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第一兵法家》 第一章 妖星坠世 东汉末年,山河动荡,刘汉王朝气数将尽。内有十常侍颠倒黑白,祸乱朝纲,外有地方豪强横征暴敛,兼并土地日趋激烈,加之连年天灾,致使贫民百姓,活路断绝。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终于,公元184年正月,爆发了规模盛大的黄巾起义。 黄巾众人跨州连郡,高举义旗,天下已成嚣嚣之势。 黄巾势大,朝廷兵备废驰,大将军何进进谏,应召令各州自募乡勇守备,汉皇从其谏言。 汉末乱世的帷幕,就此拉开。 四月后。 幽州,黄巾邓茂程远志部逼近涿郡,扎营于大兴山上。 混乱的黄巾大营之中,一眼望去,皆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黄巾流民懒洋洋的席地而坐。 除了少部分精壮些的黄巾手里拿着环首刀长枪一类的兵器,身上还歪歪斜斜的穿着半拉铠甲,绝大多数黄巾,手里的兵器锄头镰刀叉子竹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黄巾军营一角,躺着一个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没有了一点生息的半大少年。 在一旁,可能是少年亲属的一个小脏兮兮娃娃,小孩儿与所有农家小孩儿一样,面黄肌瘦的,身体如同豆芽一般瘦弱,在小孩子身上,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麻衣,袖子长长的,小孩子手都伸不出来。 小孩子他用麻杆一般细的手想把二哥搀起来,可他力气太小了,咬着牙用上了所有的力气,也未能如愿。 “二哥你醒醒啊。”小孩儿徒劳的轻晃着哥哥的身体,他带着哭腔想叫醒二哥,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其他黄巾众人想寻求帮助,没人会可怜他。 黄巾流民都麻木而冷漠,有人死了,让大家多了点乐子,顺便也热闹了一下。 黄巾军众看小孩儿和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少年,兴趣盎然,他们像是在看猴子。 “许是死了?”营寨内窃窃私语起来。 “兴许死了。” 人们热烈的讨论起死亡,如同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人们说的话,小孩子自然也听到了。 脏兮兮的小孩子抿着嘴巴,委屈不已,二哥都不会动了,好像真的死了。 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半大的那个死了,就剩下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 却偏偏有混账玩意儿要说些冷言冷语。 “你二哥死了,你家没人了,没人管你了吧,哈哈哈哈……” 一旁懒散得坐的东倒西歪的黄巾军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看到别人的悲惨,他们似乎没有一点兔死狐悲之感。 这下,已经足够坚强忍住不哭的小孩儿彻底忍不住了,他嘴巴一抿,昂昂的号啕大哭起来。他很伤心,二哥死了,他很害怕,二哥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哭声没有让同是黄巾军部众的其他人有丝毫同情,小孩子哭的越伤心,人们就越过分的来调笑戏弄他,来满足自己欺凌弱小所带来的快感。 小男孩儿不知哭了多久,哭的一抽一抽的,泪水从他小脸上滑下,冲开了脸上的灰土,形成了一道一道的痕迹。小男孩儿啜泣着,他用手背胡乱在脸上一抹,脸上彻底成了花猫了。 哭了许久之后,小男孩儿不再哭了。 他坚强的站了起来。 人们不愿意了,他们还想听小孩儿的哭声。 “呀,咋不哭了?” “俺得把俺哥埋了。”小男孩儿抿着嘴巴,一抽一抽的用稚嫩的声音说着。 可恶的笑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白日晴空,万里无云。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赤红如火的流星,划过天幕,瞬息之间已掠过大半幽州,看轨迹,似要坠于大兴山一代。 天空瞬间一亮,营中黄巾流民皆抬头去看,见天有异像,满营抬头上望的黄巾,先是呆愣,然后突然惊觉,火流星是往这边砸来的,黄巾军众惊慌,乱作一团,争先恐后逃也似的朝山下跑去。 别个都在逃命,守着兄长尸体的小娃娃抬头看着天上飞下来的不知什么的东西,也害怕,但是,他怕万一走了,躺这里的二哥咋办。 于是,黄巾营寨的流民哗啦一下连滚带爬的朝山下跑了,半个营寨都空了,营寨中,只剩下脏兮兮的小娃娃和躺在地上毫无生息的半大少年。 赤红流星眨眼间便撞向了营寨一角,并无有惊天动地之声和飞沙走石,流星坠地,顷刻间,一片红光乍放,半山染成迷幻的红色。 红光稍一绽放,便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无数已逃至半山腰的黄巾流民,无不瞪大了眼睛,揉了揉眼睛,方才一幕,好多人几乎以为看错了。 不知天降的红光是何物,逃离的黄巾又忐忑不安的回到营寨。 邓茂程远志部,流民数万,营寨半山都是,没人注意营寨偏僻的一角。 同寨的黄巾一回来,看到的是一个坐起迷茫的少年,一旁是一个脸欣喜,脸上泪痕未干的一个小娃娃。 笔趣阁 “喂,后生,看到啥动静没得?” 似乎是叫自己,醒来的少年茫然的抬头,看着几步外装束奇怪无比的一些……一些头戴黄巾衣衫褴褛的人。 “问我?”少年指了指自己,有些愣神。 不问你问谁,手持竹枪的黄巾流民,看了一眼傻愣的少年,便没了问下去的打算。 然后,这大概是一伍的黄巾,也不去管这个饿昏又醒来的少年,黄巾军众聚在一堆儿,时不时抬头朝天上看看,吐沫横飞的议论着什么。 李孟羲此时,感觉古怪无比。 这是哪?为何身处荒山野岭?这些人又是谁?还有,身边这个对着自己嘿嘿傻笑,叫自己的哥哥的脏娃娃,是自己弟弟吗? 李孟羲伸手,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他终于花了近一刻钟时间,震惊无比的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了! 再看,四周头戴黄巾之人,听着四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嘴里时不时蹦出的渠帅一词,一个猜测让李孟羲错愕万分。 (该不会是……)李孟羲瞪大了眼睛。 李孟羲看到一旁脏兮兮的小娃娃,顶多有三四岁的样子,他在朝自己打量过来。 李孟羲看去,这个小孩子,手脸上都是脏兮兮的,一身过于宽大的麻布衣,明显是属于大人的,穿在他身上,手都不容易露出来,一双小手全被袖子挡住了,小娃娃不停的就在拉袖子。 “你……是我弟弟?你叫什么?”李孟羲挤出了笑容。 小娃娃奇怪的看着二哥哥,他不明白,哥哥为啥要问叫啥吗。 “俺不是叫砖头吗?”小娃娃睁着大眼睛看着李孟羲,奶声奶气的说着。 砖头……小名是吧,这名字起的,李孟羲忍俊不禁。 —— 四月,初十四。 幽州境内,白日有赤星掠空,坠于涿郡大兴山一代。 赤者,妖异也,灾祸之兆,天象正应黄巾之乱,目睹此异像的星象家,记著此异相为,妖星坠地。 第二章 如何能活 四月,初十五。 自穿越者李孟羲莫名其妙的来到汉末,已经第二天了,李孟羲也饿了两天了,好饿的。 转眼,又是开饭了。两个明显比其他瘦弱的黄巾军众强壮很多的黄巾军士,抬着一个类似缸一样形状的陶翁走进了军寨中。 一见饭来了,前一刻还东倒西歪死气沉沉的黄巾军众,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全部一骨碌爬了起来,疯也似的朝陶翁那里围去。 一堆人挤上来,这些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黄巾军伸着脏兮兮的手,手里拿着破碗竹筒就要往翁里去舀。 负责分饭的黄巾军士又岂是易与之辈,见此状况,两个强壮的黄巾军大怒,抓起陶翁里的木勺就朝人群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然而,任凭强壮的黄巾军如何用力的拎着勺子去砸,挤成一团的黄巾军就是不走。 明明如果排好队,很快所有人都能打上饭,但是,就因为乱挤,负责分饭的黄巾军士拿着勺子乱砸了好一会儿,余者才消停。 一切消停,负责分饭的两个明显是高级别的黄巾兵才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勺一勺漫不经心的把饭分给其他人。 连队都不排,谁打过饭了谁没打过饭,没人管,自然又是混乱。 李孟羲拉着弟弟,手里拿着个竹筒,站在一边,即想往里挤,又怕像昨天那样,不仅会被挤出来,还会被人打。 李孟羲眼看着一个家伙虽然烫的龇牙咧嘴,但几口就把破碗里的粥给大口喝完,又朝前边挤,准备继续打饭。 李孟羲低头看,应该是自己弟弟的小娃娃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李孟羲感觉很饿很饿,肚子咕噜噜作响,腹中饥饿之感如同火烧一般。 虽然,从理性的角度来考虑,人群挤成这样不容易往里挤,而且,自己这具身体明显还是小孩子,往里挤的狠了,可能又被人打,而且还抢不到饭吃。 但是,当看到这个喊自己哥哥瘦瘦小小的小孩子抿着嘴巴,一副渴望吃东西的模样,李孟羲突然就觉得,自己饿两顿没什么,让弟弟就这么饿着于心不忍。 “等着,我去抢饭。”李孟羲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拿着竹筒,硬着头皮开始往里挤。 力量被身体给局限了,身体变小了,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李孟羲感觉很不习惯。 他埋头只管往里挤。 “要死呢!”一个被李孟羲挤到的黄巾兵怒骂了一句,凶神恶煞的。 吃饭得靠抢的,挤了许久李孟羲终于挤到了前边,不是前边没有人了,而是陶瓮里没有饭了。 当李孟羲到了前边,陶翁里稀粥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底了,怎么也舀不起来那种,纵然这样,还有一些大人想抢这些粥。 眼看把粥分完了,负责分粥的黄巾军士也不想麻烦,抬着陶翁就准备走。 “伯伯,能让俺用勺刮一勺饭不?俺弟一天没吃东西了。” 两个黄巾军士这才留下,陶翁前,站着一个瘦弱的个子矮矮的小少年。 看到少年的时候,两个身穿铠甲的黄巾军士都是有些惊讶。 他们惊讶,这个小少年在笑,不是故作奉承和刻意讨好的那种笑,而是很自然的浅笑。 在兵荒马乱之迹,黄巾军,与其说是黄巾军,不如说是黄巾流民更合适,黄巾老女老少都有,不一而足,所有黄巾流民都大致是一样的精神状态,麻木且迷茫。 满营黄巾皆是死气沉沉,一时见到少年在笑,尤其是少年那双眼睛,似乎在发光,有着和其余黄巾流民截然不同的生机和活力。 李孟羲口称伯伯,很有礼貌。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不是,正因为李孟羲有礼貌,两个负责分饭的黄巾甲士犹豫了下,其中一名面目略和善的黄巾军便弯腰,一手把陶瓮歪了一下,想把瓮里不多的一丢丢粥给聚拢到一起,然后舀给李孟羲。 李孟羲赶忙把竹筒凑了过去。 粥实在是不多了,善良的黄巾大叔在瓮里舀了又舀,实在舀不到粥了,竹筒里才盛了多半竹筒稀粥。 竹筒还不如茶泡粗,半筒粥若是放在碗里,就半碗而已。 李孟羲再三谢过帮着自己盛粥的大叔,然后开心的抱着竹筒去给弟弟,让弟弟先吃了再说。 “砖……砖头,”李孟羲开心的笑着,把手中握着的竹筒递给了弟弟,“给,有东西吃了。” 李孟羲让弟弟把粥喝了,弟弟不肯,弟弟倔强的摇着头,他抬头,大眼睛看着李孟羲,奶声奶气的说着,“得哥哥先吃吗。” 李孟羲愣了下,然后笑了,继而心中一暖。 虽说,只相处了两天不到。 李孟羲仔细打量着弟弟,脏兮兮的一个小娃娃,身上穿着汉服样式的麻布衣,衣服很大,衣服同样也是脏兮兮的,一根草绳系着,不至于让衣服太松。 无法做到自视,李孟羲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打扮,但看着弟弟,李孟羲大致明白自己是何种模样了。 古有孔融让梨的典故,而且,孔融让梨,是发生在汉末。 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也懂事的让人心疼,就这么一点稀粥,连话都还说不清的弟弟会把粥让给自己先吃。 粥并不多,一个人都吃不饱,两个人就更吃不饱了。 李孟羲拿起竹筒,抽起竹筒,装作喝了几大口,喝的津津有味的模样。 然后,把竹筒递给了弟弟,“好了,哥哥吃了,剩下的给你了。”李孟羲把竹筒给了弟弟。 这下,弟弟才放心的伸着小手接过竹筒,然后狼吞虎咽的,饮水一般,吨吨吨吨一阵痛饮,把粥喝完了。 粥是喝完了,弟弟砖头像是还没有饱的模样,去舔竹筒边沿的粥水,李孟羲看的有些心酸,不露痕迹的把头转向别处。 举目四望,营寨里,都是吃饭了饭,满地席地而坐,恢复了懒洋洋的毫无精力模样的黄巾军。 黄巾军头上带着的被汗水和灰尘弄的发黑,快要看不出是黄颜色的黄布条,看着这些头戴黄巾的黄巾兵,李孟羲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李孟羲发现,自己原来额头上也是绑着黄布条的,自己也是黄巾军。 燃文 呵呵。 有人知道,当重生为汉末一黄巾流民之后,称为流民就算了,还是一个小孩子,作为流民中最底层生存能力最弱的部分,该如何生存吗。 第三章 北斗乱 现在情况也摸不太清,只是知道在汉末,知道在黄巾大营里,就是不知道现在是处在黄巾起义什么阶段,不管什么阶段,作为一名黄巾流民,而且是一点武力都没有的小孩子,还带着一名更小的小孩子,李孟羲察觉到了危险。 黄巾军是很没有前途的,历史上,黄巾虽然初期气势汹汹,但是那是因为朝廷武备废驰和对黄巾起义措不及防的缘故,当朝廷下令让各地自练乡勇,再加上边境的边军回防,在官军和各地乡勇的联合绞杀之下,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区区数月就被压灭。 在汉末,头上缠着黄巾,本身就是危险。 且不说如果有战事,手里连个棍子都没有,去和执坚批锐的官军厮杀能不能活下来根本不用想。 李孟羲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自忖不够人家一刀砍的。 再说了,就算没有在战乱里挂掉,万一成了俘虏,古代有几个军阀会优待俘虏,尤其是黄巾贼,古代对造反的贼人会如何处理,想想都能知道。 所以,李孟羲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想着碰到官军直接投降当俘虏的想法也并不靠谱。 古代粮食多贵啊,可能官军的军粮都不够,哪里有余粮去给俘虏吃。 那么,既然没粮给俘虏吃,那投降的俘虏该咋个办,比如白起,便坑杀了几十万赵军…… 想来想去,把希望寄托在官军身上,也并不靠谱。 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逃离黄巾军,要是遇到村落了,要是有人家,李孟羲觉得,带着弟弟逃到别人村里,跪求村民收留自己哥俩,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汉末天灾连年,纵然是没遭兵灾的村落,村里的粮食也并不富裕,说不定给自己孩子吃的都不够,但是吧,李孟羲觉得,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为什么让人家村民收留,为什么此事成功的概率很大呢,这是因为,李孟羲觉得自己识字,还会背唐诗啥的。 在文字普及度不高的古代,会背诗很了不得的对吧。 想去投靠人家村子,人家要是不想收留,当场就是一跪,跪地不起。 然后,就挑一些论语啊什么的一背,若是这村子里有个读过书有见识的人,一听,觉得,噫,这么小的娃娃能出口成章,了不得。 小书亭 于是,李孟羲故意背一些诗书典故自抬身价之举成功了,村民极大可能因此收留了他。 眨眼,便是晚上。 李孟羲对其他黄巾戒心很重,他和弟弟,特意去营寨一角,离其他黄巾军众远一些,兄弟两个靠在营寨的木头寨墙上,他们两个也没得被子和铺盖,只好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 抬头上看,天上星辰明亮。 依李孟羲并不多的星象天文经验,他分辨出了北斗七星,以及北斗七星勺子对着的那颗星,这便是北极星。 小时候,在地理课有学到过,说夜里要是迷路了,朝着北斗星走,那便是北方。 漫天星辰,李孟羲就认得北斗星这一个星象。 可是,自北斗正东,大概……一拃远,有一颗红色的诡异的星星,在一闪一闪的。 初看,李孟羲误以为那是流星,可再看一会儿,李孟羲发现,这颗红色的小星星,既然是一动不动的悬在天空之中。 纵然李孟羲天文学知识再匮乏,此时也察觉出了异常。 北斗七星附近,应该是没有这么一颗明显的红色的小星星的才对,不然,早被从古至今的科学家们给记录下来了。 而且,在小时候,夏日在楼房上睡觉的时候,李孟羲也没少看天上的星星,在地球上,北斗星正东,用手量一拃那么远的距离上,根本就没有一颗红色的小星星。 难道……这颗星星在古代,至少汉代还能看见,到了一千多年之后,二十一世纪,这颗小小的星星不见了吗? 应该是这样,李孟羲自顾想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近两千年漫长的时间跨度上,星象有一些改变再正常不过了。 而真相并不是这样。 昨夜天上还没有这一颗妖异的赤星,在白日有赤星坠于大兴山一代之后,当日晚上,天上便有了异像,天象的异常分明是与白日的怪事有关。 白日,赤星坠地,半山都是红的,数万黄巾可是全都看见了。 “哥哥,那个星星是什么吗?”弟弟伸着手指着天上的赤星,好奇的问着。 “……嗯。”李孟羲抓了抓头,“那个就是红色的星星。” “那昨个咋没有吗?”弟弟还是问。 昨日天上为何没有颜色妖异的赤星,昨日,为何没有,李孟羲皱起了眉头。 突然,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他想不起昨日的事,因为,昨日,还没穿越来汉末呢。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产生。 “哥哥,”弟弟突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哥哥你肚肚疼不疼,俺看见那个红的东西跑你肚肚里了。接住哥哥就活了,他们骗俺说哥哥你死了,俺可害怕了都。” 弟弟奶声奶气,话都说不利索,很认真的把白天看到的东西说给李孟羲。 李孟羲此时,内心颇为震惊。 从弟弟含糊不清的描述中,他大概听明白弟弟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弟弟说,白天,有什么红色的流星之类的东西掉下来砸到哥哥肚子上了,然后,这个小孩子本应该是早就死了的哥哥,神奇的复活了。 也应该就是这时,李孟羲穿越过来了。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不过,再一想到连穿越都切切实实的发生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天上的赤色异星,李孟羲越看越觉得古怪。 那颗星星,似乎和自己有关。 心中扰扰,夜越来越深,李孟羲迟迟无有睡意。 —— 同样是今夜,大汉境内,因为星象有异,无数能人异士掐指推算,却算不出究竟,无数人因此彻夜难眠。 冀州,与其他各地黄巾扎营时散乱无序的营寨不同,齐整有法比官军营寨更显得整齐的黄巾军营中,军营正中有一黄色大帐,帐中,一名头戴黄巾,身穿黄色道袍,面容清瘦,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道士模样的人盘膝端坐在草席之上。 道人眉头紧锁,手里捧着一副玄龟的龟壳,壳里装着几枚周时文所铸的青铜贝币,道人手中念念有词,玄龟龟壳举过头顶,神情庄重的念叨一番,龟壳晃了三晃,然后,哗啦一声,把龟壳中的铜钱倾倒而出。 道人扫了一眼地上的铜钱,“阴阳不分,卦不成卦。”道人叹气,不由摇头。 自赤星当空,已卜了十几卦,卦卦阴阳不分,难料凶吉。 第四章 原来是涿郡 在荆襄之地,有一隐士,其人精通奇门、兵法经学,自号水镜先生,平日,多有慕名而往求学之人,水镜于是也便认真教授门下生徒,至今,先后收下的学生已有八人之多。 今夜,水镜独自一人走到屋后土岭高处,负手而立,他仰首观望着北斗星以东的赤色星辰,久久不动。 夜风中,水镜身上鹤裳飘飘。 不知多久之后,身后有脚步声。 来人年岁不大,手持火把,口称先生。 水镜转头,朝来人点了点头。 “你观今夜星象如何?”水镜笑着考教学生。 来人忙把火把轻放在地上,而后正身朝水镜拱手一礼,后答到,“学生查遍历代星图,赤星悬于北辰之东,未见有此星象箸述,故……学生不懂。” 听完学生的话,水镜点了点头,继而又问学生,“数日前,你师兄弟几人推演紫薇斗数,这天下运势,又是如何?” “紫薇暗淡,西方白虎星闪亮,此为天下大乱之兆。 可今日天象又变,赤星突现于北斗之东,此相怪异,闻所未闻,不知该作何解?” 来人谦虚的问到。 “嗯。”水镜点了点,目光盯着天空的赤星,看的入神,“即天下大乱已成定数,今赤星襄北斗,岂非变数?大乱之相,横生变数,未尝不是好事。” 水镜对星象做了评断,来人深以为是。 泰山绝顶,一座芦蓬,蓬下两个奇人在星光下对弈。 其中一人,须发皆白,白须飘飘,鹤发童颜,手持一用古朴的滕杖,滕杖上,挂着一个红皮葫芦,山风之中,此老者衣袂飘飘,宛若仙人。 而另一人,身穿破烂道袍,蓬头垢面,宛若乞丐。 他两人在下棋,四下静悄悄,只有夜里山猿的啼叫和野狐的嘤嘤之声作伴。 两个奇人边下棋,边论星象。 长须飘飘的老者道,“异星现世,天机混乱,恐非苍生之福。” 另一落魄老道落棋于棋盘之上,他哈哈大笑,“我只见异星有乱北斗之势。北斗乱,上下倒序,纲常背反,地覆天翻,此为大变,非必是大乱。” “棋已下完,某去也!” 说完,乞丐模样的落魄老道如猿猴一般,从山巅一跃而至山道,而后怪笑着自陡峭的山道上狂奔而下,眨眼已至山脚。 当白发老道再看棋盘,发现棋盘之上,白龙已被黑色大龙围定,这局棋已然输了。 老道抬袖,轻轻朝棋盘一拂,棋盘上棋子便全都消失了。 太阳此事已于云海中升起,当太阳初升,阳光照在泰山绝顶之时,再看芦蓬之中,哪里还有人影。 再说此时黄巾大营,李孟羲一夜未睡,他靠着营寨的木头寨墙,抬头看了天上的北斗之侧,那颗让李孟羲怀疑是外星人人造卫星的红色的小小小,只到太阳升起,星星看不见了。 李孟羲一夜未睡,而弟弟,睡的可香了,都流口水了。 李孟羲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小娃娃,感觉很可爱。 没等多久,昨日抬着陶瓮来分饭的两个黄巾甲士,抬着瓮又来了。 李孟羲还没怎么着,绝大多数黄巾兵也还未醒的时候,怀里的弟弟一下就醒了,弟弟一骨碌从李孟羲怀里爬了起来,然后揉着眼睛,鼻子吸溜着,“是不是有饭吃了,俺闻见饭了。” 弟弟说着。 李孟羲闻言笑了,弟弟这鼻子真的灵,跟猪八戒一样,睡的正着,闻到吃的能一下就醒过来要找吃的。 此时天其实还不算太亮,还有些蒙蒙的黑。 怕其他黄巾万一醒过来,又是争抢,又抢不到饭,李孟羲赶忙爬起来,拿着竹筒就去就过去要先打些饭。 xiaoshuting.info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纵然,再有傲气,而今食不果腹,为了吃的,为了填饱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李孟羲也不得不考虑讨好奉承之事。 “叔叔伯伯辛苦,能先给俺一勺饭吗?怕一会儿人多,又抢不到,我弟已饿一天了。”说着,李孟羲回想着古人的样子,对着两个刚把陶瓮放下的黄巾甲士认真的腰成九十度,礼数十足的拱手一礼。 “我就说这小哥是读书人吧,读书人礼数就是多。”两个黄巾甲士,其中略年长的那个笑着,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粥,“快,一会儿人都醒了。” 李孟羲忙把竹筒凑上。 一勺,竹筒未打满,李孟羲还想再要一些粥,又觉得不好意思,想想算了,作势要走。 “嘿,再添一勺给你。”年长的黄巾甲士叫住李孟羲。 又给了一勺粥这还不算,这个和善的甲士,看竹筒还是未满,又帮李孟羲添了一丢丢。 这下,竹筒满当当的,动一下就要洒了。 李孟羲感激不已,再三谢过。 小心翼翼的端着粥往回,此时,营寨里的黄巾军都醒了,又开始争抢着往陶瓮那里挤。 对李孟羲很和善的两个黄巾甲士,此时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嘴里脏话频出,更是拎着勺子朝人群乱砸。 为何甲士对李孟羲和善,而对其他黄巾军众凶狠呢,是这两个甲士有两张面孔吗。 不是,只是因为李孟羲有礼貌,而其余的人不排队,让负责分饭的甲士工作量变大,两个甲士因此大发脾气也是正常。 弟弟看到李孟羲拿回的竹筒里满满的都是粥,弟弟开心的拍着小手,笑着,眼睛完成了月牙,“哇,哥哥,这么多饭!” 粥很热,李孟羲稍稍喝了一口,烫的不行,告诉弟弟等一会儿再喝。 也就是等待粥凉了这段时间,两个甲士终于让吵闹的黄巾军安静了下来。 “渠帅今早说了,前边三四十里地,就是涿郡县城,吃饱饭,拔营,赶路!要是打下县城,要啥有啥!” 甲士传达了军令,这一寨黄巾稀稀落落的嗷叫几声,一点士气都没有。 李孟羲耳朵动了一下,刚才听见,好像,是说涿郡?! 涿郡,耳熟。 再仔细一想,不仅是耳熟,而且印象很深。 三国演义中有写,刘关张三英初会,不就是在涿郡。 第五章 黄巾如放羊之势 彼时,关羽卖绿豆,刘备贩草鞋,张飞是地主老财,在家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然后,就是有人去张飞家的肉摊买肉,卖肉的活计说,肉卖不了。 围观的人问,为何卖不了。 活计说,肉放在井里,井上盖着磨盘,所以卖不了。 关羽在一旁看热闹,说到,“把磨盘挪开,不就能把肉取出?” 伙计哂笑,“我东家有言在先,说谁能挪开磨盘,可尽取井中之肉。” 伙计看着人群中魁梧出众的关羽,眼里并无表现出什么嘲笑的意思,可能是这个伙计亲眼见过东家把磨盘举起来给放到了井口,因此,伙计也算有见识,知道真有人力能扛磨。 随后,就是关羽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徒手举起磨盘,掷磨盘于地。 磨盘挪开了,关羽取到井里的肉,却不据为己有,而是命伙计把肉切成小块,分于众人。 城门旁,袖手而观的刘玄德见关羽勇武,见关羽分肉于众人的义举,对关羽心生佩服。 接着,伙计赶忙回去叫正在吃酒的张飞,说有人把东家的肉拿走分给百姓了。 张飞一听,着急忙慌赶来,寻个由头就和关羽厮打起来。 张飞寻仇是假,来看看关羽本事是真,两人皆是万夫不挡之勇,这打起来,惊天动地的。 正打的激烈,一旁又有壮士挺身而出,分开了厮斗的关张二人。 三人不打不相识,相见恨晚,三人于桃园结义,结为异姓兄弟,留千载佳话。 这便是三国演义开局,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 粥冷凉了,李孟羲喝了有一小半,剩下的全让弟弟吃了。 早饭吃完没一会儿,整个黄巾军营都吵闹了起来,黄巾甲士,也就是能穿上铠甲,手里也拿着真正兵器的那些黄巾精锐们,到处呼喊着,说让拔营,进军涿郡。 人声纷乱,李孟羲有些茫然,弟弟更是紧张的抓住李孟羲的手。 黄巾是要去打涿郡,然后按照历史,这一部黄巾,将成为刘关张三英的经验包。 是刘备,刘备不同于董卓之类的恶人,刘备应当不会杀俘。 一个新的计划浮现心头,如果找机会,投了刘玄德,应该比趁机溜走随便找个村落去投靠村民好的多。 于是,在黄巾流民浩浩荡荡乱七八糟毫无队形和纪律的沿着大道朝涿郡去的时候,李孟羲拉着弟弟,越走越兴奋。 很饿,想吃东西,如果有肉吃就更好了。 刘玄德那应该有吃的,李孟羲如此想到。 李孟羲第一次参与进行军队伍中来,本来,李孟羲还怕自己和弟弟小胳膊小腿的,跟不上队伍走丢了咋办。 走了一会儿发现是想多了。 黄巾流民行军扛着锄头甚至手里只一根削尖竹竿的黄巾军溜溜哒哒的,说说笑笑跟赶集一样,路边要是见了蒲公英之类的野草,就有人过去争抢,甚至可能大打出手。 没吃的,蒲公英的根也能充饥。 因此,黄巾流民的队伍人越走队伍就拉的越长,人就越少。 走在流民队伍中的李孟羲,眼见黄巾行军如此不堪,他多少明白了自古以来农民起义军为何屡屡失败了。 单军纪一项,就是农民起义军要面临的大问题。 李孟羲朝前看,人影稀落,朝后看,后边的人更散,这股去打涿郡的乡勇必然大败。 在数万黄巾朝涿郡而去的同时,自涿郡而来的一伍数百人乡勇也沿着官道朝黄巾而来。 两下相对而来,很快,黄巾前队的斥候便和乡勇的哨骑迎面撞上。 双方一阵厮杀,乡勇骑兵少,不敌黄巾,狼狈撤退。 获胜的黄巾斥候也没有追击,而是连忙回报渠帅,说前边遇到官军了,恐就在前边七八里处。 准备去攻打涿郡的黄巾渠帅,名为邓茂,面有髭须,有勇力,擅使一杆铁枪,因勇力而成为数万黄巾流民的头领。 邓茂副将名为程远志,也有千里挑一之勇。 邓茂一听撞见了官军,顿时来了精神,立刻下令,停军半道。 要说,邓茂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也算通晓些兵法的。 知道流民行军散漫,都落在后面,急切之间召集不到人手,所以,邓茂临时下令停军半道,就列阵道中,摆好阵势等着官军撞上来,以逸待劳。 五六七里地,对骑兵来说,须臾就至。 再说领兵而来的刘关张三人,求战心切,张飞急性子,就要抛下步兵领着十几个骑兵前去战他一阵再说。 还是刘玄德谨慎,拦下了张飞,然后,刘备派出所有哨骑时时打探消息,并领着几百乡勇,压慢行军速度,缓缓沿着大道而来。 双方大军很快就撞在一起,相隔两百步对峙在一起。 黄巾军阵这边,李孟羲混在人群中,前边都是人,挤的满满当当的,也看不见前边啥情况。 但是,李孟羲明显感觉到气氛紧张了起来,附近的黄巾军窃窃私语的声音少了,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抬头看,因为身高的原因,李孟羲抬头只能看见一个个大人的脑袋,自己这具身体是小孩子,混在乱军之中,很危险,一个不留神被绊倒了,然后发生踩踏时间,就凉了。 寻思了一下,李孟羲觉得,还是往边上去一些才好。 于是,李孟羲嘱咐弟弟,让弟弟抓紧自己的手,千万别跑丢了。 兄弟两个小心翼翼的穿梭在人群中,往侧面和后面钻去。 此时,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隔壁村看戏在满是人的戏台下乱钻的时候。 不知为何,像只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李孟羲竟然觉得有些好玩儿,弟弟更是直接乐的咯咯的笑了。 ddxs.com 突然,前边豁然一亮,来到人群外围了,李孟羲突然停下,身体骤然紧绷。 在黄巾阵势后方,一群穿着甲胄,手里提着滴血的大刀凶神恶煞的黄巾军恶狠狠的盯了过来。 地上,躺着几个被砍到在地的尸体。 督战队!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嗯瞬间明悟了过来,然后赶紧拉着弟弟往回赶。 好险,如果刚刚再往前跑两步,就会被督战队砍了的。 第六章 张飞斩将 两军对峙,黄巾这边,密密麻麻的数万人,黑压压的一片。 涿郡义兵那边,数百人分成三个方阵,分列左中右三个方位。 方阵之前,有十来骑兵,一名骑兵手持刘字大旗,旗面迎风招展。 大战一触即发,风声肃杀。 突然从义军之中,一人纵马而出,马是一匹浑身漆黑发亮的骏马,马上骑士,是一名豹头环眼面容黑似锅底颌下髭须如针剃毛魁梧手持丈八蛇矛的猛士。 这黑厮纵马至两军对峙的中间地带,勒缰驻马,战马被拉的稀律律鸣叫人立而起。 “呔!燕人张飞在此!可敢决一死战?”黑厮声如雷响,持矛直指数万黄巾本阵,叫嚣着向黄巾擩战。 “我来会你!”黄巾小渠帅邓茂自持武力,大怒纵马而出,提抢来战张飞。 “驾!” “驾!” 邓茂欲斩张飞,以振黄巾士气。 张飞见敌将出阵,也是兴奋。 双方都是一夹马腹,纵马提速。 一箭之地,眨眼即至,双方马速如电,马首迎面正冲,矛尖亦相冲,毫不躲闪避让,直直相撞。 “拿命来!” 两马相交之时,又是一声爆喝,此时离近再听,如雷暴喝让邓茂不由一惊,动作不由慢了半拍。 突见寒芒直奔胸口而来,马匹相交,速度快如闪电,邓茂横枪欲格,却胸口一凉。 战不一合,邓茂被张飞一矛挑于马下。 马匹已经错开,马上已经没有了邓茂身影。 阵中,见邓茂竟然被斩了,程远志大惊。 “杀!快上!”那黑厮勇武难挡,自知非其对手,程远志忙下令让大军压过去。 可是,黄巾本就是流民占据多数的乌合之众,邓茂被斩,主将已失,黄巾军虽众,却无战心。 程远志下令全军压上,然而,黄巾军众你看我我看你,都迟疑不前。 尤其是,张飞趁斩将之威,直扑向黄巾帅旗的时候,程远志不仅不前,还调转马头想往后边钻,将为兵之胆,主将都怂成这个样子了,其余黄巾哪里还有斗志。 张飞见黄巾帅旗动摇,知道另一敌将要逃,“驾!”张飞便催马欲冲敌阵。 张飞马快矛利,须臾间便冲至黄巾阵前,阵前几排黄巾兵手持长矛,畏畏缩缩的靠在一起,矛指着前方,眼中却满是恐惧。 在战马还有两三个身位就要撞在枪阵上之时,张飞突然一提缰绳,拉的马首侧向,正冲至极速的战马嘶鸣一声,顷刻间调转方向斜着向枪阵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前排黄巾枪兵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黑影一掠而过,紧接着手中的长枪就被从侧面撞来的巨力撞的猛的一偏差点脱手而飞。 接着碰碰几声肉体碰撞的闷响,然后啊的两声惨叫,张飞斜切入枪阵,战马撞进敌阵之中,马匹冲锋的力道之大,直接把数个枪兵骨头撞断。 一入敌阵,张飞便入无人之境,手中蛇矛当场刺死一个,蛇矛弯曲如蛇的刃身当胸刺入,枪借马速,迅疾无比,一枪下去,连人带甲把一名后排挺枪要偷袭的黄巾枪兵捅了个对穿。 不等黄巾枪兵惨叫出声,张飞看都没看一眼,单手一拽矛柄,蛇矛抽出,反手又啪的一声矛杆向狠甩竖劈而下。 精钢所铸的丈八蛇矛一劈之下,打断木枪两杆,砸偏长矛数根,矛刃砸在一名后排黄巾刀盾兵的脑袋上,咔嚓一声,矛刃切颅而入,如同菜刀大力剁开了西瓜一般,血液飙射。 笔趣阁 又是一名黄巾殒命。 说来话长,其实很短,一切只在顷刻之间,张飞纵马正冲枪阵,战马临近枪阵突然斜向,斜着切入枪阵之中,只瞬间,战马撞伤黄巾兵数人,丈八蛇矛在突阵的一刹那,轻易捅穿一名黄巾甲士,张飞拔出长矛,反手又拽着矛尾把蛇矛砸向左侧,又是结果了一人。 呼吸之间,张飞已杀两人,伤数人,并且已冲过黄巾前排枪阵。 见张飞神勇,缩在阵中的程远志再无斗志,手忙脚乱的狠抽座下之马,想赶紧往后边撤一点。 张飞本就盯着帅旗下的程远志而来,哪里会允许程远志走脱。 “贼将休走!” 张飞见敌将要走,暴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便纵马追去。 此时,黄巾士气已摇摇欲坠。 身处黄巾敌阵之中,张飞手中丈八蛇矛左捅右刺,手下无一合之敌。 “逃啊!”黄巾流民本就士气薄弱,终于有人忍不住恐惧,当凶神恶煞的浑身浴血的张飞杀来的时候,黄巾兵丢了刀就往边上跑。 一个人跑,带动了一群人跑,瞬间全线黄巾全无斗志。 兵败如山倒,莫过于此。 张飞再追程远志,前边的黄巾兵见他追来,早早躲之不及的逃向两边了。 因此,张飞虽处数万人的敌阵之中,四周都是人海,但张飞过处,马首之前如同海水分浪,黄巾兵惧张飞之威,人海中硬生生分出了一条通路。 还没厮杀几下,就没得打了,入目所见,黄巾兵旌旗倒曳,如同蚁散,四散奔逃。 耳边全是黄金兵哭爹喊娘的嚎声,张飞觉得不爽,没打过瘾。 眼见敌将就在前面三四十步,张飞兴奋大叫,“贼将休走!” 立刻双腿一夹马腹,追的更急。 正玩命逃窜的程远志见张飞追近,大惊,忙取弓搭箭,欲近射张飞。 能凭借勇力成为一方黄巾战将,程远志武力是可圈可点的。 乱军丛中,程远志俯在马上,身体压低,边逃边回头偷偷观望张飞追多近了。 张飞马快,此时黄巾溃散,又无杂兵阻挡,顷刻间便追近程远志二十步内。 见张飞追近,程远志眼中寒芒一闪,一下从马背上直起身子,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弓成七分满,弓身被拉的扎扎作响,(着!)程远志瞪大眼睛心里暗呼一声。 嘭的一声弓弦炸响之声,利箭离弦而飞。 仓促开弓,但程远志箭术不错,箭支以极快的速度向二十步外的张飞射去。 一道黑影袭来,张飞拨矛就打,当的一声,箭被轻易挑飞。 见冷箭未果,程远志更为心惊,当下就把弓丢了,拼命催马就要逃窜。 逃不许久,背后马蹄声已近,程远志惊骇回头,官军那黑厮已经追至身后了。 “贼子授首!” 呼的一阵劲风掠来,程远志只觉寒芒一闪,然后脖子一疼,顿觉四周景物转了一圈又一圈,天翻地覆。 咚的一声。 敌将头颅落地,而身子还在马上。 程远志的战马受惊狂奔,载着马背上的无头尸体又跑了一段,然后,尸体一歪,扑通一声摔落马背。 张飞横矛立马,哈哈大笑,丈八蛇矛雪亮如雪的矛刃之上,鲜红的血液正顺着矛刃一滴滴的从两个尖尖的矛尖滴落下来,如同正在漓血的蛇信。 第七章 溃兵之中 程远志也被斩了,黄巾主将尽失,当后方的关羽和刘备领着五百乡勇压上来之后,黄巾彻底没了再重新结阵卷土重来的希望。 此时,混在溃军中的李孟羲神色慌张的带着弟弟拼命的跑,四周都是慌不择路的溃兵,为了逃跑,前边有谁挡了路,急着逃跑的溃兵抽刀就会把前边的人给砍翻在地的。 生怕一不小心挡了哪个溃兵的路,李孟羲心惊胆战的拉着弟弟尽可能的往边上跑。 弟弟才三四岁,李孟羲也不大,他们两个小娃娃,混在溃兵之中,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匆匆向四周看去,都是急匆匆跑路的人影,连方向都辨别不出来了。 按李孟羲本来的计划,是看能不能安心的当俘虏,刘备肯定不会杀俘的,然后,稳定下来之后,再趁机借助对天下大势的预知,去刘备那里装模作样一番,然后,取得刘备重视,借此争取来安身立命之本。 可现在,别说想安安静静当俘虏了,能否在溃兵中保全自身安全还不一定呢。 李孟羲只顾着拉着弟弟跑,没注意看弟弟,弟弟这会儿害怕极了,小脸紧绷着,就快要哭了。 突然,弟弟哎吆了一声 弟弟不小心绊倒溃兵丢在地上的长矛,一不小心摔倒了。 李孟羲赶紧就把弟弟扶起来,虽然弟弟额头蹭在地上,额头都破了,但弟弟很坚强的没有哭。 就这么一耽搁,就挡住别人的路了。 一个手中拎刀头上包裹着整块黄色头巾,身上穿着一套铁扎铠的黄巾兵正朝这边跑过来,李孟羲发现自己正挡在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黄巾兵逃跑的路线上。 李孟羲匆匆朝后看了一眼,那个黄巾兵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这人手中的环首刀还在淋血,面红耳赤的,显然是刚杀了个人,情绪正亢奋的状态。 李孟羲感觉不安,下意识的就想把地上不知谁丢的一根短矛给捡起来保护自己。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刹那,李孟羲就生生止住了想伸手捡起短矛的打算。 理智让李孟羲明白,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别说捡起一根短矛了,就算穿一身宝甲拿上青釭剑也没力气去搏斗,拿了兵器反而让别人有很多恶意,反而更危险。 大象有大象的生存法则,如果弱的跟老鼠一样,那也有老鼠一样的生存法则,尽可能低调,不引人注意,不被别人看在眼里,这才是生存的智慧。 思路急转想通了其中关节,李孟羲忙拽着弟弟往边上靠,仓促之间李孟羲过于用力,把弟弟拉的一个咧斜。 李孟羲刚拉着弟弟往边上让开了路,黄巾甲士就从李孟羲刚站的地方冲了过去,李孟羲险些被撞到。 可以想象的到,若是刚才真是挡路,一定会被杀红眼的溃兵给砍了的。 随后,见这个明显有点武力,有刀有甲很不好惹的黄巾小头目走远,李孟羲稍微想了一下,决定拉着弟弟跟上去。 为何那家伙很危险还要跟上去呢,这是因为,李孟羲觉得,既然那家伙看起来不好惹,别的溃兵也觉得那人不好惹,会选择离那个小头目远一点。 猛虎至处,百兽退避,就是这个道理。 黄巾头目虽然危险,同样,跟着这个危险的家伙跟近一点,能避免来自其他黄巾溃兵的危险。 危急之时,李孟羲的脑子还算灵活的。 就这样,如潮水般的乱兵之中,李孟羲跟着紧跟在黄巾小头目后面。 初时无事,李孟羲拉着弟弟紧赶慢赶的追着黄巾头目跑,大致跑了有个几十米。 不一会儿,黄巾头目感觉到了不对,感觉到后背像是跟着人,这个黄巾头目立刻停脚回头看去。 然后,这个头目就看到了在后面十几步外跑过来的李孟羲兄弟两个。 黄巾头目恶狠狠的瞪了兄弟两个一眼,然后,顾不得纠扯,黄巾头目转身又跑。 李孟羲和弟弟继续跟着。 双方速度差距有点大,黄巾头目是大人,跑起来极快,李孟羲和弟弟只是两个小孩子,玩命了跑也跟不上。 最终,在跟随着小头目跑了不足五十米后,李孟羲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跑远。 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确实附近少有溃兵。 跑的气喘吁吁的,李孟羲放慢了脚步,他低头看弟弟,弟弟也跑的一头的汗。 此时,李孟羲有空驻足向周围去看,李孟羲发现此时跑的离大道有一段距离了,到了大道两边的荒草地里。 要是再往前一大段距离,前边有树林,好多黄巾溃兵都是往树林里逃了。 四周,溃兵的影子已经不多了。 毕竟,成年人跑的飞快,早就跑前边了。 往后看,李孟羲看到了远处的厮杀,有骑兵在追人,也有一群步兵在朝这边压过来。 这便是涿郡乡勇,刘玄德的部众。 李孟羲看到落在自己和弟弟后边的,还有人,只是不多,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跑不动的那一类人。 再留心观察,李孟羲发现远处乡勇们追溃兵的时候,并没有理会跑不动摔倒在路上的老人还有远看着像是拉着小孩子的妇人,乡勇们把这些人驱赶到一边,并未大肆屠戮。 李孟羲看见这一幕,放心了下来。 虽说刀枪无眼,运气好遇到的是刘玄德的兵,往边上靠靠,不作死,就不会有危险。 当乡勇追近百步内,李孟羲越走越慢,脸上全然没了惊慌。 突然,李孟羲感觉手被拉了一下。 低头看,看见的是弟弟惊慌不安的小脸,“哥哥,咱快跑,兵来了要杀咱!快跑哥哥!” 砖头惶恐不安,他拉着不愿意动的哥哥,想拉着哥哥快点跑。 李孟羲感觉很心疼,他弯下腰,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弟弟的小脑袋,他笑着看着弟弟的眼睛,“小弟莫怕,咋俩不会死的,信不信哥哥?” 从弟弟依然不安的眼神中,李孟羲知道弟弟还是怕被兵杀了怎么办。 弟弟那么小,才三四岁,只是前世幼儿园小班的年纪,却经历了不知多少残酷的事情。 156n.net 当刘备所部的乡勇近至五十步时,李孟羲拉着弟弟,继续往边上走。 当乡勇近至三十步,李孟羲停下不走了,他高举着双手,双手过头,一副投降姿势,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乡勇们追击方向的一侧,好整以暇的在旁跑过来的乌泱泱一片的义军。 为何要临时决定把双手举过头呢,这是因为李孟羲突然觉得,正打仗呢,这些乡勇们正精神紧绷着,万一让手要是揣在怀里或是背在后面,万一让乡勇们感觉到不安全,说不定一箭就射过来了。 不伤小孩子?别闹了。冷兵器时代,哪里有纪律能如此严明的部队。 第八章 欲追关羽 乡勇近了,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 只见当先一骑,马上是一个红脸大汉,此人面如重枣,颌下长须及胸,再加上此人虽然穿着铠甲,但露在外面的袖子和下身的衣服都是那种洗的发白的绿色。 尤其是此人手中拎着的大刀,像极了青龙偃月…… 鬼使神差的,当关羽领兵从李孟羲眼前经过,“关云长!”李孟羲脱口而出叫到。 关羽早注意到了呆在那举着手一动不动,也不逃跑的两个小娃娃,不过,追击黄巾溃兵事大,关羽并不在意这两个娃娃呆那里干什么。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关云长转头,诧异无比的看向十几步外的大一点的少年。 这少年不知所谓的用力的挥舞着手,其招摇之势,让关羽诧异。 (识得吾名,莫非,是故人?)关羽暗自想到。 追剿溃兵事大,容不得耽搁,虽然疑惑,但关羽知道此时不是停下细谈的时机,所以只是疑惑无比的看了李孟羲一眼,并不停留,马速不减,战马小跑着从李孟羲面前经过。 跟在关羽后面,一大群不知是有多少拿着兵器的乡勇哗啦一片跟着关羽也从李孟羲面前跑开了。 见了红脸的拿青龙偃月刀的关羽,是刘备义军无疑了,只是未见刘备和张飞两人。 跟关羽挥手打招呼,关羽竟然不理,李孟羲觉得有些尴尬,尴尬的他直挠头。 目送着关羽及其部众离开,直到关羽部走远。 人马过后,干燥的土地上扬起大片灰尘,李孟羲不由得捂住嘴巴。 关羽是去追溃兵去了,李孟羲想到。 如果打完黄巾,关羽应该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死皮赖脸的厚着脸皮去跟着关羽,至少,性命无忧了。 嗯,就是这样。 在关羽部越跑越远的时候,糟了!李孟羲突然想起,万一,关羽不回来咋办,万一追黄巾一走就是几天咋办。 李孟羲往四周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四周荒山野岭的。 这要是关羽数天不回来,就自己弟弟两个小娃娃,饿也饿死了,就算没饿死,万一钻出来个狼可咋整。 李孟羲感到了害怕,他赶忙拉起弟弟就追。 “关云长!” “关将军,等等!” 李孟羲追着,声嘶力竭的大喊。 弟弟被李孟羲拽的跟头流水的,跌跌撞撞的几乎摔倒。 看拉着弟弟也不是事儿,李孟羲撒开了弟弟的手,“砖头,在这儿等着哥哥,哥哥去追关羽!” 说完,不等弟弟回答,李孟羲撒开腿便是猛追。 可是,毕竟人小,尽管已经猛追了,但是眼见关羽部越来越远,李孟羲咬牙不肯放弃。 “关——云——长!” 嘶力竭的喊叫声在荒野中回荡。 纵然李孟羲再拼命的去追,丝毫没有追近距离。 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远的缘故,关羽并不能听见李孟羲对他的呼喊声。 终于,一个不甚,李孟羲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就摔了一下,李孟羲及时反应过来下意识用手撑向地面,结果手肘还是磕破了。 就摔了一跤而已,又不太疼,不至于哭出来,李孟羲撇了撇嘴巴爬了起来。 然后,李孟羲就听到了弟弟的哭喊声。 扭头一瞅,李孟羲就看见弟弟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关羽没追上,只得回去照看弟弟。 李孟羲朝弟弟走,弟弟哭的哇哇的跑过来了。 待近了,弟弟一下扑到李孟羲的怀里。 虽说,相处并不久,但是李孟羲因为有这么一个小弟弟而感到开心。 毕竟有一个亲人,不用那么孤孤单单的了。 “呀,砖头,看你哭的,成花猫了。”李孟羲笑着用手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用袖子帮弟弟擦了擦鼻子。 蹲下身体,李孟羲看着弟弟的眼睛,笑着问,“咋个哭了呢?” 弟弟不哭了,还抽泣着,“俺……俺怕哥哥死了,俺可害怕了。” 弟弟抿了下鼻子,天真的回答着。 李孟羲心里触动了一下。 自己只是摔了一跟头,弟弟很小,担心自己是死了,害怕的都哭了。 弟弟是如此胆小和天真,又是如此关心和依赖自己,李孟羲不由得拉起弟弟的小手,一字一顿认真的告诉弟弟,“哈哈,莫怕,你哥哥可厉害了。没人伤得了咱哥俩。” 李孟羲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安慰着弟弟。 砖头破涕为笑,奶声奶气的,抬头看着哥哥,“二哥你咋跑那快,俺都追不上了。” “嗯。”李孟羲认真的点了点头,“等你吃多多的饭,长高高的,就跑的快了。”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哥哥,俺可饿了。”弟弟抿着嘴巴。 李孟羲也感觉到了饿。 正寻思着,大概多久能弄到吃的,突然,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疑惑回头去看,李孟羲看到单独一骑踏着尘烟而来。 远看像是关云长,李孟羲眼睛亮了。 关羽竟然去而复返。 李孟羲心思急转,追关羽想干嘛来的,对了,是想问关羽什么时候回来,想跟着义军吃口饭,问关羽能不能带上自己,就这样。 整理好了思路,关羽也近了。 “吁!”红脸的关云长在几步外勒住缰绳,“小兄弟,为何唤我?” 李孟羲拉着弟弟上前两步,李孟羲按记忆中看电视剧中古人的礼仪方式,一手抱拳一手成掌,生疏无比的行了一礼。 “某和幼弟皆年幼无依,恐难自活,四下又无人烟,恐晚时有虎狼出没。 某是想求将军能否收留我二人,我兄弟两人可否跟义军一道混口饭吃。 今一饭之恩,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哎,不必如此!”李孟羲话未说完,关羽便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扔了过来,李孟羲手忙脚乱的去接,还好接住了。 “小兄弟,某大哥命我围剿黄巾,某无暇耽搁。这样,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待某扫清黄巾,回来接你。” baimengshu.com 马上,关羽居高临下对李孟羲匆匆言语了两句。 “祝将军旗开得胜!”李孟羲一脸笑意,又抱拳一礼。 马上关羽带着满心的疑惑,回了一礼,调转缰绳,一夹马腹,口中轻驾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第九章 存粮 得了关羽的许诺,李孟羲终于松了口气。 能跟着刘备等人混口饭吃,生存就不成问题了。 李孟羲此时有空看了一眼手中关羽丢过来的物品,发现竟然是一块麻布包裹着的饼状的东西。 饼子? 李孟羲疑惑。 抖开麻布一看,果然是一个乒乓球拍大的被咬过几口的饼子。 有了吃的,李孟羲大喜。 “砖头,咱们有吃的了!”李孟羲开心的把饼子一掰两半,给弟弟一块大的,自己吃小的。 饼子应该是面饼,类似烧饼的样子,上边还有芝麻,想来按汉代的时代背景来说,这应该是胡麻饼。 胡麻,即是芝麻。 因为芝麻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所有称之为胡麻。 腹中空空,李孟羲狼吞虎咽的把饼子吃完,终于不再饿了。 此时,弟弟手里的饼子还有大半,弟弟正笨手笨脚的抠饼子上的一个个芝麻吃。 见哥哥的饼子吃完了,弟弟很懂事的把自己的那块饼子掰开,递给了李孟羲一块。 弟弟很懂事。 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弟弟递过来的饼子,“砖头,哥哥吃饱了,你吃吧。” 然后,李孟羲便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看着四下荒野。 这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在远处,也就是黄巾之前结阵和乡勇对峙的战场处,远看过去有三两支歪歪斜斜插在地上的旗帜,地上远看去躺着一些尸体。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了。 黄巾溃兵逃的一干二净,连落在后面的老弱病残也逃了。 跟关羽约好了就在这里等着,怕万一走开,关羽回来找不到人咋办,只好就呆在原地等着。 因为有好吃的芝麻饼吃,弟弟很开心,“哥哥,那个人为啥不杀咱们,还给咱们饼子吃的吗?”弟弟咬了一口饼子,他抬头看着李孟羲,小脸上满是疑惑。 弟弟总是怕被别人杀了。 “那是关云长,算是个好人吧。所以他给咱们吃的。”李孟羲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给弟弟解释着。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孟羲看着空旷无人的旷野自言自语了一句,“吃了人家的饼子,就得回报人家。” “嗯!”弟弟用力的点了点头。 四月,初十五。 刘玄德所部在大兴山一代,路遇黄巾邓茂程远志部,双方列阵道中。 是役,刘备义弟张飞阵斩邓茂,而后单骑冲阵,于乱军中又斩程远志,主将尽失,黄巾士气于是动摇。 而后,刘备和关羽带步卒前压,数万黄巾溃败。 为追逃兵,亦怕溃兵冲击地方,涿郡乡勇一分为三,一部由关羽带领,向前追赶,另一部由刘备带领,先一步堵在去涿郡县城的小路上围堵溃兵,第三部,为张飞所领,但见有溃兵要聚于一处,便上前击溃,不给黄巾聚众之机。 战事自上午发生,历时数个时辰,自下午,李孟羲终于等到了关羽回赶。 “砖头,醒醒。”李孟羲把趴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弟弟叫醒。 弟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站了起来,在道旁等候关羽。 1200ksw.net “哥哥,那个不就是给咱饼子吃的人吗?” 弟弟指着关羽,有些雀跃。 在弟弟简单的逻辑判断中,他认为是关羽是好人。 “关将军……” 马蹄声近,关羽却并未停留。 “小兄弟久等,再稍等片刻,某去收拢黄巾辎重。” 跟在关羽后面的一大群跑的灰头土脸的乡勇不辞劳苦,又往战场那里赶去了。 关羽说辎重,李孟羲突然想起,黄巾军应该是有粮草的。 粮草车队没注意在哪,应该是被黄巾随军携带着的,黄巾溃败,粮草车应该落在了战场上。 当时乱军纷纷,没顾着看粮草在哪,这会儿,关羽应是就去清点缴获了。 打扫战场不知得多久,李孟羲抬头看天色,在没有手表的时代,判断时间也不好判断。 估计,现在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 原地想了片刻,李孟羲决定主动去看看关羽部是如何打扫战场的。 李孟羲拉着弟弟,弟弟手里拿着一块胡麻饼,饼子吃的就剩一小点了,弟弟却不吃了。 以为弟弟是吃饱吃不下了呢,李孟羲一问,“俺怕明个没饭吃咋办。”弟弟说着。 原来,弟弟不是吃不完,而是怕明天没吃的了,这一小块饼子留着可以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充饥。 这让李孟羲顿时一愣,作为一个每天都能吃饱肚子的现代人,何时为吃的发愁过。 如今身处汉末,正是乱世,李孟羲自付,论及生存能力,自己或许还不如弟弟。 弟弟虽然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但是连弟弟都想得到到,吃东西得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知,弟弟是经历了什么,才这么小的年纪都懂得藏食物了。 若没遇到关羽,若兄弟两个还是在混迹在黄巾流民之中,要想活着,真的得藏粮食。 若不去藏吃的,食物多就吃饱,食物少就少吃,如果有多少吃多少,一点不剩,那么,万一突然连着两三天一点吃的找不到,那岂不要被饿死。 灾荒之年,吃饱就等于浪费粮食。 把吃的省下来,每天只吃一点点,维持住不饿死,才是正确的方法。 本想劝弟弟说,让弟弟把饼子吃完,不会饿肚子了。 但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孟羲不打算劝了,弟弟是对的,还是存一点粮的好。 存粮是个好习惯。 纵然,遇到了关羽,也就等于抱上了刘备的大腿,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饿肚子,存粮也没意义。 但是,万一呢,万一哪天乱军之中跟刘备等人走散,万一哪天义军粮草被人烧了,此时,若是身上一点粮食都没有藏,如何能有活路。 食物为生存必需,适当存粮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 李孟羲打定主意,自己得跟弟弟学一下,平时存点粮食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 是汉末,不是现代了。 现代社会,就算家里不存粮,饿了出去吃饭,到处都是饭店,也饿不着。 而且,真要是没钱了,实在不行,扒垃圾桶说不定这个垃圾桶扒出半只烧鸡,那个垃圾桶扒出几盒过期的牛奶。 不止饿不死,可能吃的比古人还好呢。 第十章 “义士之子” 现代社会物资丰富,生存容易,古代可不会如此,存粮为必要的生存手段,哪怕王公贵族,要是不懂存粮,迟早有天会因缺粮少水而受困。 就比如袁术,袁术称帝,可为尊贵至极了吧,可是一朝兵败,物资尽失,逃亡之际,连口干净的水喝都没有。 士兵只找来污水给袁术喝,袁术不喝,非要喝蜜水。 士兵答到,“此时只有血水,哪里有蜜水。” 袁术听完,吐血而死。 看,袁术这人就不知道随时随地身上带点粮储备着,称帝又怎么样,穿着龙袍头戴冠冕,身着金银又如何。 一朝遭难,金珠宝石又不能吃,穿一身华贵,还不如带个水袋带包干粮的好。 就这么想着,李孟羲拉着弟弟去找关羽。 关羽部正在战场上收拢战利品,乡勇们把四处散落的兵器捡到一堆,把从粮车上掉下来的粮袋再抬到车上放上,地上撒的粮食也有人手捧着给揽起来重新装到袋子里。 关羽立马于战场一侧,指挥着手下的乡勇抓紧干活。 眼睛的余光突然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关羽定神一看,当看到是李孟羲哥俩时,关羽面上露出一抹笑意,这两个娃娃竟找过来了,“驾。”关羽轻踢马腹,口中轻驾一声,纵马过去。 古代战争中,打扫战场是怎么样的,李孟羲很好奇。 他正仔细观察着,发现打扫战场跟收庄稼差不多,都是一群人到处走动着把东西捡起来放到一起。 李孟羲看到了熟悉的东西,板车,在中原地区,也叫架子车。 这是一种结构简单的人力或畜力车,其结构是一对轮子,再加一个木头做的简易车身,车身前有两个长长的车把,中原地区人们用板车收粮食,拉麦秸,甚至拉牛羊粪,赶集时拉粮,实为不可多得的农具。 