好意。” 李二与百官闻言,顿时一脑门子问号。 就这? 这个懈怠货今日一大早跑来上朝,就为献上两本志怪小说? 没有其他目的了? 李二将信将疑,命米拓把书呈上。 他随手翻阅了两页,倒是立刻被书中的插图给吸引住了。 “爱卿此书,竟然还有画图,倒甚是有趣。朕看这图的笔法,倒是有几分眼熟啊。” 端木天笑道:“陛下好眼力,这书的画图,臣称其为插图,画的便是书中情节。这些插图,是阎立本阎郎中所绘。” 李二登基后,阎立本这位库直也升了官,出任从五品上的主爵郎中,为尚书省属官,主爵掌封爵之事。 阎立本如今虽然年龄不大,但其丹青技法,已然小有名气,李二也常召其作画。 李二点点头,抬眼看向端木天,等待他的下文。 但端木天献上书后,却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又退了百官队列之中。 这让李二彻底迷惑了。 难道这货真的就为了献书? 李二迷惑了,百官也困惑了,只有老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似乎猜到了坑爹儿子的用意。 眼见端木天今日没有搞事情,李二顿觉无趣,宣布散朝。 李二御驾离去后,百官鱼贯出宫。 程咬金却一把揪住了端木天,开口问道:“九如,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今日上朝,究竟所为何事?” 端木天眨眨眼睛,一脸不解状:“程叔叔,你这是何意?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上朝就为给陛下献书啊。” “呸,你当老子是三岁孩童吗?少拿这种鬼话糊弄老子!”程咬金压根不信他的话。 端木天双手一摊:“程叔叔,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若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两人之间这番对话,四周的百官早已竖起了耳朵,都在偷听。 他们现在也是心如猫爪,很是好奇端木天这货的目的。 见端木天一副笃定的模样,程咬金也没辙了。 他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那你把献给陛下的书,也送老子一本,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本什么书。” 端木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笑容…… 328 断章了…… “程叔叔也想看那《白蛇传》?那只是我与夫人合著的一本志怪小说,不值一提。”端木天笑容灿烂,却根本不提给程咬金送书的事。 他越是这般说,程咬金与侧耳偷听的百官愈是好奇。 究竟是什么书,值得端木天这货专程跑来上朝,给李二献书? 这里面要是没有问题,那就怪了。 程咬金眼睛一瞪:“你小子少给老子打马虎眼, 快说,你那书究竟有何玄机?” 他越是这般问,端木天越要卖关子。 “嘿嘿,程叔叔,待陛下与皇后殿下看过此书再说吧。” 端木天丢下这句话后,撒腿就跑,根本不给程咬金继续追问的机会。 他这一跑,倒是把众人弄得更是好奇了, 搞不懂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咬金扭头看向老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南山兄,你家九如究竟是何意?” 老爷子虽然对坑爹货的行为很无语,但也不能拆儿子的台,只能捻须一笑:“知节,此事老夫也不知晓。” 见老爷子也不肯说,众人彻底无奈了,只能把这份好奇心压入心底。 其实他们不知道,端木天这番举动,纯属故弄玄虚,吊众人的胃口。 若用后世的营销学来说,便是“借势营销”。 所谓借势营销,是将销售的目的隐藏于营销活动之中,将产品的推广融入到一个消费者喜闻乐见的环境里, 使消费者在这个环境中了解产品并接受产品的营销手段。 这货的最终目的就是卖书, 但如何做广告搞推广,就是一门学问了。 端木天故意给李二献书, 便是为了勾起朝堂诸公的好奇心。 此事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通过这些朝官之口,传遍长安城百官名士儒生之耳,让人人皆知,他端木天献了一本名为《白蛇传》的书给陛下与皇后。 大唐的识字率实在不高,能够花钱买书的消费者,说穿了也就是朝中百官书吏、名士鸿儒,士子儒生以及那些通文识墨的小娘子们而已。 思路客 要想让他们乖乖掏大价钱买一本志怪小说,不用点手段自然不行。 今日早朝献书,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之所以某人这般“努力”,自然不是贪图卖书的那点利润。 这货如此费尽心思,却是因为他与婉娘和甄十三娘打了赌。 端木天为了讨好婉娘,一口气让自家印书坊印制了一万套《白蛇传》。 之所以称之为套,是因为婉娘撰写的《白蛇传》共有五万多字。 以雕版印刷技术印制的书册,一本最多也就万余字。所以端木天干脆让工匠将《白蛇传》印制成了五本一套。 而且这书端木天还不打算便宜卖了。 每本定价一贯,五本一套一起买八折优惠,四贯铜钱! 如此高昂的售价,自然吓到了婉娘与甄十三娘,她们谁也不信端木天印制了那么多书能够售卖出去。 于是这货便信誓旦旦的与两个老婆打了赌,赌他能在一个月内, 卖出去最少五千套《白蛇传》。 至于赌注, 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之,婉娘与甄十三娘是俏脸通红与他定下的赌约,所以这货才这般卖力,为了卖书连李二与朝中诸公都忽悠上了。 端木天在早朝上下完了套便跑,回家睡回笼觉去了,浑然不管朝中百官如何议论今日之事。 翌日,老爷子早起准备出门去参加早朝,却见端木天竟然破天荒的又爬了起来,换好紫袍官服,准备与他一道去参加朝会。 老爷子也是彻底无语了。 他自然不清楚端木天与两个老婆打的赌,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了卖个书,这小子怎么忽然转性了,如此用心? 不过老爷子也懒得去琢磨这种事,用过早膳后,便与端木天一道出门去了。 见端木天居然又来参加早朝了,百官同样诧异莫名。 而端木天这货还是老套路,待到百官奏事完毕,内侍打算宣布退朝之时,这货才晃晃悠悠站了出来。 “臣光禄大夫柱国万年县郡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有事进奏。” 李二立即点头:“奏来。” 其实今日端木天就算不来参加早朝,李二也打算稍后让米拓走一趟布政坊端木府上。 原因很简单,这个坑爹货昨日献给李二的那两本书,皆是《白蛇传》的第一册。 昨日退朝之后,李二回到两仪殿中,命米拓将其中一本《白蛇传》给他媳妇长孙皇后送去,自己则开始处置起其他公务来。 待李二忙完公务,站起来伸个懒腰时,眼睛无意中瞥到了那本放在几案上的《白蛇传》。 好奇之下,李二伸手拿起了那书册,翻阅起来。 这一读不要紧,书中的精彩纷呈的剧情,竟连李二这位帝王都被吸引住了。 牧童救蛇、断桥相会、篷船借伞、库银失盗、误饮雄黄酒……书中一个个剧情展开,倒是让从未读过这种志怪小说的李二都看入了迷。 万余字的《白蛇传》第一册,李二一直看到了掌灯时分,连晚膳都没功夫吃了。 读到白娘子误饮雄黄酒,现出原形吓死了许仙时,李二翻到了最后一页,却愕然发现书末写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其后便是封底,再没新的内容了。 断章了…… 第一次遭遇这种情节断章的李二,气得差点把手中书册给丢出去。 若非此时已然敲过了暮鼓,太极宫的宫门已然落锁,李二甚至都恨不能立即命人去布政坊端木府上,把端木天那货叫来问问,这书后面的内容哪里去了? 就在李二憋闷不已时,就听殿外内侍通禀:“皇后殿下至。” 见是自己媳妇来了,李二满将手中书册丢到一旁,朝长孙皇后笑道:“观音婢,你怎么来了?” “妾身听说二郎还没用晚膳,便亲自下厨,给二郎做了份你最爱吃的蟹黄饆饠。” “有劳观音婢了。”李二伸手拉着长孙皇后盘膝坐下,命人将那蟹黄饆饠端上几案,在铜盆之中净手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长孙皇后瞥见了李二丢在几案上的《白蛇传》,拿起翻了两下,貌似不经意的开口说道:“二郎,今日你命人送来这书,倒是十分有趣,只是为何书中内容戛然而止?” 李二顿时明白了他媳妇跑来两仪殿的用意,不禁苦笑道:“观音婢有所不知,此书乃是早朝之时,端木九如进献的,说是请朕与观音婢闲暇之时,用以打发时间。” “这书朕也看了,正看在兴头之上,却如观音婢所言,戛然而止,甚是令人扫兴!” 长孙皇后听李二这般说,也顿时眉头微蹙,一脸的不高兴。 显然,这位母仪天下的大唐皇后,也被这本《白蛇传》给迷住了,结果读得兴起之时,没有了…… 329 书接上回 大唐地位最尊崇的一对夫妻,就这般沉迷于小说之中了。 意犹未尽的长孙皇后,拉着李二说了半宿的书中情节,琢磨许仙被白娘子吓死后,后续情节会如何发展。这让李二上朝之时,都不住的打着哈欠,差点就想让米拓去传旨, 今日休朝一日了。 当李二见到端木天居然又主动跑来上朝了,自然是又惊又喜,差点就直接开口,向他索要后续章节内容了。 李二强忍着与朝堂诸公商议完了朝政,终于等到端木天主动站了出来,自然大喜。 “启禀陛下,臣见陛下每日忙于朝政,甚是辛劳。臣以为陛下应当劳逸结合, 张弛有度,不易过于操劳。” “正好臣与夫人合著了一本志怪小说,名为《白蛇传》,还算是有趣。臣想将此书献与陛下与皇后殿下,用以消遣,还请陛下勿要拒绝臣的好意。” 端木天这货也不嫌贫,还是昨日那番话,一字不改的讲了一遍,同时又从腰间蹀躞带中,取出了两本书册呈上。 百官顿时诧异了。 这什么情况? 昨日这货不是献过书了吗?书名他们都记得,就是这本《白蛇传》,怎么今日又献? 他们哪里知道,端木天这个坑货,会把一本《白蛇传》拆分成了五本。 身为李二的亲信内侍, 米拓都不用李二吩咐, 便立即小跑上前,接过了那两本书册。 思路客 李二接过书册后, 立即翻看,见其内容果然是“书接上回……”,顿时满意点头。 要不是顾忌朝堂诸公都眼巴巴的盯着他,李二甚至都等不及要翻看后续内容了。 他轻咳一声:“爱卿有心了,此书朕与皇后殿下很是喜爱。” “陛下过奖了,这皆是臣应当做的。”端木天微笑躬身揖礼,退回百官队列之中。 这君臣二人的一唱一和,让程咬金等人更是好奇不已,心如猫抓一难耐。 包括程咬金在内,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待会一散朝,便要抓住端木天问个明白。 但端木天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想法,刚一散朝,这货就像是泥鳅一般溜出了太极殿,片刻功夫便没了踪影,气得程咬金等人破口大骂。 端木天自然是又溜回府中,搂着小昭娇娘两位美妾睡回笼觉去,浑然不管外界因为他这两日的“表演”,惹得多少人对《白蛇传》一书充满了好奇。 而太极宫中, 李二两公婆再次废寝忘食的读了一天的书。 也亏得如今的人读书, 是逐字逐句的读,而不是后世看网文那般一目十行,否则一万字的书册,这两公婆十分钟就能读完了。 待到掌灯时分,李二再次翻到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时,除了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二册的末尾,写到了白素贞召来惊涛骇浪水漫金山,一朝错,铸大祸…… 故事又断在了最关键的地方,让李二与长孙皇后都想骂人了。 不过对于端木天的用意,李二也琢磨出味来。 “这个混账小子,这是拿朕当鱼饵了!”李二低声暗骂一句,却又重新拿起了书册,仔细翻看起来。 对于从未读过这类小说的李二而言,《白蛇传》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第三日,端木天再次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这次更让百官大跌眼镜。 李二竟然不等端木天出列主动献书,便主动开口,向他索要。 端木天自然笑嘻嘻的再次给李二献上了两本《白蛇传》,这才让李二满意,转身退朝。 这一幕让百官更心痒难搔,却又无可奈何。 抓又抓不到端木天这小子,只能把一肚子问号憋在了肚子里。 端木天此举,自然就是为吊众人的胃口。 如今长安城中,只要是识字的,都在互相打听,那本名为《白蛇传》的志怪小说,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只是端木天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如李纲、杜夫人、广阳县主等看过这书,或者知道书中内容情节的,他都一一拜托过对方,暂且保密。 于是,除了书名,其他书中内容,众人却是一点也不清楚。 而端木天却是每日准时上朝,给李二献上一本《白蛇传》。 如是五次,百官都快要抓狂了。 而这日端木天给李二献上最后一册《白蛇传》后,却没着急开溜,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传单,就这般把太极殿当成了菜市场,挨个给百官诸公发放起传单来。 “诸公,某与夫人合著的《白蛇传》,明日午时在东西两市的各个书坊之中开始售卖,诸公若是有兴趣,不妨买上一套读读看。呵呵,此书连陛下与皇后殿下都甚是喜爱,想必诸公也会喜爱的。” 御座之上的李二,彻底无语了。 果然与他猜测的一般,端木天这家伙真的拿他与长孙皇后,当成鱼饵,来钓这些朝堂诸公了。 他虽然很想出言呵斥端木天不成体统,但看看手中的《白蛇传》,李二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黑着脸转身退朝了。 太极殿内,百官看看被端木天塞到手中的传单,各个也是一脸的黑线。 这货折腾半天,原来是要售卖此书! 这特娘的,不是把他们当猴耍吗? 但即便百官心中腹诽,众人却依旧打定了主意,明日一定得派人去书坊,买一套《白蛇传》回来研读一番,看看此书究竟有何魔力,竟然能够让李二主动向端木天索要。 这一日长安城中,又如同当初花魁阁开业那般,各个里坊之中,都有人在散发《白蛇传》的宣传传单。 原本因为端木天的一番骚操作,《白蛇传》这书就让众人好奇不已,如今见到传单,得知此书竟然明日便会售卖,众人顿时激动了。 对于《白蛇传》的售价,众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如今的书便是这般贵,一贯铜钱一卷书册乃是市价。 甚至端木天定价四贯铜钱一套五本书册,不少人还觉得定价十分厚道,很有诚意。 有钱的名士鸿儒,百官勋贵自然不差钱,而那些囊中羞涩的官吏、士子儒生,则开始互相串联,商议着几人一起凑钱,买下一套。 若是书当真好,届时大家再分别抄写一套便是了。 就这般,《白蛇传》一书尚未开始发售,端木天便已搞定了一众愿意掏钱赎买的顾客了…… 330 巨幅海报 这日午时,东西两市尚未到开启的时辰,各个坊门外便已围聚了诸多士子儒生,倒是吓了守门的武侯们一跳。 虽然《白蛇传》已然闹得城中沸沸扬扬,但此事到也仅限于读书人与官吏之间传播,像武侯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哪里知道这事。 就在武侯们诧异的目光中, 坊门甫一开启,那群士子儒生们便跑得比商贾们还快,朝着东西两市内的书坊涌了过去,生怕去晚了卖不到那《白蛇传》了。 待他们气喘吁吁的跑到书坊门前,书坊的大门都尚未开启。 有性子急的士子便想上前叫门,但目光落到书坊门口, 却是如同中了定身术,瞬间呆立当场。 其他赶来书坊准备购书的人群, 同样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 一幅众人从未见过的巨大彩色画像, 绘制在木板上,就这般耸立在书坊门前。 那画像上,绘制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像,其后背景是一座金山寺,正被惊涛骇浪包围,一名和尚与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子斗法…… 画像下方,赫然写着白蛇传叁个大字。 若是老爷子在此,自然又会吐槽坑爹儿子恶搞。 这些巨幅花絮就是海报,后世常见的宣传方式。 端木天虽然不是学设计的,但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所以他为了卖书,便亲自操刀, 设计了几张海报,然后找来画工,命他们将其放大, 绘到木板之上,再抬到各个售卖《白蛇传》的书坊门前, 用以宣传。 长安城东西两市中,共有叁十七家售卖书籍的书坊。 这些书坊掌柜,端木天早已派人去与其谈妥了合作事宜。 叁十七家书坊,自然全都表示愿意配合万年县公。 这些书坊掌柜自然不傻,别说他们只是商贾,地位本身就与杜曲端木氏有天壤之别,即便是他们这些商贾不少人背后东家也是朝中官员,甚至不乏世家与勋贵,但那又如何? 一则替端木天售卖书册有利可图,乃是双赢的事情,二来如今长安城中人人皆知,陛下对于杜曲端木氏有多宠幸。 不提父子二人一门一公一县公,就说那日万年县公大婚,因为齐王障车,结果被这位县公大街按在地上痛揍了一顿。 其后万年县公屁事没有,陛下还派人去其府上宽慰,反而是齐王被削了爵位,变成了郡王。 如此一来,谁还敢不开眼去得罪端木氏? 所以对于端木天提出的各种要求, 这些书坊掌柜也是满口答应, 全力配合。 比如《白蛇传》这书,几日前便已偷偷运到了这些书坊,只是端木天命他们严守秘密,不准外泄,书坊的掌柜们也是各个闭紧了嘴巴,倒是一点口风也没传出。 摆放在各个书坊前的海报,也是如此。 端木天命人送来这些巨幅海报时,也是惊呆了一众书坊掌柜,更令他们大开眼界。 唐人自然也没见过海报这般宣传方式。 广告海报的目的,便是为了第一时间吸引人的眼球,并获得瞬间的刺激。 端木天设计的海报,参考了后世看过的仙侠电影画面,设计出类似水淹金山这种剧情的画面,自然极富想象力。 书坊的掌柜与伙计初见这些海报时,各个都被震得不轻。 甚至还有不少店伙计径直在海报面前跪了下去,叩拜不已。 书坊掌柜们虽然还不至于下跪叩拜,但他们这些老江湖的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了海报的用处与好处,各个都在心中暗自琢磨,日后再售卖新书之时,也可如法炮制。 今日正式售卖《白蛇传》,各家书坊早早便命伙计搬出了这些巨幅海报,并派了专人看守,避免被人给破坏了。 这些摆放在书坊门前的巨幅海报,果真震住了这些前来购书的士子儒生,一个个痴痴呆呆的抬头望着海报,半晌没人说话。 端木天命人绘制的海报尺寸极大,高约两米,上面绘制的许仙与白娘子,几乎与真人等大。 作为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爱岗敬业小导游,虽然画画的水平一般,但好歹知道什么叫做透视点。 故而由他指导,画工们绘制出来的人物完全不同于传统国画的人物,反而显得活灵活现,宛若真人。 这更让一众士子儒生们看得痴迷了。 有人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去抚摸画中白娘子,却立即被书坊的伙计给拦了下来。 “郎君,非礼勿动!” 被呵斥那人倒也不恼,只是痴痴的问道:“敢问此画画中人物是何人?此画又是何意?” 店伙计手指海报上的叁个大字:“郎君,此画画的自然便是今日要售卖的《白蛇传》书中内容,这一男一女名为许仙与白娘子,后面绘制的则是书中情节,名为水漫金山,是白娘子为了救夫,与法海大师斗法的情形。” 书坊的店伙计自然识字。 虽然端木天不允许书坊提前外泄书册内容,但并未禁止这些店伙计 他们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各个都提前大饱了眼福,将《白蛇传》读了数遍。 对于这本志怪小说,这些店伙计更是喜爱的不得了,却又不能与他们讲述,憋得他们一肚子话不知该与何人说。 今日终于此书开始售卖,之前的禁令解除,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剧透”。 周围的人群立即来了兴趣,纷纷出言问道:“敢问此书当真有趣?” 店伙计立即点头:“那是自然,诸公,不是我替万年县公吹嘘,这本《白蛇传》若是不读,那可是遗憾终生。某虽不如诸公饱读诗书,但这书坊内售卖的书,某都读过看过,可真真没有哪一本,如《白蛇传》般有趣。”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购书的欲望更强了。 同样的一幕,出现在各家书坊门前。 围聚在各个书坊门前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即便不是跑来买书的人,在路过书坊时,也不由的被这些巨幅海报给吸引了,一个个驻足不前,全都围聚了过来。 眼看人越来越多,那些书坊掌柜们也怕围观人群太多出事,忙不迭的招呼店伙计打开书坊大门,开始售卖《白蛇传》…… biquge.name 331 大赚特赚 《白蛇传》虽然只是一本志怪小说,上不得台面,按说不该引得士子儒生们追捧。 但大唐的精神食粮实在是太匮乏了。 因为凋版印刷术尚未普及,书籍传播不易,类似四大名着之类的作品更未诞生,士子儒生们能够读的书除了那些儒家典籍、佛经,实在是乏善可陈。 这也是当初端木天可以凭借讲故事, 便能“勾搭”婉娘的原因所在。 更莫说端木天还搞出那么多幺蛾子,连李二与长孙皇后都成了他卖书的鱼饵,使得《白蛇传》尚未开售,便已闹得满城风雨。 诸多手段加持下,这书要是卖得不好,那就怪了。 一万套《白蛇传》,在婉娘与甄十叁娘看来已然是多得不可思议,但对于诺大的长安城而言,其实也不过如此。 虽然大唐的识字率极低, 但长安城可是京师所在,城内诸多官员书吏、名仕鸿儒、士子儒生,再加上往来商贾和富贵人家的女眷……林林总总,长安城能通文识墨的人,少说也有十来万。 即便刨去买不起书的人,端木天估摸着潜在消费者至少也有叁四万。 所以,在他看来,与两个老婆打的赌,那是稳赢不输的。 事实也与他预计的一般。 这日午后,端木天便领着昆仑奴金刚,跑去了东西两市视察销售状况。 虽然各家书坊的销售数据不可能那么快统计出来,但只看各个书坊门前那汹涌的人潮,端木天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他现在应该担心的是, 仅仅一万套《白蛇传》不够卖的。 果然,当他随意走入一家书坊,向掌柜询问情况后, 书坊掌柜立即笑容满面的向他提出追加订货。 “回禀县公,下走这书坊中代售的《白蛇传》,一个多时辰便已卖出了一百多套了。县公命人送来的书,实在有些不够卖了啊。” “不瞒县公,下走经营这书坊也有十余年了,可从未见过有什么书能卖得如此之好,实在是让下走开了眼了。” “还请县公开恩,多命人给下走送些书来,下走保证能帮县公都给售出!” 端木天虽然提前准备了万套《白蛇传》,但分到叁十七家书坊,每家也不过两叁百套而已。 这仅仅一个多时辰便卖出了一半,自然是让书坊掌柜又喜又急。 喜的自然是书卖的越好,书坊越赚钱。 依照惯例,书坊代售书册,抽成一成。 也就是说每卖出一套《白蛇传》,书坊便能赚四百文钱。 这一个多时辰卖出了一百多本,那便是四十贯铜钱! 这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这可是纯利,没有什么成本支出的收入。 他这书坊,往日里一月时间, 销售额也就百来贯铜钱,除去请人抄书的费用,纸张成本, 盈利也就几十贯而已。 与之相比,给端木天代售《白蛇传》可谓是大赚特赚。 但销售火爆,书坊掌柜更急。 这书卖没了,那损失的可都是钱。 端木天对此其实也早有预料,位于杜曲端木庄里的印书坊,如今也是在日夜赶工,不停印制着书册。 只是凋版印刷速度有限,每日印书坊最多也只能出书千套,这已然是极限了。 “呵呵,掌柜莫急,本公已命人加紧印制这书了,今后每日都能送二叁十套书到你书坊。”端木天笑道。 掌柜一听却急了。 《白蛇传》这书,他也读过,并且爱不释手。 凭他多年经营书坊的经验,早就判断出此书的价值。 一天只有二叁十套,那如何够卖?保守估计,他认为他的书坊都能售出千套《白蛇传》。 而且掌柜的都已经打定了主意,打算将这些书运往大唐其他州郡售卖。 端木天定价四贯一套,在他看来运去其他州郡,至少也能卖到六贯。 所以若是端木天不能提供足够的货源,损失的那可都是金灿灿的铜钱。 “县公,这二叁十套,实在是杯水车薪啊。能否再给下走多送一些?” 端木天摇摇头:“掌柜的,倒不是本公不想给你。只是这书册印制不易,每日能印制出千余套,已经是极限了。这长安城中叁十七家书坊,本公也不能厚此薄彼嘛。” 掌柜的略一犹豫,一咬牙说道:“县公,若是每日可给下走送一百套《白蛇传》,下走每套只收五分利的代售费,不知县公意下如何?” 这掌柜的肯只收一半的代售费,为的便是能够多拿货。 只要有足够的货源,不怕赚不到钱。 光是运去其他州郡售卖,利润就很可观了。 端木天见这掌柜如此有诚意,略一沉吟,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让书坊掌柜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的道谢。 其实端木天并不在意节约那点代售费用。 这次售卖《白蛇传》,他与婉娘可是能大赚一笔。 印刷一套书的成本,包括工匠的工钱、纸张、油墨在内,成本不过五百文左右。 卖四贯铜钱,即便除去四百文的代售费用,每套《白蛇传》也能赚上叁贯铜钱,可谓是暴利中的暴利。 光是如今这一万套书卖出,那便是叁万贯的收益,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端木天只是看这掌柜的脑子灵活,又有诚意,才愿意帮他。 端木天又对掌柜笑道:“掌柜的,若是书卖完了,一时又供不上货,你不若采用预售制。” “预售制?”掌柜不解,“还请县公教我。” “哈哈,简单,便是让客人先付定金或者书款,再约定时间供书。如此一来既能留住客人,又避免了缺货带来的影响。” 掌柜略一琢磨,大喜,忙对端木天深揖一礼:“多谢县公教诲,下走懂了。” 端木天满意点点头,领着金刚转身出了书坊,准备回府找两个老婆“收债”。 但令某人没有想到,待其兴冲冲赶回到布政坊府中,却愕然发现他的四个大小老婆居然全都不在家中。 叫来奴婢一问才知,他娘杜如凤回杜曲端木庄去处置庄里事务了,而他四个大小老婆也全都跟着去了,说是过几日才回长安城。 这可把端木天气了个半死。 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婉娘与甄十叁娘眼见要输了赌注,才故意找借口跟他娘跑杜曲去了。 端木天岂肯这般放弃。 眼看长安城中暮鼓已然敲响,他连忙命人备马,领着金刚急匆匆的出门追媳妇去了…… ahzww.org 332 大唐皇家歌舞剧院 端木天追去杜曲找老婆们“要债”后,长安城内已然掀起了一股“白蛇热”。 不说那些官吏名士、士子儒生,长安城内最主要的“白蛇粉”就是那些大家闺秀与小娘子们。 baimengshu.com 在读了《白蛇传》后,这些女人们疯了一般痴迷《白蛇传》一书,天天捧着书册不肯放下,成天口中念念叨叨着许仙、白素贞。 这自然并不稀奇。 九十年代《新白娘子传奇》播出时,可谓是万人空巷, 收视火爆。 能打动九十年代观众的故事,又遑论大唐这些尚未被各种爱情文学洗礼过的小娘子们。 这些大唐小娘子们,一个个在闺房之中,捧着《白蛇传》读得梨花带雨,被许仙与白娘子的爱情故事感动得一塌煳涂。 不止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们如此,市井之中《白蛇传》更是掀起了一股热潮。 虽然百姓大多不识字,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得知白蛇传的故事。 端木天在后世带团参观时,就曾在四川博物院参观过出土汉代文物,两件《说书俑》。 名为说书俑,其实应为说唱俑。 大唐的说书也是如此,称为说唱人,即说故事加唱曲,算是后世评书的前身。 他们讲的,大多是六朝时期的故事,很受坊间欢迎,甚至达官贵人也会请说唱人去家中“讲故事”。 对于说唱人而言,自然更明白《白蛇传》的价值。对于他们而言,这书可谓是无价之宝。重金赎买回来后,细细研读后,说唱人便立即将其变成了自己谋生手段之一。 《白蛇传》发售后没两日时间,长安城内各个里坊,便有说唱人开始讲白蛇传的故事,引得无数百姓围观。 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们看书还不过瘾,还特意把说唱人请去家中讲白蛇传的故事。 说唱人因此大赚了一笔,而白蛇传也以最快的速度, 成了长安城的“国民故事”, 并迅速以长安为中心, 朝大唐各个州郡开始蔓延。 对此,端木天倒是并不在意,他这几日都逗留在杜曲端木庄中,并未返回长安城。 那日他赶在长安城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回了庄里,抓到了两个妄图赖账的老婆。 在狠狠“惩罚”过她们后,端木天便干脆领着四个老婆在庄子里住了下来。 如今庄里也依照布政坊的改造方式,对庄院进行了一番改造。加上端木庄景色优美,环境极佳,自然比待在拥挤的长安城中舒服。 这货反正也不用上朝,卫尉寺与国子学又不用去坐衙点卯,便干脆在庄里住了下来,长安城里有什么事情,都派家中管事前去处理,自己遥控指挥。他则每日领着娇妻美妾骑马游玩,泛舟河上,好不惬意。 一直在庄里逗留了近半个月时间,待到武德九年十一月, 端木天才领着娇妻美妾返回了长安城。 他之所以回来, 倒不是出于良心发现,觉得旷工太久,白拿朝堂俸禄不好意思,而是他之前曾与绮云等南曲都知说的大唐皇家歌舞剧院,终于修建完成,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开业了。 开业首秀的事宜,端木天早已安排妥当,除了邀请了南曲叁十六都知前来演出外,他还专程准备了压轴节目。 这次端木天倒没有采取散发传单打广告的方式,因为大唐皇家歌舞剧院的定位就是高端娱乐场所,日后能够买得起门票出入这里,非富即贵,根本无需广而告之。 仅能容纳数百名观众的皇家歌舞剧院,也无需担心客源不足。 端木天需要担心的反而是日后顾客太多,这门票不好分配。 当然,没有散发传单,并不代表就不需要打广告了,只是他打广告的方式,比较“高端”罢了。 这日,老爷子郑重其事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给李二送上了开业请柬,邀请李二与皇后殿下、贵妃娘娘去大唐皇家歌舞剧院参加开业典礼。 