没想到的是,在二十一世纪还常见板车,在两千年前,在汉末,汉末的板车的样子和两千年后的板车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是一对轮子,同样是木头做的简易车身和长长的车把,两千年之久,板车的结构没有一丁点改变。 目光带着思索,古代的技术生命力是如此顽强,技术更新迭代又是如此缓慢,李孟羲有些感慨。 燃文 李孟羲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古战争打扫战场的一处处细节,而弟弟,砖头,作为一个好动的小朋友,砖头不像李孟羲那样对到处走动着的人感兴趣。 觉得无聊,砖头大眼睛乱看,因此,关羽纵马过来,砖头一下就注意到了。 “哥哥哥哥!人过来了吗!” “哥哥,你快看,人!” 弟弟晃着李孟羲的手,指着赶来的关羽。 李孟羲思路被打断了,他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看到关羽骑马赶来。 满打满算,和关羽只有过两面之缘,大家并不太熟。 这一会儿,该怎么打招呼呢,李孟羲心想。 很快,关羽便到了面前。 “见过关将军。”李孟羲学着古人的样子,身体笔直,一手抱拳,一手成掌盖在拳头上,像模像样的向关羽施了一礼。 关羽见李孟羲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是有礼有节,不像一般孩童。 再看一旁,另一个咬着手指头脏兮兮的小娃娃偷偷看过来,稍一想便能明白,这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两人。 见李孟羲仍然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关羽把手一摆,“小兄弟,不必多礼。” 说罢,关羽认真打量了李孟羲一番,仔细看罢,关羽很肯定,确实不认得这个少年。 可是,这个少年似乎认得自己,怪了。 “小兄弟,你可是河东解良人士?”关羽探身问询。 河东解良,李孟羲知道这是哪,这是关羽老家。 关羽年少时在家乡杀人,被迫流亡异乡,辗转来到涿郡地界。 看来,因为是直接叫出了关羽的名字,让关羽误以为是河东故人。 李孟羲本想就错论错,既然关羽误会了,那就直接伪装河东人士也行。 可又一想,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 万一假装是河东解良人,可接着如果关羽问起河东的事,岂不无法回答了。 李孟羲面有迟疑,关羽看在眼里,更是奇怪。 “禀将军,某不是河东人士,亦不是将军故旧。”前思后想之后,李孟羲拱手一礼,老老实实的回答到。 “那你为何,识得吾名?”马上,关羽手捋长须,眉头紧锁。 电光火石之间,李孟羲思路急转。 “黄巾扰民,家父听闻涿郡有豪杰三人大练乡勇以备黄巾。家父闻之,欲阖家来投。 可未至涿郡,先遇黄巾,乱军之中,只余我兄弟二人。 来之前,家父已知涿郡豪杰三人详实,一为刘备刘玄德,大耳垂肩;一为张飞张翼德,豹头环眼;一为关羽关云长,面如重枣。” “之前大道一旁,某见将军模样,又想及家父所言,于是认出了关将军。” 言罢,李孟羲似有悲意,面容凄惨。 关羽闻言动容。 关羽翻身下马,来到兄弟两人面前,大手揽住兄弟两个,关羽郑重说到,“小兄弟欲阖家投我义军,而致遭逢劫难,关某深愧之。幸你二人幸免于难,即遇关某,日后便跟随我义军,如何?” 这正是李孟羲所想要的结果。 装作迟疑两秒之后,李孟羲拉着弟弟,扑通一下跪倒。 “谢将军收留,我兄弟二人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说罢,以头触地。 关羽忙把兄弟二人拉起。 即是义士之后,关羽拉起兄弟二人,看兄弟二人年幼无比,又黑黑瘦瘦的,关羽一阵心疼。 见砖头手里还抓着一块饼子,关羽笑问饼子可还好吃。 “可好吃了!”弟弟开心的说着。 关羽哈哈大笑。 于是,李孟羲就此伪装成了遇投刘备义军,却不幸被黄巾裹挟的义士之子,借此身份,融入了义军之中。 要说,李孟羲很聪明的,他只说路遇黄巾,剩他兄弟二人,却没细说家人到底是失踪了,还是战死了。 这就留了余地,万一哪天,家人再找到了呢,是吧。 一个很尴尬的事,李孟羲没有继承来自原身任何记忆,这让他根本不知道家人的情况。 第十一章 谎言 从头梳理起来,李孟羲的相关记忆只从在黄巾营寨中醒来时开始,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灰头土脸的脏娃娃,这个脏娃娃喊自己哥哥,是自己的弟弟。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亲人影子。 细想,只是一个小娃娃,弟弟也是个孩子,两人都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若无家长,漫长时间的流浪,兄弟两个连粥都抢不到,早饿死了。 所以,在原身身死而自己穿越过来这个时间点之前,兄弟两人的家长还在,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家长不见了,就剩兄弟两个了。 而且,原身作为哥哥,已经死在了黄巾营寨中,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就只剩弟弟一人。 得空要问下弟弟,问下家人是否健在。 兵荒马乱的,家人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不然不会扔下两个男娃不管。 古人还是重视传宗接代的,混乱中若是女娃走丢了,为了逃命有可能不会管。 但是是男娃,还是两个,若是大人还在,决计不会一下把两个男娃都丢了的。 李孟羲用谎话骗了关羽,说是一家本来想来投奔刘备义军,结果路上遇见了黄巾,到现在才从黄巾军逃了出来。 关羽对此说辞深信不疑。 李孟羲言语的破绽肯定有,但是李孟羲的年纪摆在这儿呢,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而已,天真年幼便是天然的伪装,因此,关羽就不会想到李孟羲这么小的一个娃娃会精心的编一个谎话。 其二就是,兄弟三人之前招募义军,的确是向涿郡周边地区散布过消息,有人来投很正常。 说是阖家来投,此事也正常。 乡勇中就有人是带着家人来投的。 毕竟年景不好,一家一起逃难,有人招乡勇,那就去当乡勇,实在不行,若是没有活命的地方,说不得也去当黄巾去了。 所以,李孟羲的谎言逻辑融洽,没有违和之处。 因此,当关羽听说李孟羲一家本来是想来投奔的,结果遇到黄巾被黄巾裹挟了,关羽就一下把李孟羲当成了自己人。 李孟羲一家遭逢大难,关羽心有愧疚。 骗过了关羽,兄弟两人有了立身之地。 战场上,有黄巾遗落的粮车,关羽招呼乡勇把一辆粮车拉了过来。 并问乡勇要了饼子,要了水袋,拿给李孟羲。 “小兄弟,我军还要忙碌许久,你便呆在车上,莫要乱动。待我等忙完,一道离去。”关羽交代。 “好!”李孟羲点了点头。 粮车高高的,李孟羲想往上爬,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然后飞起来了。 李孟羲惊讶,然后他就被人拦腰抱起,丢到车上了。 接着,李孟羲看到关羽一双大手抱起弟弟,轻轻一举,就把弟弟举的高高的,给放在粮车上了。 李孟羲愕然,即而看着关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关羽回以微笑,摆手离开了。 竟然,被关羽像个小朋友一样举高高给举起来了,李孟羲感觉有些尴尬。 再一想,自己目前就是小朋友啊,没什么的。 倒是弟弟,很开心,他叽叽喳喳的,“哥哥,他一下把俺举那么高吗!” “一下那么高!” 弟弟开心的拍着小手,咯咯直笑。 弟弟开心,李孟羲也心情大好。 “给。”李孟羲把饼子递给弟弟,他自己拿起水袋,吨吨吨吨给自己灌了几口,喝了个痛快。 水袋,少见,又是古物。 李孟羲好奇的打量着手里的水袋。 水中的水袋,形状类似茄子,口小身大。 外层应该是皮革制成的,李孟羲感觉,这水袋好像有两层的感觉。 外边一层是皮革,里边的不知道是啥。 难道也是皮革? 为何要两层皮革呢,可能是里层的皮不结实,所以,里层的水囊,外层再加一层防护罩。 应该是这样的。 弟弟啊呜啊呜的吃饼子吃的很开心,李孟羲也拿着干饼子小口小口的咬着。 说起来,兄弟两个可是饿坏了,现在有吃的,简直幸福。 “哥哥,俺要喝水。” 弟弟突然伸手要水袋。 李孟羲忙把水袋打开,递给弟弟。 弟弟小小的喝了一口,水袋有味道,水并不好喝,然而,弟弟喝水的样子,简直像是喝可口的果汁一样,好喝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李孟羲看的微微摇头。 喝完了水,弟弟把水袋又递回来。 然而,没过一会儿。 “哥哥,俺还要喝水。” 弟弟伸手又要。 李孟羲只好又帮弟弟把水袋打开。 弟弟开心的拿着水袋,又小小的喝了一口。 “哥哥,给你。”只喝了一口,喝完了水,弟弟举着水袋给李孟羲。 李孟羲无语,只好再接着。 此时,李孟羲大概懂了弟弟是在干嘛了。 弟弟是个很小的小朋友,小孩子很可爱的。 李孟羲想及自己小的时候,在自己小时候,如果家里给买了新杯子,自己在小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隔一会儿就喝一口水,隔一会儿就喝口水,忙个不停。 弟弟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兄弟两个身无长物,有了水袋,弟弟可能之前就没见过水袋,感到很新奇,所以才一会儿要喝一口水的。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 “哥哥……” “给,水袋放你那里。”李孟羲嫌麻烦,直接把水袋丢给了弟弟。 弟弟开心的抱着水袋,开心的啃着饼子。 怕弟弟吃东西没个节制,万一吃撑了肚子痛咋办,李孟羲交代弟弟,饼子只吃四分之一就不要再吃了。 弟弟疑惑,他不知道啥是个四分之一。 李孟羲于是便伸出手指,在饼子上画了一竖一横,指给弟弟,把这个小角吃完就不要吃了。 “那哥哥,是不是剩下的存起来,没饭的时候再吃?”弟弟天真的问到。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 弟弟说存吃的,李孟羲转念一想,确实该存点粮,哪怕吃喝无忧呢。 看了一眼手中的饼子,李孟羲决定就吃三分之一,然后,李孟羲便用牙当做剪子,沿着三分之一的分割线一口一口咬下去,准备咬掉三分之一个饼子。 yqxsw.org 转头一看,弟弟的在严格按照虚画在饼子上四分之一的地方,认真的用小虎牙小口的啃饼子,仿佛怕啃过界了一样。 李孟羲看的笑了。 殊不知,若是有旁人在,旁人见他兄弟二人吃饼子的模样,也会笑的。 第十二章 真义士也 吃饱喝足之后,李孟羲看着弟弟静静的看了很久。 弟弟是吧水袋当玩具了,拿着水袋使劲晃着,听里边水流晃动的声音,就能让弟弟开心的咯咯发笑。 这个小孩子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弟弟,李孟羲再一次告诉自己。 “小弟,”李孟羲轻声叫到,他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笑着问,“你今年多大了?” 简单的一个问题,李孟羲问出来之后,弟弟愣了一下,小脸上尽是茫然。 “俺不知道。”弟弟迟疑着回答。 “……奥。”李孟羲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 弟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肯定也不知道他哥哥是几岁了,这让李孟羲想了解自己个年龄的想法落空了。 “那……小弟,你知道哥哥我叫什么名吗?”李孟羲不着痕迹的又问。 “你不是二哥吗?”弟弟瞪着大眼睛,他抬头看着李孟羲,小脸上满是疑惑。 李孟羲摸了摸鼻子,“小弟,那咱爹娘怎么唤我的?我叫啥名?” 李孟羲穷追不舍的继续追问。 “爹喊你就是喊老二啊,哥哥你就叫老二的吗。”弟弟挠着头,奇怪的看着哥哥,他很疑惑,哥哥为什么把自己名字都忘了。 好吧。 老二只是随口的称呼,肯定不会是名字。 弟弟叫砖头,那么原身的名字,按砖头这个画风,应该是石头瓦块之类的。 古代,普通百姓家的小孩子多起贱名,说名字越贱越好养活。 若是自己叫什么瓦块土坷垃之类的名字,李孟羲说什么也不想用这样的名字。 再问弟弟,问弟弟姓什么,弟弟依然说不晓得。 毕竟弟弟话都说不太清,看样子才三四岁,可能家人平时都没提到过姓氏,弟弟不知道也算正常。 “小弟,咱们姓李。嗯,而且啊,哥哥名字叫李孟羲,记住了吗?”李孟羲笑着,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把自己前世的名字告诉了弟弟。 弟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 李孟羲发现,弟弟情绪好像有点低落,刚才那会儿弟弟还很开心的,这是怎么了? 看弟弟低着头,话也不说,“小弟,怎么了?”李孟羲低头去看。 “俺想爹娘了。”弟弟抿着嘴巴,“哥哥,他们把爹杀了,把俺们娘也杀了,俺们就没有娘了。” 弟弟啜泣着,眼睛红红的,眼泪噗嗒噗嗒的往下掉。 “俺可想爹娘了。” 弟弟哭着说想娘,李孟羲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诚然,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有继承原身的任何记忆,并不完全能和小弟一样感同身受。 但是,见小弟如此伤心,小小年纪,亲眼目睹人家把他爹娘杀了,只是想想,李孟羲就觉得心疼。 “小弟,不怕。”李孟羲手揽着弟弟的肩膀,把弟弟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看着远处打扫战场的众多乡勇,李孟羲目光坚定,“有二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小弟哭了一会儿,哭的累了,也正恰逢天色将晚到了傍晚之时,弟弟开始瞌睡起来。 兄弟两人这几天吃不好穿不暖,整天担惊受怕的,根本就没睡好觉。 现在终于安定了下来,疲惫顿生。 见弟弟在打瞌睡,“小弟,瞌睡就睡觉好了。” 李孟羲也感觉疲惫,往远处再看,看到乡勇们把尸体拉到一堆,在挖坑埋尸体。 古代打完仗,尸体如果不处理,会爆发瘟疫的。 反正已在关羽军中了,有关羽守着,没有任何危险。 实在扛不住睡意,李孟羲和弟弟就在粮车上,高高的粮食袋子上,睡在粮袋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边,关羽忙完一切,把战场上到处散落的兵器归置完毕,把死人给挖坑埋好,一切忙完,天都黑了。 此时,关羽终于得空去看李孟羲两兄弟的情况,接过亲兵递来的火把,关羽匆匆来到粮车旁。 粮车上,不见兄弟二人身影,只见露出一只小脚。 关羽拿着火把登上粮车去看,当看到两个娃娃抱在一起,蜷缩在粮袋上睡的很香甜的时候,关羽笑了。 着亲兵又拿来一床被子,关羽亲手轻轻的给兄弟俩盖好,这个过程中,砖头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李孟羲也是一样,睡的死沉死沉的。 这便涉及到了睡眠质量的问题了,好像,小孩子睡觉都睡的很死的那种。 就比如大人把钥匙忘在屋里了,这时,小朋友在屋子里睡觉。大人拍门,摇窗户,不管多大声喊,甚至拿棍子从窗户外捅,小朋友睡的呼呼的,都不带醒的。 小孩子睡眠极深。 与之相对的,老年人睡眠浅,而且觉比较少,这就不知为什么了。 黄巾邓茂和程远志部在大兴山一代和刘备义军进行的战斗,可称之为大兴山之战。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没用多少时间,但是,后续的追击溃兵,抓俘虏,打扫战场,埋死人,花了大半天时间。 是夜,负责打扫战场的关羽领着二百余乡勇,拉着几十辆缴获的粮车,拉着满车的乱七八糟的兵器,去和刘备张飞两人汇合。 刘关张三人在大兴山以左小道路口汇合,三人会面,自然是先看彼此是否无恙。 见彼此身无寸伤,各自都放下心来。 又谈到斩获,这一仗,斩黄巾正负渠帅两人,斩首三百余,俘获八百余,粮草数十车,各类兵器几百件。 兄弟三人第一战便是如此大胜,刘关张三人皆是兴奋难抑。 一番大胜,正需犒赏有功之士,从黄巾那里没有缴获到酒肉,幸好出兵之时,带有些许酒肉,酒肉分于众士卒,刘关张三人各自只留了一坛酒,些许的肉。 三人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突然,关羽突然停下了,目光看向夜色之中,眉头微皱,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 小书亭 一旁,刘玄德察觉到了关羽的异常,“云长,何事心忧?” 关羽转过头来,看了看大哥和三弟,“大哥,三弟,我白日捡了两个娃娃。” 说着,关羽脸上浮现笑意。 然后,关羽便把李孟羲兄弟二人的事告知于刘备和张飞二人,说他们欲阖家来投义军,却不不幸路遇黄巾,遭逢大难,只余两个孩童。 刘备听完,顿时无心再饮酒,“真义士也!”刘备慨叹。 “云长,那两个娃娃现在何处?”刘备忍不住问。 第十三章 有棱有角 关羽领路,刘备和张飞两人酒也不喝了,匆匆来到粮车旁,想一看到底是两个怎样的娃娃。 见两个娃娃只是睡在粮车上,这是义士之后,如何能睡在粮车上,刘备埋怨了关羽一句。 然后,为了让兄弟两人睡个好觉,关羽等上粮车,小心翼翼的把李孟羲和弟弟从车上抱了下来。 也幸亏睡的比较死,要是等李孟羲知道被关羽给抱着,他会感觉很尴尬的。 将兄弟两人安置在帐篷中,帐篷中有床铺,床铺上铺着被子,收拾的很舒适。 举着火把,刘关张三人打量着熟睡中两个娃娃安静的面容,见这两个娃娃面黄肌瘦,瘦的颧骨高突,几乎脱相,刘备倍感心疼。 这两个娃娃,大的不过七八岁模样,小的三四岁,没有大人照看,这么小的两个娃娃,如何能自活。 刘备心里有了主意。 替李孟羲兄弟两人掖了掖被角,刘关张三人出的帐来,稍走远一点,刘备和关张二人小声言语一番,不知他三人在讨论些什么。 “好!”张飞叫好。 “正该如此,此义举也!”关羽也出声赞同。 —— 第二日,清晨,李孟羲突然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头顶的帐篷。 李孟羲愣神片刻,他一时没搞明白,昨晚睡觉是睡粮车上的,为何一觉醒来,跑帐篷里了。 空间的变幻,让李孟羲摸不着头脑。 身上盖着很暖和的被子,李孟羲再往四周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大的帐篷中。 从帐篷外透过来的光线可以估摸出,此时应该是清晨,太阳刚升起那会儿。 身旁有动静,李孟羲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疑惑那么一两秒之后,李孟羲想起来了,这小娃娃是自己弟弟。 原来弟弟比自己醒的还早。 “小弟,起床。”李孟羲径自坐起。 匆匆掀开被子,从床铺边找到了鞋子,不管看几次,李孟羲一看到破破烂烂的草鞋,就有些心疼自己。 只看一眼这鞋子和脏兮兮的脚,李孟羲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是如何不堪。 昨夜和衣而睡,所以,起床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当李孟羲整理好衣服,穿好鞋子,弟弟也笨手笨脚的把鞋子穿好了。 “哥哥,俺去哪里尿尿。”弟弟看来是被憋坏了。 谁让他昨天拿到水袋,一会儿就要喝一口,看,喝太多水了吧。 早晨起来,李孟羲也感觉有些内急,他拉着弟弟便准备出去找地方方便一下。 临走之际,李孟羲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床铺上乱糟糟的被子。 在那么一瞬间,李孟羲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他想到此时不同往日,现在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别人的帐篷里,别人的床铺上睡觉,起床离开,不把床铺整理一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前世,军训的时候,学过叠被子,这不,现在就有用武之地了。 李孟羲花了一秒时间回想了一下被子该怎么叠,“小弟,先等哥哥一会儿。” 李孟羲把床铺被子掀起来,准备叠个豆腐块。 “小弟,注意看,跟哥哥学学怎么叠被子。”李孟羲笑着朝弟弟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叠,不还要盖的么?”弟弟很不解晚上还要盖的被子为何要白费功夫叠好,晚上要盖,再拆开多麻烦。 叠被子,可不仅是为了好看那么简单。 前世军训的时候,教官说培养作风什么的。有种说法是——作风就是战斗力。李孟羲没有从军经历,因此也不是很懂。 但至少是有一点,早晨从乱糟糟的床铺离开,和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把被单拉的平平整整之后再离开,人的精神状态是截然不同的。 好的一天,从叠好被子开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李孟羲装模作样的教育了弟弟,“砖头,被子必须得学会叠,而且每天要叠,叠的还要非常好,明白吗?” “奥。”砖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想了一下豆腐块该怎么叠,叠之前,李孟羲先看了看被子的状态。 还好,被子完全铺展开,可以看到细麻被是长方形的,而不是其他不规则形状,这就有了叠成豆腐块的基础。 先把被子摊开,李孟羲从一头开始,用手肘把被子压平整压瓷实,撅着屁股压被子的姿势有点搞笑,弟弟被二哥奇怪的姿势逗笑了。 “哈哈,二哥你做啥嘛?”弟弟咯咯直笑。 “莫笑!”李孟羲用手指弹了弟弟脑门一下。 被子里边填充的不是棉花,不知道是什么,有点发硬,用手肘碾了两遍之后,被子平整了许多。 接下来是第二步,约莫了被子的宽度,和三分之一宽是多少,李孟羲将被子折了一道折。 然后拍平,用手拉好被角,拍平被面,直到把折起的被面拍的平整如砖头(不是弟弟)才算结束。 baimengshu.com 接着又是第二折。 一折,被子成了两层,两折后,整张被子就被折成了三层。 接下来,到了见证技术力的时刻。 李孟羲用掌刀在被子上下各四分之一的位置,砍出了折痕。 被子从一头向里折,然后从另一头折,捏出棱和角之后,再对折。 最后,连拍带捏带修,一阵操作,被子最终被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模样。 砖头咯咯的笑声响起,“二哥,你咋把被子弄成米糕了!成米糕了!” 砖头咯咯的笑着。 二哥把被子叠成了一块米糕,神奇极了。 不止是砖头满意,李孟羲也对自己第一次叠出的豆腐块很满意。 麻布较硬,因此叠出的被子一经修饰,棱角显得更加分明。 “这是棱,” “这就是角。” 李孟羲用手指轻轻拂过被子,自语着,“这就叫有棱有角,啧。” 被子叠完了,一床铺被,一床盖的被子,叠成了两个豆腐块。 虽然,因为被子不太规整,叠的也不标准。 李孟羲站起来,左右看了一遍,发现叠的还行。 李孟羲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么以来,床铺不仅不乱了,而且干净整洁。 “走。”李孟羲拉着弟弟,出帐篷找地方方便去。 第十四章 初见刘备 走出帐外,营地里,搭着很多帐篷,有身穿铠甲看样子是乡勇的人在走动着,帐篷之间还升着很多的篝火,伙夫们在做饭。 到处是帐篷还有人,肯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地小便的。 迫不得已,李孟羲只好随便找个方向,准备离人远一点,找个没人的地方。 李孟羲径自走出帐篷,一时没人注意到他。 此时,刘关张三人,伙夫给烧了一瓮热水,关羽用热水认真梳理了三尺长髯,张飞则简单多了,捧着热水把脸秃噜两把,就算洗完了。 刘备拿着麻布,沾着热水,细细清理的面部,“二弟,等会儿饭好,你受劳去把两个娃娃叫来吃饭。” 把脸埋入热水想把自己憋死的关羽,抬起了头,他面如重枣的脸被热水烫的更红,关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这就去。” 关羽对自己的胡须极为爱惜,这个时代的风尚,男人以孔武有力为美,而胡须则被认为是男子气概的象征。不像后世,娘炮当道。 关羽一边用柔软的绢布小心的擦拭着胡须上的水,一边便走出了中军大帐,准备去叫李孟羲哥俩起床,和他兄弟三人一起吃饭。 一路上,乡勇们多向关羽问好,关羽频频颔首回应。 不过几十步,转瞬即到。军帐里,没什么动静。 关羽还心说,到底还是小孩子,贪睡未起。 关羽掀帘而入,帐中却不见人。 “咦?” 人去哪了。 关羽目光扫过床榻,看到了床榻上叠的方棱四正的被子,不由惊异的多看了两眼。 可是,被子叠好好的,两个娃娃为何不见了? 关羽顿时以为出事了,忙走出帐外,打眼一扫,看到正在升火做饭的伙夫,把人叫过来问,“看见两个娃娃从这儿走出去吗?” “没看着啊。”伙夫茫然的抬头。 人到底哪里去了,关羽心忧。 怕李孟羲哥俩乱走出事,关羽立刻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发动人手,赶紧去找。 军令一下,满营慌乱。 此时,刚撒完尿的李孟羲听到了营里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看到了营中纷乱的向中聚集的人影。 见此状况,李孟羲蓦然一惊,他还以为又有战事了。 怕留在外面不安全,李孟羲赶紧拉着弟弟往营里跑。 关羽这边的动静,同样惊动了刘备张飞二人,二人匆匆赶来。 “大哥,两个娃娃不见了。”关羽眉头紧锁。 正说着,关羽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人群后慌张跑回来的两个小小的身影。 “不用找了,人回来了。”关羽笑了。 刘备和张飞闻言便看了过去。 李孟羲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关羽便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来到李孟羲哥俩面前。 “哪去了?让某一阵好找。”关羽低头看着兄弟两个,责怪到。 “去……去撒尿了。”李孟羲结巴了一下回到。 关羽微愣,然后哈哈大笑。 继而,关羽一手一个拉着兄弟二人,把李孟羲拉至另两个豪杰面前。 “大哥,三弟,这便是那两个娃娃。” 在刘备张飞两人好奇的打量李孟羲兄弟两人之时,弟弟砖头怕人,躲在李孟羲后面,而李孟羲并不怯场,也抬头饶有兴趣的打量面前的两个大汉。 右手一手,此人体貌魁梧,往那一站,如同铁塔一般,此人面如黑铁,豹头环眼,颌下乱须如同钢针丛乱,尤其是此人瞪大眼睛来看,让李孟羲感觉到了一股彪悍至极的危险气息。 此便是张飞张翼德。 见张飞至少一米九多,强壮的不像话,就这么一副吓人的身板,难怪有万夫不挡之勇。 李孟羲目光再移,另一人,白面短髭须,面目和善,面带笑意,虽是初见,只一眼,李孟羲就感觉这人很好交流,此人亲和力很强。 这面白短须头上布巾束发之人,一双招风大耳几可垂肩,异于常人。 再加上,此人手臂极长,双臂就平常放着,就可至膝盖位置。 双耳垂肩,猿臂过膝,果然如史书记载,此人便是刘备就玄德。 思路飞转,李孟羲目光闪动,然后拉着弟弟,扑通一声跪下,以头触地说到,“见过玄德公。” 作为一个现代人,讨厌跪拜礼,但为了搭上刘备这条船,为了争取到衣食无忧的生存机会,些许不适立刻抛之脑后。 李孟羲这一跪,刘关张三人手忙脚乱的前来搀扶。 “小兄弟,不必多礼!” 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李孟羲搀扶了起来,李孟羲抬头,看见刘备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 早饭,刘备在中军大帐,矮几之上,矮几四面,刘备坐于正位,关张两人坐在两侧,李孟羲和弟弟坐在客位。 汉代人席地而坐,没有凳子,座位就是草席。 被刘备热情相邀前来一同就餐,李孟羲跪坐在草席上,身体紧绷,很是紧张。 片刻后,有亲兵端端来了饭。 “小兄弟,来,吃肉。”刘备笑着,把一只小小的木碗推至李孟羲面前。 木碗里,有几大块像是牛肉的肉块。 除了这一碗肉,再看刘关张三人。皆是面粥。 “三位无有肉吃,只让我兄弟二人吃肉,让某如何下咽。”李孟羲叹气,不肯独自吃肉,尽管,一旁饿坏了的弟弟死死的盯着肉,都快要流口水了,值此关键时刻,给刘备留下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李孟羲不肯有任何细节上的疏忽。 关羽闻言笑到,“吃便是,昨日我等早已吃过,这是特地为你两个留的。” 随后,关羽就说昨晚,本来大家吃肉喝酒,突然就想起你们两个小娃娃了,于是便把吃剩的肉留了下来。 李孟羲一听,肉是刘关张三人特意留给自己的,心下感动。 “多谢玄德公!” 李孟羲拱手一礼。 刘备笑着受礼。 昨夜,在李孟羲睡着的时候,刘备已从关羽那里了解了李孟羲哥俩的情况。 baimengshu.com 听关羽说李孟羲举止有礼,不似一般孩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既然肉是给自己吃的,李孟羲便不再矫情,他端过木碗,碗中有牛肉四块,李孟羲拿筷只夹一块,余下三块,全推至弟弟面前,都给弟弟吃。 见此一幕,刘备暗自点头。 知道照拂幼弟,此子心性不错。 第十五章 他想当我爹 李孟羲也着实很饿了,有士卒端来的面粥,李孟羲接过面粥,喝了一口,面粥有些烫。 “哥哥,可热了,烫住了。”一边,弟弟被热汤烫到了,委屈不已的说到。 李孟羲放下自己的碗,就要帮弟弟把面汤冷一下。 刘备却先一步端过弟弟的碗,又吩咐亲兵拿来一只空碗,空碗拿来之后,刘备便很自然的用两只碗把面汤扬来扬去,以此来降热。 刘备很照顾自己和弟弟,李孟羲感受到了来自刘备的善意。 李孟羲细思这份善意因何而来,可能,是因为刘备为人和善,自己和弟弟是两个小孩子,无依无靠,既然混迹军中,刘备尽地主之谊,稍做照拂也是应当。 更可能的是,李孟羲觉得是因为用谎言骗关羽说,自己一家人是听闻涿郡有人在招募义兵,因此阖家来投,却不幸路遇黄巾,只剩兄弟两人。 是因为这个谎言,因此关羽和刘备觉得有所亏欠,才对自己和弟弟这么好。 用谎话达成了目的,刘备关羽皆是实诚君子,骗了他们,李孟羲有些惭愧。 弟弟心思单纯,吃肉和面汤吃的好不快活,啊呜啊呜的。 李孟羲有心事,吃的心不在焉。 刘备三人也吃的简单,只有稀粥。 很快,大家都把饭吃完了。 刘备像是有话说,李孟羲看的出来,但他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正襟危坐,眼睛低垂,看着矮几,并不言语。 “小兄弟,如何称呼?”刘备看着矮几对侧的兄弟两人问到。 “李孟羲,孟子的孟,伏羲的羲。”李孟羲抬头,目光迎上刘备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回答。 初次交谈,一句话便让刘备惊异。 面前的这个小少年,虽然声音稚嫩,但出言沉稳,掷地有声。 “孟子,伏羲。”刘备默念了一遍,“好啊,好名字。” 的确是好名字,一个是儒家亚圣,一个是人皇伏羲,一名两圣人,从名字便可看的出来,非是寻常人家能起的名字。 “令弟呢?”刘备笑着指了指砖头。 李孟羲就要开口。 “俺叫砖头。”弟弟奶声奶气的抢着说了自己的名字,弟弟活泼可爱,矮几旁围坐着的众人皆是呵呵直笑。 “某弟,李砖。”李孟羲介绍着弟弟。 刘备点了点头,刘备的问题显然不止如此。 “小兄弟之事,云长已全然告知于某。小兄弟一家欲投我刘玄德,与令尊虽未面,然备深感其义气。 小兄弟一家为投我义军而遭逢大难,备深愧之。” “不知小兄弟家中可还有亲故?” “好像无有。”李孟羲回答。 “那小兄弟有何打算?”刘备试探着问到。 李孟羲听刘备如此问,坐直了身体,拱手向刘备施了一礼。 “家父本欲投义军而来,虽家父今丧,幸我兄弟二人得遇义军。 某愿投身义军以成家父之义。” 说到这里,李孟羲突然略做停顿,“且,我兄弟两人尚年幼,手无缚鸡之力,怕难以自活,敢请玄德公收留我兄弟二人。” 说到动容处,李孟羲面有悲戚,一旁的弟弟因为想到爹娘已经死了,更是伤心的眼睛通红,几乎快要哭了。 李孟羲作势起身后退一步,又要当场跪下,关羽赶忙拉住他,好算没让李孟羲继续跪下来。 李孟羲请求刘备收留,其实,李孟羲就算不说,于情于理,刘备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刘备目视关张二人,三人眼神快速交流了一番,关羽微微点头。 见此,刘备心里便有了决定。 刘备沉思片刻,看着李孟羲,又看了看李孟羲身旁抿着嘴巴拽着哥哥袖子伤心模样的李砖,刘备出言说到,“令尊因投我而死,某今年二十有六,膝下无子,备欲认你兄弟两人为义子,小兄弟意下如何?” 呆愣。 李孟羲张大了嘴巴,愕然的看着神情珍重目光带着郑重的刘玄德。 许久,李孟羲都没转过弯来。 见李孟羲一时呆愣,刘备以为李孟羲没听清,便又问,“我欲收你兄弟两人为义子,视为己出,小兄弟意下如何?” “不行!”李孟羲回过神来,想都不想,立刻出言拒绝。 话一出口,李孟羲立刻就后悔了。 “我……我只是……”李孟羲结巴。 刘备先是愣了下,“是某猛浪了。”刘备笑着,跟李孟羲告罪。 想来李孟羲是有所顾虑的,刘备想着。 至于李孟羲说害怕兄弟两个年幼没有谋生本领,想投靠义军混口饭吃,此事刘备断无不允的道理。 随后,处于懵逼状态的李孟羲都忘了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走出大帐,然后爬上一辆粮车,然后义军带着缴获和俘虏,继续追剿逃窜的黄巾残部去了。 躺在粮车上,李孟羲一遍遍复盘和刘备交谈的过程。 李孟羲后续想来,刘备大概是真的信了自己是什么义士之子,因此,见自己兄弟两个孤单无依,起了收做义子的打算。 义子,在古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而且,刘备日后为一方之主,若真成了刘备义子,那么此身份便是雄厚的政治资源。 ranwen.la 一开始,李孟羲想投靠刘备,是为了有安身立命之地。 刘备认自己当义子,既然刘备提了,哪怕是为了安身立命,也该答应下来的。 但是,当时为何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李孟羲翻来覆去的想,有些后悔。 细思当时,之所以拒绝的干净利落,可能是应激反应吧。 刘备要认义子,李孟羲下意识的就认为,刘备这厮想当自己爹?!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归根结底,是作为一个来自人人平等的社会,刻入骨子里尊严和傲骨而已。 前世,网上经常有这些言论。 比如说,假设某首富说,谁喊一声爹,留给一百万,问网友们要不要喊。 评论往往都是, “我会喊的他破产!” “一百万会不会太多,我十万就够!” “我一万也行!” 似乎,网友们随意自嘲,似乎都不把自己的尊严当回事。 可实际上,在一个人人人格尊严平等的社会,所有人都低估了自己的尊严。 第十六章 不愿认人当爹 所有人都觉得,觉得可以轻贱自己的尊严,但是,真当有人大言不惭说给一万块钱,拿一万块钱拍你脸上,说叫声爹,这钱是你的。 虽然,网上各种调侃,说会叫到他破产,但现实真的遇到此事,李孟羲敢保证百分之九十七的人,会一拳飞到此人狗头上,不把此人打成傻逼才算。 问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很过分的冒犯,不关钱的多少。 就像去问一个功勋累累的抗战老兵,问要是给你十万大洋,你出卖同胞不。 但凡这老兵还拿的动刀,一刀劈了狗日的。 什么意思,你这叫问问题?你这叫假设?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老兵的信仰与忠贞,怎么,在你记者眼里,我戎马一生,尸山血海里爬过,在你记者眼里,你看我像是十万大洋可以低头的人是不? 这不见贬低,什么叫贬低。 但凡不是傻逼,决计不会问这种傻逼问题。 故,为何,现实中没有一个富豪敢在网上说,当面叫声爹给一百万呢。 但凡能挣到大钱,都是聪明人,聪明人都知道考虑社会影响,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影响倒是其次,但凡有人,真当面对人说,喊声爹给一万块钱这种事,这样的人,死掉的可能性太大了。 打破了封建社会森严的社会等级,现代社会得以建立,人人平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人享有一样的人格尊严。 膝盖一旦直起,便弯不下去了。 老子所言,人人如龙的时代,人人昂头挺胸的时代,便是李孟羲来时的那个时代。 正因为些许傲骨,李孟羲打心底排斥认人当爹,因此,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刘备的好心。 fantuantanshu.com 或许,冲动了一点。 若当时应下,能多很多保障。 已经过去了便过去了。 李孟羲尚不知道,正因为拒绝了当刘备义子,反而,因此少了很多掣肘。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要享受为人义子的优势和便利,同时必会受到为人义子所带来的不便。 古代讲究长幼尊卑,长辈说话,小辈都没插嘴的份。 若是有一天,刘玄德出了个馊主意,李孟羲有心提醒,要不是义子还好,还能跟刘备吵几句。 要是义子,别说吵了,稍微犟一下,在汉末的社会风气下,就被认为是目无尊长不守礼法,心怀反心。 对李孟羲而言,不需要义子的身份所增添的些许助力,反而,会是枷锁。 想通了一切之后,李孟羲便把此事放下了。 兄弟两个躺在粮车上,粮车被人拉着,在路况堪忧的土路上晃晃荡荡的前行,车子晃动起来,像是摇篮,很舒服。 “小弟,那个大耳朵的叔叔,想当咱们义父,你愿不愿意认?”李孟羲扭头和同样躺在粮车上的幼弟说着。 弟弟一个骨碌翻了个身,李孟羲怕弟弟摔下去,赶忙抓着弟弟。 “哥哥,什么是义父吗?”弟弟很疑惑。 “义父就是,嗯,就是那个大耳朵叔叔想当我们爹,你想不想。”李孟羲笑着问弟弟。 “俺不想。”弟弟撇了撇嘴巴。 “那哥哥你想让他当俺们爹不?”弟弟反问李孟羲。 “我也不想。”李孟羲摇头,看着天空的云朵入神。 “那哥哥,你咋个不想让他当咱们爹吗。”弟弟好奇追问。 “因为,哥哥我,不想认人当爹。”李孟羲笑着,目光坚定,他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一字一顿的说着。 弟弟听了李孟羲的回答,似是懂了,又似是没有听懂。 兄弟两个之前是黄巾,弟弟额头上还缠着一根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是黄色的布条,李孟羲皱眉,伸手解下弟弟额头上的布条,随手扔下车去。 而后,李孟羲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额头上也有一根烦人的布条,随手撤下扔掉。 拜拜了黄巾军,小爷我以后就是义军了。 李孟羲心里想到。 —— 刘备义军击溃黄巾程远志邓茂部一个时辰都没用,然而后续打扫战场话费了大半天时间。 程远志部黄巾有数万之众,一战下来,黄巾稍有溃势,黄巾流民便立刻四散逃命,刘备军兵少骑兵也少,尽管,早一步去小路阻拦,也只迫降了少部分人,数万黄巾,只抓到几百人。 这正应了那句话,就是几万头猪,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完。 黄巾流民溃而不灭,若不剿清,待其聚集,贼势又来。 斥候已探得,之前邓茂程远志扎营大兴山之前,更早是扎营大兴山以东,另一险山之上,山上有黄巾旧寨,多有黄巾溃兵在彼汇聚,贼势又成。 为尽讨贼之功,刘备发兵再讨黄巾。 行军半日,李孟羲和弟弟躺在粮车上,早晨还好,临近中午,太阳把他哥俩晒得不行。 又无衣服或者雨伞遮挡,躲都没有地方躲。 难挨的酷热终于到头了,午时,前遇树林,刘备部于林下避热。 也就是,士兵躲到树林里去午睡,等天不热了,再赶路。 趁避热的间隙,乡勇们也正好吃点干粮喝点水以备下午的路程。 躺在粮车上并不十分舒服,李孟羲从车上爬下来,咚的一声跳在地上。 弟弟见李孟羲下去,也想跟着下去。 “别下来,树林里可能有长虫(蛇)。”李孟羲吓唬弟弟,“哥哥是去解手,你去吗?” “什么是解手?”弟弟在粮车上探着小脑袋问到。 “就是撒尿。” “奥,那俺不去。” 嘱咐弟弟往里边一点,别摔下来。 李孟羲看了看四处的人影,往人少的一个方向走去。 李孟羲没走多久,刘备手捧着衣袍一摆,用下摆盛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刘备为找李孟羲而来,叫李孟羲不在。 “砖儿,你兄长哪里去了?” 刘备把从树林里找到的野果抓起,递给了车上的砖头。 “俺哥尿尿去了。”砖头见了野果,迫不及待的接过就要吃。 见李孟羲不在,其弟在此,刘备顿时就有了小心思。 刘备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砖儿,你哥哥可跟你说,为何不愿为义子?” 刘备试探着问到。 砖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俺哥说,他不想认人当爹。”砖头想着哥哥说过的话,清清楚楚的重复了一遍。 既然是这样,刘备有了答案。 第十七章 已安身,思进身 刘备欲认义士遗孤当做义子,没想到,李孟羲断然拒绝,出乎刘备意料。 如今从李砖那里得到答案,刘备满意无比的笑着离开了。 李孟羲说,不愿认人当爹,就这一句话,刘备对他高看了很多。 为何? 不如拿吕布来比较。 吕布逢人便认义父,认义父就算了,认谁当义父,反手就把谁捅了,故有三姓家奴之称。 在汉代的社会风气之下,三易其父,吕布品格卑劣到了极点。 而今,李孟羲不愿认人为父,则好比吕布对立的行为。 这在刘备看来,他认为李孟羲知孝道,不忘本,难能可贵。 实则,是李孟羲不仅不愿认人当爹,还很抵触跟人下跪,还抵触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还得给地主缴税,无关孝道,只是现代人对古代行为习惯的抵触而已。 刘备即知李孟羲不愿为义子的原由,便回去把原由告知关张二人。 关羽张飞听闻原由,皆心有赞许。 李孟羲回到车旁,车上,弟弟嘿嘿的朝自己傻笑。 “怎么了?”李孟羲边往车上爬,便问。 “哥哥,俺这儿有这个吃。” 弟弟开心的把刘备送来的野果用小手抓着给李孟羲看。 李孟羲爬到粮车上,看到弟弟手中类似小浆果的东西,李孟羲很好奇。 “小弟,是哪个叔叔给你摘得吗?”说着,李孟羲拿起一个小浆果便往嘴里塞,一边目光往四周看去,李孟羲还以为是哪个好心的乡勇给摘得呢。 “是那个大耳朵的叔给俺的。” 大耳朵的,刘备? 李孟羲愣了一下,刘备来过。 “小弟,大耳朵叔叔来说什么了,是找哥哥有事的吗?”李孟羲问弟弟。 “木有啊。”弟弟瞪着大眼睛。 弟弟说刘备找来,没有事,难道就过来转悠的吗。 李孟羲疑惑的看着弟弟,看弟弟开心的吃着小浆果,好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李孟羲有些不确定,不确定弟弟这么小,能不能记得别人说的话。 “小弟,那个大耳朵叔叔来,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不?” 李孟羲又拿起一颗小浆果吃,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弟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他就是问,问哥哥为啥不愿当爹。” ? 当谁爹? 李孟羲听得稍困惑,随后就明白弟弟说的什么了,弟弟说的是,刘备来是问,为何不愿认其当义父。 是这个问题。 弟弟话说不太清,叙述能力有限,故此,说的颠三倒四。 “那小弟,你咋跟他说的吗?” 弟弟就把怎么跟刘备回答的,给李孟羲重复了一遍。 如今投靠刘玄德过活,由不得李孟羲不谨慎。 弟弟的回复没得问题。 无任何失礼之处。 不过,这件事给李孟羲提了个醒,看来,不能啥事都给小弟嘀咕的。 小弟不知个轻重厉害,别人要是问啥,小弟啥都说。 万一要是嘴贱说调侃个刘备为刘大耳什么的,万一听到刘备耳中,岂不尴尬。 而今不同前世,前世说错话无妨,而今,关乎生存,容不得差错。 刘备给摘来的浆果很好吃,李孟羲吃了几个,决定不吃了。 虽然果子好吃,但是想让小弟多吃一点。 任何零食都没有,李孟羲觉得小弟很可怜。 些许一些浆果,李孟羲又不是孩子,不吃就是。 见哥哥吃了几个就不吃了,弟弟把果子递给李孟羲,要让哥哥吃。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任何东西都想到哥哥,很懂事的。 “哥哥觉得……你吃吧。” 本来,李孟羲想骗弟弟说觉得不好吃,不想吃。 可转念一想,这么说不太对。 万一,什么时候刘备逗小弟玩儿,笑着问,“砖头,昨天给你的果果好吃不好呀?” 砖头开心的说,“可好吃了。” 刘备万一再问,“那给分给哥哥吃没有?” 砖头认真的一五一十的说,“俺哥说不好吃,他不想吃。” 砖头如此一回答,刘备听完,呵呵一笑,或许并不在意。 万一,人家也可能会觉得,好心给你摘果子,你还挑肥拣瘦的说不好吃,好不知足。 如此,岂不又至自己于尴尬之地。 所以想到这一点,李孟羲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在以前,李孟羲绝对没有这么谨言慎行,而今处身汉末,短短几天之内,经历了无数危险,李孟羲变得谨慎小心了很多,而这一点,李孟羲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终于安定下来了,李孟羲躺在被晒得发热的粮袋上,看着头顶的树叶发呆。 躺在粮袋上并不舒服,树荫下最舒服的应该是在地上靠着树干休息才最舒服,然而李孟羲害怕从草丛里爬出来蛇,他宁可待在车上不愿下去。 思考自己的处境,第一步投靠刘备已经成功,兄弟两人衣食无忧,也无太大的危险,生存基本没问题了。 接下来,该如何进一步让自己在这乱世中更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呢。 今投靠刘玄德,刘玄德被谎言所骗,真以为自己兄弟两人是义士之子,对自己和弟弟照拂有加,可日后呢,只靠这些许恩义,非是长久之计。 只谋一时者,不足谋长远。 李孟羲细思自身能力,最具有优势的,应该就是对汉末局势的未卜先知的能力,除此之外,应该是些许技术知识,像是灌钢法啊,曲辕犁啊之类的,除此以外,就剩下一些无大用的唐诗宋词之类的。 技术有关的知识,一时半会无法发挥作用,也无法凭借这些让自己在刘玄德势力之中,争取到一席之地。 至于诗词之类,唐诗宋词足够惊艳,找时机在刘关张面前故意显露诗词,会因此让刘关张三人高看几眼。 但,诗词与实务无关,固然会令刘关张三人高看,却无法凭此争取到实际。 所剩的只有第一条——预知天下大势的能力。 欲谈天下大势,思来想去,只能空谈,而无力涉及实务。 若涉及实务,刘备若问,去何处寻得安身立命之地,这让李孟羲如何回答。 大汉有多少州郡尚且不知,常识匮乏到极点,如何能给刘备指名霸业之地。 再说,以刘备薄弱的根基,刘备是白身,无有官职,现在天下虽乱,但皇威仍在的局势,一介白身,刘备去哪里都无法发展势力。 wucuoxs.com 第十八章 一言兵略 乱世与乱世也有不同。 秦末乱世,天下共反暴秦,因此,刘邦一个地痞,也能逐鹿天下。 而今汉末,汉室天威仍在,无官身加持,一介布衣要执掌一州一郡军政,除了像黄巾一样造反,别无其他可能。 至少得有官方身份,哪怕买呢,哪怕花点钱呢,多少花点,花不了多少钱。 不然,纵然经营得法,能招兵买马,也是无根之木,干什么都师出无名。 若要以畅论天下大势以为自己晋身之机。 李孟羲不由的坐了起来,他眉头紧皱,认真思考该如何准备说辞。 李孟羲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费尽心思,直到中午过去,太阳不那么毒辣了,义军继续开始行军之时,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趴着睡着了,李孟羲眉头紧锁,仍在一字一句的在脑海中推演说辞。 有备方能无患。 就这样,直到这日行军结束,傍晚之时,义军听军扎营道中,李孟羲仍在皱眉沉思。 天待黑,关羽来叫。 李孟羲叫醒了睡的呼呼响的弟弟,带着弟弟一起,李孟羲觉得应该是开饭了。 果然,关羽相邀,让李孟羲和他三人共进晚餐。 今日竟然有一只兔子。 野兔被剥了皮,架在火上烤,火焰舔舐着油脂,油脂被烤得金黄,不停的有油脂滴落下来,掉到篝火之中,被火烧的滋的一声响。 本来,弟弟被强制叫醒,一路走来,还迷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 一问到烤兔子的香味,弟弟瞬间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瞪大着眼睛,不停舔着嘴巴,馋猫一样盯着烤兔子看,几乎要流口水了。 弟弟这个馋样,想吃兔肉的样子太明显。 李孟羲都有些尴尬了。 篝火旁围坐着的刘备翻烤着兔子,他注意到了李砖馋的要命的模样,刘备笑了。 兔子差不多烤好了,刘备伸手撕下一条烤兔腿,很烫,“嚯,孟羲,来。” 刘备把兔腿往李孟羲碗里丢。 跪坐在地的李孟羲忙直了直身体,朝刘备拱手身体未欠,施了一礼,“多谢玄德公……” “哎,你这娃娃,不必多礼,快快趁热吃肉。”刘备笑着责怪。 哪怕是作为义军首领的刘关张三人,也不是能每餐吃到肉的。 好不容易打到只兔子,兔子能有多少肉,不过一两斤,就这么一丢丢肉,刘关张三个大汉都不够吃,刘备却想着把自己兄弟两人叫来,李孟羲有些感动。 兔腿尚热,弟弟眼巴巴看着碗里的兔腿,李孟羲跟弟弟说,烫嘴,冷冷再吃。 目视四下,但见营中篝火处处,每处篝火都围着吃饭的士卒。 李孟羲凝神凝望,不知在想什么。 “玄德公,某去片刻。” 李孟羲朝刘备拱了拱手,然后起身欲离开。 刘备诧异,关张也疑惑,李孟羲是去哪。 弟弟见李孟羲起身不知干什么去了,弟弟也顾不得吃肉了,赶忙起来抓着哥哥的手,要跟哥哥一起。 弟弟怕找不见哥哥了。 于是,在刘关张的注目之下,他们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营中走着,不时在某一堆篝火旁停下,和篝火旁的乡勇们交谈着。 如是驻足数次之后,李孟羲带着弟弟回来了。 落座,见刘关张三人皆面有疑问,李孟羲轻叹了一口气。 “我观营中军士,皆食稀粥粗饼,无有肉食。 阵上厮杀之士都无肉食,我兄弟两人,无有存功,如何食肉? 某治军当赏罚分明,我兄弟二人即无功勋,便不当食肉。 玄德公善待我兄弟二人,孟羲感激不尽。只是,军中当法度严谨,功赏必有章程,下次,再有肉食,不必再叫我二人。” 言罢,李孟羲脸色郑重,朝刘备又施一礼。 刘备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他指了指李孟羲,觉得极有趣,“你这娃娃,吃肉便是,谈何军法,军略之事,岂是你能晓得?” 刘备边笑边摇头。 笑了片刻,刘备突然觉得不对,他猛的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李孟羲。 似乎,法度严谨,功赏分明,此治军之言,非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所能懂得。 然,话出自李孟羲之口…… 果然,当刘备惊觉有异,抬头看李孟羲之时。 “玄德公此言差矣。”李孟羲亦语气平静的说着。 “某曾拜异人为师,数年求学,得异人所传学问颇多,兵略之事,某亦略懂些许。” 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时刻了,李孟羲不由的挺直了身体。 刘备看向关羽,关羽也朝刘备看来,两人目光交汇片刻,两人目光之中,皆是惊异。 “奥?”李孟羲右手一侧,关羽手捋长须,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那你便说说,学了何等军略。” 来了。 李孟羲在那么一瞬间,就差点头脑一热,就要脱口而出,说“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无所不通”这样逼格满满的话。 但是,当李孟羲突然注意到就在面前左右,篝火对侧,半步距离,刘关张三人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刘备似笑非笑,面带和善。 面如重枣的关羽神情严肃,眼睛微眯,一本正经。 脸黑如炭豹头环眼的张飞瞪大着如牛般的眼珠,一边啃兔头,一边盯过来。 李孟羲豁然惊醒,面前这三人,岂是一般人。 兵略之事,自己当真懂多少?要想忽悠这三人,必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想通了此中关节,李孟羲暗自庆幸,他低着头,思索片刻,有了对策。 抬头,李孟羲目光扫过刘关张三人,对着刘备施了一礼。 “家师曾说,读万卷书,亦当行万里路。兵略学问,当历阵而后知。 若只读兵书,未实经战阵,便如在岸学泳,纵能学其形,经战即溺死战中也。 正如战国之时,纸上谈兵之赵括,一战溺亡。” 说着,李孟羲停顿了一下,“故,兵略学问,家师教我不多,家师言,欲学兵略,当自学于沙场之中。” “至于,某兵略学问如何,”李孟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 说完,李孟羲停住了。 这是孙子兵法,开篇之语。 “……往下。”关羽正听得入神,他点了点头,听到这里,李孟羲能背出孙子兵法,关羽开始相信,李孟羲当真是跟异人学过本领,他让李孟羲继续往下背。 “不会了,没了。”李孟羲面色从容,他摊了摊手。 “……啊?”关羽眯着的眼睛瞪大了一些,拂捋长须的手也停下了,差点拽断几根胡子,关羽诧异无比。 “家师不教兵略。说兵略要从阵上学,故,兵法只会这一句,因未曾学过。” “咳。”关羽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关羽忍不住咳了一声。 天,学兵法,只学一句啊?! 实则,孙子兵法,李孟羲只记得开头这一句,后边的一点都不记得。 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除了阅读量大的那些,除了对古文化和军事有兴趣的那些,普通人有几个能把孙子兵法全背下来。 xiaoshuting.cc 中考又不考,高考也不考,大学更不考。 而李孟羲,就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李孟羲没说谎,他懂兵略,懂《孙子》开篇一言。 第十九章 货卖学问 不管怎么说,李孟羲确实会背《孙子》兵法,也确实是读过书的。 李孟羲谈吐已露不凡,刘关张三人很好奇,李孟羲所说的跟异人求学,异人是谁。 异人是没有的,之所以杜撰一个异人,是李孟羲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用来给自己所学安排一个合理解释。 三人问异人名讳。 李孟羲一本正经的回复,“家师有言,其名讳,不可告之他人。” 李孟羲如此回答,刘关张三人信以为真。 隐于深山之间,世人不知其迹,不知其名,确是高人做派。 三人再问,如何与异人相遇,一副八卦模样。 李孟羲说,家师不让说。 三人再问,异人是何方人士。 李孟羲依然说,家师不让说。 实在是因为,不太好编理由。 第一个问题,如何与异人相遇。 该如何回答? “某幼时在村口玩耍,有异人至,说某骨骼惊奇,为万里挑一之才,欲带某入山教导,某于是随异人而去。” 的确可以如此回答。 但是,经不起细究的。 第二个问题,问异人是何方人士。 这如何回答。 若随口一说,说是幽州人。 刘备再问,幽州何地。 这,李孟羲怎么知道幽州有什么地方? 作为一个现代人,古代地理知识,行政划分,一窍不通,说是个半文盲也差不多了。 如是数问,李孟羲只说家师闲云野鹤,不愿让外人知晓其踪迹,刘备关羽见问不出什么,只好遗憾作罢。 刘备再看李孟羲,如今听闻,李孟羲得异人传授学问,再打量李孟羲,刘备就感觉,此子神情镇定从容,与人视,目不移闪,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输大人。 李孟羲既然说得异人教导,刘备分外好奇李孟羲所学如何。 前边的问题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回答,而且,很有回答的必有。 把拿的出手的学问拿出来展示一下,也好,展现自己的价值。 若不展露一番能力,岂不就是,锥在囊中,人不知也。 此番作为,是李孟羲拿自己仅有的本钱,来货卖出应有的价钱。 李孟羲沉思片刻,“某学甚杂,学有数算,文章,化外番邦胡语,强身健体之术,天文,地理,医术,机关造物,些许军略之术等等。” 李孟羲开口就是一串名词脱口而出。 别的先不管,单一下能说出这么多名目,已经让人眼前一亮了。 刘备关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他们看着李孟羲,目光炯炯。 刘备欲言又止,想出言考教学问,又觉得不很合适。 李孟羲有意展露所学,要的就是一鸣惊人,刘备不问,李孟羲也要说。 “某精于数算,玄德公可以数算问我。看某算的对是不对。”李孟羲笑着说到。 刘备尚未开口,一旁关羽问到,“某有一问。今有竹高一丈,末折抵地,去本三尺,问折者高几何?” 关羽问了随意问了一个问题,问完,静等李孟羲解答。 李孟羲听完,懵了。 首先,一下没听清楚问题到底是啥,其次,“竹高一丈,末折低地,去本三尺,问折者高几何” 这个题干李孟羲就没弄懂。 李孟羲心呼完蛋,汉代的数学问题,不至于太难,李孟羲本以为,自己的数学知识放在汉代,很出类拔萃的。 没想到,忽略了现实问题。 丈为何,尺为何,末折是啥,去本三尺又是啥。 李孟羲抓耳挠腮,再无淡定。 刘备关羽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微微摇头。 在刘备关羽看来,李孟羲年不过七八岁,一个小娃娃,纵然得异人教导,然而就这么大一点,能学到多少学问,还是未知之数。 “关将军,一丈为几尺?”李孟羲抬头问。 这问题,常识极了。 就算是乡间孩童,就算不识字,也不至于不知道一丈有几尺。 关羽惊讶李孟羲竟不知尺寸。 “一丈十尺。” “奥。”李孟羲点了点头,那就把题干中的丈换成米,尺换成分米,用更熟悉的单位来算好了。 “关将军,末折抵地,此作何解?” 关羽看了李孟羲良久,最后让李孟羲到他身旁,关羽拿起火把,又抽出腰间短刀,在地上画了简图,给李孟羲解释了题干的意思。 原来,看关羽画的简图,只看了一眼,李孟羲便有了九成猜测,这是个几何。 就是说,一个竹子,本来高一米,这是,折断了。 折断的竹竿抵地的地方,离竹子根部,直线距离是六分米,问,竹子剩多高。 这一题是勾股定理。 已有的数据是,竹子一直角边,长为六分米。 另一直角边和斜边想加为一米,求另一直角边长度。 勾股定理加方程。 还是一元一次方程。 题干能明白了,李孟羲想要演算,手中无笔,只有默算,片刻之后。 李孟羲得出了答案,题干问,高者几何。 答案是,4.55尺。 李孟羲就要回答,又一想,这个四点五五尺,汉代数学与后世不同的,应无有这个小数点。 应用分数来答。 “四尺又二十分之十一尺,可对?” 李孟羲答到。 “嗯!”关羽满意的点了点头。 “某还有一问,可愿再答?”关羽见李孟羲算的正确无比,如此聪慧的娃娃,他有心再试。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关羽问。 这个问题,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 题干李孟羲也一下能理解。 略做思考,这一题列个方程组就可以解决。 设鸡为x,鸭为y。 一只鸡,有头一个,一只兔,也有头一个。 鸡鸭共有头,三十五只。 x+y=35. 鸡有脚两只,兔有脚四只。 即,2x+4y=94. x=35—y 2(35—y)+4y=94 70—2y+4y=94 70+2y=94 2y=24 y=12 x=23 即,鸡有23只,兔12只。 在关羽把问题问出数息之后。 李孟羲飞快的算完, “有鸡二十三只,兔十二只。可对?” 关羽点头。 “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间径几何?” wucuoxs.com “十三寸。” “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为亩二百四十……平方……步?” 李孟羲愣住了。 他不懂汉代单位该如何换算。 第二十章 必不相负 广十五步,从十六步。 即,宽十五步,长十六步。问面积多少。 十五乘十六,十五先乘二,得三十,三十再乘八,二百四十,这还用想吗。 然而,面积的单位,李孟羲知道应该是用平方表示。 可是,有平方步这个单位吗? 二百四十平方步,说着就感觉诡异。 李孟羲偷偷看了提问的关羽一眼。 “广十五步,从十六步。为亩一亩。”关羽摸着胡须,悠悠说到。 李孟羲算的又快又对,然而,他不知亩数。 李孟羲听懂了。原来,汉代一亩,是二百四十平方步啊。 不知步这个单位,换算成米又是多少来着。 李孟羲是个小娃娃,七八岁,李孟羲又是一个数算又快又对的小娃娃。 就像是看到一个小朋友,路都走不稳,却拿着套圈,丟一下就套中东西,丢一下就套中东西。 试问,有谁不想再拿几个套圈过来,把东西放远一点,看小朋友还能不能套中,逗弄一番呢。 刘关张把李孟羲当成小朋友的。 玩心大起,刘关张三人一个接一个的问李孟羲问题。 问题越来越难。 李孟羲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发问,但,他总能算的正确。 三十个问题之后,李孟羲一连也答了三十个问题,全部正确,无丝毫错漏。 刘关张三人相视,皆面有惊讶。 “如何?”李孟羲笑问,“某数算之能,是否可为玄德公一臂之助?” “足以足以!”刘备哈哈朗笑,李孟羲年仅七八岁,数算精算,得此俊才,刘备心情大好。 “那……某想于军中任职。我军可有军饷?” “我义军暂无军饷。不过,若是孟羲你,可有军饷。”心情愉快的刘备逗弄着李孟羲,“孟羲,你想要多少军饷,但说无妨。” 李孟羲正色拱手向刘备施了一礼, “我兄弟两人,不需多少钱财。 只缺碗筷,被褥,再两身衣服,某弟草鞋破损,几乎不能穿了。 ……想再要草鞋一双。” 李孟羲有些不好意思的要了众多东西。 刘备突然意识到,李孟羲兄弟两人,枯瘦如柴,破衣烂衫,脚上草鞋,底都磨破了。 现在,李孟羲小心翼翼的说,想要身衣服,刘备倍感心酸。 这是义士之后,还说要照料他兄弟二人,却不想,都没想起给兄弟二人弄身好衣服。 刘备心中大愧。 “小兄弟,等我片刻。” 刘备心情沉重,朝李孟羲抱拳告辞,匆匆离去。 关羽心情也有些沉重。 李孟羲索要军饷,军饷只衣物被褥草鞋,懂事的让人心疼。 张飞也起身离去。不知为何。 “小兄弟,还需何物,告知与某,某去找来。”关羽轻言轻语,笑着问李孟羲。 “某不知战阵军略之术,家师也未曾教我,就是,关将军能教我军阵之术吗?”李孟羲睁大着眼睛,问关羽能不能教点兵法什么的。 关羽笑了,“好说!来,现在便可教你。” “《孙子》第一篇。 你只学了一句,无妨,某来教你。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只兵法而已,如何不能教。 关羽把兵法逐字逐句背给李孟羲听,李孟羲听得认真。 片刻后,张飞回来了,端着碗。 张飞也不说话,拿碗过来坐下,把碗里的肉,拿细木棍穿起,在火上炙烤起来。 军中仅剩的一些肉。 张飞可怜李孟羲哥俩,他只是拙于言辞,不太会说话,径自去拿肉过来给李孟羲和李砖两个烤肉吃。 以张飞的性情,若是无有肉食,张飞说不定起身就去杀一匹战马拿来给李孟羲和他弟弟两个吃。 李孟羲虽是小孩子,但心智可不是小孩子。 张飞举动他看在眼里,李孟羲朝张飞笑了笑。 面如黑铁的张飞也嘿嘿回笑。 又有烤肉了。 弟弟看着烤肉,不住的咬手指。 当刘备也回来了。 刘备手中抱着几匹布匹。 还有剪刀针线。 刘备到来朝李孟羲笑了笑,“恰好缴获几匹丝帛,丝帛无用,正好做几件儿衣服。” 丝帛珍贵,哪里无用。 刘备把怀中丝帛教给关羽,关羽顺手接着。 这时,李孟羲看到,刘备腋下竟然还夹着一把麦秸。 “来羲儿,砖儿,量量身脚。” 李孟羲已知刘备想干嘛,心头一热。 起身朝刘备躬身一礼。 带着弟弟,绕过篝火,走到刘备那里。 刘备俯身,拿起李孟羲一只脚,也不嫌脏,手量半拃,量了李孟羲脚长。 有数之后,李孟羲再量了李砖的脚。 而后,关羽也来,比了比李孟羲哥俩个头。 回到座上,弟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奇不已的打量着,李孟羲看着携草编鞋的刘备,看着抻帛欲作衣的关羽,看着一句话不说专心烤肉的张飞。 这蜀汉三英,军中主帅,都丝毫不顾身份,为自己兄弟两个娃娃忙碌着。 李孟羲心情复杂,低头看着篝火发呆。 夜深,张飞烤肉好了,笑着把烤肉递给李孟羲和李砖。 早等着想吃肉的弟弟接过肉,啊呜就是一口,然后被烫的直吸溜嘴。 又是好久。 关羽借着火光裁好了布,又拿着针线,一针一线,缝了许久,缝好了两身披风。 李孟羲穿上了披风,身上一裹,大小合身。 当夜更深之时,弟弟扛不住,睡去了。 刘备编好了两双小小的草鞋。 笑着递到李孟羲手中,李孟羲接过草鞋,心中暖热。 “多……多谢玄德公。” 李孟羲发自内心的感激。 “试试,合不合脚。”刘备拉着李孟羲,催促李孟羲快试一试。 麦秸编成的草鞋,很合脚的。 刘备鞋子编的极好。 李孟羲只是觉得自己和弟弟衣服太脏,又不好意思直接要干净衣裳,所以,借今日只机,说想要军饷,借机看能不能弄两身衣服。 李孟羲不想真的要钱财的,现在拿着钱也没用。 没预料到,李孟羲话这么一说,忙于军务而没有顾及的到李孟羲的刘关张三人,认为疏忽了对李孟羲兄弟两个的照料,愧疚不已,匆匆补救。 刘备手编草鞋,关羽亲缝披风,张飞在旁烤肉,李孟羲想要的草鞋衣服,不等过夜,不等明日,刘备立刻就给准备好了。 李孟羲不是故意要这么表演一番,来换取刘备三人的照拂,他并无如此深沉的心机。 只是想怪外抹角的要点东西,又不好直接开口而已,白日见弟弟的鞋子底都掉了。 李孟羲手捧着草鞋,欲对刘备躬身施礼,被刘备挡住了。 得刘备厚待如此,李孟羲心中感动不已。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很不道德的以谎言欺骗刘关张三人,却被其照拂甚厚,如此恩义,岂能相负。 1200ksw.net 第二十一章 关羽考教 四月,初十八。 李孟羲早晨在粮车上醒来,弟弟也早就醒了。 弟弟注意到了盖着的柔软滑顺颜色鲜艳的披风,弟弟好奇的抚摸着。 “哥哥,这个是什么吗?” “披风。”李孟羲说道。 “那这个是俺们的吗?” “对。这个是丝绸,是那个红脸的叔叔给咱们缝的。” “还有这个,草鞋,是那个大耳朵叔叔给咱们编的。”李孟羲翻出草鞋,把属于弟弟的那双草鞋丢给了弟弟。 “哇!”弟弟开心极了。 让弟弟把脚上底都掉了,破的不能穿的草鞋脱掉,待弟弟换上新鞋,李孟羲拎起破鞋,随手就丢掉。 弟弟慌忙伸着小手要接,却没接到,“哥哥不扔不?” “为啥?都不能穿了。”李孟羲不解。 “是娘给俺做的。”弟弟又想起爹娘了,想起被人家杀害的娘亲,弟弟抿着嘴巴,像是要哭。 李孟羲愣了下,他突然发现,自己还不如弟弟懂事。 再脏再破,可是于自己兄弟二人,草鞋便是双亲仅留下的遗物,如何能随意丢掉。 想到此处,李孟羲咚的一声从粮车上跳下。 破草鞋捡起,往车上递给弟弟,让小弟把鞋子放好。 “小弟,下来,咱找地方吃饭去。” 李孟羲怕弟弟摔着,张开手臂准备接着一点。 没想到,弟弟太皮了,见李孟羲在下边接着,那么高的粮车,弟弟不带害怕的,直往下跳。 李孟羲叫喊不及,顿时想躲怕被砸着,又怕弟弟摔着,只好站着不动。 咚的一声。 弟弟哎吆一声,而李孟羲,只觉得鼻子一酸,又是一热。 鼻子砸流血了。 弟弟揉着额头,他看到哥哥鼻子流血的样子,吓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 “不怕,一会儿就好了。”李孟羲仰着头,还安慰着弟弟。 当关羽找来,准备来叫李孟羲去一道吃饭,见李孟羲昂着头,满脸是血,关羽愣了下。 忙走来,关羽也不嫌弃,抬手就用袖子帮李孟羲擦了擦鼻血。 关羽关切的问,如何弄成这般模样。 “我弟从车上往下跳,我接他,碰到鼻子了。”李孟羲无奈的说着。 关羽哈哈大笑觉得好玩极了。 在关羽等人眼里,李孟羲就是个小娃娃,童稚可爱,再聪明,也是个小娃娃。 吃饭的时候,依然粗饼稀粥。 义军不同于黄巾,义军粮草足够,吃的比黄巾流民好的多,然而,每顿只是粥,没肉没菜,古代生活水平可见一斑。 饭间,不见刘备张飞两人。 李孟羲出于谨慎,怕是刘备张飞两人没来,自己就先吃上了,会失却礼数。 “玄德公和三将军为何未来?”李孟羲四处张望。 经过昨夜之事,李孟羲和刘备三人关系更近了,说话也少了拘谨。 李孟羲发问,关羽笑而不答。 “孟羲,那我便考考你,大哥和三弟,此时去了哪里?”昨夜之后,刘关张三人对李孟羲刮目相看。 再加上,昨夜因为差点在兵略之事上露馅,李孟羲当时顺势说,兵略之事,老师没教,相请关羽多多指教。 汉代风气,尊师重道,学生尊敬老师,同样,老师也对收学生一事很看重。 李孟羲说想跟关羽学兵略学问,关羽也应下了。 关羽很认真,绝不是李孟羲随口一说那么随意。 关羽问,刘备张飞去哪了。 李孟羲眉头微皱,他放下碗站起,举目四望,义军人不太多,加强俘虏也不太多。不到两千人。 这么点人,一眼可望到营寨尽头。 满营环视一遍,的确没有丝毫刘备的踪影。 而且,李孟羲感觉,营里的乡勇人数少了。 如果感觉人数少了,只是感觉,不一定准确。 那么,李孟羲察觉到骑兵,战马,营里战马明显就只剩三五匹了。 如果之前是感觉,当发现,义军十好几匹马,十好几个骑兵,就剩三五骑,李孟羲很肯定,有一些骑兵离开了。 到此,李孟羲有了猜测。 回到位上,李孟羲跪坐草席之上,正襟危坐,尽可能的坐的端正。 跪着膝盖疼并不舒服,可是李孟羲清楚的知道,古人对仪容坐姿有要求,歪歪斜斜的坐着,无礼甚也。 遇到脾气不好的,比如曹操,曹操请吃饭,要是不注意坐姿,要是曹操喝了点酒,看你坐的没个样子,觉得你是看不起他曹孟德,一怒之下,推出去砍了。 可怜的穿越者,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面见曹操的机会,正准备宴间滔滔不绝忽悠曹操一番,可是,因为粗心大意,没顾及到礼仪,反而丢了性命。 何其可惜。 李孟羲坐定,他沉思数息,抬头看向关羽,关羽手拂长须,面带微笑。 李孟羲朝关羽拱手一礼,清了清嗓子,“我观营中,骑兵只余三五骑。” “若说,玄德公和三将军,在营里忙碌,一时未来,可营中并无两人身影。 若是他两人在忙碌,军中主将,忙碌之事,必是军务,即是军务,必有众军走动,即有众军士走动,营中某处必有动静。 可我观营中,虽有帐篷遮掩,目视有不及之处,然晨间四下安静,无有喧闹。 可见,此时营中,无有军务繁忙。” “因此,玄德公三将军两人,必不在营里。” 李孟羲说出了推断。 关羽微微点头,面上笑意更甚。 李孟羲接着说到,“两员主将不在军中,又骑兵只余三五骑。 或是,骑兵一早出发,行斥候刺探敌情之事。 但,若仅是斥候早出,只是为了散出骑兵打探敌情,不至一举出动两员主将。” “我猜,两人离营,非是为大军前驱以为斥候。” “我军今为追逃溃兵而来。想必,两位将军,正是为了战事,趁夜带兵离去,早作准备。” 说到这里,李孟羲已经把刘备张飞两人的行踪猜的差不多了。 只是,李孟羲眉头皱的更紧,“能让玄德公和三将军连夜离营,非是紧急军情,非是应敌,应是于要紧处埋伏待天明可为后手。 只是某不明白,既然玄德公连夜去敌营左右埋伏,以待今日之战,关将军所部,为何也不昨夜行军,而要等至今日,军力不合,岂不贻误战机?” YY小说 第二十二章 观敌之法:黄巾篇 这一番分析,分析的头头是道,逻辑严谨,大大高出关羽对李孟羲的期望。 虽说,李孟羲自言不通军略,但他一番见解,数百乡勇之中难有人有这般水准。 李孟羲问,昨夜为何不一道行军,以至军力两分。 关羽摇头。“我军中多有俘虏。夜路难行,若带俘虏赶路,稍有不甚,俘虏夜逃,再生啸变,得不偿失。 故,大哥和三弟,各带百五十人,先于敌山左右埋伏,而我部待天明再行。” 关羽耐心的跟李孟羲解释着此中门道。 李孟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把俘虏给忘了。 可不吗,夜里黑灯瞎火的,如果俘虏想逃,趁夜摸黑趁看守不注意,一下就溜走了。 一个俘虏逃,更多的俘虏也跟着逃,很快,俘虏躁动,便成不可收拾之状。 如果只是逃了点俘虏,算不上多大的损失,但是在求生的欲望之下,温顺的俘虏为了活下去,会爆发出十足的勇气,会有胆量夺走乡勇们的刀反杀乡勇。 俘虏躁动,俘虏再抢刀兵器,炸营立刻跟着就来了。 俘虏多,而看押俘虏的人手少。 俘虏集中一起,乡勇执兵在两侧看守,万一行军半途,俘虏躁动,突然发难,乡勇们不仅要以少打多,还要以散打整。 俘虏们在一起,乡勇们为了以有限的人手看住俘虏,人手不得不散的很开,突遇混乱,乡勇们并不占据多大的优势。 再万一,俘虏中万一藏着那种能以一敌百,能徒手挣断绳索然后手夺刀,杀散看守的猛人,继而凭借武力,迅速聚拢一伙人,以滚雪球之势,反杀了刘备军这几百乡勇都有可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领兵打仗,也应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关羽不愧熟读兵书,他一番提点,李孟羲受益良多。 看来,古代战场,俘虏管理之事,应慎重对待。 若无俘虏,或是俘虏管理的比较好,比如有足够的绳索铁铐木枷之类的,能有限限制俘虏的行动,纵然没人管一时半会儿俘虏也逃不了。 而要是,像目前这样,义军没带足够的绳索,俘虏只是赶到一起,用人看着,如此粗放的管理,得时刻防备着。 军中有俘虏和没有俘虏,行军是两种情况。 没有俘虏,夜晚行军无妨,就比如昨夜后半夜连夜带领离开的刘备张飞部。 而带着俘虏,俘虏又没有很好管理,夜里行军,是为禁忌。关羽部便夜里不动,宁可天亮再动。 关羽于军略一道,很有水平,李孟羲心里佩服。 今日就要打仗了。 打仗与自己无关,心知自己肯定不用上阵杀敌,李孟羲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李孟羲好奇,临战时,乡勇们的反应。 乡勇,做为乡间豪强私募的武力,其军纪士气良莠不齐,怕死畏战是常态。 李孟羲此时想到了战前动员,尤其是像乡勇这些,特别需要战前鼓舞士气。 李孟羲有心想问,关羽是如何做的,犹豫了下,并未把问题说出来。 因为正吃饭呢。 吃饭说什么话。 关羽饭量极大,一个人吃了六个饼子,然后,瓦罐里的粥,他一碗接一碗,一个人喝了七八碗粥,还说八成饱。 李孟羲知道今日既然要打仗,势必早匆忙拔营,李孟羲催促弟弟快些吃。 早饭吃完后,李孟羲带着弟弟回到粮车上。 关羽聚集营中士兵,也不多话,对着众多乡勇说到,“今日黄巾作战,败则人人受罚,胜则一人肉半斤。 斩首一级者,赏钱一贯。酒肉三斤!” 乡勇们都是乡下粗人,说别的,乡勇们也不感冒,唯独酒肉钱财,乡勇们最为看重。 关羽学问不浅,文章词藻冠冕堂皇凛然大义,不是说不出来,而是知道说大义无大用,故此,只谈酒肉。 这便是关羽水平所在。 李孟羲还想着战前动员什么的,关羽果然在战前动员了。 想来,古代出征,也有祭天誓师什么的,古人又不傻,动员大会,鼓舞士气之类的,古人一点不陌生。 尤其是,熟读兵书的关羽。 拔营,行军。 李孟羲所在的粮草后队,几十辆粮车,这些所有粮车,几乎全是人拉人拽,仅有少部分是牲口拉着的。 粮车相当一部分是日前从黄巾那里缴获来的,黄巾粮车不少,然而,没有牲口。 满满一车粮,人拉着艰难,然而,数万黄巾,除了有战马,除战马之外,黄巾军中一个牲口也没有。 没有拉车的牛,也没有骡子,更没有猪羊牲口。 很容易就想明白,牲口被黄巾给吃了,黄巾缺乏纪律,哪里见了牲口能忍得住不吃,能饿着肚子留牲口来拉车呢。 路又不好,粮车拉着很累,前边一个乡勇用力的曳着车把,前边还有两个乡勇用绳索拽着,后边还有乡勇在后边推。 一辆车,连拉带推,得数个人。 坐在粮车上的李孟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是有一头牛,断然不会如此吃力。李孟羲想着。 黄巾跨州越境,攻掠无数,劫掠的牲口绝对不少,然而,黄巾军首领大多短视,缺乏自制,牲口杀吃了而想不到留着拉车运粮草。 后勤薄弱,战力又强到哪里去。 连牲口都不知道留下,更勿论能有主动建设军队的意识。 所以,历代农民起义,第一批揭竿而起的大多都是最底层的百姓,这些百姓起兵造反,往往没有方向,没有规划,没有长远目标,更没有建设经营能力。 然后,这第一批造反的人,又将面临着王朝末年,被官府最后的军事力量的围剿,首当其冲。 所以,大凡第一个造反的人,大多不会成功。 比如反秦的陈胜吴广,比如汉末张角。 农民起义,一波打崩旧朝廷倒还好,万一没有一波打崩,后续就得需要经营发展聚集军力,才可继续与朝廷抗衡,而有经营能力的起义军首领,又有几人。 如今,李孟羲见黄巾连头牛都不知道留,由此可见,黄巾首领,大多如此水平。 保存牲口尚且不知,后勤亦不知,如何能知道建设军队为何物。 黄巾不堪。 由此,李孟羲觉得,若是遇到哪支黄巾军中有不少牲口,这支黄巾军肯定很难打。 不吃牲口,说明黄巾首领有见识,有手段,同样说明麾下黄巾听其令,有章法,纪律还算可以。 这样一支黄巾军,绝非邓茂程远志之流可比。 黄巾精锐与否,可能不在观其兵甲,而在观其军中是否有牲口。 毕竟,缴获兵甲或许碰巧遇到了某个县城有武库,就能立刻兵锐甲亮。 而要军中有牲口,必要有一个有远谋,兼能御下的首领,且此部黄巾,军纪尚可。缺一不可。但凡缺了一点,哪怕黄巾首领有远见,不让吃牛,但是管不住手下流民,流民还是把牛吃了,这样,黄巾军中依然没有牛。 故,但凡黄巾军中牛骡众多,此部黄巾,必是大敌。 初十八这天。 李孟羲见军中粮车无有牲口拖拽,又想到黄巾数万,无一头牲口,由此,想到了观敌之法。 xiaoshuting.cc 观敌之法:黄巾篇。 观黄巾之法,黄巾锐者,以有牛骡者为最锐,阵势齐整者,次之,甲明矛亮者,再次,人多势众者,再次。 余者不足虑。 南宫我梦说 没人看吗 第二十三章 观势 上午,半午之时,李孟羲便远远的看到了极远处的一个山影轮廓。 李孟羲本以为,看到了山,用不了多久,就到山下了,到时,应该就会发生战斗。 为此,李孟羲嘱咐弟弟,睡车上,不要动,也不要起来。 弟弟因为新得了丝绸披风,新鲜不已,穿着得瑟的不行,李孟羲让弟弟把披风脱了,这披风颜色太亮了,在战场上,颜色显眼,等于是插标卖首。 弟弟不知道,为什么让趴着不让动。 “哥哥,俺想坐那看人吗。” 弟弟话说不太清,他意思是说,赶路可无聊了,想看前边的人走路。 把人当猴看是吧。 李孟羲为何不让弟弟在车上乱爬呢,这是因为,李孟羲想到如果打起仗来,流箭乱飞,说不得什么时候一支箭被风一刮就飞过来了。 躺着,中箭面积小,就这么简单。 李孟羲还想,要是片刻之后,要打仗,躺车上也不安全,得钻到车下才安全。 李孟羲本以为,趋至远山只在片刻之间。 没想到,一走就是许久。 估计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至山脚,尚且离山脚稍远。 李孟羲这时想起,望山跑死马是何意。 已至山脚,李孟羲看去,依稀可见山头树立着营寨,寨中有人影纷乱。 此山孤零零的一座孤山,山体不高,但山道陡峭,易守难攻。 粮车停下了,前方关羽在调动兵马整队。 俘虏数百人,关羽勒令俘虏站成一排一排,以虚壮声势。 而后,再带一百乡勇,列队准备攻山。 准备完毕,关羽想了一下,打马回来,找李孟羲来了。 关羽找到了粮车下躲着的李孟羲哥俩,关羽附身看了躲着的两个娃娃,有点好笑。 “孟羲,可与我前观敌势?”关羽依然记得,李孟羲说愿随他学习兵略,关羽对此十分上心。 李孟羲愣了下,“好!”李孟羲答到。 让弟弟呆着不要乱跑,李孟羲拜托拉车的车夫大叔照看弟弟,准备和关羽一起,去看看如何观敌势,敌势又怎么个观法。 关羽骑着高头大马,马上有布鞍和单边马蹬。 见此,李孟羲突然想起,骑兵三件套,高桥马鞍,马蹄铁,双马蹬,这三个划时代的骑兵利器。 此时,非是探讨马鞍的时机,李孟羲便留心把此事记下,有空再说。 “羲儿,可会骑术?” 关羽笑着低头看着李孟羲。 “不会。”李孟羲尴尬的笑了笑了,自己还没马腿高呢。 于是,关羽便先一步跨上战马,然后俯身两手一抓,抓着李孟羲两腋之下,一下把李孟羲从地上抱了起来,放于马背之上。 “抓好某的衣服。”关羽交代了一声。 “驾。”关羽双腿轻夹马腹,驭马前去。 怕从马上掉下来,李孟羲双手紧紧抓着关羽的衣服。 李孟羲感觉很不爽,自己为什么是个小孩子呢,为什么没有大个几岁呢。 顶着个小朋友的身份,被人抱来抱去,哪里有威严可谈。 这要是,真个去讨论天下大势,别人一看,岂不笑场。 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装模作样的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太违和了。 看来,天时不在我。 李孟羲心里哀叹。 领兵一百,关羽带兵就要攻山。 李孟羲朝后看,后边跟着跑的乡勇们扛着长矛,跟在被马蹄扬起的灰尘之中,紧跟慢跟,生怕跟不上。 李孟羲发现,乡勇们以步行的速度,跟得上战马。 看来,关羽有意控制马匹速度,不至让骑兵和步兵脱节。 学到了一点。主将应该,与军并进,不能脑袋一热或者杀疯了一个人冲到前边,以至和后边的部属拉远距离。 且不说主将一个人孤军深入危险与否,没了主将指挥,后方军士万一生乱,就没人节制。 军阵即乱,敌人不打,踩踏也会死不少人。 关羽领兵至山下,山上营寨中,也有黄巾军的身影,仓促从山顶赶下,赶至半山腰山道正中,一处较为平缓的平台,扼守山道。 “吁!”关羽勒马,停在了山脚下不远。 “羲儿,你观山上黄巾军势如何?” 关羽仰头看了片刻,转头问到。 李孟羲闻言,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往前走了一步,李孟羲手掌遮掩着额头,抬头上往,耳闻山上黄巾叫骂挑衅,看着半山黄巾,人影绰绰,也分辨不出什么军势。 只是觉得,黄巾阵型不齐。 看了片刻,没看出究竟。 李孟羲抬头,如实回答,“关将军,某不会观阵之法。” “嗯。”关羽点了点头,手拂长须,出言教导到,“羲儿,以你看,半山黄巾有多少人?” “不知。”李孟羲摇头。 “三百有余。”关羽回复。 李孟羲好奇,“……关将军如何看出是有三百余人?某就看不出来。” 关羽仰头呵呵一笑,抬手指点着,“若其旌旗整齐,可由旗帜断定人数。 军中每十人一什,什中一人持枪旗,百人为一伯,百人之中,必有大旗,五百人之众,必有将旗。 而山上黄巾,是溃兵聚集于此,旗帜不备。 故,无法凭旗帜断定兵力。 至于,某如何知晓敌军有三百人……日后孟羲多历战阵,便也能知晓。” 李孟羲听明白了。 原来,判断人数的方法,大致两种,一种,对于编制健全的敌军,看旗帜大致就能判断其兵力。 又或者,凭感觉。 仗打的多了,战场上扫一眼,敌军多少人,大致清楚。 “羲儿,且再看,半山数百黄巾阵势如何?” “似乎纷乱不堪。”李孟羲并未看到黄巾有列出齐整的阵型。 “不错。”关羽点头。 “还有,我军已至山下,黄巾居高临下,一矢未放。为何?溃兵军器遗失,外强中干。” “故,此山黄巾,不足为惧。无有弓弩,彼如何守山?我军可一战而胜。” 关羽评点到。 李孟羲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观敌军势,一者,看其阵列是否齐整,阵列齐整与否,便可看出敌军训练是否充足,军纪是否良好。 二看敌军列阵之处的地势,由此,可以看出敌将的军事才能。 从第二点,便可看出,聚集了这一伙儿溃兵的黄巾小头目,战略眼光还是有的,没有困守山顶营寨,而是于山道阻击。 lingdiankanshu.com 这样,就留有了迂回余地。 第二十四章 凤鸣山 观敌势之三,便如关羽所说,欲攻山,看敌军箭矢落石等物是否齐备,若不齐备,彼必防守乏力,我军可顺势上攻。 观敌势之法,李孟羲略已知晓。 关羽让李孟羲先回去,说片刻就能攻下此山。 李孟羲赶忙往回跑,边跑边回头看。 看到李孟羲回到后方,关羽一举青龙偃月,“杀!” 下令厮杀。 “杀啊!” 众乡勇瞬间喊杀震天。 当喊杀声起,突然山两侧也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半山处黄巾突然听到山左山右的喊杀声,立刻士气大降。 山被围了,怕后路也被抄了有官军从山后攻过来,黄巾多有退意,军心不稳。 关羽一人一骑,身后还跟着左右两个骑兵,三匹战马沿着陡峭的前路疾冲而来,伴着喊杀之声,马蹄砸在山道上急促的踏踏声,声势夺人心魄。 山上黄巾,果如关羽所料,军器遗失严重,只有少数的稀稀落落的箭矢射来。 嗖的一道黑影朝面门袭来,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往前一让顺手一拨,当的一声,箭支磕飞。 眨眼,已至半山腰,黄巾结阵的半山平坡之上。 勉强结阵的黄巾溃兵脸上的迟疑欲退和惊恐的神情已然在往,关羽一提缰绳,战马一跃而上平坡。 “呔!降者免死!”人借马势,关羽擎举手中青龙偃月,竖劈而下。 劲风过,寒芒一闪,黑影到处,黄巾刺来的长枪咔嚓声中被劈断数根。 咚的一声响,一颗头颅骨碌着砸在地上。 嗤的热血喷涌的声音,漫天血雾,一名黄巾军,被关羽这一刀,连头带半拉肩膀一劈而断。 血柱飙射,鲜血喷涌如雾。 血溅在近旁黄巾脸上,亦溅到青龙偃月刀和关羽衣袍之上,关羽手勒缰绳,挽马于黄巾阵前,如闲庭散步一般,战马原地转了半圈。 关羽丹凤眼微眯,眼中杀意森寒,他居高临下目视吓傻了的众黄巾,如看草木。 “降!”关羽厉喝一声。 一具死相恐怖的尸体还倒在地上,黄巾士气已崩,溃兵呼啦跪倒一片,竟被关羽一声喝降。 满地都是兵器掷地之声。 后面,脚步杂乱,乡勇们这时跟上来了。 “绑了。”关羽睥睨跪了一地的黄巾,冷声下令。 战事结束了。 —— 李孟羲刚跑回粮车旁,再驻足观看,发现,战事好像结束了,喊杀声都小了。 这么快,李孟羲挠头。 四月,初十八,上午。 关羽率部,以俘虏列阵以壮声势,又带乡勇百人攻山,一举而胜。 是役,斩首一人,黄巾皆降,义军无死伤,抓到俘虏近六百人。 关羽部和刘备张飞汇合,暂时于山顶旧寨中休整。 山顶,山风凉爽,乡勇们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往营寨里赶,正好有黄巾旧寨,也不怕俘虏从寨里跑了。 沐浴着山风,关羽负手而立,大为舒爽。 一旁,张飞因为战事过快,没赶上厮杀,而大为不爽。 后面,李孟羲和弟弟,两个小家伙身上裹着披风,怕吹了山风会着凉。 关羽于山顶俯瞰山下地势,突然,转头问,“羲儿,你可识地理?” 地理知识李孟羲肯定懂得的。 前世还学过《地理》这一门课程,李孟羲还记得各大洲大洋的分布,世界各知名河流山脉的分布,以及南北回归线之类的知识。 但是,关羽问的地理,显然是知大汉的山川地貌,州郡之类的知识。 大汉州有多少,李孟羲或许还能说的出来,然而郡县多少,李孟羲还真不知道。 这便是李孟羲不足之处。 李孟羲摇了摇头。 关羽就要指点一番,突然有乡勇有事来找,关羽不得不暂时离开。 关羽走后,李孟羲走到一处巨石旁,他看着山下一马平川的风物,心中突想,大汉有多少州来着? 附下身来,李孟羲随手捡起一支树枝,皱眉在地上画着。 “大汉最北,应是幽州,幽州……在这儿。”李孟羲嘀咕着,然后回想着脑海中的那个雄鸡地图,想着幽州之地,对应雄鸡地图哪里,哪个省呢。 便想着,嘀咕着,李孟羲拿树枝在地上戳画着。 弟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哥哥在画着玩。 “幽州一旁,应是冀州,冀州……河北。应是幽州以东?或是以西?” “哈哈,你这小兄弟,一点地理常识都没有。”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笑声。 李孟羲抬头,见是刘备。 刘备也俯下身体,也捡了一段树枝,在李孟羲随手画的地图上,补充了几笔。 幽州以西,刘备画了一个圈,“此是冀州。” 然后,冀州所代表的圆圈左侧,刘备又画了一个圈,“此是并州。” 说着,刘备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卷叠好的布块,郑重的交给了李孟羲。 “来,小兄弟,舆图与你。你跟二弟学兵略战阵之术,无有舆图可不成。” 李孟羲欢喜的接过舆图,恰旁边有块大石,大石极平整。 李孟羲便迫不及待的把地图展开,摊开在石头上。 李孟羲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地图,地图是布料材质,上边画着有毛笔勾勒出的山川地势,河流城池。 李孟羲瞪大眼睛,认真看着,舆图之中,天下州郡皆在土中。 幽州,冀州,并州,青州,荆州,益州…… 见李孟羲看的入神,刘备摸着颌下短须笑了,也不打扰李孟羲。 山风正好,刘备立于巨石一旁,负手而立,吹着山风好不惬意。 不知多久,“好啊,好风!好啊,今日又是大胜!” 今番取胜,刘备心情畅快,加之登高望远,大舒心胸,刘备忍不住大声呼喊。 沉浸在地图中的李孟羲,抬起了头,他见刘备,一副豪情洋溢的模样,略做思考,李孟羲起身笑问,“玄德公豪情万丈,敢问,玄德公之志?” “某之志?”刘备转头,看着李孟羲。 石上,舆图正展。 回身至石旁,刘备手指舆图,叹息,“如今天下,州州皆有黄巾,社稷动荡,民不聊生。”说到悲愤出,刘备刘备手往地图上照着整个地图圈了一下,“某之志,提兵打他大大的一圈!扫清天下黄巾,还百姓以太平也!” lingdiankanshu.com 李孟羲目光微动,他看了石上之图,又抬头,看向远方。 “玄德公,此处为何山?”李孟羲问。 “凤鸣山。” “凤鸣山。”李孟羲目光远眺,轻轻默念一遍。 第二十五章 视黄巾为贼,视黄巾为民 “玄德公当真以为,扫清天下黄巾,天下就能太平?” 稚嫩的声音幽幽说到。 “如何不能?”刘备诧异。 “那若是我说,黄巾之乱,是乱世之始,大汉将亡,又该如何?”李孟羲面色沉浸,毫不畏惧的抬头看着刘备。 眼见刘备面色由静转怒,“哼!”刘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刘备生气,一气之下离开了。 李孟羲看着刘备气呼呼离开的背影,不由挠头。 本欲畅论天下大势,把未来局势告知刘备,以早做打算。 可说汉室将亡,此话于刘备面前说出,似乎欠缺妥当。 刘备为汉室宗亲,志在扫清黄巾,扶汉室江山,当其面,言曰汉室将亡,不异于当面辱骂。 李孟羲自付,幸好刘备脾气好,要是别人,自己可能就因为这一句话而遭至杀身大祸。 莽撞了,李孟羲懊悔。 应当吸取教训,不可妄议天下大势。 收回心神,李孟羲看着大石上展开的舆图,他把舆图收起,小心的卷起,然后塞到袖子里。 凤鸣山,黄巾旧寨之中。 刘备从外走到黄巾营寨的议事厅之中,他面色不愉,任谁都看的见的。 张飞见刘备如此,大为疑惑,大胜一场,本该高高兴兴,可刚才还好好的,为何大哥出去转了转,再回来,便生闷气。 cxzww.com “大哥,何事郁闷?”抱着酒坛的张飞把酒坛递过来,关切问到。 刘备看了酒坛一眼,本欲张口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觉得以三弟这暴脾气,还是不说好了。 “唉,无事。”刘备叹气,说罢,走到厅中矮几一侧坐下,眉头不展。 刘备这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让张飞觉得很不爽利。 抱着酒坛,狠狠灌了几口酒。 酒水顺着张飞钢针似的胡须流了下来。 走到矮几旁,张飞也挨着矮几跪坐着,他探着身子,环眼圆睁,“大哥,有事便说!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唉!”刘备只是叹气,他抬头,看着张飞,试探着问,“三弟,你说,若是打完黄巾,天下可能太平?” “杀尽黄巾贼,如何不太平?”张飞眼睛大瞪,手拍矮几,声音洪亮的答到。 刘备想起方才,李孟羲突然的惊人之语。 想到一时气愤,一气离开,未能深究。 想到李孟羲曾得异人传授学问,莫非,李孟羲那授业恩师,世外高人,对天下大势,有所看法不成。 刘备于是,决定得空便一问究竟。 —— 涿郡四境黄巾,邓茂程远志部,有兵力数万人。 溃黄巾易,而灭黄巾甚难。 三日之内,前后两战,先后斩黄巾三百余,俘虏千人。 可黄巾溃兵四散,数万黄巾,歼灭只千余人,还有数万,逃遁诸郡,若不剿清,旬月之后,黄巾啸聚,岂不又卷土重来。 刘备军率军回赶,准备赶回县城。 半途,扎营之时,刘备和关张二人,谈及黄巾之事,头痛不已。 一旁,李孟羲带着弟弟,听得分明。 “玄德公,某有一言,不当讲与否?” 刘关张目光不约而同转来看向李孟羲。 三人这才想起李孟羲在一旁呆着。 “羲儿,但讲无妨。”刘备因为之前,觉得给李孟羲甩脸色,很不妥当。 因此,他这时为了缓和一些两人间的尴尬,特意语气极柔和,脸上笑意灿烂至极,为的就是让李孟羲大胆言说。 李孟羲走来,跪坐矮几对侧,和刘备相对而坐。 矮几有面,刘关张三人再加李孟羲,刚好,一人一边。 “黄巾溃而不灭,确是麻烦。” “依我看,把黄巾当贼,黄巾剿之不尽;若把黄巾当民,不剿而清。” 李孟羲短短数言说出,刘关张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刘备隐约知道李孟羲说的什么意思了,关羽也若有所思,张飞瞪大着眼睛瞅着李孟羲。 这几句话,若是大人来说,也足够引人深思,而以李孟羲小小的年纪说出来,更是有语出惊人之效。 (嗨,这娃娃有趣。)张飞突然摸着胡子嘿嘿一笑。 刘备手指轻弹矮几,思索片刻之后,沉吟到,“羲儿,不妨细说,把黄巾当贼,当如何?” “把黄巾当贼,那么,数万黄巾,皆是贼寇。贼寇,自然是兴兵围剿,一日不成,便剿十日,十日不成,便剿月余。 如此,积小成多,早晚功成。” “况且,黄巾即溃,无有粮草,余月之后,数万黄巾,七成已为饿殍。” “只是,”李孟羲话锋一转,”黄巾无粮,必劫掠地方。溃兵无力攻城,则乡野必为其祸。 玄德公起义军为保境安民,百姓遭祸,岂非与玄德公愿违?” 李孟羲话说完,刘备眉头紧皱,愁思不解。 确如李孟羲所言,黄巾溃兵四散奔逃,清剿黄巾必费时日久方能尽其功。 确如李孟羲所言,溃兵就算不剿,黄巾粮草不继,月余之后,黄巾不攻自灭。 可是,黄巾已溃败,无力攻城,为劫军粮,骚扰地方,百姓遭祸,实非所愿。 沉思良久,无有对策。 刘备抬头,凝视着李孟羲的双眼,黝黑干瘦的少年,一双眼睛,灵动有光。 “若把黄巾当民,又待如何?”刘备又问。 “若把黄巾当作百姓,那百姓遭灾,无粮果腹,该如何?”李孟羲反问。 “自然是发粮救济。”刘备答到。 “正是如此。”李孟羲点头,“黄巾军中,多是穷苦百姓。为何百姓造反,良善从贼? 因天灾连年,田亩绝收,朝堂混乱,政令不行,赋税甚重,民无活路。 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也。 黄巾造反,非是想有反心,非是欲乱天下,而只为求活而已。” “清剿之法,费时费力,难有成效。玄德公不妨试用招拂之法,令传四境,言曰【但弃兵投降者,前罪既往不咎。】 如此,黄巾溃兵来降者多矣,玄德公可不战而尽全功。” “所需,只是些许粮食。” 好一个不战而胜,好一个只需些许粮食。 刘备苦笑,这些许粮食,便恰是为难之处。 天灾连年,黄巾没吃的,义军又能有多少粮草存余。 李孟羲的安抚之策,确为上策,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 第二十六章 刘备三询 刘备一时,难有绝断。 自起兵以来,义军招募,兵甲打造,粮草筹集,皆赖张飞家资。 招募五百义军,张飞已出众多钱粮。 若是拿张飞家数代积累,去招抚黄巾,刘备很过意不去,难以启齿。 刘备沉吟许久,“羲儿,安抚之策,确为良策,只是,我军粮草亦不足。 数万黄巾溃兵,若蜂拥来降,我军哪有余粮。” 听刘备这么说,李孟羲恍然,他突然想起,招降敌军,是需要粮食的,哪里像游戏中那样,不需任何代价,只用派个口才好的谋士去游说一番,黄巾就降了。 就如战国之时,白起坑杀三十万赵军,因此背上屠夫的骂名。 不坑杀能怎地,三十万人的粮草哪里来。 要负担三十万俘虏的粮食,秦军自己就得饿肚子。 还是自己考虑不全,李孟羲想着。 计策有不足之处,未考虑到实际情况,李孟羲便不说了,以眼观鼻,安安静静。 “或可清剿安抚并行。”关羽插话,“以雷霆之势,扫清顽抗之辈,以安抚之策,招降无心再战之人。” “至于粮草,各处筹集,或可担负。” 关羽话说完,张飞紧接其后,“俺家里,还有钱财,大哥若用,俺一并拿出。” biquge.name 张飞知道要招抚黄巾,所费甚大,知晓大哥作难,便倾力相助。 “多谢三弟!”刘备朝张飞拱手一礼。 “那便如此。”刘备看了看李孟羲,又看了看关张二人。 “待我军回转,便立行招抚之事。” 事了。 涿郡四境黄巾该如何应对,已有方略。 夜已深了,小弟打着哈欠,瞌睡的不行。 李孟羲见状,和刘关张三人告别,带小弟回去睡觉了。 刘备自无不允,嘱咐李孟羲早些休息。 李孟羲告辞离开,拉着弟弟出得而走。 李孟羲走后,刘备望着李孟羲离去的方向,想到李孟羲片刻前所说的话。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民不得不反…… 刘备心里默想许久,再想到,凤鸣山上,李孟羲说什么黄巾平定,天下亦乱,什么黄巾是乱世之始,什么汉室将亡,刘备心中纷扰难定。 四月,初十九。 义军率军回赶。 刘备军从涿郡出发以来,走了多久,回去就要多久。 行军一日,白日无歇,傍晚扎营。 在粮车上呆了一天了,好动的弟弟无聊极了。 终于停下扎营了,能下来玩了,弟弟开心的不行。 当李孟羲从车上跳下,弟弟也迫不及待的想下去玩儿。 “哥哥,你接住俺吗。” “别跳!”李孟羲忙喝止,鼻子还在隐隐作痛,再被砸一下,岂不又得流鼻血。 “奥。”哥哥不让往下跳,想一下跳下去的弟弟有些不开心,鼓起了嘴巴,老老实实的满满往下出溜。 李孟羲带着弟弟,在有限的扎营地附近百无聊赖的转悠。 “羲儿。”身后,传来刘备的声音。 刘备喊自己羲儿,而不是孟羲或是李孟羲,有点亲昵的感觉,李孟羲倒是觉得,刘备这么喊,说明刘备对自己哥俩,很喜欢。 “玄德公。”李孟羲笑着和刘备打招呼。 刘备走来,手里拿着东西,是一个用小木棍穿着的天牛,一种长着长须的昆虫。 刘备走过来,弟弟早就眼巴巴的盯着刘备手中的天牛不动弹。 “砖儿,看。”刘备笑着摸摸李砖的脑袋,把天牛塞到弟弟手里,“去看看虫儿会不会跑。” 弟弟接过天牛,开心的跑到一旁,爬在地上逗天牛玩儿。 刘备支开弟弟,显然是有事。 李孟羲大致有所猜测,“玄德公,我们这边聊。” 李孟羲指了指附近一静悄无人处,刘备点头,两人一起过去。 四下看看,确定无人。 刘备目视李孟羲,轻轻拱手一礼,正色问到,“日前孟羲所言,言曰大汉将亡。以某观之,孟羲非是妄言之人,言必有因,大汉如何将亡?请孟羲教我。” 果然是此事。 日前李孟羲因为思虑不周,说错了话,这一天以来,李孟羲已思考好了对策。 只见,李孟羲后退半步,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朝刘备躬身一礼。 “日前所言,是某妄语,玄德公不必挂怀。 今虽有黄巾之乱,不过疥癣之疾,我大汉国祚绵长,岂是小小黄巾可以撼动。 黄巾虽势大,然天下有义士用命,戮力讨贼,黄巾须臾将灭,天下太平可期,玄德公何必担忧?” 李孟羲一本正经,娓娓道来。 言辞中,对日前所说大汉将亡之语,丝毫不予承认,只说大汉形势一片大好。 为何,昨日言大汉将亡,今日再问,判若两人。 刘备目视李孟羲,目光微妙。 “当真?黄巾当真为疥癣之疾?”刘备再问。 “当真。”李孟羲一脸认真。 刘备从李孟羲脸上,看不出什么。 知道李孟羲不愿多讲,刘备欲言又止。 恰此时,小弟找不到李孟羲,拿着天牛过来找哥哥。 “哥哥,俺们去找草给他吃吧?” 弟弟说,想找草喂天牛吃。 李孟羲不好意思的对刘备笑了笑,“玄德公,我弟叫我。” 刘备也回以微笑,“嗯,打扰。”刘备拱手一礼。 李孟羲轻还一礼,然后朝弟弟跑了过去,和弟弟一起,准备去哪里找一些草喂虫子玩儿。 身后,刘备原地站立,许久未动,如同雕像,刘备看着李孟羲哥俩欢腾着跑跳着的身影,刘备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当天夜晚,刘备想来想去,汉室将亡这四个字,如同梦魇,挥之不去,压在心头,让刘备如剑悬头顶,时时无法静心入睡。 睡不着的刘备起身,披着衣服,走出帐外。 抬头看,夜空之上,北斗星之侧,赤星明亮。 自那日见赤星现空,至今已数日,天象邪异如此,李孟羲说大汉运势安稳,如何可信。 又一日。 四月,初二十。 又是傍晚,扎营。 这日,关羽来找,要指点李孟羲扎营相关学问,李孟羲欣然前往。 正跟着关羽,满营巡视,刘备又来。 刘备来时,脸上带笑,“二弟,忙着呢。” 关羽笑着回到,“带孟羲看看如何扎寨。” “甚好。”刘备赞道。 然后,刘备看了一眼李孟羲,又看了一眼关羽,“二弟,某找孟羲谈些事。” “请便。”关羽愣了下,然后借口离开。 第二十七章 刘备三询(二) 刘关张三人,彼此已十分熟悉,刘备话不用讲太明白,关羽就能经略到他的意思。 关羽走远,刘备看四周都是人,“孟羲,借一步谈话。”刘备伸手请到。 “请。”李孟羲也伸手相请。 营寨里,大概是没有哪里适合谈话的。 刘备李孟羲二人,一同走到营寨之外,走了很远,直到左近无人。 “小弟,你去那边玩会儿,哥哥谈些事。”李孟羲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弟弟不知道李孟羲说往哪里玩,他看了看四周,都没啥好玩的。 “哥哥,俺往哪里玩吗?”弟弟昂着头,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就那边,看捡几个石头玩。”李孟羲随意给弟第指了个方向。 说捡石头,弟弟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过去了。 无有了旁人,刘备低头看着李孟羲,李孟羲亦抬头,神情淡然,看着刘备。 李孟羲实在太小了,只七八岁,刘备看着李孟羲稚嫩的面孔,想问的话,几乎难以发问。 biquge.name 刘备总觉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是个小娃娃,而非智谋之士。 “孟羲,听你昨日所言,言曰黄巾之乱,不过疥癣之疾,我大汉社稷稳固,黄巾难损其根本。 昨夜某细想半夜,深知若大汉当真国运无碍,又怎会有黄巾之乱?” 说到这里,刘备偷偷观察李孟羲的反应,见李孟羲似笑非笑,神情玩味。 刘备暗道,果然,这娃娃,心思深沉,果然有未尽之语。 “孟羲,你我即已相识,虽非兄弟,也是亲近之人,有话但说无妨,还当某是外人不成?”刘备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脸一板。 李孟羲见状,思及日前所想,本不愿妄谈大势,谨言甚行才是生存之道。 但今日,见刘备诚挚追问,李孟羲心里计较一番,打定了主意。 “玄德公,”李孟羲朝刘备轻施一礼,整理下了语言,李孟羲缓缓开口说到,“黄巾之事,何必忧虑?今黄巾虽有席卷天下之势,然,黄巾虽众,却不堪一战。 以我军日前之战观之,我军兵马只五百,便破数万黄巾。 涿郡黄巾如此,见微而知箸者,余处黄巾,岂不也是如此? 我军数百兵马便破黄巾,今天下起兵抗黄巾者多矣,天下豪杰戮力讨贼,能起兵五百者天下不知凡几,能起兵五千者亦众。而黄巾,能有几个万人? 黄巾不成气候。 黄巾平定之后,朝堂上下,必会痛定思痛,必以图治。 易经之中,有否极泰来之卦象,正应如今黄巾之乱。 祸毕而太平至,盛世可期也!” 李孟羲一脸认真,说到深切处,言辞诚恳,不似作伪。 李孟羲说到了易经,说到了卦象,方易之说,一时之间唬住了刘备。 刘备听完李孟羲的回答,李孟羲说,论卦象,如今大汉,正是乱极至定,否极泰来之相。 刘备听完,脸上舒展,跟李孟羲又随意聊了两句,随后,乐呵呵的离开了。 刘备走,李孟羲面上微笑隐去,他目光微妙。 又一次,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刘备,看刘备反应,他还真信了,真信黄巾不足为虑,大汉国势盛隆。 刘备见识也就这样了,古人受限于时代,眼光也就这样了。 突然觉得,那些历史中留名的人物,虽有不凡之处,但受制于当时的社会背景,皆有不足之处。 刘备从李孟羲那里离开心情大好。 李孟羲对黄巾之势的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不,涿郡起兵第一战,五百弱旅,便溃数万黄巾。 当日战事,如今想来,刘备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黄巾看似声势浩大,原来,不堪一击。 即涿郡黄巾如此,以涿郡推之,天下黄巾,大抵如此,皆难成气候。 刘备心头大石落下,走路都轻快了。 这边,李孟羲陪着弟弟玩耍。 让小弟捡石头,小弟果然捡了好多石头,抱着过来。 “哥哥,你看!”弟弟开心的展示着自己找回来的石头。 李孟羲笑了,他走过去,接过弟弟的捡的大大小小的石头。 玩什么好呢,李孟羲略做思考,他看着弟弟捡来的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石头,就玩摆小人好了。 用圆圆的小石头当小人的脑袋,用草茎当小人的脖子,和四肢,再用个长的石头,当小人的驱赶。 “那脚丫呢。”弟弟指着小人,说小人没有脚。 用泥巴,随便用手抠起来地上的一点泥,就当小人的脚丫。 然后,同样用泥土当小人的手。 李孟羲和弟弟玩的不亦乐乎,很快,天就黑了。 晚上,吃饭饭后。 李孟羲带弟弟到处跑着玩了一会儿,然后把弟弟带回睡觉去了。 弟弟睡着了,而李孟羲没有睡意,一时睡不下,无聊的走出帐篷,站在帐篷外,抬头乱观星辰。 是夜。 中军大帐,刘备于帐中,回想待晚之时,跟李孟羲谈及的天下形势。 黄巾不足为虑,黄巾事了,朝堂上下,必以图治,必多有用人之地。 想到这里,此时一介白身还无多大雄心壮志的刘备,想到可跻身仕途,报效国家,不由摩拳擦掌以来。 刘备想,自己和幽州公孙瓒有旧,自己恩师卢植,又是海内大儒。 到时,凭借自己平定黄巾之乱立下的功劳,再央公孙瓒和恩师想助,大小得一官职,便有为国分忧之机。 到时,也不罔男儿七尺之躯。 刘备想着,想着待黄巾之乱,自己兄弟三人,能得何等官职。 想着想着,刘备突然怔住。 朝廷卖官鬻爵,已非日短。 官职尚可买卖,这若是他日黄巾事了,朝廷当真能论功行赏,不偏不倚? 有人能买官,战功便亦可买得。 到时,恐怕纵有再大功勋,怕是百般功勋,不如钱财万贯。 有大功而无钱财者,只得小官,有小功而有钱财者,可得中官,寸功未立,而有巨财者,可买得大官。 他日情势,大抵必是如此。 刘备越想,越发气闷,直气的怒火中烧。 “唉!”刘备叹气,抬手一拳砸于矮几之上。 李孟羲所说,黄巾事了,朝堂上下,若励精图治,可为否极泰来之势。 今想来,呵,否极泰来,令人生笑。 第二十八章 言曰汉将亡 李孟羲断然不会是夸夸其谈,眼高于顶之辈。 黄巾纵然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可黄巾事了,大汉形势依然令人忧心。 刘备又变得心事重重了,坐立不安,起身来来回回的走着。 帐中,关张二人,见刘备如此,皆是疑惑。 “大哥,何事长吁短叹?”关羽放下手中春秋,出言问到。 “唉。”刘备叹息,愁眉不解,“我去找孟羲。” 为何,又去找李孟羲。 关羽和张飞诧异。 李孟羲正在帐外,乱观天象。 他背着手,营帐一旁,篝火的火光,把李孟羲的影子倒映在帐篷上,影子拉的老长。 刘备来时,见李孟羲竟然未睡,正于帐外负手而立昂头观星,一时,竟有些世外高人超然物外的气质。 刘备一时,不由放慢了脚步。 听到脚步声近,本来,李孟羲还以为是路过的巡营的士兵,然后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孟羲定睛一看,竟是刘备夜里前来。 李孟羲惊讶。 “玄德公,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刘备走来,他看着李孟羲,好久,一句话也未说。 “唉!”刘备突然叹气,“长夜漫漫,孟羲,可愿于帐中一叙?” “也好。”李孟羲点头。 —— 中军大帐,关张二人见大哥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把李孟羲娃娃带了回来。 到底何事,关羽好奇,本已睡下,又爬了起来的张飞也好奇。 矮几旁,刘备李孟羲相对而坐。 刘备像是有话,欲言又止。 李孟羲就等着,并不先开口。 “唉!”刘备眉头紧锁,脸上愁死郁结,又是一声叹气。 “孟羲,待晚之时,你我商论黄巾之事。 孟羲你所言,黄巾事了,朝廷必痛定思痛,诛阉宦,明政令,轻徭赋,与民生息,盛世可期。 cxzww.com 可某想来,若是朝廷若当真能痛定思痛,何至今日黄巾生乱? 黄巾未起之时,各地民反早已此起彼伏,朝廷若真要图治,又何来黄巾? 孟羲所言,言曰大汉否极泰来,盛世可期,恐怕,孟羲是言不由衷。” “依备观之,黄巾之后,我大汉社稷千疮百孔,危机内藏,恐祸不远,备思之,坐卧不安。 孟羲即随高人学的求学,必有治世良策,今为天下计,备敢请孟羲,不吝指教!” 言罢,刘备正色,双手并拢,朝李孟羲躬身行礼,一躬到底,头低与案齐。 刘备言行,让李孟羲诧异。 本以为,刘备浅薄,不能自知天下势,不曾想到,刘备竟能预见,黄巾乱后,大汉依然危机四伏。 这大大出乎李孟羲意料。 见刘备依然躬身至礼,其态度之谦恳,李孟羲大为动容。 “玄德公,快快请起,值不得如此大礼!”李孟羲忙伸手搀扶。 刘备起身,看着李孟羲,目中期盼,求知若渴。 “唉。”李孟羲轻声叹气,“治国之术,呵。”李孟羲自嘲的笑了笑。 “治国之术,某只略知。”李孟羲朝刘备拱了拱手。 “敢教玄德公得知,之前,语出未竟,多有隐瞒,非是有意相欺,只因我兄弟二人,囫囵乱军之中,幸得玄德公收留,我兄弟二人幸而苟活。 我二人皆赖玄德公鼻息而活,个中激偏之言,不敢妄言,此为明哲保身之举,唯恐触怒玄德公,而致生祸。” “今观玄德公气量宏大,忧国忧民,乃真君子也,绝非因言罪人之人。 也罢,某就斗胆一言!” 李孟羲说到激昂处,以手拍案。“若我说,汉室将亡?玄德公以为如何?” 一语出,满帐皆惊。 李孟羲立刻就听到了身后不悦的冷哼声。 刘备怔怔的看着李孟羲片刻。“唉,孟羲但直言无妨!” 刘备神色复杂。 “那好。”李孟羲点了点头。 “某问,玄德公可知,何以有黄巾之乱?”李孟羲昂首,目光正对上刘备,四目相视。 “唉!黄巾之乱,只因当今圣上宠信奸宦,不理政务。政令不兴,故此民生凋敝,使黄巾祸起矣!”刘备以手拍案,叹气不已,刘备对汉室江山忧虑万分,不禁怅然。 “此其一也。”李孟羲缓缓说到。 “某以为,黄巾之乱,当今圣上宠信奸佞致使政令不行,只是表因。” “奥?”刘备目光一亮,他正了正身体,拱手一礼,“愿闻其详。” “黄巾之乱,起因有三。” “其一,在于土地。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但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百姓便不至造反干杀头的勾当。 汉已立国近四百年,天下承平日久,相比汉初,户口已倍增十数倍,人口越来越多,土地总数未增多少,人均土地自然越来越少。加之地主豪强巧取豪夺,土地兼并严重,有限的土地,已经不足以养活众多百姓。 若风调雨顺,百姓勉强可活。 然连年灾荒,田间颗粒无收,百姓已无活路。此时,若官府勉力赈灾,或许灾年可度;若官府倒行逆施,更增赋税,苛捐杂税更重,民无活路矣,官逼民反,民岂能不反?故黄巾之乱,罪不在民,在于官府……” “哼!” 李孟羲一语未毕,一声如炸雷般的冷哼响起,李孟羲被这突兀的一声冷哼吓的差点跳起来。 “数年大旱,非是官府之过!朝廷上下自有对策,安心等朝廷救济便好,何故造反使局势糜烂更甚?明是造反,何为起义?义之何在?黄巾军都是贼骨头,当杀!” 李孟羲转头看去,只见张飞吹胡子瞪眼,一副义愤填膺模样。 果然,说汉室将亡,说朝廷官府不是,会恶了对汉室衷心耿耿的关张二人。 李孟羲对此,早有所料。 背身朝张飞施了一礼。 “三将军。”李孟羲面带浅笑。 “将军以为,黄巾军不该造反,而是该等官府救济是吗?”李孟羲反问张飞。 “本该如此!”张飞毫不停留的答到。 “那若官府未有救济,百姓又当如何?”李孟羲又问。 “你怎知官府未有救济!”张飞霍的起身反问。 “若官府有救济,何至黄巾乱起?”李孟羲摇头,“难道三将军以为,百姓不该造反,该乖乖等着饿死不成?” 张飞牛眼瞪的老大,胸膛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是天大的道理,也不能当反贼!” 张飞一句话撂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辨三英 张飞回答的如此理所应当,李孟羲嘴角撇了撇,然后想笑,嘴角动了又动,最后,彻底忍不住了。 “啊哈哈哈哈……”李孟羲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孟羲像是嘲笑一般,边笑边摇头。 “何故发笑?” 张飞不满发问。 李孟羲笑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止住不笑,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张飞张翼德,涿郡豪强。 何为豪强,地主也。 古代的地主,是何德行?或许有地主是好人,但整个地主阶级,其本质是属于剥削阶级,在两千年吃人的社会之中,罪行累累。 失望啊,原来出身地主阶级的张飞,他原来是这么想的。百姓就该原地饿死,造反罪不可赦。 张飞是豪强,自然站在豪强的角度考虑问题。 “三将军说,百姓纵饿死,不该造反。此言,大谬!” 李孟羲一拍矮几,豁然起身,瞪着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张飞。 张飞本不欲与一个娃娃一般见识,只是,方才李孟羲说汉室将亡,张飞就很不痛快,现在,这娃娃又敢朝自己咋呼,张飞气不打一处来,顿时火大,一捋袖子就准备教育这不知高低口出妄言的娃娃。 关羽知晓三弟性情,怕李孟羲挨揍,关羽忙起身两步抢步过来,拦在张飞面前,“三弟,你还跟一个娃娃抡胳膊?好不知羞!” 关羽按住了气呼呼的张飞。 “敢问三将军,天下之田,皆是百姓亲种亲耕,一米一粟,皆由百姓而出。 yawenku.com 如今灾年,种粮之百姓,饿死者累累,不事农桑之上位者,脑满肥肠。 某问三将军,为何种粮之人饿死道旁,手不染泥者,肉臭朱门?何以如此? 家师曾作悯农一首,将军不妨一听。 春种一粒粟, 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某年幼,不能解诗中深意,请三将军教我,为何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 为何? 为何!” 李孟羲面色微冷,厉声发问。 虽他年纪尚小,声音稚嫩,厉喝之声,震耳发聩。 在那一刹那,李孟羲小小的身影,如若代表着亿万黎民声嘶力竭的呐喊,势比千军万马,接连两声“为何!” 直触人心底,令人心头一颤。 帐中之人,反应不一而足。 张飞依然瞪大着眼睛,脸色涨的黑里透红。 他想驳斥李孟羲几句,却发现,无从反驳。 关羽丹凤目大睁,惊讶无比的看着李孟羲。 关羽熟读兵书,更多读典籍,尤好春秋,关羽学问自是不凡。 悯农一首,听在关羽耳中,无异警世之言。 此时,李孟羲直斥张飞,他背对刘备。 刘备怔怔的看着李孟羲站的笔挺的背影,此时,刘备耳中,不停的回荡着“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刘备迷茫了。 “玄德公。”李孟羲声斥张飞之后,转过身来,朝刘备轻施一礼。 刘备正愣神之中,突然醒了过来。“……奥,坐!”刘备忙伸手,请李孟羲落坐。 谈封建土地阶级,与农民天然的阶级冲突,真深切的说起来,必然要说到皇权与百姓的对立,未免太惊世骇俗。 况且,今是谈天下之势,并不是深刻剖析百姓和统治阶级天然的对立来的。 自知跑偏,李孟羲眉头微皱,从新梳理下了思路。 片刻,李孟羲理清了思路,他清了清嗓子,“若论如今大汉形势,十二个字——百病丛生,陈疴久矣,积重难返。” 想起以前历史课上关于王朝末年封建王朝遇到的种种问题,李孟羲摇头,皱眉不已。 一语让刘备心惊。 积重难返,好一个积重难返,一语中的。 刘备已隐约觉得,纵黄巾事了,大汉依然危机四伏,只是,为何危机四伏,刘备却怎么也想不通,也说不明白,听了李孟羲一句话,顿时,让刘备茅塞顿开。 一句话点醒了刘备,完全说到了刘备心里。 “请……请孟羲教我!”刘备诚惶诚恐的发问,失了方寸。 “怎地就积重难返了?黄巾军有何惧之?俺凭手中丈八蛇矛,一矛捅死一个,两矛捅死两个,把黄巾军杀他个干干净净,何愁天下不定?” 张飞不满,又生刮躁,认为李孟羲是危言耸听。 谈话被打断,刘备面色不虞,“二弟!”