其实老爷子给李二送请柬,也是无奈之举。 谁让那歌舞剧院,压根就是李二与他那坑爹儿子合股的产业呢。 他给李二送请柬,说白了就是端木天与李二合谋的广告营销手段罢了。 “爱卿,何为歌舞剧院啊?”李二坐于御座之上,满脸笑容。 他这很没水平的“捧哏”对白,让老爷子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那歌舞剧院都挂上了“大唐皇家”四个字,现在你丫的一副啥也不知道的表情,真把百官当傻子吗? 不过老爷子还只能配合,答道:“回陛下,那歌舞剧院,乃是犬子捣鼓出来的大型舞筵,内设有座位五百余个。” “哦?原来是舞筵?那不知九如准备请朕看什么?”李二继续装傻。 “据犬子说,他邀请了平康坊南曲叁十六都知献艺,并有其他精彩节目。”老爷子面无表情的说着广告词,同时心中又将坑爹儿子痛骂了一顿。 原本这事应该端木天自己来办,但这货偷懒不肯跑来上朝,所以老爷子只能亲自出马,替儿子擦屁股了。 老爷子这话一出,百官顿时眼睛一亮。 南曲叁十六都知,即便以他们的身份,那也是难得一见。能一次让叁十六都知献艺,那还当真难得。 一众老色胚心里对于端木天再次感到钦佩不已。 能办成这种事的,除了大唐皇帝,恐怕也只有那位少年县公了。 太极殿上,百官耳中听着老爷子与李二两人对话,心中也是奇痒难耐。 程咬金竟顾不得朝堂礼仪,直接在太极殿上扯起破锣嗓子吼道:“南山兄,你莫不是只请陛下,不请我等?” 老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 程咬金可不是他找的“捧哏”,这货纯属没皮没脸。 老爷子捻须笑道:“知节莫急,歌舞剧院开业的请柬,自有犬子命人送去你府上。” 程咬金这货也是打蛇随棍上,立刻大笑道:“那感情好,回头某可得问九如多要几张帖子,某府上人多。” 老爷子无奈摇头:“知节,那歌舞剧场不过能坐五百人,若是你把府中家眷都带去了,诸公坐哪里?除了陛下,这一张帖子,只能携带一名家眷入场。” 程咬金闻言,这才作罢。 不过太极殿上百官心中却是各自盘算起来…… 333 爱要不要! 五百个座位,那便是二百五十张请柬。 如此一来,哪些人能够拿到端木家送出的请帖,就是件值得琢磨的事情了。 陛下都要去参加的盛会,他们若是得不到邀请,不能出席,那岂不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baimengshu.com 朝中的诸位大佬们, 包括五姓七望在内的世家家主,倒是并不担心这一点。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端木家不可能不给他们送来请柬。 朝中的亲王、郡王、开国国公、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六部尚书、十六卫大将军,这些人端木天当然不会忘记,自会命人送去请柬,邀请诸公携亲眷参加。 除去这些朝中大佬, 剩下的名额已然不多,请谁不请谁, 那便有的说道了。 因为名额有限,太极殿上叁品以下的官员,基本都不用琢磨请帖的事情。 那些自觉与端木家亲近之人,倒是并不着急,想来端木天不会忘了给他们送上一份请帖。 但那些叁品以上的百官,又与端木父子没那么熟络的,就不免心中打鼓。 毕竟若是旁人能拿到请帖,而自己拿不到,那可是大失颜面的事情。 于是,这日常朝之后,各家自觉有资格得到请帖的贵人们,纷纷将自家的仆役派了出去,盯着布政坊的秦国公府,想看看秦国公府的管事,去哪些人家送了请帖了。 像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尉迟敬德、李纲这些大佬,自然无需紧张, 端木天亲自上门, 给众人送上了请帖。 而赵弘安、孔颖达这些与端木天相熟之人,端木天也自然没有忘了他们,派家中管事登门,送上了请帖。 五姓七望,包括荥阳郑氏在内,端木天虽然对其相当不爽,却也只能派人登门,送上请帖邀请郑善果等人。 这些端木家必须送出的请帖,长安城中的贵人们心里其实也有数。 众人大致估算了下,这便去掉了近百张请帖,剩余请帖,却也不到百张左右而已。 之后的数日时间,秦国公府上的管事们,便领着府中奴仆,在长安城内穿梭忙碌,去各家府邸恭恭敬敬送上请帖。 而那些拿到了请帖的勋贵,一个个热情的不行,即便管事的身份地位与他们相去甚远, 但无论端木家管事去到哪家府邸,都是家中主人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并引入大堂入座, 让府中下人送上茶水点心,好不热情。 完事后还会亲自将端木家的管事送出大门外,恨不能敲锣打鼓,告诉外界自己拿到请柬了。 端木天命人送出的请帖,这几日搅动得长安城里很是不安宁,尤其那些自觉身份地位足够,却又迟迟不见端木府上派人送来请帖的贵人们,更是心中忐忑。 如今去不去看南曲叁十六都知献艺,已经不重要了。 众人争的,不过是个脸面而已。 若是拿不到万年县公送出的请帖,那岂不是太丢脸面?今后还如何在其他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于是,原本与端木父子并不相熟的百官勋贵,纷纷开始想办法,想要与其拉上关系。 反正华夏自古便是如此,关系网相当错综复杂。 与秦国公、万年县公父子不熟? 那没关系,贵人们的关系网里,总归能够找到与其亲近之人。 不好意思直接登门讨要请帖,那就托人好了。 于是乎,布政坊端木家的府邸,近些时日可是热闹的紧。 赵弘安、孔颖达等人抹不开身旁老友的托请,只能厚着脸上门找端木天求一张请帖。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也是纷纷登门,找老爷子索要请帖。 就连那群杜构杜荷纨绔们,也是毫不客气的跑来找端木天了。 “叁郎,哥哥们的帖子呢?哥哥也不多要,给我十张便是了。”房遗爱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程处默也继承了程咬金的厚脸皮,也是把手一伸:“叁郎,给我二十张帖子!” 端木天都被这群二货们给气笑了,直接伸出了中指,朝他们比划了一下:“滚!一人一张,爱要不要!” “叁郎,一张如何够?哥哥我可是拍了胸脯保证,肯定能从你这里拿到请帖,你总不能让哥哥食言而肥吧?”程处默哪里肯干,拉着端木天不依不饶的索要请帖。 端木天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为所动:“反正如今我手里没有多余的请帖,你们爱要不要!” 房遗爱大怒,怒目金刚一般伸手拽住了端木天的衣领:“叁郎,你这就是不给哥哥们面子了?” 端木天云澹风轻的低头撇他一眼:“不给,你想咋地?” 下一秒,房遗爱便如川剧变脸一般,一脸怒色换成了谄媚的笑容,松开抓住端木天衣领的手,还轻轻帮他掸了掸灰尘。 “嘿嘿,没啥,没啥,叁郎你可是亲口说了,我等每人一张请帖,快点拿来吧。” 这个贱人! 端木天很是无语的朝未来的大唐绿帽王,再次竖起中指以示鄙视,又让家中奴婢送来十张请帖,分给纨绔们。 倒不是他矫情不愿意多给,实在是僧多粥少,一共就那么多请帖,根本不够分。 杜构杜荷等人们其实也心知肚明,刚才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与他逗闷子罢了。 总之,端木天送请帖一事,倒是成了长安城里最热闹的话题,即便是那些市井百姓,虽然与请帖根本没有半文钱关系,却也不妨碍众人的八卦之心。 哪家府邸收到请帖了,哪家没有请帖,那大唐皇家歌舞剧院究竟是做啥的,都给长安城近百万居民,提供了足够的八卦素材。 忙乎了近一周的时间,所有请帖全部撒了出去,也到歌舞剧院开业的日子了。 端木天专门挑选了休沐日开业,午时刚过,原本白日里甚是冷清的平康坊内,却是变得热闹起来。 不少长安城的好事之徒,都跑来了平康坊看热闹。 虽然他们进不得大唐皇家歌舞剧院,却不妨碍众人八卦之心。 随着时辰临近,各家收到了帖子的勋贵纷纷携带家中女眷莅临,更引得那些围观看热闹之人兴奋不已。 原本甚是宽敞的歌舞剧院门外,人语马嘶,各勋贵家的仆役奴婢马匹,都快造成交通堵塞了。 正热闹时,就见远处传来隆隆马蹄之声,一队铠甲鲜亮的金吾卫禁军策马奔驰而来,开始驱散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众人皆知,这是皇帝御驾亲至…… 334 逛街购物 李二御驾亲至,还领着他媳妇长孙皇后与韦氏姐妹、杨氏、阴贵人、燕贵人等几位爱妃。 正在接待一众莅临宾客的端木天与老爷子,连忙与诸公出迎,将李二与长孙皇后等人请入了歌舞剧院内。 baimengshu.com 出于好奇心与八卦,端木天偷眼打量了翻李二的几位妃子。 这几位李二宠爱的妃子,再过两月,也即是贞观元年都会被李二册封为贵妃。 不得不说, 李二这老色批的眼光还是不错了,几位妃子梅兰秋菊,各有所长,皆是一等一的美人。 当然,端木天觉得自家的妻妾,一点也不逊色与李二的后宫嫔妃,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端木天偷眼瞧了眼个子高挑的韦氏,心里甚是八卦的吐槽了一番李二。 韦氏便是日后的韦贵妃,李二最宠爱的妃子之一。 韦氏名为韦珪,姿容端丽,仪态万方,武德四年便入了秦王府,但在委身与李二之前,韦氏可是嫁过人,而且生过女儿,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韦珪的堂妹韦尼子与韦珪一起嫁给了李二,而韦尼子也是个寡妇,其原配丈夫是王世充的儿子,也就是大郑的太子。 再加上历史上李二还霸占了李元吉的老婆杨氏,坊间野史传闻李建成的老婆郑观音、前隋的萧皇后都与李二有染。 果然李二这老色批最喜欢寡妇! 端木天再次腹诽吐槽了一番李二后,收敛心神,开始给李二和长孙皇后,以及一众宾客们介绍起眼前的大唐皇家歌舞剧院来。 李二虽然占了歌舞剧院一半的股份, 但却是个只管分钱的甩手掌柜,他也是首次参观端木天捣鼓出来的歌舞剧院。 端木天在平康坊弄得这块地占地同样不小,进入歌舞剧院大门后便是宽大园林, 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环境甚是幽静。 李二满意颔首:“九如,这歌舞剧院你弄得倒是不错,甚是雅静。” “陛下过誉了,臣只是想替陛下与诸公打造一处可以闲暇散心休闲的去处。”端木天很是谦虚的回道。 李二又问道:“九如,舞筵何时开始啊?” 程咬金等人也纷纷侧目,等待端木天的解答。 端木天送出请柬,只写明了邀请诸公午时叁刻莅临,却并未写明演出多久开始。 这群老色胚们已经等不及欣赏南曲叁十六都知的献艺了。 端木天笑道:“陛下,歌舞剧院的演出是在戌时。” 戌时? 众人皆是一愣。 戌时可是黄昏,晚上七点以后了,距离现在还有叁个多时辰。 端木天那么早请他们来此,有何目的? 面对李二与诸公疑惑眼神,端木天嘿嘿一笑,开口解释道:“陛下,诸公,这皇家歌舞剧院可并非只是观赏歌舞之处。具体如何,陛下与诸公随我一观便知。” 端木天可不会浪费资源,诺大一块地只修建一座歌舞剧院, 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与老爷子以及他娘杜如凤商议过后,干脆将歌舞剧院打造成了一座集演出、休闲、娱乐以及购物为一体的娱乐消费场所。 之所以请李二与诸公提前半天到,便是为了让众人有时间在此体验这些娱乐休闲设施。 李二等人听他这么说,倒是来了兴趣,想看看端木天这货到底准备了些什么有意思的玩意。 众人前行不久,就见前方一道花墙阻隔,花墙上有两道月洞门,上面分别写着“须眉”与“粉黛”二字。 李二又好奇问道:“九如,这又是何意?” 端木天笑道:“陛下,臣弄的这皇家歌舞剧院,内有乾坤。不过这男女有别,为了宾客方便,除了舞筵外,其余场所皆分为男女两部,互不干扰。” 李二立即秒懂,捻须颔首:“不错,九如甚是贴心。” 对于男女分开游玩,诸公自然不会有意见。 于是李二带头,领着诸公入了写有“须眉”二字的月洞门,而长孙皇后以及诸公女眷,则在杜如凤以及婉娘、甄十叁娘的邀约下,步入了“粉黛”门。 杜如凤本就是经商女强人,又有老爷子与端木天参谋建议,哪里会放过赚取长安城中这些贵妇们铜钱的好机会。 过了月洞门,行出不远,她笑盈盈的将长孙皇后等人恭迎入了一间装修富丽堂皇的馆阁内:“皇后殿下,此处名为百珍阁,内有妾身命人备下的各种稀奇玩意。皇后殿下与诸位夫人、娘子可以看看,是否有喜欢的。不是妾身吹嘘,这里面的许多物件,即便在东西两市,也都寻不着。” 听她这般一说,包括长孙皇后在内,一众女人们可是来了兴趣。 逛街购物这种事,可不分时代,对于女人的吸引力是亘古不变的。 一众贵妇人立即涌入了百珍阁内,一群婢女迎了上来,向贵妇们问安后,便很专业的领着她们四处参观起来。 不用说,这些婢女便是端木天给他娘出的主意——经过专业培训的导购小姐! 要让贵妇们心甘情愿掏钱,对其进行引导消费自然必不可少。 经过培训的婢女,亲切的举止和优质的服务,倒是让这些大唐顶级贵妇们很是满意。 “贵人请看,此物名为香水,乃是采天地之精华,集鲜花之香气,将之喷洒于衣襟、手帕及皓腕等部位,便能散发怡人香气。与之相比,无论是香囊还是熏球,都显得累赘不堪,也唯有这香水,才配得上贵人高贵无上的地位和品位……” “贵人,此物名为香皂,用其沐浴、洁面、净手,不仅护肤养颜,更自带澹澹幽香,让贵人娇嫩肌肤,如同婴儿般滑爽……” “贵人,此物名为口红,涂于唇上色泽诱人,且有不同颜色可选,贵人可根据自己喜好随意搭配。这可比口脂强上数筹,不仅方便,且更润泽红唇……” “贵人,此物名为胸罩,为女子内穿小衣,可调整身形……” “贵人,此物名为粉底……” “贵人,此物名为眉笔……” “贵人,此物名为花露水……” “贵人,这是琉璃……” 随着婢女们的介绍,一众长安城的顶级贵妇们已然看花了眼。 即便是长孙皇后,也是听得双眼放光,恨不能命人将所有东西都搬回宫去。 只是当她抬眼扫向摆放在那些货物旁的牌子,上面写着各种货物不同的售价,长孙皇后的脸色顿时一僵…… 335 女人的钱最好赚 能让长孙皇后这位大唐最尊贵的女人为之色变,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百珍阁内售卖的货物,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小小一瓶香水,标价五十贯! 一支口红,十贯铜钱! 其余花露水、香皂、粉底、眉笔、内衣之类,无一不是价格昂贵到极点。 要知道, 如今可是唐初,开元通宝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十贯铜钱可买两叁头犍牛,或者一匹突厥骏马了,而在这珍宝阁中,却只能买到一支小小的口红。 baimengshu.com 所以即便是长孙皇后,也不免觉得肉痛。 不过长孙皇后转念一想, 这大唐皇家歌舞剧场,可有他们皇家一半股份, 换而言之, 她在此消费,可是相当于打了五折优惠。 这么一想,长孙皇后倒是开始安心挑选自己喜爱的货物了。 与长孙皇后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绝大部分贵妇们在看到这些货物价格后,都为之色变。 但即便心疼钱,但却架不住那群导购婢女们满舌生花的蛊惑,再加上这百珍阁内售卖的货物,也着实令她们心动不已,于是当场便有诸多贵妇们下了订单,掏钱买了自己喜爱的货物。 这些货物,之后自有专人送去她们的府上,同时收取货款。 毕竟没有哪位贵妇,身上会揣几十公斤重的铜钱出门。 这些贵妇一旦开始花钱, 便停不下来了。 虽然不少贵妇们也感到肉痛,但见到旁人都在掏钱购买,她们又怎么肯居人后, 那岂不是显得自家太过寒酸? 尤其众人的夫君皆是朝中叁品以上大佬,这些贵妇们自然更不肯露怯。 所以即便心中滴血,却依旧痛并快乐的掏钱购物。 这群贵妇们,足足在百珍阁内滞留了近一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在杜如凤的劝说下,去往下一处场所。 但就这么一个时辰,事后一统计,这两百多名贵妇在百珍阁内花费的铜钱,却连杜如凤都为之咂舌。 一共一万一千八百多贯铜钱! 平均每位贵妇在百珍阁消费了叁十余贯铜钱,而长孙皇后以及李二那几位嫔妃,却是大手笔的花费了四千多贯铜钱。 这事时候李二得知时,都差点手一抖把自己胡须给揪下几根来,心里更是痛骂端木天这货果然是该死的奸商! 只是想到皇家歌舞剧院的收益有一半是他的,李二这才释然。 端木天事后也不禁感叹,果然女人的钱最好赚,即便大唐,亦是如此。 杜如凤领着长孙皇后等人出了百珍阁后,又入了一间庭院。 这间庭院内种植着一丛丛的粉竹,竹林间隐约有数个石头垒出的池子, 池水上冒着淼淼雾气,空气中还充斥着澹澹硫磺气味。 长孙皇后不禁眼睛一亮, 扭头问下杜如凤:“杜夫人,那可是温汤水?” 汤,便是温泉。 杜如凤笑盈盈的点头应道:“皇后殿下好眼力,此处便是用来沐浴泡汤所在,名为凝脂池。” 她又手指庭院中的几座厢房:“除了可以泡汤外,妾身还准备了桑拿房,另有奴婢可替皇后殿下以及诸位夫人、娘子们松骨按摩。” “这泡过热汤,再松骨按摩,再舒坦不过,皇后殿下不若试上一试?” 长孙皇后与一众贵妇们倒是都吃了一惊。 这长安城中,哪来的温泉泉眼? 长孙皇后代表众人问出心中疑问后,杜如凤才笑着开口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些温泉水,全是从终南山中温泉中取水,运出山后,经过长安八水之一的橘水运抵长安,再通过长安城内的人工渠运入平康坊内。 之后这些温泉水再经人工加热后,注入这些温泉池中。 这般运输温泉水,人工成本确实很贵,但端木天觉得还是值得。 要想打造长安城内最高端最奢侈的消费娱乐场所,不下本钱怎么行?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并没有错。 长孙皇后以及一众贵妇们得知竟然可以在长安城内泡温泉,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长孙皇后略一矜持,便点头应下。 有她带头,其余早已心痒不已的贵妇们更不会推脱,纷纷由婢女们服侍着,各自去往厢房之中更衣。 长孙皇后以及李二的几位嫔妃,自然不能与其他贵妇们一起泡温泉。 即便都是女人,但这般坦然相对,却也不妥。 对此杜如凤也早有准备,将她们引到一处专门以茂密竹子围合起来的僻静温泉池,又召来婢女小心服侍,这才让长孙皇后等人欢愉不已,纷纷宽衣解带,入池泡汤。 两百多名贵妇们泡了一个来时辰的温泉,又头一次享受了桑拿房,蒸得骨头酥软。再由特意培训过筋骨按摩的婢女通络松骨,一个个舒坦的几乎都不想起身了。 杜如凤看看时辰不早了,这才命奴婢去请长孙皇后等人。 众人恋恋不舍的更换好衣物,出了凝脂池后,杜如凤才对众人笑道:“诸位夫人、娘子,这百珍阁、凝脂池,日后皆向诸位开放。只是这凝脂池因为靡费甚多,故而日后须收取些许费用,用以维持。” “这花费也不多,每人每次一贯铜钱,便可在此享受一日,甚是划算。话说那些臭男人们去平康坊画楼妓馆喝一顿酒席,花费可得几贯铜钱,我等为何不能花上一贯铜钱,来此沐浴泡汤?” “诸位夫人、娘子,觉得妾身说得可有道理?” 这些长安城内的顶级贵妇们,往日里可没有什么太多娱乐项目,对于杜如凤的话,自然点头赞同,纷纷表示日后一定常来。 倒是长孙皇后闻言,却是心里微微有些不爽。 如此算来,今日免费招待这两百多名贵妇,可就损失了两百多贯铜钱。 这些钱,可有她家的一半! 杜如凤当然不知长孙皇后如此“抠门”,她又领着一众贵妇去往了下一处院落。 为了赚大唐贵妇们的钱,端木天也是费尽心思。 除了逛街购物、泡温泉蒸桑拿外,这些贵妇们还能在这大唐皇家歌舞剧院内曲池荡千、闲亭对弈、庭院观花、池亭赏鱼、骑马打球…… 总之,一圈走马观花观赏完,包括长孙皇后在内,一众贵妇们满意得不得了。 杜如凤领着长孙皇后以及一众贵妇们潇洒时,端木天与老爷子,也正领着李二等人happy快乐…… 336 这不是找虐吗? 与女眷那边相比,男宾这边少了百珍阁这样的购物场所,其他温泉桑拿棋牌室,大抵相同。 端木天与老爷子连领着一群糙老爷们去泡温泉蒸桑拿,倒是让李二与程咬金等人甚是高兴。 baimengshu.com 唐人都爱泡汤,这一点不分男女。 李二也不像长孙皇后等人那般矜持,直接毫无顾忌的与几位亲近重臣一起, 脱光了赤条条泡在一个池子里,喝茶闲聊,好不惬意。 对于端木天捣鼓出来的桑拿房,李二等人也很是喜爱。 端木天想到李二貌似有遗传性的心脑血管病,便建议李二多蒸蒸桑拿,对其身体有益,李二也是欣然接受。 泡够了温泉, 群臣才重新换好衣物, 在端木天引领下,去往下一处馆阁。 这栋馆阁内端木天准备有各类棋牌麻将。 如今麻将早已在长安城内普及开来,这些勋贵们皆是个中高手。 程咬金这货的麻将瘾最是大,走到棋牌室便挪不动脚步了,非要拉着尉迟敬德、秦琼等人陪他在此打麻将。 端木天设置的这棋牌室,每一间都是装修豪华的包间,里面有两位容貌清秀的婢女服侍。 至于麻将,更是花费了重金,找来玉石凋刻而成。 今日来宾中,喜好麻将的不在少数,见猎心喜下,不少宾客也顾不得继续逛了,纷纷拉起好友,占据一间包间,便开始砌起了长城。 端木天自然由得他们, 只是吩咐剧院里的婢女仆役小心伺候好这些大佬, 便领着李二等人, 继续闲逛。 陪着李二逛到一间宽敞大厅, 其中摆设的物件倒是又引起了李二的兴趣。 “九如,这厅中摆放的这些桌子是作甚的?” 李二手指的那些桌子,老爷子一见倒是笑了,他自然一看便知,那是几张台球桌。 准确的说,是几张斯诺克台球桌。 这自然是端木天新搞出来的玩意。 台球其实制作很简单,在欧洲台球的历史最少有六百年左右,所以端木天找工匠制作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台球桌的球杆、台面,制作起来都很容易。直接让工匠以打磨平整的石材铺设,再铺上一层绒布,便有了光洁平整不变形的高质台面。 唯一花了大价钱的,便是桌上的那些台球。 最初台球的球也是木制的,后来又出现了象牙材质的台球,最后到了现代,变成合成树脂制作而成。 端木天这“土豪”哪里看得上木制台球,直接大手一挥,拿出了大把铜钱,让人四处收购象牙,以象牙打制了一批台球出来。 斯诺克需要使用一个白球, 十五个红球和六个彩球,共需二十二个球。 而一根象牙,仅仅能够制作出五个台球。仅一台斯诺克,便至少需要叁头大象的象牙才能制作而成。而且台球质量要求高,圆度要圆,每个球的重量要求要同,故而为了这批象牙台球,端木天的钱可是一点也没有少花。 也幸亏如今可没有什么动物保护主义,否则端木天这般奢侈的做法,不知会被多少人抨击。 不过端木天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负罪感,反正即便他不用这些象牙,未来那些大象,还是会被欧洲人给屠杀的。 毕竟历史上,欧洲贵族为了象牙台球,每年至少屠杀了一万头大象。与之比较起来,端木天用那么点象牙,却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至于他将这台球带来大唐,会不会引得大唐的贵人们纷纷效彷,去围猎那些可怜的大象,端木天就管不到了。 端木天其实对于台球,也算不上有多精通,不过在大唐闲得无聊,他自然要为自己找乐子,这才花费了重金,请工匠打造了这几张台球桌出来。 对于李二的疑问,端木天笑着将台球的规则解释了一遍:“陛下,这是臣打造出的台球。玩法甚是简单,用球杆打击这颗白球,让白球去撞击其他球,将其击落在球台四角以及两侧的球洞之中,便可得分。不同颜色的球,分值不同,红球一分,黄球两分……” 端木天一边解释,一边拿过了球杆,给李二等人示范起来。经过他的一番解释,倒是让李二与身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几位大佬来了兴趣。 “九如,此物倒甚是有趣,与捶丸有些类似。来,陪朕玩上一局如何?”李二听懂了端木天的解说,立即招手让人递来球杆,学着端木天方才的姿势,趴在球台上比划起来。 对此,端木天自然不会拒绝,示意一旁服侍的婢女,为他们将球台上的球摆好,又朝李二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李二开球。 端木天的台球水平虽然一般,但好歹也算熟手。对上李二这般“菜鸟”自然是游刃有余,一局斯诺克打完,相当轻松的赢了下来。 这倒是激起了李二的好胜心,居然不依不饶的拉着端木天,要求继续。 圣上有命,端木天自然不能不从,不过他也没给李二留什么情面,毫不客气的再下一城,气得李二脸都黑了。 于是,还想继续显摆一番自己“球技”的端木天,被李二毫不客气的赶下了桌子,换上老爷子陪他继续玩。 端木天见状,立刻笑盈盈的站到一旁准备看好戏。 他打台球还是老爷子教的,但水平与老爷子比起来,那可是天壤之别。 当年公安系统内部的斯诺克比赛,老爷子可是连续多年蝉联市公安系统冠军,系统内人送外号“警队奥沙利文”。 李二让老爷子陪他打台球,这不是找虐吗? 老爷子也许久没打过台球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坑爹儿子捣鼓出这玩意。 毫不客气的接过了球杆,老爷子与端木天一样,一点没给李二留面子,直接开启了“表演赛”模式。 一局打完,李二的脸更黑了。 与端木天打球,他虽然输了,但输的倒也不多,但与老爷子打球,李二连球杆都没摸过几次,尽当观众了。 李二轻咳一声:“先生想必累了吧,不若先歇歇,让无忌陪朕玩玩。” 过了把瘾后,老爷子自然微笑点头,把球杆让给了早已迫不及待的长孙无忌。 菜鸡互啄下,拥有叁局经验的李二,险胜了长孙无忌,终于开怀大笑。 “不错,此物甚是有趣,米拓,回头给朕搬一张台球桌回宫!” 李二也是丝毫不客气,连与端木天招呼都不打,便扭头对身旁的米拓吩咐道。 端木天差点气结,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诽不要脸的李二,如此明火执仗的抢夺别人家的财物,还有没有王法了? 嗯?貌似忘了,歌舞剧院这货也有一半股份,算是打劫了一半? 李二过足了台球瘾,又与端木天在大唐皇家歌舞剧院里四处参观,对于各处娱乐休闲设施,他都甚是有兴趣,对于端木天也是连连赞叹…… 337 问题不大 众人相当惬意的渡过了一下午的闲暇时光,在用过晚膳后,男女宾客重新汇合,前往剧场观看演出。 端木天为了修建这座剧院,可是下了大功夫,别的且不说,光是那巨大的圆形顶棚, 就让从未建过这般建筑的工匠们头疼不已。 好在端木天果断采用了木制结构,否则工匠们非得罢工不可。 能够容纳五百来人的剧院,甚是宏大。 剧院舞台高约两米,全部都是由木石构成。舞台下方是空的,可以藏匿各种机关道具以及演员。 舞台后方的幕布布景能够活动,能配合不同的剧情而变化。 最让端木天头疼的是灯光问题。 扩音方法,用的还是当初在花魁阁舞筵上的那套方法。 花魁阁舞筵是在室外,都能让所有人听清舞筵上乐声, 这室内剧场就更不成问题了。 端木天在实验后确认, 即便坐在剧院的最后一排,也能清晰听见舞台上的音乐与对白,这才满意。 至于舞台照明,由于没有电灯,端木天也只能因陋就简,命工匠打造出凹型铜镜,中间以大型油灯照明。 ranwen.la 这基本就是当初在孙思邈处,以铜镜折射油灯给甄十叁娘做手术的翻版。 利用凹镜的聚光性来为舞台照明,照明设置虽然简陋,效果倒是不错。凹镜聚光的特点,居然能在舞台上投射出类似后世聚光灯的效果。 甚至端木天还利用他搞出来的火药,为舞台设计了许多烟火特效,加上发烟饼等玩意。 端木天确信今日的演出,绝对能震住李二他们这些大唐“土鳖”。 剧场里的座位, 则是端木天依照后世电影院的座椅, 找工匠打制出来的。 不同的是, 每张座椅皆是沙发椅, 十分宽大,而且柔软无比,又有宽大的扶手,坐上去相当舒适。每两张座椅之间,还有用于摆放茶水点心的茶几。 端木天准备针对的目标客户,可都是长安城中的勋贵们。 要从这些人口袋里掏出钱来,自然要给他们最好的享受。 一众宾客大佬,在剧场内服务的婢女仆役殷勤引领下,纷纷进入剧院之中落座。 婢女们穿花般往来剧院之中,为他们送来茶水点心瓜果,摆放在座椅之间的茶几上。 大部分的宾客,进入剧院后,都显得十分好奇,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四处张望。 甚至连屁股下的宽大座椅,这些长安城内的贵人们,也是新奇不已,不断起身再坐下, “土鳖”气十足,与那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也没什么两样。 至于李二以及长孙皇后等人, 倒是没在众目睽睽下露怯,因为他们都有专用的包厢。 端木天彷照了后世欧洲剧院设计,在剧场一周的二楼,都设置有各种包厢,便是为了方便李二以及一众亲王郡王和国公大佬们看戏。 每间包厢之中,还有专门挑选出来的貌美婢女服侍,可谓奢华到了骨子里。 李二跟着端木天进入包厢后,左右看看,很是满意,又上前走到围栏处,探头向下望去,看着尚且拉着厚厚帷幕的舞台,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九如,你这什么演出,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南曲叁十六都知献艺,可是还有乐姬献艺?” 端木天却也不解释,只是卖了个关子:“陛下,你亲眼一看便知,臣只能保证,绝对让你与皇后殿下不虚此行。” 李二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安心落座等待好戏上场。 其实歌舞剧院里的演出内容,自然不仅仅是南曲叁十六都知献艺,那只是道开胃菜而已。 端木天真正给李二和大唐勋贵们准备的,是舞台剧《白蛇传》。 唐初连梨园都没有,自然更没有戏曲表演。 但即便有,端木天也没兴趣,更不了解。 他又不是耄耋老者,对于那些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即便是老爷子,对于戏曲也没什么兴趣。 所以端木天便想出了舞台剧这种表演形式。 至于剧院里的演员,则全是端木天征得李二同意后,从太常寺买来的乐姬。 端木天自然不懂该如何排练舞台剧,但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 有太常寺的教习协助,端木天最终捣鼓出了一个结合了歌剧、舞剧和话剧的节目出来。 不管别人如何看,反正端木天自己看过乐姬们的彩排后很是满意,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大唐的乐姬不懂什么是舞台剧表演,但好在这些乐姬原本便经过了太常寺的专业训练,虽然排练时间尚短,但水准却是极高的。 这些乐姬可都是太常寺花了大功夫培养出来的,却被端木天几乎一股脑给端了。 剧院里没有男演员,是因为端木天不想惹麻烦。 毕竟舞台剧上,免不了要上演一些男欢女爱的故事,若是让男女演员在台上表演你侬我侬,端木天怕自己会被那些迂腐之人给喷死。 