他一挥衣袖,招呼关羽把闹事的张飞给拉出去。 李孟羲见状,按住刘备的手臂,“哎,玄德公,无妨!” 张飞所想,未尝也不是关羽所想。 今番辩论,非只是说服刘备便就成了,刘关张三人,亲如一人,关羽张飞,也应在说服之列。 不然,只说服刘备一人,则必与关张二人生隙。 李孟羲沉思数息,再次起身,缓缓走到张飞面前轻轻拱手施礼。“将军以为,杀光了黄巾军,真的就能天下太平?” 张飞把眼一瞪,“如何不能?” “如何不能?呵。”李孟羲笑了。 “若论杀人,将军却是比不过秦王嬴政。想暴秦之时,秦王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而今始皇安在?” “若杀人有用,今日,尚是秦朝。”李孟羲稚嫩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不大,听在刘备关羽耳中,两人也是眼睛一亮。 张飞张了张嘴巴,又是语滞。 看镇住了张飞,李孟羲继续侃侃而谈,“黄巾纵为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然天下乱象已显,朝堂上下倒行逆施,汉失其德,社稷恐有倾覆之危……” “孟羲,言过了!” 张飞身旁,关羽听李孟羲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朝廷不是,关羽忍不住出言反驳。 “黄巾之乱虽势如水火,然九州之内多有志士起兵共讨黄巾。前日大兴山一战,我兄弟三人所统义兵不过五百,便破黄巾数万。以此观之,黄巾虽众,却无一战之力,覆灭不过须臾之间。” “待黄巾事了,朝廷励精图治,岂不四海升平?孟羲所言大汉天命已失,是否太过武断?” 关羽丹凤眼微眯,眼睛睥睨向下,俯视着李孟羲。 关羽忠于汉室,当李孟羲汉室天命已失,触动了关羽正和底线,关羽暗怒。 只是因为李孟羲是个小孩子,不好明面发怒而已。 第三十章 刘备最后的底气 听关羽这么一问,李孟羲笑了。 李孟羲转身看向矮几后刘备,笑着,“玄德公,昨日,我俩刚论及黄巾军势,今日,关将军所言,与我俩昨日所言,竟一般无二?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也!” 李孟羲一句话,夸了三个人,夸了刘备,夸了关羽,也夸了自己。 其实,细说起来,蜀汉三杰,战略眼光都很不错的。 以关张之勇,一战溃黄巾数万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打赢归打赢,关羽能以仅有的战例,判断出黄巾军战力低下不堪一击,并见微知著,以此推断出肆虐天下的黄巾军大多都是如此,并得出黄巾军旦夕可灭的结论。其眼光之独到,判断之精准,令人侧目。 虽说,李孟羲也有这样的判断。 但是,李孟羲自付,若是没有穿越者的视角,知道黄巾迟早灭亡的这个结果,由果推因不难,但若是像刘备关羽这样,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仅凭一战结果,判断出黄巾整体战力,李孟羲自问,没有这样精准的眼光。 真实情况与关羽的判断一般无二,原本的历史之中,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不到短短八个月便被各地义军联合绞杀,黄巾起义也因此宣告失败。 关羽问,黄巾覆灭之后,朝廷励精图治,为何不能天下太平。 这一点,刘备应能答得。 李孟羲本想,让刘备来答,可看刘备不知为何,正在愣神。 李孟羲喊了两次,刘备无甚反应。 也好,那便由我李孟羲来说说,为何黄巾乱后,朝廷不能图治。 李孟羲原地踱步,来回数步,然后占定。 为何朝廷不能励精图治,如何反驳关羽,李孟羲已想好说辞。 “关将军。”李孟羲对着拱手一礼。 “将军所说,待黄巾平定,朝廷励精图治,天下便可安稳。” “将军怎知,朝廷必然会励精图治?若不然呢?” “我非是朝廷要员,怎知朝廷会如何?”关羽眼睛微眯,如此回复。 李孟羲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什么你我不是朝廷中人,怎知朝廷朝廷安排。这不就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吾,焉知吾不知鱼之乐?”一样了,再就这一点争辩下去,岂不陷入了永远没有终点的诡辩之中? 略做沉思,李孟羲再问,“听闻关将军昔年在家乡杀人,随后逃亡他乡,可有此事?” 关羽诧异,盯着李孟羲看了片刻,“确有此事。”关羽点头。 “那关将军为何要杀人?”李孟羲笑着又问。 “官差欺凌乡人,我于是杀之!”关羽眼神凌然。 “奥。”李孟羲恍然点了点头,“那即已杀人,为何又要遁逃?”李孟羲故设陷阱。 “某不逃,等捕吏捉我不成?”关羽哼了一声。 “纵是官差欺人,将军杀人,违了法度却也是不该。”李孟羲摇头。 关羽目光微妙的看着李孟羲,把手拂长须,闭口不言。 “依我看,将军一时冲动,颇为不智。将军应静等朝廷【励精图治】,等朝廷有心整顿吏治,罢黜奸佞,提拔贤能,使官不欺民,民不惧官,如此,天下岂不太平?” 李孟羲刻意加重了励精图治几个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阴阳怪气的节目效果拉的满满的。 “我问将军,何不等朝廷励精图治,整顿朝纲,为何偏要杀人,将军岂不知,杀官等同造反,关将军难道是早有反心?” 李孟羲有些咄咄逼问了,出言无礼。 关羽双眼瞬间睁大,他被逼问的一时语滞,“你……某杀官吏,只因……只因……” “只因如何?”李孟羲穷追不舍。 “只因官府逼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及县官欺凌乡邻们的一幕幕恶行,他怒意勃发,情绪激荡,拳头被他不自觉的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待数息之后,关羽激荡的情绪恢复过来,看到了李孟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关羽此时终于想明白了,纵然黄巾之乱结束,天下安定与否,还是两可之间。 朝廷若能励精图治,何止今日?朝廷若能励精图治,罢黜奸佞,选贤任能,自己又何必杀人遁逃背井离乡。 关羽面露怅然,想到自己,杀人遁逃流落异乡,至今,已十数年了。 天下安定与否,不在黄巾,在于朝廷。 可朝廷…… 不想,自己竟不如一个娃娃看的透彻,“孟羲见识深远,关某不及也。”关羽正色朝李孟羲抱拳施礼。 李孟羲拱手回礼。 “玄德公。”李孟羲回到矮几之前。 稚嫩的话音在耳边响起,被李孟羲话语惊醒,因为被大汉将亡这话弄的思绪混乱的刘备猛然回过神来的刘备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奥,坐!” 刘备伸手做出一个虚请的姿势时,他能使雌雄双剑力能撕革裂帛的蒲扇般的大手,此刻在微微的颤抖。 李孟羲的话,刘备全然听到了,虽然字字诛心,却无可辩驳。 难道,大汉真的气数已尽? 刘玄德不愿相信李孟羲的话,也想说,他李孟羲一黄口孺子信口开河懂什么大势,然,反复思索,却找不到任何话语去反驳李孟羲。 怅然良久,刘备想及自身,想及国家,不仅悲从中来。 李孟羲言辞之犀利,入骨三分,让人无从辩驳。 刘玄德跪坐于矮几之后,目光涣散,嘴角无意识的不住抽动着,口中嗫喏着不知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刘备这个样子,李孟羲完全看在眼里,他低着脑袋,以眼观鼻,并不言语。 李孟羲言说大汉将亡,刘备心神皆震。 (我大汉,当真将亡?)刘备心中哀呼一声。 (大汉已国祚四百年,想及昔日,王莽乱政,非是光武帝,汉祚早亡。如今,又值倾覆……) 对,光武! 刘备突然瞪大了眼睛,被李孟羲一番话打击的心如死灰的刘备,突然灵光一动,想到了反驳李孟羲的说辞。 “孟羲!”刘备突然说到,“国朝倾覆之祸,古曾有之。” “前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汉,其时九州纷乱,天下之动荡尤甚于今日之黄巾。” “当是时,时人皆以为大汉天命旁落,气数已尽。” “可最终如何?”刘备有了底气,一扫片刻之前的颓然之态,他目露精芒,神采飞扬,“待光武帝刘秀起兵,征讨王莽,双方大军对峙于昆阳,王莽兵盛,而光武势弱。 xiaoshuting.info 却不想,【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然,吏士皆厌伏】。” “如此异像,千古未闻。” “可见,天命在我大汉,虽有震荡,而不能损其根本!” “小兄弟以一时动荡而妄言大汉天命已失,岂不草率?”刘玄德目光如炬,手指于矮几之上的一下一下轻轻扣着。 刘备最后的底气,竟是虚无缥缈的天命。 第三十一章 彼时此刻,正如此时此刻 刘备突然像是即将要溺死的人,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反颓丧,瞬间变得神色激动,以言语相驳,驳斥李孟羲言说汉室将亡之语。 天命,便是刘备最后的底气。 天命之说,李孟羲丝毫不信,但是,古人深信不疑,刘备深信不疑,关羽张飞亦然。 李孟羲惊讶。 三国之中,刘备不过之织履贩席之徒,不想却博闻强记若此。 竟然真的被刘玄德在片刻之间找到了一个极其有力的反驳的个例。 刘备所说的什么“夜有流星坠营中……吏士皆厌伏。”乱七八糟的一长句,翻译起来是这个意思—— 王莽和刘秀大军对峙,夜里有流星落到了王莽军营。在白天有像崩塌的山一样的云,朝着营地落下,离地面不到一尺的地方却散了,王莽的官员和士兵都吓得趴伏到了地上。 文化功底不够的李孟羲此时根本未能完全理解刘备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李孟羲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三个关键的词——王莽,刘秀,流星。 说到汉光武帝刘秀此人,当真是神异伴身,用来当做阐释大汉天命在刘这一命题,论述极其有利。 以西汉末年动乱类比今时黄巾动乱,西汉末年,王莽之乱,汉室将倾,而后有光武诛王莽,存续汉统;那如今黄巾之乱,哪怕之后,又动乱不休,又怎么就能断定汉室必亡,会无有当年如光武一般的人物光复汉室? 刘备的论据,几无懈可击。 李孟羲眉头微微皱起,他感觉到了棘手。 李孟羲自付,今晚大胆论述天下大势,于刘关张三人面前说汉室将亡,这要是,辨赢便罢了。 话虽刺耳,但以刘关张三人心胸,不会因此责怪自己,反而会对自己高看三分。 可万一,最后要是没能辨倒刘关张,最后若是功亏一篑,不仅,不会被刘备三人高看,反而,刘备会觉得自己眼高于顶,是夸夸其谈之辈,不知天高地厚,而且还毫无忠义,目无尊卑之人。 若是败了,后果严重,必被刘备三人所恶,不复之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孟羲有些紧张了,额头上开始冒汗。 嗒。嗒。嗒。 李孟羲的手指开始轻扣矮几。 天命,光武,他喵的偏偏是光武这个挂。 光武帝刘秀一生,简直传奇。 逃命的时候,快被追兵追上了,突然发大水,阻挡了追兵。 然后后来又跟王莽打仗,又有陨石砸到王莽军中,王莽军直接士气崩溃。 如此一个神迹伴身的帝王,简直是论述“天命所归”一词,最有力的论据。 脑海中急思对策,越着急,李孟羲脑海就越混乱,越想不到对策。 甚至李孟羲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开始想这会儿关羽张飞两人是不是已经把兵器拿出来了,准备砍了妖言惑众的自己。 这么一想,李孟羲如芒在背。 也算李孟羲运气好吧,或者是前世接受的信息比较多,思路开阔。 忽然之间,李孟羲灵感突来。 “非也!”想到辩驳思路的李孟羲一拍矮几,他抬起了头,枯瘦黝黑的小脸上,一双澄澈的眼睛,目光自信而从容,“玄德公以前汉末年王莽篡朝之乱来类比今日黄巾之乱,却是大谬。” 刘备似笑非笑,稳坐着处之泰然,刘备拱手一礼,“愿闻其详。” “某听闻,得仁义者得天下,失仁义者则失天下,玄德公以为此话如何?” “确是如此。”刘玄德受儒家熏陶极深,仁义之说,刘备自然大加赞赏。 “孟子所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玄德公以为如何?” “先贤之言,真知灼见。”刘备颔首称道。 “某又曾听闻,民如水,而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前汉末年王莽之乱,始于朝廷内乱,是外戚之乱,而非是民乱。 而今黄巾起义,四海嚣嚣,今跨州连郡之贼,昔日安分守己之众民也!今民怨沸腾,是水将覆舟!” “王莽之乱,不过皇权易手,汉祚尚可存续;黄巾之乱,却是大厦将倾,根基崩塌,难以为继。” “玄德公以为如何?” 李孟羲一番话说完,他对自己的口才极为满意,话说完,李孟羲直视不过半步之距的刘备,他要等刘备,看刘备能如何反驳。 “这……这……”刘备失却从容,言语结巴,双眼震惊的睁大,手在颤抖。 李孟羲唇枪舌剑之间,直接击溃了刘备依为救命稻草的天命之说,刘备信念崩塌。 (难道,我大汉当真要亡……)刘备内心哀嚎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颓然欲倒。 勉强用双手撑住了矮几,刘备欲要振作再辩。 “玄德公是否想说,天命玄谈,非我一个黄口孺子可置喙?” 刘备愣住了,然后默然。 看刘备默然,李孟羲便知道,自己猜到了刘备的心思。 他缓缓站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着弟弟的肩膀,举止间,仿佛腹有百万兵机,从容不迫,“天命?呵呵。”李孟羲颇具讽刺意味的呵呵两声,“玄德公岂不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纵有天命,五世亦斩!” “秦亡之时,百姓揭竿而起,共抗暴秦。” “今百姓揭竿又起。” “昔日秦失其鹿,今汉亦失其鹿,秦末路如何?汉末路又当如何?彼时彼刻,不恰如此时此刻?” “玄德公。非是某出言不敬,妄论大汉国运,只是,有病而岂能畏医之言。 某和幼弟二人得玄德公所救,无以为报,某即知大汉危难,又岂有不言明之理?” 见时机差不多了,“玄德公,夜已深沉,某去了。” 语毕,李孟羲拱手告别,径自走出大帐,神情复杂关羽和张飞并未做何阻拦,也并未出来相送。 xiaoshuting.info 直到李孟羲走出很远,回到了俘虏之中,呆若木鸡的刘玄德突然掩面嚎哭,“苍天啊!当真不佑我大汉?”语罢,泪如雨下。 哭声之大帐中传出,离几十步外的俘虏们也能听到。 其声悲切,闻之令人动容。 走出帐外不远,李孟羲便听到了帐中传来的嚎哭之声。 李孟羲不由停住了脚步,想了一下,李孟羲继续前走,脚步甚至加快了,并不打算回去看看。 这会儿,刘备心神崩溃,必然哭的狼狈,非礼勿视也。 第三十二章 再立德行 李孟羲回到栖身的帐篷,帐篷中,帐中火把昏黄的火光的照耀之下,弟弟睡的安稳。 李孟羲坐在床边,李孟羲难以入睡,他看着弟弟熟睡的样子,回想今日得失。 李孟羲自以为,今夜事了。 没过一会儿,帐外有争吵声越来越近。 “三弟,三弟!”关羽亦步亦趋,欲拦张飞,张飞不管不顾,撞开关羽的手,气冲冲的朝李孟羲所在的帐篷冲去。 李孟羲听到动静,出来观看。 远远的就看到了张飞汹汹而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不善,李孟羲心生戒备。 张飞似带着敌意而来,待张飞走近,李孟羲警惕的朝下瞄了一眼张飞腰间的短刀。 “你……拿刀干什么?有话好说,把刀放下。”李孟羲看张飞兴师问罪的模样,有些害怕。 什么刀? 张飞微愣,然后循着李孟羲的目光看向腰间,张飞看到了佩刀。 “哼!某不伤你。”张飞冷哼一声,“某找你聊聊。” 此时,李孟羲看到一同跟来的关羽扒拉了张飞一下,张飞不耐的把手一甩,推开关羽。 有关羽在,自己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李孟羲心中略定。 李孟羲回身看了一眼,又转身抬头看着怒容不减的张飞,“换个地儿,我弟帐中熟睡,莫要惊扰。” “走!”张飞气呼呼的。 走远,四下无人之处。 张飞冷哼一声,“你这娃娃满口胡言!秦为暴秦,故二世而亡。我大汉仁义,故国祚绵长。你且说,把我大汉和暴秦一概而论,却是何居心?” 说着,张飞伸出骨节粗大的巨掌,一把抓住李孟羲衣服的前襟,李孟羲被拽的身体不由得前倾,“哼!”张飞冷哼一声,李孟羲能感觉到张飞鼻息传来的热量,“你且说,说不出所以然来,某可饶不得你!” 说着,张飞举起巴掌,作势要打。 “三弟!”关羽见状,抬脚踹了张飞一脚,把李孟羲从张飞手里夺了下来。 关羽训斥张飞没个轻重,小胳膊小腿的,伤着咋办。 李孟羲哥俩,严格来说,是被关羽从路边捡到的,关羽很护着李孟羲。 李孟羲好整以暇的扯了扯被张飞拉歪的衣服。 他面色从容的朝张飞微施一礼,“三将军说,在下以大汉和亡秦相比,是有辱我大汉,是吗?”李孟羲面露机讥讽之色。 “那晚辈,倒要好好辩论一番。” 李孟羲逼前一步,轻哼一声,语气拔高了一度,“暴秦之罪,罪在刀斧。 秦法严苛,民有锱铢之罪,动辄便以酷刑相加,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然,秦虽暴,秦之刀斧纵日劈夜剁昼夜不息,亡死者不过万千。” “而我大汉士族勋贵、皇亲国戚并吞百姓土地蔚然成风,致使百姓下无立锥之地,上无片瓦遮身,以致九州之内灾荒四起民不聊生,饥寒而死者何止亿兆?” “我大汉不加暴秦刀斧于民,倒是饿死亿兆黎民。此杀人不用刀,真仁义也!”李孟羲脸上浅笑依旧,只是讥讽的意味更深了。 “你,你这厮……”张飞黝黑的脸颊开始气的发红,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醋钵大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张飞如此,李孟羲就看着张飞,目光玩味,“某之前以暴秦和大汉为比,确是某失言。今以黄巾之乱观之,实则我大汉实比暴秦更为不堪……” “哇呀呀!!”张飞起的哇哇大叫。 他很想把脸上挂着可恶笑意的李孟羲给一拳打死算了,却又生生克制住了把暴力付诸实践的冲动。 张飞拳头飞舞,对着李孟羲身前的空气一通乱砸,一阵无能狂怒。 任凭他张飞如何张牙舞爪,就是碰不到李孟羲,关羽伸手拦腰抱住张飞,肩膀一撞,把张飞撞退回去。 然后,连推带搡,把张飞往回推。 “孟羲,早些睡。”关羽回头不无歉意的对李孟羲说着。 张飞走远,李孟羲摸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离开的关张两人。 卧槽,关羽训斥张飞,怎么跟训斥儿子一样,连脚都用上了。 这就是,身位兄长的威严吗。 张飞来找茬之后,李孟羲在帐外等了一会儿,再也不见刘关张任意一人前来,只是从刘备中军大帐之中,嚎哭声时有时无。 应该无事了,李孟羲回帐睡觉。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早,李孟羲醒来,穿好衣服,叫起弟弟,两人一起走出帐外。 刚走出军帐,帐门旁站着一个人,李孟羲吓了一跳。 “孟羲,大哥叫你。”不知在此等了多久的关羽,脸上难掩疲惫的说到。 昨夜关羽一夜未睡。 “好。”李孟羲愣了下,然后便和关羽一起走了。 军营不大,来到中军大帐,帐中到刘备,李孟羲惊讶。 短短的不到一天,同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再见刘备时,刘备的状态吓了李孟羲一跳。 刘备双眼哭的如同核桃一般又红又肿,脸色苍白的几乎血色,像是瘦了一圈,李孟羲进来时,刘玄德欲起身相迎,结果刚站起,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自知大哥状态不佳,帐中张飞和关羽想要搀扶,却被刘备挥手制止,“云长,翼德,你二人守住帐门,莫叫外人进来。”刘备声音沙哑,吩咐关张二人。 关张二人得了命令,只能一左一右如同两个门神一般守在营帐外,心忧刘备,两人目光频频往内看。 于矮几前一步站定,李孟羲双脚齐靠一起,而后屈膝跪坐。 李孟羲仔细打量了刘备一番,见刘备摇摇欲坠,一夜之间,几乎判若两人,李孟羲叹气,“玄德公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刘备于矮几另一侧,又是垂泪,刘备抬袖擦泪,啜泣不止,“大汉危如累卵,旦夕有倾覆之祸。今汉室危难,备为汉室宗亲而不能尽尺寸之力,思之惭愧万分。” xiaoshuting.info 说着,刘备已泪流满面,掩面啜泣起来。 “唉,玄德公何以悲痛如此。” “非为己哭,为汉室耳。”刘备呜呜哭泣,声音哽咽。 “玄德公这般气量,却是太小,非是涤荡天下之主。”李孟羲似是失望,缓缓摇头,继而他目视刘玄德,语出犀利,“且问玄德公,纵汉失其德,能如何?纵汉失天命,又能如何? 汉失其德,那便再立德行;汉失天命,那便再夺天命! 君即为汉室宗亲,汉室将亡,天下风云,君当一肩挑之!” “将军堂堂七尺之躯,却哭哭啼啼,如妇人之态,让人生笑。 莫不是将军怕了?若无胆扛起天下任,不妨解散义军,早日归乡,老死田亩算了。”李孟羲出言讥讽。 第三十三章 余路何行 李孟羲话完。 矮几对面,刘玄德在极短时间之内,表情经历诸多变化,由悲切,变为愕然,继而震惊。 “再立德行,再立德行……” 刘玄德喃喃自语个不停,如同魔怔了一般。 李孟羲告诉刘玄德的是再立德行,再夺天命。 刘玄德仿佛只听到了前一句,喃喃自语之时,只说德行,未提及半点天命。 刘玄德打心底就排斥做什么乱臣贼子,夺天命一说,他或许不愿为之。 “对!那便再立德行!”刘玄德长舒了一口气,意气风发,眼睛中已重新焕发出比以往更甚的色彩。 在一番夹刀带棍的犀利言辞的轰击中终于回过神来的刘玄德,看到面前的李孟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刘备心中一震,拱手倾身,头与手齐,然后弯腰下拜,朝李孟羲重重施了一礼。 一礼完毕,“孟羲一席话,令备茅塞顿开。” “若非孟羲,备不知何时才能幡然醒悟。备愚钝,必有人在侧时时提点劝警一二才好,敢请孟羲助我,共创伟业。请孟羲切不可推辞,若无孟羲,大事万不可成……” 刘备起了重用之意,这也正是李孟羲所期待的。 “却之不恭。”李孟羲笑着应到。 刘备一时未反应过来,听到李孟羲回答时,他愣了一秒,然后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孟羲年纪轻轻,智慧深沉令人震惊。 刘备实在是太兴奋了,就像是一个穷小子突然中了一亿彩票一样那种炸裂般的兴奋。 刘备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酣畅淋漓的十几声大笑后,自知失态,刘备赶忙憋住了笑。 此时,刘备再看李孟羲,便难以再把李孟羲看成一个孩子,而是可知天下大势胸怀治世之术之大才。 胸中忐忑尽去,刘备心中大定,他问,问李孟羲,如今大汉,弊病丛生,如何是好。 李孟羲沉思片刻,回到,“若治世,非只要能治世之策,必要有能治世之力。” “敢问玄德公,某纵以治世之策相告,玄德公一届白身,我军只数百兵马,今威服一县尚且不能,如何根除天下弊病?” “纵天下倾覆,汉室衰微,兴复汉室,亦翻掌可为。 然,必先要有力可擎天之巨掌。 敢问玄德公,公欲扶大厦之将倾,力可有逮?” 刘备闻言,想及此身并无一官半职,将只关张,兵只五百,智谋之士,幸得李孟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根基薄弱如此。 “唉!”刘备叹气。 继而,刘备看向李孟羲,“今涿郡黄巾已溃,接下来,我军荡清黄巾余众之后,该如何行事?”之前谈及杂事的闲谈到此结束,刘备郑重问计。 “如何行事?”李孟羲被这话问得有些发懵,随后便明白过来刘备问的是什么。 细思片刻,综合前世的记忆,再结合当下局势,李孟羲觉得可以回复刘备了。 “今有黄巾之乱,却也正是英雄用武之时,玄德公当多多招募兵马积蓄实力为上。” “孟羲是说,我等可趁黄巾之祸,多立战功?如此,待黄巾事了,若朝廷论功行赏,或可得安身立命之所。”刘备很赞同李孟羲的话,连连点头。 说完,刘备想到了什么,“唉!”刘备唉声叹气,情绪不高。 这也正是刘备自己所想的,建立功勋之后,从此踏入仕途,如此方能施展抱负。 可刘备也知道,朝廷如今,论功行赏不偏不倚,怕是也难做到。 “想必玄德公心中清楚,我军要紧之事,非是多立功勋,而是——多敛钱财。”刘备不愿多说朝廷不是,李孟羲没此负担,他淡淡的说到。 “纵我等立下天大的功勋,玄德公以为,朝廷当真会论功行赏?”李孟羲出言讽刺,“朝廷若能功赏分明,自能刑罚分明,刑罚若是分明,庙堂之上,又怎会奸佞当道?” “依我看,待平定黄巾之后,百般功勋不如黄金千两。玄德公也说,有大功而无钱财者,可得小官;有微功而钱财不缺者,可得中官;无尺寸之功而有巨财者,可得高官。” “功勋二字,实比不过金银之物。所以,玄德公不妨早作打算,备足金银。十常侍为汉皇所宠,择机用金银赂之,可得于富饶之地为官,然后以此为根基,招兵买马,大事可图。” 李孟羲一席话说完,刘备颓然长叹。 李孟羲一番话,又如何不是刘备所想,刘备觉得,黄巾平定之后,朝廷极大可能会李孟羲说的一般。 可怜有功之士尽受委屈,钻营之辈却一跃高位,如此,岂不寒了忠士之心? 有志之士与朝廷离心离德,如此以来,汉室危矣。 大汉前景暗淡,刘备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走动,心中烦闷,由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李孟羲再提聚敛钱财之事,刘备坚决不允。 —— “纵朝廷不给官又待怎地?我兄弟三人起兵,为报效国家,非只为官。无官,就不为国家效力不成?就为一官半职,我刘玄德得以敛财为先,征讨黄巾为次?”刘备把矮几拍的震天响,气的鼻子要歪了。 “对。”李孟羲面带笑意看着刘备,轻轻的点了点头。 “某还得对十常侍笑脸相迎,求着阉竖收下搜刮来的钱财?!” “对。” “就这样,能不能得个好官还要看阉人的脸色?!” “对。” “那干不了。”刘备气急,索性侧对着李孟羲坐下,不去看他,“我兄弟三人,就是当白身,也不愿去贿赂阉人!” “可你兄弟三人,就是白身啊。”李孟羲一句话,让刘备没了脾气。 刘备被李孟羲一句话噎的不行。 “气消了吗?”李孟羲面上淡淡的笑意依旧。 “聚敛钱财,与讨伐黄巾并无冲突。黄巾每破一城,必大肆劫掠,黄巾军中所藏钱财并不会少。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只要每战尽其全功,不放过黄巾一人,尽皆俘虏,便可尽得钱财。” “万贯之财,一战可得。十万之财,数战亦可得。” “像大兴山一战,黄巾数万之众,未战先溃,精壮逃亡者甚多,未及逃亡者多为老弱,所获钱财自然不多。” “至于贿赂阉人,”李孟羲笑了,“玄德公,世事混沌,行大事者,可不拘小节。” “来日,若你不愿去贿赂十常侍,我去……” 话没说完,刘备就不依了。 “不可!怎能毁孟羲一身清名?!” 李孟羲笑了。(我有个锤子的清名。) “孟羲,此事休要再提!”刘备不愿再谈,就此打住。 第三十四章 刘备拜将 随后,刘备又以诸事相问,李孟羲一一作答,对答如流。 “治国之策,嗯,”李孟羲略做思考,“维系一国,分诸政体,律法,经济,赋税,吏治等不同分属。” “先论政体,东周西周,行分封制。自秦一统天下,用郡县制。 我大汉承袭秦制,亦用郡县制。” “律法,家师所言,我大汉以法为骨,儒为表,大抵如此。” “经济,赋税为国用之本。大汉以盐铁官营,以此百姓必须之物,收缴赋税,此创举颇为高明。 除此以外,尚有丁税,田亩税等等。 征民赋税无妨,只是,大汉现下苛捐杂税严重,百姓苦不堪言。更有,富有者上下包庇,不纳赋税,而收以贫者重税。 如此,富者逾富,而贫者逾贫。 长此以往,必生如今日黄巾一般之动荡。 某有一法,以税收,均以贫富。 富者以重税,逾富者,税逾重;贫者以薄税,逾贫者,税逾轻。 如此,贫者可得苟活,税取之于富厚,国用亦可足。” “吏治。汉行孝廉制,乡间察举孝廉为官。然此法,成效甚低。 我有,科举法。只此一法,可网罗天下英才,尽入我翁中!” 李孟羲所学知识繁杂,各种超越时代的观点接二连三来,刘备大长见识。 这一谈,李孟羲和刘备他两人谈的投机,直从晨起,不觉间,日已高升。 中午了。 李孟羲说的口干舌燥,嗓子都哑了,不得不暂时停下。 刘备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 帐外,如同门神左右守着的关张二人,寸步不离帐。 帐中谈论,关张听得清楚。 经此一日,关羽心生庆幸,自己路旁随手捡了对哥俩,不想,竟是济世之才。 李孟羲不用说了,智慧出众,非同寻常。 李砖,嗯,活波可爱的一小娃娃。 相比李孟羲,李孟羲的弟弟,真的太普通了。 李孟羲很想找水喝,见刘备一副沉思模样,李孟羲不好打扰。 许久之后,刘备回过神来。 见帐外,日光白亮,心知此时,时日不早。 “走,孟羲,”刘备嚯的起身,亲昵的抓着李孟羲的手,面带微笑,“今日于三军之前,确定职使。” 李孟羲还茫然呢,便被刘备拉着走出帐外。 “二弟,三弟,召集三军。”刘备沉声下令。 “诺!”关羽张飞神色一凌,抱拳离去。 义军人不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张飞关羽心知要做何事,他二人分做两头,勒令麾下乡勇,穿甲执兵,关张二人更是披挂整齐,好一阵打点。 营中氛围突然肃穆,李孟羲也感觉到了稍微的严肃感。 李孟羲身无长物,衣物鞋子啥的,还全是刘备给找齐的。 披风拿来,刘备亲手替李孟羲系好。 见李孟羲头发散乱,刘备手解麻线,要亲兵取水来,以手沾水,以指作梳,一丝不苟的帮李孟羲打理头发。 yawenba.net 李孟羲略嫌尴尬,这跟化妆一样。 带头发打理好,刘备后退一步,上下把李孟羲打量一番。 嗯,头发不乱了,就是脸手有点脏。 李孟羲被刘备看的不自在。 “孟羲,洗把脸。”刘备拔开水袋。 “奥!”李孟羲赶忙伸出手,用手接水,然后秃噜一把脸。 如此郑重其事,李孟羲怎么感觉跟他喵的要结婚的时候呢。 待李孟羲打点完毕,关羽张飞已各自领兵列队完毕。 “走。”刘备拉着李孟羲,稳步向前。 乡勇分列两边,相对站立,枪举如林,乡勇们站的笔直。 走在之中,李孟羲很想看看此时左右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左顾右盼。 值此重要时刻,若左顾右盼,有失威仪。 李孟羲年纪尚小,走不快,照顾到李孟羲的步子,刘备步子放的很小。 就这样,刘备拉着李孟羲的手,缓缓走至阵前。 至阵前,相对而立的关羽张飞两部,哗啦一声转了九十度,方向转朝李孟羲和刘备。 阵前,有一矮几。 这矮几,李孟羲熟悉,就是刘备中军大帐的那一只。 “孟羲,请!”刘备伸手请到。 若此事,若有封将高台,必是刘备请李孟羲先一步登上封将台。 如此动作,足见刘备对李孟羲的重视。 李孟羲丝毫不怯,抬脚,登上矮几。 刘备紧随其后。 矮几站定,刘备目视下方。 阵前,关羽在左,身穿鱼鳞细铠,手持青龙偃月,神情肃穆。 阵右,张飞身穿筒袖铠,丈八蛇矛在手,矛尾刺在地上,矛身笔直。 关张身后,各有旗手手持枪旗为队率。 阵中,除看押俘虏的乡勇以外,余者尽在这里。 虽然,现下势力未成,数百乡勇,甲胄不全,兵器参差不齐,然而,阵列齐整。 刘备目光扫过场下。 “我义军自涿郡起兵以来,数番大胜。 又幸遇李孟羲,孟羲年虽幼,然谋略出众,更知大势,懂治国方略,其智超群,某远不能及。 如此英才,岂可埋没? 今欲拜李孟羲为军师,助我执掌军中事宜,日后,众军见之,如见我兄弟三人,不可失却礼数。” 说着,刘备解下腰间之配剑,“今把宝剑相赠,以为信物,孟羲受之。” 说罢,刘备转身,手捧宝剑,赠予李孟羲。 李孟羲很会来事,顺势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接剑。 剑到手,李孟羲持剑起身,面向众军,宝剑本想高举,但太重,拿不起来,只好顿在矮几之上。 “诸位兄弟,承蒙玄德公厚爱,孟羲暂领军师一职。 孟羲年幼,尚要以长辈称呼诸位,还望军中兄弟,日后多多招拂,但某有不是之处,还忘不吝指教。 即入军中,我军中袍泽,当亲如兄弟。 我等弟兄,戮力同心,大事必成!” “好!”刘备大声叫好,“戮力同心,大事可成!” 刘备手一扬,带头呼喊。 阵中,众军以枪触地,以刀击盾,齐声呼喊,“戮力同心,大事可成!” “戮力同心,大事可成!” 忽然天上乌云遮日,狂风骤起,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 身上披风哗啦啦飞展。 值此天地同力之时,一时之间,李孟羲心情激动。 突然看到弟弟孤零零在阵尾,眼巴巴的看着,想过来又不敢。 李孟羲笑了,远远的朝弟弟招了招手。 弟弟欢快的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只要哥哥在,弟弟就不怕人。 弟弟跑过来,往矮几上爬,李孟羲把弟弟拉上来,然后,就揽着弟弟,目光扫过阵中将士。 弟弟只是看哥哥在,他也想过来和哥哥站一起。 “拜将台”上,弟弟只是傻笑着看着下边站着的人。 李孟羲目光扫过台下众军,数百人齐声呼喊,声震如雷。 李孟羲心情为之激荡,顿生大丈夫当如是之感。 狂风劲烈,风更猛了,似是有雨要来。 李孟羲抬头去看,天上须臾之间,乌云密布。 简陋的矮几之上,数百乡兵阵前,狂风之中,年岁不过七八岁的少年,手牵幼弟,他瘦弱的身体上,披风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如同战旗,哗啦啦作响。 这一日,刘备拜得一未及弱冠的少年为军师。 风云,自此骤起。 第三十五章 雌雄剑 刘备封台拜将,有重用李孟羲之意,亦有为李孟羲张目之意。 刘备手牵李孟羲之手,自矮几上走下,和军中大小将官,一一介绍。 李孟羲面带笑意,举止沉稳,虽说除关张以外,余者一个不认识,但李孟羲礼数周到,不骄不躁。 这么说很玄乎,前世李孟羲并不是如何出类拔萃的人,说礼数处处周到,其实夸大了。 然而,如今李孟羲不过七八岁而已,成年人能做到的程度,由李孟羲年幼之身做出来,做出五分的程度,便能有十二分的牛逼。 正如,成年人不尿床,什么优点都算不上,然而,若放在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身上,不尿床简直神童。 就是如此。 李孟羲以不过中人之姿,无论待人接物还是学问或者其他,放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身上,足够惊艳。 大大小小的百夫长什长伍长之类的,李孟羲跟着刘备一一认过一遍。 李孟羲时刻拉着弟弟,让弟弟跟着一起,刘备带自己一一认识大小将官是何目的,李孟羲大致猜的出来,刘备是好意,此举意在,帮自己树立威信,使日后,军中无人敢相欺。 “这是某弟,”李孟羲拉着弟弟笑着挨个跟什长们打招呼,“小弟,叫叔叔,说叔叔好。” 李孟羲指使着弟弟。 “叔叔好。”弟弟躲在李孟羲怀里,偷偷的看着大人们,甜甜的喊着。 虽说,李孟羲也是个娃娃,然而,什长们没人敢逗弄他。 于是,什长们就这个捏捏弟弟的小脸蛋,那个摸摸弟弟脑袋,亲昵极了。 什长们以此表达对李孟羲哥俩的善意。 天上,雨点终于落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玄德公,到此为止吧,快让众军入帐避雨。” 李孟羲说到。 “也好。”刘备点头,“云长,散了吧。” 关羽领命,解散了众乡勇。 乡勇们全散了,没有外人了,不用再装什么威仪了。 关张二人过来,关羽笑问,“羲儿,大哥这一番安排,如何?” “多谢三位躬身亲为,孟羲不胜感激。”李孟羲朝关张抱拳,感激的说到。 见李孟羲能体悟到大哥的良苦用心,孺子可教,关羽满意的点了点头。 雨顷刻间就成了滂沱之势,为了避雨,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哥俩,忙入帐避雨。 帐中,张飞叉腰在帘门处看雨,嘴里骂骂咧咧,说这直娘贼的雨,一下得两天。 矮几旁,刘备关羽李孟羲三人,并李砖这个小家伙,四人围坐一起。 李孟羲手中,一柄巨长的剑,是方才“封将台”上,刘备亲赐。 此剑颇重,方才,李孟羲手提此剑跟刘备一一会见大小将官之时,这把剑李孟羲几乎拿不住,剑尾拖在地上拖着走,才不至掉在地上。 现在,有空看看这把剑到底如何了。 剑很长,且份量十足。 李孟羲吃力的双手捧剑,把剑捧于矮几之上。 “玄德公,此剑,可为雌雄双股剑其中之一?”李孟羲好奇的问到。 不同于一般配剑,李孟羲觉得,这把剑过于长了。 “不错。”刘备边用袖子擦头发上淋的雨水边答到,“羲儿,你观此剑如何?” 李孟羲便去看剑,目测连柄带鞘,这一把剑长四尺有余,看起来很修长。 有句古语,好像是古代,也就是东汉末年的太史慈说的,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剑长何以以三尺为长?三尺之长,其实是最常见也最合适的配剑长度。 再长就是双手剑了。 四尺长的配剑,比别人的剑长了一大截,很少见。 李孟羲猜测这把剑应是雌雄双剑中的雌的那把,若是雄剑,应该更重,自己就更拿不动了。 细看,平放于矮几上的这把雌剑,剑鞘朴实无华,棕色原木剑鞘上,漂亮的木纹清晰可见,只是李孟羲看不出这棕色的木头是什么树上的。 用手指摩挲剑鞘,感觉剑鞘虽不光滑,但是因为木头材质的原因,摸上去纹理细腻,手感绝佳。 biquge.name 目光从剑鞘移至剑鄂,剑鄂处是简易实用的一字剑格,和剑鞘一样,剑格上也未有任何装饰。 再看剑柄,剑柄也是精钢,和剑身为一体主铸造,坚实无比,不存在断柄的可能。 长约一掌半的剑柄上,细细的缠着一层防滑的麻绳,麻绳因为被汗渍浸润和手掌的摩擦,颜色发暗。 亲自伸手握持了一下,触感李孟羲觉得有些奇怪,李孟羲本来以为,剑柄都是圆柱型的,亲自握了之后才他发现,雌雄双剑的剑柄竟然是多棱形的。 诧异之下,李孟羲把剑柄一端抬起细看,一数剑柄棱数多达八棱。 八棱柱形状的剑柄,手握上之后,手感处于略硌手和舒适之间的中间状态。 即不如圆柄舒适,也不是太硌手。此较起来,雌雄双剑的剑柄更接近李孟羲记忆中羽毛球球拍柄的形状。 不知剑柄会为如此,李孟羲心生疑惑。 疑惑暂放一边,稍斜剑身,李孟羲把平放于矮几之上,把剑柄朝向自己,手握剑柄,稍用力一拔,未感受到多大阻力,噌的一声剑已出鞘。 前世之时,刀具管理严格,李孟羲接触到的最具杀伤力的冷兵器不过菜刀而已,他对真正的战剑的接触几乎没有。 就比如现在,李孟羲就很好奇剑是如何被卡在剑鞘里,又是如何没被卡死,能顺畅的拔出来的。 应该是小巧的机关之类的,李孟羲感受着剑拔出剑鞘的那一瞬间剑身明显向外弹的力量,他好奇的把剑拔出又合进数次。 剑被鞘锁的正合适,不会过紧,也不会让剑从剑鞘意外滑出。 剑鞘很好,很实用,但真正关键的还是剑本身。 荆轲刺秦时,秦王嬴政剑太长,拔之不出。现在李孟羲也遇到了这样的尴尬。 李孟羲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拉着剑柄外拉,剑只拔出一半,他的小胳膊就已经伸直了,再要想把向外拔,得身体向后仰,或者站起来才行。 李孟羲朝关羽刘备尴尬一笑,只得站起,手抽剑柄,缓缓拔剑出鞘。 剑完全出鞘,因为拿不动,剑只好依然横放矮几之上。 因为此时大雨,帐中光线并不好,出鞘的剑在弱光下,显现出银色的光泽,近乎和水银一个颜色,是极其冷冽的冷色调,此谓暗室生寒。 细看剑身,这是一把经典的双刃剑,并且明显还有青铜剑时代留下的技术特征,剑身呈八面,即汉八面剑。 春秋战国之时,那时因为青铜韧性不足,制造的兵器脆且易折,因此采用多面研磨的方式,来增加剑身的强度。 本质上,青铜剑多面研磨的技术,属于加强剑脊技术的高级形式。 剑脊,即为剑身中间一条凸起的棱,当单薄平整剑身强度不够时,把剑脊加深加重,就像在剑身焊了一条钢筋一样,能有效增加剑的强度。 多面研磨属于青铜剑的技术遗留,至汉朝时,冶铁技术取得了长足发展,炒钢法也已出现,钢的性能完胜于青铜,已不需要用多面研磨的技术增加的些许强度,不过技术的惯性之下,多面剑还是沿袭到了汉剑之上。 只有承接了青铜武器尾声的汉朝才有独特的多面剑形式,在汉之后,多面剑销声匿迹。 虽然多面剑对加强剑身强度没多大作用,不过,看起来很好看。 把剑在手中翻转,不同角度的剑面反射的微光明暗不同,让剑身看起来很有立体感和层次感。 剑身远看如镜,凑近去看,李孟羲用手轻轻摩挲着剑身,他看到了剑上有很多细密的花纹,从剑脊至剑刃,整个剑被密密匝匝的细密花纹密布。 这些锻打过程中自然形成的花纹,本身就代表着质量。 常说的十锻钢百锻钢,指的就是锻打次数,锻打次数越多,剑身的花纹也就越多,也往往代表着剑的质量也越好。 多锻钢有时又叫雪花钢,就是对锻纹的另一种形象化的描述。 剑很好,称得上是上品。 第三十六章 重剑刺击之法 李孟羲看完剑身锻纹之后,认为剑的品质绝佳。 想到古代评价神兵利器,有吹毛断发之说。 李孟羲便伸手抓拽断了一根头发下来。 左手握剑,小心的把剑锋竖起,锋刃朝上,右手捏着头发轻放在剑锋之上。 深吸了一口气,“呼—” 李孟羲一口气吹向发丝。 气流的力量推动发丝,挂在剑刃上的发丝应刃断成两段,轻飘飘的飘落塌上。 李孟羲眼睛瞪大,一脸惊讶,然后他笑了,“吹毛断发,古人诚不欺我!此剑堪称神兵利器!” “玄德公上阵杀敌,还要依仗此剑。君子不夺人所好,此剑,还于玄德公。” 李孟羲顺势,把剑还给刘备。 李孟羲知道,刘备之所以把剑赏赐给自己,只是因为义军草创,无有印信等物,只有先拿宝剑以为信物。 李孟羲心思灵巧,不言自明,李孟羲把剑还了,刘备也不矫情,便收回了剑。 剑已赐下,又收了回去,刘备过意不去,只好说,待时候遇到良匠,必定给李孟羲也打造一把神兵利器。 李孟羲大喜,连连称谢。 宝剑拿在手里,刘备翻转剑柄,把剑看了两眼,又看了看李孟羲,目有思索。 其实,在李孟羲观剑之时,刘备虽然无有言语,但他在留神观察李孟羲。 单从细节来看,李孟羲看剑模样认真,举手投足间皆似有章法。 似乎,李孟羲像是懂剑。 你看,他又是看剑鞘,又是来回拔了两次,试试绷簧,然后又看剑柄,又看花纹,哪里像没见过剑的人那样眼神乱瞟的。 “对了,玄德公,我观剑柄为八棱之状,有异于普通刀剑,这是为何?”李孟羲把心底的疑惑问出。 刘备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剑柄,这剑柄为何八楞,刘备愣了下,“……剑成便是如此,我也不知,为何匠师要铸成这般模样。”刘备老实回答到。 没有得到答案,李孟羲只有把疑惑压在心底,等有时间自己去探究。 李孟羲对剑柄好奇,刘备倒是也有疑问。 “羲儿,你可懂相剑?亦或剑术?”刘备问到。 这话问的,如何回答呢。 说到相剑,要说咱不会吧,可是多少知道一些科学知识,比如钢啊,铁啊,强度啊,防腐蚀啊,还有韧性啊,以及重心之类的。 可是要说真懂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重心?噫?)李孟羲心中惊异一声。 “玄德公,再借剑一看。”李孟羲突发奇想,有了表现一番的想法。 复从刘备手中接过长剑,李孟羲双手小心捧剑,以双手为支点,双手轮换来来回回掂量了好几次,刘备疑惑,不知李孟羲在干嘛。 李孟羲数次掂量之后,他觉得,自己测出了重心了。 雌剑的重心约在自剑尖至剑柄末端整体长度的三分之二的位置。 “此处,”李孟羲只用一只手捧着剑的重心之处,剑稳稳的放在他手中,剑身水平,剑尖不上翘,剑柄也无下坠。 “玄德公,某不懂相剑,但知重心。此处便是重心。全剑上下,只有此毫微之处,最易把控。” ddxs.com 说着,李孟羲拿起了剑,左手成掌,手掌竖起,右手持剑,把剑小心平放在了手掌掌侧之上。 刘备看的分明,长四尺有余的长剑,稳稳的停在李孟羲手掌之上,如同被拿捏住了要害,虽左右翘荡不停,但最终趋于平稳。 刘备纵然不像李孟羲一样接受过系统的科学教育。虽不知重心为何物,但是平日使剑,也会有意识的把控重心,只是不如李孟羲一般会刻意去寻找。 现在李孟羲一说,让刘备颇有些耳目一新别开生面之感。 “……重心?”刘备沉吟。 刘备接剑,学着李孟羲的样子,仅用掌侧,于剑重心处支撑。 看着长剑于掌上停稳,刘备沉思良久,“便是此处,最易持握?”刘备再问李孟羲。 “就是此处。”李孟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把剑捧向刘备,“玄德公可亲试之。” 刘备自然很信任李孟羲,不疑有他,他手轻捧剑重心处,用手掂量几下,感受着捧于不同位置,手感有何不同。 果然,李孟羲所指之【重心】处,捧之轻巧,不似别处沉重。 “剑有双刃,重心虽在此,却该如何持握?”刘备眉头微皱。 “直接手握剑身便是。”李孟羲回复到。 刘备愣了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之剑,若是贸然用手握剑刃,岂不满手鲜血?反应过来之后,刘备发笑,“哈哈,孟羲说笑了!” 刘备以为李孟羲是故意幽默了一下。 其实不然,李孟羲是认真的说着的。 在文艺复兴前后,德国雇佣军中流行起一种超重型剑。 此剑型极为特殊,其在剑体长度一半也就是重心的位置有一段剑柄用于持握,再加上普通的剑柄,手半剑就有着两个剑柄。 作为重量严重超标的剑种,如果用普通的使用方法会很笨重,难以作战。 然而当重心位置没有剑刃换成了剑柄,重心可被掌控之后,在欧洲战场,抱着超重剑的雇佣兵在敌人阵型出现缺口后冲进去一阵砍杀,杀伤力可怕无比。 把剑翻来覆去的看,熟稔无比的雌雄双剑,如今再看,刘备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虽然单凭手感,也能知剑身前重还是后重,但毕竟没有亲自找出来重心确切位置在哪,刘备今日发觉,自己也说不上对自己的兵器完全了解。 “……莫不是秤杆吗?”刘备突然一声惊异,抬头看向李孟羲。 “的确是和秤一个道理。”李孟羲笑着点头。 原来是称啊,弄的神神秘秘,刘备不由摇头。 已经学会了如何找重心,方法简单无比,刘备便起身,于身后剑架上,拿起另雌雄双剑的另一把雄剑,自己亲自找出了雌雄双剑另一把雄剑的重心。 雌剑重心在三分之二位置,雄剑接近中间。 “玄德公可以试试,双剑以重心处相架,能省力不少。”李孟羲提点到。 铛。 刘备依言而行,他站着,双手各持一剑,双剑成交叉状架在一起。 先是雌剑在下架起雄剑重心,一手握剑,以手架剑,掂量数下,如今剑精准的着力于重心之处,果然有所不同;然后再换,雄剑在下,试架住雌剑重心处。 刘备眉头微皱,一脸沉思,如是来回试了几次,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心有灵犀有所明悟。 嚓! 剑与剑摩擦之声响起,因为重心被雌剑架住,在上的沉重的雄剑可以以雌剑为支点,迅疾无比的调转方向,然后嚓的一下刺出去——可以轻易刺向任何想刺的方向。 剑走轻灵,和其他重武器相比,剑的重量不占优势,剑以刺击为主,而直线攻击的方式最为迅疾,也是剑杀伤力最强的一点。 虽说剑胜在轻巧,但得看什么剑。 刘玄德的雌雄双剑,一点也不轻巧,就是略轻略短的雌剑,也比普通士兵使用的双手长刀要长要重上很多,更不说刃长近六尺剑长几近人高,长的过分的那把雄剑。 对普通士兵来说当双手剑都有些沉的剑,刘备一手一把,丝毫不费力。 刘备双持双手斩马剑,再加上他手长过膝,天赋异禀,手臂长度极有优势,如此一来,虽说剑是短兵,但手长加剑长,刘备的雌雄双剑,和短一些的长兵相比,长度也毫不逊色。 剑重且长,重剑用法正如锤和斧,因为沉,轮出去简单,举直对准了去刺会很难。 可如此,舍弃刺击,剑的部分优势,就被舍弃了。 而今李孟羲临时起意,将雌雄剑重心找出,竟然意外的启发了精于剑术的刘备,让他顿悟到了重剑刺击之法。 跟李孟羲提点的一样,若要把重剑像轻剑一般快速刺出去,那就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握住剑身,把剑像枪一般怼出去。不同的是,刘备不打算真的用手去握剑身,而是用一把剑去架另一把剑的剑身,代替手握。 “孟羲果然大才!”收起双剑,负剑而立,刘备目露赞许之色。 第四十七章 架剑势 刘备因李孟羲的启发,在剑术上,另有所悟,当下激动不已,连连称呼李孟羲为大才,言语中尽是赞赏。 李孟羲诧异,怎地就大才了?就因为找到了重心? 李孟羲本来就想装一下,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无知,没想到,装成功了。 雌雄剑剑重且长,虽是剑,用法如同锤子,一剑挥砍过去,就收不住了。 得李孟羲启发,在剑重心之处,稍稍一架,剑的重量压在左手或右手,而在上那只手,正如用枪之法,可以随意抵剑前刺。 刘备剑术造诣非比寻常。 见刘备雌雄剑在手中交叉,来回擎架,李孟羲看的不明所以。 忽然,刘备弃雄剑,雄剑递给一旁关羽,关羽很自然的用手接住。 只雌剑在手,刘备眉头微皱,剑横举着来回打量。 然后,刘备做了一个像是剁手的姿势即,左臂屈起,右手提剑,剑平放于左臂之上。 等于是,此时长剑如同是一柄短枪,架在胳膊上,想瞄准哪里瞄准哪里,然后一推剑柄,突然把剑刺出去。 此架剑势,异于刘备所知的所有架剑手法,是刘备刚刚所悟。 此时,李孟羲抬头见刘备把剑架于手臂之上古怪姿势,李孟羲突然觉得分外眼熟。 脑海中,无数纷乱的画面,在飞速闪过。 一时间,李孟羲联想到,依稀记得在军事频道,看到警察叔叔手枪射击时,有单手射击架在手腕的动作。 还有在某些比较专业的兵击比赛之中,李孟羲想起,的确有一些用刀剑的人,会把剑架在手臂上,或者,干脆刀剑放在左手上,把剑,用出了架枪一般的感觉,亦或是台球杆瞄准一样的感觉。 得益于来自于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李孟羲瞬间明白了刘备此时的动作是干嘛的了。 “玄德公,”李孟羲突然出言提醒,“雌雄剑剑沉,换用短剑再试,架剑会更灵巧。” 李孟羲话一出口,刘备便看向他,关羽也转头看向他,连在帘门出看雨的张飞也回头观瞧。 在张飞想来,你这娃娃,都不够俺老张一脚踹的,难道还懂武艺不成。 刘备觉得李孟羲说的有道理啊。 雌雄双股剑,皆为重剑,马上左右劈砍厮杀之用,确实少了些灵巧。 于是,刘备要过关张二人配兵。 关羽张飞的兵器,一个是青龙偃月,一个是丈八蛇矛,这是两人主用的兵器,而配剑,阵上厮杀一般也用不到,故此,两人配兵,都只是普通的环首短刀而已。 ahzww.org 啪的一声,张飞过来,把短刀连鞘解下,丢在矮几之上。 要说,哪个男孩儿不喜欢兵器呢。 虽说刚摸过刘备的雌雄剑,但刘备的剑太重了,根本都拿不动。 矮几之上,张飞丢上的环首刀,李孟羲一看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如拿。 拿起刀,噌的一下,以李孟羲的力量,只是稍用力就把刀拔了出来,李孟羲愣了下,“刀鞘松了。”李孟羲说到。 张飞闻言不喜,“一把破刀,能好到哪去?” 李孟羲闻言偷笑,张飞性情中人。 武将好宝马利器,虽说有丈八蛇矛这般神兵,但是手中没有把好的配兵,张飞显然不满极了。 “三将军勿忧。”李孟羲说到,“我会造钢之法,得空,便给将军造一口宝刀,此刀丢了便是。” “当真?”张飞闻言,忽的一下蹲了下来,带起一阵风声,张飞蹲下,牛眼大瞪,死死盯着李孟羲,似乎想要看李孟羲是否话有作为之处。 近距离被张飞这么盯着,李孟羲此时近距离观察,终于体会到张飞长的有多凶悍了,有点吓人的感觉。 弟弟李砖,更是感觉害怕,吓的手抓住李孟羲的胳膊,有点害怕。 张飞情绪激动,刘备关羽突听李孟羲说会锻造兵器,不比张飞平静多少。 刘备也不把弄手中的环首刀了,他收起刀,重新跪坐在矮几对面。 关羽也手扶长须,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李孟羲。 矮几旁,瞬间三个方向都围坐了人,三双眼睛,六个眼珠子,都往李孟羲脸上看。 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没有说话,但刘关张三人的意思都是,你倒是快说啊,啥造钢之法。 李孟羲本是见张飞嫌弃配刀差劲,礼貌性说了一句替张飞造把好刀,然而没料到,刘关张三人对此分外感兴趣。 李孟羲愕然。 回过神来,见三人眼巴巴看着自己,李孟羲整理了下思路,然后把身体坐直,甚至拉了拉衣服,一本正经。 “今普世之造钢之法,以生铁置于火上,日夜翻炒而成钢,故为,炒钢法。” “炒钢法费时费力,且成钢艰难,不利大造军械。” “我另有灌钢法。置熟铁数片于范内,而后,以生铁浇之,生铁硬,熟铁软,柔硬相济,而成韧钢。 此法冶钢,一宿可成。 以此钢做刀,刀成,刃可断甲三十扎。” 李孟羲简略说到。 其实,钢与铁区别,李孟羲在高中课本上都学过,区别在于含碳量,含碳量低于某个数值,记不清了,反正低于这个数值,就是熟铁,熟铁质软;而含碳量高的话,就是软硬适中,兼具硬度和韧性的钢;要是含碳量再高,就会硬度高,刚性偏高,但是质地比较脆的生铁了。 李孟羲说的灌钢法,同样是课本上学到的相关知识,知识来自于历史课本,应该是介绍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科技成就的时候的内容。 灌钢法,其实就是,用炭含量低的熟铁,加炭含量高的生铁,然后混融,以此来得到炭含量合适的钢。 相比产量低下的块炼法和炒钢法,能大规模生产钢的灌钢法的发明意义是革命性的。 李孟羲知道生铁熟铁混融,目的是为了平衡炭含量,但他没有这么说,说的是,【生铁硬,熟铁软,柔硬相济,而成韧钢。】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李孟羲临时想起,炭含量啥的,也不好解释是吧,于是便弄了个似是而非的其他说法糊弄过去了。 反正,刘关张三人听着觉得对就行。 第四十八章 环首刀 “钢即成,至于锻刀术,我有夹钢法。 即,以两片熟铁,内夹钢层,一则省钢,二则,好钢用至刃上,尽精钢之用。 若物料工时充足,则有包钢法,以韧钢,内包熟铁,以使刀身上下,硬韧皆备,硬则不崩,韧则不折,足堪神兵利刃。” 有限的关于锻造和冶钢的知识说完了,李孟羲不再言语。 只听李孟羲简短的片刻言语,刘关张三人足以听出李孟羲言之有物,非是信口开河。 “小孟,你当真能造好刀?”张飞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样子。 “……锻刀我不会,再说,以我身量,我也拿不动锻锤啊。此事,还得铁匠来,某可在旁指点。”李孟羲摊手苦笑。 “那好!”张飞一拍桌子,“待回去,俺找铁匠,你给俺弄把刀成不?” “成!”李孟羲笑了。 “那就一言为定?”张飞朝李孟羲伸出手掌。 李孟羲哭笑不得,以手击张飞之掌,“一言为定。” 得到李孟羲的许诺,张飞旁若无人的,呼哈哈哈哈大笑。 这家伙,声如巨雷。 李孟羲还没什么,一旁,小弟被张飞狂放的笑声,吓的身体一抖。 李孟羲伸手,揽住胆小的弟弟。 “玄德公,关将军,还有翼德将军,灌钢一法,为军国重器,应密而藏之,不易外扬。” 灌钢法既然已说出来了,李孟羲觉得,此重大机密,应好好保护好。 若是让敌军知道,得不偿失。 闻言,三人皆神色郑重。 末了,李孟羲略做思考,又补了一句,“只此灌钢一法,便值百万贯。” 李孟羲特意点明了灌钢法价值。 目的,说来有些钻营了,李孟羲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可能不太懂技术的刘关张三人知道他李孟羲拿出来的东西,到底多重要。 有句话,干的多,不如说的多,就是这样。 果然,李孟羲话一说完,本来没想到这里的刘备,闻言脸色郑重,“得遇孟羲,我军幸甚!” 都说了,灌钢法价值百万贯。如此巨资,目前刘备所有身家加起来,远不及这个数。 在刘备心里,就因此觉得,占了李孟羲大便宜,就因此,觉得亏欠李孟羲。 既然觉得有所亏欠,所以,李孟羲和幼弟,生存的本钱更雄厚了。 要说,李孟羲本不是精于算计之人,而今,囫囵于乱军之中,于道旁“偶遇”关羽开始,为了乱世谋生,不得不步步钻营。 不过短短时日,城府心机,已胜于前世。 精于算计其实也无妨,生存嘛,不寒碜。 造刀灌钢法的事已经说完,李孟羲注意力回到矮几上的短刀。 面前有真正的兵器,不是小时候的塑料玩具,李孟羲兴趣昂然。 翻看手中短刀,就像历史课本中的插图一样,这是一把再典型不过的的环首刀。 汉环首刀,中国刀类的祖形,为后来唐刀的直系鼻祖。 环首刀造型实用简约,刀身笔直,一面开刃,刀首为大角度的折尖,刀尖厚重不易折断。 fqxsw.org 和刀身一体的刀柄尾端,通常有一圆环状金属环,这就是环首刀的由来与其最显著的特征。 使用时,环首上可绑上短绳,短绳系于环首,使用者手套进绳环中,然后手握刀柄,这样以来,刀在和敌人兵器磕碰之时,不易脱手。 环首还有另一个巧妙的作用,环首结合短绳,组成了柔性缓冲,其作用类似于建筑工地上的软柄铁锤。 工地上时常需要用重锤去砸东西,如果锤柄是硬木,锤不了两下,反震的力量就会让让人手掌发麻,手臂被震伤。用橡胶或其他柔性材料代替硬木锤柄之后,有限缓冲了反震的力量,保护了使用者的手臂。 汉环首和短绳组成的柔性缓冲结构,在兵器碰撞时,人不需要完全实握刀柄,手可以虚握,手掌和刀柄留有间隙。 汉环首和短绳组成的柔性缓冲结构,在兵器碰撞时,人不需要完全实握刀柄,手可以和刀柄留有间隙,反震的力量因此被环首上的短绳所削减。 若是骑兵,环首的作用更加明显。 因为环首和短绳也起到了遏制手掌向前滑动的问题,环首刀大多是没有护手与刀格。 李孟羲单手掂量了两下张飞的佩刀,以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的力量,单手拿的动刀,这刀份量并不重。 李孟羲觉得,如果自己两手握刀,大概能用这把长不过大概四十厘米的短刀来自卫。 见李孟羲拿着刀爱不释手的模样,张飞索性把刀给了李孟羲。 只是嘱咐,小心些,莫被刀伤了。 李孟羲大喜,忙致谢。 因为这把环首短刀,李孟羲突然想起,要说,来义军有段时间了,可至今,未好好观察过义军兵备。 恰逢此日大雨,闲来无事,李孟羲便问关羽,能否把军中各类兵器拿来,好学习一番。 关羽一拍脑袋,“是某疏忽,早该想到此事的。” 关羽起身离去,趁雨走出帐外,便给李孟羲找兵器去了。 李孟羲之前说自己不懂军略,想跟关羽学兵法,关羽应了下来,在关羽看来,没及时教李孟羲辨识各类兵器,便是疏忽。 片刻后,关羽肩上扛着一堆长兵,手里还拎着面盾,低身入得帐来。 在关羽身后,另有另外的乡勇帮着拿着其他兵器进来。 出于礼貌,李孟羲忙起身迎接。 李孟羲个子小小的,他要帮拿兵器,关羽还怕兵器把李孟羲给砸了呢,并不让李孟羲接东西。 哗啦一声,关羽把肩上七八个根长兵丢到地上。 外边的雨很大,走了两趟,关羽衣服已半湿。 兵器拿来了,关羽笑看李孟羲,“来,羲儿,你先认认,看识得多少兵器?” 关羽把李孟羲当成学生来看,处处都想考教。 刘关张三人称呼李孟羲的时候,各不相同,谈正事时,比如,日前李孟羲跟刘备讨论天下大事,彼时刘备称呼李孟羲为“孟羲”,但是,今日无事,刘备一口一个羲儿喊的亲昵。 