如此一来,端木天宁愿让女子反串男角,也不想多事。这并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也不愿意看大老爷们在舞台上表演。 再说当初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里,不也是叶童反串的许仙嘛。 所以,问题不大。 舞台前方的乐池里,数十名乐师正忙着调试自己手中的乐器。 在没有录音机的时代,演出需要的配音,都需要这些乐师现场演奏。 而这些乐师,不用说,自然也是端木天从太常寺“打劫”回来的。 这样想来,之前他吐槽李二“抢劫”他的台球桌,似乎也没有说出那番话的立场。 长孙皇后则与杜如凤以及几位后宫嫔妃在旁聊着天,兴致相当的高。 不管之后的演出如何,这小半日的皇家歌舞剧院一行,已经让她非常满意。 众人一番闲话,时间到了开演的时辰。 端木天朝剧院管事微微颔首示意,很快,剧院中的仆役鱼贯而入,将剧院中用以照明的油灯纷纷熄灭,很快整个剧院内便陷入了一片黑暗,这倒是引得从未看过演出的一众宾客,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喧哗,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乐池之中,音乐声响起,这才让下方剧场里的喧哗声慢慢平息了下去。 舞台上,幕布徐徐拉开…… 338 入戏太深 南曲三十六都知献艺,自然精彩绝伦,让一众老色胚们连连击节叫好。 至于那些女眷们,虽然觉得都知们的歌舞不错,但可不会与男人们一般痴迷。 毕竟她们谁家府里都养着不少歌舞姬,即便不如南曲三十六都知惊艳,但对于她们而言, 区别不大。 对于都知们的献艺,女眷们不少人甚至都打起了哈欠,或者自顾自的聊着天起来。 ranwena.net 就连李二所在的包厢内,长孙皇后也与杜如凤等人小声闲聊着,对于下方舞台上都知们的表演并不太在意。 这些女眷虽然口中不说,但相较于下午的闲暇时光而言,此刻坐在这歌舞剧院内,感觉显然就很一般般了。 不少贵妇都觉得日后来这歌舞剧院逛街购物、泡温泉即可,舞筵实在无趣,还是敬谢不敏了。 一个时辰后,南曲三十六都知献艺完毕,舞台上大幕徐徐拉上,一众老色胚们尚意犹未尽,恨不能起身高喊“再来一个!”,让都知返场献艺。 众人以为今日舞筵就此结束,纷纷议论着今日所见所闻,等着仆役们重新点燃剧场内的烛火。 但舞筵下乐师们却再次奏响了手中乐器,让一众宾客们愣了下。 还有节目? 原本有些躁动的宾客们又安静的下来。 幕布再次徐徐开启,舞台后方的背景板赫然出现了一副彩色图桉,绘制的是一片茂密丛林。 舞台还摆放着一些类似山石、树枝模样的布景,俨然一副山中丛林景象。 唐人哪里见过这舞台布景,个个一脸茫然。 就在众人不解中,一名捕蛇人打扮的乐姬登场, 在舞台上四处搜寻, 似乎在捕捉猎物。 不多时, 他便发现了目标, 兴奋的从一处山石后方, 抓到了一条白色小蛇…… 这一幕落在宾客们眼中,立即有人反应了过来,旋即惊呼出声:“白蛇传!这是白蛇传开篇的内容!捕蛇人在山中捉到白素贞,白娘子!” 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众人。 诺大的剧场内旋即变得喧哗起来。 不少贵妇激动的站起身来,一脸不敢置信。 她们可皆是《白蛇传》的忠实粉丝,这些时日不知把那套《白蛇传》细细品读了多少遍了,对其内容滚烂于心。 包厢内,长孙皇后与李二的那些后宫嫔妃,也是各个一脸惊愕,甚至连杜如凤以及婉娘、甄十三娘也被惊呆了。 端木天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排练这舞台剧《白蛇传》可是连婉娘、甄十三娘都瞒得死死的。 婉娘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红唇。 “夫君,当真是白蛇传?”甄十三娘虽是侠女,但对于《白蛇传》的喜爱也是不逊色于其他女人的,她也同样又惊又喜。 端木天嘿嘿一笑:“自然是白蛇传,这可是为夫专程命人排练的,便是为了送给你与婉娘。” 甄十三娘眼带桃花瞥了他一眼, 便不再说话, 扭头专心观看起舞台上的表演来。 剧场内的骚动只持续了一小会, 便安静了下去。 一众宾客大气不敢出,都死死盯着舞台上的乐姬。 五百多名宾客,包括李二在内,所有人都沉浸到了舞台上剧情之中。 端木天也必须承认,演出很精彩,很好看。 从太常寺“打劫”来的那些乐师与乐姬,不愧是被太常寺常年训练出来的专业人士。 即便只短短排练了一个月,但舞台上的这些乐姬,无论是舞蹈还是唱腔念白表演,都堪称专业,绝对不是什么草台班子可以比拟的。 他专门挑选出来饰演白素贞的乐姬,也酷似当年的赵雅芝,让他很是满意。 舞台上剧情与小说相比,自然是有所删减的,但却丝毫不影响众人沉浸式欣赏节目。 牧童救蛇、断桥相会、篷船借伞……舞台上的布景不断变换,一幕幕书中剧情不断呈现,让这些大唐身份最尊贵的“土鳖”们,已经完全迷失了自我。 当舞台上剧情演到许仙的姐夫李公甫“大义灭亲”,因为库银失窃,将许仙抓去县衙后,剧场内却发生了意外。 就见一名贵妇忽然站起身来,指着舞台上的李公甫破口大骂道:“你煳涂!那库银根本就不是许仙偷盗的!他一介文弱书生,如何能盗取库银?你身为县衙捕头,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冤枉好人!” 有这贵妇带头,剧场内呼啦啦站出了不少贵妇,纷纷出言帮腔,斥责舞台上的“李公甫”。 这一变故,却是吓坏了扮演李公甫的乐姬,一时愣在了舞台上,不知所措。 端木天无语以手扶额。 麻蛋,要不要那么入戏啊? 看戏入迷,信以为真这事倒也不稀奇,据说当年《白毛女》上演时,就有战士差点开枪把扮演黄世仁的演员给毙了。 所以这些唐人贵妇会如此激动,倒也并不奇怪。 端木天无奈,只能站起身来大声朝下方喊道:“诸位娘子,息怒,息怒,这是演戏,表演,假的,都是假的,只是戏文而已。” 被他这一嗓子提醒,那群激动不已的贵妇们才恍然大悟,旋即大囧,连忙重新坐了回去。 长孙皇后与身旁的杜如凤对视一眼,都心道好险。 她们方才也看入了迷,替舞台上的许仙担心,也差点就叫出声了,若非端木天喊的早,她们也得失态。 长孙皇后瞥了端木天一眼,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舞筵上表演,实在是太好看了。 闹腾了半天,剧场里才再次安静了下去,端木天连忙示意舞台上乐姬,让演出继续。 近两个时辰的演出,终于慢慢到了尾声。 但舞台上《白蛇传》剧情,也刚刚演到了白素贞盗灵芝救许仙而已。 毕竟《白蛇传》的故事很长,即便再做删减,也不可能几个小时将其全部演完。 端木天这货也是蔫坏,故意将舞台剧《白蛇传》分成了数部,借以吸引这些宾客们明日继续买票看戏。 当幕布再次拉上,并且一众剧场的奴仆开始步入剧场点燃烛火,宾客才意识到演出结束了。 这下那群贵妇又不干了,纷纷嚷了起来:“怎么不继续演了?这才演了一小部分啊,怎么就结束了?” 端木天赶紧再次从包厢探出头去:“诸公、诸位娘子,这《白蛇传》一晚上可演不完,此时已然快亥时了,诸公明日可还得上朝。” “这《白蛇传》明日继续上演第二部,欢迎诸公、诸位娘子明日继续莅临!” 听他这般一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已是夜深了。 若是往日,此时众人早已就寝了。 如今各个里坊皆已关闭坊门,好在来此的宾客皆是朝中三品以上大佬,倒是不惧怕宵禁,更不怕太晚回不了家。 包括李二在内,五百余名宾客只能依依不舍的起身散去…… 339 吸金的聚宝盆 皇家歌舞剧院在开业之后,立刻红透了长安城。 即便端木天这货心黑不已,把每日的《白蛇传》门票定出了一个天价,最后排的门票都要一贯铜钱,而前排门票则需五贯铜钱,可即便如此,却依旧供不应求, 预售的剧场戏票,便很快卖到了一个月后了。 也幸亏能够进皇家歌舞剧院看戏的,都是长安城中的勋贵百官,否则恐怕长安城的黄牛党就又能上岗再就业了。 后世有电影大片上映,狂热影迷会进电影院二刷三刷电影,但与长安城里那群疯狂的贵妇们比起来, 什么二刷三刷简直弱爆了。 包括长孙皇后在内,几乎都快在皇家歌舞剧院内安家了, 每日准时在宫里用过午膳后,便会与韦氏姐妹、杨氏、阴贵人、燕贵人等几位李二爱妃去往皇家歌舞剧院,先泡温泉,再与玩耍一阵,晚上观看《白蛇传》的节目演出。 《白蛇传》一共五部,五日一个循环。 可即便是这样,却也没有一人嫌弃,反而津津有味的一遍一遍反复观看。 尤其各个勋贵府上的嫡女小娘子们,通过那些贵妇的口得知大唐皇家歌舞剧院上演《白蛇传》后,更是一个个狂热无比,挥舞着铜钱就要买票看戏。 但皇家歌舞剧院只能容纳五百来名观众,但大唐的勋贵及其府中家眷,那可有数千人之多。 僧多粥少,要买到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那些买不到票的贵人小娘子, 急得几乎要上吊自杀了。 为此在府中又哭又闹,甚至要绝食上吊,便是为了逼自家郎君、父亲,去想办法,从万年县公端木天的手中, 搞到一张宝贵无比的剧院门票。 fantuankanshu.com 为此,端木家布政坊的府邸门槛,都快被百官们给踏平了,吓得他连夜就屁滚尿流的跑回了杜曲端木庄,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老爷子、杜如凤甚至包括婉娘在内,也是备受困扰,每日都有人登门求票。 像广阳县主这般婉娘闺蜜,更是毫不客气的赖上了婉娘,就为能够每日都去剧场看戏。 端木天也是小觑了这舞台剧的魅力,最便宜一贯一张的剧院门票,可是一点也不便宜,甚至可以说贵得离谱,可就是这样,依旧一票难求。 而皇家歌舞剧院其他娱乐项目,也是同样爆满,生意好的出奇。 每日流连于百珍阁,凝脂池的贵妇小娘子们, 也是络绎不绝,源源不绝的给端木天和李二贡献着大把大把的铜钱。 开业短短一个月时间,端木天在听过府中管事禀告后,愕然发现,自己与李二投资在大唐皇家歌舞剧院的钱,居然已经赚了回来…… 这哪里是什么剧院,简直就是个吸金的聚宝盆。 对此,端木天只能耸耸肩膀,表示此地人傻钱多,若有其他穿越者,速来! 歌舞剧院要长期盈利发展,自然不能只靠一部《白蛇传》,端木天琢磨一下,干脆找来婉娘和甄十三娘、小昭娇娘,一股脑把《牛郎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等故事都讲述了一遍。 这些华夏传统爱情故事,听得婉娘她们如痴如醉。 “夫君,旁人都说你与爹爹是文曲星下凡,妾身原本不信,现在看来,果真不假。”婉娘双手捧心,一脸崇拜状,眼中闪着小星星。 即便是甄十三娘这位游走过江湖的侠女,也在旁频频点头,对婉娘的话表示赞同。 小昭娇娘虽是胡姬新罗婢,但对于这些爱情故事,同样没有任何抵抗力。 被自己的漂亮老婆们这般夸张,端木天还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一笑:“夫人过奖了,不过是些故事罢了,上不得台面,哈哈,上不得台面。” “不过既然你们喜欢,不若与《白蛇传》一般,将其整理成书,可好?” 婉娘与甄十三娘几人对视一眼,立即点头应下。 端木天又嘿嘿笑道:“诸位夫人,歌舞剧院内上演的《白蛇传》,你们可喜欢?” 婉娘等人又是频频点头。 她们也没比长孙皇后等人好哪里去,同样也是歌舞剧院的忠实观众,每天晚上都会跑去剧场看戏。 “夫人们,不若你们试试,把我讲的这些故事,也都改编成舞台剧,可好?为夫交给你们一个任务,由你们去指导那些乐姬,把这些节目排练出来,回头在歌舞剧院内上演,如何?” 他这番话,却是让几个女人都愣住了。 甄十三娘连连摆手:“夫君,这如何使得?” “为何不行?十三娘,你行走江湖都不怕,难道还怕这种小事?”端木天继续蛊惑道。 “可是……可是妾身从未做过这种事,若是做不好,岂不被人笑话死。”饶是甄十三娘,也不免有些紧张。 “夫人放心,还有为夫给你们把关,你们怕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你们想想,若是日后长安城这些娘子们知道,她们看的剧皆是出自你们之手,必然对夫人们崇拜无比。说不得夫人日后还得史书留名,怎么样?你们不打算试试吗?” 被端木天这般一“忽悠”,婉娘与甄十三娘几人对视一眼,倒是点头答应下来了。 端木天之所以蛊惑几位娇妻美妾去做这事,一来是他想偷懒,二则是不愿意看自己几个老婆都待在家中无所事事,闲得无聊。 布置好这些后,端木天这懒货还甚是得意,觉得自己果然聪明。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自己四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似乎对于大唐文化产业投入了太多精力。 这几日来,婉娘、甄十三娘以及小昭娇娘每日早出晚归,天天都泡在了歌舞剧院内,整日见不到人影。 他明明有四个老婆,居然一时间变成了“孤家寡人”,这着实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闲得无聊的某人,终于想起了他还领着朝堂俸禄,想起了国子学那群生徒的三个月军训应该差不多到了尾声。 于是百无聊赖下,端木天领着昆仑奴金刚出了门,晃晃悠悠骑着马去往十二卫军营视察视察生徒们的训练状况,顺便准备一下请李二前来“阅兵”…… 340 何为泡妞? 端木天对于杜构杜荷等人还算是很照顾的,虽然把他们也祸祸去参加军训了,但却将这群纨绔全部分配到了程咬金的右武卫大营。 以程咬金与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的关系,杜构杜荷等人自然不会吃太多苦头。 他去到右武卫大营,负责看守辕门的校尉见到端木天,连腰牌都未查看,便即刻放行, 同时还不忘了率领手下禁军,给端木天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眼神之中更是多有崇敬之色。 那校尉自然认得端木天,更知道前段时日,右武卫大军大胜突厥铁骑,便是因为这位万年县公、卫尉寺卿捣鼓出来的那些神兵利器之功。 右武卫大军凭借星陨火箭与火药箭, 杀得二十万突厥人胆寒, 自己却几乎没有多少损失,这些都多亏了端木天。 所以右武卫禁军对于端木天也是敬重有加。 端木天笑嘻嘻的与一众禁军打着招呼,催马进了军中大营,直奔演武场而去。 分配到右武卫大营的那一百多名生徒,便在此训练。 端木天旁观了一会生徒的训练,很是满意。 虽然比起后世华夏阅兵而言,那还差得太远,但搁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群生徒倒是把队列走出前所未有的气势。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近三个月的训练,如今这些纨绔生徒们倒是个个都有了彪悍之气,更有了纪律性。 这可是原本国子学生徒身上看不到的。 比如杜构杜荷以及房遗爱、程处默等人明明已经见到了他,却个个目不斜视,一板一眼的依照军中校尉操练着,丝毫不见懈怠。 端木天摩挲着下巴,琢磨着要不要给这群混蛋一点点甜头,弥补一下这些时日他们受的苦。 好不容易待到校尉下令解散休息,还不等端木天说话,杜构杜荷等人便围聚了过来。 “三郎, 你这混蛋,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直娘贼,老子三个月终于要熬过去了,三郎,你给老子等着,待军训结束后,老子与你没完!” “就是!三郎,若是不安排我等到皇家歌舞剧院一条龙玩上几日,这事没完!”杜构也扯着嗓子嚷嚷道。 上次休沐日,他们这群纨绔去过一趟皇家歌舞剧院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了。 只是对于他们而言,皇家歌舞剧院的门票既不好买,而且还贵,他们这群纨绔消费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aiyueshuxiang.com 于是这群二货,早就把主意打到了端木天的身上。 端木天闻言,不禁眼白一翻。 这群混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端木天原本就打算补偿一下这群混蛋,故而也并不在意出点血。 “行了, 少装可怜样!我今日来, 便是为了请你们去歌舞剧院潇洒一趟的。”端木天没好气的说道。 杜构杜荷等人闻言, 顿时眼睛一亮:“三郎,此言当真?你不是哄骗哥哥们吧?” “今日可非休沐,你当真能带哥哥们出去?” 端木天嘿嘿一笑:“那有很难,我给你们请假便是了。” 他话说完,便找来了负责生徒训练的禁军校尉,提出为杜构杜荷等人请假一日。 右武卫校尉自然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种小事,又是端木天开口,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杜构杜荷等人顿时喜出望外,之前那“愤慨”的表情早已不见,一个个相当狗腿的跟在了端木天身后,一副愿为鹰犬走狗的模样,腆着胸膛,在一众国子学生徒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出了右武卫大营,策马直奔平康坊而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然舒舒服服的泡在了歌舞剧院的温泉池中,享受着婢女们送来的美酒美食。 程处默把整个人都埋入了温泉水中,憋了半天的气,直到气不足了才勐地窜了出来。 他抹了脸上水珠,长出口气:“直娘贼,这特娘的才是活着!三郎,你真是太会享受了!” 端木天懒得理会他,舒舒服服趴在温泉池旁,身边两名婢女正用那柔若无骨的柔夷,帮他按摩着肩膀。 废话,当然会享受。 穿越了一千多年时间,难道还得继续过苦逼日子吗? 他正眯着眼睛享受时,就听见身旁传来哗哗水声,旋即听到房遗爱吩咐两名婢女退下的声音。 端木天不解,睁开眼睛看向身旁一脸谄媚笑容的房遗爱,忍不住开口问道:“遗爱兄,你要作甚?没事离老子远点,我不喜男风!” 房遗爱被他给怼了,却一点不恼,反而扭头看看身后那群正在嬉戏打闹的纨绔们,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货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那个,嘿嘿,三郎,哥哥有件事想求你。” “嗯?何事?”端木天略感好奇。 这般扭捏状的房遗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三郎,我等兄弟中,你的年岁最小,但你可是我等兄弟中第一个成亲的人。”房遗爱小声说道,“而且,而且你还有四位妻妾。所以,那个,嗯,所以哥哥想问问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端木天愣了下,有些不明白这货什么意思? 如何做到的? 小昭和娇娘是李二赐予的,甄十三娘是送上门的,婉娘倒是他主动追求的。 但这些跟这货有什么关系? 端木天虽然八卦,但是可没有拿自己事情八卦的习惯。 “遗爱兄,你究竟何意?” 房遗爱又扭头看看身后的纨绔们,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才期期艾艾的说道:“嘿嘿,我就是想问问三郎,你是如何讨得你家婉娘与十三娘欢心的。” 端木天眨眨眼睛:“遗爱兄,与你何干?你休要婆婆妈妈的,直接说,究竟想作甚?” 房遗爱犹豫半晌,再次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小声说道:“哥,哥哥我瞧上位小娘子,但别人貌似对哥哥我没兴趣。所以哥哥才想向三郎讨教讨教,学习一二。” 端木天一听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体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他一把搂住了房遗爱的脖子:“遗爱兄,先给我说说,是哪家的小娘子?” “这……”房遗爱似乎还有些不愿开口。 端木天眼睛一瞪:“这泡妞要对症下药,你不告诉我是谁,我如何帮你?” 房遗爱喃喃问道:“何为泡妞?” 他话音刚落,身旁便钻出数个脑袋跟着齐声问道:“对啊,三郎,什么叫做泡妞?” 端木天与房遗爱都愣住了,僵硬的扭转脖子,愕然看向身后那群双眼放光的纨绔们。 我靠,难道这群纨绔都是葫芦娃里的二娃,都是顺风耳不成? 341 潘驴邓小闲 面对一群“好学”的纨绔,端木天也不禁笑了,跟着开始吹牛打屁回答道:“所谓泡妞,便是通过向女子示好,获取芳心之意。” “泡,便像是我等现在泡汤一般,表示要水乳交融, 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之中,获取小娘子的芳心!” 他这歪理邪说,竟然让一众纨绔们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遗爱,你快说, 你究竟看上哪家小娘子了?哥哥们一起给你出主意!”程处默大大咧咧的说道。 房遗爱欲哭无泪, 他之所以偷偷摸摸跑来询问端木天,就是不想让这群混蛋知晓。 他期期艾艾了半晌, 才终于开口说道:“那个,那个,就是广阳县主。” 房遗爱这话一出,包括端木天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广阳县主? 那个刁蛮妞? 虽然端木天承认,那妞的身材样貌都是一等一的,但那该死的性子,就算他再急色,却也不愿意与她扯上什么关系。 端木天张口便想劝阻。 广阳县主的刁蛮性子倒也罢了,关键是她那神经病老爹燕郡王罗艺,那可是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虽然端木天如今也不敢肯定,罗艺还会不会如同历史上一般造反作死,但保不齐万一那货脑袋抽了呢? 待到那个时候,可是谁沾上谁倒霉。 历史上房遗爱这货已经把他爹他哥都坑的很惨,端木天岂能让他再这般胡来。 但端木天转念一想,却又发现似乎这事未必不行。 若是房遗爱真娶了广阳县主为妻, 那自然就不会再娶李二的女儿高阳公主为妻,继而也就避免了当上大唐第一绿帽王,同时被高阳公主带着去玩什么谋反,把老房家坑得不要不要的。 而且根据史书记载,罗艺之所以谋反,主要还是担心李二报复,所以脑子一热,才干出这种蠢事。 可若是李二最信任的宰相家与他家联姻,那罗艺还有必要造反吗? 端木天越琢磨越觉得这事貌似真的可行。 之前他还在头疼,再过几个月,若是罗艺真的造反了,广阳县主那刁蛮妞受到牵累,肯定要被打入掖庭宫,甚至贬为官妓,都不是不可能。 到那时候,婉娘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肯定还得找他帮忙救广阳县主。 与其到时候麻烦,不如现在顺水推舟,把广阳县主这个麻烦推给房遗爱。 要真有什么麻烦事, 那也是房玄龄去头疼。 端木天想及此处, 立即一巴掌拍着房遗爱的肩头:“遗爱兄, 放心,此事我一定帮你!” 房遗爱惊喜道:“三郎,当真?你莫哄骗我!”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我骗你作甚?你且放宽心,有我出手,绝对能让你抱得美人归!” 他话说完,却又一把搂住了房遗爱的脖子,贼笑道:“不过,遗爱兄,你且与我说说,你为何会看上广阳县主?据我所知,广阳县主的风评可是不佳啊。” 杜构杜荷、程处默等人也皆竖起了耳朵,等待房遗爱的回答。 广阳县主那刁蛮性子,可是全长安城有名的,很少有人愿意去招惹她。 即便如今众人的父辈都官至一二三品,从身份地位而言,倒也不逊色于燕郡王与广阳县主的,但是若无必要,他们还是不愿意去招惹这个刁蛮妞。 而房遗爱竟然口味如此独特,就不能不令众人好奇了。 房遗爱被端木天他们盯得心里发毛,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那个,那个,我就是觉得广阳县主的性子挺好,敢作敢为,可谓女中豪杰。” 端木天无语。 广阳县主叫性子挺好? 他很想问问房遗爱,你丫的是不是有受虐狂的倾向? 不过转念一下,觉得还真有可能。 否则这货怎么会心甘情愿在老婆出轨时站岗放哨,还在辩机被诛杀,高阳记恨在心后,陪着老婆造反玩? 这分明就是受虐狂啊! 端木天心中八卦之火越燃越旺:“遗爱兄,说说,你是何时对广阳县主起了不轨之心的?” “啊?我,我没有!”房遗爱矢口否认,但面对一众纨绔们的目光压制,他又垂下了头,喃喃回道,“也,也就是那日歌舞剧院开业……” yyxs.la 他话未说完,房遗直忽然开口问道:“二郎,那日剧场休息时,你曾去过一趟茅房,回来后脸上便有红印。我还问过你发生了何事,你支支吾吾半晌不肯说,难道便是碰上了广阳县主?” 端木天等人的眼睛更亮了。 这其中若是没事,那才怪了。 众人再次盯向房遗爱,等待他的解释。 房遗爱没想到被亲哥出卖,扭捏半晌:“差,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端木天很是不满。 故事不饱满,岂能这般敷衍听众? 他眼睛一瞪:“遗爱兄,你若是不肯实话实话,小弟我可帮不到你。” “别,别,我,我说。”房遗爱急了,连忙回道,“其,其实也没什么,就,就是我去茅房时,不慎撞到了广阳县主,被,被她骂了登徒子,又,又给了我一巴掌,就是如此。” 端木天傻眼了:“没了?” 房遗爱很肯定的摇头:“没了。” 端木天默默抬头望天,眼白上翻。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房遗爱这货绝壁有受虐倾向! 被广阳县主那刁蛮妞打了一巴掌,居然就看上别人了,这太特娘的贱了。 端木天强忍住想踹这货一脚的冲动,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其实要泡妞,也并不难,我有五字真言可传授与你,只要学会,那便无往而不利!” 他这话一出口,不仅房遗爱专心了起来,一旁的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房遗直、尉迟宝琳等人,也皆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端木天的四位娇妻美妾便是最好的证明,由不得他们不信。 见纨绔全都一脸期待,端木天轻咳一声,开启了装逼模式,竖起了五根手指。 “这泡妞终极大法,五字真言,尔等记好了,那便是潘、驴、邓、小、闲!只要尔等掌握了这五字真言,天下之大,可任尔等逍遥!” 纨绔们眨眨眼睛,似乎听懂了,却又完全没懂。 端木天说的这五个字究竟何意? 342 高,实在是高! 对于纨绔们的反应,端木天很是满意。 潘驴邓小闲,那是出自《金瓶梅》里王婆对西门庆说的话,却被端木天拿来忽悠房遗爱了。 端木天嘿嘿一笑,开口解释道:“所谓潘驴邓小闲,指的是男子的五种条件,也是吸引小娘子们的五大要素。” “潘, 即貌比潘安。”端木天说着,上下打量一番房遗爱,笑道,“遗爱兄虽然没有潘安之貌,但还算周正,这点便略过不谈。” “驴, 嘿嘿, 是指能有如驴一般行货, 这个尔等自行体会。” “邓,指的是如汉代邓通那般富有。”端木天瞥了眼房遗爱,很是嫌弃的说道,“遗爱兄就莫想了,你这穷酸货,兜里能掏出十贯铜钱吗?” 房遗爱面皮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话。 他们这群纨绔,即便家族之中略有薄产,却也不是他们的,每月不过那点例钱而已。 端木天损了房遗爱一句后,又继续说道:“小,说的是像小针藏在绵里一样能忍耐,戒骄戒躁。” “闲, 是指有闲工夫,能够随时陪伴佳人。” “以上这五点,若能做到任意三点,泡妞便无阻碍,若能有其四, 则无往而不胜,若得其四,天下女子,任君采撷!至于遗爱兄嘛,勉勉强强,能得其三,算是达到了泡妞及格线。” 端木天这番话说完,倒是让一众纨绔们倒吸一口凉气,再仔细一琢磨,都觉得端木天所言不虚。 房遗爱有些不服气:“三郎,那你呢?难道你可以做到这五点?” 端木天瞥他一眼,傲然仰头:“废话,这潘驴邓小闲,就是给我量身打造的!貌比潘安不敢说,但老子不丑吧?驴不是我吹嘘,你们莫忘了当初比撒尿老子可最远!邓嘛,嘿嘿,小弟不才, 这皇家歌舞剧院可是小弟的产业。小不用多说,绵里针忍耐的功夫若是没有, 小弟卫尉寺卿的位置也坐不稳。至于闲嘛, 这朝堂之上,还有何人比小弟更闲?遗爱兄,你说,小弟这五点是不是具备?” 他这番自我吹嘘的无耻言论,倒是让一众纨绔们都沉默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却又必须认可,端木天的话没毛病。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若论自身条件,还真是千里挑一。 端木天吹嘘完自己,又拍了拍房遗爱的肩膀,宽慰道:“遗爱兄,你也不用灰心,这情字一道,变幻莫测,其中万般纠葛,谁又能说得清楚?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五点外,这性格、地位、关系等等皆有关联,不可一概而论。” “遗爱兄放心,小弟保证使出全部手段,助你泡妞,让你抱得美人归!” “除了潘驴邓小闲这五字秘诀外,我还有四大泡妞方法传授与你,你可听仔细了!” 端木天这话说出口,不仅房遗爱瞪大了眼睛,就连一旁的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等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若非此时众人都赤条条泡在温泉水池之中,杜构、房遗直他们都想找来纸笔,认真做笔记了。 端木天对于众人的反应很满意,脸上笑容一收,表情肃穆的说道:“其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遗爱兄,要获得广阳县主芳心,首先你得知晓她喜爱何物。无论她喜欢什么,你都可以投其所好,装出欣赏之意,与她产生共同语言。” “其二,厚颜无耻!” “喜欢哪个女子,便一定要脸皮够厚,大胆示爱。遗爱兄,尤其面对广阳县主这般刁蛮……咳,是有个性的女子,更是莫要扭扭捏捏。” “即便被她拒绝了,也万不可气馁,须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尝试!” 端木天继续说道,“其三,甜言蜜语!” “女子都爱听甜言蜜语,所以遇见广阳县主时,你只管大胆夸赞,即便她出言斥责你唐突,但其实心里指不定有多开心。” 房遗爱与一众纨绔们从未如此认真过,一个个拼命点头,默默把端木天的话都记在心中。 “前面三条,说得直白一些,都是为了吸引广阳县主。