而关羽呢,李孟羲哥俩是被关羽捡回来的,关羽跟李孟羲关系更亲近,整日羲儿羲儿的喊。 要是旁人不知,还以为李孟羲是关羽的子侄呢。 至于张飞,今日李孟羲才发现,张飞喊自己,“小孟”,这,咱又不姓孟,要喊也得喊小李才对吧。 称呼的不同,大约可以反应刘关张三人对李孟羲的态度有所差别。 于刘备而言,李孟羲是天降大才,是义军军师,同时也像是个子侄后辈一样。 关羽更多的是把李孟羲当学生和后辈。 张飞,不管喊小孟抑或小李,他大概把李孟羲当哥们了。 刘关张三人职使不同,性格亦不尽相同。 南宫我梦说 在推荐位上,小伙伴们支持下哈,如果晋级的话,下次推荐位更好,说不定我就起飞了。感谢大家! 第四十九章 卜字飞戟 帐中长短军器几十,都是真正的杀人利器,李孟羲走去,好奇的打量一遍。 “这个,是枪。”李孟羲指着一个首部是梭形刃头的长兵说着。 “这个,也是枪。”李孟羲又指着第二个刃头像一把小剑的长兵说着。 “这个,同样是枪。”第三个长兵,刃部占了长度四分之一长,刃首比环首刀还要宽,就像是一把长剑和长柄的结合体一样,李孟羲说,这还是枪。 关羽在一旁,摸着胡须笑了。 第四柄,长兵刃首有尺长的锥子四棱形的刃,刃首尾部,有窄细的长横格。 理所应当的,李孟羲还说是枪。 长兵第五个,是长柄斧头。 李孟羲说是斧头。 长兵第六,是一根朱红色的木棍,棍头包覆黄铜。 李孟羲挠了挠头,觉得像金箍棒? 于是便说,是棍棒。 关羽微微摇头,笑的更灿烂了。 长兵第七,李孟羲认出了,跟春秋战国之时戈一样的兵器,是戈。 第八个,依然是戈,只是,戈杆上,戈刃一排三个。 在李孟羲看来,这依然是戈。 至第九,依然是戈,不过,这把戈,戈首比前几把戈首大的多。 一般的戈,都是戈刃绑在木杆上的,有尖刺,有横刃。 但是,这个戈,看起来像登山斧,戈首是平的,而且戈首是嵌套式的安装在木柄之上。 就连木柄,也比别的戈粗一些。 在李孟羲想来,这一把应该是专用来钩刺劈砍的戈。 长兵第十,一把青龙戟。 而后短兵。 李孟羲本以为,古代短兵,刀剑而已,顶多,加破甲用的单手锤什么的。 然而,李孟羲看到了一把极短的戟,手戟并不是月牙刃,而是横刃,像戈又像戟。 李孟羲奇怪,这难道也是汉代制式兵器吗。 再后看,有长短环刀,精良一些的有,汉四面剑,六面剑八面剑等七八把剑器。 李孟羲依照自己猜想,把诸般兵器,一一说出。 “关将军,我说的可对?”李孟羲抬头问。 “哈哈。”关羽朗笑,分外开心。 “来,羲儿,我带你认认,你错了许多。” 长兵第一把,梭形刃首,李孟羲说是枪,无错。 第二个刃头像一把小剑的长兵,“此为铍,此兵刃长且阔,形类小剑,比长枪,多了劈砍之用。” 关羽俯身捡起地上长铍,指着长铍的刃首指给李孟羲看,关羽教的分外认真,李孟羲仔细听着。 第三个刃部占了长度四分之一长,刃首比环首刀还要宽,就像是一把细剑和长柄的结合体一样的长兵。 xiaoshuting.la “此为步槊,刃长两尺有半,劈刺皆可,若造此槊,耗费贵矣。且槊首沉重,槊身粗壮,非精锐不能用之。” 李孟羲恍然,原来,槊还有步兵用的啊。 这玩意儿,刃长的跟剑一样,刺击和劈砍都很猛,岂不就等同唐陌刀,步槊结阵,连劈带刺,岂不人马俱碎。 第四柄,刃首有尺长的锥子四棱形的刃,刃首尾部,有窄细的长横格,关羽丢下步槊,捡起第四把兵刃,“此为铁铩,比枪多了横格,以此横格,可架击敌军兵刃。” 第五个,长柄斧,李孟羲倒是没说错。 关羽说是铁钺。 钺就是斧头。 长兵第六,此朱红色的木棍,棍头包覆黄铜,“此为铜殳,为钝兵,用法以砸劈为主。” 李孟羲尴尬,原来,这玩意儿,竟然叫殳,李孟羲大致明白过来,殳这种兵器,用法和长柄锤类似,但是,处于锤棍之间,不像锤那么重心靠前,也不像棍那么伤害乏力。比锤好控制,比棍伤害高。 都说,锤棍之将,不可力敌。 因为要使用锤棍两器,本身就需要力量,所以锤棍之将,必然是力大之辈,敌人明知道力气大,就不要傻乎乎的去跟人家比拼力气了。所以说,锤棍之将,不可力敌。 殳这种兵器,可以归属入锤棍一类的钝器。 李孟羲突然想到,既然都是棍棒类兵器,宋开国之主赵匡胤,一条盘龙棍,打下四百军州。 盘龙棍也有不错的实战作用的,尤擅破甲。 只是因为现在,还不怎么了解真实战争,李孟羲便把想法压到心底,决定待时机成熟,试试盘龙棍好不好用。 长兵第八,是戈。李孟羲没认错。 长兵第九,为三个戈刃连一排的长戈,“此为三援戈,并排三副戈刃,以此戈钩挂敌军,强于单戈。此步战之兵。” 原来,三个戈刃,叫三援戈,李孟羲又学到了。 在现在李孟羲不怎么了解古代战争的情况下,以李孟羲有限的见识,他认为,三援戈这种兵器,戈首比普通戈重的多,而且,看起来柄也长的多,使用起来并不灵活,应该是,阵战之时,挥着朝敌阵钩挂之用的。 一个戈刃,钩挂不住,三个刃,一送一拉,直接把敌军挂死。 戈兵最后一把,李孟羲看起来像长柄登山斧那把,“此为雄戟,份量沉重,利于劈砍,于猛士用来,一戟可凿破敌盾。” 而后,长兵的青龙戟什么的,李孟羲倒是没说错。 短兵之中,唯一让李孟羲陌生的那把,形如一个十字,但是少了一边的戈,“此为手戟,又称卜字飞戟。可手持,亦飞掷出伤人。”关羽说到 李孟羲一听,眼睛亮了,我天,这玩意儿,飞镖的吗。 想到三国之中,典韦那个猛人,就擅使双铁戟,更有小戟十数把以伤人,难道,典韦的飞戟,就是这卜字飞戟不成? 名为卜字飞戟,李孟羲一联想,可不吗,这戟的外形,就是一个卜字,把卜字那一撇掰直就是了。 原来,卜字飞戟这玩意儿,能手格投掷两用,神奇了。 若非场合不对,李孟羲都忍不住拿飞戟飞两圈去了。 诸般兵器,关羽一一教给李孟羲,末了,关羽笑问,“羲儿,这众多兵器,你愿学哪个?” 李孟羲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关羽是想教自己武艺来的。 李孟羲大喜,地上这一堆兵器,论颜值,李孟羲觉得单刃青龙戟最帅,而且吧,代表三国武力值巅峰的兵器,也是戟。 第五十章 难有威仪 前世的关系,各种众说纷纭,有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亦有说枪是百兵之王,兵中之胆的说法。 使枪的三国名将,占据三国猛将的半壁之数,另半壁之数,是用刀。 而且,枪术俊逸如龙,帅气非凡,学枪术也不错的。 李孟羲一时无法选择。 李孟羲抬头看着关羽,关羽笑到,“羲儿,我擅使大刀,你可愿学刀法?” 李孟羲还未回答,一旁张飞也插话,“小孟,俺的蛇矛也厉害的很!学俺的蛇矛!” 张飞想抢人。 刘备见有趣,也笑着凑热闹,“某于剑术,多有心得,剑为君子之器,羲儿可愿学?” 本来就选择困难,不知学戟还是学枪的李孟羲,一下又陷入选择困难了。 “能……能都学不?”李孟羲突然说到。 刘关张三人一愣,然后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好啊羲儿,你还真是贪心。”关羽笑着摇头。 李孟羲说,刘关张三人武艺,他都要学,刘备关羽张飞已把李孟羲当成自家人,他要学,三人断无不允的道理。 关羽说,学武艺可得吃苦。 “俺不怕!”李孟羲倔强的回答。 关羽拂须,面带微笑。 低头打量着李孟羲,关羽见李孟羲黑黑瘦瘦,脸上几乎无肉,再看他小胳膊腕儿,瘦的跟麻杆一样。 李孟羲看起来,跟贫寒百姓家的孩童一样,枯瘦如柴。 “羲儿,你还是太瘦弱了。加之你尚年幼,筋骨未成,再等些时日再学不迟,可先以练力开始。”关羽有些不忍的说到。 “那好吧。”细思自身条件,李孟羲也觉得,咱才七八岁,学什么武艺,这么早就大量锻炼,身体消耗过大,营养又跟不上,将来长不高了怎么办。 唉,天不予时,年纪太小了。 要是咱年纪大一些,哪怕再大个十岁呢,咱十七岁,然后跟刘关张这三个剑、刀、矛绝顶猛将学得一身本领,再怎么着,也能成为一个三流顶端的武将吧,到时候,虎牢关前,虽然打不过吕布,但是,诸侯联军围殴吕布的时候,咱可以去凑凑热闹不是。 乱世之中,一切难有定数,真若有山穷水尽之时,身上武艺,便是保命本钱。 若是,不幸和大军走散,乱入山林,林中遇虎,要是有武艺,一矛捅伤老虎,再换刀,一刀砍断老虎两只掌,再换双剑,两剑把老虎后腿也砍断,不仅没有危险了,还得到了虎肉裹腹,还得到了虎皮御寒。 又或是,乱军之中,敌军杀入我后阵,若无武艺,为活命,只得狼狈躲于车下。 若有武艺,不说去枪挑敌将了,能勉力自保就行,相比敌军一来就吓的躲车底下,自然是乱军中处之泰然更能威服三军。 说话间,雨声渐息,帐外,白日驱散乌云,忽又转晴。 刘关张三人和李孟羲一起出得帐外,抬头仰看雨后湛蓝青天,张飞又看寨中满地湿泥,张飞怒骂,说什么鬼天气,都到家了,下你娘的雨,把路给下坏了。 李孟羲听得忍俊不禁,张飞这厮,惯好骂骂咧咧。 也许是听张飞骂的粗鲁,刘备不喜,训斥两句,又下令拔营。 启程。 李孟羲腰间多了短刀一把。 刀不太好,但李孟羲喜欢非常。 又行军,李孟羲本想还是爬粮车上,跟弟弟就躺粮车上,一躺就是一天,直到再停军扎营,挺好,但关羽拦下了李孟羲哥俩。 “孟羲,大哥任你为军师,即任军职,今非昔比,当有威仪,不可于众军之前失却威严。”关羽认真一脸认真,“某已腾出空车一辆,你二人乘车。” 李孟羲讶然,坐个车,还有这么多讲究。 随后,李孟羲一想,觉得按汉代的社会背景来说,关羽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何止军师或为将者要注意威仪,放在前世,军队也要求士兵注意军容风纪。 不然,士兵们随地躺,坐没个做像,站也没个站像,如何能成。 关羽悉心教导,不一定全对,但关羽觉得对的,就教给了李孟羲,李孟羲虚心接受。 腾出的空车,是少有的有牲口拉着的车。 黄巾没有牲口的,黄巾的牲口直接被黄巾给吃了,仅有的牲口车,是义军从涿郡来时本来就带着的。 车首坐着驾车的车夫,李孟羲上了车,主动跟人交谈,谈话间,李孟羲了解的,此人姓张,名铁,算起来,还是张飞远亲,张铁今年,三十有七,他们古代人看起来显老,李孟羲觉得单看张铁外貌,觉得会有五十来岁。 聊着聊着就聊熟了,李孟羲很有礼貌的,一口一个铁叔称呼。 要知道,今日,刘玄德方才封台拜将,固然,李孟羲只是个小娃娃,但人家是实打实的军师,三人之下,数百人之上。 如今,李孟羲虽然是军师了,李孟羲一口一个叔喊的热络,张铁大叔被喊的乐呵呵的。 在张铁心里,便认为李孟羲懂尊长,有礼节,难怪玄德公让人家当军师呢。 聊的许久,直到李孟羲聊累了,停下休息。 在聊天和休息过程中,李孟羲还记着关羽的教导,要时刻注意威仪,因此,李孟羲在晃动不定的车中,盘膝而坐,坐的端端正正的。 yqxsw.org 李孟羲想维持一下威仪什么的,弟弟偏偏捣乱。 小弟趴在李孟羲膝盖上,好奇的看着哥哥像木头人一样不动。 弟弟伸出小手,在李孟羲眼前晃了晃。 “干嘛?”李孟羲低头看着弟弟。 “哥哥,咱们玩吧。” 李孟羲一想,行军无聊死了,得陪弟弟玩。 至于威严啥的,咱还是个孩子好吧,说话都奶声奶气的,就算骂人,也是娃娃音,训斥别人,别人不仅不会害怕,反而会想笑。 就咱这个小小的年纪,哪里有威严。 还是和弟弟玩耍重要。 “哥哥,咱们就假装是老鳖吧。”弟弟天真可爱,因为车上空间狭小,啥都玩不了,只能爬来爬去,弟弟就想装老鳖玩。 “行吧。”李孟羲无奈。 于是,就眼瞅着他哥俩,四肢趴着,模仿者老鳖一样,嘻嘻哈哈的趴着玩,拱来拱去。 车夫老铁看的笑的肚子都疼了。 得,关羽还说要有威仪,李孟羲,义军军师,这下彻底没威仪了。 第五十一章 真实人间(一) 车行半日,至傍晚,天边云霞如火。 前边的车停下了,然后李孟羲乘坐的这辆车,也停住了。 车夫张铁回头说,“要扎营了。” 行军枯燥如此,在有限的跟随行军的这几日,都是只走白天,晚上就不走了。 在李孟羲想来,晚上的话,拿着火把走夜路,也是能走的。 再想到,是因为俘虏的关系,夜里行军不安全,李孟羲释然了。 弟弟在车上,睡的安稳,此时未醒。 李孟羲见前边开始扎营,坐了半天车,腿都麻了,他想下车就在车边活动一下。 李孟羲在车下踢腾着腿,车夫老铁把车把上木盆麸子袋解下来,又把车尾干草捆取下,看样子,是要喂牲口。 可能是老铁拿动静的动静惊动了弟弟,弟弟醒了,醒了哇的一下就要哭,然后看到了哥哥,不哭了,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见弟弟睡醒,李孟羲笑着,伸手朝弟弟张开手,“下来吗?” 把弟弟从车上抱下来,哥俩好奇的看车夫老铁喂牲口。 “哥哥,这是不是就是牤牤(mang)?”弟弟奶声奶气的指着老黄牛说。 李孟羲听弟弟可爱的口语,他说老牛是牤牤,李孟羲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喊牛叫莽莽,因为啊,牛叫的声音就是,mang~ 同理,猪就是哼哼,猫咪就是喵喵。 李孟羲乐坏了,他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对,这就是莽莽牛。” 老牛吃东西可厉害了,干草一卷,就卷到嘴里了,“哇!莽莽吃的那么多吗。”弟第惊呼。 李孟羲看车夫喂牛,只是无聊,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 而弟弟,看的目不转睛的,可投入了。 目光从这里移开,李孟羲朝远处看,四周,乡勇们开始支帐篷,稍远,则是乡勇们赶着俘虏,往一起赶。 期间,似乎发生了冲突,李孟羲看到乡勇们倒槊枪杆对着人就抽,俘虏哀嚎四起。 心疑刘备军难道还虐待俘虏不成,李孟羲想过去看下。 “小弟,咱们去那边看看吧。”李孟羲叫弟弟。 弟弟看过来,抬起头睁着眼睛看着李孟羲,“咱们还去看莽莽吗?” “不,咱去看人。”李孟羲笑到。 —— 俘虏千八百人,乡勇们把俘虏围在一起,统一看管。 日前李孟羲还见有义军有像栅栏一样的东西,往地上一埋,一圈一围,就把俘虏围起来,俘虏就跑不了了。 今天却没见栅栏。 李孟羲拉着弟弟到来之时,众多黄巾俘虏神情木然,眼神冷漠的朝李孟羲看来。 这些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头上黄巾,被灰尘和汗水沾染,早乌漆麻黑不成样子了。 俘虏们乱哄哄就把鞋脱掉,蹲在鞋上,席地而坐,千把人,围一起也是好大一片,一眼望去,满是人头。 目光稍远,李孟羲越过人群,看到俘虏里,有争吵发生。 细看,听声音像是个农妇和男人的声音在争吵。 “什长大叔。”李孟羲叫乡勇。 看押黄巾的乡勇头目正疑惑的盯着李孟羲看,被李孟羲叫,头目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李孟羲又叫了一声。 “哎!军师,有何吩咐?” 什长想起来了,这小娃娃是军师来的。 只是,这会儿这娃娃没穿披风,一下没认得出来,方才,这个什长还以为李孟羲是从俘虏里跑出来了。 心说你这娃娃真胆大,跑出来不说,还晃荡,真当军爷我不敢踹你。 然而,这是军师,幸好没踹。 “有劳什长大叔,我想进去看看,有劳看护。”李孟羲朝什长拱了拱手。 他意思是说,想在俘虏营巡视一番,让什长看着点,别让俘虏中有人精神不正常上来把自己掐死了可咋办。 什长一听,嘿嘿一笑,招呼两三人,大摇大摆的就过来,连踹带赶,把俘虏往两边赶,让出了一条路。 虽说吧,不算太过分,但李孟羲觉得,不对。 对待俘虏不该如此。 该如何对待呢,历史上,俘虏政策最成功的,就是我人民军队。 给果军当差,长官非打即骂,反而,被我军俘虏,我军对待俘虏不仅没有虐待,反而口粮跟我军普通战士口粮一样。 奇了怪了,给果党当兵,吃不饱肚子,当了俘虏,竟吃饱了。 不仅如此,人家看没鞋,还发鞋,看衣服太破,就给身衣服,有伤给治,看着身边病的不行的另一个俘虏,人家舍得花钱用药,给治好了。 末了,人家说,想在我们这边参军,热烈欢迎,要是不想,给发遣散费,允许回家。 无数俘虏,热泪盈眶,争相从军。 前世所见所知种种,看过无数革命电影,彼时,无有身临其境,还没多大感触。 现在,李孟羲看到乌泱泱的俘虏,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想到在果党军中望风而降一触即溃的士兵,转投我军之后,立刻犹如脱胎换骨。 此堪称军事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 李孟羲突然笑了。 此刻,李孟羲明白了,自己有刘关张所不能及的能力是什么了。 朝争吵的地方走去。 人堆中,一个农妇躲之不及,满脸惊恐和害怕,不停用手拍打一只黝黑枯瘦向自己胸脯抓来的手。 一个满脸猥琐的男人,正贱笑着,淫荡无比的,贱兮兮的伸手这摸一下那儿摸一下想调戏人家妇人。 笔趣阁 李孟羲走来之时,不管是农妇还是男人都没注意到李孟羲的到来。 李孟羲眼睛微眯,目光中寒光闪过。 兵荒马乱的,秩序崩塌,黄巾军良莠不齐,啥人都有。 “左右,拿了此人!”李孟羲一声厉喝。 身后乡勇扑了上来,在那个猥琐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冲上来一脚把那厮踹倒在地。 四周一片慌乱,农妇也被吓了一跳。 “砍了?”什长凑上来,弯腰问李孟羲意见。 “侮辱妇人者,鞭二十,胆敢再犯,砍头示众!”李孟羲目光扫过周围黄巾俘虏,大声喝到。 “行刑。”李孟羲下令。 “去,找鞭子去!”什长没鞭子在手,指使手下去寻个马鞭啥的。 不是骑兵,普通士兵,哪里有鞭子。 “杖二十。”李孟羲皱眉,更改命令。 第五十二章 真实人间(二) 乡勇们即得命令,干劲十足,立刻把那个调戏妇人的猥琐家伙拖出来按到地上,抓起枪杆就朝这人身上噼里啪啦一阵乱抽。 李孟羲冷眼旁观。 待打完,这厮爬地上不敢动,恐惧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目光丝毫不在此停留,他目光看向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妇人。 “姨姨,你往别处挪挪,省得这厮心存报复。” 李孟羲出言提醒。 妇人吓愣了,没有反应。 什长不爽,朝妇人吼到,“俺家军师说了,让你去远点,省得俺们走,这厮报复你,听明白没得!” 什长不耐烦的对妇人一阵吼。 妇人惊醒,连道谢也顾不得,拎起手中破破烂烂的一个小包袱,慌忙朝旁处去了。 事了,李孟羲继续朝前。 待李孟羲走后,俘虏们瞅着李孟羲众人的背影,七嘴八舌的小声交谈。 “呀,那娃娃威风的!” “怕不是官军大官家的崽儿?” “瞎说,人不是说了,军师,你们知道军师是啥吧?”俘虏之中,一个似乎有点学问的人,看着四周没见识的人,一脸不屑,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啥,啥是军师?”旁人凑过来问。 “就是,排兵布阵,出谋划策的人,懂伐?” 众人一听,懂了。 可又迷惑了,那么个小娃娃,那个能干呢。 李孟羲带着一半的好奇,好奇古代俘虏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其实认真说来,李孟羲对一切都好奇,初来乍到,入眼皆是陌生,宛若置身一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历史剧场景之中,李孟羲看四周之人,都是古人,分外新奇,看兵器新奇,看竹简也新奇,士兵们搭帐篷李孟羲也觉新奇。 他有旺盛的兴趣去了解古代的方方面面。 除了好奇,李孟羲更想观察俘虏的状况。 严格意义来说,俘虏,是军事战争的一部分。 如何抓捕俘虏,如何安置俘虏,如何管理俘虏,又如何利用俘虏,都是学问。 继续朝里走,乌泱泱的俘虏,虽然形形色色,男女老幼都有,但所有俘虏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尘土满面,面色黝黑,再加双眼迷茫,神情木然。 李孟羲看到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翁,他怀里依偎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小娃娃跟弟弟差不多大,甚至还要更小。 李孟羲看向分不出男孩儿女孩儿的小娃娃的时候,留着鼻涕的小娃娃躲在爷爷怀里,偷偷打量着李孟羲,然后偷看砖头。 都是一样的年纪,之前,李孟羲也是黄巾军,可现在,同样的年纪,弟弟吃喝不愁了,这个小娃娃生存堪忧,双方相视,相隔一步距离,却宛若两个世界。 一言不发,李孟羲驻足片刻,见这爷俩无有大问题,便离开了。 只是,李孟羲手拉着弟弟离开时,弟弟好几次回头去看那个小娃娃。 小弟大概不懂什么叫兔死狐悲,什么叫感同身受,弟弟大概是看到那个小娃娃衣服可破了,他怕小娃娃冷的吧。 继续前走。 李孟羲见足了世间百态。 有一老妇人,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一青壮抱着老妇人,低声哭嚎,叫天天不应,见地地不灵的。 李孟羲让什长过去看看。 什长看过,说死了。 本想,就让什长帮忙,去把人埋了。 但一想,古代自春秋之时,春秋时的医家就说,死人要停尸三日方能入土。 这是因为,古代没有办法精确测量血压心跳脑死亡什么的,有时候,身体状态低迷,呼吸近乎于无,心跳脉搏也跟没有了一样。 但是此时,人还未彻底死去,还有可能醒过来的。 要是,此时把人埋了,万一埋下去不久,人活了咋办。 李孟羲把此事记在心上。 决定再等两日过来看看,要是这个凶多吉少的老妇人还没醒来,就找人帮忙把人埋了吧。 唉。 “今早你们吃过饭食了吗?”李孟羲问那个悲痛不已的青壮。 “吃了。”青壮擦了擦眼泪。 既然有吃的,刘备没少了俘虏口粮,这老人家,当不是被饿死的。 年老多病,不定啥时候就走了。 李孟羲心情越发不好了。 在刘备军中,被刘关张三人招拂甚厚,行有车,食有肉,生存压力一点也无。 然而,今在俘虏营看了一圈,入目可见,苍凉几许。 李孟羲至此幡然明悟何为汉末乱世,何为真实的世界。 俘虏营中,李孟羲见有人赤身裸体,不忍直视,极伤风化,果然,这人是傻的,天生智力残缺,不知谁欺负他了,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的,也把衣服给抢了去。 李孟羲看着此人,此人嘿嘿傻笑,不知悲喜,只是伸手要吃的。 李孟羲从掏出每餐存的一点干粮给他,没想到,这傻子一下就抓住李孟羲的手,上手来抢,还想打李孟羲,把李孟羲吓的不轻。 傻子吗,心智如三岁顽童,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李孟羲制止了要动兵器的乡勇。 要不是你傻不拉几的,老子早揍你了。李孟羲揉着被抓红的手腕心里骂骂咧咧。 李孟羲差点出事,乡勇什长担忧,再三请李孟羲离开俘虏营。 李孟羲犹豫了下,并未采纳什长的意见。 正因李孟羲这稍作犹豫,才不至错过一事。 那是李孟羲走入俘虏营最深处之时。 李孟羲又遇到一年轻妇人,妇人怀抱一婴儿,正焦灼的眼中擒泪,手足无措,“幺儿,吃口奶再睡,别吓娘,别吓娘,幺儿……” 妇人神情焦急万分,不住口呼幺儿,妇人想把**塞进婴儿嘴里,喂婴儿吃口奶,然而,破麻包裹着的小婴儿,纵然是婴儿营养不良,黑瘦的如同一只小老鼠一样,李孟羲还是看到这个小婴儿,脸颊异样的红赤。 不对劲儿。 “姨姨,把娃娃给我看看。”李孟羲伸手就要孩子,“我是医官!”李孟羲补充了一句。 妇人警惕,把娃娃往怀里抱得更紧了。 “某略懂医术,让我看看成不?” 李孟羲好说歹说,妇人小心把娃娃递了过来。 李孟羲并未接襁褓,他伸手去摸婴儿额头,嘴巴一张一张闭着眼睛不安的小婴儿。 笔趣阁 李孟羲心中一突,这么烫! 高烧,麻烦了。 咱不会治。 李孟羲焦躁四处扫了一圈,“去叫刘玄德,让他带军医前来!对了,拿着药一起来。” 什长愣神,李孟羲气了,“快去啊!” 什长忙跑开了。 什长去找医师,李孟羲此时,脑海中快速回想,高烧该怎么处理来的。 对了,物理降温。 有冷水毛巾,还有……酒精! 酒精擦拭额头,酒精易挥发,散热效果良好。 “再去,找刘玄德……找张翼德,问他要坛酒来,快去!”李孟羲催促另一乡勇前去。 手摸着婴儿额头,烫的吓人。 第五十三章 施救 此时是傍晚,刘关张三人或是巡营,或是清点粮草,或是看乡勇们营帐扎的是否牢固,各忙一摊。 忽然,刘关张三人就各自被传令乡勇找到,说军师有急事相商。 刘备愣了一下,然后想起,军师不就是羲儿吗。 刘备亲封李孟羲为军师,他自己一时却忽略了这个事。 也许,李孟羲方年幼,刘备打心底就视其为一个娃娃。 军师有急事相召,到底是何急事,刘备忙随传令乡勇去俘虏营。 俘虏营中,前一两日安分的俘虏,此时,都朝中间挤,混乱不堪。 刘备来时,看押的乡勇们正把俘虏往四处赶。 刘备好奇,分开人群过去。 片刻后,刘备看到了李孟羲,以及一旁抱着婴儿的妇人。 听到身后声音,李孟羲回过头来,看到刘备终于来了,“玄德公,军中可有医师?此婴儿通身炽热,急待医治,不敢耽误。” 李孟羲话语匆匆,言语中尽是着急。 一旁,怀抱婴儿的农妇拙于言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眼中垂泪,扑通一声就给刘备跪下,以头触地,头磕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和地面撞的碰碰响,只求刘备救救孩子。 刘备忙上前扶起妇人,“嫂嫂快起,不值如此大礼!” 区区一个俘虏,一个农妇,而刘备,不因此轻慢半分,礼数丝毫不缺。 李孟羲看在眼里,目光微妙。 这人还行。 “医师……哎呀!”刘备一拍额头,懊恼无比,“涿郡出来,我军中,未带医师!” “啊?!”李孟羲张大了嘴巴。 卧槽,出来打仗,不带军医啊? “这……”李孟羲无言。 人群又是分开,又有人过来。 “羲儿,叫我做甚?”关羽也来了,目光疑惑的四处看看。 “让让,让让!”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张飞挤开众人,把关羽也挤到了一边。 张飞怀里抱着三坛子酒,看到李孟羲关羽刘备都在,张飞问到,“要俺带酒来做甚?” “作药。”李孟羲走来,伸手就问张飞要了一坛酒。 酒坛不大,大致跟电水壶那么大,但是里边装了酒的缘故,份量还是有一些的。 李孟羲拿过酒,目视刘关张三人。 “我军中即无医官,三位可知,附近可有村落能寻得医师前来?” “村落处处,只是,不知村中有无医师。”关羽应到。 “白日听三将军说,我军不日便到县城,县城离此尚有多远?”李孟羲再问。 “行军半日可回。”张飞答到。 “快马一个来回需用多久?”李孟羲眉头微皱,半天时间医师才来,晚了都。 “快马只需两个时辰。”刘备似乎明白李孟羲要说什么了,一旁插话。 “那好!”李孟羲点了点头,抬头目视刘关张,“现下有一幼婴突生急病,军中无有医师,两位可愿速请医师前来?” “救人如救火,羲儿但说便是!”关羽把手一挥,只说听命。 “即如此,关将军,你带足钱财,领骑兵搜寻临近村落,但村中有医师,请医师前来。切记,于医师说清,是小儿急热之症,令其带上药石,我军中无药。” “得令!”关羽给足了李孟羲这个军师的面子,朝李孟羲抱拳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翼德将军。”李孟羲又看向张飞。 “俺就回县城去,县城有良医!”说着,张飞把怀里还剩的两坛酒,朝李孟羲丢去。 这家伙太粗鲁了,都不管李孟羲怀里还抱着个酒坛了,哪里有手去接。 若不是刘备反应快,手大,一手一个如同抓篮球一样扣住两个小酒坛,酒坛都砸到李孟羲头上了。 关张离去,李孟羲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就等关张二人把医师找来了。 酒到手了,酒精有不错的散热效果,李孟羲便想把酒坛打开,取用酒水。 然而,没做过的事,做起来必然生疏。 眼瞅着李孟羲笨手笨脚的想把酒坛泥封打开,他用手抠泥巴,抠了半天,不得其法。 xiaoshuting.org 刘备看不下去了,手中酒坛一个丢给身旁乡勇,另一坛拿在手里,用手啪的一拍,震散了坛上泥封,泥封之下,是块粗布,扯下粗布,酒坛便开封了。 刘备把酒递给李孟羲。 看这样子,李孟羲像是懂治病救人,刘备好奇,想一看究竟。 酒开封了,李孟羲看着坛中之酒,见酒水如清水,一阵不那么清爽的酒精味道扑鼻而来。 还好,这酒不是米酒啥的,度数应该还可。 李孟羲手舀一点酒水,凑到嘴边,尝了一下。 一尝,入口酸涩,李孟羲眉头紧皱。 不仅味道混浊,而且,入口烧灼感轻淡无比,这便说明,酒度数太他喵的低了。 要是酒精度高,酒入口,应该是火烧一般的火辣辣的痛。 “羲儿,如何施为?” 见李孟羲尝了酒,目光四处看,刘备声问。 “用酒擦拭婴儿全身,降热。”李孟羲匆匆答到。 而后,乡勇们并四周众多俘虏眼瞅眼望之下,刘玄德帮着李孟羲,从妇人怀里接过婴儿,解开襁褓,剥去婴儿身上破破烂烂的破麻布,露出了婴儿瘦可见胸肋的躯体。 不知刘玄德看这如猫咪一般小的干瘦的小婴儿有何反应,李孟羲看了一眼,便觉可怜。 “用毛巾蘸酒,覆婴儿额头之上。”李孟羲提醒。 他所知的医学知识,虽然有,但绝对不多。 毛巾是何物? “就是,找块布。”李孟羲又说。 刘备便四处想找布。 刺拉一声,只听一声撕布声响起,抬头看,婴儿的母亲,情急之下,一把撕下了袖子,忙递了过来。 有了布块,李孟羲便把用布叠成布条,丟进酒坛中浸湿。 然后,就把带有酒精的布块,覆在婴儿额头之上。 接着,李孟羲就用自己袖子,拎着塞到酒坛里,蘸上了酒,往光溜溜的婴儿身上擦拭。 刘玄德蹲着捧着婴儿,他不知李孟羲此举何意。 一边用酒擦拭,李孟羲一边回想更多的照顾发烧病人的细节。 好像,腋下,耳后等地方,散热效果最好。 于是,李孟羲就轻轻拿起婴儿的小手,酒往婴儿腋下擦拭。 第五十四章 视财帛如粪土 在场,四周围满了人,人乌泱泱的围了一圈。 人头攒动,目视者虽众,但除了李孟羲本人以外,无人知道李孟羲举动何以。 此时,关羽已领骑兵四出,去往东南西北四向,去乡间寻找医师去了。 张飞一骑急驰,朝县城去了。 此间,医师未来之前,李孟羲用仅知道的医疗知识,帮着小婴儿降体温。 本来,李孟羲以为有点用的。 可是,随着酒不停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有四五分钟了。 四周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然而,李孟羲发现,小婴儿体温不仅没降,用手摸,似乎更烫了。 “妈的,酒不好!”李孟羲低骂一声。 酒精度有限,散热效果有,但对发烧这样的急症,低度酒效果有限。 正当李孟羲眼看小婴儿呼吸变重,呼哧呼哧的,李孟羲手足无措之时,四周旁观的俘虏之中,一人越众而出。 “让某看看。” 李孟羲闻声抬头,他抬头看清来人模样,一下惊讶极了。 此人头上,一头精干的寸短头发,在满是留着发髻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李孟羲以为这家伙,也是穿越过来的,惊讶的不行。 “你……也是……那个……” 李孟羲结结巴巴,舌头打结了。 “某会医术,让某试试。” 寸头年轻人低头看着李孟羲,拱了拱手说到。 李孟羲心中有万分疑惑,暂压心底,让开,李孟羲朝一旁站了站,“请!”李孟羲伸手作请。 此人,说自己会医术。 李孟羲狐疑的看着这人,看这人俯身,从刘备手中接过婴儿。 然后,把婴儿放在左手胳膊上,右手让婴儿翻了个身,背朝上面。 接着,李孟羲见此人用手不停抓捏婴儿脊背,脊椎附近的地方,从上到下,连捏带揪,李孟羲看的迷茫了。 干嘛了这是? 虽然大为迷惑,但,这人自称是医师,说不定,人家比自己专业。 李孟羲闭着嘴巴,不去打扰。 眼见这人,除了不停抓揪婴儿脊背,还时不时捏了捏婴儿后脑勺,还用手,曲起手指,用指关节按压婴儿脚底,越看,李孟羲越觉得,这人动作有章法,似乎真有点本事。 李孟羲无事干了,闲得无聊,就暗暗给这人计时。 一,二,三,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婴儿后背被揪的通红。 五六分钟之后。 终于,高烧烧的昏厥过去没了反应的婴儿,醒了,开始吱哇吱哇的哭。 六主无神的农妇听到儿子哭了,慌忙过来,想抱儿子。 “别个!”李孟羲出言制止,“让先生再看一会儿。” 又是抓揪一会儿,或许是揪的疼了,婴儿哭的更响了。 自说自己是医师的年轻人,把婴儿还给了农妇,“夜里凉,莫再受冻,小儿急热,必需药石除根。余下,某无能为力。” 年轻人嘱咐。 说完,这个人转身就要走。 “先生留步!(先生留步!)”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喊到。 李孟羲和刘备,语出同步。 两人都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刘备朝李孟羲隐秘的做了个你请的手势,李孟羲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刘备是想让他先跟这个医师沟通。 李孟羲点了点头,见医师已驻足,李孟羲上前一步站定,朝医师拱了拱手。 “敢叫先生知道,我军中无有医师。然此幼婴突发急症,若无人施救,静等其死,于心何忍? 先生即懂医术,某愿聘先生为我军中医官,官任十夫长,脱离俘虏之身,先生意下如何?” 李孟羲像此人,抛出橄榄枝。 此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片刻后,此人答目视李孟羲,开口答到,“某只一巫医,医术不精,不堪大任。” 此人似有拒绝之意。 巫医? 李孟羲疑惑。 此时,刘备上前来,朝巫医拱了拱手,“纵是巫医,现下亦有用武之地。 此婴病未愈,劳烦先生暂为照看一时,可否?” 刘备请求到。 此人拱手,算是应下了。 “羲儿,走。” 刘备欲带李孟羲离开。 “奥!”李孟羲拉着弟弟,跟刘备离开。 刘备直向辎重车队而去,原来刘备是看婴儿无衣物裹身,想找点御寒衣物送去。 刘玄德宅心仁厚,李孟羲和刘备相处,感觉无甚隔阂之处。 正因为李孟羲觉得跟刘备很谈得来,两人意见常无相背处,这恰正是刘备不凡之处。 要知道,李孟羲可是个现代人,三观与古人,不可能完全相同。 李孟羲作为现代人,见到小婴儿生病,慌忙想救小婴儿,李孟羲是下意识就想拯救个小生命,现代人,有此善良很正常。 xiaoshuting.org 可刘玄德呢,一军主将,能给俘虏饭吃,不滥杀俘虏俘虏,已经足够仁义了。 可刘备,见到婴儿病重,也跟李孟羲一样,心忧不已,根本不因这婴儿是黄巾俘虏的一员而弃之不顾。 并且,刘备想的比李孟羲还周到,见小婴儿母子两个,无御寒衣物,刘备便立刻去找,而李孟羲,就没想到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儒家的道德观念中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一道德规范,刘备这位深受儒家熏陶的古人,才会和李孟羲一样,不忍坐看幼婴病死。 辎重车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车。 刘备让李孟羲爬车上去找,李孟羲个子小小的,爬上去方便。 李孟羲就跟小猴子一样爬到车上。 车下弟弟也想爬,可弟弟老笨了,哪里有李孟羲手脚灵活,就是爬不上去。 刘备笑而视之。 车上乱七八糟的啥都有,有黄巾军的旗帜,大旗上,沾着灰尘和血迹。 李孟羲嫌这玩意儿脏,固然,旗子扯了,也够给小婴儿当襁褓用的。 至于缴获的残破的衣甲啥的,李孟羲也嫌脏。 扒拉半天,李孟羲一件没看上。 “就没布匹啥的吗?”李孟羲疑惑。 刘备一想,破衣服既然找不到那就找布匹吧。 刘备要带李孟羲去另一辎重车去找布匹。 另一辎重车,车上整齐多了,东西码摞的井井有条。 李孟羲一下就找到了布匹。 “这个布就行。”李孟羲抱着一匹布从辎重车上跳了下来。 抻开布匹,李孟羲皱眉,“这是不是薄了点?” 刘备看了李孟羲一眼,眼神微妙,“薄了,多裹两层便是。” 李孟羲奥了一声。 天啊,李孟羲拿的可不是布,这厮不认识古代布匹,只捡了一匹好看的拿,他拿的,可不是一般的布,是丝绸!丝绸! 李孟羲视丝绸如破麻,把丝绸拿过来,丝毫不以为重,还嫌其单薄。 李孟羲视财帛如废土,小小年纪,有如此气度,刘备见此,心底大为赞叹。 南宫我梦说 感谢小伙伴们支持! 上一个推荐,前三了。 晋级到下一个推荐了! 小伙伴们继续支持下哈,这个晋级比较难了。 第五十五章 刀斩錦帛 李孟羲抱着布匹在前,弟弟拉着李孟羲的手,并排走,刘备跟在后面。 复回俘虏营,来到俘虏营中,见到农妇。 小婴儿此时不哭了。 见李孟羲和刘备前来,妇人腼腆一笑,“娃娃不哭了,吃了口奶睡下了。” 李孟羲还以为竟好了呢。 他再去摸婴儿额头,依然是很烫。 没好啊。 李孟羲皱眉看向一旁巫医,目询此人。 巫医似乎知道李孟羲问什么,拱了拱手,“急热之症,无药难医。” 巫医面色平静的答到。 得用药,可关张二人不知何时能回。 只能等着了。 此时,要是有一些高度酒精就好了,李孟羲心想。 酒精虽然没有,但是,蒸馏酒精,或可一试。 怀里还抱着布匹,是送布匹来的。 李孟羲把怀里布匹递给农妇,“姨姨,夜里冷,你们也没个衣物,别把小弟弟冻着了。这布你拿着,晚上给小弟弟盖着。” 说着,李孟羲把怀里布匹递给妇人。 妇人只看了李孟羲递去的布匹一眼,立刻大惊失色,“使不得使不得!” 妇人把布匹往李孟羲手里回推,就是不接。 李孟羲无奈,“我营中也没找到衣物,只有些许布匹,拿着便是。” 一旁,刘备笑着也声附,“嫂嫂莫要推辞,快快接着。” 刘备发话,比李孟羲有份量多了。 农妇顿时热泪盈眶,抱着婴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刘备忙上前搀扶。 妇人这才接过布匹,千恩万谢。 刘备略一又想,“与我刀来。”刘备伸手向身旁乡勇要刀。 乡勇递刀过来,刘备接刀,说向农妇,“嫂嫂,布匹与我,我来裁布。” 接过布匹,刘备让李孟羲拿着布匹卷,然后抻开。 布匹抻开拉长数尺之上,刘备挥刀,刺拉一声,在数尺处把布斩断。 四周,李孟羲立刻听到了一阵惊呼之声。 李孟羲只当是这些穷人,心疼布。 李孟羲嘴巴撇了撇。 不知为何,见刘备把裁好的布拿在手里,透过布,李孟羲可以清楚的看见刘备的手,遮蔽效果极差。 “这布,这么薄的吗?”李孟羲疑惑嘀咕。 刘备听见了李孟羲的嘀咕,顿时哈哈朗笑,“这布确实单薄,不堪一用,嫂嫂,我再予你三尺。” 说着,刘备再次抻开布匹,挥刀又是刺拉一声。 又断布三尺之长,把布递给农妇。 农妇泪流满脸,眼眶通红,接布的手都在颤抖。 此时,周围鸦雀无声。 四周围观者众,众人表情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而后,刘备当着众俘虏的面,亲自命令乡勇伍长照看妇人,莫叫人欺扰她母子两个。 乡勇领命。 “走,羲儿。”剩下的布匹丢给李孟羲,刘备招呼李孟羲离去。 李孟羲还是稚嫩了一点。 他要是给别的布还好,却选了一匹丝绸,丝绸给了农妇,有招祸之逾。 故,刘备命令乡勇照看那母子两人。 丝绸成匹给了妇人,但刘备出身于微末,之前是织席贩履的小商贩,见多了人洞察人情世故,刘备深知,农妇胆小,丝绸贵重,整匹丝绸赠予农妇,农妇并不一定敢把丝绸撕开来做婴儿襁褓。 甚至,怕弄坏了丝绸,不敢去动,甚至,怕丝绸被人偷去,夜里担惊受怕的,反而不妙。 刘备料到此处,故借乡勇之刀,裁丝绸两段,复再赠予农妇。 至此,农妇得丝绸两段,各数尺,卷起可做襁褓,农妇当不再拘谨怕用。 和刘玄德相比,李孟羲于人情世故,尤其汉末人情世故,如若白纸,青涩无比。 跟着刘备离开俘虏营,路上,弟弟好像不开心。 “哥哥,俺是小弟弟。”弟弟拉着李孟羲的手,鼓着嘴巴委屈的说着。 李孟羲一时不解其意,他摸了摸弟弟脑袋,笑了,“对啊,你就是我弟弟啊,怎么了?” 弟弟不依,焦急的晃着李孟羲的手,昂着头和李孟羲争辨,“那,那是个小娃娃吗,都不是弟弟。” 小砖才三四岁,语言能力不足,话说出来,意思难懂。 李孟羲疑惑了,低头看着弟弟,“啥小娃娃?” “就小娃娃,俺是弟弟,俺是弟弟吗。”小砖委屈的都要哭了。 而李孟羲,迟迟无法懂弟弟说的啥。 一旁,刘备明白过来了,忍俊不禁的刘备,俯下身来,把小砖抱起,“你呀,”刘备把小砖抱在怀里,用手捏了捏小砖的脸蛋调笑到,“你哥哥叫小娃娃弟弟,这是礼节,知道吗砖儿。就像,你哥哥也叫我大哥,我不也应了? 那,你哥哥,还是只有你一个小弟弟啊,别的娃娃,都不是亲弟弟,就你是哥哥的亲弟弟,你问哥哥,是不是?嗯?”刘备爱溺的用下巴胡子去噌小砖的脸去逗弄小砖,小砖被刘备逗的咯咯直笑。 刘备朝李孟羲突然眨了眨眼睛,李孟羲此时反应过来了。 原因想起来,有些好笑,那会儿吧,李孟羲说,怕小弟弟着凉,送来布匹。 1200ksw.net 就因为叫别的小娃娃弟弟,小砖不开心,吃醋了。 在小砖想来,他才是弟弟,那个小娃娃才不是弟弟。 小孩子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可爱。 想通了原因,李孟羲笑了。 “来,小弟,我来抱你。”李孟羲张开手臂,就要抱弟弟。 刘备便把小砖递来。 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还是因为之前是黄巾流民,只和饿殍差一线,身体瘦弱无比,没有力量,因此,七八岁的李孟羲抱着三岁的弟弟,竟然,抱不太动。 刘备见此,更想笑了。 “小弟,你想啊,那个小娃娃,是不是可小了,比你还小?”李孟羲引导着问。 “嗯。”弟弟认真想着,点了点头。 “那,你比哥哥小,你就是弟弟,小娃娃比你小,你该喊小娃娃什么?”李孟羲问。 弟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喊小娃娃。” 弟弟可爱的回答到。 李孟羲语滞。 刘备哈哈大笑。 回到中军大帐,帐中仅有一张矮几。 行军之时,带个矮桌并不方便。 李孟羲今日所行之事,救助了一对可怜母子,刘备大为赞赏,刘备想问,因何李孟羲会去俘虏营巡视。 刘备有心想问,而李孟羲,觉得义军处理俘虏的方式,太过粗放,有些不妥,在思考该如何跟刘备建议整改。 他二人,皆怀心事,虽矮几相对而坐,却皱眉都沉默不语,如同两个木头人。 第五十六章 三失三策 片刻之后,刘备抬头,目视李孟羲,迟疑到,“羲儿,缘何会去俘虏营?是察营寨?观军情?抑或,欲往俘虏之中挑选人才一二,如那髡发巫医者?” 刘备好奇声问。 之前李孟羲声谈天下大事,言辞犀利如刀,何止震慑刘备,简直震慑的刘备里焦外嫩。 不然,刘备也不至心神激荡之下,立时拜年方七岁的李孟羲为军师。 在刘备心中,李孟羲虽年幼,腹藏神机智谋,其才不可度量,李孟羲去俘虏营巡视,刘备想来,必是如营寨、军情、简拔人才之大事。 殊不知,李孟羲去俘虏营,目的只是为了俘虏本身。 李孟羲回过神来,抬头目视刘备,目光盯着刘备双眼,“日前所言,【视黄巾为民,黄巾不战而清】,今日再问,玄德公依然如昨日所想?” 李孟羲问。 “自然!”刘备毫不迟疑,手按矮几之上,声回李孟羲,“某岂是食言之人。” “那好。”李孟羲点头,坐直了身体,放开了说,“即黄巾为民,黄巾俘虏,也是百姓。” “可如今,我观黄巾俘虏安置之法,太过粗疏。” “玄德公不缺俘虏粥粮,仁义之至,然,余此之外,不足多矣。” “某观俘虏缺衣少褥,昨日又逢大雨,旷野淋雨,俘虏得病者众矣,又加之缺医少药,万一生疫,祸及我军。 此为资之失也。” “俘虏营中,某巡营之时,观俘虏千八百人,男女老幼,杂处一处,某还撞见一男猥亵妇人……” “大胆!”李孟羲话未说完,刘备气的一张拍在矮几之上,啪的一声,李孟羲吓了一跳,“此獠何在?胆敢如此?”刘备面有怒容。 “……我已惩戒此人。”李孟羲好不容易理清了被刘备打断的思路,继续往下说,“俘虏之中,男女老幼,身力强弱各不相同。 一则,老幼不分,身强者快,而体弱者慢,拖延我大军行军速度。 二则,男女混杂一处,易生事端。 此为制之失也。” “某观俘虏,或面如死灰者,或瞪眼怒目视我如仇者,或生死淡看喧哗吵闹棍棒不能止者。 千八百俘虏,无一人与我同心。 此为民心之失也。” 物资匮乏,制度混乱,俘虏不归心,李孟羲分别从三个不同方面,说了俘虏现在面临的问题。 一席话话完,刘备双目大睁,心中又微起波澜,李孟羲字字珠玑,让刘备心中叹服。 ddxs.com 不过,毕竟刘备经过了什么大汉将亡,天命已失,再夺天命等惊世骇俗之言。 李孟羲现在又说了一番颇有见地的话,虽然放在一个娃娃身上,一番见地略惊艳,但是,刘备已经多少免疫了。 不愧是咱拜认的军师,就是不凡。 刘备就是这么想的,心中自豪。 把李孟羲所言“三失”一一想了一遍,刘备没想到妥善的办法。 见李孟羲面色沉静,似乎已有对策,刘备身体前倾,忙问,“孟羲可有良策,快快道来!” 李孟羲点头作答,“第一,俘虏大多没有铺盖被褥,我军中无铺盖多余,此不能为力之处。 然,俘虏之中,如方才玄德公所见那一对母子,若无帐篷铺盖,夜宿寒风之中,幼婴有病,我恐一夜醒来,婴儿一命呜呼。 不管如何,必腾出一二帐篷与铺盖被褥,供如这一对母子一般老弱病残以做栖身之地。” 说着,李孟羲目视刘玄德,“我军军士,两人若挤一床,可腾出被褥帐篷多少?” 这看似一个问题,实则两个问题。 李孟羲一问,问刘备是否愿意腾出士兵的床和帐篷给俘虏,二问,问能腾出多少床铺。 果然,刘玄德没让李孟羲失望。 刘备根本就去想不把床铺腾出这件事,直接回到,“五六个帐篷,几十张床,不在话下。” 李孟羲点了点头。 “甚好!”李孟羲砸案赞到,“老弱栖身帐内,得一夜安稳。 青壮宿于野旷,虽无有被褥,却能扛过。 待回县城,再找屋舍不迟。 资之失,了矣。” “制之失,又待如何?”刘备手按几上,迫不及待接着问。 “青壮编一营,妇人一营,老弱一营。 行军各行分行,扎营各营分立。 如此,当无有猥亵妇人之事,亦当无有青壮持力夺掠老弱之事。” 刘备听完第二策,附掌赞叹。 “孟羲,这第三失,民心之失,又待如何?” 此为最关键之处。 李孟羲却并未立刻回答,李孟羲叹气,“俘虏营所见,有比我幼弟还小之孩童。 某见其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瘦可露骨。 我兄弟二人,行将饿死,幸遇玄德公。 某尚好,有一身本领,能为玄德公所重,至此不忧衣食。” “可俘虏之中,涿郡四境万千黄巾溃兵,其中多少无依如我兄弟二人之孩童? 当日,若未遇玄德公。 我弟若病而无人照料,我兄弟二人,若迷失荒野,不识路途,又身上无粮,我弟若饿的嗷嗷嚎哭,我于心何忍? 若夜里有狼问声出来吃我,我如之奈何? 若有恶人于我面前抢走我弟,杀而烹食其肉,我纵目瞪出血,手攥陷甲,纵欲撞死恶人身上,亦力不能为也。 若我兄弟两人漫逃于旷野,某弟得病而死,某想撅土埋葬使野兽勿食其食,某手无寸铁,不能为也。 纵我兄弟两人得以混入溃兵之中,得片刻之安。可若官军来剿,兵荒马乱,我弟若死于官军刀斧之下,其头滚我怀中,血溅我目,你猜,我李孟羲敢不敢反他娘的,你猜?” 李孟羲说到动情处,情绪激荡,其声悲切。 “某不惧一死,不忍幼弟惨死面前,亦不愿无依如我幼弟万千孩童惨死。” “军中俘虏,涿郡四境流民溃兵,天下州郡,但民有困厄处,皆奋力而救。玄德公可愿?” 刘备目已起雾,“愿!” “若我说,军中俘虏,问其可愿转从我军,愿者,既往不咎,不愿者,发其足数钱粮允其归乡。 其中钱粮损耗必重,玄德公可愿?” “愿!” 刘备声哽咽。 “此,便为俘虏归心之法。” 李孟羲拱手,朝刘备躬身一礼。 南宫我梦说 小伙伴们支持一下哈,这个推荐位,我排名可低了。 估计很难晋升下一个推荐。 第五十七章 医师至(一) 刘备心神一震,手轻扶李孟羲,示意李孟羲不必多礼。 民心二字,在刘玄德心中,重比社稷。 刘玄德坚信着儒家传统的观念,坚信得民心者,可得天下也。 李孟羲今呈得民心之策,刘备得之,如得圭臬。 “便依孟羲之策!”刘备颔首,看向矮几对侧的李孟羲,目光中满是赞许。 “只是,天将暮,分派口粮之事,晚不可为,可待明日一早。 今夜,先腾营帐,分被褥床铺以予老弱妇孺,如何?” 刘备手摸短须,问询李孟羲意见。 在此时,刘备视小小年纪的李孟羲,以平等的目光来看待。几乎都忘了,李孟羲还是个孩子。 “也好。”李孟羲略做思考之后,点了点头。 “那走,我俩再去俘虏营。” 刘备起身,屈膝跪着的李孟羲,跪的膝盖发疼,他也随着起身。 还有小砖,忙抓着哥哥的手一起走。 复回俘虏营。 营中窃窃私语,消息早像风一般传开了,满营俘虏暗地议论不休之事,正是片刻前刘备刘玄德刀斩錦帛分于农妇之事。 此时,见刘玄德又来,俘虏们再看向刘备,目光有些不一样了。 有不识刘玄德之人,旁人指了指,小声说着,“那大耳的便是。” 旁人恍然。 来到俘虏营,刘备见满营黄巾,混杂一处,乌压压一片,几无前行下脚之处。 刘备招来乡勇什长,要其调两百人过来。 什长领命而去。 片刻后,什长领两百军士而来。 刘备下令,令众军士,把人分开,每数十人区分一块,莫使拥挤一处。 众军士领命,乡勇们手持刀枪,连打带踹,驱赶俘虏。 此时再看,往日刘玄德觉得无甚问题,此时再看,刘玄德便觉乡勇们举止粗暴。 正如李孟羲说的那样,俘虏之中,不知有多少孤苦无依如他兄弟两人的孩童,对小小孩童,年迈老翁,枪抽脚踹,如何忍心。 李孟羲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刘备怒了。 “住手!!”刘备怒喝一声,跨步向前。 “虽是俘虏,亦是百姓!有老有幼,怎可相欺! 众军听令,某再见哪个敢欺凌老弱,军法从事!” 刘备厉声喝到。 众军士愣神,然后听明白之后,便变得小心翼翼,嘴里虽然还骂,但是,动作上不敢再那么粗鲁了。 李孟羲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不久后,千八百乡勇,散成大大小小的小块,每块几十上百不同。 俘虏们被乡勇们拿刀枪夹在一起,个个神情茫然,不知即将发生什么。 “羲儿。”刘备回头叫到。 谈大事时,刘备喊李孟羲名字,不谈事时,刘备喊羲儿。 也许吧,刘备无法把小娃娃年纪的李孟羲完全当成麾下谋士或是部属。 也许,正因如此,李孟羲才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其在刘备势力中,不仅仅是个智谋之士那么简单。 顶点小说 随着刘备,李孟羲便跟着刘备,在分割开的一块一块俘虏之中,开始挑人。 李孟羲个子小,找人有些难度。 “你,那个……你出来。” 李孟羲指着俘虏中,一个抱着娃娃的老爷爷说到。 那个流着青鼻涕,好像感冒了的小娃娃,李孟羲眼熟。 这不就是片刻前,见到的那对爷俩。 被李孟羲指着,老人有点害怕,抱着孙子就想往里躲。 刘备见此,朝人群中的老人拱了拱手。 “老人家勿忧,我家羲儿是看你抱着娃娃,夜里凉,怕娃娃受冻,故邀你爷俩儿晚上睡帐篷里。” 刘备这么一说,再加上之前俘虏之中议论纷飞,都说这大耳朵的官军,把丝绸斩了送给一农妇让农妇裹孩子。 因此,刘备的话,老人信了八成。 听说有帐篷睡,老人脸上立刻浮现喜色,张着没了牙的嘴巴,无声的笑了。 乡勇分开架着的刀枪,老人抱着孙子出来了。 老人走过来,在老人怀里,小娃娃盯着小砖看。 拉着哥哥的手,小砖也朝小娃娃在看。 李孟羲察觉了,他低头看了看弟弟,笑了笑。 弟弟大概是把同龄的小娃娃们当成玩伴,想找人玩的吧。 这一堆儿人,李孟羲又挑了一个拄着拐杖,看起来颤颤巍巍的老奶奶,刘备又挑了一个妇人。 李孟羲疑惑,这个年轻妇人,不是弱势群体的啊。 正当李孟羲疑惑之时,他注意到,这手挎包袱神色害怕的妇人,虽然身材干瘦,但腹部,微微隆起。 李孟羲恍然,俘虏之中,竟然还有孕妇。 亏的李孟羲还怀疑,刘备挑这个看起来干净一些的农妇,有啥别的跟曹操一样的爱好。 却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罪过罪过。 在挑选俘虏的过程中,李孟羲发现一事。 就是俘虏之中,老弱妇孺的比例,好像太大了一些。 黄巾军中流民人口构成就是这样的吗? 不对。 李孟羲之前也是个黄巾流民,在黄巾营寨中呆了那么一两天。 以当时那个营寨中的人员构成来看,黄巾营寨之中,大多数,至少五成以上,都是青壮,要么就是年轻或是中年农妇之类有些战斗力不至于弱不禁风的。 而现在,俘虏之中,竟六七成,都是老人孩子女人。 青壮所占的比例,只区区三成。 细想原因,李孟羲觉得,可能是这样——之前义军和黄巾作战,黄巾一战而溃,溃败起来,神仙难追。 一遇事不对,黄巾军溃败的速度令人望尘莫及,溃兵漫山遍野四散奔逃。 在此情况之下,体能好的跑的比兔子还快,自然,跑不动的老弱妇孺,被义军抓到了。 想到此处,李孟羲疑惑顿解。 老弱妇孺多,挑出的人自然也多。 随着人一个个挑出来,挑出的人都跟着刘备身后走着,自然也跟着李孟羲身后。 俘虏就在背后,李孟羲生怕有人捅自己刀子,他有点害怕,频频回头。 相比之下,刘备身处俘虏之中,处之泰然,气度沉稳,比李孟羲高了不知几许。 遇到一妇人,妇人怀中,抱着婴儿,婴儿的襁褓,用丝绸裹成。 见到刘备,农妇虽挤在人群中,依然立刻满眼感激的向刘备躬身行礼。 第五十八章 医师至(二) 此农妇,是俘虏之中,刘备和李孟羲都重视之人。 若说孤苦无依,有几人比这拖拉着婴儿的妇人更孤苦无依。 “嫂嫂,到此间来。” 刘备要人家过来,依然是拱手礼。 李孟羲手已抬起,本欲想招手呢,一见刘备架势,李孟羲就把手放下了。 思之不妥。 有句话,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挥手这个动作,实属不如拱手有礼,太轻挑了。 李孟羲自付,自己要是招手喊人,因为是个小娃娃,倒是无妨。 可刘备,刘玄德,一七尺汉子,对着个妇人招手,多少有点放浪。 哪怕对着俘虏,刘玄德依然持身自重,礼数丝毫不缺,李孟羲看在眼里,诧异之余,略有叹服。 相处虽日短,但李孟羲细思,刘备此人,与之相处,无任何距离感。 其人平易近人,连小砖都不怕刘备,被刘备抱着,都不反抗。 而关羽威严重,小砖有些怕关羽,在关羽身边,有些拘谨。 至于张飞,面黑如锅底,长的凶悍,小砖更怕了。 刘玄德此人,人格魅力,当真有颇为可取之处。 能青史留名,绝非简单。 盛名之下,绝无虚士。 当李孟羲发觉刘备待人处事礼节周全的这一优点之后,李孟羲就发现,刘备在这一点,的确值得称道。 俘虏之中,年迈老人很多。 有些老人还是怕刘备这个官军,走出来时,人都哆哆嗦嗦的。 刘备见此,面上带笑,迎上就是一句老人家身体可还安健,手自然的搀扶着老人,和老人寒暄那么一两句。 老人神情在两句话间,转惧为安。 还未等老人回过神来,刘备就又上前了。 毕竟天快黑了。 身形佝偻衣衫单薄的老人,目视刘备背影,目光怔然。 这一切,李孟羲全然看在眼里。 还要什么使俘虏归心之法,刘备自己就有这样的能力。 之前,因为初次带兵打仗,抓俘虏也是首次,事务繁杂,刘备没能预料到而已。 最后,李孟羲就不下场去挑人了,他个头不高,仰着头看人,也看不到。 全然由刘备一个人来。 哪怕看一个人,需要两秒时间,义军千八百人,就至少需要五千秒,八十余分钟,近一个半小时。 最后,天黑了,刘备依然没把人挑完。 只得拿着火把继续。 又不知多久,最后一块俘虏也挑完,夜色已如墨,伸手不见指。 刘备回身一看,身后人影重重,人数多的,刘备一看愣了一下。 眼见这些挑出的众多老弱妇孺,目光皆看向自己。 刘备一时,不知人数多少。 “帐篷不知是否能够。”刘备小声嘀咕了一声。 “人数共一百五十五,有妇人八十二。” 有稚嫩的声音响起。 刘备火把一歪,低头一看,呀,不是咱家小军师,又是谁。 李孟羲竟然把详数记了下来,刘备惊讶。 一百五十五人,十人共一帐,只需军帐,不到二十。 军中帐篷五十余,完全够了。 因为这件事耽搁,饭虽做好,乡勇和俘虏都未吃饭。 刘备略一思索,决定先把帐篷床铺腾出来,再开伙不迟。 于是刘备令下,令军士腾出帐篷二十,床铺两百。 片刻后,百夫长来报,帐篷已腾好,床铺业已放好。 “开伙!”刘备手中火把一挥,下令吃饭。 义军伙食,与黄巾无甚区别,只是饭多少有差别。 乡勇十人一伙,一瓦罐或一陶罐粥,十人吃这一罐粥,按粥稀稠,放水多少,每人能吃个两三碗不等。 而俘虏,同样是粥,稀稠不定,每人只两勺,不如乡勇饭多,也吃不太饱,只是不至饿肚子。 匆匆吃完饭,弟弟一碗饭竟然没吃完就说不想吃了。 李孟羲无奈,把弟弟剩的也吃了。 饭吃完,接着分帐分人。 男女共帐不妥,因此,先把男女分开,妇人八十二,分九张帐篷。 余下归其他老弱。 一个个帐篷,人一个一个分,很快,乡勇们腾出的帐篷分完了。 被照拂的老弱入帐睡在温暖的床铺上会作何感想,李孟羲不知道。 刘备把人安排妥当之后,站着目视稍远的另一边,那边,是余下的俘虏所在。 叫来百夫长,刘备又吩咐,令百夫长,取军中柴草,去给俘虏升几十堆火,令起夜里御寒。 wucuoxs.com 至此,俘虏算是略安排妥当了。 义军俘虏管理有三失,一为资之失,二为制之失,三为民心之失。 问题已决一半。 李孟羲就在刘备身旁,和刘备并排而立,他两人一高一矮,目视整片营寨,满满的成就感。 忽又想起那个妇人生病的婴儿,李孟羲提议去看看。 刘备带者李孟羲,李孟羲拉着弟弟,三人一道,又叫来巫医,四人一起,来到妇人们休息的帐外。 此时,行军一天的老弱妇孺,大概都休息了,刘备不好入帐,只在帐外轻声呼喊,连喊好几声嫂嫂。 听在李孟羲耳中,如同孙悟空要借芭蕉扇,李孟羲脸上突有莫名笑意。 妇人抱着娃娃出帐来,刘备问娃娃好转没有。 李孟羲更是上手去摸小娃娃额头,依然烫手。 这发烧这么久了,烧坏咋办。 正忧心之时,刘备转头突然朝远处看去,“二弟他们回来了。” 李孟羲疑惑,也朝那边看去,他侧着耳朵听,没听到马蹄声。 想到课本上,物理课学固体传声的那一个知识点,说古代弓箭手枕着箭筒睡,能听到很远的马蹄声。 想到此处,李孟羲就往地下一爬,耳朵贴近地面一听,果然,听到了隆隆马蹄声。 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却有马蹄声。” 李孟羲答到。 刘备见李孟羲爬叉到地上去听马蹄声,刘备觉得李孟羲果然还是个娃娃,拙稚可爱。 刘备笑的不行。 李孟羲话音落下不久,马蹄声已近。 有一骑只奔营里,穿营而来,“云长,在这儿!” 刘备叫到。 关羽听到声音,下马牵马走来。 马上,一个白胡子长长年龄很大的手挎包袱的医者,像是不会骑马的样子,双手小心的扶着马背,不敢松手。 “大哥,某去二十余里,寻村七处,终于寻得医师,幸不辱命!” 关羽前来交差。 医师终于来了。 众人心头石头暂落。 南宫我梦说 十万字了。 第五十九章 见针灸 即医师前来,众人慌忙簇拥着年迈的老医师,向其说明病情,请起赶忙给小娃娃治病。 坐在马上,一路行来,老人被马颠的骨头几乎要散架,但心知救人事大,老人也顾不得歇息,忙行医治。 众人簇拥一起,到了刘备中军帐。 众人手持火把,帐中照的一片明亮。 老人端坐矮几之后,农妇抱来婴儿,老人挽起袖子,手摸摸婴儿额头,手伸入婴儿襁褓,摸摸婴儿肚子,感其脾胃,是否有异动,是否是脾胃的病症。 老人见婴儿襁褓,质地为丝绸,顿时,心中有了猜测。 这必然是大人物家的娃娃,可得用心治了,若治不好,恐有性命之危。 老医师很快便查看了婴儿状况,又唤来婴儿母亲,问小婴儿今日拉肚子与否吐浸与否。 农妇只说无有。 中医诊断手法,有望闻问切四法,老医师问过之后,对病症已有七分把握。 在众人焦急不已的等待中,老人从包袱之中,取出一块白细麻布,麻布抻开,其中并排扎着一排细针。 针灸。 李孟羲一眼便看出来了。 李孟羲也好奇,高烧不止,这汉代的中医,该如何用针灸医治。 针一个接一个拔出来。 在施针灸之前,老人先从包袱里,在包袱中众多随身带来的半药中捡了大约七八味草药。 草药有草有棍有木头片有花有果实,李孟羲看的入神,然而,全不认识。 “此药添水两碗,用水煎成一碗之后,拿来饮灌患儿。” 药终于有了,不待刘备去拿药物,一旁,那个义军俘虏中找到的那个寸短头发的巫医走来拿过药,便去熬药。 此人现在依然俘虏之身,然此人还算有眼色。 李孟羲想去看熬药,又想看施用针灸,犹豫片刻,还是看针灸好玩。 