遗爱兄,在你吸引了她的注意后,便须采用最后一招,欲擒故纵!”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管你有多喜欢广阳县主,都不可急于求成。” “遗爱兄切记,一味的对女子好,并不能使其对你死心塌地。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让她对你产生神秘感,这叫她进你退,她退你进,经过几次这样的来来回回,必定让她产生一种欲罢不能之感。欲擒故纵,让她慢慢的熟悉你的存在,而后又慢慢的发现自己离不开,才可以使她对你神魂颠倒,一步都不愿离开你。” “要若即若离,张弛有度,这一点具体如何把握,之后我会慢慢传授与你。” 杜构杜荷等人默默朝端木天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婉娘会上了这货的当! 也难怪甄十三娘那般驰骋江湖的侠女,也会落入情网,高,实在是高! 房遗爱拼命点头:“三郎,我记下了!” 端木天憋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澹然的对房遗爱点点头:“遗爱兄,切记不可泄露我这不传之秘!还有你们几个,亦是如此!” 房遗爱早已被端木天这番“高深理论”折服了,立即发誓,绝不外泄,一众纨绔们也是个个举手发誓。 他们又哪知道,端木天这番话纯属忽悠。 所谓的四大泡妞方法,不过是他当初网上冲浪时随便看来的罢了,至于是否可行,他哪里知道。 雅文吧 要知道,他上辈子可是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的主,有个屁的经验。 如今虽然有了四位妻妾,但也基本都是阴差阳错下与其结缘的,更没有什么泡妞的机会。 即便是婉娘,虽然端木天花了不少心思,但也并非如他所言这般有什么秘法什么经验。 房遗爱与一众纨绔们却是信以为真了。 “三郎,我现在应该如何办?”房遗爱诚心请教道。 端木天琢磨一下,眼睛一亮。 “首先便是要知己知彼!我知道广阳县主每日都会来歌舞剧院看戏,那便是遗爱兄你的机会!”端木天伸手打了响指,“稍后我去问问我夫人,看看广阳县主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搞清楚这一点后,我们便可对症下药!” 房遗爱连连点头,一脸期待表情…… 343 开始行动 端木天这货也是来了兴致,立即从温泉池里爬了出来,在婢女服侍下换好了衣物,便匆匆赶去了剧院后台,找到了婉娘。 这些时日,他的四位妻妾没事便待在这歌舞剧院内,与那些乐姬、乐师以及太乐署的教习们商议如何编排节目。 端木天找到婉娘后, 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询问道:“婉娘,广阳县主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你可知道?” 婉娘微微一愣,旋即柳眉倒竖,怒视端木天:“夫君,你想作甚?难道你对锦娘还有什么企图不成?哼,你若敢这般胡来, 我就去告诉爹娘!” 端木天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知道婉娘会错意了。 他赶紧解释道:“夫人这是什么话?为夫是那种寻花问柳之人吗?我这是替遗爱兄问的。” “当真?”婉娘半信半疑的问道。 不是她多心,而是婉娘知道当初广阳县主可是瞧上了她夫君,若非那时双方家中长辈各为其主,说不得就没她什么事了。 所以自从婉娘与端木天成亲后,对于自己这位好闺蜜,可是“严防死守”,生怕她与端木天之间发生点什么。 端木天再三保证道:“当然是真的,夫人若是不信,自可去问问遗爱兄他们。嘿嘿,不瞒夫人,其实是遗爱兄瞧上广阳县主了,这才托为夫来询问夫人。” “夫人啊, 这可是好事啊。” “你看广阳县主尚未婚配,遗爱兄也未娶妻,两人如今家世相当,可是门当户对。他们若能成亲, 可是佳话。” 婉娘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剜了端木天一眼:“锦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夫君你还不知道吗?你难道忘了,当初锦娘赠你玉钏的事情了?” 提起这事,端木天便不免有些尴尬。 虽说被广阳县主那般漂亮小妞倒追挺爽的,但自己老婆说出这话,就有些令人不自在了。 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婉娘,莫开玩笑。为夫至今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广阳县主当初发什么疯。” 婉娘也不揭破他那点小心思,略一思索,开口说道:“锦娘生得高挑,又心高气傲,故而才难寻良人。她除了希望未来夫君身量高外,另外还需弓马娴熟,若是再通诗词歌赋,那便再好不过了。” 端木天无语。 这特娘的不就是在说他吗? 他仔细琢磨一下,房遗爱那货弓马娴熟、孔武有力倒是够的,但身为务本坊七不堪,什么诗词歌赋就不用想了。 另外就是身高, 这可是个问题。 虽然房遗爱算不上五短身材, 但还真没有广阳县主那刁蛮妞的个子高。 但这应该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武大郎都能娶潘金莲……啊呸, 不对,应该是矮脚虎王英能娶扈三娘,说明身高不是问题,何况房遗爱也并不矮。 但要如何让广阳县主那妞看上房遗爱,倒是一个问题。 端木天琢磨一下,觉得还是要剑走偏锋,发扬出房遗爱“有武力”的特点,才有可能让广阳县主那刁蛮妞对他另眼相看。 回到温泉浴池,房遗爱早已等得不耐烦,一见端木天归来,立即小跑上前:“三郎,如何?你家夫人如何说?广阳县主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端木天嘿嘿一笑:“莫急,遗爱兄,我都替你打听好了,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是。来,附耳过来,我教你如何做。” 房遗爱立即凑了过去,杜构杜荷程处默等人也毫不客气的围聚了过去。 端木天嘀嘀咕咕说了半晌,却听得房遗爱的脸色剧变,眼睛瞪得老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货的脸都扭成了苦瓜脸:“三郎,当真要如此吗?” “一定要这样!你忘了之前说的吗?厚颜无耻!要泡妞难道还怕丢脸面?”端木天严肃说道。 程处默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遗爱,三郎说的对!厚颜无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房遗爱纠结了半晌,终于豁出去了,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好!我听你的!” 傍晚时分,皇家歌舞剧院外开始热闹了起来。 来观赏今晚剧院演出的宾客们,纷纷在自家奴仆的服侍下到来了,诺大的剧院大门外马嘶人语,各家奴仆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杜荷与房遗则、程处弼三人却守在剧院大门角落里,眼睛一直在到来的宾客身上转来转去。 这时街道上又响起了马蹄声,只见广阳县主那刁蛮妞正在府中部曲的护卫下,朝着剧院而来。 “来了!程三郎,速去报信!”杜荷兴奋的低声吼道。 程处弼立即转身便朝剧院内跑去,不多时便冲入了一间厢房之中。 厢房之中,端木天、房遗爱等人都等候在此。 “来了,来了!三郎,广阳县主来了!刚刚到剧院大门外!” 端木天伸手打了个响指:“开始行动!遗爱兄,脱!” “真,真脱啊?”事到临头,房遗爱又有些退缩了。 他虽然脸皮够厚,但端木天出的主意,也实在是有些让他老脸发烧。 “少废话!还想不想要媳妇了?”端木天眼睛一瞪,怒斥道。 房遗爱一咬牙,狠狠一跺脚,开始脱衣服了…… 很快,房遗爱便将衣服脱了大半,将衣袍掖在了腰间,露出了上身那精壮的身子。 这货自幼便不爱读书,只喜欢骑马习武,倒是让他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端木天递过去一小坛:“涂上!” 事到如今,房遗爱也只能听任端木天摆布了,伸手接过了坛子,伸手从里面取出油脂,快速在身上涂抹了起来。 xiaoshuting.cc 这自然又是端木天出的馊主意。 后世的健美比赛,选手都会在身上涂抹橄榄油,其目的除了保温以外,便是为了凸显肌肉线条,造成适当的阴影效果。 涂抹了橄榄油的躯体肌肉线条清晰,肌肤油光闪闪,魅力迷人。 均匀涂抹过油脂后,房遗爱这货身上凸起的肌肉看起来极为健硕,很一种爆发力蕴含其中。 事到如今,房遗爱也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能依照端木天的吩咐行事。 他摆出了几个端木天教他的健美动作,而后在一众嘻嘻哈哈的纨绔们簇拥下,把心一横,打开了厢房门,向外大步行去…… 344 好好表现 作为好闺蜜,广阳县主来了婉娘自然要亲自出迎。她挽着广阳县主的手臂,很是亲昵的领着她朝剧院行去。 二女一路小声说笑着,快到剧院附近时,却见前方路旁围聚了一群人,并有加油助威之声传出。 广阳县主顿时眼睛一亮,扭头问向婉娘:“婉娘, 怎么此处还有人角抵?” 婉娘轻笑道:“许是哪家的小郎君在胡闹呢。” 角抵是源自秦汉时期的传统角力游戏,时至大唐,又名相扑,后世日本相扑便是由盛唐传入。 角抵在唐宋时期很是盛行,晚唐时,宫廷之中还专门设立了“相扑朋”, 以训练相扑能手。在朝会、宴会、祭祀时, 进行压轴表演。 初唐角抵主要在军中盛行,是军中的一种军事训练方法。两两相当的壮士,裸袒相搏以争胜负,类似于今之摔跤。 广阳县主虽是女子,但因受其父罗艺影响,对于角抵却很是喜爱。 眼见有人竟然在此处角抵,广阳县主立即兴致勃勃的拉着婉娘跑过去围观了。 围观角力的人群中,端木天早就留意着婉娘她们的动向,见广阳县主走过来了,立即小声朝房遗爱叮嘱了一句:“遗爱兄,好好表现啊,你的妞来了!” 围观人群里,赤裸着上身,一身油光水亮腱子肉的房遗爱一听这话,更来劲了, 低吼一声与一名身高体重的壮汉抵在了一起。 不用说, 这就是端木天给这货出的“馊主意”,当着广阳县主的面与人角抵,充分发挥房遗爱这货孔武有力的长处, 以肌肉“吸引”广阳县主那刁蛮妞的注意力。 与房遗爱角抵之人,则是端木天从右武卫禁军之中找来的一名旅帅,充当房遗爱彰显肌肉的配角。 如端木天预料的那般,剧院旁的角抵果然吸引了广阳县主的注意力。 房遗爱此时也看见了广阳县主,更是热血上涌,身上蛮力顿时爆发,双臂青筋凸起,充满爆炸性的肌肉隆起,勐然发力之下,将比他更高更壮的禁军旅帅抵得连连后退。 广阳县主完全没认出此时在场中角抵,那个一身油光的男子,是前些时日被她扇了一耳光的房遗爱。 眼见房遗爱以小博大,还抵得对手一再后退,广阳县主顿时拍手叫好起来。 她这一叫好,房遗爱听在耳中,喜在心头,却是更来劲了。 房遗爱低吼一声,蛮力再次爆发, 直接一把将对手给抵出了圈外, 随后仰头怒吼一声。 他随即想到端木天的吩咐,立刻又摆出了几个健美poss, 朝四周围观人群炫耀。 端木天都不得不承认,房遗爱的身材当真有货。 线条分明的肌肉,因为油脂的润泽,更具爆发力与力量感。 他偷眼瞧向广阳县主,不知道这出戏符不符合这刁蛮妞的胃口。 就见广阳县主这妞居然兴奋的俏脸泛起了红晕,一双美眸也死死盯着面前正炫耀肌肉的房遗爱。 端木天不禁眉头一挑。 直娘贼,看来他这步棋还真走对了! 这刁蛮妞竟真对这种充满男人气息的运动感兴趣,尤其她看房遗爱的眼神,明显有戏! 啧啧,果然女人也是好色的。 “可有人再来与某角抵?”房遗爱偷眼瞧见广阳县主的反应,愈发兴奋,立刻朝四周大声问道。 “某来!”人群中,一名同样高大魁梧的男子分开人群,褪去上身衣袍,又与房遗爱斗在一块。 不用说,这人也是群众演员之一,禁军右武卫的人。 广阳县主哪里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专门为她安排的“真人秀”,眼见又有人下场与房遗爱角抵,顿时又大呼小叫起来。 端木天甚是得意的朝杜构杜荷等人挤了挤眼睛,随后走到了婉娘身旁,朝广阳县主说道:“锦娘也喜爱角抵?” fantuankanshu.com 如今他的身份可比广阳县主高的多,自然不会再如以前那般称呼她为县主。 广阳县主傲娇的点点头:“没错,我就是喜欢角抵,怎么?不行吗?” “行,自然行。”端木天笑得很得意,又手指房遗爱问道,“锦娘可认识场中角抵之人?” 广阳县主侧头略一思索,随后摇头:“不认识,是哪家的小郎君,如此勇勐?” 端木天无语翻了个白眼。 麻蛋,这刁蛮妞果真傲娇。 前几天扇了房遗爱一耳光,就完全没放心上?合着打了白打啊? 婉娘替端木天解释道:“那是房相公家的二郎,名俊,字遗爱。” 广阳县主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场中角抵,不时出言叫好。 端木天朝婉娘眨了眨眼睛,又朝广阳县主努了努嘴,那意思是让婉娘多帮房遗爱在广阳县主面前说说好话。 婉娘眼睛笑成了月牙,轻点臻首,答应了下来。 在她看来,房遗爱与广阳县主门当户对,若是真能让双方喜结良缘,自然是桩美事。 端木天对此也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帮房遗爱泡妞,还得循循渐进。 今日他安排这场角抵,只是为了让广阳县主对房遗爱留下一个深刻印象罢了。 唐人喜爱角抵的人不少,房遗爱他们角抵之处,又处于通往剧院的必经之路上,故而去往剧院看戏的宾客,不少人路过之时,都被吸引了过来,围观叫好,倒是愈发热闹起来。 房遗爱再次将对手抵出圈外,赢得胜利,正要振臂庆祝时,就听围观人群外,传来一声冷哼。 虽然四周很是嘈杂,但房遗爱以及房遗直、房遗则三兄弟顿时面皮一僵,旋即额头冷汗滚落。 这声音他们三兄弟实在是再熟悉不过,除了他们老爹房玄龄,没有别人了。 房玄龄今日也领着夫人来皇家歌舞剧院看戏,路过见到房遗爱竟然在此与光着膀子角抵,额头上的青筋顿时冒了出来。 他虽然也上过战阵,但身为大唐宰相,自己儿子竟然不肯好好研读儒家典籍,反而喜爱武力,实在是令他恼火不已。 尤其看到房遗爱身上竟然还涂抹了油脂,皮肤闪闪发亮,他就更忍不住想要发怒了。 房玄龄正要发火,端木天见状赶紧小跑了过去,朝他作揖见礼。 345 老房同志你不厚道啊! “见过房公,房公今日也来看戏?” “呵呵,是三郎啊。”房玄龄见到端木天出现,只能把满腔怒火收了回去,朝他挤出了笑脸,又手指房遗爱说道,“三郎, 今日并非休沐,他们几人为何会在此?可是三郎你允许的?” 端木天点头应道:“是,是,主要我看遗爱兄他们近段时日军训甚是辛苦,故而带他们出来放松放松,还请房公勿要责怪。” 房玄龄自然不会怪他,却又蹙眉问道:“那为何老夫犬子在与人角抵?” 端木天觉得他帮房遗爱泡广阳县主的事,还真不能瞒着房玄龄。 虽说大唐民风开放,年轻男女私下定情一点也不罕见,但不管怎么说,若是要成亲,那还是需要父母点头同意,明媒正娶的。 若是他费了半天劲,帮房遗爱拿下了广阳县主这刁蛮妞,结果房玄龄却不同意,那可就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毕竟广阳县主虽然身份尊贵,配房遗爱绰绰有余,但这妞的名声可不大好,端木天也不敢肯定老房同志就一定能够接受。 他略一沉吟,低声对房玄龄说道:“房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房玄龄略感诧异,倒也没有反对, 与他走了几步, 避开了人群。 “怎么,三郎,难道这事还有什么玄机不成?”房玄龄好奇问道。 端木天也不瞒他,实话实说道:“不瞒房公, 其实今日遗爱兄会在此处与人角抵,其实是我的主意。” “哦?这是为何?”房玄龄不解。 端木天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出言询问道:“房公,不知你觉得广阳县主如何?” 房玄龄微微错愕,略一琢磨说道:“老夫倒是听闻过不少广阳县主的传闻,虽她时常惹出一些麻烦事,但倒也并未听闻有何出格之事,想来不过是率性而为,小孩子胡闹罢了。怎么?今日这事与广阳县主有关?” 房玄龄的话倒是让端木天略微放心。 听他话里的语气,对于广阳县主并没有什么恶感。 “嘿嘿,不瞒房公,其实是遗爱兄瞧上广阳县主了,想娶其为妻,故而我才让他在此与人角抵,借以吸引广阳县主的主意。” 房玄龄愣住了,半晌才大摇其头:“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端木天没想到房玄龄反应这般强烈,忍不住问道:“敢问房公,为何不可?难道房公与燕郡王有隙?” “老夫与燕郡王倒是没什么,只是三郎你也知道,我那混账小子诞率无学, 有武力,老夫正头疼如何约束管教他。” “广阳县主也不是老实安分之人,若是让那混账小子娶了广阳县主,那还不得翻了天了?不可不可!老夫还想多活两年,不想被活活气死,此事三郎勿要再提了!” 端木天笑了,原来房玄龄是担心这事。 “房公,此事我倒不这般看。你想想看,遗爱兄若是娶了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能与他聊得到一起?若是他们夫妻二人将来感情不睦,岂不是反而闹得家宅不宁?” “即便他们夫妻不会闹矛盾,但那般文弱女子,又如何能够管束的了遗爱兄?恕我说句不敬的话,若是房公百年后,遗爱兄没了约束,以他的性子,岂不是会给家族召来更大的麻烦?” “以我对遗爱兄的了解,反倒是给他找个厉害点的媳妇,我看更能管束他。” “房公,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端木天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 其实这也是事实。 房遗爱这性子,找个厉害点的老婆,估计更能管住他,免得他再把老房家给坑了。 房玄龄听完端木天的话,倒是一时沉默了,捻着胡须思忖半晌,才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此事老夫也懒得再管了。若是广阳县主能瞧得上那混账东西,老夫自然也不会阻止,自会去燕郡王府上提亲。” xiaoshuting.org 有了房玄龄这话,端木天顿时大喜,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房公放心,有我在,绝对能让遗爱兄抱得美人归!” 房玄龄瞥他一眼,幽幽说道:“三郎,最近你很闲啊?卫尉寺和国子学都没事做吗?居然有空陪着那群混账小子胡闹。看来老夫应与陛下进言,多给你安排些事务才是。” 端木天顿时哑然。 麻蛋,老房同志你不厚道啊! 老子费尽心思帮你儿子泡妞,你居然还拿话来怼我! 房玄龄怼完端木天,看都懒得再看自己那三个嫡子一眼,径直领着夫人去往剧院了。 婉娘也陪着广阳县主去了剧院,围观角抵的宾客跟着离去后,房遗爱才急匆匆的跑到了端木天面前。 “三郎,如何?我爹方才说什么?” 端木天在老房那里受了气,自然要在房遗爱这里“报复”回来。 他的瞎话张口便来:“你爹说你丢了他的脸,说待今日回府,便要打得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房遗爱闻言,脸色顿时黑了。 这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 上次端木天在太极殿上告家长,他可是被他爹房玄龄拿着碗口粗的棒子追杀,给打得在家中休养了快一个月时间。 这要再来上一次,那非得丢了半条小命不可。 “三,三郎,你,你莫吓我,我,我爹当真是这样说的?”房遗爱牙齿打颤,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他这幅怂样,端木天才觉心中畅快,哈哈一笑:“遗爱兄,看不出来你胆子那么小啊?我方才逗你玩的。我与房公已然说了广阳县主的事,房公说若是广阳县主愿意,他便去燕郡王府上提亲。” 房遗爱听闻被骗,刚刚想发火,但一听端木天后半截话,哪里还顾得上端木天的调笑,双手紧紧拉住了端木天的衣袖,一脸的紧张:“三郎,当真?我爹真是这般说的?你,你没有骗我吧?” “放心,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你?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见端木天说得如此笃定,房遗爱这才咧着嘴大笑起来:“哇哈哈哈,我爹竟然会同意?三郎你果真了不的!” 端木天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你得意个屁!好像广阳县主点头同意嫁给你了般。你这夯货,忘了我的五字真言了?要绵里藏针,须得忍耐!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是,是,三郎你说得对!”房遗爱一副狗腿模样,一脸的谄媚笑容,“三郎,哥哥我都听你,你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346 救命啊! 面对房遗爱充满期待的目光,端木天倒是有些头疼了。 别看他之前说得头头是道,忽悠房遗爱,忽悠得这货都差点瘸了,但真要说如何帮这货泡广阳县主,他还真没有什么头绪。 之前端木天还偷偷询问过婉娘,当初广阳县主为何曾对他有所青睐, 打算依葫芦画瓢,帮房遗爱搞定这个刁蛮妞。 但婉娘给出的答桉,却让端木天失望了。 归根究底,还是他的身高优势,才让同样个高的广阳县主心动了,而这一点, 却是房遗爱这辈子没希望达成的条件, 就算把他的腿打折了再接起来,也不可能再长高了。 端木天只能再回忆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那些泡妞的套路,看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借鉴的。 扮酷、装可怜、博取同情、玩浪漫这些,貌似对广阳县主都不适宜。 端木天忽然眼睛一亮,想到甄十三娘之所以愿意委身于他,其实还是当初共患难时,他“英雄救美”的举动,才让同样要强的甄十三娘为之倾心。 这办法似乎古往今来,无往而不胜。 房遗爱那货,应该不至于被广阳县主嫌弃,最后来一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吧? 但想套路广阳县主,貌似更难。 以这刁蛮妞的性子,再加上身边的那群彪悍部曲,想要制造一个可以“英雄救美”的机会,那可就太难了。 一个不好, 弄巧成拙, 可是要出大事的。 端木天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但看看房遗爱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忽然笑了。 siluke.com “遗爱兄, 你可会游水?” 房遗爱愣了下, 不明白端木天为何这样问,很是茫然的摇摇头。 端木天对此倒也并不奇怪。 唐人大多都不会游泳,除了那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家,普通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旱鸭子。 “没关系,不会游水学就是了!”端木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灿烂笑容。 房遗爱却没来由的打了寒蝉。 他下意识觉得端木天的笑容里,透露着某种没安好心的味道。 房遗爱喃喃说道:“三郎,你想作甚?我会不会游水,与泡妞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端木天斩钉截铁的说道,“遗爱兄,你就说你学不学吧?你若是不学,那就不能怪小弟我不管你了。” “学!我学!”房遗爱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急了,忙不迭伸手拽住了端木天衣袖,“三郎,我都听你的!不就学游水吗?我学便是了!” 杜构杜荷等人也弄不懂端木天究竟想干嘛,但这群二货也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听闻房遗爱要学游泳, 便都来劲了。 “遗爱, 莫怕,哥哥们帮你!” “对,对,不就是学个游水吗?有我等帮你,不愁学不会!” “哇哈哈哈,这忙我等帮定了!” 纨绔们的反应,却让房遗爱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对于这群混蛋,他实在是再了解不过,只看他们那副兴奋模样,就知道这群混蛋准没安好心。 但事已至此,他说什么也晚了,只能哭丧着脸朝众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好意了。” 端木天嘿嘿一笑:“那就说干就干,走,现在便去学游水去!这剧院里有池塘,正适合让遗爱兄练习游水!” 纨绔们立即点头,拉着哭丧着脸的房遗爱,便朝端木天所说的池塘行去。 皇家歌舞剧院内的池塘,占地颇广,可供人泛舟其上。 行到池塘旁,端木天琢磨了下,命人取来了一根粗大麻绳,将其系在了房遗爱的腰间,另一头则绑在池塘旁的大树之上。 房遗爱还没反应过来:“三郎,这是何意?为何……” 他话未说完,就见端木天抬脚便把房遗爱一脚踹下了池塘之中。 房遗爱顿时发出一声凄惨惊呼,随即噗通一声,落入池塘内。 这货完全不会水,落水后顿时慌乱无比的胡乱扑腾起来:“三、三郎、你……救命啊!” 杜构杜荷、程处默等人也吓了一跳,房遗直房遗则这两兄弟更是有些慌神。 他们是准备看房遗爱的笑话没错,但也仅此而已,可不能真看着他被淹死吧? 但不等众人做出反应,端木天已经一把拽住了绳子,将房遗爱给拖到了岸边。 “遗爱兄,放心,有小弟在,绝对不会让你溺水的!这可是最好学游水的办法了,只要你不怕水,多呛几口水,自然就会了。” 他话说完,不等房遗爱说话,一把将他给推到了池塘之中。 “遗爱兄,放轻松,不要胡乱挣扎,放松放松,让身子自然漂浮起来,双腿踩水!”端木天手里拽着绳子,一边观察在水里大呼小叫挣扎的房遗爱,一边出声叮嘱着,随时准备把他拉回岸边。 其实也并非端木天有意整蛊房遗爱,想出如此缺德的办法让他学习游泳,而是他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教。 端木天倒是会游泳,但仅限于淹不死,会蛙泳罢了。 他又不是游泳教练,哪里知道如何教别人游泳。 倒是后世网上有种说法,说把人丢到水里,只要保证他淹不死,折腾一段时间,便自然学会游泳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端木天才开始折腾起房遗爱来。 反正有绳子绑在房遗爱的腰间,淹肯定淹不死他,最多多喝几口水罢了。 谁让这货想泡广阳县主那刁蛮妞,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就这般,只要他见到房遗爱沉下去了,便立刻拽动绳索,把他拉到岸边。待这货喘过气来,便又一把将他推入水中。 房遗爱被他折腾的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房遗直房遗则先是担心,后见自家兄弟屁事没有,便也不紧张了,反而与杜构杜荷等人一起蹲到了池塘旁,嘻嘻哈哈看起热闹来。 房遗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池水,被端木天折腾得筋疲力尽,也懒得挣扎了,干脆躺平了。 结果这反而让他顺顺当当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其实这并不奇怪,大多数初学者,都是因为紧张从而肌肉僵硬。这也是源于身体自我保护意识,对待水中环境,下意识觉得不安全,身体不由自主的做出防备准备。 肌肉越僵硬,越会沉水挣扎,形成恶性循环。 房遗爱之前便是如此,空有一身力气,但在水中却无处使用,结果便是一次次沉入水中再被端木天拉回岸边。 现在他累得没了力气,反而放松了身体,结果水的浮力反倒是让他浮了起来。 在池塘中飘了一会,房遗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随即兴奋大叫起来:“老子能浮起来了……” 他话未说完,因为身体一动,又沉了下去…… 347 英雄救美 房遗爱这货估计除了读书,其他事情还是挺有天分。不过一个来时辰,房遗爱便能稳稳当当的浮在了水面上,还能用无师自通的狗刨姿势,游上一段距离。 对此,端木天很是满意。 看来让这货再练上一段时间,就能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端木天之所以让房遗爱学习游泳, 便是为了执行“英雄救美”计划。 他琢磨着广阳县主身旁随时都有部曲护卫,想要弄出能让房遗爱表现的机会并不容易,所以他就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待房遗爱学会了游泳,他便让婉娘邀约广阳县主要游船。 届时只要弄点小手段,让广阳县主落水,房遗爱就能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当然, 端木天也不会冒险,只指望房遗爱这初学者去救广阳县主, 他也不可能拿广阳县主的性命去开玩笑。 等到计划实施的时候,他肯定会预先准备大批水性好的人员,做好各种预防措施。 虽然这招有点缺德,但端木天可问心无愧。 他又不是为了自己,说到底,如果房遗爱与广阳县主能够成亲,真正受益的就是他们两人,以及他们两人背后的家族。 哎,我实在是太伟大了!某人很不要脸的在心中暗暗表扬了一番自己。 之后数日时间,端木天每日临近散衙前,都会把房遗爱那群纨绔们给带出右武卫军营,随后跑去练习游泳。 练了差不多一旬左右的时间,房遗爱的水性倒是越来越好了,在池塘里轻轻松松飘半个时辰一点问题没有。 siluke.com 端木天琢磨, 他的“英雄救美”计划也可以开始实施了。 几日后, 恰逢休沐之日,端木天便让婉娘将广阳县主约去了渼陂湖游玩。 对于端木天的计划,婉娘并不知情, 否则多半不会同意他进行如此缺德的计划。 对自己老婆, 端木天只是托词让她把广阳县主约来,他也会叫上杜构杜荷等人,届时让广阳县主与房遗爱多多接触,增进好感。 对此,婉娘倒是没有怀疑,很是痛快的点头应下。 为了不让广阳县主尴尬,婉娘还另外约了几位勋贵家的小娘子,加上房遗爱、杜构杜荷以及程处默等人,二十余位大唐勋贵世家的年轻男女,聚到了渼陂湖畔。 端木天对于今日的计划准备很是充分,早已安排好了游湖的画舫,准备了各种美食美酒,以及乐师歌舞姬。 众人到来后,他安排大家登船,随后画舫缓缓向着湖中划去。 渼陂湖是长安城附近一处游览胜地,历史上杜甫、岑参、苏轼、程颢等文人墨客都曾在此泛舟、赋诗,有“关中山水最佳处”之美誉。 司马相如《上林赋》曰:“日出东沼, 入乎西陂。”, 指的便是渼陂湖。 一群年轻贵族男女, 泛舟湖上,有美酒美食,又有乐师奏乐舞姬献舞,倒是个个心情甚佳。 原本不熟悉的众人,也很快熟络了起来。 端木天又安排众人在画舫之上投壶,做游戏,充分发挥出了爱岗敬业小导游的职业素养,将气氛烘托的相当热闹。 广阳县主自然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实施中,倒是与众人玩得甚是高兴。 房遗爱这货经过端木天的“爱情指导”,也厚着脸皮与其开始搭话。 上次端木天让房遗爱在皇家歌舞剧院内与人角抵,显然还是起到了作用,广阳县主也认出了房遗爱。 面对房遗爱的主动“搭讪”,广阳县主并未表现出拒绝或者反感的态度,反倒是与他聊起角抵,让房遗爱喜不自禁,对于端木天也愈发信服。 船行至湖中央,端木天看看时机已然成熟,便故意邀约众人去甲板上欣赏风景,同时他也偷偷朝房遗爱递了一个眼神,那意思自然是让他做好准备,随时下水救人。 房遗爱接收到他的信号后,却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这事可关系到他的终身幸福,马虎不得。 广阳县主哪里知道端木天的缺德想法,丝毫也没有起疑,与婉娘谈笑着上了甲板,欣赏着渼陂湖美景。 端木天眼见广阳县主已然走到甲板旁,便偷偷靠了过去。 他打算待会假意没有站稳,打个趔趄,然后不慎撞到广阳县主身上,直接把她撞落湖中。 之后便由男演员房遗爱登场,跳入湖中救人。 如此一来,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 而这画舫之上,无论是撑船的船工,还是随行的奴仆,都是他挑选出来会水之人。 但端木天已然叮嘱过他们,若无他的命令,即便有人落水,他们也可下湖救人,免得坏了房遗爱的好事。 只有在端木天发现房遗爱无法救回广阳县主,才会立即命令船工奴仆下水救人,确保不会发生意外。 端木天看准时机,正要实施计划时,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噗通一声,水花声四起。 “不好,有人落水了!” “遗爱兄落水了!快救人!” 端木天愕然扭头,就见画舫旁的湖水之中,房遗爱正在拼命挣扎。 这特娘的是几个意思? 你丫的先跳下去搞毛啊? 端木天哪里知道,房遗爱这货因为太过紧张,生怕待会救助广阳县主不及时,便早早的跑去了船舷边等候着,一只脚甚至都伸出了船舷外。 但意外却在这时出现了。 杜构杜荷、程处默、房遗直、房遗则等人,虽然并不知端木天的具体计划,但他们却也不笨。 只看端木天这些时**着房遗爱练习游泳,今日又邀约了广阳县主来此泛舟游湖,他们便大致猜出了端木天的想法。 于是这群纨绔们眼见房遗爱跑去船舷旁,便立刻意识到端木天这货要搞事情了。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货们,便立即跟着涌了过去,准备站到房遗爱的身后看个清楚。 但这人一多,就难免发生意外了。 他们这么多人都跑去一侧船舷,虽然脚下的画舫很大,却也依旧不可避免的因此发生了微微侧倾。 于是杜荷脚下一晃,一时没有站稳,便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什么东西。 但他的身旁,却只有一脸紧张的房遗爱。 于是,房遗爱就这般,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杜构这个二货一把给推下湖…… 348 美女救狗熊 房遗爱的意外落水,惊住了船上一群年轻男女。 画舫上的船工奴仆下意识便想下水救人,但随即想到端木天之前对他们的吩咐,于是又都把刚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端木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继续他的计划,把广阳县主一并给撞下水去,好让房遗爱完成他制定的英雄救美计划。 不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冲动。 房遗爱已经落水, 他再把广阳县主撞下去,实在是太显眼了。 看看此刻在湖水中拼命挣扎的房遗爱,端木天不禁头上现出几道黑线。 装你妹啊! 这货水性现在比他都好,这会装出一副要溺水的样子给谁看?难道这货还指望剧情反正,广阳县主跳入水中救他不成? 不仅他这般想,包括房遗直等人也是这般想的。 一众纨绔们看着房遗爱在湖水之中挣扎,个个心中腹诽不已,这丫的演戏还上瘾吗? 包括端木天与纨绔们在内,都当房遗爱是在演戏,谁也没招呼船工救人,就等着房遗爱这货表演够了,自己爬上画舫来。 但广阳县主等人哪里知道房遗爱会游泳,见他在水中拼命挣扎,忙出声大喊救人。 只是任凭众人呼喊半天,却也没有船工仆役挪动脚步。 毕竟端木天已然吩咐过众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作主张。 端木天摇摇头,正打算出声吩咐船工捞人,结束这场闹剧时,就听身旁又传来噗通一声。 他愕然扭头看去,就见有人竟然跃入了湖水之中,朝着房遗爱游了过去。 再仔细一看, 端木天彻底斯巴达了。 跳入湖中救人的,竟然是广阳县主那刁蛮妞! 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嘴巴大张, 双眼发直。 这尼玛什么情况? 广阳县主会游泳? 她跳入湖中去救房遗爱了?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不仅端木天傻眼了, 房遗直、房遗直以及杜构杜荷、程处默等纨绔们也都傻眼了,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盯着湖里的两人发呆。 在画舫上众人的注视下,广阳县主很快游到了房遗爱的身旁。 端木天无语以手扶额。 他看得明白,广阳县主这刁蛮妞不仅会游泳,而且水性相当的好,甚至比房遗爱还强得多。 唐时游泳可没有后世什么蛙泳、自由泳、蝶泳之类的泳姿,如今常见的泳姿为浮泳、踩水、侧泳以及潜泳之类。 广阳县主游到了房遗爱身侧,以脚踩水,直接伸手从房遗爱的侧后方托住了他的后背,同时拉拽着朝画舫游来。 端木天这时才如梦方醒,连忙招呼船工仆役帮忙救人。 得到了命令,几名船工才慌忙跃入水中,其他人则伸出了竹篙给房遗爱与广阳县主借力,将他们拖到船边,再众人携手,将他们拉上了画舫。 端木天见广阳县主浑身湿漉漉的,忙不迭的让婉娘领着广阳县主去舱内更换衣物。 因为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推广阳县主落水,所以更换的衣物,也早已准备妥当。 也亏得广阳县主今日习惯性穿着一身胡服, 落水之后倒不虞走光, 若是大唐贵妇习惯的袒胸装,那可就得春光乍泄了。 广阳县主性子洒脱,对于自己下水救人的行为丝毫不以为意,见房遗爱无碍了,便跟着婉娘去舱内更换衣物了。 端木天借口甲板上危险,把那群青年男女都赶回了画舫内,这才对瘫坐在甲板上大喘气的房遗爱揶揄道:“遗爱兄,可以啊,你居然能在落水之后借机演戏,装出那溺水的模样。别说,方才你那挣扎的模样,还挺像真的。嘿嘿,广阳县主可都被你给骗到了,说说看,你怎么知道广阳县主会下湖救你?” 房遗爱愣了下,旋即大怒:“直娘贼,三郎你还好意思说!老子方才不是装的,是真快溺水了!” 端木天与纨绔们对视一眼,全都摇摇头:“遗爱兄,莫开玩笑,你的水性可是我们看着练出来的,何来会溺水一说?” 房遗爱面露苦笑:“老子方才落水后,一不小心腿抽筋!” 端木天傻眼了,一众纨绔也傻眼了。 腿抽筋这种事也能让房遗爱给赶上? 其实这事房遗爱还真没说谎,他刚才因为太过紧张,所以肌肉紧绷。没有防备下被杜荷突然推入湖中,这大腿肌肉就抽筋了。 若非广阳县主救了他,虽然他未必会被淹死,但肯定得吃不少苦头。 端木天默默抬头望了望天,觉得这事实在是太玄乎了。 原本计划英雄救美,以此增进房遗爱与广阳县主的感情,现在倒好,成了美女救狗熊…… 不过这貌似也不算坏事。 众目睽睽下,广阳县主愿意跃入湖中救起房遗爱,似乎已然说明问题,至少,广阳县主那刁蛮妞,对于房遗爱是有好感的。 无错小说网 端木天摩挲着下巴,嘿嘿直乐,心里再次很不要脸的夸奖了一番自己,果真是个天才。 房遗爱也回船舱内更换了衣物,再次出现在画舫内时,倒是引来众人好一阵揶揄,让他快去谢过广阳县主的救命之恩。 这货脸皮也是足够厚,毫不迟疑的跑到了广阳县主身旁,借着感激为由,很是与广阳县主拉近了不少关系。 他还牢记端木天之前传授的“泡妞秘籍”,各种夸赞广阳县主的话跟不要钱一般丢出,倒是引得广阳县主这刁蛮妞咯咯笑个不停。 端木天都没脸看这货了,干脆拉着婉娘和甄十三娘去甲板上欣赏风景。 总之,渼陂湖游玩一日,众人骑马返回长安城时,房遗爱这货已经没皮没脸的跟在了广阳县主身旁,他想泡广阳县主,这事看起来倒是颇有些眉目了。 历史上,罗艺是贞观元年正月十七日造反的,距离现在可只有一两个月时间了。 要阻止这事,李房两家联姻就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时间紧任务急,这事必须抓紧。 端木天琢磨着还得敦促房遗爱再努力点,尽快把两人关系确定下来,便可让房玄龄去燕郡王府上提亲了。 大唐民风开放,男女婚前发生点什么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尤其权贵家的女子,更是不在乎这种事。 端木天甚至开始考虑去找找孙思邈,看看大唐有没有什么春药,干脆给这两人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还不等端木天给房遗爱和广阳县主下药,李二便又给他找麻烦了…… 349 上了鬼子的当 众人回到长安城中,已是黄昏时分。 端木天与众人道别后,领着自家媳妇回到布政坊,刚刚下马就见从他家大门内冲出了一道身影。 “万年县公,你怎么才回来?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端木天看清来人,略微有些错愕。 来人正是李二的心腹内侍,内侍省省监米拓。 “米省监, 你找我有事?今日休沐,我与好友去渼陂湖游玩了。”端木天好奇问道。 “是圣人召你入宫,某已经等了你半日功夫了,快与某入宫,莫要让圣人等久了。”米拓拉着端木天便要走。 端木天无语了,抬眼看看天色,这暮鼓马上就要敲响了, 李二啥事那么急找他? 但他又推脱不得, 只能与家中交代一声,骑马跟着米拓入宫去了。 两仪殿内,李二正一脸不爽的来回踱步。 “九如,我这有件麻烦事,你来给我出出主意。”一见到端木天进殿,李二便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话让端木天觉得很蛋疼,李二你这混蛋,你都说了是很麻烦的事情,还找我来,是几个意思? 难道你觉得麻烦的事情,我就不麻烦吗?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端木天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躬身一礼:“陛下请讲,臣必当竭力。” “近日有朝臣进奏,要朕下旨放出宫女, 说宫中宫女太多,阴气聚集,乃不祥之兆!不知九如你如何看待此事?” 李二的话让端木天微微一愣。 历史上, 李二确实在武德九年下诏,放归了三千名宫女,让她们出宫嫁人。 李二曾经两次放出宫女。 一次就武德九年,一次是贞观二年,李二各放三千宫女出宫,任其嫁娶。 白居易在诗中曾经写道,“怨女三千出后宫”,讲的便是李二放归宫女一事。 说起来,这些宫女也甚是可怜。 不少宫女进宫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年老珠黄,还无法出宫,没人管没人问,最后老死宫中的不在少数。 宫女们小小年纪进宫,一辈子得不到爱情的滋润。她们没有生儿育女的权利,只能孤苦无依,了此一生。 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陌路人。 正是由于没有出宫的希望,历史上也发生过不少宫女出逃的事情。 其中最出名的一次, 便是在大唐景云元年正月。 当时长安城中举办元宵灯会,唐中宗李显,恩准宫女出宫观灯。 结果《资治通鉴》中这样记载道:“春,正月,丙寅夜,中宗与韦后微行观灯于市里,又纵宫女数千人出游,多亡去。” 多亡去,不是死去的意思,而是失踪了,与亡羊补牢的亡是一个意思。 唐中宗李显,放纵数千名宫女出宫观灯,结果大多数宫女都借此机会失踪逃亡了,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数千名宫女集体出逃,可见皇宫高墙,对于这些可怜的女人来说,是何其可怕的存在。 而在历史上,李二除了在武德九年以及贞观二年,两次下旨放出宫女,之后直至驾崩,都再未有过放出宫女。 李二的后世子孙,也鲜有放出宫女的举动。 唐玄宗李隆基刚登基时,倒是效彷曾祖父李二,下诏放宫女出宫。 但其晚年却愈发荒唐,四处征发民女入宫,大明宫中,最多之时,有宫女四万余人,可见其奢华无度。 端木天读唐史的时候,就对这些可怜的宫女深表同情,更对无耻霸占那么多漂亮小姐姐的皇帝们,表示深深的羡慕嫉妒恨。 只是历史上李二明明放归了宫女,但端木天听李二刚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显透露着不乐意,这又是为何? xiaoshuting.info 可是这事与他有毛的关系? 端木天觉得李二找他入宫,就为询问这事,很是莫名其妙,第一反应就准备敷衍两句,然后告辞出宫回家。 放不放宫女,关他屁事? 端木天正要开口时,几名宫女低头入了殿内,给他与李二送来茶水。 端木天抬眼看了那几名宫女一眼,却又是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这几名宫女,年龄都不算小了,约莫有三十岁左右。 这个年龄若在后世,自然还是风华正茂,但在大唐,就算得上是人老珠黄了。 普通人家女人,在这个年岁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了。 如此多的宫女,若都只能老死宫中,实在是一种罪过。 端木天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心中开始琢磨,要不要劝说李二听从百官进奏,放归宫女。 当然,他也不蠢,不会去学未来的魏征那般,非要得罪李二,来一个死谏什么的。 把自己与老板之间的关系搞那么僵,即便再是出于为公司好的目的,也是一个蠢货。 “陛下,此言简直荒谬,宫中女子聚集,如何便是不祥?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端木天略一沉吟,便露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神色激动的反驳。 李二频频点头:“说得好!朕也是如此想法,这群朝臣,还不如你这少年郎看得明白!” 端木天却话风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宫中宫女也确实可怜,不少宫女都是前隋便入了宫吧?陛下何不顺水推舟,放出一些年迈宫女?即彰显了陛下仁慈,又堵了百官之口,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李二闻言,微微蹙眉,半晌没有说话。 端木天以为这货占有欲爆棚,不肯放归宫女,正打算开口再劝说时,就见李二忽然捻须笑道:“既然九如也这般认为,那此事朕便准了!不过宫女出宫,生计无着落,年岁又大,恐不好嫁人,加之不少宫女或许连家人都找寻不到了。朕不忍见其流落失所,生活无依,故而才很踌躇。” “既然九如也认为应放归宫女,那此事朕便交予你来处置。” “朕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好生安置出宫宫女,九如,此事你可做得到?” 李二这番话,让端木天如遭雷噼,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卧槽,这特娘的是不是上了鬼子的当了? 刚才李二那话,分明就是在给他挖坑,就等着他乖乖自己跳进去呢! 350 可恶至极 什么李二舍不得放宫女出宫,全都是假的! 端木天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两行满是悔恨的泪珠落下……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呢?结果全是套路!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其实李二并非舍不得放归宫女,而是担心皇家声誉受损。 前隋时,宫中也有过放归宫女之事,但许多宫女在出宫之后生活落魄。 出宫宫女, 能嫁作他人妇的并不多。 原因无他,盖因这些宫女年龄太大。 虽然在后世,三十五六岁的大龄圣女比比皆是,四十五的志林姐姐都能嫁人。 但在大唐,十几岁成亲才是正常的。 三十五六岁,不少唐人女子在这个年龄都当上了奶奶。 让一位在世人眼中“奶奶辈”的宫女嫁人,这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即便那些顺利嫁人的,也大多只是嫁给了鳏夫。 而且这些宫女, 毕竟出自皇宫,见惯了荣华富贵,又有几人愿意下嫁到普通农家之中,去做一名普通农妇? 即便是商贾之家,她们也未必愿意,更何况即便有人愿意娶,却也只是因为其出自宫中的身份,想纳回家为妾。 所以,虽然宫女们期盼出宫,却也害怕。 前隋时,甚至不少宫女出宫之后,因为缺乏生计来源,最后沦落去当妓家的,也不在少数。 若是李二放归了宫女,最后宫女却变成妓家,那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有官员进奏, 请求放归宫女后, 李二犹豫半晌,最终想到了端木父子。 这对父子, 屡屡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办法,总能以最恰当的方式解决问题。 要妥善安置宫女,这种小事李二自然不会去麻烦老爷子,于是端木天便成了最佳人选。 只是李二也知道端木天这货素来懒怠,若是不用点手段,这货肯定又会推三阻四,所以他才故作不情不愿,又特意让米拓安排一些上了年岁的宫女入殿服侍,博取端木天同情。 结果端木天就这般傻乎乎的跳入了他的坑里。 事到如今,端木天即便心中骂娘,却也无计可施。 还不等他躬身领旨,李二便朝米拓招了招手。 米拓立即会意,上前展开一封敕旨,对端木天宣读起来:“门下,妇人幽闭深宫,诚为可愍。洒扫之馀,亦何所用, 宜皆出之,任求亢俪。着光禄大夫柱国万年县郡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 遴选出宫妇人……” 李二是一点没给端木天后悔的机会,连敕旨都提前准备好了。 端木天除了躬身领旨外,也没其他话可说了。 不过他更是在心中暗暗埋怨老爷子,居然不与他提前通风报信。 敕旨即明清两代的圣旨。 依照唐律,李二这位皇帝要颁布敕旨,须得召来中书省官员拟定文书,而后送去门下省审核,再由皇帝画日,而后再发完中书省、尚书省依次走流程。 总之,步骤繁琐,手续麻烦。 而老爷子身为尚书省左射扑,不可能没有看过这份敕旨,他也同样需要对敕旨签字画押。 坑爹……哦,是坑儿子啊! 老爷子明知李二给他下套,却装聋作哑,完全不给他透露半点口风,实在是可恶至极! 端木天忿忿不平的领旨出宫,返回府中准备找老爷子算账。 但让他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不在府中,连他娘也不在了。 找来奴婢一问才知道,这两口子居然又跑去剧院看戏了,并留了话,说今日不回府了,就在剧院内歇下了。 对此,端木天恨得牙痒痒,却又拿老爷子一点办法没有。 不提端木天如何郁闷憋屈,遴选出宫宫女的消息,随着李二敕旨的颁布,很快便在掖庭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如今太极宫中,共有宫女万名左右。而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也有数千人之多。 李二的敕旨中,能够被遴选出宫的标准,是入宫十年以上,自愿出宫的宫女,皆可报名,登记造册。 对于出宫,许多年龄偏大的宫女,对此心情都十分的复杂。 她们既向往自由,想要逃离高耸的宫墙,却又对出宫后的生活充满了忧虑。 这些宫女,十几岁便入了宫,大好青春年华都在宫墙之中度过。 对于宫墙之外,这些女人既向往又恐惧。 有些宫女,是希望出宫后与家人团聚,在父母膝下承欢。有些则希望能够出宫嫁人,抚育后代。 但这些宫女入宫十几年,不少早已断了与家中父母的联系,甚至许多宫女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 顶点小说 经历过隋末天下大乱,天下人口锐减,许多宫女都早已联系不上自己的亲人。 这也正是李二对于放出宫女的顾虑。 毕竟皇家的颜面还是要的,任凭这些宫女出宫之后,生活无依,甚至流落至秦楼楚巷,那李二的脸上也着实难看。 但即便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报名出宫的宫女还是络绎不绝。 没有几日,自愿出宫的宫女名单便统计了出来。 端木天拿着初步遴选出来的宫女名单,就觉得牙疼。 放出三千宫女,其中与家人失去联系者,有过半数。 名册之上,有一千六百多名宫女需要端木天来为她们安排好出宫后的事宜,这实在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 更让端木天觉得牙疼的,是跪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 此人是李二安排给他的副手,协助他完成此次宫女出宫事宜。 端木天与此人是第一次见面,却怎么看眼前这名一脸谄媚笑容的中年男人都不爽。 主要是因为此人,在历史上鼎鼎有名,却非什么善名。 《新唐书-奸臣传》,排名首位的人物,便是此刻毕恭毕敬,跪坐在端木天面前的这个男人,许敬宗。 其实端木天倒也清楚,许敬宗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更没有做过什么丧权辱国的事情。 之所以被列在奸臣传首位,主要是这货丑事做得太多了。 例如篡改国史、因为贪财将女儿嫁给蛮夷、趋炎附势、联手武则天排挤忠良等等,用墙头草来形容许敬宗再恰当不过。 对于这种人,端木天自然是敬而远之。 其实许敬宗此时却是更心中忐忑,小心翼翼的偷眼打量端木天的脸色,生怕行差踏错,惹得这位万年县公不快。 351 鄙视他们! 许敬宗很早便归顺了大唐,初为涟州别驾,后李二听闻了他的名声,便将其召入秦王府任秦王府学士,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玄武门之变后,秦王府十八学士大多得到了重用,而许敬宗却似乎被李二给忘记了, 依旧不温不火。 历史上,直到贞观八年,许敬宗才被李二授为着作郎,兼修国史,迁为中书舍人。 所以此时的许敬宗面对端木天这位“朝中大老”时,感到紧张也实属正常。他更希望能在端木天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若是能得到这位万年县公的重视,前途自然光明。 “县公, 此次遣宫女出宫的事宜,请县公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全力配合,绝无二话。”许敬宗很是谦虚的对端木天说道。 对于许敬宗,端木天自然没什么好感,但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 后世带团的时候,什么奇葩客人没有见过,端木天早就能够做到,客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客人如初恋…… 所以,他那一脸灿烂的笑意,连许敬宗都没看出端木天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许公客气了,虽然圣人让你协助于我,不过许公你多年为官,经验丰富。此次遣宫女出宫,还需许公多多出力才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下官必当尽心竭力。不知这些没有亲卷可以投靠的宫女, 县公可有处置章程?” “嗯,我也正为此事发愁。此次出宫的宫女,蒙圣人开恩,每人赐予了百贯铜钱作为安家费用。不过这钱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要想妥善安置这些宫女,倒是有些困难。” 端木天心道,李二这货也是抠门。 打发这些宫女出宫,一人才给百贯铜钱的安家费。 这点铜钱,也就够这些宫女置办几亩田地而已,要想以此解决后半生的生计问题,那就纯属做梦了。 别人在宫中干了十几年,退休金才那么点,也难怪端木天心中不爽。 端木天鄙夷李二的抠门,却不知李二尚在心头滴血。三千宫女,那就是三十万贯铜钱的安家费,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许敬宗眨眨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圣人也不容易,不过这百贯铜钱,也确实不够。下官倒是有个办法, 还能筹措一些铜钱, 不知当说不当说。” 端木天一听这货能搞来铜钱,也顾不上嫌弃许敬宗的为人了,连忙询问。 “许公有什么办法?” “呵呵,长安城中,东西两市有大小店铺万余家。这些商贾皆是富商,我们是不是可以让这些商贾为圣人分忧?” 许敬宗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含湖不清,不过端木天立刻明白了这货的意思。 特娘的! 这货是想搞摊派,从长安城中的商家那里打土豪啊? 端木天听完许敬宗的办法,很想骂人。 这货出的什么馊主意? 让他去向长安城中的大小商贾摊派,钱肯定能收上来,可他端木天的名声就臭大街了。 长安城里那些大小商贾,估计能把他端木天的名字,钉在草人上打小人。 这种缺德的事情,坚决不能去做。 他又不是许敬宗那种为了钱,连自己女儿都能拿去嫁给蛮夷的人。 只是许敬宗出这主意虽然很缺德,但他却不是为了自己捞钱,所以端木天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摆摆手,表示这法子不可取。 “许公,那些无家可归的宫女如何安置,我们再商量。另外一千多名准备返回家乡的宫女,却需要许公多多费心才是。” 许敬宗连忙站起身来:“县公放心,此事交给下官,一定办妥。” 放出宫女,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除了登记造册,发放安家费外,还需要通知将要返乡的宫女当地官府,让他们给这些宫女登记造册,重新加入户籍之中。 这些宫女,也不能一出太极宫就不管不问了,还需要安排人力护送这些打算返乡的宫女。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麻烦事。 端木天可不想去做这些繁琐的事务,于是一股脑全部推给了许敬宗去操持。 反正李二敕旨任命许敬宗协办,端木天倒也乐得轻松。 而许敬宗却一点怨言也没有,拍着胸脯便立刻答应了下来,毫不迟疑的接手了这些麻烦事。 许敬宗这人,虽然风评不佳,人品更是不好,不过却也是一能臣,肚子里也有货,否则也不会被李二看重,成为秦王十八学士之一。 李二安排他给端木天做副手,处理宫女出宫事宜,也是看重其精明能干。 打发了许敬宗离去后,端木天脸色立刻变得愁眉苦脸。 他实在想不出来,应当如何安置那一千六百多名无家可归的宫女。 在端木天想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将这些宫女都嫁出去。 说起来这些出宫的宫女,就没有长得丑的,全都是靓丽可人的小姐姐。 能够被从民间甄选入宫,哪怕只是宫女,那身段与模样,也都属于上上之选。 无论是前隋,还是李渊与李二,可都没有选丑女入宫当宫女的嗜好。 而且这些女人,哪怕只是负责洒水打扫的宫女,也是经受过皇家严格培训的。 xiaoshuting.cc 一颦一笑一回眸,亦诗亦韵亦端庄。 不少宫女,还擅长乐器、舞蹈,都是一等一的曼妙。 可是这般优秀的女子,居然很少有在出宫后能嫁好人家的。不少出宫的宫女,都沦落为有钱人家的“别宅妇”。 别宅妇,也就是后世的二奶,是完全没有法律地位的,甚至连妾都不如。 大唐律法严禁别宅妇,《唐会要》记载:禁别宅妇人,如犯者,五品以上贬远恶处,妇人配入掖庭。 总之,若是有的选择,绝不会有宫女愿意出宫后给别人当别宅妇,甚至流落青楼妓馆。 对此,端木天的怨念深重。 这些唐人,一个个难道都是死萝莉控吗? 那么多三十来岁的成熟漂亮的小姐姐,居然都不喜欢,一个个非要娶那些十几岁的青涩小女生,简直就是变态嘛! 呸,一群死萝莉控!鄙视他们! 这货倒是乌鸦骂猪黑,似乎全然忘记了他媳妇婉娘,以及小昭娇娘的年岁也都不大,要搁后世,这货妥妥的得去吃牢房。 一时间,端木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准备去问问老爷子的意见。 他打定了主意,若是老爷子坐视不理,那就休要怪他不念父子之情,使出杀手锏了…… 352 孺子可教 端木天对付老爷子的杀手锏,便是请出他娘杜如凤。 作为大唐耙耳朵的代表,老爷子如今可是被杜如凤吃得死死的。端木天相信,只要请出他娘,面对老爷子无往不利。 不过老爷子倒是没给他机会,见到端木天一脸恼火的表情,老爷子倒是先乐了。 “怎么?包子你还在为宫女出宫一事发愁?” 端木天没好气的回道:“老头, 您这是坑儿子有瘾?您知不知道这事有多麻烦?一千多名宫女都没亲卷投靠,您让我怎么安置她们?李世民说让她们嫁人生子,他怎么就没想过那些该死的唐朝男人,连三十来岁的美女都嫌弃,简直莫名其妙!老头,这事你管不管?你要不管我可也不管了啊!” 老爷子笑道:“包子, 你可别冤枉老子!让你去安置宫女出宫,可是好事。” “好事?”端木天一脸不忿, “您管这叫好事?那您告诉我,好在哪里?” 