婴儿从襁褓中抱出,老人令婴儿母亲按住婴儿,令婴儿侧躺。 然后,老人捻针刺婴儿颈椎往下稍下之处,银针刺入。 第二针,刺婴儿胸口。 针刺入,老人目光沉稳,手虽干瘦,却苍劲如老松,一点不抖。 老人眼睛微眯,手轻轻捻转着银针,令李孟羲惊讶的是,婴儿竟然不哭。 针灸刺到身上,大人能忍住疼也就算了,婴儿可没有忍痛能力,一点痛就会哭的。 可是,婴儿没有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针灸不痛。 针刺不痛,叹为观止。 李孟羲都忍不住想挨一针试试,到底痛是不痛。 施针十来分钟之后,老人拔针。 李孟羲忍不住好奇,上前伸手去摸小娃娃的小脚丫。 手摸上去,意外发现,婴儿体温竟然降了很多,虽然,依然略烫。 李孟羲惊讶的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面带笑意,朝李孟羲点了点头,“老儿我已施针,暂驱热毒。待药熬好,一碗药喂完,夜里盖上被褥,发汗一夜,明早或已痊愈。” yyxs.la 请人家来看病,人家把病看完了,刘备忙站出来说,深更半夜,打扰老人家了,请老人家今晚暂住军中,明日一早把老人家送回。 老人家只好听刘备安排。 老人来军中,人生地不熟,必然拘谨,刘备便和老人凑矮几一旁,陪老人说着话。 “二弟,取钱过来。”刘备招呼关羽去拿钱。 老医师连忙制止,“使不得使不得!来时将军已给钱财。” “哎,来时归来时,来时为路费,此为酬谢。” 刘备手握老人的手,轻拍老人的手以作安抚。 刘备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说话令人信服。 三言两语,老人便不那么拘谨了。 要是换关张二人,老人无论如何不敢再收钱的。 没多大一会儿,关羽前来,手中捧着一大圈铜钱。 李孟羲认为的一大圈,其实应该是贯。 一贯钱。 刘备起身接过铜钱,双手放在老人手上,“老人家,钱且收好。” 来了一趟,得了许多钱财,老人喜不自禁。 说话间,又闻马蹄声。 李孟羲目光顿时朝帐外看去,关羽目光亦然。 怕不是其他骑兵也带医者回来了。 正想着,关羽便走出帐外。 片刻之后,关羽果然领着一中年医师来了。 这个中年人,竟然像是和老人认识,双方一见,讶然出声。 “呀,老叔,恁也来了?”中年人惊讶。 老医师便跟面善的刘备介绍,说是远亲。 病人治好了,医生才来,后边回来的医生,实则有些尴尬。 刘备人情世故通透,就怕医师们尴尬,先把话说漂亮了。 “正好,先生也来,我军中缺医师,特请众位前来。 还请辛劳则个,为我军中众人,瞧看一番。” 东家发话了,哪有不应之礼。 刘备此举,看似是给两个医师找活儿干,实则,是为了照顾后来的这个医师的面子。 刘备就要领着医师去随便找十数八个人过来瞧兵,弟弟拉了拉李孟羲的手。 “哥哥,俺瞌睡。”弟弟揉着眼睛。 李孟羲跟刘备等人告辞,带弟弟睡觉去了。 李孟羲现在不睡粮车了,就睡中军大帐,刘关张三人床铺一旁,同睡帐中。 就要给小弟脱衣服,盖被子睡觉,手碰到弟弟身上,拉着手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手碰到弟弟脊背上,李孟羲感觉弟弟身上发热。 李孟羲顿时一惊,忙去再看弟弟,发现弟弟呼哧呼哧喘气,鼻息略重,而且,弟弟精神明显萎靡。 李孟羲慌了,手去摸弟弟额头。 遭了! 发烧了! 手一摸,弟弟额头发烫,李孟羲慌乱。 “小弟,跟哥哥说,你是不舒服不?”李孟羲惊呼。 他声音很大,帐中之人,皆朝他看来。 “玄德公,我弟病了!”李孟羲焦急的没了注意。 “勿慌!”刘备起身,手指两个无事的医师,“有良医在此!” 李孟羲愕然,然后突然想起来了,这医生,不刚到? 李孟羲稍微放心了,提着的心放下了。 “有劳两位!”刘备朝两个医师拱手。 两个医师拱手回礼,立刻前来为小砖号脉诊治。 李孟羲坐不住,尽管知道汉末的医师,也有能治病的本事,但是,李孟羲还是怕万一他们治不好咋办。 李孟羲还是想到了酒精。 他起身,作势要离开,去找东西蒸酒精去。 第六十章 蒸馏酒(一) 李孟羲要走,弟弟拉住他不让走。 此时生病的弟弟,虚弱像个小猫,“哥哥,你干啥吗,俺也去。”弟弟声音勉强,睁不开的眼睛看着李孟羲怕李孟羲走。 李孟羲不在,弟弟就害怕。 “小弟,哥哥去给你弄药去。” 李孟羲拿开弟弟的手,起身,目光看向刘备,“玄德公,帮忙照看我弟。” 说完,李孟羲匆匆出帐去了。 李孟羲请刘备照看弟弟,他却不知道,在刘备眼里,他李孟羲也是需要照看的娃娃。 这外边黑灯瞎火的,走丢了咋办。 “云长,你看着羲儿。” 刘备令云长跟着李孟羲。 关羽于是便随着李孟羲出帐去。 所谓,关心则乱,李孟羲闷头走出帐外走了好远这才想起,不知道去哪找酒。 李孟羲于是便回头,准备去问刘玄德要酒。 一个回头,咚的一声,李孟羲跟人撞了个满怀。 就要摔地上,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李孟羲。 “呀,羲儿,没撞住你吧?”关羽歉意无比的说着。 抬头看着关羽,李孟羲无语,你说撞没撞到我。 “关二哥,还有酒没得,我要酒有用。” 李孟羲喊关羽,喊关二哥。 关羽很自然的应下,不觉有丝毫违和之处。 “有,我去取来。你回帐等着。” 李孟羲便回帐去。 回帐,李孟羲就见到,刘备坐在床铺上,怀里抱着小弟,小弟安安静静的被两个医师号脉。 刘备挺会哄孩子的。 见小弟安生,李孟羲便暂时不去小弟哪里了。 坐在矮几旁,李孟羲看着矮几之上木头的木纹发呆。 细想,蒸馏酒的过程应该怎样。 蒸馏酒,就是根据酒精和水沸点不同的原理,加热让酒精蒸发,然后通过冷凝管道,把酒精蒸汽再冷凝成酒**体。 这就达到了提纯酒精得到高度烈酒的目的。 加热不是问题,酒坛吊起来,下边升堆火,直接就可凑着酒坛加热了。 然后,如何收集酒精蒸汽。 李孟羲眉头逾皱逾深。 需要密封结构,不然,酒一加热,酒精蒸汽全跑了。 到了这时,李孟羲才突然发现,就蒸馏酒精看起来这么简单一件事。实际操作起来,并不简单。 不知,竹管是否能行。 竹管引流蒸汽倒是还行,可是,竹管不是金属,冷凝效果不好。 而且,酒坛封口处,还是得封口之后,才好蒸馏。 “用泥巴如何?”李孟羲自言自语。 “什么泥巴?羲儿,酒给你拿来了。” 关羽怀抱两坛酒,放在矮几之上。 想到用泥巴密封酒坛口,可是,李孟羲发觉自己连泥巴都不会玩。 泥巴是好找,遍地都是,脚下也是,可看了一眼,脚下这又干又脏的干土,如何用。 李孟羲只得向关羽求助。 “关二哥,我想挖点黄泥,用水和了,封酒坛上。” 李孟羲看着关羽说到。 关羽听李孟羲一说,倒是迷惑了。 关羽手捋长须,看着李孟羲,目光诧异,“羲儿,这酒坛,就是用黄泥封顶。” 李孟羲摇头,“我想找一细竹,插酒坛上,再用黄泥封细竹一圈。” 关羽越听越迷惑。 “你是有用?”关羽问到。 “有用。”李孟羲点头。 “稍等,某去挖些回来。” 关羽对李孟羲也是够不错的,李孟羲说要泥,关羽连夜就要去挖。 要是关羽亲儿子,大半夜说玩泥,关羽说不定一巴掌过去了。 玩泥自己挖去。 “对了,还要细竹筒。”李孟羲提醒。 “好,一并找来。”关羽笑着起身找去了。 关羽走,李孟羲依然未想好蒸馏完整流程在如今技术条件极其有限的情况下,该如何蒸馏。 竹子拿来,就算湿黄泥密封效果也好,可竹子直直的一根,插在酒坛上,酒精蒸汽进入容器? 思路客 水袋? 好像水袋也不太行,竹子竖着插在酒坛上,水袋插竹子上,酒精固然能收集,却全又倒流下来了。 得需要,弯的导流管。 弯管哪里找? 能找来的勉强能用的导流管,只有竹管,哪里能找到弯的竹管。 要不,用两段竹管,中间想办法连接起来呢。 比如,黄泥连接? 黄泥那么软,如何连接,李孟羲眉头皱成了川字。 蒸馏酒精竟如此艰难。 此时,突然听到弟弟哭喊声。 “你别扎俺,别扎俺!”弟弟带着哭腔,很抗拒用针灸给他治病。 “小砖,扎两针就好了,不疼,乖乖的。一会儿就好。”刘备抱着小砖,哄着。 没让李孟羲过来,刘备哄了一会儿,小砖虽然害怕的不行,还是闭着眼睛,让老爷爷给扎针灸。 李孟羲看的笑了。 没有实物,也没办法试试竹管好不好用,只好等关羽把泥巴还有竹竿找过来。 却说,关羽为了给李孟羲找泥巴,拿着火把,拎着青龙偃月刀就出去了。 走出帐外百十步,火把四处照照,见有一黄土岗,此处就有上好黄泥。 关羽来到土岗处,手持火把,单手提刀,刀做铁锹,地上一槊,势大力沉的青龙偃月切入土中。 顺势一踩一撬,一大块黄土撬起。 怕李孟羲是不够用,关羽又挖了许多土。 然后,用袖子擦过刀身,火把插地上,捡地上的黄土,用衣服下摆抱着,抱了好多黄土拿回去给李孟羲。 回营寨时,路遇巡营军士,恰好碰见有军士手拿竹杆长枪,关羽便把竹枪要来。 李孟羲正发呆,看见关羽从帐外进来,李孟羲惊讶关羽竟用衣服包着土回来了。 想到自己临时起意,关羽如此上心,李孟羲心中感动,忙起身相迎。 “羲儿,黄泥找来了,还需何物?” 关羽走来,衣摆包裹的黄泥,哗啦一声倒在了矮几之上。 连接两个竹竿的方法,李孟羲想好了。 用麻布条做内衬,用麻布连接竹竿,然后,麻布外糊一层黄泥。 这样,就有了弯的导气管。 收集酒精的容器,就用空酒坛。 因为缺乏冷凝设备,关羽没回来这会儿,李孟羲已经想到了办法。 在空酒坛里,丟上一些比较冰冷的东西,然后,酒精经由导气管流入空酒坛里之后,酒精蒸汽遇冷,就会凝结成酒**体。 而这个冷凝用的东西,李孟羲觉得,铠甲的金属甲片,铜钱,或者金属箭头,都可以用。 晚上,正是铜铁凉寒如冰之时。 第六十一章 蒸馏酒(二) 李孟羲眼睛这里寻摸那里寻摸,像是要找东西找不到的样子。 关羽见状,笑问,“羲儿,还缺何物?” “要水,把黄泥和成糊糊。”李孟羲说着。 听李孟羲说和泥巴,关羽有些觉得,李孟羲是想玩耍的。 关羽有些想笑,再怎么智计百出,还是个娃娃,童心不泯。 关羽便起身,不厌其烦的又去给李孟羲找水袋。 水袋拿来,李孟羲看着关羽,想开口,又不好意思,毕竟麻烦关羽那么多了。 关羽见李孟羲欲言又止,便知道李孟羲还是缺东西。 “羲儿,还需何物,但说便是。” 关羽既然这么说,李孟羲就直说了。 “还缺铜钱,箭头,甲片等铜铁之物。”李孟羲答到。 不知李孟羲到底干什么,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关羽反正闲着无事,从腰里解下一个小小的钱袋,丢给李孟羲,里边不知几文钱。 李孟羲说需铜钱箭头甲片等物,他没说明白,这三样东西有一个就够了。 关羽却以为,三样都要,手中只有铜钱,无有甲片和箭头。 甲片好找,关羽就想把自己铠甲上的甲片拆几个,却又舍不得。 只好去辎重队去,看缴获的残甲破胄之中,随便找一个拆些来。 至于箭头,就更好找了。 关羽便出帐而去。 李孟羲见关羽丢下一袋钱就走,还以为关羽出去干嘛呢,就没问。 这边,李孟羲以水活泥,把黄土搅成黄泥,然后,找竹竿。 关羽拿来的竹杆枪,李孟羲拎起一看,确实是空心竹子,看起来,尾部几节竹节有裂缝,而枪身完好。 挠了挠头,李孟羲觉得吧,导流管,也不用太长,三四十公分就够了。 得把竹枪给砍了。 在李孟羲笨拙无比的拔刀当锯子一样费力的锯枪杆之时,弟弟小砖被扎完了针灸,想找哥哥玩儿,而刘备看了一眼,见李孟羲在忙事,就小声跟小砖说等会儿喝了药,再找哥哥玩。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散出去的骑兵就又有人带着医师回来了。 自然,刘玄德不会失却对任何人的礼数,抱着小砖就过来迎接新到的医师,并寒暄片刻,让连夜赶来的医师,有种宾至如归之感,路上怕军爷不好说话的忐忑不安,在遇到刘玄德之后,忐忑顿消。 帐中热闹了。 单医师就有三人。 李孟羲依然锯竹子。 娘的这竹子还不是一般竹子,似乎桐油泡过了,颜色棕黄,坚韧无比,刀又没齿,放上乱滑,锯了半天,就是使不上劲儿,李孟羲气的想骂娘。 关羽拆了半副破甲,得扎甲片二十来枚,又取一壶箭,拔箭头十个。 然后,关羽带着叮当响的破铜烂铁回到帐中来。 低头锯枪杆的孟羲就觉得头顶火光突然一暗,抬头便看到关羽呼啦一声,往矮几上丢了一堆东西。 李孟羲讶然。 甲片箭头,一堆。 这肯定够了啊,要是装空坛里,能装半罐满。 关羽回来了,李孟羲便不再想锯竹子了。 “关将军,这竹子锯不断,你能帮俺砍不?”李孟羲无奈求助关羽。 关羽力大,接过李孟羲手中的短刀,手拎起竹枪,看了一眼,然后,挥刀喀!的一声,李孟羲只见寒芒一闪,刀影都没看清,一截竹枪就跟砍甘蔗一样,被关羽砍掉老长一截。 竹节滚落地上,李孟羲捡起看,见刀口平滑如镜,只稍有毛刺,一点劈裂都没有。 这速度和力道,真是吓人。 李孟羲惊讶。 两根竹节关羽喀喀两刀就给砍完。 竹节有了,李孟羲便先把两个竹节凑近以九十度相对,再用麻布,缠起两根竹节接口处,然后,让关羽帮忙,拿着竹节不动,李孟羲再拿黄泥糊在连接出,轻轻抹了一层,细细搪糊,不使有缝隙存留。 yyxs.la 然后,导流管做好,李孟羲便从关羽手中小心接过,把一端,插进酒坛之中,复又令关羽再帮着拿导流管,李孟羲再用黄泥,在酒坛上,糊了起来,以使酒坛可以密封。 片刻后,酒坛密封做好,李孟羲就抱过一旁空酒坛,把铜钱啊,甲片,箭头之类的,多多的往空酒坛里装了半坛之多。 准备工作完毕了,李孟羲指着给给关羽讲解,“于此坛下升火加热,酒受热,酒气升腾,由竹管,流至空坛。 酒气遇空坛之中铜铁之属,立又变酒。 此为蒸烈酒之法。” 关羽听着,半知半解。 “那岂不还需有火?”关羽问。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还需篝火一处。” 自然,篝火还是得关羽来解决。 关羽又出帐去了。 因为李孟羲的事,关羽今晚进进出出忙的可是不行。 片刻后,关羽手里一手抓着两根燃烧的木头进来,把木头放于一堆,接着,关羽又出去拿了三次木头,木头有十几根之多,堆在一起,火烧的很旺。 最后,关羽拿来了一个简陋的三根木头支成的架子,这个架子李孟羲熟悉,乡勇们就用这种简陋的木棍搭成的架子,用绳子吊着瓦罐,瓦罐悬在火上以此来升火做饭。 关羽帮着李孟羲把酒坛用绳绑好,这过程中,只得把导流管拔掉。 待酒坛吊在火上放置好,李孟羲就赶紧重新安装蒸馏装置,用黄泥密封。 条件甚是简陋。 湿黄泥密封,不能乱动,稍动一下,泥封就有口了。 而且竹管连接处也有泥封,也不能动,不得已,李孟羲和关羽两人一起扶着导流管。 李孟羲觉得,这也太不方便了。 得空,必须得把好用的蒸馏设备弄出来,蒸馏设备,也没有多复杂。 或可用铸铁,或者陶土烧制也行。 总比现在这样用黄泥竹子做的好。 关羽虽不知李孟羲在干嘛,但见李孟羲小脸上一本正经,眉头紧锁,关羽知道李孟羲对此事十二分上心,便好心帮他蒸酒。 时间在此时,变得漫长了。 火堆中的木头被火烧的时不时发出啪的声响。 李孟羲此时手扶着导流竹管保持不动的同时,思考早不在这里了。 李孟羲此时思绪飘飞到了学生时代,初中的时候,学到的,酒精蒸发的温度是多少来着? 第六十二章 蒸馏酒(三) 可惜,虽然记得模糊的印象,但细节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酒精比水蒸发温度要低一些。 酒坛在加热,李孟羲即不知陶土酒坛的热传递效率怎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酒精跑出来,只有干等。 就这样,李孟羲举导流管举的胳膊都酸了,为了不让忙碌许久的蒸酒大业毁于一旦,只好强忍着不动。 2kxiaoshuo.com 李孟羲连小弟什么时候喝了汤药都不知道。 小弟喝了苦不拉几的药,不哭不闹,喝完了,说找哥哥。 此时,刘备见李孟羲和关羽扶着竹管一动不动好久,便知道他两人一定是在忙要紧的事,不便打扰。 可因为已经答应了小砖,喝完药就找哥哥完。 一般大人,对小孩子的承诺,从来不当回事。 而刘备,知道一言既出,便不可轻易毁诺,哪怕对象是个三岁孩童。 刘备便抱着小砖过来,凑到火旁,难掩好奇,“呀,羲儿,你们这是干什?” 刘备好奇李孟羲鼓捣的啥玩意儿。 “蒸烈酒。”李孟羲看着刘备,伸手捏捏刘备怀中,弟弟的小脸蛋回到,“烈酒能治金创之伤,只此一法,可令我军中伤兵,多活五成。” “此值万金之法。” 李孟羲说的是,高中生物课本记得有学过,说是浓度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溶液,有良好的杀菌效果。 原理,李孟羲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杀菌效果最好。 历史课本中又有说到,古代没有蒸馏酒之前,酒的度数很低,顶多二十度左右,好酒或许能有个三十来度。 所以,古人大多海量,喝酒如饮水。 现代人喝啤酒,两个人,一人一把烤串,也能怼两件啤酒的。 两件啤酒换算成坛,也不少了的。 李孟羲言说蒸烈酒为万金之方,刘备不疑李孟羲会口出妄言,只是惊讶万分。 刘备如何也想不到,李孟羲就架一堆火,引了根竹竿,这就能治金创之伤。 李孟羲一身本领,想到李孟羲自言略懂医术,刘备恍然,这肯定又是李孟羲跟那个神仙一样的老师学的奇术。 古人迷信,迷信便逻辑不十分严密,不十分严密有模糊之处,有模糊之处,就便于把不理解的现象,自动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备相信世上有仙人一般不出世的高人,这些高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 刘备对高人的过分相信,又何尝不是迷信。 所以,刘备虽看不懂李孟羲干嘛,却联想到世外高人身上去了,竟然没用李孟羲深入讲解,刘备便有了自己的理解,刘备竟然会信了李孟羲说的话。 突然,李孟羲动了动鼻子。 “是否有闻到酒香?” 李孟羲问刘备关羽二人。 刘备关羽听李孟羲这么一问,也抽动鼻子嗅闻。 这么一闻,确实,闻到了清冽酒香。 刘备关羽诧异。 李孟羲则是心知,冷凝效果他喵的不好,酒精没完全被冷凝液化,就跑出来了。 李孟羲低头凑到空酒坛上去凑近了闻,果然,空酒坛之中,酒气浓烈。 尽管李孟羲不太懂酒,但此时也足以判断,空酒坛之中,冷凝出了一点酒水,这一些酒,绝对比本来的水酒度数要高。 就这样,当确定铜钱甲片金属箭头这些零碎金属冷凝效果不太好,但是确实成功冷凝出了一些高度烈酒,李孟羲干劲十足。 又默默数了三百个数,即,大致估算五分钟时间,如果再加上之前的未估算的时间,估计,酒坛中的酒加热到咕嘟响,已经有七八分钟了。 酒精应该蒸发的差不多了。 于是,李孟羲撤掉酒坛,复问关羽又要了一坛酒。 此时,小弟不知何时睡着了。 李孟羲起身,摸摸弟弟的额头,发现,弟弟体温降了。 虚惊一场。 到底是针灸起作用了么,还是喝了药,药效太强,药到病除了呢,李孟羲也不知道。 而且,为何小弟突然发烧了,是身体本就虚弱,这两天又遇到一场大雨,气温骤降,是受凉了,还是因为去俘虏营,俘虏营人乱遭遭的,估计那时染上了流感之类的。 李孟羲甚至怕是瘟疫啥的,要不然,傍晚刚在俘虏营遇到了一个发烧的小娃娃,没多久弟弟也发烧了? 抬头再去找那个抱着孩子的农妇,李孟羲没找到人。 问过刘备,刘备说那小婴儿喝了药,病情稍缓,农妇抱着婴儿回去睡了。 弟弟睡着了,李孟羲也困极,同样作为一个小孩子,李孟羲精力比不过成年人,扛不了夜。 但是,虽然困顿,开始哈欠连连,李孟羲却不想就这么睡了,酒精蒸馏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不收到成效,如何能安心睡觉。 于是,便把小弟先放到床上给盖好被子先睡,李孟羲继续带刘备关羽二人蒸酒。 又复蒸三坛酒,加起来,蒸了四坛酒了。 然而,收获的酒,才大约三分之二个空坛,如果再去掉空酒坛中甲片铜钱箭头之类的东西体积的话,四坛酒,蒸出的烈酒,竟只有半坛。 八份体积,得一份烈酒。 蒸了许久的酒,因为冷凝不过关,有大量酒气弥散出来,酒香浓郁。 刘备和关羽都静静等着,等李孟羲说不再蒸酒以后,刘备关羽虽不如张飞那样嗜酒如命,但大汉男儿热血豪情,有几个不好酒。 迫不及待的,刘备便去取碗,要一试这所谓的酒精,闻着酒香扑鼻,喝着又该何种滋味。 李孟羲就见刘备关羽二人,拿来碗,抱着酒坛就把酒坛中的烈酒倒出,他们还算细节,知道放了数个碗,不仅自己准备倒着喝,还给李孟羲准备了碗,还给帐中几个医师准备了碗,准备请客人也喝。 酒坛之中,李孟羲放了诸多用于冷凝的东西,甲片箭头什么的。 关羽先给刘备倒酒,当啷一声,顺着酒水,一枚箭头一起倒进了碗里。 关羽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哗啦一声,两枚扎甲片倒入碗中。 刘备关羽二人,并没有因为杂物影响喝酒的兴致。 刘备端起碗,轻轻摇晃,但见碗中之酒,清冽如水,碗中箭头闪烁的寒芒,与荡漾的酒水的微光交融在一起,“甲片箭头,皆肃杀之物,正应烈酒,男儿豪气,就矢痛饮,嚼甲为佐,此快事也!来二弟,干!” 这两个二傻子就要碰碗痛饮,李孟羲瞪大眼睛制止二人。 第六十三章 一酒惊三士(上) “莫喝!”李孟羲按住刘备关羽两人的手,他瞪大着眼睛,“不想死就别喝,这酒用箭头铜钱泡了,浸染了多少脏东西,喝了不要命了?” 刘备关羽被李孟羲这么一拦,皆是愣神。 再看李孟羲小脸严肃,一本正经,刘备关羽二人相视一眼,“那好,不喝了,不喝了。” 2kxiaoshuo.com 刘备随后哈哈朗笑,停下酒碗。 只是,这蒸出来的酒,酒香浓郁,酒水纯清,果然独到,只能看不能喝,还浪费数坛酒水,刘备感觉分外可惜。 李孟羲像是看出了刘备两人的可惜,他想了想,“蒸馏之法,可得淳美烈酒,只是,用铜铁之物冷凝殊为不妥。 箭头甲片不洁,酒为其所污,人不能饮。” “若有空,找匠人做一大锅,上再做一大盖,盖覆锅上,周沿合缝,倒水封围,此水封之法,可使酒气不逸。” “再做一长管弯如象鼻者,以为引酒之用。” “象鼻再引入一瓮中,瓮中多嵌黄铜,如蜂窝之状,如此,酒气入坛,遇黄铜,复凝为酒。” “此为冷凝之器。” “冷凝器可浸于冷水之中,不使其升热。” “再于冷凝器之底,开一小口,接一小管,酒水便自出酒管尽流出,以皿接之。” “待酒出,可弃头酒半盏不接,弃之。 头酒苦涩,混劣酒味。 头酒即去,再接便为美酒。 即末,见出酒变少,此时,酒气已少,再出为尾酒。 尾酒酸辛,弃尾酒不用。 此时,酒去酸苦二味,除糟粮之物,观之清澈如水,闻之清香扑鼻,喝之酒烈如火,暖如炭,入口柔绵,过喉一线,一口下去,纵是寒冬,全身皆如春日之暖。” “此酒再窖藏数月经年,口感更佳。 且可泡以人参鹿茸枸杞等物,泡成药酒,有延年益寿之功。” 李孟羲一番话完,他听到了咕噜一声狠咽唾沫的声音。 抬头看,李孟羲看到了,刘备以袖半掩其面,看他动作,似是擦口水。 李孟羲愕然。 这么没出息的吗。 “羲儿,这蒸酒之法,当真能得好酒?” 关羽迫不及待的问。 李孟羲转头看关羽,见平常沉稳的关羽,此时,面有激动之色。 李孟羲又是惊讶,“啊……必能得好酒,若不能,可斩我头!” 李孟羲一拍矮几,小脸严肃,大打包票的说着。 别的咱不会,可蒸馏酒,是最容易达成的了。 刘备关羽哈哈大笑。 吞咽口水的声音,是关羽发出的,听李孟羲把蒸馏的酒说的如琼浆玉露一般,好酒的刘备关羽二人,被其说的口中生津。 但听李孟羲从头到尾说了一便酒器该如何打造,蒸酒时又如何去酸去涩,以及最后以大补之物泡药酒,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详细无比,关羽刘备两人就信了十二成。 李孟羲他真有酿美酒之法。 突然,李孟羲像是想起什么了,猛的回头转身朝一旁去看,他看到,在大帐一角,围着烤火的几个请来的医师,目光都正朝这边看来。 想必,刚说的蒸馏酒的方法,一时不查,有可能被这些人听到了。 不过,李孟羲再一想,自己声音不大,那些人离得又远,可能根本就没听清。 再说了,什么导流管,冷凝器啥的,李孟羲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没有实物,任其空想,能听一遍就把奇形怪状的蒸馏器能给还原出来,这得有多深厚的工艺技术造诣,而这几个医师,显然不可能是精通技术的人。 李孟羲心下稍定。 犹豫了下,李孟羲伸手轻招刘备关羽二人。 “玄德公,关将军,且附耳过来。” 李孟羲低声说着。 刘备关羽二人闻言,真个一齐附耳过来,那场景,即像是两人听智谋之士密授妙计;但再配合上李孟羲小小的人儿,又像是两个大人在认真配合小朋友,听小朋友说他幼稚又极当真的小秘密。 李孟羲是合格的智谋之士,但他年纪太小,违和感就在这里。 “蒸馏烈酒之法,价值百万贯,两位即听,且不可外扬。” 李孟羲小声告诫两人。 刘备关羽慎重点头。 又一个价值百万贯,前有灌钢法,价值百万,今又有烈酒,又价值百万,直让刘备感慨,捡回了个娃娃,竟捡了几百万贯不止,捡的如同是个金娃娃。 夜实在太深,李孟羲困乏无比,扫了一眼矮几上的酒碗,碗里的蒸出来的烈酒,“我拿此酒去给我弟擦擦手脚。” 说着,李孟羲便端着一碗酒去了。 关羽刘备,关羽端着另一碗酒,刘备抱着酒坛,随李孟羲走来到床铺处。 小弟睡的安稳,小手伸在外边,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李孟羲轻轻的伸手摸了摸弟弟额头,感觉了几秒,弟弟额头还是有些微烫。 李孟羲便用手湿了一点烈酒,轻轻摸在弟弟额头之上,以酒精来降温。 片刻之后,一碗酒,李孟羲用去半碗。 高温时候酒精有救急之用,但这会儿低温,酒精用处不那么大了,酒精擦不擦都无所谓了。 酒碗还给刘备,李孟羲揉了揉眼睛,朝关羽两人拱了拱手。 “我睡了,两位早歇。” “睡吧。”刘备笑到。 李孟羲于是,便钻被子里睡觉,刘备待李孟羲睡下,帮李孟羲掖了下被角才笑了下离开。 毕竟是个小孩子,精力不济,躺床上没多久,李孟羲便轻起鼾声,睡着了。 帐外,夜空中月亮,随着深夜时间的流逝,月亮渐移。 不知又是多久之后,马蹄声又响彻在营寨之中。 人未来,声音便先到。 “大哥,俺回来了!” 一个粗豪的声音便说边近。 “翼德,息声!”刘备过来起身,压低着声音喝止了吵闹的张飞,“莫吵醒了羲儿。” 刚进帐的张飞,稍愣,然后明白过来,忙压低声音,“大哥,咱涿州的名医俺带来了。” 张飞把身后一白胡子老头拽了过来。 刘备见状,又是斥责张飞,“翼德,何故轻慢长者!” 涿州比来,马行一来回也得两三个时辰,可想而知,老人家乘马过来得被颠簸成什么样了。 刘备过来,手扶着老人,引老人矮几就坐。 前面说,刘备人情世故谙熟,老人虽来晚了,病人已看好,但是,刘备还是出言感激到,完说多亏老人家前来,军中无医师,正等老人家前来为军中众人瞧病。 第六十四章 一酒惊三士(下) 老人也是性情中人,来了之后,虽头发雪白,胡子老长,年过古稀的老人,即听刘备说军中急等医师前来,也不说歇息,也不矫情,直接便跟刘备说,让刘备把病人招来,病不等人。 刘备关羽相视一眼,虽未说话,关羽便经略到了刘备的意思。 关羽点了点头,出帐去了。 再说矮几旁坐定的张飞,以张飞的嗜酒如命,对酒香极为敏感,张飞鼻子嗤嗤狠狠抽动了两下,闻到了异常浓厚的酒香,顿时,张飞双眼大瞪,猛的一个转头,目光就盯到了桌上放着的酒碗。 碗中有酒,一路骑马赶回的张飞,只当是刘备备下解渴的酒。 张飞大手一伸,端起酒碗就要痛饮。 “哎,三弟,不可!”刘备慌忙按下了张飞手中的碗,“此酒不可喝!” 张飞没能喝酒,大为不满,“这酒俺为何喝不得?” 刘备笑着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此为蒸酒,是羲儿所制,酒泡过箭头,酒水已污,不能再饮。” 说着,刘备把一个酒坛推至张飞面前,并帮张飞把酒坛上的黄泥抠掉。 张飞接过酒坛,再看了一眼矮几之上放着的酒碗,那碗里的酒,可是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酒香的。 这酒当真不能喝,张飞狐疑的又瞅了一眼。 即不能喝,喝别的酒也是。 张飞便抱着酒坛,凑到嘴边,仰头狠灌一口。 下一秒。 “噗!” 张飞一口酒吐了出去。 “大哥!这就恁地寡淡?!”张飞瞪着眼睛,满脸的惊异,声如雷。 张飞这一惊一乍的,刘备赶忙提醒莫大声,羲儿睡着呢。 刘备不动声色,接过张飞手中的酒坛,喝了一口,一喝就皱起眉头。 “嗯,这酒,确实寡淡,且酸涩无比,确如羲儿所言,酒中酸涩之味,尽在尾酒之中。” 说酒呢,大哥又说羲儿。 这关小孟何事? “来翼德,咱就先喝这寡酒。”刘备拿起酒碗,酒碗中的烈酒,复倒回到盛烈酒的酒坛之中,刘备就把蒸过的剩酒,也就是李孟羲所说的尾酒,倒到空碗之中,倒了两碗,递给张飞一碗自己也端起一碗来说。 此时,就得提刘备是如何深通人情世故的。 虽然是自己兄弟,不比外人,但刘备依然时时顾及张飞的感受。 就在刚刚,刘备是忘了酒蒸过了,把蒸过的酒给张飞喝。 可张飞不知此节,要是张飞以为故意把劣酒拿给他,纵是结义兄弟,也难免心有芥蒂。 刘备自知有失,便不动声色的,要和张飞共享这一坛寡酒,无言的说明,大哥故意请你喝这马尿一般的酸酒。 无言之中,就把芥蒂消弭于无形,尽管,以关张三人的义气,不至就因一点小事而有隔阂。 张飞勉为其难的眉头拧巴着,艰难的一小口一小口喝了一碗,彻底喝不下去了,张飞碗往桌上一掷,一拍桌子,“大哥,何苦喝这玩意儿?俺去拿坛好酒!” 张飞就要起身。 刘备拉住张飞,哭笑不得,“翼德,坐,坐!” “酒无了。”刘备摇头,“羲儿说蒸酒,我和云长把所剩之酒,尽数于他,四坛好酒蒸完,只得蒸酒半坛不到。” 张飞听说,李孟羲把他好酒全糟蹋了张飞眼睛顿时就又是一瞪。 碍于大哥面子,不好说小孟坏话,张飞嘟囔,“这娃娃,玩啥不好,糟践俺的酒。” “三弟差矣!”刘备笑着安慰,“三弟啊,羲儿他有酿美酒之法,且让我给你一一道来。” 于是,刘备就小声和张飞说了一番李孟羲告知的得好酒之法。 期间,什么清澈如水,酒烈如火,暖如炭,过喉一线之类的描述,纵是张飞也看过很多书,从未听过对酒如此好的描述。 最后,张飞不争气的一口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张飞忙吸溜一下。 见大哥正看,张飞老脸一红。 “等我等回涿州,便请羲儿蒸他几坛好酒!”刘备言说。 “那敢情好!”张飞嘿嘿一笑,眼弯成了月牙。 不想,小孟竟会酿酒,真是了不得。 张飞心中赞叹不已。 李孟羲智计百出,没让张飞叹服,一个酒方,就如拿捏住了张飞的七寸一样,让张飞瞬间对李孟羲佩服不已。 张飞又想到,什么人参鹿茸之类的奇珍泡酒,张飞于是就想,哪里去买点参回来呢。 为了酒,张飞简直有十二分动力。 —— 医师满帐,关羽领了二三十个巡营军士前来。 刘备让医师瞧病事小,让众医师不至有被轻视之感事重。 刘备于人情世故之处的水平,远非关张所及。 是夜,后半夜,帐中医师给三二十个军士一一号脉,诊治完毕。 众军士个个稳健,无有得重疾之人,可人家请过来,要是没看出病,岂不有负人家相托。 只好,众医师便一个个细细号脉,这个脾胃虚弱,那个肝火旺盛,这个舌胎发白,并把保养休息之法一一细细交代。 —— 一夜过去,待天明,李孟羲一觉睡了个自然醒,猛的睁眼,一睁眼起来,便看到帐中无人。 早上了,而没人叫自己,卧槽。 睡懒觉没什么,但是,如今在军中啊,要是人家都要拔营了,还得来把自己叫起来,一次两次没什么,时间长了,刘备岂不就感觉你懒惰成性。 xiaoshuting.org 生存压力让李孟羲变得步步谨慎。 李孟羲醒来没多久,弟弟也醒了。 两人起床,自然李孟羲趁机,把被子被叠了。 反正无事。 正巧,李孟羲叠被子的时候,关羽进来叫李孟羲起床来了。 见李孟羲费力的在叠被子,关羽笑到,“羲儿,被子你叠恁好做甚,不还要盖?” “将军此言差矣,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孟羲幽幽说到。 李孟羲装了这一个逼,让关羽愣在当场。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关羽手拂长须,丹凤眼微低,缓缓念了一遍。 “嗯,确有一番道理。”关羽点头。 何止有道理,关羽治军,余处李孟羲不知,但李孟羲发现了,在内务一处,关羽实有不足之处。 第六十五章 阳谋 晨间军营忙碌,而今天似乎更加忙碌许多,刘玄德一早就起来了,起来清点粮食,把粮食从车上卸下来,堆于一处,并把众多口袋器皿之类的东西归置一旁。 中军大帐中的矮几也被刘备搬了出来,就摆在粮山之前,刘备对此十分重视,走到矮几前皱眉打量一番,觉得摆的歪了,就再扶正,这才满意。 刘备忙碌着,关羽携李孟羲并小砖一块过来。 和关羽,刘备点头致意,算是道过早安。 见李孟羲,刘备朝李孟羲招手,“羲儿!”刘备眼睛一亮,似乎刘备见到李孟羲,就有了底气。 李孟羲踱步过去,走到矮几前,李孟羲抬头看堆了人高的如小山的粮袋,这么多粮,李孟羲也没有个概念。 “玄德公,可是要今日分粮?”李孟羲回头问。 分粮指的何意,关羽或许不知,但刘备知晓。 “正是如此。”刘备郑重点头。 “俘虏千八百人,若人人皆欲走,每人分半月之粮,是否够分?”李孟羲又问。 刘备迟疑,“若人人都走,或不够。” 李孟羲沉默了。 仿照前世我军的遣散之法,确实是最高明的处置俘虏的方法,可是,若粮不够分。 岂不,行百步者,半九十也。 李孟羲冥思苦想,眼睛盯着粮山发呆,而在李孟羲身后半步,刘备就跟在他身后,此时,若是情景换成敌军临城,换成诸葛孔明登楼观敌,刘备跟随其后,也一点不违和。 片刻之后,李孟羲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李孟羲回过身来,抬头目视刘备,问,“俘虏在幽州擒获,其籍贯也多是幽州,那,若此地离去,俘虏若要归乡,最少需几日?” 刘备不知李孟羲为何如此发问,还是略做思索之后答到,“天灾连年,各地流民甚多,纵是我涿郡,也多有逃荒流落外敌而成黄巾者。 羲儿问我,自此地归乡,路途几日,嗯……此离我涿州县城,只半日,离涿州稍远相临之范阳县,两日,若跨郡,需七日,跨州,月余。” 刘备答到。 作为一个对汉代地理交通郡县分布一窍不通的李孟羲,得了刘备答复,已有计较。 李孟羲点了点头,沉吟到,“即粮不够分,或可用阳谋之法。” 刘备忙问,“何为阳谋之法。” “俘虏回乡,必需半月口粮方能回,可只给其五日之粮,而后,允其领五日之粮回乡。 如此,虽有口粮,而口粮不足,我虽放归俘虏,黄巾众人看似可回乡,却因粮食不抵路途漫长,恐饿死半道,我料黄巾必舍归乡而追随于我。” “玄德公虽给粮,却未费粮。黄巾虽未携粮走,却感玄德公恩义。 如此,锱铢之粮未费,而玄德公能尽得人心。” 李孟羲把计策相呈。 李孟羲甚至有些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 此阳谋关键就是,虚与委蛇。 虽答应给黄巾回乡之资,却不给够,远不够归乡之用。 如此,黄巾俘虏们看似有了归乡选择,实则,这选择等于没有。 李孟羲为自己的阳谋沾沾自喜,他抬头看刘备,却发现,刘备目视着自己,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李孟羲觉得有些不对劲。 “羲儿,”刘备叹气,眼神复杂的看了李孟羲一眼,语重心长,“虚以待人,人待我必以虚。 如今天下纷乱,背井离乡者亲人分离者,不知几何。 君子有成人之美。 俘虏千余之众,若些许粮食能助其归乡,此后其能安心过活,不复为贼,此不美哉? 人心如炬,伪实自在人心。” “至于孟羲所言,虚以应付,沽名钓誉,备不屑为之!” 刘备摇头断然拒绝李孟羲的计策。 李孟羲愣神,继而愕然,明白过来之后,李孟羲感慨,拢手朝刘备躬身一礼,“是某思虑不周,玄德公见谅。” 刘备自然不会怪李孟羲什么的。 李孟羲感慨,刘备胸襟气度,实在自己之上。 亏得,还有后世成法可依,亏得还有远超时代两千年的目光,亏的还说学我军。 可是,我军在解放战争中抓到的国军俘虏,全凭俘虏个人意愿,愿意打老蒋的欢迎,不愿意的,发遣散路费。 试问,我军于此时,可有阳谋,可有上不得台面的算计,算计说虽给你遣散费,但是就是不给够,让你怕钱不够回去,只好留下来。 有这样吗? 无有! 我军发给的遣散费,足金足额,诚意十足。 亏的还说学我军,这学了个什么,明明是伟光正道,却偏偏差点学成了机关算计,简直有辱接班人的身份。 李孟羲羞愧顿生。 幸好,刘备未从此计。 俗话说,百姓心中有杆称,又有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作聪明以为能拿捏算计百姓,最终,必然作茧自缚。 顶点小说 愧疚之余,李孟羲对刘备,深感佩服。 刘玄德气度胸襟,确是成大事之人。 自知失策,李孟羲弃前策,又复呈一策,“若粮不够,待回涿州,再筹粮分于俘虏。” “嗯!”刘备朝李孟羲笑着点头,”此法甚好!” —— 公元184年,汉灵帝光和七年,四月,二十六晨,义军回涿州,半道之上。 晨间,黄巾俘虏饱食一顿,然后被乡勇们驱赶着来到营寨正中。 正中,如山粮袋堆积之处,矮几之后,刘玄德端坐矮几之后,矮几之策,为军师李孟羲,小弟李砖,爬在粮山上玩耍。 刘备身后,关张二人持兵着甲左右站立,神色肃穆。 众俘虏被驱赶而来,不知何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见黄巾众人都来了,矮几后,一身粗布麻衣但气度不凡的刘备正襟危坐,他目光扫过黄巾众人,即而开口,“众位,且听备言! 天灾不断,田亩绝收,活路断绝,为求活而不得不反,我知也! 众位皆是良善百姓,何苦从贼? 某知从贼绝非众位本意,如今黄巾事了。 今召诸位,特此相问,有愿追随我军者,备扫塌相迎。 若不愿从军,之前罪过,一概不纠。我军发其半月之粮,允归家乡。 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刘备话已毕,目视黄巾俘虏。 黄巾俘虏此时,炸开了锅。 第六十六章 遣散粮 千八百人,在无有扬声器的情况之下,刘备一人说话,能听到的人三两百之数。 但是,黄巾前排传后排,中间传左右,不一会儿,就乱纷纷。 官军头头那大耳者说,愿意跟人家从军的,就跟人家走,要是不愿,人家也不怪罪,还给半月粮食,让回家。 俘虏们大多都不信,持极大怀疑。 许久,待俘虏们闹哄哄的讨论过后。 刘备再次开口,“愿随我军去涿州安身者,留于原地便是。 欲归乡者,且上前来领粮。” 刘备话说完,黄巾俘虏你看我,我看你,依然无人动弹。 终于,又等了一会儿,人群中钻出来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年轻人,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出来时还是有些害怕的,不仅走路顺拐,腿还在打颤。 顶着害怕,这个年轻后生在众多目光的聚焦之下,心惊胆颤的来到矮几前,扑通一声朝刘备跪下,以头触地,“俺……俺……俺……” 年轻黄巾一时紧张,结巴着不能成言。 “莫慌。”李孟羲笑着,安抚此人,“慢慢说来,我等又不吃人。” 这个冷笑话,效果可并不好。 刘玄德脸上带笑,和煦的朝年轻后生笑了笑。 年轻后生终于不再那么害怕了,他声音依然结巴,颤抖,但好算能说出完整的话了,“俺……来时,俺内人跟俺走丟了。也不知是不是回家了,俺得去找找,回家等住,万一她回去,再不见俺……俺……” “来,拿粮。”刘备笑着,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小粮袋,手拎着,越过矮几,递向这个年轻俘虏。 俘虏一时不敢接。 “拿着便是!还让玄德公举多久?”李孟羲笑骂。 这人慌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手接过粮袋,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本就热泪盈眶的双眼,这下眼睛像发了大水一样,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粮食入手沉甸甸的,心头一热,后生跪地,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李孟羲就见,这人头磕地上,虽然地上是土,虽然日前下雨,地上泥土松软,但一下磕下去,地上磕出了一个坑。 刘备声止,请此人快快起来。 后生起身之后,刘备摆手,“且去!早日回乡,莫再从贼!” 后生拎着粮袋,缓缓朝军营出口走,一步一回头。 众人目视之,其越过黄巾俘虏本阵,黄巾俘虏目光都跟随着他移动。 直到这人走远,无人制止他离开。 至此,手中拎着沉甸甸的粮食的前黄巾俘虏,这才相信,官军真给自己粮食让自己归乡。 突然,后生驻足,面朝刘玄德所在,扑通一声跪下,朝刘玄德再拜,而后欲走。 “等……等一下!” 起身欲走的这第一个想要归乡的黄巾俘虏,突然听到身后稚嫩的声音传来,停下脚步,转身来看,看到一个小娃娃跑了过来。 刘关张三人也疑惑,李孟羲为何突然一阵风一样起身追了过去。 然后,刘关张三人和众多黄巾,就看着军师李孟羲和那个后生,小声说着什么,后生弯腰侧耳倾听。 片刻之后,李孟羲把走了的后生又领了回来。 见刘关张三人皆面有疑惑,李孟羲解释,“某突然想起,值此兵荒马乱,一人独行,不甚稳妥。” “何不使同乡之人聚为一伙,一同归乡,路上,也能有照应。” “再有,路途遥远,路上恐遇黄巾乱兵,亦恐有山贼土匪劫道,亦或路遇狼虫虎豹,其空手而回,手无寸铁,此去难料。” “玄德公,我军中当多有缴获,可把刀枪与他,路上也好防身之用。” 李孟羲话说完,刘备讶然,“呀,若非孟羲,还真想不到此节!” 刘备回身,目视关羽,“二弟,且推兵车前来。” 关羽领命而去。 营寨不大,只一会儿,关羽便推着一辆上边放满了长短兵器的板车前来。 李孟羲帮忙,抽了一支枪出来,枪不算太好,枪头也锈了,尖也秃了,不过,好歹也是件铁器。 刀剑李孟羲不打算给的,一个是短兵不如长兵厉害。二是,刀剑铁多,枪头只二两,枪便宜,给了也不心疼。 李孟羲拎着枪,塞给第一个敢站出来的黄巾俘虏。 俘虏接枪,朝李孟羲笑着,尽管他眼中,泪水依然还在。 有了一个开头的,接下来,众多俘虏便信了官军真给发粮,争前恐后的出来领粮。 乡勇们不得不费力维持。 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忙碌了,刘备分粮,关羽分兵。 李孟羲开心的跑前跑后,把欲归乡的俘虏们,问过籍贯,把这些归乡之人拉成一排一排的,小弟李砖觉得好玩儿,跟着李孟羲嘻嘻哈哈跑来跑去好不开心。 俘虏们,任由李孟羲拉开拉去。 这一刻,所有俘虏都认识了李孟羲,他们看向李孟羲的目光,三分向看自家娃娃目光柔和,七分带笑。 俘虏们此刻开始清楚,此少年,竟是军师。 发遣散之粮,兵器,替这些归乡的众人凑集路上升火煮粮之陶翁火石等物。 直到这时,李孟羲才突然发现,要在古代,长途跋涉,一想需要的东西,太多了。 分了粮,路上得有锅做饭吧,做饭得有火吧,得火石,吃饭也得碗吧,还有,路上不能喝生水吧,水袋如果能有,也该有。 还有,一走半月月余,晚上休息,若无床铺被褥,夜夜露宿荒野,久而久之,如何不生病。 ranwena.net 可惜,陶翁等物或能凑够,然床铺,实在无有。 李孟羲数次喊忙的热火朝天的分粮的刘备,问其能有床铺给几床不。 俘虏们还反过来不让李孟羲再要,只说有粮有枪,够了,够了,能回乡了。 李孟羲犹豫了下,便不再坚持了。 分粮一直持续了中午时分,刘玄德本以为粮不够,可问了数次,无人再出来说要回乡之时,刘玄德朝背后一看,如山的粮堆,还剩一半。 而欲归乡的俘虏,正站成二三十列,一列列站的分明。 在这众多俘虏队列之前,李孟羲小小的身影映入刘备眼中。 刘备正欲招呼李孟羲。 “归乡者,三百三十四人,余者,全投我军!”李孟羲先一步转头朝刘备笑到。 刘备又是难掩笑意,看,有军师在,诸事有备。 刘备是越来越觉得李孟羲为不可或缺之人。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忙着分粮诸务,根本没注意数人数,而李孟羲,早把人数一个个给记着了。 第六十七章 民心已得 即分粮事毕,李孟羲见这些欲归乡的黄巾众人,都看着自己。 李孟羲沉思片刻,各队一一交代。 “你等回去,路上若遇官军盘问,就说是涿州刘玄德部义军,打完黄巾,遣散回乡,而莫言是俘虏遣还。 放机灵一点,万一说露,余处官军可不比我军,必要擒拿你等。” “再者,刀枪分于你们,是让你们自保之用,莫要仗其欺人。 切记,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勿谓言之不预也!” “还有,我看各队,煮饭炊具都不足,要是一路同行倒还好,可总有人陆续离队归家,一队区区三两陶瓮,给谁都是不妥。 我看这样,你们各队,先不慌着走,我军拔营,旧寨留给你等。 取水过来,翁中少放水,多多放粮,粮食煮熟带上,路上,虽无法升火,亦有熟食可吃。” “嗯……还有,能不喝生水,就不喝生水。” “好了,诸事已毕,某祝众位一帆风顺,安然到家!”汉代礼节为拱手礼,此时,李孟羲却双手抱拳,如同梁山好汉一般朝众黄巾抱拳,小小个头,豪气万丈。 众黄巾皆是抱拳欠身回礼。 这一幕,就更像梁山好汉了。 李孟羲目光再扫过面前众人,突然笑了,“众兄弟,头上黄巾,可丢了吧?”李孟羲以手指额。 众人一愣,然后看了彼此,看到彼此头上之黄巾,众人顿势手扯黄巾,黄巾撤断之后,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他们动作之快,力道之大,仿佛,恨死了头上这烂布条。 众人一同手扯黄巾甩之于地的整齐划一的动作,于李孟羲身后刘关张看来,顿觉一股浑然之势。 若是三军举酒壮行,壮士痛饮酒,齐摔碗,彼时之壮阔,与此时,一般无二。 其实,要是换成梁山好汉一般摔碗,更是毫无违和。 事已毕,义军还要行军,争取天黑前赶回涿郡,两下至此分别。 义军收拾好东西要走了,要归乡的众人,目光流连,过来相送。 “诸位,咱们有缘再见!” 李孟羲朝众人抱拳告别。 众人都是抱拳回礼,口称别过。 不少人,不住抹泪。 分粮之事,是刘玄德主导,但这告别之时,李孟羲似乎是有些喧宾夺主了,他先一步跟归乡众人告别,刘备就没多余的话说了,随李孟羲之后,朝众人抱拳致礼,而后转身离开。 义军走了,等义军走远,这些背着行囊的归乡之人,看着义军消失在视线之中许久之后,依然一个人也没走。 “玄德公真仁义也!”人群中,发出一声感慨。 这话,迅速引起了众人共鸣。 前黄巾俘虏,如今归乡之人,都是对刘备赞不绝口,话中,也少不了李孟羲。 关于李孟羲的话题,和刘备的话题,五五之术。 毕竟此次,李孟羲也刷了一波存在感,李孟羲给众人发枪,给众人拉队列,细心交代众人路上事宜,跟每个人都有接触。 都说,将心比心,李孟羲未多想,只是想稍微交代一下,但归乡众人都感觉到了李孟羲的善意。 这么一个善良的小娃娃,看着更是气度不俗,众人都觉得,这娃娃日后可不得了。 就是,众人遗憾,只知刘玄德有一个军师,军师是个小娃娃,却不知小娃娃叫个啥。 归乡之人还记得李孟羲的交代,人交代说,瓦罐不多,路上柴火啥的也不好找,要是有人半路走,瓦罐也不好分,还是先把粮食煮熟了带着走,更好。 众人便四处去找水,就在义军旧寨,烧火蒸粮。 有的队人少,先把粮食煮完了,打点好包袱,拿着义军给的防身用的刀枪,跟余人告别。 历尽风波的众人,此时多少也有些交情了,走的人憨笑一声,“俺们先走了!” 还忙着的人抬头,手一摆,“好走!”同样憨笑。 渐渐的,下午半午之时,最后一伙人煮好了粮也匆匆走了,义军旧寨之中,除了一些未灭的火堆,什么也不剩了。 再说义军的行军队列。 经由今天分粮之时,想走的人已经领粮回乡了,想投义军的人,都留下了。 既然相投,就是自己人了。 乡勇们也不必像看管俘虏那样,时刻紧盯着不得闲。 军师有令,余下这些人,不再是俘虏,而是投奔之人,不得再相欺。 胆敢有犯,定斩不饶。 军令即下,义军便分为前后两部,中间夹着归附民夫。 不是看管,而是前有引路,后有照看,前后皆有制,有一定组织和纪律的乡勇们,当能控制住民夫们行军的速度。 不然,若是让民夫们在后边自己走,有人走的快,有人走的慢,快的不等慢的,慢的也不追快的。 走百米,快慢拉开三五十米的距离,走一里,前后拉开半里。 要是走了十里,几百人的队伍,愣是能拉的几里长,比放羊还乱。 关羽兵法精深,行军细微处之安排,便是其兵法学问所在。 这日行军,李孟羲学到了前军后军呼应之法。 看来,行军并不是易事。 李孟羲站在车上,看着前后的行军队伍,与前世所见的军人拉练的队伍相比混乱很多的义军队伍,李孟羲眉头微皱,有所思索。 离李孟羲不太远,后方压阵的关羽刘备二人,行军途中无聊,关羽刘备二人就看李孟羲手扶车栏,站着很久了。 刘备指了指,笑着指给关羽看。 关羽面上带笑,手拂长须,看着李孟羲小小的身影,颔首赞到,“行军十余里,就见羲儿纹丝不动,就此定力,已殊为难得。某去问问,他因何凝神。” 笔趣阁 “驾!”关羽轻夹马腹,口中轻驾一声,纵马前去。 片刻后,刘备就见前去和李孟羲交谈的关羽,两人谈了许久,关羽这才回赶。 “如何?”刘备问满脸笑意回赶的关羽。 “哈哈!”关羽朗笑,“羲儿是在观某行军之法,他说,我行军队列,不甚整齐。” 关羽快慰大笑。 刘备忙又问,羲儿所言可有道理。 关羽前后看了一眼,点头,“某也觉得散乱。” 自涿郡起兵,乡勇自募集到打造兵器到练训,月余而已。 第六十八章 涿州城 李孟羲一娃娃,能看出行军优劣,关羽看来,已相当不错。 昨日离涿州县城还有半日路程,因为上午分粮,耽搁半日,只剩下午半日。 紧赶慢赶,终于,夕阳落山之时,李孟羲就见路越走越宽,越走路越好,路旁附近也有人烟了,或远或近有村子里的孩子跑出来玩,见人多,小朋友们不敢靠的近,远远的好奇的打量。 已知县城近,回望落日远。 又行三五里,突然前边看到一方方正正的小城。 夕阳下,小城黄泥垒砌的城墙上头有旌旗飘展,有士卒探头观看。 须臾就至城下,刘备打马临城,朝城头喊到,“刘玄德讨黄巾归来,劳驾开城。” 城头老卒朝下一看,笑到,“确是玄德公!玄德公,可胜?” “大胜!涿郡黄巾已溃,兵危已解!”刘备朗声回应。 “好啊好啊!”城头老卒呵呵直笑。 城门吱呀一声洞开,义军鱼贯而入。 而李孟羲看到,民夫们并未入城,而是被张飞带着朝西去了。 李孟羲忙叫住身旁经过的关羽,问民夫为何不入城。 关羽说,城中少住处,说张飞在城外有庄园,民夫安排那里去住。 不是把民夫们骗去坑杀就好,李孟羲想到。 在马车上,随马车一起入城。 李孟羲第一次见到古代城池,他还未仔细观察,抬着头刚看到城门洞前,一个字体古朴像是“涿州”字样的牌匾,未多看两眼,马车便驶入了城门洞。 —— 涿州,为涿郡首府。 涿州县城之中,张飞家宅前。 纵然,古代技术不发达,生产力也不发达,古人衣食住行,跟现代人相比,完全无法比较。 但李孟羲见到张飞家,还是惊到了。 很大一片建筑。 城正中偏左,有大片院墙,其径长与街道同长,一眼望去,只见道转,不见院墙拐弯。 再看,墙高二丈,为青砖垒成,砖砖严丝合缝,中有白土填缝,未缺一砖,也未见砖墙有凹凸不平处。 墙头,有瓦当长排,瓦面细看似乎都有图案。 李孟羲恍然,都说汉代瓦当精致,极具收藏价值,这便是汉瓦当。 再看张飞家大门,门阔且高,上刷桐油,漆以朱漆,门上两黄铜扣环,铜色古旧,非新做之物。 门前有青石两阶,阶上虽不至纤尘不染,但也无草土落叶之类的杂物,看来是有日日清扫。 整体打量了一遍,虽然不知内里如何,但就外观,虽无飞檐斗拱,但殷实富阔,足见七分豪气。 李孟羲好奇宝宝一样,这里看那里看,等在门前的刘备关羽二人看在眼里,目有笑意。 “羲儿。你看三弟宅邸如何?”刘备抱着熟睡未醒的小砖,笑问。 李孟羲略做思考,诚恳回答,“某见识浅薄,未见豪门是何模样。但如今天下,无片瓦遮身着众矣,与之相比,翼德将军家宅广阔,足见富庶。” 富豪李孟羲见的多了,但那是后世的富豪,且纵然是咨讯发达的时代,有钱人的奢侈生活,穷逼李孟羲难见其一角。 古代的富豪有多富,李孟羲更不知道了。 明明都到门口了,刘备关羽却不扣门让里边的人把门开开先进去坐着,李孟羲心有疑惑,却知刘备既然如此,必有道理,也未发问。 只静静等着,看刘备如何做。 又等待片刻之后,嗒嗒马蹄声响起,张飞回来了。 一见刘备关羽还在门外等着,张飞下马就埋怨,“大哥二哥,何不进屋,干等着做甚?” 刘备笑到,“你主人家未回,我等如何能先进?” 张飞哎呀一声,刘备这么说,让张飞不满,还说见外。 留心观察的李孟羲,见此恍然大悟。 他有点明白刘备关羽为何要等张飞回来再进张飞家了。 固然,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亲如兄弟。 但,纵是如此,彼此之间,也要有尊重,更要有礼数。 不是说亲如兄弟,礼数就不要了。 张飞是主人,主人未回,刘备关羽二人先进屋就是礼数不周。 他们古人,竟如此重视礼节,李孟羲感慨。 再说见了大哥二哥还有小孟站在外面没人给开门的张飞,暴怒的啪啪咚咚砸门,便砸边暴吼,要里边的人死出来开门。 他声音吓人,小砖哇的一声就哭了。 小弟醒了,就找哥哥,李孟羲忙把弟弟从刘备怀里抱过。 张飞叫门之后,门后传来凌乱的脚步之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门后露出了几个家仆打扮,手拿刀枪盾牌,面有惧色的家仆。 他们害怕的倒不是贼人,是张飞。 “你们这厮,为何不给俺哥哥开门?” 张飞眼睛一瞪,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家仆们吓的顿时跪地求饶,说没听到有人叫门。 “还敢狡辩!”张飞更怒。 “三弟!”刘备拉住张飞,劝诫,“我等确未叫门,何苦为难下人?” 关羽也是按住张飞,不让他动拳。 张飞不是做做样子,拉扯了好一会儿,张飞才平息怒火,他是真的想揍人。 对下人都如此苛责,李孟羲皱眉不已。 张飞带刘备关羽李孟羲还有小砖入正堂,正堂之中,主位有主座,左右两排,各有两侧座,座前皆有矮几。 张飞回了家,完全是主人翁,他乐呵呵的招呼刘备关羽几人落座,他去弄酒肉来。 刘备此时,竟然像个客人一样,“翼德!莫费事,弄些米粮裹腹就行!” 这又让李孟羲诧异了。 怎么刘备此时说辞,跟春节去别人家走亲戚时,客套话说,“呀,菜够多了,别忙活了!”这一个说法,一个意思呢。 是……是刘备虚伪吗。 并不。 刘备知礼。 说话间,刘备落座主位,关羽落座刘备左手次位,李孟羲此事紧张了,古代座位有讲究的。 156n.net 要是做错了,其他场合有可能被杀头的。 刘备相邀落座,却未指明坐哪。 李孟羲脑海飞快思索一下,他去了关羽下手位置,和关羽一排剩下的那个座。 刘备见此,没说什么。 坐定,刘备给李孟羲略介绍了张飞宅邸布局,然后像是有事,言语片刻就走了。 李孟羲见状,问关羽,为何刘备走的匆匆。 “大哥领兵讨贼,今日即回,不去面见上官怕是不好。” “大哥此去,便为此事。” 第六十九章 这是军师 刘备去见上官,李孟羲略做思索,觉得,自己也应该去看看的。 想到之前的思考的布局,回涿州之后,应对黄巾溃兵,应该是招抚为主,清剿为次。 招抚为上上之策。 今见上官,正好,看能不能从县丞那里要来一些粮食支持。 不然,李孟羲怀疑若无官府全力支持,仅凭张飞一人家资,纵张飞家资丰厚,数万黄巾流民若全皆招抚,力或有不足处。 李孟羲便和关羽细说了想法。 关羽低眉沉思须臾,“也好。”关羽点头,“羲儿,那便有劳你和大哥一同前去。” 李孟羲朝关羽拱手一礼,转身离去,追刘备去了。 待李孟羲走,关羽走到正亭门外,看着大门之外,看了许久。 关羽恍然想起,羲儿是大哥所拜的军师来着,可不仅是个娃娃。 李孟羲聪明智慧,关羽倒不觉得李孟羲此去帮不上忙,只是,一想起李孟羲小小年纪,说话还孩子一样没有男儿声线,一副娃娃模样,这么小个娃娃,是大哥的军师,一想关羽就想笑。 再说李孟羲追了出去,左右看门外街道,不见刘玄德。 李孟羲忙问张飞家仆,问刘备去哪里了。 “朝东去了。” 家仆回到。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 朝东去了,李孟羲埋头就走。 走没两步,李孟羲又倒了回来,“哪是东?” 李孟羲问。 张飞的家仆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 然后赶紧给李孟羲指了方向。 李孟羲谢过。 走转向了,一时分不出东南西北,尴尬了。 其实要是细想,看大门朝向就能分辨朝向。 大门要么朝东,要么朝南。 李孟羲紧追慢追,堪堪追到了刘玄德。 “玄德公何去?”李孟羲在后面远远叫到。 听闻李孟羲声音,带着几个乡勇,众乡勇推着辆车,车上满载缴获的黄巾军旗之类的战利品,前走着的刘备驻足回身,惊讶看到李孟羲追来。 “羲儿。”刘备朝李孟羲招手,让李孟羲过来。 “玄德公可是去往县丞处,今晚有宴?”李孟羲走来问。 刘备呵呵一笑,手想摸李孟羲头,又觉不妥,手举半道又拂李孟羲之背,“羲儿,今夜可非是宴,是要与上官议事,故未叫你,勿怪。” “就是因为有事要议,某才追来。”李孟羲不服气的说着,“某拜领军师,岂是虚职?” 刘备闻言,哈哈一笑,眼睛都笑弯了,“那走,羲儿,随某一道赴宴。” “某正好长长见识。”李孟羲笑着。 半刻后,来到县衙之所在。 古代有县衙,但汉代叫不叫县衙,李孟羲就不知道了。 反正,这处一县最高权利机关所在,竟在一个小城之内。 或者说小堡垒之内。 这是城中之城,小城范围也许不大,但是,墙很高,有城门,有城楼,城上有小小箭塔。 李孟羲想起来了,在城外朝县城里看的时候,看到城中高出的部分,应该就是此处箭塔的尖尖。 到了县衙外,刘备前去,跟看守县衙的甲士打招呼。 说话间,刘备边问县丞何在,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两个上好铜锭,不动声色的塞给左右两个看守。 看守眉开眼笑。 “县丞在里,进去便是。” 刘备谢过,便招呼乡勇们,把缴获推进县衙之内。 刘备贿赂,算是贿赂守卫的动作,李孟羲在旁完全看在眼里。 有趣点有二。 一是,刘备贿赂看守,用的不是铜钱,而是铜锭。 可能是,此种场合,五铢钱哪怕拿一大把,也只几十文,太少。 故刘备先准备好黄铜锭,在时代背景下,一个黄铜锭,等于大钞。应该是这样。 二是,出身底层的刘备,起兵之前,日常卖个草鞋草席啥的,很熟悉跟这下看守县衙或者看守大门的人打交道,拿钱财贿赂笼络人情,让人行个方便,刘备顺手无比。 可再一想到,刘备洞悉人情世故,官场黑白,日后却不肯贿赂督邮。 想来令人感叹,刘备不是不懂官场钻营,安喜县为官之时,不肯搜刮百姓孝敬督邮,非是不知、不能,不愿耳。 这么一想,李孟羲倒是略佩服刘备起来。 刘备既有一些出身底层,混迹过市井而养成的通晓人情世故略带圆滑的秉性,却也有刚正不阿,不与污同流的道德操守。 县衙中有高阶,正对大门处,阶高不知几丈,阶数一眼望去,有阶十数二十层。 再上为一平台,然后又是一段台阶。 台阶之上,便是处于高处需要仰视的县衙了,李孟羲看到了县衙前,有两台大鼓。 为何说是台呢,因为鼓大的估计车都放不下,用木架子架着立于县衙两侧。 李孟羲正仰头上看,便看到一个头戴官帽,身穿黑色官服的中年人从县衙走了出来,在高阶上朝下看了一眼,看清来人是谁之后。 “哎呀!早听说玄德回来,快快来,某已备下酒菜!” 说话间,县丞就一副热情无比的模样就要下来亲迎,可他看着热情,愣是走的慢,刘备拉着李孟羲往上走了几十阶,这县丞却才下了四五阶。 所以说,这人是官场老油条,该做的场面一点不少,能偷懒的一点不多干。 李孟羲爬楼梯爬的不爽,他牙痒痒的心里骂个不停,要是咱以后当大官,就下令把衙门修的矮矮的,修这么老高得垫多少土,得用多少石头。 百姓若是来告官,得爬多少台阶。 可能,这便是古代官民对立的一个表现吧,说不定,人家就是为了把县衙修的贼高,让你升斗小民,抬头一看就势弱三分。 156n.net 然后就是,有理也气势不足了。 走近,李孟羲抬头观察县丞样貌,见县丞中年模样,面相略富态,颌下八字胡须,一双眼睛露着精明。 县丞和刘备热络寒暄,李孟羲看在眼里,看的饶有趣味。 突然,县丞目光朝下一看,“呀,这娃娃看着机灵。” 