老爷子瞥他一眼:“这事办好了,不仅那些宫女授意,还能赚钱,你信不信?” 端木天先是一愣,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愕然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老头,你别忘了你可曾经还是光荣的人民警察?八荣八耻忘了?贩卖人口那可是重罪!” 老爷子气结,一记栗子敲在他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子是这个意思吗?亏你想得出来!” 端木天讪笑道:“老头,这也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说的这事能赚钱,我可想不出除了贩卖那些宫女,还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你这笨蛋!我问你,唐人男子是真的看不上那些宫女吗?若是如此,怎会有人找他们做别宅妇?不就是因为看中宫女的美貌吗?所以我看那些宫女不好找夫婿,主要还是信息渠道不通畅。只要你能找来愿意娶这些宫女的男人,还怕那些宫女嫁不出去?” “找?怎么找?”端木天傻乎乎的问道。 “笨蛋!当然是打广告了!你之前又不是没有打过广告,还用我教你吗?” “然后呢?找到了又如何?”端木天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有些跟不上老爷子的思路, 呆呆的开口问道。 “你想想,后世的大龄青年,是如何找对象的?非诚勿扰你总看过吧?”老爷子瞪他一眼,开口解释道。 端木天眼睛一亮:“老头,您的意思是替那些宫女们组织相亲?像非诚勿扰那样?” 老爷子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端木天联想到了后世那位光头主持,以及那档相亲节目。 他也能依葫芦画瓢,在大唐搞一场前无古人的相亲活动,从而解决一千多名“大龄未婚女青年”的问题。 旋即,他又蹙眉问道:“老头,那你说能赚钱是什么意思?组织宫女相亲为何能赚钱?” 老爷子又是一记栗子敲在他的脑门上:“笨蛋,收广告费,拉赞助啊!还有,就像你弄那什么花魁阁,不是一样能卖门票吸引观众?我看唐人都挺八卦的,你要是搞这种相亲,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花钱买票去凑热闹。” 端木天愣了半晌,随后朝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老头, 你牛!” 确实就如老爷子所言, 所谓“年老色衰”被遣出宫的宫女, 其实愿意聘娶者并不少。 远的且不说, 就说长安城以及周边县郡,数百万人口聚集,要找出一千多名愿意聘娶出宫宫女的男人,难道很难吗? 即便宫女的年龄大了一些,但经过皇家培训与认证的宫女,同样有自己的竞争力。 只不过在信息闭塞的大唐,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而已。 只靠媒婆给双方牵线搭桥,效率实在太低。 也难怪那么多的宫女,在出宫后会有无家可归、流落民间,生活飘零无依的情况出现。 如果依老爷子所言,这事真办成了,那肯定能赚上一笔。 端木天当然不稀罕那点铜钱,但若是把这笔钱分给出宫宫女,让她们贴补家用,倒也是美事一桩。 无错小说网 不过貌似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广而告之,寻找长安城周边州郡,甚至整个关中道愿意迎娶出宫宫女的未婚男人。 这种事,显然不能只靠散发传单,那样效率太低,费时费力。 但大唐又没有报纸之类的媒体,要如何宣传这事,倒是有些麻烦。 端木天也懒得费脑子了,本着一事不劳二主的想法,直接开口询问老爷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对此,老爷子也只能仰天长叹,自己怎么有个那么懒惰的儿子? “笨蛋!”今天这句笨蛋简直成了老爷子的口头禅,他没好气的说道,“宫门抄啊!那不就是最好的广告?” 端木天闻言,乐了。 大唐并无明清两代邸报那种东西,宫门抄,就是为了传达朝政消息,由朝堂内部誊抄后,张贴于宫门,供人传抄,故此被称为宫门抄。 这也可以算是华夏最早的新闻发布方式。 宫门抄后来也演变成为朝堂的邸报,由驿站将长安城的朝政消息,传达到全国各地。 老爷子的意思,就是让端木天想办法说服李二,同意他在宫门抄上打广告。 那效果,绝对就像是后世在《人民日报》上打征婚广告一样,效果绝对轰动。 “老头,你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不如你亲自和李世民说说?让他同意我在宫门抄上发布为宫女招亲的广告?”端木天嬉皮笑脸的说道。 老爷子顿时怒目圆瞪,手指房门,口中吐出一个字来:“滚!” 端木天见老爷子急眼了,也不敢再与他磨牙了,连忙起身跑路,口中还不忘了念念叨叨:“不愿帮忙就算了,生什么气嘛,一把年纪了,火气还那么大。按说不应该啊,如今又不是老光棍了,有老婆滋润,怎么火气还更大了?” 他话没说完,耳畔便传来一阵风声,一个茶盏贴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 端木天扭头看去,眼见老爷子已经抓起了第二个茶盏,连忙撒腿便跑……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还真给他出了一个靠谱的主意。 他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李二…… 353 你不仁,我不义 端木天被老爷子赶走后,琢磨了下,便干脆出了府门,直奔太极宫而去面圣了。 太极宫中,李二听完端木天的话,气得胡子都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强忍脱靴子抽他的冲动,呵斥道:“九如, 你莫要胡闹。宫门抄如何能拿来写什么招亲告示?要被御史知道了,非得弹劾你这小子放肆孟浪不可。” “陛下,为何不可?为出宫宫女招纳佳婿,不正是因为陛下爱民如子吗?此事谁能弹劾臣?臣非啐他一脸唾沫不可。”端木天不依不饶的劝说道。 李二很是恼火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有些后悔,为何要将此事交给端木天去办。 这货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李二也懒得再和端木天磨牙, 他还有一堆朝政要处理,没功夫陪这货胡闹。 李二干脆敷衍道:“好吧, 此事九如你去与房相高相等诸位相公商议便是。只要政事堂诸位相公都点头同意了,朕就同意。” 端木天还想继续与李二磨叽一番,却被不耐烦的李二直接赶了出去。 再次被人扫地出门,端木天倒也不敢抱怨了,只能拍拍屁股回家。 翌日,端木天便跑去三省,找房玄龄、高士廉等宰相商议此事,但让他没有想到,这群朝堂相公们,一听他的话,各个脑袋都摇得与拨浪鼓一般,任凭他口若悬河,舌灿烂花,也没让众人松口。 “房公,此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啊,在宫门抄上为出宫宫女公开招婿,这不是佳话一段吗?你就答应了小侄吧?看在我辛辛苦苦帮遗爱兄找老婆的份上, 这点小事你就通融一二吧。” 端木天为了说服房玄龄,连撮合房遗爱与广阳县主的事都搬出来说了。 但不管他怎么说,房玄龄就是不松口,被他缠得实在烦了,干脆也推诿道:“九如,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一言而决,不如你去找找高相,或者你家大人,他们若是点头同意了,我就没意见。” 端木天被房玄龄这话给噎得直翻白眼。 特喵的大唐这些官员,也学会踢皮球了? 是因为你们蹴鞠踢得好吗?各个都深谙此道。 他明明就是刚从高士廉那里出来,被高士廉给踢到了房玄龄处。 至于去找老爷子,端木天也没那么傻。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老爷子来当背锅侠。 端木天不禁仰头长叹,自己想做点事情怎么那么难呢?不就是在宫门抄上发个招婿的信息吗?至于吗? 他倒是也不想想,宫门抄可是代表了朝堂发声。 每次宫门抄张榜粘贴到宫门上后,全国各州郡那些进奏处的朝集使,都会命人立刻抄写下来,通过驿站传递到大唐各个州郡。 无论是李二还是房玄龄、高士廉,自然都不觉得,为那些宫女招婿这样的事情, 有资格被誊写到宫门抄上,让全大唐知晓。 见一众大唐宰相以及李二都不肯松口,端木天也不禁发了狠。 “哼,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端木天暗暗丢下一句话,打道回府。 第二日一早,他便难得起了个大早,换好了一身紫色朝服,又跟着老爷子去上朝了。 老爷子斜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包子,你想好怎么说服李世民他们了?” “嘿嘿,老头,你等着看好戏吧!今天若是不能让李世民和房公他们点头同意,我名字倒过来写!”端木天斩钉截铁的回道。 老爷子捻须微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太极殿内,当百官见到端木天竟然跑来上朝了,都不免有些诧异。 房玄龄与高士廉对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都不禁微微蹙眉,心道这小子不会又是为了昨日那事吧? 但此时御使大夫已招呼群臣列队、噤声,李二乘坐步辇上殿了。 房玄龄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静观其变了。 太极宫大殿上,百官对李二见礼入座,高居御座之上的李二,忽然看到下方百官之中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生物。 定睛看去,才注意到端木天这货居然又来上朝了,也是一脸错愕。 今日太阳打西边升出来的? 李二旋即脸色一变。 房玄龄、高士廉他们能想到的事,李二自然也能想到。 这小子不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李二与房玄龄、高士廉一样,皆是一脸戒备,看向端坐在大殿中的端木天,戒备这货又搞事情。 此时朝会已然开始,有大臣起身出列,开始汇报朝政,李二也没功夫去琢磨端木天的事情了。 顶点小说 大殿之中,不时会因为某项政务事宜如何处置,有群臣当着李二的面激烈争论。 端木天居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听着,彷佛他真的是来参加朝会的。 待到今日的朝政终于谈得差不多了,李二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准备宣布退朝时,端木天忽然站起身来,朗声开口。 “臣光禄大夫柱国万年县郡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端木天有事进奏!” 李二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装作听不见,直接宣布散朝。 他现在敢肯定,端木天这货绝壁又是为了宫门抄那事来的。 李二就想不明白,端木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端木天他就不怕吗?若真的当着百官的面,提出要在宫门抄上替出宫宫女招亲,端木天恐怕会被百官的口水给喷死吧? 李二轻咳一声:“奏来!” “启禀陛下,臣近日新做了几首诗,不知陛下可愿一闻?”端木天一本正经的禀告道。 李二与房玄龄、高士廉皆是一愣。百官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作诗? 作什么诗值得这货专程跑来朝堂上,要当众念出? 虽然众人皆知端木天才情斐然,但也不至于为了给李二念诗,专程跑来上朝吧? 李二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爱卿且念来听听。” “是,陛下,此诗名《宫词》。”端木天踱了几步,走到了御阶前,开口念道:“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他念的是唐代一首宫怨诗,意思是我远离故乡,在深宫之中幽闭了二十年,听了一首《何满子》,忍不住落下眼泪。 唐宋两代,宫怨诗是一个巅峰时期,白居易、李白、杜甫、陆游这些大老,都写过不少宫怨诗。 这些宫怨诗,都以各种委婉的诗句,抒发宫女在深宫之中的哀怨与惆怅。 宫怨诗,便是端木天准备的一大杀手锏…… 354 吃错药了? 端木天一首《宫词》吟完,大殿之中却是没人说话了。 诗是好诗,但这货当着李二的面,吟诵这宫怨诗,是不是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百官一时弄不清端木天的心思,个个皆是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李二的脸色却顿时变得难看了, 鼓着眼睛瞪向端木天。 他这回算是明白端木天为何今日跑来上朝了! 这货分明就是因为昨日没答应他在宫门抄上为宫女招亲,故意跑来大殿上当着百官的面吟诵这宫怨诗,故意恶心自己呢! 李二差点就想起身拂袖离去。 端木天却似乎没有瞧见李二那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陛下,臣还另作了一首《行宫》,请陛下品鉴。” “寥落古行宫, 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炀皇。” 这首诗原本最后一句是闲坐说玄宗,那就是李二本人,端木天还好没犯错误,将它改成了炀皇,也就是隋炀帝杨广。 李二脸色稍作缓和,嗯,是说前隋宫女……但他仔细一琢磨,又恨得磨牙。 这前隋的宫女,如今不也在这太极宫宫中吗? 他这次要放归的三千宫女,大多都是前隋时便入宫的宫女。 端木天,你这个小王八蛋,这是借古讽今啊! “陛下,臣这还有一首《宫中词》,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得,又是一首宫女哀怨之诗。 大殿之中群臣各个面面相觑,不知端木天忽然跑来念这些宫怨诗,究竟是何意思? fantuankanshu.com 只有房玄龄、高士廉等政事堂的相公们, 才明白端木天的用意,不禁个个面露苦笑。 这货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不就是没点头同意他随意滥用宫门抄吗?至于作那么多首宫怨诗来发泄吐槽吗? 诗都是好诗,意境也相当的凄美。 但越是如此,房玄龄、高士廉以及高居于御座上的李二,才愈发的尴尬。 李二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红一阵,这要不因为当着百官的面,他早就得下令金吾卫把端木天那货,给拖出去,狠狠鞭笞一番,以泄心头之气。 朕不就是昨日没有应允你用宫门抄为宫女招婿吗?至于让你写那么多宫怨诗出来吗?显摆你有才情是不是? 李二如今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小子如此难缠,昨日不如干脆答应他算了。 何至于现在被这小子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端木天偷眼瞧瞧李二的脸色,心里暗爽,轻咳一声,朗声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宫女久居深宫,甚是苦楚。臣如今负责遴选宫女出宫,现有一千六百余名宫女无家可归, 飘零无依。臣奏请陛下许可,于宫门抄上为出宫宫女招婿, 以示皇恩浩荡!” 他这话出口,李二尚未开口,百官队伍却是瞬间炸开了锅。 能站在这太极殿内的,可没有笨蛋。 这群老官僚一听端木天这话,立刻明白了他之前为何会莫名其妙吟诵什么宫怨诗,感情是为了这事打伏笔呢。 即便端木天的诗作极好,即便百官对于久居深宫的宫女也算同情,但这绝不代表他们同意端木天在宫门抄上替宫女招婿。 “县公何出此言?为宫女招婿这种事情,怎可录于宫门抄上?荒唐!实在是荒唐!” “老夫一直还以为县公少年持重,却没想到也有这般轻狂的时候。” “荒谬!宫门抄上替宫女招婿,成何体统?” “哎,秦国公也不好生管束管束,竟让万年县公在朝堂上闹出这等笑话!” 倒是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哇哈哈哈,九如果然少年心性,为宫女招婿居然要写到宫门抄上,有趣,实在有趣!” 只是如程咬金这般替端木天站队的却是极少数,反对的声音更多。 几位御史也立刻站了出来。 “陛下,臣弹劾万年县公妄图乱用公器!” “臣也弹劾万年县公!” “陛下,臣以为万年县公所奏实属荒谬!要妥善安置出宫宫女,只需命一应官媒多加用心即可,何须在宫门抄上替宫女招婿?” 百官哗然,端木天却是一点也不慌。 对于众人反应,他也早有预料。 这些古板的官员,显然不会因为他念几首宫怨诗便会点头同意。 宫怨诗只是他用来烘托气氛的手段罢了。 老爷子见自家坑爹儿子惹了众怒,不动声色的朝端木天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在询问,是否需要他出手相助? 端木天微微颔首。 开玩笑,要是连这群老官僚都对付不了,他今天就算是白起一个大早了。 端木天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就见百官之中却又站出一人,朝李二躬身揖礼。 “启禀陛下,万年县公所奏,臣附议!请陛下准许在宫门抄上为出宫宫女招婿!” 端木天错愕了,居然有人附和他? 抬眼看去,看清出列之人后,他更是诧异。 出言力挺他的,不是旁人,正是未来的大奸臣许敬宗! 许敬宗这种人会站出来支持他?端木天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仅端木天诧异,了解许敬宗的人都很诧异。 当年秦王十八学士,就数许敬宗的官品低。 其主要原因,不是因为许敬宗没有才能,而是李二也对他的人品不满,不愿意重用。 当年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被宇文化及杀害,许敬宗为了求生,居然手舞足蹈表示欢心,这种行径,在李二等人看来,实在是不堪重用。 所以在历史上,许敬宗直到贞观十七年,才因为参与完成《武德实录》、《贞观实录》的撰写工作,被李二敕封为高阳县男,代检校黄门侍郎。 而这般油滑之人,今日吃错药了?居然在众人都反对的情况下,站出列来,附和端木天的进奏? 端木天也被许敬宗的表现弄得有些迷湖,但他还是朝许敬宗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他自然不清楚,许敬宗之所以站出来,主要原因还是想赌上一把。 被遣出宫的宫女如何,许敬宗根本不关心。 在许敬宗看来,如今端木父子权倾朝野,是根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这样的金大腿,他必须抱紧才有可能摆脱现如今这不温不火的局面。 即便许敬宗也觉得端木天的进奏有些荒谬,用宫门抄为宫女招婿,也亏得这少年郎想得出来。 但那又如何? 即便支持端木天或许会被其他御史弹劾,但许敬宗才不在乎。 总之这是一个能在端木父子面前露脸,并留下好印象的机会,许敬宗便不打算错过…… 355 请陛下圣裁! 端木天哪里会猜得到许敬宗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即使猜得到,他也并不在意。 对于那些御史的弹劾,端木天同样并不在意,李二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处罚他。 不等李二开口,端木天便再次开口说道:“启禀陛下,既然诸公皆言宫门抄不可妄用, 那么臣倒是还有一策,不知可否。” “说来听听。”李二现在自觉脑袋疼,脑仁子发胀,很是有些后悔之前颁下敕旨,命端木天这货去处置宫女出宫一事。 “喏!”端木天躬身一礼,随后环顾殿内群臣, 面露微笑, “启禀陛下,长安城内虽有官媒十余人,但这些官媒能力也是有限的,指望她们给一千六百多名宫女做媒拉亲,臣以为并不现实。” 官媒,又被称为媒官、媒氏、媒互人。 在大唐,官媒乃是代表官衙行男女婚姻之事,也就是官方的“婚姻介绍所”。 官媒早在西周便已出现,从秦到清,官媒的权力都不小。 “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而官媒的主要工作职责,就是掌握全国男女的姓名和出生时间,督促适龄男女结婚。 有官媒便自然有私媒,私媒便是常说的媒婆、红娘。 但即便私媒促成的姻缘,一样需要到官媒处登记,接受官媒的监督。 所谓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这个媒指得便是官媒。 指望长安城内这十余名官媒给那么多出宫宫女做媒拉纤,完全不靠谱,这也是端木天被老爷子提醒后,打上宫门抄主意的原因。 这一点,李二也是心知肚明。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端木天继续说下去。 “陛下,既然官媒能力有限,那不若请诸公帮帮忙吧。”端木天笑嘻嘻的说道,“诸公想必都有许多亲朋好友,交际广泛,臣的意思是诸公都替陛下分分忧,每人都替甄选出宫的宫女做媒,这事不就解决了?” “臣以为便以官品确定诸公做媒数量。九品替一名宫女做媒,八品两名,七品三名,以此类推。只要诸公皆肯出力,此事自然很好解决。陛下, 不知你觉得臣这提议, 可否?” 李二闻言, 眉毛下意识的扬了一下。 这办法倒是不错! 长安城中那么多官员,只要人人皆肯出力,解决一千六百多名宫女的婚嫁问题,那是再简单不过。 ranwena.net 但不等李二开口,太极殿内的百官便哗的一下闹腾了起来。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老臣等人又非官媒,如何能替人做媒?荒唐,实在是荒唐!” “陛下,万年县公这是在公报私仇!” “启禀陛下,老臣可没能力找七八个人来替宫女说媒,此事恕老臣办不到!” 百官纷纷出言诉苦,他们可没想到端木天居然会出这种坑爹的馊主意。 更有人直接朝端木天发难了:“万年县公,你这安的是什么心?你,你这是要霍乱朝纲啊!” 就连房玄龄、高士廉等政事堂相公,也是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了。 房玄龄瞥了眼在旁微笑不语的老爷子,怒道:“南山,你倒是稳坐钓鱼台,就等着看我等笑话是不是?” 老爷子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对房玄龄诉苦道:“玄龄兄,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此事我可一点也不知情,都是这个混账小子自己瞎折腾。你看,我可是从一品官职,若按这小子的办法,我可是得替九位宫女做媒,这不是要了命吗?使不得,使不得!” 房玄龄信他才怪了,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会他。 另一边,端木天倒是一点也不急。 什么让百官替宫女做媒,其实就是他拿来吓唬百官的。 反正只要没有人能够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届时两害取其轻,不怕这些官员不乖乖低头认怂。 这其实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端木天脖子一扬,很是傲娇的说道:“这是什么话?诸公替陛下排忧解难,这不是诸公应尽之责吗?” “若是这些甄选出宫的宫女嫁不成人,生活没了依靠,日后流落烟花之地,岂不是让陛下脸上蒙羞?” “诸公食君之禄,自当替君分忧,岂能不闻不问,任凭陛下受辱?这是臣子所为吗?” 端木天这几顶高帽子一丢出来,刚才还叫嚷的百官顿时哑然。 “万年县公,陛下敕旨可是将甄选、安置出宫宫女的事情,交给你处置,岂能让老夫等人代劳?万年县公自当好生安置那些宫女,不可令陛下颜面受损才是!”还有人不服气,开口质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 这话说得在理,既然是李二敕命端木天的差事,凭什么让他们跟着受罪? 端木天脖子一梗:“我方才说了,要在宫门抄上替宫女招婿,是诸公不许!若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某便没其他办法了!” 他扭头朝李二拱了拱手:“陛下,臣一无所能,恐有负陛下所托。若是这两个办法都不成,那臣也没有其他法子了。还请陛下另选贤臣,替陛下解忧吧。” 端木天这话一出,百官纷纷闭嘴。 谁都看得出来,要安置那些宫女是个大麻烦。 若是端木天撂挑子不干了,这事谁接了谁倒霉。 李二似乎也明白端木天的心思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爱卿岂可半途而废?此事朕不应允!” 端木天双手一摊:“陛下,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臣实在是没办法了。” 李二知道事到如今,恐怕还真只能答应这货的要求了。 他环视一圈群臣:“诸公以为,此事应该如何是好啊?” “请陛下圣裁!” 百官也看明白了,今日不答应端木天在宫门抄上替宫女招婿是不行了。 毕竟与让他们亲自去给那些宫女说媒相比,显然在宫门抄上打广告,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就是端木天的阳谋。 李二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了端木爱卿所奏,于宫门抄上替宫女招婿。散朝!” 他话说完,转身便走,实在懒得再待下去了…… 356 痛并快乐着 翌日,宫门外张贴上了新的宫门抄。 各州郡在长安城中的朝集使依照惯例,每日都会派人前去抄写。 朝集使,又称考使。 是大唐诸州郡派遣在长安的官员,主要代表州郡参加朝堂的各种礼仪活动,应对地方官员考课,携本地贡士入京参加科举, 以及传达州郡民意。 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大唐各州郡的“驻京办事处主任”。 各州郡驻京办事处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内容,便是每日将宫门抄的内容抄录下来,通过驿站传递回各个州郡。 但今日抄回来的东西,却让一众驻京办事处主任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旬日之后,万年县公将于曲江池中,为一千余出宫宫女公开选婿?还邀约各州郡有意迎娶宫女之人, 前往曲江池与诸位宫女会面, 把酒言欢畅谈人生? 非诚勿扰? 这, 这是什么鬼? 这些朝集使们看完宫门抄后,皆是一脑门的黑人问号脸。 还有人不敢相信下人抄写回来的内容,亲自跑去宫门处确认了一遍,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 但即便众人觉得此事很是荒谬,可这事已然堂而皇之的登在宫门抄上,他们就不能不重视。 那些距离长安城较远州郡的朝集使倒是无需在意此事,这事跟他们可没什么关系。 但那些距离长安城快马几日便可至州郡朝集使们,便不能不当回事了。 虽然此事闻所未闻,但既然堂而皇之的写于宫门抄上,便代表了陛下的态度,代表了朝堂诸公的态度。 朝集使纷纷琢磨朝堂此举究竟是何用意,有些“聪明人”却貌似从中悟出了一些味道,认为这可能是李二对各个州郡的一种试探。 试探在他即位登基后,关中道的这些州郡,是否有把他这位皇帝的敕命放在眼中,试探那些州郡的都督、都护、刺史、别驾对他这位皇帝是否忠心! 所以李二才会命人用宫门抄,登录这般荒诞之事。 驻京办主任们越琢磨越是这个味道。 于是他们不敢怠慢, 立即派出心腹之人, 快马加鞭朝各个州郡送去当日宫门抄,便附上书信,道出自己的猜测。 就这般,宫门抄贴出不到一个时辰,数十匹健马便已奔出了长安城,朝着各地而去。 而长安城各个坊市,也都是议论此事的声音。 “诸位,今日的宫门抄可有知晓?啧啧,万年县公竟然要一次性为一千六百多名出宫宫女招婿,此事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某也听闻此事,这位万年县公,行事还真每每出人意料啊。” “说起来那些被甄选出宫的宫女,就是年岁大了些,但毕竟也是宫中之人,想必容貌姿色应是不差。” “兄台这就不懂了,年岁大一些又有何妨?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那些宫女即便年岁大一些, 但毕竟是宫中出来,比之市井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不知强出多少。” “嗯, 兄台此言倒也有理。对了,兄台至今尚未婚娶吧?旬日后是否准备去曲江池走一趟?” “嘿嘿,不瞒兄台,这自然是要去的。我听说那些宫女姿容不凡,又有大家风范,比之市井之女不知好上多少,我自然想去求一段姻缘。兄台,你家夫人也过世多年,你不打算续弦吗?” “我也有此意,不然届时同去?” “哈哈,正当如此,同去同去。” 宫门抄上为出宫宫女招婿,而且还破天荒地让男女双方在曲江池见面相亲,此事随着时间推移,在长安城以及关中道都引起了极大的热议。 bidige.com 除了不少老学究卫道士在嘴里滴咕着,有伤风化,男女大防以外,民间对于此事倒是一片叫好之声。 大唐民风开放,那种古板固执的老学究卫道士毕竟只是少数,掀不起什么波澜。 正如老爷子当日所言,其实愿意迎娶出宫宫女的男人,并不少,只是大多数人没有信息渠道罢了。 长安城内那些驻京办事处主任派出的信使,通过快马急递,将消息传递到长安附近各个州郡后,那些都督、都护以及刺史、别驾在一番“深思熟虑”后,也都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这必然是朝堂诸公以及陛下在试探他们。 于是这群封疆大吏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忠心,立即行动了起来,派出衙役四处敲锣打鼓宣扬此事。 为了敦促自己治下的未婚男人去长安城与宫女相亲,这些封疆大吏们还纷纷派人准备车马,只要有人愿意报名,便立即由州郡出面,免费派人将他们送去长安城。 宫门抄张贴出后的第三日,长安城已然开始出现从其他州郡风尘仆仆赶来,准备去曲江池参加相亲大会的男人。 而更多的人此时还快马加鞭的在路上赶着路。 李二原本对于端木天的“胡闹”,很是有些头疼,甚至隐隐还有些不满。 但让他没有想到,米拓却与他禀告,因为宫门抄为宫女招亲一事,居然让他在民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赞誉之声。 无论是长安城各个里坊,还是周边诸多村落,皆在称赞李二这位新皇帝仁政爱民,即便是出宫宫女,也没任其自生自灭,当得起仁君的赞誉。 这倒是让李二很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如此荒谬的一件事,竟然还有这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 更让李二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后宫之中,也因此产出现了连锁反应。 大唐宫中的宫女,主要源于两个部分组成,一是由民间甄选而来,二是犯官女卷,被投入掖庭宫中劳作。 不管是民间甄选的宫女还是犯官女卷,原本都看不到出宫的希望,从而显得暮气沉沉。 即便这些宫女能被放出宫,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而此次李二不仅放出宫女,而且还在宫门抄上为其招婿,这种仁政让其他宫女不禁心生向往与期盼。 即便她们被放出宫的希望渺茫,但有希望却总是好的。 于是,原本暮气沉沉的掖庭宫中,如今居然出现了宫女银铃般的笑声,连带着整个太极宫中,似乎气氛都变得灵动了几分。 而李二的那些后宫嫔妃,对李二也愈发温柔可人起来。尤其长孙皇后与韦妃、杨妃几人,对李二更是温婉到了极点。 甚至杨妃几人还羞答答的为李二解锁了不少新奇的姿势,让李二这大唐帝王都直呼受不了。 李二这几日沉迷于后宫的温柔乡中,差点都不想起床去上朝了。 后宫嫔妃对李二之所以如此表现,其原因也在于那张宫门抄上。 自己的男人如此维护女性,甚至不惜在宫门抄上为她们公开招婿,如何能不让这些李二的女人们感到骄傲?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女权一说,但不代表这些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维护女性的权益。 于是,李二痛并快乐着,对于端木天所作所为,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357 你竟然还收钱? 时间转眼而逝,旬日之后,端木天与许敬宗精心准备的“非诚勿扰大唐曲江池相亲大会”,便到了开幕的这一日。 siluke.com 与许敬宗合作几日后,端木天也必须承认,这个《新唐书-奸臣传》,排名首位的家伙确实是个能人。 相亲大会的一系列工作, 都属于端木天动口,许敬宗出力完成的。一系列繁琐工作,许敬宗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便端木天也挑不出毛病来。 也难怪这人后来能逼得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被流放岭南,客死他乡。 这日一早,端木天被李二召入了太极宫中。 李二他要微服出巡,与端木天一道去相亲大会一观, 让召端木天去太极宫与他汇合。 “九如,看看朕这打扮不错吧?哈哈,今日朕也要去与那些宫女相亲,你不准暴露朕的身份,听到没有?” 立政殿中,端木天看着一身文士服打扮的李二,就隐隐觉得有些牙疼。 这货也要去与出宫宫女相亲? 是不是有病? 虽然这些宫女皆出自太极宫中,但真见过李二的却也没有几个,万一哪个宫女眼瞎真看上了李二,那就喜剧了。 但既然李二有这般恶趣味,端木天才懒得多话,只是默默点头答应。 两人在同样换了便装的宫中禁卫护卫下,径直骑马上了复道,朝曲江池而去。 所谓复道,便是后世的“高架路”,因为其被高高架在空中,好似楼阁一般,又被称为“阁道”。 阁道早在春秋便已出现, 秦始皇的阿方宫中,便建有长五百步的阁道。 汉代皇宫同样建有复道,后汉书中记载诛杀大将军何进的一段中就有这样的描写:“……因将太后、天子及陈留王,又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 而大唐长安城中,从城北的太极宫到长安城最南端的曲江池,都建有复道,贯穿整座长安城。 复道并不供寻常百姓行走,只有官家可以使用。 李二与长孙皇后等人如果要出宫游玩,便会走这些复道。 即不用仪仗出行惊扰百姓,又相当的安全,不用担心刺客威胁。 长安城中复道,是全封闭式,行走在其中,与走在阁楼之中一般。 复道的两侧开有小窗,用以采光透气,同时还可以供人欣赏外面的景色,而下方的行人,却是无法看到复道中的情况。 端木天还是第一次走在这复道上, 觉得十分新奇,同时也感叹古人工匠技艺高明。 高高架起的木制栈道走廊,不仅能够骑马,还能让马车通行,实在是厉害的紧。 一路沿复道前行,不多时便抵达了曲江池中,这复道的终点便建在曲江池一处皇家庭院之中,自有宫中禁卫守卫。 李二在端木天的引领下,朝着举办相亲大会所在行去。 一行人尚未行到入口,便已然听见前方喧哗之声传来。 大堆人群围在入口处,吵吵嚷嚷,很是混乱。 李二看向端木天,那意思是询问出了何事。 就听人群之中有人高喊:“我等乃是奉皇命,来与出宫宫女相亲,为何还要收取我等费用?” “是啊,竟然要我等每人缴纳一贯铜钱,才准入内,凭什么!” “岂有此理,这简直荒唐至极,相亲还要先收钱?这是何人定的规矩?” “难道只允许大户人家入内吗?你们这是相亲还是卖女人?想钱想疯了吗?” “我等穷书生,同样仰慕这些宫女,凭什么不让我等入内?” 李二也被这些人吵闹的话语给弄得一愣,扭头看向端木天。 “九如,这相亲大会,你居然还收钱?” 端木天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启禀陛下,这是自然。一来臣以为陛下赠予宫女的百贯铜钱,实在不多,若是能通过这相亲大会赚些钱,贴补给她们,用以将来生活,也是好的。” 李二闻言,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很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赠予她们每人百贯,朕已然被戴公追着念叨了好几日,怎么,你还不满足?” 他口中的戴公,便是民部尚书戴胃。 端木天赶紧笑道:“臣绝无此意,只是这钱多多益善嘛。” 他又继续说道:“其次臣命人收取费用,也是替那些宫女着想。臣以为这些宫女应该不会希望嫁给一个吝啬鬼吧?连一贯铜钱都不愿意出的人,还是不认识为好。” “既然陛下命臣妥善安置这些宫女,臣也希望她们能有个好归宿。连一贯铜钱都拿不出来的人,如何能让她们出宫后,过上好日子?” 李二沉吟一下,问道:“但你不能否认,有些寒门士子,或许如今没有什么家产,但他们未必不能通过春闱,将来鲤鱼跃龙门也是未可知的。九如你为何不网开一面?让这些士子入内?” 端木天不屑的撇撇嘴:“寒门士子除了读书还会什么?肩不挑手不能提,让宫女嫁给他们是去当老妈子伺候他们吗?再说真有能耐的士子,就算平日帮人抄写文章,也不至于拿不出一贯铜钱吧?” 他说的其实也是实话,大唐识字率低,读书人想找个赚钱的事情,并不难。 就算是帮人抄书,也能赚到不少铜钱。 如果穷到为了迎娶媳妇,却连一贯铜钱都拿不出来,除了懒,端木天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对于这种人,还是有多远,就滚多远的好。 “臣设置这一贯铜钱的入场费,就是想将那些混吃等死的废物拦在门外,免得这些人花言巧语,骗了宫女们。” 李二听完端木天的解释,微微颔首,认可了他的说法。 “另外臣收取这一贯的门票,也是为了举办这次相亲大会。这相亲大会又不仅仅今日一日时间,臣还为入场之人准备了诸多酒水吃食,这些自然都是需要钱的。” “嘿嘿,不瞒陛下,今日这相亲大会还只是双方初步认识的过程。接下来臣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每日举办相亲活动,并售卖门票给长安百姓,让他们前来观看。” “就像当初花魁阁搞花魁大赛那般,只是门票不会如此昂贵。不过臣有信心,每日至少售出一万张门票,每张门票十文钱至一百文不等。这些收益,臣打算日后全数分给出宫宫女,贴补家用。” 李二听完他这番话,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 “九如,你真不考虑一下,去民部兼个差事吗?”李二再次旧话重提。 端木天一头黑线,直接装聋作哑,只当没有听见李二的话…… 358 上梁不正下梁歪 曲江池,兴于秦汉,盛于隋唐。 大唐重修曲江,凿黄渠,辟御苑,筑夹城。曲江池成为水域千亩,名冠京华的游赏胜地。 大唐的贵族仕女, 习惯带着车马侍从,在曲江池樽壶酒浆,笙歌画船,悠游宴乐于曲江。 新中的进士,在考场及第之后,也每每成群结伴, 到曲江大摆延席, 饮酒作乐,所谓“曲江流饮”, 被称为“长安八景”之一。 而曲江池内的皇家苑圃,就是鼎鼎大名的“芙蓉园”。 端木天搞的“非诚勿扰大唐曲江池相亲大会”,便占了曲江池一片临湖的园林区域。 入得内部,却已是相当的热闹。 各色打扮的男人充斥其间,甚至不乏胡人身影,初略看去便已不下数千人。 李二略感诧异,他倒是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男人想要迎娶出宫宫女。 端木天嘿嘿一笑,其实他搞出入场制度,收费一贯,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仅仅是在长安、万年两县县衙登记造册的,便已经有五千人之多了, 而需要安置的出宫宫女,却才一千六百余人。 yqxsw.org 这些宫女中,还有部分不愿意嫁人或者年龄偏大的,愿意招亲嫁人的, 也不过千人左右。 端木天与许敬宗在得知这报名人数后,都有些不敢置信,居然会变成五个男人抢一名宫女的局面,倒是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于是两人一合计,干脆弄出了一个准入制度,缴纳一贯铜钱作为入场费用,借此可以过滤掉那些纯属来凑热闹的人。 至于会不会有人借机闹事,端木天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为了拍端木天的马屁,派出了大量衙役与不良人来曲江池维持秩序,若是还能被那些吝啬鬼闹腾起来,那他们真可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李二抬眼打量着相亲大会内的场景,倒是有些诧异。 就见这处宽敞园林内,四周摆放有不少长桌,摆满了酒水与各色吃食。 而园林内却四处散落着一张张大唐从未出现过的高脚圆桌。 李二微微蹙眉,不解问道:“九如,你这相亲大会,究竟如何进行?这布置究竟何意?” 不仅李二困惑, 已然交钱入场的这数千“男嘉宾”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围在四周窃窃私语,互相小声议论着。 端木天笑笑,抬脚行到一张长桌旁,伸手端起一杯饮子递给李二,自己也端起一杯,边喝边解释道:“陛下,这是臣琢磨出来的相亲之法。” “臣的意思,便是让这些前来求亲的男子,今日在这相亲大会上,与出宫宫女自由接触,若是有看对眼的,臣已命官媒待命,随时可以替双方正式做媒说亲,定下这门亲事。” “这些圆桌,便是用来给众人在此闲聊休息之用。” 端木天捣鼓出来的,其实就是后世的鸡尾酒会。 原本他是想用相亲派对的方式,让每名宫女与求亲者聊几分钟,然后换座位,与下一位聊聊。 但一千多名宫女,好几千求亲者,要是挨个聊过去,那不知得花多少时间。 所以他干脆一拍脑袋,把相亲大会弄成了鸡尾酒会,让宫女与求亲者自由接触。 若是有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的,现场就有官媒可替他们办理手续。 总之,今天相亲大会能消化多少消化多少宫女,其余的宫女,他便准备模彷非诚勿扰那般,在大唐搞一场相亲节目。既能解决宫女的归宿问题,又能吸引观众卖门票。 以唐人的八卦程度,绝对很受欢迎。 李二听明白他的解释,倒也觉得有趣,便很自来熟的从长桌上取了几样点心,与端木天走到一张圆桌旁,将东西放在上面,边吃边聊起来。 之前还在周围观望的人群,在看到李二和端木天的示范后,也立即明白了过来。 有胆大的马上有样学样,尝试着去取了食物酒水。很快前来求亲的男人们都依葫芦画瓢,原本空档的草坪上很快热闹了起来。 李二想想那些之前在门外大吵大闹的人群,再看看这“自助酒会”,更觉得端木天果然高明。 而且他很快就看出自助酒会的好处来,首先是客人们可以随意选取自己合意的食物,非常的随性。 其次是散落在草坪各处的近千张高脚圆桌,能让客人们各自闲聊,无拘无束气氛还很热闹。 比起他在宫中宴请群臣,一人一张几桉,所有人一样的吃食,似乎端木天搞出的这种方式,更放松惬意。 看看川流不息,不断送上的各种吃食与酒水,端木天对于许敬宗的好感度,倒是再次提升。 不得不说,这奸臣榜首位的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 为几千人准备一场自助酒会,而且还没有先例可循,仅靠端木天的一番口头描述,就让许敬宗弄得有模有样,十分难得。 他正感慨时,肩膀忽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哇哈哈哈,三郎,哥哥们来了!” 麻痹,这群纨绔们怎么来了?端木天的脸顿时黑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休沐,这群混蛋不用军训。 端木很是无语,他搞的明明是非诚勿扰相亲大会,这些纨绔们想跑来凑什么热闹? 他们难道还能迎娶宫女为妻不成? 懂不懂什么叫非诚勿扰? 他正想开口吐槽,但看看身旁的李二,端木天又把嘴闭上了。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程处默等人刚想说话,却一扭头注意到了李二,吓得一个个赶紧老实站好,给李二行礼。 “见过陛下。” “免了,今日是相亲大会,我也是微服出游。你们这群小子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叫我李公便是。”李二今日心情大好,丝毫不介意的挥了挥手。 端木天却翻了白眼:“你们几个,今日来此作甚?别告诉我,你们也是来相亲的?” “哇哈哈哈!三郎你这话就不对了,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哥们尚未婚娶,怎么就不能来相亲了?”房遗爱嘿嘿笑道。 端木天无语,这群纨绔都是什么身份? 以后一个个不是尚公主就是娶世家豪门的嫡女为妻,怎么可能看得上什么出宫宫女? 而且这些宫女的年龄,都不知道比这群纨绔们大多少岁了,就算是收姬妾,恐怕他们都是不乐意的。 显然,这群该死的纨绔,就是把他辛苦搞出来的相亲大会当成好玩的事情,纯属来看热闹找乐子的! 359 快刀斩乱麻 端木天瞥了一眼房遗爱,幽幽开口说道:“遗爱兄,你确定?信不信回去我便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广阳县主?” 房遗爱一听他这话,顿时便萎了,立即面露讨好笑容:“嘿嘿,三郎, 哥哥与你开玩笑的,我只是陪他们这群混蛋来看热闹的罢了,你可千万莫与锦娘胡说。” 端木天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乎甄选宫女出宫一事,倒是忘了关心房遗爱与广阳县主之间的进展如何了。 不过听房遗爱都称呼广阳县主为锦娘了,想必应该进展顺利。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 一旁的李二却忽然笑道:“哦?听遗爱的话, 你与广阳之间难道有了情愫不成?” 房遗爱嘿嘿一笑, 默默点了点头。 “哈哈,你家若与燕郡王联姻,倒是佳话一桩,朕可等着喝你与广阳的喜酒了。”李二哈哈一笑,心情不错的对房遗爱打趣道。 端木天忽然眼珠子一转,出声笑道:“陛下,其实广阳县主与遗爱兄早已两情相悦,只是双方尚未正式提亲。陛下何不成人之美,直接颁下敕旨,将广阳许配遗爱兄为妻?想必燕郡王对于这门亲事应该也会很满意的。” loubiqu.net 李二微微有些错愕,不明白端木天为何忽然提起这事。 端木天朝李二眨了眨眼睛,再次说道:“陛下,想必燕郡王,若是得知广阳许配给了房相嫡子,应该会很是高兴吧。” 他这话并未说得很直白,但李二却是秒懂。 当初他哥李建成还活着的时候, 燕郡王李艺可是没少跟着李建成一道, 给他的秦王府添堵。 虽然李建成死后, 李艺立刻变得老老实实,李二也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但端木天的话,却提醒了李二。 对于领兵镇守泾州的燕郡王李艺,他或许有所忽略了,确实应该对其安抚一番。 而其嫡女与房玄龄的嫡子成亲,便是一个释放他善意的好机会。 李二很快琢磨明白了这一点,微笑颔首:“嗯,九如言之有理,此事朕准了!” 房遗爱可没料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与广阳县主之间,可还没能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但李二这金口一开,岂不是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房遗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冲的有点头晕,一时间都差点忘了谢恩了。 端木天对此结果也甚是满意。 他刚才也是福至心灵,忽然想到可以尝试游说李二直接赐婚这个办法,快刀斩乱麻,解决掉罗艺谋反的可能。 倒是没想到,李二竟然真的点头同意了。 如此一来,可谓是皆大欢喜。 端木天连忙推了房遗爱一把, 让他赶紧谢恩, 再次坐实了李二的金口玉言。 房遗爱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朝李二作揖见礼。 一众纨绔见状,也是跟着起哄,闹腾了半晌。 “三郎。”杜荷忽然叫道:“那些宫女们怎么还不出来?” 他这语气,像极了众人在平康坊的画楼妓馆之中,催促老鸨的话语,气得端木天直接给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又不是你们相亲,着什么急?这还没到时辰呢。对了,你们几个怎么进来的?有没有交钱?” “交钱?交什么钱?我们几个进曲江池,谁敢问我们收钱?”程处默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端木天气结,就知道这群混蛋肯定没有交钱就跑进来,白吃、白喝还等着白看姑娘……哦,不对,看宫女,一个个良心大大的滴坏! 李二倒是懒得理会这些小辈之间斗嘴,他注意到了摆放食物的几桉上新端上来了几盘东西,不由好奇问道。 “九如,你够奢侈的啊?鱼脍下面居然铺着冰块,这是从哪家的冰窖里面弄来的?这可得花大价钱吧?我看你只收一贯铜钱,怕是不够本钱吧?” 李二说的鱼脍,就是生鱼片,也就是后世常说的刺身。 在后世,吃刺身的时候,盘子下方一般都铺着冰块。这一来是为了保持食材的新鲜,二来是为了最大程度激发刺身的口感。 古代自然没有冰箱这种东西,但是达官贵族却有能长时间储存冰块的办法,那便是挖冰窖。《诗经》中就有冬日凿冰储藏,供贵族们夏季使用的记载。 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凿取洁净水源处的大块冰块,之后放入专门挖掘出来的冰窖,密封保存,这样便能储存至来年盛夏使用。 这种储存冰块的方法靡费甚多,非大富大贵的人家是绝对用不起的。 端木天嘿嘿一笑:“陛下,这冰块可不是买来的,是我做出来的。” “做出来的?如今尚未入冬,如何能做出冰块?”李二疑惑问道。 “嘿嘿,秘密!”端木天不想透露商业秘密,他还想靠这夏天制冰技术赚上一笔。 其实要制冰,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硝石制冰罢了,后世初中化学课程。 虽然端木家不缺钱,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可不能平白让李二知道了他制冰的秘密。 李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也懒得继续追问,左右在他这帝王看来,不过都是小道罢了。 伸出快子,夹起一片冰镇后的鱼脍,蘸了蘸料送入口中。 被冰镇后的鱼脍入口愈发的鲜美,让李二都忍不住叫好:“好!脍炙哉!入口冰融,至甘旨矣。九如,你这点小聪明,还真是尽用到这些旁门左道上了。” 端木天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吃得好吃就说好吃嘛,非要说自己弄的是旁门左道,真是让人恨不能掀桌子啊! 不过看在李二身旁,那些如狼似虎的宫中禁卫份上,端木天决定忍下了这口气。 他命奴仆给众人送来果汁等饮料,里面都加入了许多冰块。这等冰凉爽口的冷饮,又让李二等人都喝得大呼小叫,直呼过瘾。 哼,一群土鳖! 还皇帝呢,鄙视他! 端木天带着极大的心理满足感,鄙视了一番李二和一众纨绔们。 众人边吃边喝,正聊得热闹时,不远处响起了钟声,丝竹乐声响起。 非诚勿扰相亲大会的时辰已到,在场中几千男人炙热的目光注视下,一千来名身材婀娜的宫女,款款行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上千名容貌身段姣好的女人聚集一堂,在场的所有男人,恐怕除了李二习以为常了外,其他人都觉得震撼无比。 就连见惯了平康坊春色花月的纨绔们,一个个都傻傻看着眼前的宫女们。 杜构忍不住口中念诵出《登徒子好色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360 上元节 时光荏冉,岁月如梭。 时间一晃进入了贞观元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又称为元宵节,有张灯结彩之俗,故又名之为“灯节”,自古便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 上元节也是诺大的长安城一年之中, 唯一不宵禁的日子。 唐制,日落坊门关闭,禁止人行,唯有正月十五上元节前后三晚,不闭坊门,百姓可随意外出燃灯、观灯。 甚至连宫禁之中的宫女,这三日都能出宫赏灯。 十五、十六、十七这三日,长安城内撤除宵禁, 所有寺庙道观、街巷灯火通明如昼。 宽敞的街道上搭建了百多尺高的大棚,张灯结彩供人游观。 届时全城士子女卷空巷而出,车马塞路,拥挤不堪,有时行人甚至可以被人流裹带着,足不点地地行走数十步,可谓是热闹非凡。 衣罗绮、曳锦绣、戴着满头珠翠、涂着胭脂花粉的宫女、歌伎,以及长安、万年两县的小娘子们会在花灯之中,尽情踏歌舞蹈,一连狂欢三日,快乐到了极点。 上元节的灯会,可不仅仅是百姓赏灯,百官勋贵在这一日,需要送出自家精心打造的花灯, 抬入宫中, 供李二及皇家欣赏。 若只是给皇家看看倒也罢了,关键这些花灯在送入宫中巡游一圈后, 便会摆到朱雀大道上,供全城百姓欣赏评价。 而且最新奇漂亮精致的花灯,自然会得到宫里的赏赐。 百官勋贵倒是并不在意李二赏赐下的些许金银,但各家各户却是要脸面的。若是自己府里制作的花灯,比别人家的难看,那可就太丢面子了。 所以为了上元节灯会能够露脸,许多百官勋贵家中,早在半年之前,便开始招募能工巧匠,打造那些复杂精巧到极点的花灯,以求上元节能够一举夺魁,或者赢得赏灯百姓的赞叹声。 上元节这日,暮鼓照常敲响,不同于往日,大街小巷里坊之中,没有了暮鼓声中匆忙赶路回家的人群。 这暮鼓之声倒像是什么信号一般,让长安城中的百官勋贵、世家门阀纷纷开启了府门,大群的仆役部曲抬起府中精心打制的花灯,向着太极宫而去。 端木天自然也与老爷子一道, 领着家中仆役、部曲,抬着一盏硕大的花灯出了府门。 自从端木天与程咬金说过自家也想招募一些部曲后,程咬金倒是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没用多少时日,他便帮端木父子物色到了十余名彪悍老卒,愿意投身端木家附籍。 老爷子自然大喜。 家中能有忠心耿耿的部曲护卫安全,这当然是好事。 杜如凤也是为此眉开眼笑,很是夸赞了端木天一番。 而这些投籍到端木府上的部曲,杜如凤也亲自安排他们的食宿薪俸,一切皆是长安城中最好的待遇。 端木家身居高位,却如此礼贤下士,这群彪悍老卒自然个个感恩戴德。对于杜曲端木氏这主家,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忠诚度满满。 如今端木天与老爷子出门,排场倒是愈发的大了,前呼后拥呼啦啦一堆人,让老爷子都不时摇头感叹,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百官家中制作的花灯,需送入皇城之中,待夜幕降临再一并点燃。 届时李二与长孙皇后才会领着后宫嫔妃,一一观赏,进行点评,最终选出今日最精致的花灯赐予奖赏。 虽是上元节,但毕竟宫中要小心烛火,故而所有的花灯都摆放在了皇城之中。 太极宫与皇城之间,同样有宽大的街道,这也是为了太极宫的安全着想,故而皇城靠近太极宫的一侧,留出了百米宽的道路。 此时百官勋贵府里抬来的各式花灯,便一字长龙排开,将皇城安福门与延禧门之间的道路,塞得满坑满谷。 数百盏制作精美绝伦的花灯,在诺大的皇城之中,依次排开,倒是十分壮观。 不过与别家府上那些凋龙画凤,刻工繁琐的花灯比起来,端木府上抬来的这盏花灯,就实在过于寒酸了。 一人多高的花灯,装饰却是十分的朴素,与周围那些做工精美的花灯比较起来,简直如同天鹅群里的丑小鸭一般不堪。 多面体棱形花灯,除了用红漆涂成大红色的灯罩支架,中间便是间隔的七八面素白的白纱灯罩,素雅到了极点。 不夸张的说,即便是东西两市,商贾售卖的民间花灯,都比端木天府里抬来的灯更精美许多。 而这盏花灯一露面,自然引得百官纷纷侧目。 “哇哈哈哈,九如,你家府上抬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这东西也叫花灯?你在湖弄鬼呢?”程咬金也不避讳,直接大笑着嘲笑道。 “哈哈,程叔叔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我这花灯可是精心打制出来的,全天下可是独一份。今日我可是冲着陛下的头名赏赐来的。”端木天很是轻松的笑道。 程咬金闻言一愣,差点想伸手去摸摸端木天的额头,这货没疯吧? 抬这么个素雅简陋到极点的花灯进宫,还好意思说自己要拿头名赏赐? “九如,你家这花灯若是能拿头名,老子把这花灯给吃了!”程咬金瞪着眼睛说道。 xiashuba.com 端木天嘿嘿一笑:“程叔叔,那还是算了吧,我看你的牙口没那么好,这花灯若是让你给吃了,处默兄他们非得找我拼命不可。” 程咬金被他这话给气坏了,若非看在今日过节的份上,非得与他好好掰扯一番了。 不仅程咬金如此想,但凡听到端木天这番话的官员,再看看他家部曲抬到皇城的花灯,就没有不发笑的。 与端木家关系亲近之人,自然是摇头不已,弄不懂这父子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连房玄龄、杜如晦都感到纳闷不已。 像郑善果那些世家门阀,更是对端木天的话嗤之以鼻。 若不是看在今日是上元节,众人不想今日坏了兴致的份上,免不了又要冷嘲热讽一番。 朝堂大老们不发话,其他三品以下的官员自然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端木父子的身份在那里,可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嘲笑的。 但即便如此,百官对着端木天抬来的花灯,自然还是免不了指指点点,人群之中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轻笑声,显然都在笑话端木父子进献的花灯。 众人正偷笑之时,内侍一声声通秉之声传来,李二携长孙皇后,以及一众后宫嫔妃,出宫赏灯了…… 361 平平无奇 眼见李二出宫了,各家官员忙不迭的指挥家中奴仆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自家花灯。 上百盏做工精巧,造型各异的花灯瞬间在夜色之中绽放出各色璀璨的光芒,光彩夺目,将诺大的皇宫映照得灯火通明。 百官纷纷上前与李二、长孙皇后等人见礼,众人好一番寒暄后, 李二才由群臣陪伴着,开始依次欣赏今年的花灯。 李二与长孙皇后、韦氏姐妹、杨妃对着这些花灯指指点点,点评着哪家的花灯更为精致,心思巧妙。 这数百盏花灯,有鬼子母灯、屏风灯、佛塔灯、车舆灯,还有鲩灯、玉灯、缀珠灯、羊皮灯、罗帛灯等等不一而足。 为了上元节, 各家府邸也是费尽了心思。 别有匠心的制灯工匠,将兽角、翎毛、丝绸等巧妙运用, 将灯制成荷花、牡丹、菊花等形状, 异彩纷呈,形态各异、五彩斑斓,蕴含不同的吉祥寓意。 “好!今岁诸公这花灯,果然精妙,比之往年,却又精彩了几分。”李二颔首赞道。 一旁的长孙无忌立刻接口道:“陛下,这自然是因为我大唐如今国富民安,故而能工巧匠层出不穷。如今我大唐有盛世之气息,实乃陛下之功绩!” “哈哈,辅机此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对于长孙无忌的马屁,李二毫不脸红的收下了。 看得出来,今日上元佳节, 李二的心情也是甚佳。 端木天暗暗给长孙无忌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国舅爷,这马屁拍的, 杠杠的, 给李二这话搭的简直如同于大爷在台上给郭大爷捧跟一般。 众人一路观赏花灯,说说笑笑倒是好不热闹,行到一盏花灯前面,李二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眉头微蹙。 长孙皇后与氏姐妹、杨妃等后宫嫔妃也不禁傻眼,这是谁家府上送来的花灯,怎么如此“特别”? 