县丞脸上堆笑,伸手捏了捏李孟羲的小脸蛋,以示亲昵。 李孟羲被捏脸,都愣了。 “玄德,此是?” 县丞指指李孟羲。 “奥!”刘备忙给县丞介绍,“此去讨贼,路遇贤才。此子曾跟异人求学,多有智谋,备已拜其为军师。” 县丞闻言,张大了嘴巴,“啊?!” 南宫我梦说 今天只一章。 第七十章 长信灯 县丞大人惊讶莫名,此世太过惊世骇俗,刘玄德县丞知道,刘玄德为这涿州地界,有数的豪杰人物,如今刘玄德起兵解涿州黄巾之威,更显其能。 刘玄德即不是庸人,拜一稚童为三军军师,便更惊世骇俗。 按压下心中震惊,县丞这才再认真朝少年打量着。 普普通通一个少年,身着麻衣,脚蹬草履,一身上下,毫无贵气,也只有那双漆黑沉稳的双眸,让县丞觉得此子,倒有可称道之处。 此时不好在门口细问,“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县丞不吝赞叹。 而后,至县衙。 县衙偏厅,厅中布局,与在张飞大致一般无二。 都是对着大门处,正堂一个矮几,矮几后放草席。 在草席后,比张飞家里,多了一道屏风。 屏风疑似是丝绸,上绣有云纹图案,薄可透亮。 在厅中两侧,则各有侧几两排。 每个矮几两侧,有如同花架一样的灯架。 李孟羲看着灯架,觉得眼熟。 像是历史课本或者哪里看到过的,长信宫灯。 此处非是宫里,那就是长信灯。 县丞先于上风落座,而后请刘备落座。 又是排排座了,李孟羲又紧张了,不知往哪座。 此处不同张飞家里,在张飞家,坐错也没事。 可县丞家,今晚夜宴,势必有事高谈阔论许久,席间人物不止一二,期间饮酒让酒诸多礼仪,李孟羲心知不懂。 要是独座一桌,难以支应。 正当李孟羲心中犹豫之时,刘备拉小朋友一样很自然的拉着李孟羲的手,“我家羲儿,没见过席面,怕失了礼数,就跟某共席,上官勿怪!” 县丞闻言,哈哈大笑,直说无妨。 刘备入席坐定之后,很快就有一个着甲的将军模样的人来了,此人见了刘备,脸上堆笑,连连道贺,祝贺刘备旗开得胜。 刘备也是连忙起身,“哪里哪里!”刘备应声说到,“若无县丞大人居中调度,若无将军领兵镇守州府,使我后路无忧,备若想取胜,亦是不能! 此番大胜,非只备之功,更是两位之功也!” 一番场面话,说的这个疑似涿郡官方将领的人眉开眼笑,县丞也闻言脸上有笑。 bqgxsydw.com 和刘备一起起身的李孟羲,听刘备之言,心里暗笑不已。 刘备处事圆滑如此,令人惊掉大牙。 人似乎到齐了,县丞啪啪拍了拍手,立刻,不知何时已在帐外等候的侍女走进来几人,侍女们莲步轻移,低着头一手提裙,一手手拿长烛,李孟羲顿时眼前一亮,倒不是侍女颜值如何,只因李孟羲作为一个现代人,乱入这汉末乱世,入眼皆是古物古人,如若处身于一场极有质感的古代历史剧之中,哪哪都有新鲜感。 两个小侍女低眉顺眼,来到刘备李孟羲所在矮几两侧,一左一右便跪坐着,用手中的长蜡烛,去点左右青铜灯架上的灯。 李孟羲好奇,就盯着看,看侍女用蜡烛的火焰,把灯一个个点亮。 汉代,照明用啥来着,李孟羲凑过去看,想看看灯里装的,到底是油,还是蜡。 小侍女顶多十二三岁,见李孟羲凑过来,有些害怕,动作都有些不自然了,怕怕的偷看李孟羲一眼。 李孟羲宛若一个傻子,还朝人家咧嘴笑了笑。 把人给吓着了。 刘备留心照看着李孟羲,看李孟羲凑过去,眼瞪着人家女孩儿看,刘备又气又笑,“羲儿!” 刘备轻声叫到。 李孟羲茫然,回看刘备。 刘备压低声音,凑到李孟羲耳朵旁小声嘀咕,“羲儿,你看甚?好无礼。” 李孟羲懵了,“我看那灯,是烧油烧蜡。” 怎么看个灯就无礼了。 李孟羲奇怪。 县丞和那将军都打量着刘备两人,刘备他们熟悉,李孟羲第一次来,目光都多放在李孟羲这。 果然,那个将军模样的人物,也忍不住问,“嗨,玄德,此是你……” “哈!此是我军军师。”刘备大大方方的介绍着李孟羲,丝毫不觉得拜一娃娃为军师,有何难为情之处。 如县丞一样,将军模样的人物一听这娃娃是刘备军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此人城府与县丞城府谁深谁浅,一比就比较出来了。 县丞听闻此事,可没狂笑。 这人看着李孟羲哈哈大笑,李孟羲知道他为何发笑,如此大笑,必是轻视。 李孟羲面带笑意,脸上古井无波。 刘备都被这人笑的尴尬了。 “来来来!娃娃,你即是军师,必是有学问之人,某倒是考考你,看你读书如何。”将军笑的不行,上气不接下气的要考教李孟羲。 考教一事,李孟羲此前经历过了,李孟羲就怕被这些古人问学问,问四书五经啥的,答不上来多少啊,李孟羲心里慌的一笔,但面上依然沉静。 “大人请便。”李孟羲拱手微微施礼。 到了考教之时,将军收起笑意,脸色正经了一点。 “小兄弟,玄德即拜你为军师,相必,学问非常。圣人之言可熟?” “将军是说,《论语》?”李孟羲眉头微皱。 “论语也可。”将军点头。 李孟羲心中更慌,面色更显沉静,“论语略读过一些。” 李孟羲回答。 同时,脑海中快速回以起上学的时候,学了些哪些论语文章。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乱七八糟,不成头绪。 李孟羲说,论语略读过一些,将军只当他是谦虚。 将军皱眉思索片刻,手指李孟羲,“你且背,《颜渊篇》。” 李孟羲一听,脑子刷的一下空白了。 他娘的,咱怎么知道颜渊一篇写到是啥。 李孟羲着急着挠头发,再不复沉稳,抓耳挠腮的,额头微有汗水流出。 此时,李孟羲之窘迫,县丞和将军看在眼里,刘备更是看在眼里。 刘备观察洞微,心知李孟羲少有如此失措之时,心中虽疑惑,却怕李孟羲下不来台,刘备忙替李孟羲圆场,“考教学问来日便是!今日我等方回,羲儿累了。” 刘备替李孟羲遮掩。 刘备借口拙劣,那个将军模样的人,自然不信。 他目视李孟羲,一双眼睛带着戏谑,“娃娃,你且说,这颜渊一篇,会是不会。” 李孟羲此时,索性摆烂了,手一拱,“不会。” 回答的干净利落。 第七十一章 不学儒术,亦为俊才 “哈哈!” 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忍不住手拍矮几,边拍边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玄德啊玄德,不是我说你,纵是缺人,也不能拉个娃娃充数啊! 论语尚不能熟背,学问好到哪去。 玄德,眼拙了!” 那人对刘备少了些尊重,更是轻视起了李孟羲起来。 这人越说越过分,李孟羲倒是还能忍,只是低着头,以眼观鼻,安心当鸵鸟,并不言语。 面子丢尽了,在旁人面前丟面子,李孟羲脸皮厚,并不会像古人那样,脸面一失就拔剑自裁那样的壮烈。 唯独,李孟羲生怕今次露馅,让刘备看轻。 李孟羲急思对策,不管如何,把脸面找出来。 “玄德,你要真是缺人,跟我说啊,我有两三子侄,饱读圣贤书,比此子,岂不好了许多……” 这是一点不把李孟羲看在眼里了。 “将军此言差矣。”李孟羲突然抬头,目光凝然,声音清亮的说到。 话说了半截,这人微愣,愕然的看着李孟羲。 不等此人再问,李孟羲先反驳到,“某虽不读圣贤之言,将军当真以为,某是夸夸其谈之辈?” “将军只说圣人之言。 可孔孟二圣,为春秋战国时人。 孔孟之说,皆欲复周时之治。 想必,二圣以为,周时治世,为大治之世。 可周时,又何有孔孟二圣,又何来孔孟二圣所谓之圣人之言? 又何来论语? 某确不读论语,然将军怎知,某不会周时文王之治世之术?” 李孟羲反驳一通,完美驳斥了这人因为自己不懂论语,说自己不是人才的言论。 fantuankanshu.com 并且,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李孟羲也拿《论语》说事。 你说不读论语,某就不是人才,更不可能是治世之才。 那么,儒家所推崇的东西两周,那时,又何来论语。 当时的治世之人,文王武王,没看孔圣之言,却能创八拜年东周西周,这就成功反驳了,不读论语,不是人才的说法。 李孟羲伶牙俐齿,一番话说完,将军模样的人,直挠头。 想说话,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李孟羲。 此时,上座之上,县丞听李孟羲这一番话,便双眼睁大两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李孟羲,觉得此子,言辞机敏,有点意思。 “小兄弟,”县丞朝李孟羲拱了拱手,“小兄弟自言知周时治世之术,可当真?” 怎么可能当真。 要是说当真了,就得给人解释周时治世是啥,与今时又有何不同。 解释不了。 故,李孟羲摇了摇头,“大人切莫当真,某无有周时治世之术。” 县丞讶然,更是好奇,“那为何方才小兄弟……” “这位将军把某说的不值一提,更说玄德公无识人之能,某不喜,故驳斥之,好让其知晓,读不读《论语》,是不是人才,无必然之关系,某纵非人才,玄德公也必有识人之能。 只此而已。” 县丞听明白过来了,呵呵一笑。 矮几对面那将军,面色发囧。 好了,扳回到平局了。 李孟羲又略做沉思,说到,“好叫大人(此处大人们,成年人,不是官职那个大人。)知晓,《论语》某也读过。” “只是,儒家之术,实非经世致用之术,某求学之时,不愿多读。” “将军若不信,我可道来几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三人行,可以为师矣,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 厅堂中,便只听到李孟羲不停的子曰子曰子曰。 李孟羲脑筋急转,把脑海中有关孔子曰所有能想起的内容,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虽然,这些东西杂乱无章,一个长段没有,东一句西一句。 但是,李孟羲背的熟练至极,一点不带卡壳。 而且,背的抑扬顿挫,停顿精准,在内行人听来,一听,就和那些刚学书的顽童们死记硬背下来的不同。 古人说,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也。 句读是指给文章断句。 李孟羲背这一通,断句精准。 故,他一通乱背,在座众人听来,信了李孟羲读过论语,信了十分。 而丝毫不会怀疑,李孟羲会的论语,就他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短句,会的就这么多而已。 李孟羲停下不背了,县丞笑着指责那个将军,“看,人不可貌相,让你小看人家,这下懂了吧,人虽年幼,亦有学问。” 将军汗颜称是。 这算,混过去了。 李孟羲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还不行,只是把不读论语,不学无术的这一点混过去了。 但,若就此为止,效果不好,会让在座的人以为,自己就是个确实读过书的小娃娃。 虽出彩,却也无太过人之处。 外人李孟羲不在乎,就怕在刘备这露馅。 当李孟羲有心事时,他就感觉,刘备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怀疑。 而实则,刘备根本就没质疑李孟羲的智谋。 日前李孟羲断论天下大势,言曰汉室积重难返,祸之不远。 从那时,刘备早已心折。 天色漆黑了,厅堂之中,灯火明亮。 有仆人端着类似李孟羲前世所见农村宴席上的那种长方形的大木盘,盘上放着一只肥鸭子端了过来。 仆人把食盘放下,弯腰后退。 “多谢!” 李孟羲朝端食物的仆人道谢。 面目憨厚的仆人愣了一下,然后朝李孟羲嘿嘿一笑。 接着,又是另外的仆人进来,有人端酒,有人拿碗筷过来。 “多谢!” 李孟羲又对仆人道谢。 县丞笑了,“小兄弟,何多礼也!” 县丞笑李孟羲还对下人多礼,没得见识。 李孟羲正色朝县丞拱手一礼,而后答到,“某听圣人之言,言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彼之尊长,亦我之尊长。 孟羲年幼,彼虽是仆役,然其年岁,与我父相当。 彼为长辈,某为晚辈,纵我坐席上,他为仆役,又怎可失却礼数?” 一番话,众人不由侧目,目视李孟羲,皆暗暗赞叹。 南宫我梦说 推荐位木有了,曝光度没了。 第七十二章 招抚之策 一不小心,李孟羲又成功装了一逼。 身旁负责挑灯的小侍女看向李孟羲也目露异彩。 女孩儿盯着李孟羲看,看的李孟羲觉得不自在。 大人们对李孟羲好一番夸赞说李孟羲知尊长,懂礼数,好的很。 李孟羲连说大人过誉了。 时间到这儿,李孟羲以自己的努力,让自己从一开始被某人轻视,被人以为是不学无术,现在形象扭转为放在今日席间丝毫不突兀的一个来客。 面子,都是自己挣的。 肥鸭已端上来了,热气腾腾,再凉就不好了。 “玄德,吃!” “伯起,吃!” “莫等鸭凉了。” 县丞催众人先吃再说。 伯起,李孟羲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将军模样的人物的字,而且伯这个字,应该是代表这人是家中老大。 伯仲叔季,就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意思。 比如,江东孙伯符,孙家老大吧,江东孙仲谋,孙家老二吧。 所以,伯起就是此人的表字。 李孟羲听到此人的字,神他喵的伯起,一下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还算李孟羲反应快,咳嗽一声把笑意压住了,没笑出来。 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李孟羲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忍的难受。 “羲儿,来!”刘备拽了个鸭腿,笑着递给李孟羲。 李孟羲忙撸起袖子去拿。 拿到鸭腿,李孟羲这才想起,唉卧槽,没洗手呢! 再看席间众人,没洗手就手撕鸭肉就吃了起来。 汉代卫生水平不至像印度阿三那样差劲,洗手吃饭古人肯定懂,只是李孟羲猜测,刘备,那个伯起,还有县丞,这仨大男人,不太讲究。 幸好,咱吃的鸭腿,拿着骨头就啃了。 席间,没人说话,都是嘎吱嘎吱咬肉吃的声音。 李孟羲倒是在想,啥时候说黄巾的事呢,招抚黄巾之事,县丞大人能拿出多少钱粮襄助还是未知。 李孟羲确实也饿了,腹中空空,一只又肥又劲道的鸭腿,他啊呜啊呜一阵狼吞虎咽,很快消灭。 一只鸭腿只剩骨头和稍稍的一些肉,还未啃干净,刘备又笑着把令一鸭腿撕下递给李孟羲。 这一刻,李孟羲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跟长辈出去吃席,席上就自己一个小朋友,大人们之中这时往往会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起身拽一个鸡腿递来,“给!拿去啃去!” bqgxsydw.com 然后,小时候的自己拿着鸡腿就啃。 然后,没有了小朋友一会儿说吃这个,一会儿说吃那个,大人们就能安静的谈话了。 此时,李孟羲就有种这种感觉,感觉是像跟着大人(刘备)赴宴来了,而不是作为军师的身份,要来商议事情的。 第二根鸭腿,李孟羲上手,就要咬。 然后就想到了自己的瘦的跟棍一样的小弟。 虽说,相识不久,但是,毕竟是自己弟弟,跟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小人儿,李孟羲哪能忘了弟弟呢。 犹豫了一下,李孟羲偷偷看了一眼刘备,又偷偷看了一眼其余两人,趁人不备,悄悄把鸭腿藏到了左手里,左手缩进袖子里。 李孟羲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想,完全落在了刘备眼中,刘备暗笑,并不点破。 当李孟羲发现觉得吃的很饱了的时候,并拒绝不吃了,刘备就一个人,把一只鸭,吃的只剩骨头。 然后,县丞见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又有仆人端上来煮的白腻腻的肥猪肉,切成了大块,并酒一块端来。 酒肉呈上,李孟羲看了一眼腻的不行的肥肉,就不想吃了。 古代少油脂,油脂珍贵,故以肥为最美味。 要是还饿着,李孟羲或许吃得下,现在饱了,一点吃不下了。 何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见识到了。 大碗有两只,比李孟羲脑袋还大的碗,刘备把碗摆好,拿起打开的酒坛,给酒碗中,各倒上半碗酒。 李孟羲明白,到此时,大概就是喝酒谈事的时候了。 果然,见县丞端起酒碗,朝刘备遥敬,“此酒,贺玄德此番大胜,请!” 刘备也端碗,“请!” 酒碗遥敬县丞,遥敬将军伯起,甚至没漏了李孟羲,和李孟羲轻碰了酒碗。 酒碗又大又重,李孟羲抱着酒碗,小小的喝了一口。 酒入口,并不烈,李孟羲还能喝的下。 “玄德,此次远出讨贼,贼人多少,死伤多少,可说来听听。” 上官问话了。 刘备正身,朝县丞拱手一礼。 “此去讨贼,我兄弟三人,领五百乡勇,出涿州,一路行二百余里,与黄巾于半途相遇。” “黄巾人多势众,当时黄巾于道中布下阵势,人挨人挤,黑压压数万人,望之不能极目。” “呀!”县丞惊讶,身体前倾,问到“贼人如此之多,你部只四五百人,如何取胜?” “敢叫上官知晓,敌强我弱,而能取胜,全赖将士用命。” “彼时,敌将仗其勇武,出阵寻衅。 我军中,又岂是无人?”刘备哼了一声,手敲矮几,“彼敢骂阵,我三弟翼德性情如火,如何能忍,一骑直出直取敌将。” “战不三合,敌将已被翼德所斩。” “敌军士气大落,趁此时,某和云长领兵压上,只攻敌人中阵而去。” “一番厮杀,刀来枪往,我将士亡身舍命,步步前压,终使敌阵生乱。” “某三弟翼德,更于乱军之众又斩黄巾副将,黄巾至此,群龙无首,溃如潮水。” “恐黄巾溃而又聚,我三人领兵又追杀两个时辰,直杀到午时,方使黄巾再无整军之可能。 此战,获賊首首级,及黄巾旗号等物,并数百俘虏。” “再后一日,哨骑探得黄巾溃兵于凤鸣山旧寨,又聚数百人。 又两日,我军往而讨之,攻山一举而下,山上黄巾残部皆降。” “前后两战,我涿州地界,黄巾再不成气候,上官可无忧黄巾矣。” 说着,刘备看了身旁李孟羲一眼,“后,孟羲谏言,言说黄巾溃而不灭,数万黄巾溃兵流窜四境,清剿非一日之功。 故,孟羲言曰,可用招抚之法,讨贼需月余半年方能肃清敌踪,而招抚之法,或不费一兵之卒,而贼势能为之一清。” “备请问之,孟羲所言之招抚之法,上官以为可能有成效?” 刘备进问县丞。 第七十三章 谁有粮问谁要 李孟羲都没事先和刘备提及此事,刘备竟问出来了。 见刘备把重要的问题问出来,李孟羲不由坐直了身子,目视县丞,看县丞如何说。 1200ksw.net 县丞沉思片刻,不置可否,然后,目光看向刘备身旁的李孟羲,笑到,“此策,当真是这小兄弟所想?” “千真万确!”刘备点头。 “好啊!”县丞面带笑意夸赞了,“小兄弟,即招抚之策,是你所想,那某便问你,如何行招抚之策,而不行征讨之事?是何考量?” 闻言,李孟羲站起,走出矮几,走到厅堂正中,不卑不亢的朝县丞拱手躬身一礼,而后正色说到。 “方才,玄德公已讲,黄巾溃而不灭,黄巾不堪一战,溃黄巾易事,然,黄巾数万之众,一触即溃,抓之不及。 我军五百人,两战前后数天,只得俘虏千把人。 而今数万黄巾,溃散四野,若征剿,非数十战上百战不能尽全功。 如此以来,一则,迁延日久。 二则,若溃兵迟迟不清,黄巾溃兵劫掠四境,四境百姓深为其祸。 县丞大人职守一方,讨贼为要务,保境安民,使百姓免于兵祸亦为要务。 征讨耗时良久而不能尽功。 故,谋以招抚之策上呈玄德公。” “若县丞大人,出一令声传四野言曰【但至涿州城弃兵投降者,前过既往不咎。不然,兵至,鸡犬不留。】 想黄巾大败,正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活路断绝之时,有此一令,必有黄巾见上官之令,如见救命活路。 某断言,必有人来降。 然令初出之时,观望者必众。 此时,大人可依昔日商君徙木立信之法,立信为先。 可于城外,设粥棚,但有一二黄巾来降,只要其弃兵请降,便于众目睽睽之下,拿粥与他,不与为难。 黄巾溃兵失却辎重,饥饿难当,必狼吞虎咽。 我料黄巾残部,不知县丞之令,到底真假,必有探子乔装而来打探消息。 彼时,粥棚即设,城外必多有形迹可疑远远观望之人,此黄巾细作也。 大人大可放手不管,任其离去。 如此,细作即见果然降能饱腹,必回而告知,不出数日,一传十,十传百,四境黄巾皆信县丞之令,纷纷来降。 于是,数万溃兵,半月可息,其速尤胜征讨之法也。” 李孟羲说完,朝县丞拱手一拜。 说的口干舌燥的李孟羲,不仅说了为何征讨不行,而招抚可行,更是把招抚的方法,临时构想,一并说出。 只听李孟羲言说,便能确定,招抚之法,必能成功。 厅堂中,安静一片,针落可闻。 仆役侍女不提,重要而三人,刘玄德,县丞,还有将军伯起,反应也各不相同。 将军伯起,惊诧无比的看着李孟羲,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之前还出言嘲讽过的小娃娃,竟,真有智谋。 但听他分析之涿州四境的局势,与招抚之法的种种细则,伯起就明白,此子绝对有料,非同小可。 再细看,一看这娃娃,年岁最多十来岁,就有这般能耐,伯起更是惊讶万分。 伯起如此,再看刘玄德。 刘玄德面上带笑看着李孟羲,目光柔和,如看自家子侄一样,李孟羲出彩,刘备倍感面上有光的同时,也在悄悄观望县丞对招抚之策的态度。 此间最位高权重之人,县丞大人,此时反应又不同了。 县丞即为李孟羲小小年纪有如此谋划而惊讶不已,同时,又在考量李孟羲若说的安抚之策,有无可行之处。 只见,将军伯起看怪胎一样盯着李孟羲上下打量,刘备暗暗观察县丞,县丞眉头紧皱,暗自思索。 厅中众人各有心思,气氛已宁静许久。 片刻后,县丞已有计较,他抬头,目视下方站着的李孟羲,说到,“小兄弟安抚之法确好,只是,数万溃兵,若尽皆来投,需钱粮无数。 敢问小兄弟,这钱粮何来?” 李孟羲听县丞这么一问,便知道,县丞根本不同意安抚之策。 尼玛,你是县丞啊,你一个官,我问一个小孩子钱粮咋办,明摆着不想拿钱粮出来。 李孟羲心照不宣,面上平静,拱手一礼,略做沉思之后,说到,“招抚所耗钱粮,可筹集之。” 县丞又问,“何处筹集?” “问钱粮多者筹集。”李孟羲又回。 “那,谁是钱粮多者,谁有钱粮?” “你有钱粮。”李孟羲面带微笑目视县丞。 县丞一愣,然后拍案哈哈大笑。 而后,笑完,县丞脸上再无笑意,他正色目视李孟羲,“小兄弟莫非以为,我涿州官府存粮,能供的起这数万黄巾不成?岂不知,值逢灾年,处处欠收,仓中纵有粮赋,早被朝廷征走。 如今,我哪有粮食拿来招抚黄巾贼人?”县丞似已不悦,冷哼一声。 刘备为李孟羲担心起来。 刘备如今只是白身,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在屋檐下,刘备实不敢轻易恶了上官。 然而,注定要让刘备担惊受怕了。 李孟羲对所谓的上官,所谓的王侯将相,甚至对狗皇帝,并不畏惧分毫。 县丞拿无粮一事来搪塞,李孟羲心知,怎么可能一点粮都没有,若无粮,怕是县丞给驻守城池的士兵发饷都不成,何来刘玄德区区数百义兵外出寻死,而这县丞美其名曰带兵坐镇后方,守城不出。 城中必有粮,只是,不愿出粮罢了。 想到这里,李孟羲毫不畏惧的目视县丞,“纵无粮,官府也必出粮,而后,以抚賊之名,各处征粮,招抚之粮可得。” 县丞闻言哼笑一声,“如今年景,百姓家中,何来余粮与你?” “上官错了。”李孟羲摇头,“百姓艰难,百姓之粮不可征,而富强之族,必多有存粮,只看县丞,能征豪强之粮与否?能,或不能?” 李孟羲目光微妙。 县丞目光玩味的看着李孟羲,“笑话!朝廷无旨,某一区区县丞,如何敢冒大不违下令征缴?” 县丞罢绝李孟羲提议。 李孟羲无言,这厮此时把朝廷旨令拿出来说,得按规矩办事,好无耻。 如今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哪能管的了你们。 李孟羲心里诽谤不已。 这厮难缠,一点粮食不想出,还不愿得罪豪强。 若钱粮不决,招抚之事,断不可为。 第七十四章 二八分成 已然陷入了僵局,从官府这里要弄来粮食,难度很大。 李孟羲思路急转,想到了一个并不如何光明正大的办法。 只见李孟羲朝县丞拱手一礼,说到,“大人可否私下一谈?” 县丞闻言,微愣一下,然后颇感好笑的看着李孟羲,目光更加玩味,县丞手指于矮几之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弹动,似乎,正在思量。 1200ksw.net 此时,县丞内心想着,好啊,你一孺子,能有什么高谈,也配与某私下一会。 县丞虽暗自耻笑李孟羲,但,他觉有趣,倒要看看这娃娃,能有何能耐。 于是,县丞思索已定,正轻弹矮几的手指忽然停住,“那好,随某来密室。” 县丞起身便走。 “羲儿。”刘备担心李孟羲,关切的轻叫了一声李孟羲。 李孟羲朝刘备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意说无妨,一切尽在掌握。 有仆人带路,李孟羲跟着仆人,绕过屏风,折转数次,出堂,过院,经廊,走百十余步,终至密室。 李孟羲来了,县丞屏退左右,仆人弯腰后退,退出窄门之外,然后,随手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窄室左右窗户,窗帘并窗户也被人拉上了。 室中,除面前矮几上的一柄烛台,再无他亮。 李孟羲顿感压抑,此时只有两人,若一人拔刀行凶,室外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兄弟,说吧。”矮几对面,半步之隔,县丞目视李孟羲。 此时,不比宴时相隔许远,面对面跪坐,若是一般孩童,早浑身不自在了,而李孟羲面色如常。 不仅没有感觉不自在,反而因为空间闭塞,没有安全感,李孟羲甚至想手里有把刀,万一不对,就捅县丞一刀。 整理了思路,李孟羲用越发熟练跟刘备关羽等人学的拱手礼,双掌前推,手背朝前,手心朝着自己,拱手一礼。 “筹粮招抚黄巾之事,我有一下策可不用官府之粮,反能使大人得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孟羲未先说计策,而先出言问询。 下策,县丞笑了,“奥?是何策,且说来一听。” 李孟羲坐直身体,正色说到,“县丞大人依然要下令征粮,并且,官府当带头出粮。 而后,有官府为表率,官府出粮多少,豪强大族就要出多少。 粮食收缴之后,官府之粮,如数奉还,豪强之粮,两下分帐,一下与县丞大人,一下用于招抚所用。 如此,官府不费粒米,而黄巾之事可成,岂不两全? 到时,黄巾事了,朝廷论功行赏,县丞大人有招抚之功,岂不为进身之资?” 李孟羲面带微笑,娓娓道来。 县丞闻言,双目微眯,定定的看着面前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县丞突然拍几哈哈大笑。 李孟羲不知这厮为何发笑,拿不定主意,眉头微皱。 待须臾之后,县丞停住不笑,他正色目视李孟羲,“此策却有可行之处,那,待征得粮食,小兄弟,这两下分粮,你我,该如何分?” 县丞手指李孟羲又指自己,口中还称“你我”,此时,他终于把年少的李孟羲平辈对待了,再不像看小娃娃一样轻视。 县丞老谋深算,不说如何分粮,却问李孟羲想要多少。 李孟羲心知,不管说多少,这厮必然杀价。 想到此节,李孟羲手一摆,大气无比,“哎!县丞大人见外,为大人分忧乃分内之事,何分你我。大人自分便是!” 听李孟羲这么说,县丞脸上堆笑,成啊,这娃娃不仅聪慧,还很上道。 “那就,你我,一九分帐如何?”县丞以商量的语气,话说一九,说一时,手指李孟羲,说九时,手回指自己。 李孟羲目光微妙,只当没看见县丞手指的动作。 “不可!”李孟羲一拍矮几,神情激动又诚恳,“若无大人之令,如何能筹粮?大人拿一成,让玄德公知晓,必然怪我!” “我看,就八二分帐,大人拿两成,如何?” 县丞嘴巴张的老大,就要说什么,李孟羲不等他开口,啪的一声手拍矮几之上,矮几上灯台震的一歪,险些就倒,“大人切莫推辞!招抚数万黄巾,虽十成之粮,也只能解一时之急,若粮草不济,则黄巾又反!” 反字一词,李孟羲语气加重,他目视县丞,目光沉静,抬手又锤了矮几一拳,咚的作响。 “然,县丞大人能筹劳苦功高,这两成粮,大人若是不拿,某深愧之,还望大人,切勿推辞。” 说完,李孟羲顺势,拱手朝县丞一拜。 县丞脸色极为精彩,一时,唇角颤动,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之后,县丞缓了过来,气笑,“好啊!他刘玄德得此俊才襄助,好啊,好得很!” 听出了县丞的不爽,李孟羲只当不知。 他笑问,“那……征粮之事?” “便依你!”县丞摆手。 李孟羲大喜,“谢大人!” —— 焦急等待着刘备,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终于,许久之后,刘备听到了脚步声。 忙看过去,屏风之后,转过来两个身影。 李孟羲面有喜色的朝刘备跑过来,“成了!”李孟羲于矮几后坐定,低声朝刘备说到。 上位,县丞端起酒碗喝了口酒,润喉之后,笑着指了指右手侧的刘备,“玄德,方才,孟羲与我相商,谈及筹粮之事。” “此事,我已允了。你三弟翼德家财丰厚,你看……” 县丞语气停顿。 刘备闻声而知雅意,忙拱手说到,“若上官真欲招抚黄巾,若需钱粮,我和三弟,必多多支应!” “好!”县丞手拍大腿,心情似是不错,“那此事说定了!” “来来来,趁酒肉未凉,喝起来!” 县丞劝酒。 心事已了,李孟羲放松无比,拒绝了刘备筷子夹来的肥肉,推脱不吃。 刘备见此,也不让了。 端着酒碗,和县丞并伯起边喝边谈,席间,笑语一片。 李孟羲此时,恍若外人,他把放在食盘上的鸭腿又偷偷拿到手里,袖子撸起藏在袖子里,准备等酒席完了,给弟弟带回去。 不久后,宴席结束,主人请客,自无赶人的道理。 但刘备知晓礼数,酒足饭饱,再留下做甚。 刘备便主动告辞,县丞假意挽留一番,便把刘备送出县衙了。 而刘备赴宴带来的黄巾旗帜贼将首级等物,县丞令下人拿走,看都不看。 第七十五章 借令计 待刘备二人走远,县丞站在高阶之上,目视着夜色中远去的一抹火把光亮,县丞突然冷哼一声。 1200ksw.net 二八分帐?由不得你。 县丞讥讽他李孟羲区区一个娃娃,还想玩弄手段,终叫你作茧自缚。 李孟羲或许的确稚嫩,但县丞既然已欲征粮,粮食征得,有多少粮食能用于招抚黄巾之事,能不能如李孟羲所愿,还是两可之间。 刘备一介白身,无权有势,李孟羲欲为下棋之人,刘备虽有为棋手之力,然,刘备气薄,实难有与上官争究之心。 趁着夜色,刘备拉着李孟羲的手,一起回张飞家。 张飞家中,关张二人喝酒吃肉,好不痛快,边喝边等刘备和李孟羲二人回来。 关羽边喝,边一只手拦着小砖,小砖手里拿着跟肉骨头在啃,他坐在关羽怀里,便啃,便时不时问,“俺哥咋还木有回来吗?” 关羽放下酒碗,“快了快了。”关羽笑着安抚。 正说话间,脚步声传来,关张抬头一看。 “哥哥!”未等关张开口,小砖便飞快的从关羽怀中跑出,飞快的朝李孟羲跑来。 小砖噔噔噔噔的跑过来,举着手里的骨头,踮着脚把骨头想递给李孟羲,“哥哥,给,肉肉!” 李孟羲嫌弃的捏了捏弟弟小脸蛋,笑着,“呀!你吃吧。” 说着,李孟羲把手里的鸭腿亮了出来,弯腰递给弟弟,“看,哥哥给你带的啥?” 弟弟眼睛都亮了。 “拿去吃吧。”李孟羲拍拍小弟脑袋。 弟弟见了鸭腿,就忘记把骨头给哥哥吃的事情了。 他开心的结果肥鸭腿啊呜一口开心的吃着。 张飞不是太喜欢守规矩的人,此时厅堂中,张飞把矮几搬到正中了,两张矮几合在一起,上放四五个酒坛,两大盘肉,可见,没回来这会儿,关张二人也吃的痛快。 刘备落座,李孟羲也落座,小弟在李孟羲回来之后,也不黏着关羽了,乖乖的和李孟羲坐一起。 只是,李孟羲跪坐,小弟嫌跪着膝盖疼,毫无形象的盘腿坐着。 因为小弟年纪小,众人都不管他,任由他去。 关张二人,对大哥前去赴宴,知道往例如此,但因为此晚李孟羲也去了,两人因此便更感好奇宴间谈了什么。 又何止关张,刘备也未来得及问,李孟羲去和县丞密谈了些什么,为何就让县丞同意了征粮。 刘关张三人目光聚来,李孟羲沉吟片刻,“县丞不愿给粮,我便教了县丞盘剥之法。” “何为盘剥之法?”刘备迫不及待的问。 李孟羲便把何为官府的粮,如数奉还,豪强大族的粮,二八分帐,说与三人。 李孟羲话说完,刘备三人面面相觑。 “唉,”刘备挠头,“羲儿啊,你实不知,官府与豪强盘根错节,官府征粮,如何能征到豪强头上。 我看,粮食还要落在百姓头上。” 李孟羲愕然不已,而后,沉默了,自知把问题想简单了,李孟羲未预料到,汉末的社会构架。 县丞能当县丞,又岂是无权无势孤零零一人,其本身,便肯定出身于一县顶尖豪族之中。 豪强之间,往往通过联姻等手段加强联系,故盘根错节,一荣俱荣。 再者,皇权尚不能下乡,一个小小县丞,又有如何能耐去征豪强之粮。 错了,全然错了。 李孟羲眉头紧皱。 “祸事了,如今年景,百姓无粮者,早投黄巾求活去了。少有粮者,虽不至投贼,亦勉强苟活。 如今征粮令将下,粮税加身,到时,黄巾未定,百姓逼反者众。 涿州局势,已危在旦夕。” 刘关张三人面露也都面色沉重。 “羲儿,我等再去,劝县丞收回成命……” 李孟羲摇头,“涿州如今之局,我等所求为何? 是清扫黄巾? 非也,清扫黄巾易如反掌,然恐拖延日久,四境百姓遭祸。 故用招抚之法,故,宴间问县丞要粮。” “而粮食,必从豪强得,而不能剥削百姓,此为症结。 此结解之也易。” 李孟羲目视刘备,“早前,某与玄德公论及天下大事,某言汉将亡,天下乱局已定。 乱世者,兵强马壮者王。 玄德公手下兵马强悍,涿州无能抗者。” “他县丞欲向百姓征粮,此招祸之举,如何能任其施为?” “玄德公说劝其收回成名,此其一者。” “然,或可不必。” “县丞即要征粮,若令出只征百姓之粮,百姓必大有怨言。” “我料县丞必从我计,出令曰豪强大族与百姓皆出粮,而后,豪强之粮如数奉还,百姓之粮,他等必克扣一番,再与我两三成。” “彼借招抚之名,中饱私囊。” “然,我正欲借此令一用。” “不知玄德公,领兵势压县衙,逼县丞就范之事,可敢为?”李孟羲目视刘备。 “啊?这……”刘备震惊,“羲儿,且勿胡言,此举等同谋反。” “非也!”李孟羲笑着摇头,“我等若无兵,手无寸铁,纵是良善,他等若欲夺我粮,他等说我等谋反,我等不反也是反。” “然,我军数百强兵,我等纵是真反,县丞惧我等之势,还会帮着说项,说一时冲动,非是谋反,生怕我等一怒之下,真个反他。” “故,势压县衙,不应是我等是怕背上谋反之名,应是县丞惧怕逼反我等。” 李孟羲面带笑意,脸色如常。 然于刘备看来,看着李孟羲,突然心中升起一阵惧意。 羲儿他……他竟如此大胆…… 良久之后,刘备犹豫再三,叹气,“羲儿,此事从长计议,莫要激偏。” 李孟羲不为所动,因为他此时,已有了对策。 “关键在于,由县丞之手,所颁征粮之令。 我之策,便借他之令,夺豪强之粮。 如此,名正言顺,再加以兵威,逼迫豪强,招抚之粮可得。 而后,玄德公,你便把百姓之粮,尽还之百姓。” “如此,黄巾安抚,百姓免兵灾,不征百姓之粮,一石三鸟。” 李孟羲谋划,和盘托出。 这是对先前谋划的补救。 功成可十分,就看,刘备有无胆魄,为百姓计,与豪强作对。 若刘备不敢,那没办法。 粮不够,只能用下策,去砍黄巾了。 早有狐假虎威之策,今李孟羲有假借政令之策,就看能有成效多少。 南宫我梦说 今天一看那么多书评,原来上推荐位了。 小伙伴们有什么建议可以书评写给我哈,我好及时修改。感谢! 第七十六章 豪强皆贼也(一) 李孟羲说兵压县衙,逼迫县丞就范。 固然,刘备所担忧的谋逆之名,在李孟羲开导之下,刘备明白谋逆之名,实则不必担忧。 ranwen.la 如今,涿州局势,也诚如李孟羲所言,上上策便为征豪强之粮,行招抚之策。 不如此,发兵征剿,拖延时日,百姓遭灾。 若粮不出于豪强之中,而反落于百姓头上,则黄巾未灭,百姓又反,实为危局,百姓又遭灾。 征豪强之粮,刘备倒不惧豪强树大根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刘备只是觉得,纵豪强有粮,也不该去强抢,行匪盗之事。 至于李孟羲所说,兵压县衙,刘备更是不敢下决断。 刘备所不能理解之事,其原因为,一为,刘备受限于时代,看不到百姓与豪强天然之对立,若救百姓,就必与豪强为敌。 而不能两不得罪者。 其二,刘备不能知封建时代,豪强实则为世世代代剥削百姓之大贼,故,刘备对强征豪强之粮之事,有道德上的压力。 其三,刘备不敢兵压县衙,则是其胆薄,不敢反抗官府所代表的权威,不敢有半点反心。 要是,刘备真的铁了心反他娘的,事情倒是好办了。 与扶起一个枯朽的封建王朝的难度相比,再造乾坤反而简单的多了。 至于造反成算几何,若问李孟羲,李孟羲则呵呵回应。 土地革命都有一成胜算,又何论造反? 刘备不能下定决心,迟疑良久,看着李孟羲,叹息,“羲儿,征豪强大族之粮,确为两全之策。 只是,他人有粮,我等强取,与賊匪何异? 此背义之举,不能为。” 李孟羲闻言,也颇感头痛,一时沉默。 该如何说服刘备不担任何道德压力去抢大户去呢。 李孟羲皱眉思索,一时无言。 好算李孟羲脑袋灵活,片刻后,他已有计较。 目视刘备,李孟羲目光沉静,“玄德公说,豪强大族之粮,我等强取,与匪寇无异。 那我若说,豪强大族,本就无与匪寇无异呢?” 李孟羲面带从容笑意,缓缓说到。 “哼!你说,豪强如何就是匪寇,如何是匪寇?!” 刘备尚未答话,一旁张飞不满了,厉声问到。 李孟羲诧异之余,立刻反应过来了,张飞这厮,也是豪强。 骂豪强,就等于骂他张翼德。 李孟羲怕触怒张飞吗,并不。 李孟羲嘴角一撇,暗笑。 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张飞,李孟羲朝刘备拱手一礼,而后问到,“敢问玄德公,若趁人之危,巧取豪夺,是否为贼?” 刘备不知李孟羲是何意,沉思须臾,回到,“趁人之危,巧取豪夺,自然是贼。” “关将军以为,此是否为贼?” 李孟羲复问关羽。 关羽为人正派,毫不迟疑,点头道,“君子不乘人之危,此为贼也!” “三将军又如何?”李孟羲笑问张飞。 “此是贼也!”张飞哼了一声,此时张飞,依然不悦之中。 “那好!”李孟羲一拍桌子,“若一人,家中有美玉一只,突逢家人重病,欲卖得钱财为家人治病。 值此急如水火之时,奸商知其急迫,知其无论如何,必要卖玉,于是,货值百贯之玉,奸商狠压为一贯。 试想,此人除舍玉救人以外,又能如何? 只能含泪卖玉。 此奸商,是否为贼?” 李孟羲问刘关张三人。 “可恶之极!”刘备道。 “恶贼也!”关羽道。 “当杀!”张飞道。 李孟羲又问关羽,“将军有宝刀青龙偃月,作价几何?” “非千贯不能取!”关羽摆手说到。 “那好,就作价千贯!”李孟羲点头,“若将军临阵,有人拿千贯钱财来买将军之刀,那此时,青龙偃月值千贯,有人千贯来买,将军以为,此买卖,是否公道?” 关羽摇头,“如何公道?有刀在手,某可杀敌斩将,无刀,某如何陷阵? 青龙偃月虽值千贯,然,纵万贯之财,某如何肯舍!” 闻言,李孟羲拂掌大赞,“正是如此。” 而后,李孟羲目视刘备,“方才某言,豪强之所以为贼者,便如此理。豪强何以为豪强?土地多也。” “豪强之地,皆夺之百姓,百姓之地日少,豪强之地日多,故,豪强为贼!” 说罢,李孟羲目光微妙的看了张飞一眼。 那目光简直就是无言的在说,你张翼德,即是豪强,那便也是贼。 张飞一拍桌子,怒视李孟羲,“俺就是豪强,俺家地多,莫不是数代积累,一亩一亩买来的,怎地是贼?!” 张飞气恼。 “奥,买的?怕不尽然。” 李孟羲摇头。 “此节,便为豪强兼并土地症结,容某细细说来。” “豪强地多,百姓地少。 豪族百人,有田万亩,丰年万亩产粮。 百姓地少,一家十人,只十亩田,丰年十亩产粮,勉强够活。 丰年自然无忧。 然,若遇灾年,或洪或旱,收成锐减。 十亩之田,不能收二亩之粮。 豪族百人,有田万亩,灾年万亩产粮,为两千亩,依然无忧,且余粮多矣。 百姓地少,一家十人,只十亩田,灾年十亩产粮,只得二亩,此时如何能活?” “百姓灾年无粮度日,而豪强有粮,百姓为求活路,不得不卖田换粮,保一家老小不至饿毙。” “正如,先前所言。 持美玉者,家逢急事,奸商知其急迫,知其不卖也得卖,故狠压价钱。 百姓灾年卖田,也正是如此。 百姓急而卖田,不卖绝无活路,豪强怎能不趁急谋夺? 故,每至灾年,豪强必狠压田价。 丰年百贯之田,逢灾年,只值十贯。百姓无有他选,含泪贱卖。” “故,每遇灾年,必是土地兼并剧烈之时。 于百姓,灾年难度。 于豪强,逾是灾年,其田亩家财逾倍增!” “百姓之田,于是逾卖逾少,直至无田。 无田者,再遇灾年,已无换粮之地。 无地欠粮者,豪强扒人房屋,牵人牲口,抢人妻女,可曾少见?” “敢问玄德公,关将军,这等豪强之辈,趁灾年,贱买民田,是否是为强取豪夺,是否是为贼寇行径?” “是否,是贼寇行径?!”李孟羲沉声喝问。 此问,震耳发聩。 第七十七章 豪强皆贼也(二) 三人之中,刘备出身底层,关羽亦是底层。 想来,豪强夺人妻女之事,关羽见过不少。 欠人钱粮,别人抢之妻女,虽看之甚不惯,然关羽曾经忿忿不平,却不知豪强恶之在哪。 ranwen.la 如今,听李孟羲一番畅论,只如拨云见日。 关羽顿时大怒,怒火中烧,抬手啪的一声怒拍矮几之上,他力大无穷,一掌之下,嘎吱一声,矮几一条腿被砸断了。 “好啊!巧取豪夺,好一个巧取豪夺!豪强之辈,果为贼也,今知其恶,当杀!” 关羽丹凤眼瞬间大睁,杀气自目中迸发。 不知关羽曾有怎样的遭遇,让他对豪强恶行,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刘备此时,已明白李孟羲话里话外的意思,刘备此时,偷偷打量怒气中烧的二弟关羽,以及欲言又止,一张黑脸涨的发红滞于言语的张飞。 刘备心忧。 “你……你胡说!”张飞结巴,怒指李孟羲,色厉内荏,“俺家买田,从未恶压田价巧……巧取豪夺。” 张飞争辨。 闻言,李孟羲笑了,他转头玩味的看向张飞,“敢问,将军累代家业从何而来?当真无一亩天地是巧取豪夺而来?当真,无一亩?” 李孟羲话有讥讽。 张翼德一万夫不挡之猛士,生的面相凶狠,如今,他被李孟羲一区区孺子盯着逼问,张飞竟不敢看李孟羲的眼睛,目光躲闪,“无……无有!” “呵!”李孟羲讥笑,他嚯的抬手手指屋顶,厉声逼问,“皇天后土在上!苍天日月可鉴!敢有虚言,天打雷劈!将军可敢立誓,可敢?!” 李孟羲步步逼问。 张飞头低着,还想争辨,低声咕哝一句,“无……无有……” “天打雷劈!”李孟羲目瞪张飞,手指苍天,又是厉喝。 手放下,“三将军,将军数代家业,到底有无巧取豪夺之事,你如实说来。”李孟羲语气稍缓。 张飞此时,气已为李孟羲所夺,可能,豪气干云的张翼德,此生,当再无有如此气短之时。 张飞嘴巴抖动,目视李孟羲,神色复杂至极,嘴巴开合数下,没迸出话来。 好久,张飞嘴唇哆嗦,微若未闻的蹦出了一个字,“无……” “天打雷劈!”李孟羲又指苍天。 张飞怒了,索性双拳咚的一下擂在矮几之上,咔嚓一声,矮几被张飞巨力,砸的几身劈裂。 “有!俺家就有此巧取豪夺之事,就是有趁人之危,就是压价买田,你能咋滴俺!咋滴俺!” 张飞恼怒成羞,嚯的一声站起来,快要气哭了,一抽一抽,胸膛起伏个不停,攥着拳头瞪着李孟羲,作势就要爆锤李孟羲。 刘备关羽慌忙起身拉住张飞,张飞如牛的力气,若真是撒野,刘备关羽两人纵是一起去按,一时半会儿也按不住。 可刘备就是按了张飞一下,就把张飞按回到坐上。 李孟羲此时愕然无比,他看着抽着鼻子用手背狠狠地抿了鼻涕,双眼通红的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的张飞,李孟羲内心想狂笑。 卧槽,张飞气哭了沃日,天! “羲儿!少说两句。” 刘备担忧无比的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而后才回身坐下,刘备朝李孟羲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李孟羲莫再言语相激。 李孟羲收到了刘备的暗示,闭嘴不言,以眼观鼻,安安静静。 身边,小弟李砖刚被张飞吓的,抱着李孟羲的手臂,生怕被张飞打。 李孟羲朝弟弟笑了一下,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安慰到。 屋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此时,就算想说些安慰的话出来,刘备关羽也说不出了。 实在是,李孟羲一番犀利言辞,直指封建王朝之根本弊病,以刘备关羽两个古人有限的见识,于土地兼并,无丝毫能置言之处。 李孟羲论述精彩,天下豪强之地,确是巧取豪夺而来,刘备关羽不是傻子,李孟羲话说的有多清,刘备关羽听的明白。 然则,听明白如何,三弟翼德,也是豪强,也有强取豪夺如贼寇之行。 贼之一字,骂人太狠,三弟气哭了。 刘备和怒火暂息的关羽,从如像现在这般迷茫于仁义之间进退两难。 此间能再有置喙者,只有来自后世,有远超时代两千年历史经验的李孟羲,可是,李孟羲要说出的话,必然还是针锋直指张飞这一涿郡豪强。 安静的如同死寂,许久许久,不闻一点声音,李孟羲几乎可听见自己心跳。 “小孟,你也骂俺巧取豪夺,俺就认了。”张飞茫然许久之后,复又出言回问李孟羲,“可俺也有好多田地,十成之价买来的,你又当怎讲?” 李孟羲抬头,看着眼睛发红已平静下来张飞,李孟羲沉默片刻,朝张飞拱手一礼。 “正如先前所问,关将军之青龙偃月,价千贯,然纵拿千贯去买,价虽公道,关将军必是不愿,卖之必困厄。 同理,三将军纵以十足钱财买田,虽非趁人之危,非是劣行,然,君子不夺人之爱,田地于百姓,世代相承之祖业,若有转圜余地,谁会卖地。 勿论十足田价,纵是数倍之价,百姓亦不愿卖。 将军只十成之价,买百姓倍价不愿卖之良田,此行非劣,亦非善,非寇取,亦非仁义。将军想必自有评断。” 李孟羲话说完,张飞更蔫了。 气氛再次沉默。 片刻后,李孟羲目视刘备,拱手一礼,“豪强之流,巧取豪夺之辈,比比皆是。彼之家财,即取之百姓,我等拿来,还之百姓,有何不可?” “涿州四境黄巾流民,必招抚。 招抚必取豪强之粮。 请玄德公定夺。” 话说完,李孟羲朝刘备拱手一礼。 然后,李孟羲手拉弟弟,“夜已深,某弟不堪久夜,某暂去。” 李孟羲借机,拉着弟弟要先去睡觉。 刘备此时心中纷乱,听李孟羲说先休息,“早歇。”刘备胡乱应了一句。 然后,李孟羲酒拉着弟弟,往外走去。 走到院子中,李孟羲才想起,这是张飞家啊,都不知卧室在哪,回去问,还是等会儿吧。 李孟羲便带弟弟,在院子里,无聊的先逛着玩。 院中有灯笼,灯笼里,李孟羲想看灯笼里烧的是啥,想把灯笼捅下来看看,他便找棍儿而不得。 “哥哥,咱们不是睡觉的吗?”弟弟抬头,奇怪的问哥哥为啥不去睡觉。 “嘘!”李孟羲嘘了一声,摸摸弟弟小脑袋,“咱们一会儿再睡啊。”李孟羲小声说着。 今夜所谈,刘关张三人反应激烈,暂时离场,让他三人缓复之后,再去听刘备最后决议不迟。 南宫我梦说 这两章写的过了吗?大家觉得如何。 第七十八章 定计 再说李孟羲审时度势,“神隐”之后,厅堂中刘关张三人,围坐在两张并排放在一起,一个脚歪了,一个几面被砸破了的两个矮几四周,矮几上,酒坛倒了,酒水哗啦啦流,而刘关张三人,个个神色凝重,无人去抚酒坛。 ranwen.la 仿佛,与心头事相比,此间外物已毫不重要。 许久之后,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一声,目视翼德,“三弟,羲儿他年幼无知,说话没个轻重,莫放在心上。” “我知羲儿话重,虽说,羲儿他说豪强为贼,可你我兄弟,翼德你尽出家资起起兵讨贼,你之义举,我兄弟知矣! 纵他者为贼,翼德你绝非贼也!” 刘备出言安慰,可他的安慰显得苍白无比,张飞又不是没读过书的憨人,会被一席话糊弄过去。 因此,张飞并不答话,依然手攥着拳头,紧绷牙关,双目圆瞪,依然一副忍怒模样。 刘备见此,也是为难,复又劝到,“羲儿他孤苦无依,投靠我等。 日前,某更是以军师之职拜之。” “彼时,翼德你还笑我,笑我作事怎不知轻重,怎让一娃娃占据要职,太过草率。” “可相处以来,尤是今日,我三人于纵欲舌辨他一人而万不能胜。”刘备语重心长,手轻拍张飞肩膀,“羲儿他有大才,能见人吾所不能见之事,言所他人不敢言之言。 余者不论,只其胆魄,倒已叫某心惊不已。” 说到这里,刘备自嘲一笑,“莫看羲儿年幼,然其心思深沉,非你我可及。羲儿言说,强取豪强之粮,势压官府,招抚四方黄巾,此事,我难下决断。” “此中,步步艰危,更胜沙场之上。 一步有错,轻则与官府相衅,重则与全县豪强为敌,若起视皆敌之时,你我如何自处?” 刘备拿不定主意,问计关张二人。 “羲儿意图,我大概知晓。他之意,远豪强大族,而亲百姓庶人。 虽恶豪强,然得流民数万,亦得百姓众人之心,大哥何言起视皆敌也? 我等不征百姓之粮,百姓何仇我?” 关羽抚须说到。 一旁,张飞接着关羽的话,冷哼一声,“大哥是怕豪强联手来攻?哼!怕他个鸟,这涿州一县,有个屁的人物,谁敢与俺老张放对!” 张飞旗帜鲜明的说了,涿州这鸟地方,豪强皆是猪狗之辈,让他并肩子上,不是他张翼德一个人的斗。 张飞却不知,他骂涿州一县豪强,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李孟羲的提议到底多大胆,关张二人清楚,但为力挺大哥,大哥若真想大干一把,纵是造反,关张二人也绝不皱眉。 他兄弟三人情谊如山之重,令人生羡。 “那好!就如孟羲之策,看他如何借县丞之令,强取豪强之粮。 二弟,三弟,我等全力配合羲儿便是。如何?” 刘备手拉关羽张飞之手,一手拉一人,目视左右,郑重相问。 “好!”关羽应到。 “俺无二言,只是,羲儿他一娃娃,大哥你就恁的信他,就不怕……”张飞瞪着如牛的大眼,欲言又止。 “某信之不移。”刘备正色,郑重回到。 事情就算揭过了,刘备已定计,就如李孟羲之策。 夜此时已深,三人心中有事,也无心继续饮酒了,刘备便起身,说今晚就早睡吧,明日再谈。 站起来之后,刘备突然想起什么事给忘了,他一拍脑袋,噫了一声,目露疑惑,“羲儿哪去了?” “他说去睡了。”关羽道。 “他人生地不熟,知去睡哪?”刘备皱眉。 三人慌忙去找不见了的李孟羲。 连还生着李孟羲气的张飞也帮着找。 “羲儿!” “羲儿何在!” 刘关张三人出来喊。 “这儿呢!”李孟羲自院子中的阴影背着弟弟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李孟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某不知卧室在哪,又好折返来问,故此……” —— 刘备拿着一个烛台,轻车熟路的把李孟羲送至偏厢卧室,本来,刘备还说李孟羲哥俩年纪小,问李孟羲哥俩,跟三人谁一起睡也行。 李孟羲断然拒绝,只说无妨。 把被子摊开,把睡着的弟弟鞋子给脱掉,把弟弟放床上用被子盖好,李孟羲接过烛台,就要相送,把刘备送出卧室。 “羲儿。”刘备临走出门,突然停下,问到,“羲儿,日前汝说酒精之物,明日可能蒸成?” 刘备突然一问,李孟羲愣了下。 一想酒精确实重要,一则,高度烈酒能杀菌,能处理外伤,能体表降温之用,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二则,蒸馏酒绝对比汉代几乎所有酒口感都好,这还是重要的经济物资。 甚至,单靠蒸馏酒一项,若能把酒远销各地,利润养一支军队也够了。 想到这里,李孟羲点了点头,“明日我便试手先做。” 得了李孟羲的答复,刘备便不再多问,随手帮李孟羲代上门,嘱咐早睡。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此时,李孟羲首次走进汉代人的卧室,并且还不是茅草屋,是豪强家的顶尖卧室。 若不是困顿,李孟羲非把屋子转悠一番不可。 因为困的不行了,李孟羲草草脱衣脱鞋,被子一裹,吹灯睡觉。 这边,李孟羲睡了,关羽在另一厢房也睡了。 但,这夜刘备未早睡,而是来到张飞屋中,秉烛夜谈,和张飞聊了许久。 外人不知他两人聊了什么,多是刘备在说,张飞在听。 只说到张飞心中气消才罢。 末了,刘备笑着拍了拍张飞肩膀,“三弟啊,早前所说,羲儿他懂酿美酒之法,我问了,羲儿他说明日便动手试做。” 张飞一嗜酒如命之人,这才想起当日营中匆匆闻过的酒香。 张飞顿时想起,小孟这厮,会酿酒的来着。 有爱屋及乌一说,就是,因为喜好喝酒,突然想起李孟羲能酿美酒,张飞顿时气消了不少。 张飞欲再问,刘备笑着拿起灯台,“明日再问羲儿不迟。” 说罢,吹灭灯台。 而后,刘备张飞,同塌而睡。 之前说过,刘备这厮,情商极高。 刘备看似无意问李孟羲酿酒之事,实则,是看今日李孟羲和张飞彼此已生嫌隙,故刘备想起李孟羲会酿酒,而翼德好酒,就借美酒,解两人不快。 当首领,实则比旁人更累。 李孟羲没把跟张飞的争吵当回事,张飞虽气极,倒也不会真跟李孟羲一个娃娃闹什么难堪,他两人虽说不当回事,刘备看在眼里,却不能不当回事。 第七十九章 晨起 翌日,当李孟羲一觉睡到自然醒,忽然一睁眼,看到头顶上,即熟悉又陌生的屋顶。 熟悉的是,这有木有草,有椽有梁的屋顶,让李孟羲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家里穷,还是砖瓦房,漏雨又挂着蜘蛛网还会掉土的砖瓦房屋顶,李孟羲看足了十来个年岁,因此,异常熟悉砖瓦房的构造。 而陌生的是,刚醒时的恍惚之间,李孟羲一时不知身处何地。 “……涿州。”李孟羲睁着眼,嘀咕一句,算是弄清了情况。 往边一看,弟弟早醒了,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小砖,起!”李孟羲叫弟弟起床。 兄弟两个穿衣起床之后,弟弟拉着李孟羲的手,小声地和李孟羲说,“哥哥,俺想尿尿。” “奥。”李孟羲这时正拉着弟弟走出厢房,正巧,一下人打扮的人迎了过来。 “老哥,我弟想撒尿,哪里入厕?”李孟羲问来人。 这名下人,实则还不知道李孟羲是谁,昨傍晚李孟羲跟刘关张三人回来,看到的李孟羲的人不多。 因此,这名下人被交代在这候着,见只是个小娃娃,这下人就想偷懒,少跑几步路。 “就尿这树边就是。”下人随手指了指出得厢房小院子里的一棵大桃树说到。 李孟羲愕然,“就……就这儿?” 大厅广众,随地小便,李孟羲不习惯。 再说,自己又不是真个是小孩子。 李孟羲复问数次,下人就说尿树边就行。 李孟羲也觉憋不住了,不想再等,看四下无人,于是便和小弟一起,凑着树根开闸放水。 有时,事偏偏就那么巧。 刘备突然就来叫李孟羲起床来了,一来就看到李孟羲哥俩如此一番情景。 刘备笑的不行。 旁的小娃娃对着树去尿,不算好笑,但是啊,是李孟羲,是刘备所信服的智谋深沉,胆魄惊人的军师,刘备所认为的天降之才。 刘备觉得李孟羲有多牛逼,看李孟羲如顽童一般童稚尽显的对着树边的小草尿来尿去,违和感和戏剧感就有多强。 刘备因此,笑的不能停,一天的好心情开始了。 当李孟羲完事,回头一看到刘备,顿时吓了一跳,又有些不好意思。 “某说找厕,这大哥说就尿树上,不是俺不想找厕……”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刘备笑的更灿烂,“哈!无妨,无妨!” 刘备越笑的开心,李孟羲就越脸上挂不住。 多丢人啊,李孟羲打定主意,前有关羽教导,说即已任军职,在军士面前当有威仪,李孟羲深以为然,打定主意,日后,能背着人就背着人。 然后,就是早餐了。 古人吃饭,是会洗手洗脸,而且整理仪容,男子也会整理仪容。 李孟羲就看到,关羽脸埋在一盆热水之中,“煮”了好一会儿才把头从盆里抬出来,关羽本来就红如重枣的脸,烫的更红了。 然后,见关羽把长可即胸的长髯,放入水盆之中,小心荡洗生怕拽断胡子。 李孟羲看的惊讶。 固有印象,在李孟羲想来,他们古代这些猛将,不都是糙汉子,没想到,这般精致。 也就古代没护发素之类的玩意,若有,此时,关羽应是在用护发素打理胡须。 李孟羲暗笑不已。 洗过手,帮弟弟也洗了小手。 早饭。 古人一般应是一天只两顿饭的,晨起一顿吃完去干活,一干一天,要是中午回去做饭就耽误事儿,所以顶多带些饼子啥的,对付一下。 yawenku.com 然后,又是一干干到晚上,晚上忙了一天回来,草草一顿。 故,一天就两顿。忙时也两顿。 闲的时候,不干活了,就更没理由三顿饭了,闲时也是两顿。 早餐,小米粥,饼子,撒盐水煮豆腐,萝卜条。 李孟羲哥俩还多了两个鸡蛋,李孟羲一看,刘关张都没有,心知肚明这是特殊照顾。 弟弟笨手笨脚的剥鸡蛋,一个没拿好,剥了一半的鸡蛋骨碌地上,李孟羲抬手就轻拍了一下弟弟脑袋,这大概是李孟羲第一次打弟弟吧,弟弟委屈,抿着嘴就要哭。 弟弟刚张嘴要哭,李孟羲把鸡蛋已捡起,随手袖子上擦了擦,剥开塞进弟弟嘴里,堵住了哭声。 刘关张自然看到了这一幕,面带微笑。 汉无有共餐制,而是分餐制,就是,一人一矮几,矮几上一食盘,里边就放着饼,菜,还有粥。 这样挺好。 普通百姓,吃糠咽菜尚不能饱,如今,两菜一汤还有鸡蛋,上层人的生活了,李孟羲无有任何不满足。 匆匆吃完早饭,自有下人过来餐具。 “羲儿,今日县丞若是下令征粮,如何应对?” 一日之计在于晨,刘备迫不及待的问计。 李孟羲皱眉思索片刻,“县丞当不至就今日征粮,我料其必先与城中大户,暗自商议之后,最早明日,方能见其令。” “至于今日,可差人盯梢县丞动向,时时回报。” 李孟羲谏言。 刘备点头,“也只有如此。” 然后,刘备又问,“羲儿,昨夜说的蒸酒之事?” “某这就去!”李孟羲起身说到,“某要工匠,铁匠陶匠都要。” 李孟羲虽奇怪,为何刘备一古人,对酒精之事,比自己一个穿越者还关心,但李孟羲没去深想为何。 一听到酒,张飞目光就朝李孟羲去看,李孟羲并未注意。 —— 盯梢的人派出去盯梢县丞了,工匠也来了。 来的工匠,一老一少,一个铁匠,一个陶匠。 见了两人,李孟羲礼数十足的拱手各行一礼,两个匠人慌忙行礼。 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李孟羲四下看看,捡了个棍,在地上画着。 “老叔且看,此处,需一大陶罐,罐大小无妨,方圆无妨,只是,罐口处,此处当阔如盘,然后,盘上加水,我若用碗扣其上,水可封碗,能绝气,而水不内流。” 说完。李孟羲抬头问老人,“老人家,某可说的明白?” 老人呵呵一笑,“明白,就是一平口阔沿的大罐,沿阔了一些就是。” 听老人讲理解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而后,某需一盖,盖上带一长鼻如壶嘴状。” 画完,李孟羲问,“此处。可明白?” 老人迟疑了下,问,“东家是想做个陶壶?” 李孟羲愣了下,对啊,蒸馏器直接拿水壶就行。 然后又一想,不对,水壶一则,口小,添酒不方便。 二则,蒸溜的时候,蒸汽把水壶盖顶的不停冒起,水壶的密封结构不行,酒蒸酒全跑了个鬼了。 所以,水壶能蒸酒用,但是,效率不高。 不能真个找个现成的水壶来。 第八十章 蒸酒器 蒸馏器所用的中空如长壶嘴一般的陶管,李孟羲想来技术是不太难的。 不过,蒸馏导管,李孟羲要求的是,和冷凝器连接在一起。 在汉末技术条件下,整套原始蒸馏设备,最难做得就是冷凝结构。 早些时日,那日在军中,李孟羲用箭头甲片铜钱之类的金属作为冷凝之中的原件,当时的效果还好,确实高温的酒精蒸汽,遇到这些冷的物体之后,立刻冷凝成酒**体了。 不过,当时蒸馏完成,把烈酒倒出之后,冷凝用的箭头等物,因为吸了热的关系,变得发烫。 当日只蒸馏区区几小坛酒而已,冷凝金属便发热了,如果不加以改进,冷凝器就不能持续使用。 当时,那天夜里,李孟羲便已想好了如何改进蒸馏器。 李孟羲在地上画着,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圆缸似的器皿,器皿很奇怪,一头连着壶嘴,在圆缸缸体上,如同刺猬一样,支愣着好多长棍。 长棍插入到缸上,这些长棍,能通里外,便是散热的关键。 李孟羲给两个匠人讲解着,“用铜,两头砸成长薄片,而后,插于陶器之上,使陶器中铜片与陶器外铜片,两下相连。 