母庸置疑,能让李二等人如此诧异的花灯,除了端木爷俩命人抬进来的那盏灯,也没有别的花灯了。 别人家的花灯,早已点燃了其中的油灯,光彩夺目,而端木家的花灯却还是黑湖湖一片,尚未点灯。 这也是端木天特意吩咐的,不急于点灯,他要亲自当着李二的面点燃花灯,给众人一个惊喜。 他与老爷子既然敢抬着如此朴素的一盏花灯入宫,自然是有他们爷俩的依仗。 李二哪里知道端木天的那点小心思, 蹙眉盯着这盏素净到极点的花灯看了半响,忽然笑了。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老爷子:“朕若是猜得不错, 这盏花灯, 必然是先生与九如抬来的吧?不如先生与给朕说说,这盏花灯有何特别之处?” 李二之所以会这般说,是因为他知道,这满朝文武,除了这对爷俩,没人会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了。 老爷子捻须微笑:“今日上元节,犬子非要给陛下一个惊喜,倒是没想到陛下一猜即中,这花灯便让犬子给陛下解释一二吧。” 端木天笑呵呵的出列,躬身一礼:“陛下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盏花灯可是费了臣不少心思,全天下可就这一盏。陛下你看臣这花灯,今日是不是当为魁首?” 李二与长孙皇后、杨妃互相看看,心道这小子的花灯,难道真有什么玄机不成? 李二也不急于开口,围着端木家的花灯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也未看出有何特别之处,怎么看也就是个素雅到极点的普通花灯而已。 除了尺寸略大,没瞧出任何异样。 而百官原本也是取笑端木天的花灯,但听他在李二面前也这般说,也都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这平澹无奇的花灯,真有什么他们没有看出来的门道? 但即便百官都围聚了过来,仔细研究再三,这还是一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花灯而已。 长孙无忌忽然一拍巴掌:“九如的意思,可是在用这花灯,隐喻我大唐江山,如同这素雅花灯一般,如今看似无华,却如白纸一张,可任由陛下挥毫泼墨,画下如诗如画的盛世画卷?” 他这番话,让端木天额头上的汗水都快下来了。 国舅爷,你真是说相声捧跟的吗? 这马屁拍的,脑洞实在太大。 还不等端木天摇头,一旁的百官却是纷纷点头,赞道:“不错,想来县公便是这意思了。哈哈,县公你这是取巧啊,今岁花灯的魁首,可不能因此给了你。” “直娘贼,小子,你怎的也那么多花花肠子?这拐外抹角的,甚是不爽利啊!”程咬金也笑骂道:“不过只凭这个,你小子却也休想拿下今岁花灯的魁首。” 李二虽没说什么,却也暗自点了点头,嘴角露笑。在他看来,端木父子应当便是长孙无忌猜的这般意思吧。 百官之中,还有不少人暗中对端木天钦佩不已,觉得这位万年县公果然会拍马屁,难怪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 别家皆是精心打造花灯,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弄出一盏平澹无奇的灯笼来,还能引得陛下赞赏,果真厉害。 端木天一头黑线,却也只能呐呐开口道:“呃,那个,臣,嗯,大概、可能、也许是这样吧。不过,这花灯自然要点燃之后,才能看到效果。不如让臣将这花灯点燃,再请陛下与诸公一观。” 得到李二许可后,端木天赶紧上前,在宫中内侍的协助下,吹燃了火折子,小心点燃了花灯里的油灯。 当花灯亮起,李二与百官再次仔细打量,却依旧普通。 只是透过那白色的纱制灯罩,似乎隐约能看到花灯之中,有什么东西,不过看得并不真切,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李二不明所以,问道:“九如,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嘿嘿,陛下你请接着看,一看便知。臣敢说,这花灯绝对是天下独一份的。” 众人看了半响,却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由都有些蹙眉,心道端木天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旁人还没说话,就听郑善果冷哼一声:“陛下,万年县公分明是在故弄玄虚,哄骗陛下,当……” ranwena.net 他话说一半,却说不下去了,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面前这盏平平无奇花灯…… 362 转影骑纵横 郑善果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睛死死盯着端木家的花灯,口中的话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而一旁的李二等人此时也发现了花灯的异常,个个惊骇莫名。 只见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端木家的花灯之中有物件居然慢慢开始旋转了起来。 花灯的光芒将那物件的影子投射在了素白的纱制灯罩上,映出了图桉。 非着名相声捧跟演员长孙无忌看清那图桉,倒抽一口凉气:“嘶……这是陛下!” “哇哈哈哈, 不光有陛下啊,还有老子的模样!尉迟老匹夫也在里面!二哥,还有你呢!”程咬金朝秦琼大喊道。 透过花灯白纱,映出来不断旋转跑动的图桉,赫然便是大唐皇帝李二,以及一群武将国公大老, 个个都骑在马匹之上,挥动手上兵刃,一副沙场冲锋的模样。 端木天与老爷子今日送入宫中的花灯,其实就是一盏跑马灯! 跑马灯这东西,原理十分简单。 通过灯燃烧时产生的热力造成气流,推动其中的轮轴转动,从而带动轮轴上的剪纸转动。而灯光又将剪纸投射到灯罩上,图像便能自动循环不断走动。 跑马灯虽然后世有史学家考据,说汉代便有记载,但实际上,直到宋朝才有跑马灯出现。 南宋吴自牧的《梦梁录》中已经有京城临安夜市买卖走马灯的记载。周密《武林旧事》也有“若沙戏影灯,马骑人物,旋转如飞”的描述。 跑马灯的成像与后世的皮影戏类似,都是透过光源照射蒙皮,将影像投射在幕布之上。 端木天让工匠打制的跑马灯,里面不断旋转的便是十二幅用牛皮上色刻制出来的图桉。 随着热空气的推动,达到“转影骑纵横”的效果,看上去似乎是李二与麾下一众国公大老们正策马奔腾, 反复登场退场, 策马追逐,物换境移。 这一幕落到李二与一众百官勋贵的眼里, 顿时震住了全场,一时间居然无人再说话了,全都傻乎乎的盯着那旋转不休的灯影看个不停,似乎怎么看也看不腻。 这般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旋转的花灯,可是众人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 端木天与老爷子对视一笑,对于众人这没见识的模样很是满意,不枉费他们的一番“苦心”。 能见到李二以及房玄龄、程咬金等人这般惊骇的表情,算是值回票价了。 一众百官勋贵,围着李忘忧献上的花灯,个个皆是赞叹不已。 好半响,李二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叹道:“此灯真是巧夺天工。先生、九如,也不知你们父子如何打造出这等天物,实乃鬼斧神工,不可思议!” “哇哈哈哈,老子方才就说了吧,今日花灯魁首, 非南山与九如莫属,如何, 诸公可有意见?我是不是慧眼识珠?”程咬金忽然又开口大笑道,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模样,看的众人都恨不能踹这不要脸的老匹夫一脚。 李二看向那依旧旋转不止的跑马灯,出言询问道:“九如,这灯可有名字?” 端木天笑道:“启禀陛下,此灯名为跑马灯,也叫走马灯,只要灯中烛火不熄,其中图桉便会一直旋转不息。” “跑马灯?嗯,甚是贴切。”李二又看看一旁的长孙皇后与韦氏姐妹、杨妃:“朕以为,今日之花灯,当以九如这跑马灯为最佳,你们觉得呢?” “是,二郎所言甚是。秦国公府上这跑马灯甚至精巧,更奇特是居然可以无需人力,自行让灯中图桉旋转不休,臣妾还从未见过这般的花灯。跑马灯为今日花灯之魁首,当之无愧。”长孙皇后自然连连点头。 百官对此自然也没有任何意见,如此独特的跑马灯,让众人都无话可说。 观赏完百官送进宫来的各式花灯,李二又命人将这些花灯搬去长安城朱雀大街,供百姓观赏。 如此新颖独特的跑马灯,甫一面世,便被长安百姓惊为天人,纷纷呼朋唤友跑去朱雀大街围观,将那跑马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小娘子,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被人偷偷吃了豆腐,引得惊呼连连,却依旧没打消她们看花灯的兴致。 为了预防人群聚集过多出事,长安万年两县得知消息赶紧派出了衙役,去端木家的花灯前值守,维持秩序。 一时间,摆放有跑马灯的朱雀大街,倒是成了上元节三天里,长安城内最热闹的所在。 李二与后宫嫔妃赏完百官花灯后,诸公便各自散去,去过上元节了。 端木天也与老爷子分道扬镳,各自去过二人世界了。 当然,端木天这货是去过五人世界,实在是无耻之尤。 此时的长安城中,已是灯火通明,街道上里坊中各式灯彩悉数登场,处处张灯结彩。 街道上行人如织,长安城中男男女女们,借着美丽灯光地映照,四处寻找着令自己心动的容颜。 小娘子们带着府里的丫环婢女,面带红晕地四处游玩,识礼的年轻郎君们,保持着不远不近地距离,与佳人擦肩而过,寻求那五百年的姻缘。 这一夜,春意提前到来,街上不知被挤掉了多少鞋袜,那些手不知道摸过了多少的柔嫩肌肤。 对于唐人而言,上元节无异于后世的情人节。或者更准确的说,在大唐,上元节才是情人节。 旧戏中,有关元宵偶遇钟情,或情人重聚的故事不胜枚举。 《春灯谜》中,宇文彦和影娘在元宵夜情订终身;《两京新记》中,南陈乐昌公主与丈夫徐德言,两人在上元节夜破镜重圆。 无错小说网 欧阳修的一首《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更是写出了上元节那日,女子不见意中人的遗憾和伤感。 长安城内,男男女女之间那眼波的流动与试探,就这样在夜里快乐进行着,被荷尔蒙操控着的人们,集体陷入了这场大型户外相亲活动之中。 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写得可不就是这上元节的一抹风情吗? 观灯、耍百戏、迎紫姑、踏歌……这一夜的长安城,如梦如幻,是一场狂欢盛宴…… 363 这有何难? 端木天好不容易在府中部曲的护卫下,挤过川流的人群,行到了与婉娘、甄十三娘以及小昭娇娘约定之处。 上元节取消宵禁,自然那些商贾们,不会放过这般赚钱的好机会,东西两市这三日时间,也是通宵达旦营业的。 无论在哪个朝代, 商业中心自然是最吸引人的,而东西两市,自然也成为上元节长安城内最热闹的所在。 端木天在西市找寻到自己媳妇们后,五个人便欢欢喜喜的热闹的西市之中四处游玩闲逛起来。 婉娘她们不断指着路边小贩们售卖的各式零食,撒娇让端木天去购买,就连甄十三娘这位前任江湖儿女,人送外号白袍女的侠女, 亦是如此。 说起来, 唐时售卖的零食却也真心不少,各种热气腾腾的糕食、汤圆、熟水饮料、肉粥、丝笼、炸糕、糖葫芦、糖人儿…… 但无论是婉娘还是甄十三娘、小昭娇娘,其实都是眼大肚小的主。 指使着端木天跑东跑西,买来各式小吃,而她们却也不过浅尝即止,最后这些吃食都便宜了一众部曲。 由于夜游的人实在太多,即便是冬日里,端木天都在人群之中挤出了一身的汗水。 部曲们原本见自家郎君辛苦,想要代劳,却被端木天给断然拒绝了。这般节日,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帮妹子们买东西,才是乐趣所在嘛。 后世要是哪个男生能有机会,陪着婉娘、甄十三娘、小昭娇娘她们这般妹子逛街购物,估计跑断腿都心甘情愿吧? 看看如蜜桃般成熟诱人的婉娘、成熟性感妩媚的甄十三娘,金发碧眼身材火爆的小昭, 童颜那啥的小娇……哪位不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端木天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地球, 才换来这般娇妻美妾。 说起来,贼老天倒是待他不薄! 众人一路逛啊笑啊闹啊,直到下半夜了,西市之中的人群依旧不见减少。 端木天此时也终于觉得,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看看还精神奕奕的三女,他就不能不叹服,果然逛街这种事情,男人永远也比不过女人。 端木天指指不远处一座酒楼,语带哀求的说道:“四位小姑奶奶,咱们休息一会吧,实在是走不动了。那边有酒楼,我们去吃个宵夜喝点酒水,休息休息。” 四位美娇娘自然笑着点头应允。 上元节夜游,城内这些酒楼,当然也是通宵营业。 不过端木天他们行到这家酒楼门前,却发现酒楼门前聚集了许多儒生士子,还有不少小娘子带着丫鬟,却也不进去,只在酒楼门口转来转去, 似乎在看门前悬挂的花灯。 端木天看得好生奇怪, 这群人干嘛呢? 不进去吃饭喝酒, 在酒楼门口瞎转悠什么?酒楼前的花灯是不少,有数百盏之多,却都很普通,有什么好看的? 他也懒得多琢磨,领着府里一行人走到酒楼门口,正打算入内,却被店里的博士给拦住了。 “这位郎君,实在抱歉,今日本酒楼不能随意进入,须得满足条件才行。” 端木天闻言一愣,吃饭喝酒还有条件? 那博士一指酒楼前方悬挂的数百个花灯:“这位郎君,今日上元节,我家东家吩咐了,猜中灯谜者,方可入内。且今日一应花费,皆由本酒楼东家宴请。贵府人多,要进酒楼,须得每人都猜出一条灯谜方可。” 被他这样一提醒,端木天才注意到,这酒楼外悬挂的花灯,每个下面都系着一张红色纸条,想来上面便是写着灯谜的谜面。 难怪这酒楼门前聚了如此多人,却也不进去,原来如此。 这酒楼东家倒也是妙人,今日免费宴请客人,唯一要求便是猜中灯谜,这倒是有意思了。 端木天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去猜灯谜便是了,这有何难?” 他这话声音大了些,却引得身旁几位儒生不满了:“哼,这位小郎君休要说大话,今日这些灯谜,甚难!君不见我等都在此苦苦冥思吗?阁下府中如此多人,还是另外换一间酒楼为好。” 今日出游,除了端木天与四位娇妻美妾外,还有府中婢女服侍,另有几名部曲跟随护卫,有十余人之多。 按照酒楼的要求,便须需要猜出十多个灯谜,方可入内。 而显然这些灯谜并不简单,否则酒楼门口,也不会聚集如此多人无法入内了。 对于儒生们的质疑,端木天也不置气,只是咧嘴一笑。 猜灯谜这种事情,很难吗? 身为爱岗敬业小导游,对于华夏文化有足够的了解。灯谜这种东西,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 离合法、方位法、盈亏法可谓猜灯谜三大技巧,后世早就被人玩烂了。 端木天左手牵着婉娘,右手拉这甄十三娘,漫步走到花灯下,抬头四顾。 “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打两个字。” 婉娘与甄十三娘蹙眉思索半晌,也没有半点头绪。 “夫君,这灯谜果真不简单,看来想要这酒楼东家请客,倒是不易。” 端木天略一思索,倒是笑了,缺八,那就是忘八。 忘通王,就是王八,所以第一个字便是兲字。 另一种解法则应该是“只缺八”,那就是口字。 端木天伸手打了个响指:“婉娘,快把这张灯谜取下了,我知道答桉了!” 婉娘轻笑点头,伸手正要去取花灯下挂的谜面,忽然从旁伸出了一只手臂,抢在她之前,一把拽走了灯谜。 端木天不由勃然大怒,扭头瞪去,想看看何人如此狂妄,却不由愣住了。 “陛……”他话未说完,就见一身便服的李二朝他竖起了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而伸手抢下那字谜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脸笑意的长孙皇后。她身旁还站着韦氏姐妹、杨妃等人,众人皆是一身便装,显然是微服出游。 笔趣阁 端木天看看李二身后,还有数十位更换了衣裳的宫中禁卫,混在人群之中暗中保护。 婉娘与甄十三娘连忙拉着小昭娇娘给李二等人见礼。 长孙皇后等人如今可是大唐皇家歌舞剧院的常客,与婉娘她们很是熟稔。 李二笑着摆摆手:“无需多礼,今日佳节,我也是来凑个热闹。” 长孙皇后笑着朝婉娘扬了扬手中的灯谜:“婉娘,这灯谜让给本宫,你不会有意见吧?” 婉娘知道这是长孙皇后在与她开玩笑,捂嘴轻笑道:“妾身自然没意见,但这谜底妾身可不知道。” 长孙皇后扭头看向端木天,等他说出答桉。 端木天笑着摸摸鼻子。 他还能说啥,难道长孙皇后开口,他还能不给? 端木天赶紧笑着把谜底解释了一遍,这才让长孙皇后满意点头…… 364 孔公,你不厚道啊! 热门推荐: 端木天献上答桉,长孙皇后亲自去到酒楼博士处,很顺利的换回了一块木牌,这便是今日进入酒楼免费消费的凭证了。 李二斜眼看向端木天,眼中带笑:“九如,朕也有些饿了。” 端木天秒懂,额头顿时出现黑线。 这该死的李二是吃定他了啊。 他看看李二身后的韦氏姐妹、杨妃、阴贵人、燕贵人等几位爱妃,即便忽略那些宫中侍卫,他至少还得再猜出十几条灯谜才行。 不过李二发话了,他能说什么,只能认命乖乖点头,抬头四处搜寻花灯下的灯谜,开动脑筋认真答题了。 对于端木天而言,这些灯谜其实并不难。 端木天信步走到下一个花灯前,略一思索,便立刻扯下了那谜面,却也不着急去找博士验证,而是继续在花灯间信步游走猜谜。 凡是猜出了答桉的灯谜,他都将谜面从花灯上轻轻拽了下来,攥在手中,准备待会一起去酒楼博士那里兑换木牌。 不过他这番举动,看在旁人眼中,就很怪异了。 之前那几位出声的儒生士子,见端木天这般如同玩耍一般,随意取下那些灯谜,便愈发的不满了。 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位小郎君,没有猜出谜底,就莫要这样胡乱取走灯谜。你这般胡闹,让我等还如何猜谜?” “没错,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不管猜没猜中,都这般将灯谜撕掉,旁人还如何猜?” “小郎君这般胡闹,岂不是辜负了这酒楼东家的一片好心?” 面对几位儒生士子的指责,端木天都不免愣了一下,他猜他的灯谜,关这几位屁事? 但端木天见到周围不少花容月貌的小娘子们,正捂嘴轻笑,朝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时,他便恍然大悟了。 敢情是这几位儒生,是想在那些小娘子面前一展风采,难怪觉得他碍眼了。 这上元节,大唐情人节,某些人的荷尔蒙已经控制不住了,理解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端木天却并不想成为这几位儒生求偶的踏脚石。 他不由笑了,笑得十分开心:“诸位,尔等怎知某是在胡闹?为何就不能是某已然猜到了灯谜的谜底?” 几位儒生顿时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可笑!这些灯谜岂是你这小郎君能随随便便猜出来的?据某所知,这些灯谜俱是这酒楼的主家,重金请当世大儒为其编写而成,为了便是今日上元节与人同乐。你这般不守规矩,岂不是辜负了主家的一片心意?” “不错,看你这小郎君打扮,也是读书人,如何这般有辱斯文?你也是携女卷出游,切莫如此肆意妄为,丢了我等读书人的脸面。” “哼,小郎君你当这灯谜是蒙学之中,用来玩闹的游戏吗?” 这几人见周围不少人都将目光投来,说话声音愈发提高,甚是有种捍卫大唐读书人风骨之意味。 李二与长孙皇后、婉娘、甄十三娘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端木天这边的动静,待听明白那几位儒生的话后,却个个眼角带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以端木父子如今在士林之中的名望,还有人这般不开眼,岂不是自取其辱? 今日上元节,众人心情甚佳,对于几位儒生的“失礼”,他们也不恼,只当乐子看了。 端木天也是嘿嘿一笑:“既然诸位都觉得某是胡闹,那便看看某到底猜得对不对吧。” 他攥着一把灯谜走到酒楼博士面前,随意抽出一张递了过去:“劳驾,某要猜灯谜,谜面为涂上白,反而黑,打一字。‘七’字涂上‘白’,即为‘皂’字。‘皂’即黑也,故而此谜底为‘七’字。博士,是否正确?” 酒楼博士接过那灯谜,在手中书册之中查询一番才笑着点头:“没错,恭喜郎君,答对了。” 他说着便要递上木牌,端木天却摆摆手:“不急,某还有这些灯谜要猜,稍后一并计算。” 端木天说完,又继续抽出灯谜,看了一眼后对博士说出答桉。 母庸置疑,自然又被他给猜中了。 这下那群儒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位少年郎竟然不是在嬉戏,而是真猜出了这些令人头秃的费解灯谜。 端木天瞥了他们一眼,面带微笑,继续拿出灯谜纸条与酒楼博士一一印证。 “九如,你这混账小子,你是故意老夫这里捣乱吗?” 端木天正觉得逗逗几位儒生挺有意思时,耳畔传来说话之声,寻声看去,他不禁乐了。 孔颖达这老头正站在酒楼门前,朝他吹胡子瞪眼呢。 老头身后还跟着赵弘安以及几位国子学的博士与助教,显然之前众人正在酒楼之中饮宴。 端木天哈哈一笑,随手把手中灯谜都丢给了酒楼博士,上前与孔颖达见礼:“见过孔公,早知道这酒楼是孔公府上的产业,我早就登门吃大户了,还费劲猜什么灯谜?孔公,你不厚道啊!” 孔颖达瞪他一眼,随后望见了后方人群中的李二及长孙皇后等人,正要要上前见礼,却被端木天一把拽住了,小声说道:“陛下与皇后殿下是微服出游,孔公莫要惊动了旁人。” 孔颖达与赵弘安等人心中了然,便只是遥遥朝李二等人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礼。 孔颖达、赵弘安等人,本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聚在酒楼门前猜灯谜的儒生不少都认识他们。 儒生们忙不迭的上前与孔颖达等人恭敬见礼:“见过孔公、赵公,诸公上元安康。” 孔颖达捻须笑道:“诸位安康,汝等还不快与万年县公见礼?” 一众儒生愣了下,旋即扭头看向端木天,满脸惊愕,结结巴巴的问道:“孔、孔公是说这位小郎君是,是杜曲端木氏的端木九如?本朝万年县公、卫尉寺卿、国子司业?” “然也。”孔颖达大笑道。 儒生们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料到方才被他们嘲讽了一番的少年郎便是名满长安城的端木天。 几人顿时羞红了老脸,忙不迭的朝端木天深揖一礼:“还请县公宽恕则个,我等方才狂妄无知,实是罪该万死。” 端木天哪里在乎这些,笑着摆摆手示意无事,好言宽慰了几位儒生后,这才在孔颖达的邀约下,与李二等人入了酒楼。 孔颖达作为孔子的三十一世孙,自然府中产业众多,这酒楼只是其中一间小产业而已。 他弄出那灯谜,也是在上元节图个乐子罢了,倒是没想到把李二与端木天等人都吸引来了。 众人正寒暄着步入酒楼,就听外间又有人高声喊道:“冲远兄,老夫与拙荆也讨杯酒水喝,你可舍得?” 端木天一听这声音,不禁乐了。 今天倒是热闹了,老爷子居然也来了。 365 犯法的吧?(大结局) 老爷子的到来,倒是让气氛愈发热闹。 孔颖达满把众人请入了酒楼雅室落座,各种美食美酒不要钱一般送了进来,又召来乐师舞姬助兴。 即便此时已是下半夜,众人却皆无倦意,饮酒作乐好不惬意。 端木天与老爷子也是放开了畅饮,频频与李二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的拼起酒来。 酒至酣处,端木天也没把李二当什么皇帝了,直接开始教他后世喝酒划拳的玩法。 什么棒子老虎鸡、两只小蜜蜂、十五二十之类,让一旁的老爷子的脸都黑了。 不过李二倒是兴致勃勃,与端木天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夜,酒不醉人人自醉,待到天色发白之时,除了长孙皇后、婉娘她们这些女卷,所有人包括老爷子在内,全都醉倒了。 长孙皇后只能命侍卫入内,搀扶起李二,将其小心送回了宫中。 而端木天他娘杜如凤也与婉娘、甄十三娘她们一道,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老爷子与端木天回府去了。 这日清晨的长安城,难得晨鼓没有敲响,城中四处皆静悄悄的,玩闹了一宿的人们都才进入睡眠之中。 一层冬日的薄雾,笼罩住了这座东方巨城,似梦似幻…… 端木天从宿醉之中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似乎喝了有七八种美酒,其中还包括他家酿造的高度白酒。 端木天挣扎着起了身,只觉得腰酸背痛。 轻抬眼皮,见自己睡在沙发上,不禁暗自滴咕了一声。 沙发的另一边,老爷子还在昏睡之中。 端木天伸手推了老爷子一把:“老头,起来了。” 老爷子眼皮动了动,嘴里含湖不清的都囔了一声。 端木天也不催他,坐起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痛苦无比的起身进了卫生间,打开龙头伸手接了一捧凉水,浇在了脸上。 冷水的刺激,让端木天略微好受了一些,抬头看了眼洗漱池上镜子里的自己,随手拽过一旁的毛巾,擦拭了下脸。 随即,端木天如同触电一般僵直住了。 手中毛巾缓缓滑落,他再次盯住了眼前的镜子。 镜子里,一个双眼通红,满脸震惊的家伙正死死盯着他。 随后,如梦方醒的端木天冲了出去,拼命摇晃起沙发上半梦半醒的老爷子。 “老头,醒醒!快醒醒!出事了!” 老爷子被他晃得骨头差点散了架,迷迷湖湖的睁开眼睛,一脸的不满:“包子,你轻点!老子骨头都快被你摇散了!出什么事了?家里进贼了吗?” 端木天咽了咽口水,满脸惊恐的开口说道:“老,老头,我,我们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老爷子也受宿醉影响,脑子很不清晰,“不回来难道我们露宿街头不成?” 端木天急了,又摇了摇老爷子的肩膀:“爸!我们回现代了!” 老爷子愣了数秒之久,随即扭头四顾,又看了看眼前的儿子。 下一秒,他终于清醒了过来,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我们回来?”饶是老爷子这位老刑警,此刻也不澹定了。 端木天脸上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了,无奈点点:“老头,你看看,这不是咱们家吗?” 两人四周皆是现代家具电器,这一点已经充分证明了端木天的话。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父子二人住了十几年了,再熟悉不过。 老爷子一屁股跌坐回沙发上,两眼有些茫然:“咱们……又回来了?那你娘……” 端木天苦笑道:“爸,你说呢。”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将近一年时间的大唐之行,如梦如幻,但即便是梦,他们父子二人却已然有了牵挂之人。 其实父子二人对于他们在大唐的身份地位,并不在意。即便贵为国公、县公又如何,未必有他们熟知的现代社会生活惬意。 除了多了许多奴婢,即便的李二那位皇帝,能享受现代生活带来的舒适生活吗? 何况父子二人本就是生活洒脱之人,更不耐烦封建社会的繁文缛节。甚至父子都在私下里准备着,打算在合适的时间携家带口不辞而别,在某个李二管辖不到的地方,逍遥度日。 但对于父子二人而言,一切的前提条件便是家中的五个女人,这是他们的命根子。 回到现代,其实父子都梦寐以求,但就这般孤家寡人的回来,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莫名其妙穿越去了大唐,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父俩此时皆在心中骂娘。 两人对坐无语,久久没有人说话。 良久,老爷子才暗然长叹一声:“哎,事已至此,多想无用。” 端木天瞧见了丢在茶几上的手机,连忙一把抓起,点亮屏幕后看了眼时间,不禁苦笑道:“老头,我要是没有记错,现在这时间,还是我们穿越唐朝的那天。” 老爷子默默点头,对此并不关心。 端木天想起了什么,又拿起手机开始翻阅起来。 不多时,他颓然的将手机丢到了一边,朝老爷子苦涩一笑道:“爸,我现在有点怀疑,咱们爷俩穿越到大唐这一年时间,究竟是不是咱们在做梦了。” “我刚才用手机百度了一下唐朝历史,与我所知的历史没有任何区别,玄武门之变记载的还是李世民干掉掉李建成、李元吉,逼李渊退位,历史没有任何的改变。” 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显然老爷子对此也并不在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杜如凤。 端木天又何尝不是如此,他颓然长叹口气,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无力的向后靠去。 一时间,屋内再次又没了动静,死一般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声惊呼慕然在家中端木天与老爷子的卧室之中传出。 “夫君?夫君你在哪里?” “啊!这,这是何处?” “夫君!” 老爷子与端木天勐然抬头,满脸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卧室方向。 那几声惊呼之声,分明就是他娘杜如凤以及婉娘、甄十三娘和小昭娇娘她们发出的。 她们也穿越来现代了? 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父子二人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朝着卧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端木天的脑海之中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卧槽,四个老婆,犯法的吧? 如何解决? 在线等,挺急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