我只疑一处,”李孟羲抬头看向年老的那个匠人,问到,“陶土和铜相合,能不能做的严实,使不漏水且不漏气?” 老匠人眉头微皱,抓了抓头上稀疏的头发,略作沉思,“能倒是能。只是,小哥儿,这要是铜片嵌入陶土之中,器胚就得一点一点做,做起来就慢了。” “无妨。”李孟羲摆了摆手,“慢工出细活,慢慢做就是了。” 李孟羲说慢工出细活,老人家听的舒坦。 话就是这个理啊,给人干活,人东家恶狠狠的,又让快,又让做好,天可怜见,要做的好,哪能做的快。 可不吗,慢工出细活,一句话说到老匠人心里了,老人眉开眼笑,“俺老儿的手艺,小哥儿恁个放心,保管滴水不漏。” 说着,老人又问,“小哥儿,这铜片,砸成如何模样?蝙蝠?百兽,还是飞禽?” 什么飞禽,李孟羲都听懵逼了。 实则是,老人看李孟羲要做的东西,看样子比较讲究,虽然奇怪,但是老人给大户人家做过一些古怪的玩意儿,因此,以为李孟羲要做的也是类似的东西。 用铜片,做成飞禽走兽模样,如同耳朵一样,就像铜鼎那样,挂在陶罐两边。 老人结合自己丰富的工作经验,是这么认为的。 李孟羲挠头半天,“……不必,铜片砸薄砸平就成。不用做成飞禽走兽模样。” “对了。”李孟羲突然想到了热蒸汽会上升这一原理了,他于是着重交代,“铜片嵌入陶罐之时,要上边多,下边少一些。 且,铜片不竖着放,也不平着放,斜着更好。” 竖着放,蒸汽向上升腾,接触面不大。 横着放,酒精凝结铜片上,不容易滴落下来。 故斜着最好,接触面积大,并且利于酒精滴落。 老人听的虽然糊里糊涂,但是,听到不用把铜件做成飞禽走兽模样,只砸成铜片即可,便想,这样以来,就简单多了。 “里外铜片并陶罐做好,还有一事,于陶罐底,开一洞引一短嘴。 切记,陶罐底部要平滑如镜,要一点内凹不能有,使罐底但有一点水,便立顺底口外流,可能做到?” 李孟羲问。 虽然东家要让做的东西古里古怪的,但是两个匠人看的明白,不过是一大沿儿陶翁,陶瓮连一长壶嘴,壶嘴与一小罐相连,此罐古怪,上没口,还得薄铜片嵌入里外,而且,此罐底,人说一定一点水不能存,稍有点水,就能顺着底口流出来,这个简单,将此坛里底做的一边高一边低,滴水不让存就好了。 李孟羲问,这几件东西,能否做出。 两个匠人忙说不在话下。 “那好,三将军付你们工钱没得?” 两个匠人微愣。 “就是张翼德,付你俩工钱没得?”李孟羲换了个说法再问。 “付了付了!”两个匠人忙回到。 这就好。 最后,李孟羲从身后下人端着的托盘中,拿多沉甸甸的铜锭两个,给了两个匠人,“便用此铜打成薄片以嵌陶罐之上。 aiyueshuxiang.com 至于烧陶之土,我不知何处能寻,有劳两位自决。” 李孟羲朝两个匠人拱了拱手,两个匠人卑微的回礼。 匠作之事,非一时半会儿能为,李孟羲也不想就此干等着,交代一下,便离开了。 再说,两个匠人,其中一个陶匠,另一个是铁匠,铁匠拿着铜锭一看,觉得铜颜色有异。 “呀,这莫不是紫铜吗?” 年轻铁匠惊讶。 紫铜的确与黄铜不同,而且名贵许多。 是因为,张飞为喝酒下血本,李孟羲要铜不要铁,是因为铁容易锈,所以要了点铜。为了喝好酒,张飞便拿家里最好的铜来。 阴差阳错的,紫铜于酿酒过程中,有特殊作用。这就是后话了。 据说,张飞于城外,有很多地,还有一个庄园。 那庄园大的,似乎能安顿下数百黄巾俘虏。 李孟羲极好奇,决定去看看。 反正这会儿,刘关张三人,也在庄园里。 有张飞家下人领路,李孟羲愣是走的腿累,才到庄园里。 一路走来,李孟羲看到好多衣衫褴褛的稍有面熟的面孔,这些眼熟之人,就是黄巾流民,如今张飞家庄园里的劳役。 这些人在劳作,挺好,干活给饭吃,也行。 只是,李孟羲看到有个妇人,背着哇哇哭的婴儿,妇人忙着干活,怕管事的骂,不敢停下去哄孩子。 李孟羲停下了。 这农妇,背着孩子的所用布背带,布料华丽的狠。 这便是,那日俘虏营中,她家娃娃发高烧昏厥过去险些夭折的那个农妇。 而今天看来,这小婴儿哇哇的哭,别提多有活力了。 李孟羲笑了。 前边有说,义军所抓的这第一批俘虏,大多是跑不动的老弱病残,即是老弱病残,干重活也是干不了的。 就比如那个农妇,就比如李孟羲看到跟着大人跑来跑去比小砖还小的小娃娃。 身旁,因为来了个新的地方,人多,小砖有点怕,拉着李孟羲的手,拉的紧紧的怕找不见哥哥了。 “走,咱去找刘玄德。” 李孟羲拉着弟弟。 有一凉亭,亭处高处,正好于凉亭上,可看庄园全貌。 李孟羲来,刘关张三人看见了,远远招呼他过去。 李孟羲一到凉亭,在亭中石桌旁坐定,张飞就忍不住问,“小孟,你不蒸酒的吗?酒好了?” “哪能这么快?”李孟羲无语,“我让匠人先把酒器做好。岂不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 什么利其器,张飞不管,只是张飞知道,酒一时半会儿,是喝不成了。 第八十一章 觅得一人才 张飞略不爽,又问,“那啥个时候能好?” “酒器若成,只半个时辰……只两刻便可得烈酒。” 李孟羲本欲说半个时辰呢,可突然想到,古代,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呢。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蒸溜过程,可用不了一个时辰之久。 一个时辰,水都烧干了个鬼了。 十几分钟,一大桶低度酒蒸溜完够了。 张飞闻言,嘿嘿一笑。 一旁,刘备面带笑意看着丝毫看不出矛盾的张飞与李孟羲两人,暗自欣慰。 这俩人没嫌隙就好。 李孟羲便问城中之事,问县丞可有与城中大户走动。 刘备赞许的看了李孟羲一眼,“确如羲儿所料,县丞今日,访城中大户数家,当是正暗通款曲。 今晨某便去拜访,说我三人暂出城外,于庄园落脚,若县丞有事要找,派人城外言语一声便是。” 说到这里,刘备目光带笑,压低声音,“若是我等不明仗而走,如何能让县丞安心算计。” 一旁关羽面带笑意,呵呵一笑,“这便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李孟羲一想,可不吗。 明面特意前去相告出城去了,暗地,派人盯梢县丞明面行踪,明走暗探。 城中之事,尽在掌握。 李孟羲想到来庄园时所见,沉思了下,便又说到,“玄德公,数百流民,如今是何安排?” “尽归为翼德庄丁,有屋住,早晚吃食不缺。”刘备应到。 李孟羲点了点头,“众人虽是黄巾旧部,然日前,问愿归乡者,发其钱粮允归,这数百人,不肯归乡而要追随于我。 彼即愿想随,当视如亲众,不可怠慢苛责。 我见,民夫之中,老弱妇孺多矣。” “玄德公可能不知,我兄弟二人,之前混迹黄巾之中,每日缺吃不说,每至饭时,众人哄抢,我兄弟两人身小力薄,每每抢不到跟前。 终于等我至,饭空矣。 当时,我和小砖行将饿死之时,幸遇玄德公。” 说完,李孟羲看着刘备的眼睛,“今即民夫吃食不缺,敢问玄德公,分食之时,可有哄抢,可有羸弱如我兄弟两人者,虽玄德公给饭,却不能抢到而饥饿依旧?” 李孟羲这么一问,确实问到了刘备未预料到的一点。 刘备眉头微皱,“事时,是某疏忽了。” 刘备一拍脑袋,经李孟羲这么一说,刘备觉得此事可大可小。 若万一,真有一二孤苦无依的小孤儿,因为抢不到饭,饿死这庄园之中,悔之晚矣。 刘关张正苦思对策,张飞个暴脾气,冷哼一声,“吃俺老张的粮,还敢抢,俺下次,就拿个鞭,谁敢抢,一鞭子过去!” 张飞这方法,其实不错。 李孟羲笑了,“将军此法甚好,只是,贵人岂能贱用? 将军诸事缠身,又岂能时时盯着。 我看,还是以法治之。” “何为以法治之?”张飞不愿动脑,立刻就看过来,瞪着大眼睛问。 李孟羲还未回话,刘备已若有所思,关羽面色如常。 “以军法束之。 军中,十人一灶,民夫再分饭,亦可或十人,或数十人为一灶。 而后,分饭之时,前后相继,不使有人复盛,亦不使有人遗漏。”关羽说完,看向李孟羲,“羲儿所说,可是此意?”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还可令民夫按男女,老弱,童稚等各类细分。 不然,若是民夫并一孩童一起打饭,此时,该是按一人之量,还是应分两人之量? 若只分一人,民夫饱食,则孩童饥饿;孩童饱食,则民夫不饱。 若两人分食一碗,两人皆不饱。 而若是,孩童等同大人,孩童量不比大人而打一人之量,余人见之,必说不公。 此谓,不患寡,患不均也。 于是矛盾顿生。 故,若要法度严谨,妇孺老幼,该分饭多少,应有法度可依,如此,公道人心皆在。” bidige.com 李孟羲话说完,刘关张侧目来看。 关羽赞许的点头赞到,“羲儿此言,与军法暗合。” 李孟羲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何与军法暗合了也是想不通。 说话间,李孟羲就无聊的在亭子下看民夫们忙碌,看着看着,又见一熟人。 此人实在太突出了,不仅身高比旁人高出一头,而且此人发型太过特殊,古人是束发,这人却是一头寸短短发,当日初见,李孟羲见到如此时髦的发型,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了哪个穿越者前辈了呢。 可后来一想,又多了一些了解,明白过来,这人头发倒不是留了什么发型,而是受刑了。 古代,儒家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的道德操守。 所以,诸如把犯人头发剃光的刑罚,很羞辱人格。 李孟羲想起来了,这人是个医生来的,当日小婴儿高烧昏厥,李孟羲酒精未蒸出来,军中还缺药的时候,这人就在婴儿背脊抓揉了一会儿,很神奇,婴儿体温就降下来了。 此人虽自说是巫医,巫医也就是比较擅长跳大神的一类医生,但是,此人有点本事,再加上,当日他能挺身而出,帮着熬药啥的,就证明,他心性不错。 当医生,技术关键,人格其事也关键。 纵是此人医术可能不太行但是无所谓啊,别的不好说,但就卫生和外伤处理相关的知识,李孟羲自觉还是懂一点的,若教给此人,再怎么着,也能多一个还算可以的战地医生的吧。 想到这里,李孟羲便有了计较,“玄德公,我觅得一人才。”李孟羲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 刘备惊讶,“奥?” 李孟羲便手指巫医所在。 刘备看到,微微摇头,“你说那医者?某问过此人,想召其为我军军医。然其不愿。君子不强人所难,罢了。” 李孟羲更奇怪了。 若是能觅得一个差事,再怎么着,也比混迹民夫中好得多啊。 这人是怕参军危险,胆小,还是有人要照料,不想从军,李孟羲疑惑。 带着疑惑,李孟羲走出凉亭,向巫医所在走去。 刘关张三人,便于亭中目视李孟羲,由他自去。 李孟羲走近,叫住巫医,问他如何不从军,巫医只说,怕医术难以胜任。 “无妨,我倒是略懂医术,金创之术,我可教你。”李孟羲说着。 巫医闻言,停下手中的扫把,看着李孟羲,目光微妙。 第八十二章 巫医卜 “那你是怕万一从军,无法照料亲眷,故而婉拒玄德公征兆?” 李孟羲抬头问。 年纪小,身长不及五尺,跟谁说话都得抬着头,极其累脖子。 巫医摇了摇头,“非是如此。” 然后,李孟羲就看到,巫医暗暗忍笑的模样。 李孟羲还疑惑呢。 实则,李孟羲人小鬼大一个小娃娃,说话腔调做派气势完全一个大人,看起来好笑,巫医故此想笑而已。 李孟羲觉得,这巫医是不是比较傻,不知道于军中任职比当流民有前途,所以对此事不上心,一想很可能如此。 想来山野间的巫医,能有什么见识。 李孟羲恍然大悟。 然后,有了计较的李孟羲又说,“若你为我军中医官,某可举荐你为十夫长,再想想?” 条件也说明了了,就算这巫医真的是傻乎乎的吧,听到这番话,应当知道轻重利害了吧。 2kxs.la 然而,巫医还是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不应该,李孟羲疑惑了,为何这厮油盐不进呢。 有点不同寻常,有点不符合常理。 突然,李孟羲就注意到巫医头上一头“伤风败俗”的短发来了,此人是囚徒,不寻常之处,就在这里。 古代,剃头发很难的好不好,没有趁手的工具,费时费力的。 要是一般的升斗小民,想处罚你,直接砍头,要么割耳朵,用不着费时费力的剃头发。 总之,剃发之刑,一般最底层的百姓想享受还没资格呢。 重重疑点,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此人或不寻常。 李孟羲诡秘的笑了笑。 他再看向巫医,语气微冷,“哼!白吃我军粮食,还不想干活,恐怕,此事由不得你!” “走,跟某走!我军军医就你了!跟某去拜会玄德公。” 说完,李孟羲冷哼一声,一转身,一甩袖子,背着手就走了。 身后,巫医犹豫了下,丢下扫把,不得不跟了过去。 刘关张三人看的有趣,就看到李孟羲跟巫医两人谈了一会儿,李孟羲便领着垂头丧气的巫医过来了。 “玄德公,”李孟羲坐石凳之上,朝刘备拱了拱手,“此人愿从军任我军军医。” 刘备听李孟羲这么说,诧异,刘备看向巫医,问到,“小兄弟意下如何?” 这医师,前边不肯从军,后边李孟羲一去就说愿意,但看其态度犹豫,发生了什么事,刘备看的门清。 巫医看了李孟羲一眼,又看了刘备一眼,欲言又止。 “哼!”李孟羲冷哼一声。 巫医像个人物,面见刘关张三人,神情木然,但并无一般农夫的怯场,只是面色极冷漠。 这般人物,不会怕李孟羲一声冷哼的。 但巫医看到李孟羲瞪着眼睛瞪过来,一股威慑意味,巫医就有些想笑。 巫医有些想笑的同时,心中也稍有感慨。 前着将主刘备来请,此下,这娃娃……奥,军师又来请。 人家已请两次,如何能让请第三次。 虽然,李孟羲态度不好,但,重视的态度巫医如何感觉不到。 巫医看在眼里。 想通此节。 “某愿从军为医官。” 巫医后撤半步,并脚直身,拱手朝刘备躬身一礼,而后跪俯在地。 刘备忙起身。 此时,有一个细节。 巫医跪拜,刘备起身来扶,后边,没关张二人的事,关张二人也立刻起身而立。 唯独李孟羲,不知礼仪细节,依然揽着弟弟小砖,一动不动。 肩膀突然被谁轻拉了一下,李孟羲诧异起身,不明所以。 再说这边,刘备扶起巫医,刘备手握巫医之手,面带和煦笑意,“多亏先生来投,我军中有医矣!” 说罢,刘备爽朗大笑,目光触及巫医头上视之难堪的短发,刘备立刻目光移过,不再多看。 非礼勿视也。 “三弟,取我铁胄来。” 刘备要张飞去取铁胄。 张飞立刻便出去了。 李孟羲饶有趣味的看着刘备和巫医的互动。 张飞去取铁胄,得一会儿过来,这期间,必是一阵尴尬。 刘备便拉着巫医说着,说军中医药皆无,先生到军中,一应行医所需,还牢先生费心。 巫医连连应下。 刘备心思细腻,知道巫医此人,必有不愿告人之难处,比如是因何受了剃发之刑,刘备没问此节,甚至没问此人籍贯,只问名,连姓也不问。 “某名,卜。” 巫医答到。 这个巫医,叫卜。 占卜的卜,也是萝卜的卜,还是卜字飞戟的卜。 说话间,张飞拿着一个铁胄来了,即,铁盔。 刘备手捧过铁胄,交于巫医手中,“来,先生,即从军,岂能无胄,此胄与你!” 此时,隔着两步远,李孟羲也看到了,巫医卜神色动容,眼突然红了。 刘备心意,巫医如何不能明白。 “某怎可要此胄,某有斗笠,落在棚屋中……” 巫医卜不肯要刘备铁胄。 刘备大手一按,把胄按回巫医手中,任凭巫医再推让,不能推动分毫。 “战阵之上,区区斗笠,如何能与铁胄相比,先生拿着便是!” 巫医眼更红了,手抓着铁胄,无言,扑通一下跪下,以头触地。 刘备又是搀扶。 巫医卜话少,不多话。 而后,刘备就又寒暄了几句,便手指李孟羲,“此为我军军师,掌我军中大小事务,我看,先生暂于孟羲手下听命,如何?” 李孟羲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到自己头上了。 愣了一下,“也好!”李孟羲应到。 然后,李孟羲手一伸,朝刘备甚了过去,“军中缺药,如今有医师,正好可采买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给我点钱。” 李孟羲伸手就要。 巫医是李孟羲强拉来的,刘备本就是想顺势把此人给李孟羲,顺势试下李孟羲的御下才能,见李孟羲要钱,刘备眉开眼笑,开心极了,哈哈一笑,手就伸到袖子里,摸出了一根绳串着的二十多枚钱。 关羽看的有趣,也拿钱,也只有二十来文。 张飞一看,“这点钱够买个蛋!” 张飞风风火火的便去拿钱去了。 豪爽无比。 片刻后,张飞拎破烂一样,拎着几串钱过来,随手丟给李孟羲。 哗啦一声,钱落在石桌上。 李孟羲便伸手去拿,没想到,钱串死沉,掂不起来。 “卜,钱与你,城中当有药铺,药材采买,便你一人操持。” 第八十三章 孩子王 巫医卜朝军师拱手拜了一下,然后站着不动。 沉默了两秒,“你自己拿钱,某拿不动。” 李孟羲脸红着说了一句。 刘关张闻言,哈哈大笑,李孟羲更不好意思了。 连巫医卜也忍俊不禁。 上前来,拿过几贯沉甸甸的铜钱,巫医卜看向李孟羲问到,“敢问军师,某要买何种药材?” 李孟羲小手一挥,“你看着办,你觉应买何物,去买便是,某不过问。若是钱不够,问我再要。治病救人,切莫节省,该花多少就花多少。” 听李孟羲如此一说,巫医沉默了,然后躬身一礼。 李孟羲再问张飞要了个向导,准备让向导领着巫医去城里买药去。 向导来,巫医把铁胄往头上一扣,因为他头发少,没有发髻的缘故,铁胄一扣,就扣到头上去了。 然后,沉默少言的巫医卜,便动身去县城了,其走时,步履生风。 卜走,刘备笑问正逗弄弟弟的李孟羲,伸手把小砖接到怀里抱着,“羲儿,你不去看着?” “我又不识药材,看着做甚?”李孟羲摊了摊手。 “卜识得药材,更懂医理,人是内行,我一外行,还是不插手的好。” 李孟羲意思是说,外行不要干扰内行为好。 但听刘关张耳中,分明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虽然彼此理解有偏差,但刘备倒是认为,李孟羲有用人之能。 刘备心中赞许。 今日事多,要盯着县丞联络城中大户的动静,还得做蒸馏器,看蒸酒精效果如何,虽然事多,但是,大多别人去执行,李孟羲闲了。 燃文 无聊的亭中看着外边的人忙碌,小弟李砖闲不住,想出去玩,李孟羲只好拉着弟弟,去找流民中的小孩子玩。 很快,小砖就找到了玩伴,一个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小孩儿。 “哥哥,你喊他过来,咱们玩吧?”弟弟指着跟着爷爷堆草的一个小娃娃。 李孟羲于是就去叫小朋友。 小朋友忐忑不安的过来,频频回头看爷爷。 衣衫褴褛的老人,拄着草叉,也略担心的看着孙儿。 “老伯,让小弟过来跟我弟玩一会儿。”李孟羲交代到。 老人脸上露出笑意,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老人扬了扬手,张开没牙的嘴巴,乐呵呵的交代,“虎儿,去跟人玩吧,别搁嘢(geye,中原方言,打架闹矛盾的意思。)” 李孟羲不识得老人,但民夫们很多都认识李孟羲,知道李孟羲是军师,因此,多有敬畏。 军师找自己娃娃玩,好事。 小砖就找到小朋友一起玩了。 李孟羲干脆,就在流民里找,把所有小朋友,全部找过来。 这一找,不数不知道,一找,竟然发现,流民之中,小娃娃竟有三十多人。 这些小娃娃,各个脏兮兮的,男孩女孩儿都有,年龄从八九岁,到两三岁不等,最小的,路都走不稳,小娃娃们衣衫破烂,几如乞丐。 被李孟羲叫过来,这些小孩子,怕怕的看着李孟羲。 (太脏了啊。)李孟羲皱眉。 这些娃娃,手脸脏的不行。 这个样子,不放心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啊。 李孟羲挠了挠头,得洗洗手脸吧。 而且啊,这么多小孩子,穿的乞丐一样,虽说,四月份,天不冷,还好,但是,看着不舒服。 “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打点水来。” 说着,李孟羲就回到凉亭下,和刘关张指着一群小娃娃们说了一番。 —— 而后,李孟羲要的水盆麻布,自有张飞家下人端来。 李孟羲站在众多小娃娃们前边,看着一张张有些害怕的小脸。 李孟羲歪头想了一下,说,“洗手,洗脸,洗完咱们玩。” 说完,小孩子们没有动静。 李孟羲便让小砖过来,给小砖洗了手,用麻布蘸水擦了脸。 “你们一个一个过来,洗手。” 小娃娃们害怕,还是没人动。 李孟羲随手指了傻乎乎的流着鼻涕的小娃娃,就是小砖找的那个小伙伴,“你,过来。” 小娃娃怕怕的过来了。 “你不害怕,俺哥给你洗手咱们好玩。”砖头蹲在水盆边,撩着水玩耍,边懂事的安慰着小伙伴。 然后,李孟羲就把这个脏兮兮的流着鼻涕的脏娃娃,拿着他的手,在盆里好好的洗了一遍,然后,又洗了脸。 最后,拿下肩上的干麻布,把他手脸擦干净。 “下一个。”李孟羲又指一人。 就这样,小娃娃一看就是洗一下手啊,就不怕了。 就这样,李孟羲明明是个小孩子,却一个接一个的,跟大人一样,把一个个小娃娃的手脸都洗了。 刘关张三人此时已走出亭子,对李孟羲指指点点,笑的不行。 给这些脏娃娃洗好了,数盆水全脏了。 李孟羲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玩些啥呢。 玩“爸爸的爸爸叫爷爷”,那个小朋友可喜欢玩的摇摇车,没有的。 小时候,玩的玻璃球,也是没有的。 跳绳吧,没绳。 拍卡片吧,没卡。 连蹴鞠这个踢着可好玩的玩意儿,汉代也不一定有。 只能玩,不用玩具也能玩的游戏了。 “咱们玩老鹰抓小**。” 李孟羲说。 小娃娃们茫然,瞪大了眼睛,都是好奇。 “哥哥,什么抓小鸡吗?”弟弟更是抱着李孟羲的腿,问着。 再后,李孟羲便拉来了十来个大孩子,都是男孩儿,让他们后边的人,抱着后边的人的腰,这便是小鸡了。 李孟羲叉着腰,对面前略壮实的憨厚少年说着,“我就是老鹰,我来抓你后边的人,你就拦着我,懂不?” 当先少年只会傻笑。 开始玩游戏了,李孟羲一说开始,就去抓人,一抓,就抓到了。 “你倒是……拦我啊?” 李孟羲无奈。 虽然开始的时候,小娃娃们因为生,还因为李孟羲衣服不破,比较新,看起来就跟别的人不一样,小娃娃有些疏离他,但是,大家年岁相仿佛,玩着玩着,大家就不拘束了。 大孩子们玩耍,别的小朋友在旁看的嘻嘻哈哈的笑的不停。 李孟羲就带着玩了一会儿,“好了,你们这边玩,我带他们玩。” 然后,李孟羲自带一队,带的最小的小朋友们。 女孩子们也自己一队来玩儿。 玩老鹰抓小鸡也是有危险的,比如人拉着人,前边人动作大,后边的小朋友就给甩飞了都。 因此,李孟羲照看最小的小家伙,弟弟也在这队,“小砖,你来当老鹰吧。” “俺想当鸡妈妈吗。”小砖不想当大坏蛋老鹰,撇着嘴巴。 “好吧。”李孟羲笑了,便当老鹰。 以李孟羲的身手,要是想抓小朋友,一手一个。 可游戏不能这样玩的。 李孟羲就压级,总是抓不到,总是被弟弟笨手笨脚的给拦住。 小朋友们,一个拽着一个,咯咯的笑着,又害怕又兴奋的啊啊叫着躲着李孟羲。 欢笑声一片,干活的民夫们,频频朝这边看,笑声是有感染力的,民夫们也是脸上都带着笑。 刘关张三人,成了吃瓜群众,坐在台阶上,笑看孩子们玩耍。 这要是,不是汉末乱世,该多好。 第八十四章 其乐融融 李孟羲以九岁之身,得拜军师要职,是天时地利人和相累加的结果。 天时为,而今汉末,天灾连年不休,民乱年年有,终有黄巾之乱。 纵是满怀忠义的刘备,也私下暗想过,是不是大乱将至。 故,李孟羲当日见刘备,言说天下大势,说汉天命已失,只惊的刘备如见天人。 第一印象是如此重要,这便让李孟羲在刘玄德心中,留下了无可比拟的份量。 地利为,刘关张初起兵,兵只五百,领兵方才第一战,正是微末之时,微薄之兵。 兵微将寡,事业初创,因此军师一职,实则一样份量太轻,刘关张纵有大智,此时也决然想不到日后有争雄天下之力。 故,军师一职,此时授之不难。 若是,刘备军有千人,有万人,且是数胜之后,那时,刘关张三人豪气纵横,心远眼高,李孟羲若那时来投,断然不会被拜为军师。 此为地利之利。 刘备兵只能制一县,战不出涿州地界,三人豪气未发,襟抱稍开,只一县之豪勇闻人,李孟羲因此,得此地利。 2k小说 人和为,刘备礼贤下士,为人亲和,关张二人,视刘备马首是瞻。 人和亦为,刘备汉室宗亲,汉室将亡之言,在曹操那,在孙坚那,皆不如于刘备处,能带来的震撼。 十分之言,于刘备听来有十二分触动,于刘备,便对李孟羲有二十分敬服,故,刘备三国最礼贤下士之人,且对李孟羲倾佩三分,彼时谈到热切处,刘备一个激动,拜李孟羲为军师,此为人和之助力。 故,天时地利人和相因,李孟羲方能,年九岁而任军师。 但凡少一处。 无天时,若天下动荡只刚起,李孟羲说汉室将亡,刘备断然不信,纵然,刘备宽仁,不会迁怒李孟羲,但想必不会给李孟羲好脸色。 正因动荡已久,愈演愈烈,年景愈下,纵是李孟羲不说,刘备也暗感大汉国运堪忧,只是,刘备不愿去想。 若无地利,若刘备非是初起兵,而是连胜十数仗,胆气豪迈皆成之时,李孟羲于此时见刘备,想那时,刘备心态见识已不像初起兵时那般青涩,再见李孟羲,当不会因李孟羲三言两语失了分寸,李孟羲也因此难拜领军师之职。 若无人和,若刘备不礼贤下士,若关张二人不是刘备义弟,而是下属部将,刘备拜一娃娃为军师,则关张必阻拦,李孟羲因此,同样不能得军师一职。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李孟羲成为义军军师,已然是事实。 并且,军职即已授下,断无再收回之理,李孟羲这个军师,是当定了。 李孟羲年龄,是个问题,区区九岁拜领军师,别说普通军士了,就是张飞也不服,一是不好驳了大哥面子,二是不好欺负一个娃娃,因此,未明面计较。 昨夜,李孟羲狠骂了一顿豪强士族,骂的张飞狗血喷头。 经昨夜,张飞倒是稍微佩服了李孟羲一点,但是依然未服,半服也未半服。 因为年龄,李孟羲会因年龄,遭受很多怀疑和非议。 可同样因为年幼,决定了李孟羲从一开始,就便刘备势力核心之中极特殊的一个。 虽是谋士,却并不是简单的下属那么简单。 当日相遇,刘备想认李孟羲为义子,李孟羲拒绝了,虽然此事作罢,但情义还在。 从那时起,刘备看李孟羲,便如子侄。 年龄小,刘备也好,关羽也好,都无法把稚气未脱的李孟羲彻底看成军师下属或同僚。 关羽也把李孟羲看成半个子侄。 事情有利有弊,若仔细想来,利远大于弊。 他人质疑也好,有成见也好,会随着时间流逝,以李孟羲一身繁杂的知识,扭转别人的看法是必然。 而利的一面,则是难以替代的优势。 想历史中刘备的另一个军师,卧龙诸葛,刘备拜诸葛亮为军师,固然,刘备对诸葛信赖有加,两人堪称君臣楷模,但,诸葛孔明,绝难有如李孟羲一般的超然地位。 试问有一人,与刘关张三人交情笃厚,刘关张三人视其为子侄,看着其长大,此人,更加谋略不凡,试问此人,在刘备阵营中当处于什么地位? 必然比诸葛孔明超然。 李孟羲和弟弟他们玩老鹰抓小鸡,李孟羲疯玩起来,完全就是个孩子的样子,刘关张三人看着,笑意灿烂。 终于,李孟羲跑的一身汗,他把抓到的也不知谁家的小娃娃给放掉。 “谁来当老鹰?”李孟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到。 有个胆大的小孩子跑出来要当。 “那,你们玩吧,我去歇一会儿。” “小砖,你歇不?” “俺不去,不去!”小砖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走到凉亭那,刘关张三人主动给李孟羲让了位子,李孟羲走到台阶那,挨着刘备坐下。 累的不行。 刘备笑问,“咋个不耍了?” “累,歇一会儿。” 李孟羲答到。 看着小朋友们无忧无虑的玩耍,心情畅快。 李孟羲新鲜劲过去了,就不再愿意下去玩了,歇着多好。 歇了很长时间,李孟羲就看到小砖,他当老鹰去抓别人的时候,跑的快了,哎呀一声摔到了地上。 李孟羲站起就要过去,然后,又坐下了。 小孩子,摔摔结实。 小砖摔跟头倒是好好的,当小砖回头来朝李孟羲看过来时,看到哥哥也在看他,小砖委屈的一撇嘴,就要哭了。 小砖哭哭啼啼的朝李孟羲这边走,愣是不见眼泪。 李孟羲并刘关张,笑着看小砖委屈巴巴的过来。 小砖走到哥哥身边,奶声奶气的指着自己额头,“哥哥,俺摔跟头了。” 小砖抿着嘴巴,委屈不已。 “呀,”李孟羲伸手在小弟额头处揉了揉,他笑着捏捏弟弟脸蛋,“你还疼不?” “俺好像不疼了。”弟弟认真的歪着脑袋说着。 “那歇会儿。”李孟羲把弟弟拉怀里。 “俺还想玩。” “那去吧。” 小砖便又去玩了。 片刻后,小砖又回来了,因为小砖看到,有大孩子把自己弟弟抱起来,举起放下玩,小砖也想举高高,他回来找哥哥。 行,就举高高。 李孟羲也才九岁而已,力量有限,举高高抱不太动的,一会儿就累的不行。 南宫我梦说 看好多小伙伴说主角年龄小,是败笔。 这里特意写一下吧。 主角年龄是比较关键的一点,正因为年龄小,才因此以后地位超然,不是简单一个军师那么简单。 第八十五章 谁有病,谁是病人 正想说,歇一会儿,刘备关羽笑着来了。 “来砖儿,我来举你。” 说着,刘备大手腋下一叉,举着小砖一下给丟的高高的,丢过头顶,然后又接住。 小砖被丟的可开心了,咯咯直笑。 旁边的小朋友,羡慕的看着小砖,他们也想一下被丟那么高,就是不敢说。 关羽也挺喜欢小娃娃们,于是也举着小娃娃们举高高,张飞也过来了。 此时,也没几个孩子怕长的凶恶的张飞了,都争着让张飞抱,其乐融融啊。 当半午之时,去城里买药的医师卜,背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回来了,一回来,便见到,何时多了这么些娃娃,当看到刘关张三人,抱着娃娃们玩耍,时常一副漠然神情的卜,脸上浮现了笑意。 ddxs.com 见军医回来了,刘备拍了拍李孟羲,给李孟羲指了指,提醒李孟羲过去接一下。 李孟羲于待人接物,稍有不足。 刘备不露声色的提点帮助李孟羲。 军医已划归李孟羲麾下,李孟羲就是人家上官,理应接洽的。 李孟羲朝军医卜走去,看卜跑的一头汗水的,很虚伪的说帮卜拿一袋。 卜看了看李孟羲的小胳膊小腿,觉得还是算了。 “走,凉亭歇歇。”李孟羲手指凉亭,说着。 然后,李孟羲就带卜去凉亭下,请卜坐下歇歇。 也没个茶水啥的,只能说歇一会儿,避避太阳。 刘备时刻悄悄关注李孟羲的,看到李孟羲请卜回凉亭歇息,李孟羲和卜都坐在石凳上避热,看到这里,刘备暗自点头,笑了。 刘备认为,李孟羲能礼贤下士,很不错。 刘备为什么会认为李孟羲礼贤下士呢,这便是古代尊卑问题了。 凉亭那里,虽在李孟羲眼里是一个亭子而已,实则,那亭子处,刘关张三人在那边歇息边于亭中看民夫们干活,那亭子,何见有闲杂人等过去? 而巫医卜,实话说来,不过一小卒而已,李孟羲不因不身份低,看卜辛苦买药回来,能请卜去亭子歇息,这便是刘备眼中的礼贤下士。 实则,李孟羲无有尊卑观念,他之三观,人人平等,看卜与看刘关张三人一样,都是人,亭子不就多太阳的吗,就没想那么多。 卜跑的一头汗,带卜去亭子下歇会儿,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 李孟羲率性而为,放在汉末社会条件下,就是礼贤下士。 李孟羲三观,与刘备是最为接近的。 这一方面可以说明,刘备此人有过人之处,另一方面可说明,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人,就算除却能力不谈,李孟羲身上,依然有特殊的一些闪光点。 卜坐下,便要交差,身上大大小小布袋解下,卜就要给李孟羲说买了些啥。 “哎,不必给我说,我不懂草药。”李孟羲笑着按住了卜的手。 “慌甚,歇歇。”李孟羲笑着。 卜犹豫再三,没再坚持把草药拿给李孟羲看。 “钱花完了吗?”李孟羲随意问了一句。 李孟羲一问,卜赶忙回答,“买了十几种药,我想着,军中用药多,就多买了点……”卜怕李孟羲担心花钱多。 李孟羲摆手,“花完了明个我给你钱,再买。” 李孟羲这话,打消了卜的不安。 看着亭子外玩耍的小朋友,李孟羲看了一会儿,说,“军医,你懂给娃娃看病不?” 军医闻言,谨慎的一问,“哪个娃娃病了?” “我也不知。”李孟羲看着外边的小孩子们,目光沉静,“只是我想啊,这些娃娃,之前多是黄巾流民,缺食少喝,又奔波不休,多体弱,极易生病,我看还是挨个看看,别让有病拖成大病。” 李孟羲说得平静无比,然听在巫医心里,巫医面上顿时一肃,心中肃然起敬。 为何如此轻易地就又肃然起敬了呢。 为别人着想,儒家传统的道德观念,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能想到别人,如何不是道德高尚。 “还有,流民众人,除孩童以外,大人虽身体强健,但恐也有人感病,待歇完,军医啊,你受劳,也给大人看看。” 军医闻言,起身郑重朝李孟羲拱手一拜。 李孟羲转头看到,“坐!”令卜坐下歇息。 留心观察的刘备,看到卜对李孟羲施礼的一幕,刘备虽听不到两人谈话如何,但看得出也猜的到,卜此躬身行礼动作,必是对李孟羲敬服之举。 刘备看在眼里,对李孟羲赞许更甚了。 虽然吧,他李孟羲是个娃娃,但你看,没多大一会儿,便能服众人。 果然,没猜错,羲儿有御下之能,刘备想到。 李孟羲说,要待会儿给娃娃们还有民夫们瞧瞧病,军医卜便因此时思索起来,想了片刻,军医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军师,要是娃娃有病,用药怎么用?” 李孟羲闻言回头,皱眉,“我不懂药理啊,你是军医,如何用药,你问我做甚?” 李孟羲怀疑,这厮是个巫医,不一定多精通草药。 军医听李孟羲这么回复,便明白李孟羲是会错意了。 卜犹豫了一下,又问,“若要用药,给谁用?” 卜此问,是因为药是花钱买的,卜想来,药不是自己的,若是治病救人,药用多了,怕军师不喜。 李孟羲更诧异了,给谁用? “谁是病人,给谁用药。”李孟羲一字一顿的盯着军医卜。 卜点头,同样盯着李孟羲,“那,谁是病人?” 暗地里话的意思是,药有限,优先给谁治,是否早有个先后。 李孟羲目光微妙,“谁有病,谁是病人,听明白了吗?” 谁有病,谁是病人,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有病,就给看。 军医郑重点头。 军医卜又起身,朝李孟羲又拜,“敢叫军师知晓,四贯多钱,买来之药,多是伤药并治流疾之药,余者不多。 依某观之,药少,众人病情繁复不一,此只十数种药,断然不足。” 军医卜,正色问李孟羲要钱。 就此人胆魄,买了三贯钱的药,上官不说再买,还敢继续要钱,就足以显示此人与普遍怕事的寻常底层百姓的不同之处。 同样,也是李孟羲让人信服,人军医敢说出来。 “等着,我去给你拿钱。” 李孟羲起身说到。 第八十六章 建医馆 虽说,问张飞要钱,又不乱花,是买药材的,但是,若是连连的去要,一遍,又一遍,恐让人不喜。 好算,李孟羲也觉得,张飞刚给完钱,再去要,有些不妥。 寻思了一下,李孟羲没有直接去找张飞,而是去找刘备。 此时,刘备关羽在边上,看着娃娃们玩耍,李孟羲来,悄悄拉了拉刘备衣袖。 刘备回头一看,笑问,“羲儿,何事拉我?” 李孟羲示意刘备附耳过来,李孟羲个子矮矮的,刘备真个弯腰贴耳认真来听。 李孟羲就在刘备耳边嘀咕一会儿。 刘备听完,眯着眼睛,笑的不能行,他伸手就想摸李孟羲的头,手伸到半路,又收回去了。 ddxs.com “成,我给你要!” 刘备便走到娃娃们中,喊正一个肩头扛着一个娃娃玩的开心的张飞,“三弟!” 刘备叫到。 张飞放下怀里的娃娃,看了过来。 “羲儿他说,药没买够,还得买点儿,他不敢问你要钱,让某来要了。”刘备笑着说。 张飞闻言就不痛快,觉得李孟羲把他张翼德当外人了。 张飞刷刷几步过来,眼瞪着李孟羲,“小孟,你再缺钱,跟俺说就成。何必跟俺老张见外?” 说罢,便抬手在李孟羲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这厮手劲极大,一巴掌把李孟羲拍的肩膀一沉,胳膊一麻。 张飞去拿钱了,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再回来的张飞,脖子里挂着好几串铜钱,手里还一手拎两串,一副土豪模样。 走来,张飞手里的钱就直接丢给李孟羲。 铜钱极沉,李孟羲手接了,也没能接住,钱一下就掉在地上。 张飞嫌弃的看了李孟羲一眼。 “卜!来帮我拿钱!” 李孟羲喊帮手了。 卜闻言,忙跑了过来。 钱张飞看也不看,就把手里的钱,丢给过来的军医卜,手里的钱丢完,又把脖子里挂的钱串子取下来也丢给卜。 张飞丝毫不管这十几贯钱,卜几乎都抱不动了。 钱大概够了。 李孟羲脸上浮现喜色,“一会儿就再把药材买齐吧!” 卜闻言,正色,“我这就去买!” 刚回来,才歇多大一会儿,李孟羲就劝说卜歇会儿,怎么说卜都不听,拿着钱直接就走了。 去过一次,卜知道药铺在哪,不用人带路也行。 卜走,刘关张三人看亭中无人,这才回亭子。 李孟羲没觉察此节。 李孟羲邀卜去亭子下休息,刘备看见卜在那,知道若是回去,卜必然拘谨。 所以,宁可站在外边,就是不回亭中。 此微妙处,李孟羲不能察。 刘关张三人竟然知晓一些药材知识,卜放在石桌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刘备打开来看,认识其中一些。 “这个是甘草,这个……茅草?”刘备拿其一些白色的干的草根样的东西,拿起一根放嘴里嚼吧两下,尝到味道对了,塞给李孟羲几根,也给跑的一头汗水的小砖一些。 茅草的话,李孟羲不陌生,小时候,有时候放学去地里玩,就在田埂处,能找到一些茅草,俗称茅草根,就是说,这种中药材,最有用的是根。 茅草的根吃起来甜甜的,活的茅草根长在地上,凭借模糊的印象,李孟羲或许还能认出来,但是,晒干的茅草根,李孟羲就完全不识得。 茅草根塞嘴里,嚼两下,确实是茅草,有一丝丝甘甜的味道。 一时没注意,李孟羲把一段甘草根嚼完吐出来,再一看弟弟,发现弟弟没吐,这孩子把草根一块吃肚子里去了。 李孟羲制止不及,看着傻乎乎的弟弟,有些心疼。 “哥哥,可甜了!”弟弟发现李孟羲在看他,弟弟咬着茅草根,眼睛弯成了月牙。 —— 半个时辰后,临近中午,太阳正晒,卜回来了,这次,又买了许多的药,多到一个人拿不住,两个人家药铺的伙计帮着把药送了过来。 李孟羲不等刘备提醒,便上去迎接,迎接卜,同时还跟药铺伙计客气,说喝杯茶再走。 此话虚伪无比了,汉朝虽已有茶叶一物,但,喝茶并不流行,人家流行的以酒代茶,要说留下喝两杯水酒还行,说喝茶,人伙计都懵了。 两个伙计,把药放下就走。 李孟羲问跑的满身汗的卜,问,“药可买齐了?” “齐了。”说着,卜从怀里,把剩下的几十文钱拿给了李孟羲。 李孟羲本想说,你留着便是,可再一想,按前世职场的规矩吧,采购的尾款,绝无让采购人员自留的说法。 得给财务。 财务就是,张飞。 李孟羲便把剩的钱,拿去给张飞。 张飞不接,大手一摆,呵呵一笑,“拿去,买糖吃!” 李孟羲不要。 “咦,你们这儿,有卖糖的吗?”李孟羲突然想起了,汉代,有蔗糖吗?或者,是糖饴,也就是,麦芽糖。 对此好奇的李孟羲,便问,何是糖。 刘关张诧异,诧异李孟羲连糖都不知道是啥。 这算是,果然是虽高人深山中修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在后续李孟羲的询问之中,确定了,糖指的就是麦芽糖。 看着要流口水的弟弟,李孟羲想了一下,拿走两文钱,决定一会儿就去县城,去给弟弟买糖吃。 再说卜,药买齐了,李孟羲招呼卜进亭来,歇一会儿。 因为刘关张三人都在亭子坐着,卜不肯过去,只说,把药放个地儿。 李孟羲还真以为卜要急着把药处理安置好呢。 “那,我去帮忙吧。”李孟羲说。 —— 卜要把草药归置好,李孟羲随口一问,“药放哪?防潮防虫你们是怎么弄的?用石灰吗?” 李孟羲这么一问,卜停下了。 “怎么了?”李孟羲问。 卜欲言又止,制造又欲。“我住棚屋,和人挤一铺,没地儿放药。” 李孟羲想起来了,卜之前,还是流民来着,还跟其他流民挤在一起住呢。 “这样啊。”李孟羲恍然点头,“我去帮你安排一下。” 李孟羲于是就回去,跟刘备提了,说怎么着,也得间屋子吧。 一间小屋,张飞如何舍不得,便很快,腾出了庄园里的一间屋子。 第八十七章 行军灶 去砖瓦屋那里,是正亭,还算宽阔。 李孟羲抬头左看右看,觉得不错。 “然后呢,药放哪?”李孟羲看屋子里,空当当的。 李孟羲就想起,前世,村子里,卫生所的医生,老一辈都医生,好像都极其牛逼,都是中西医兼修的,这边是放西药的架子,那边就是放中药的木头柜子。 木头柜子一格一格的,都是抽屉,抽屉上,贴着一张张标签,写着中药的名字。 这样,要是抓药,直接拉开柜子。 这一套工具,多专业啊。 于是,李孟羲就瞪大眼睛问卜,“卜,你说,咱们要是有个柜子,柜子上有一个抽屉,药放抽屉里,取用方便至极。你说要是有这么个抽屉,好不好用?” 李孟羲问。 正把大包小包药材贴墙靠去的卜闻言,仔细想了一下,“药柜,好用……”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 然后,不等卜反应过来,李孟羲就又走了,又去问刘备要东西去了。 李孟羲要木匠,刘备先是好奇,然后有振奋,刘备是想起,李孟羲前边说的蒸酒还有灌钢法的神奇之处,还以为,李孟羲是要做什么神奇的机关造物,有些期待。 xiaoshuting.cc 但后续,李孟羲说做个柜子,刘备期望落空了。 李孟羲要木匠,做药柜,张飞手一摆,“何必做,去城里药铺,买个不行?” 李孟羲张了张嘴,挠头,“药柜……有?” “如何没有?”张飞瞪眼。 李孟羲再一想,确实啊,药柜这玩意儿,实在不是什么高科技,汉代有也正常吧。 尼玛,还以为是个小发明呢。 张飞差人就又去县成,去打扰人家药铺去了。 张飞交代下人,说钱多给,管他要多少钱,把药柜买回来。 土豪就是土豪。 至于,药铺趁机要价这回事,不可能发生的,张飞是涿州有数的豪强,而且,还是武力值爆棚脾气火爆的豪强,敢坑张三爷,活的不耐烦了。 看药柜有着落了,李孟羲便又回卜那里,看能帮啥忙。 李孟羲上下打量这间即将变成诊所的房间,问,“对了啊,卜,你们开药,都是得熬的吧?” 卜仔细检查药材的质量,头也不抬,“啊!是得熬。” “那熬药,得用啥熬?瓦罐,火炉我也没见啊,总不能升堆篝火熬吧? 还有,流民们那么多,流民都没法自己做饭,熬药不还是落你头上? 要是病人多,岂不得许多药罐,许多火,要是升火,岂不满屋子都是烟?” 卜或许医术方面比李孟羲强,但是,两人身份不同,李孟羲一开始让卜买药,就是考虑给民夫,尤其是小孩子看病,他一直想着这件事,所以,考虑问题,一开始就从全面考虑。 而卜,是医官,考虑的是药够不够,买哪些药,因此,一时卜未考虑到药罐还有熬药的火够不够这些问题。 反应过来,卜抬头,看着面前眼睛清亮的少年,卜心中,已有三分敬服。 自己是医师都未考虑到此节,人家却能考虑周到,难怪,人家是军师,确有本事。 卜起身,朝李孟羲拱手一礼,“有劳军师帮衬。” “好说!”李孟羲嘿嘿一笑,手一摆,又跨门槛出去了。 李孟羲又找刘备,说了还缺熬药的瓦罐,更是缺火源。 瓦罐,专一熬药的瓦罐,还真不好找。 煮饭用的陶瓮啥的,倒是好找,可煮药,势必不同于煮饭,一瓮草药,要煎成一碗,得费老鼻子劲了。 张飞又说,还去城里买,买他五十个瓦罐来。 刘备笑着,“三弟,莫一下给人买完了,要是买完,有人去瞧病,没法熬药让人咋办?” 张飞于是又遣人拉着板车去县城,买他半车药罐回来。 至于,李孟羲所提的火源。 刘关张三人疑惑,升堆火,药罐吊着,不就能熬了吗? 李孟羲摇头,说了火堆的不便之处,篝火占地大,烟火也大,不便统一管理。 “我有一法,”李孟羲皱眉挠了挠头,“用铁皮,做成桶状,内糊土,上有支座,以有口口,此以为灶。 此灶一人可抬,活动便捷,不仅熬药可用,行军时升火做饭之时,柴在灶中,火不为风动,故火不易灭,此不为行军利器?” 李孟羲话一说完,刘关张三人眼睛一亮。 汉朝餐饮方式还处于不如后世发达的阶段,豪门大族,用鼎釜煮东西,平常百姓,就用瓦罐陶罐一类的东西来煮饭,高级一点的,有瓦罐带底座和支架,柴就在瓦罐底下烧,这类高级一点的器具。 如后世一般连着烟囱的土灶,汉代或许已有,但极不普及,土灶流行的时间,和铁锅流行的时间几乎同时。 据说,铁锅要到宋代才大规模使用。 此事,李孟羲极疑惑,铁锅制造难度在哪,为何到宋代才流行。 有空看看能把锅给整出来不。 李孟羲所说的铁皮行军土灶,关键是移动方便,还防风,升火不易灭,的确像个好东西。 刘关张三人迫不及待的,想看李孟羲把这玩意儿弄出来。 李孟羲挠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小土灶,不用铁皮也行,铁还是成本有点高,用土,烧成陶咋样,烧陶成本如何,又或者,实在不行,直接把土灶完整体给砌出来,没有铁锅就算了,灶台上,多挖一些孔,这样,一灶同时能熬五六个药罐。 综合考量之后,李孟羲觉得,还是直接把土灶砌一个,性价比最高了。 土灶,怎么糊来着。 小时候,没少拱到灶里玩,也没少去灶里找猫咪,小猫冬天老是往灶里钻,对于一个生长在农村的娃娃来说,土灶虽然没亲手砌过,但结构,太熟悉了。 需要陶土匠人,砖瓦匠人。 匠人不缺,砖也不缺。 李孟羲要东西,张飞一会儿就让人拉着一车青砖过来。 万事俱备。 当医师卜看到李孟羲带着人,带着一车砖回来时,还诧异。 土灶李孟羲不准备要烟囱,烟囱不好做,还费工夫,露天得了。 就在医馆外边,两侧,李孟羲跟匠人们沟通了土灶的结构。 “就是砖磊个像椅子……不是,”喵的,汉代都没有高脚椅子来的,“就磊个圆的,中间,留空。” 李孟羲在地上画着,“这儿,插几根铁棍,此处,便是烧柴的地方,柴填里边,不会掉下去,柴烧完,灰就漏下边了。” “上边,灶台,留六个孔,出火的地儿……” 灶台结构不难,李孟羲给匠人们说了一遍,匠人们懂了。 匠人们还以为,李孟羲是要盖炼铁炉,只是奇怪与炼铁炉有些不同。 第八十八章 灶成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挖掘机吊机啥的盖楼,见的多了,但是,用砖和黄泥糊灶,李孟羲倒是没见过。 古代的啥东西,他都觉得好奇。 匠人们挑土活泥码砖,李孟羲看完了整个准备过程,觉得有意思,李孟羲跑回去,把弟弟也拉过来看。 然后,两个小人儿,就蹲在一边,手拄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人家忙碌。 期间,刘关张三人过来看了一眼,刘备等人过来,匠人们忙就停下手中活,等三分吩咐。 刘备只看了一眼,看到李孟羲兄弟倆在这儿,“羲儿,你受劳,看把这灶垒起。” 刘备交代。 “好!”李孟羲答到。 然后,刘关张三人就走了。 人干活呢,李孟羲哥俩围观倒是无妨,若是刘关张三人盯着,人还以为监工呢,干活岂能自在。 ranwen.la 虽说,监工也无妨,只是有句话,疑人不用,真个在边盯着看,匠人们岂能干的舒服。 匠人们活好了泥,便用砖刀搪泥糊在砖两面,李孟羲一看,这工具有点牛逼,牛逼之处在于,跟二十一世纪的建筑工人所用的垒砖墙的瓦刀,一个模样。 又一个发明没意义了,人汉代,有瓦刀的,虽然没水泥,但有黄泥,虽然瓦刀不是铁的,但木板做的一样能用。 李孟羲就和小弟,看着人家咋个一块砖一块砖的垒出灶台的。 垒了一半,泥瓦匠人过来问,“小哥儿,你看这劲儿够高不?” 匠人一问,李孟羲一拍脑袋,发现出事了。 卧槽,这只一半,灶膛还没垒呢,便半人高了,若是垒完,岂不得高度到人胸口那里了。 这要是熬药的话,放药罐拿药罐,都极不便利。 重要的数据参数,没跟人家说,光说了结构和大概形状这不就出问题了吗。 李孟羲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灶台说,“叔叔,能扒掉两层吗,我看高了点。” 李孟羲嘴甜,喊匠人们叔叔,匠人们也就不因为要返工而痛快了。 其中一个泥瓦匠人笑说,“你不早说,早说俺们就不垒振(zhen,四声,中原方言,zhen高,zhen,这么的意思。)高。” 说罢,匠人直接用手掰下一块糊着泥的青砖,边掰边好奇的问,“小哥,咱们这垒哩啥子?” “灶台。”李孟羲回到。 “灶台?” “就是做饭的。你想啊,要是垒高了,瓦罐拿放多不便?半人高,到腰那么高就够了。” 李孟羲解释。 李孟羲这么一解释,匠人们恍然大悟,原来理解错了,想成炼铁炉了,往高了垒,人说做饭的,垒恁高干球用,嘿。 匠人们扒了两层砖,问李孟羲该干嘛了。 李孟羲皱眉挠头想了一会儿,“垒灶膛。铁条呢,有吗?” 李孟羲四下看,铁条没看到,看到了旁边一堆废刀,就是砍的满是缺口,或者已经折断了的劣质短环首刀。 短刀实则等于薄铁片,竖着嵌灶台中,跟细铁棍一个作用。 认真想来,小小一个细铁棍,真个在日常生活中,没任何用的到的地方,当箭杆也比较沉,当筷子也沉,根本没用的到的地方,所以。日常生活中用不到,就难找,故而,细铁棍没找到,张飞干脆送来一堆刀。 一样用。 灶台之难点,在于灶膛,需要糊一个中空的空间,底部用砖垒,中间,留一书本大的孔,孔里,竖着几根铁条拦上,这样的灶台,即上下通风助燃,又可使草木灰漏到下边不使淤积灶内。 砖要是竖着垒,哪怕垒成圆圈,依然跟垒墙差不多,让李孟羲疑惑的是,平着垒,咋个垒。 显然不能是砖糊了黄泥直接垒了,这样,黄泥的和砖就一起因为重力原因往下掉落了。 匠人们的处理方法,让李孟羲恍然大悟,匠人们,是用砖,垒几块砖当柱子,然后砖上放木板,木板为支撑,然后,平着把砖在木板上一块块横着用泥砌起来。 看到这里,李孟羲明白了,这工程方法,黄泥跟水泥一个用法,泥未干之时,先用木板支着,把砖垒起,然后等泥干燥之后,泥巴就凝固成一体的黄土,干的黄土,就有统一的结构,能支撑住砖的重量,不使砖落下。 看到这里,李孟羲就明白,灶台今天就算能搭成,今天也用不了,因为要等泥变干。 就算加柴用火烤干,也得好久,得到下午去了。 灶膛垒完,剩下的灶台部分,就稍简单了。 没锅,灶台不必只留一口,李孟羲个子不够,够不到灶台高处,他喊军医卜出来,让卜试试,出火口在哪,端放药罐方便。 卜试了,说半中间方便,最中间,不太够得到。 这就有意思了,最中间,是火焰中心,火最猛的地方了,却不好拿。 而半中心,一圈的话,一圈能有六个火口平均分配。 六个少了点。 再加,外围再一圈,十二个。 至于中间的,浪费也是浪费,中间就煮白开水吧,煮一大瓮开水,就有白开水喝了。 和军医卜商量着,卜比李孟羲更清楚药罐的大小,他伸手在灶台比划着,“军师,十二个多了点,放不太下,十个吧。” 那就十个。 六个的话,可以较为平均的一圈开六个火孔,十个的话,就得像蜂窝一样,一个一个去分配空间。 至此,灶台最后一个结构,也垒完了。 匠人们技术力比李孟羲想象的要强,灶台火口,匠人们没有用砖,而是直接用黄土糊的,怕只有黄土经不住,匠人们活三合土来砌,强度比黄土高多了。 最后,一切完工,满手是泥的匠人问,是阴干呢,还是火烤。 “阴干如何,火烤又如何?”李孟羲好奇的问。 “阴干得用棚遮住,不晒,还不能淋雨。晾干,没裂口,就是得个四五天不止。” “火烤半天烧干,会有口。” 李孟羲听明白了,火烤快,就是稍微影响强度。 而阴干,得四五天时间,还不能有雨。 李孟羲抬头看天,这四五月的天,雨说来就来啊,天不由人,有风险。 所以。 “火烤吧。” “对了,李孟羲补充一点,上边,盖个小棚子吧,防雨。” 第八十九章 需要酒精灯 灶台建在外边,要是下雨,火肯定浇灭,不能熬药了,而变天之时,刮风下雨,气温骤降,得病的人偏偏还多,不能熬药岂不很不爽。 所以,棚子很必要。 见差不多了,后边不必自己盯着了,李孟羲点头,“垒好一个,就按这样,再垒两个,要是还有空,贴着墙再垒,能垒几个,就垒几个。” 说完,李孟羲带弟弟走了。 看了这许久垒灶台,弟弟也看的无聊了,更勿论李孟羲。 李孟羲去看下,去县城拉药罐药柜的人回来没,正巧碰到张飞家仆人拉车回来。 前边一辆车,拉车上一个大木柜子,后边一辆车,一个小柜子,车尾还摞着几个瓦罐。 人说,柜子买到了倆,可药罐,只有六个。 六个也好,稍解燃眉之急了。 李孟羲便和仆人一起,把药柜药罐啥的,都给卜送去了。 此时,于卜而言,建医馆所需一应物件,人家一波接一波的拿来,卜顿生被大为重视之感。 ranwena.net 彼即待我以重,我如何卜报之以重。 卜心中已下定注意,管他如何,管他会不会再看错病,再被处以断发之刑,被砍头又如何,卜决定不再瞻前顾后,尽展所学,尽绵薄之力以报军师和玄德公之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卜不再犹豫,又找到李孟羲,说还缺东西。 要是旁人,这要东西要个没完,人早怒了,李孟羲非常人。 卜既然要东西,便足以说明,这家伙有点门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能要很多东西,至少,说明这家伙,在医道见识方面,便已然不浅。 不然,要是个没本事的家伙,没见识的家伙,想要东西,都不知道要啥。 卜要,小秤一杆,药臼三四个,还有切药片用的铡刀,给人号脉用的矮几并布枕头一个,还有,针灸并各类金创刀具一套。 李孟羲听完,“小秤一杆,药臼药杵四个,小铡刀一个,矮几枕头一个,针灸刀具一套,可对?” 李孟羲记忆甚好,完整的背完了卜一应所需。 卜点头,面带笑意,“对!” 李孟羲抬头认真的看了卜好一会儿,眼中有些疑惑,“你不是巫医吗?怎个会懂如此多医械?你莫不是耍我?” 李孟羲瞪大眼睛,他觉得就是被卜耍了,这厮哪里像个靠巫术救人的不靠谱巫医,分明是个医术高深的家伙好吧。 卜笑而不语。 李孟羲就知道,真个被这厮骗了。 “你我相处已日久,尚不知你姓甚,你全名是?”李孟羲目光微妙,问到。 “单姓田。”卜拱手朝李孟羲施了一礼,“田卜。” 卜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李孟羲。 “田卜。”李孟羲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嗯,好名字!” 李孟羲赞到。 这家伙,出口没谱,名字好哪了,就夸人家好名字。 “稍等,我去给你寻医械去。” 说着,李孟羲拉着小弟,转身又走了。 亭子中歇息着的刘关张三人,见李孟羲又来,便笑问,“羲儿,还缺何物?” 李孟羲便把小秤药臼矮几之类的东西说于刘备。 刘备闻言,以商量的口气,和张飞说,“三弟,你看……” “俺家也没有这许多玩意儿,派人,去买现成的。”张飞大手一挥。 于是,张飞家仆人,就又去县城药铺买东西去了。 这一天,讨扰人家药铺许多次。 一段时间后,张飞家仆人去而又回,这次,还带回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头就是涿州城的名医,老孙头。 此人在涿州,人望很好,德高望重一老者。 刘备三人见老孙头来,忙出亭来迎,李孟羲也跟着过去了。 “翼德,你是想开医馆?买了我药铺许多东西。”老孙头笑呵呵的看着张飞。 老孙头看样子跟张飞比较熟,跟刘备两人不怎么熟。 张飞哈哈一笑,“俺就是想开个医馆!” 闻言,老孙头捋着颌下白花花的长胡子,欣慰点头,“好啊,多开个医馆,百姓有病,就可多个去处。” 老人丝毫不担心张飞家医馆开了之后,会抢他生意,反而想到的是,医馆越多,百姓看病越容易,因此倍感欣慰。 “来,此银针一套,就赠于翼德你,为你医馆开张贺礼。”老孙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叠的方棱四正的麻布块,双手递给张飞。 张飞对此老者极敬重,躬身弯腰双手接过。 老人看样子,走远路来,就是为了给张飞送针灸的。 然后,送完就走,任凭张飞如何挽留,说饭时了,吃顿饭再走,倔强的老孙头就是不留。 众人目视老孙头走远。 “小孟,针灸与你。”张飞把针灸转送李孟羲。 “多谢!”李孟羲嘿嘿一笑。 —— 医馆中,李孟羲把小秤之类的东西,都给田卜搬到了他的屋子里,卜正在把药材一点点归置在房间里放着的两个药柜处。 矮几放在厅堂正中,上有一枕头,枕头不知何材质,但肯定不是麻。 这间正厅,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 “田卜,针灸在这儿,你看好用不?”李孟羲把针灸交给卜。 卜接过,抻开麻布块,麻布上插着粗细不同的银针,二三十根。 只看了一眼数量,李孟羲便眼前一亮,这套针灸,看起来挺专业啊。 “如何?”李孟羲问。 卜很满意,“甚好。” 然后,李孟羲好奇的问,针灸咋个用,能治什么病。 这让卜一时半会儿,咋个解释呢。 卜低头看着瞪着眼睛的李孟羲,卜甚不习惯这娃娃是自己上官,可事实就是如此。 “施针前,以火炙针,而后,针凉,方可施用。 施针在于定穴走脉,人有七经八脉……” “那岂不是,你这还缺一个灯具?”李孟羲突然问到。 卜一想,还真缺一个灯具,或是蜡烛。 “我去给你拿。” 不等卜说什么,李孟羲积极无比,倒腾着两条腿,欢撒无比的朝外走去了。 看着李孟羲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卜笑了,越想越想笑。 李孟羲又找刘关张了。 刘备见李孟羲又来,“我猜,羲儿你又是要……找东西来了。”刘备笑着说。 刘备心思细腻,本说要,可话说出口,觉得不对,改为找字,这样,说出来不伤人。 要想乞讨,而找说着是替大家办事的感觉。 “需烛台……不要烛台,烛台炙针,上边一烧一层蜡。要油灯……不要了!我去弄酒精灯!” 突然想起,有酒精来的,酒精灯比蜡烛和油灯好多了。 第九十章 无题 酒精灯,顾名思义,以酒精为燃料的灯具。 细想来,当初第一次见到这种灯具时,还是初中,记得非常清楚,是在化学实验课上见到这种奇怪的灯具。 李孟羲依然记得使用酒精灯的注意事项,重要的一点,酒精灯火焰温度和酒精的燃烧效率太他喵的高了,比普通油灯和蜡烛火焰燃烧剧烈的多,因此,不能用吹灭的方法来熄灭酒精灯,因为,吹熄的空气里也有氧气,反而会助燃。 正确的方法是,用灯罩,盖灭酒精灯。 因为给田卜找灯具这回事,李孟羲突然联想到既然酒精在做,顺势就可以把酒精灯也做出来。 酒精灯制作难度能有多大,一个是酒精,一个是灯捻,灯捻可能需要棉线,除此以外,难度在哪? 李孟羲迫不及待的,回城去看蒸酒器做好没有。 回到城中,找到匠人们,匠人正在烧窑,就是匠人们糊了一个小窑,临时烧陶来的。 ranwena.net 又是一个让李孟羲很感到好奇的技术,陶器,是如何烧制出来的。 但因来的晚了,没有看到关键的垒窑过程,因此,没看到完整过程。 陶质的蒸馏器,还没烧制成形,李孟羲不好催促,只好慰劳几句,好言好语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然后就回去,在张飞家门槛上坐着无聊的等待。 李孟羲虽然没有催促,但是,陶匠和铁匠很有眼色的,人过来看,说明白点,就是急着用,陶匠铁匠于是往窑里塞柴塞得更勤了。 待下午,太阳将落时分,李孟羲听到巷子外,突然有敲锣的声音,还有喧闹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边敲锣边骂骂咧咧,侧耳去听,好像喊的是征粮剿黄巾之事,谁敢不交,抓蹲大狱。 李孟羲听了一会儿,面露笑意。 县丞这厮,果然如刘玄德所料,如何有胆去征豪强之粮,还不是最终压到百姓头上,一切,尽如所料。 呵。 片刻后,忙碌半天的两个匠人来访,说东西烧好了。 李孟羲随匠人们去看,刚烧好的陶器,是粉红一样的颜色,水浇上降温,嗤嗤冒烟,水接触陶器的一刹那,便化为了蒸汽。 又是一刻,待陶器降温,李孟羲伸手去摸,陶器已经凉了。 盛酒的部分,大的陶缸,李孟羲发现,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泡菜坛子呢,就是说,坛沿儿比较大,能倒点水,然后扣一个碗,碗扣到水上,就可以用水密封,不让酒气乱跑了。 不同的是,泡菜坛子,密封的是个碗,或者碗状的盖子,而蒸酒器,盖子较平。 其实拿个碗来用说不定还更好。 然后,是茶壶一样弯曲的长长的导流管,导流管和冷凝器连在一起。 作为整个蒸酒器最重要的部分,冷凝结构,李孟羲看着遍体插着薄铜片的小陶罐,越看,这玩意越像地动仪,又或者,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如果把罐体上的散热用的铜叶,换成一些葫芦页龙凤之类的东西,就更像了。 李孟羲已经可以预料到蒸馏过程是怎样的了,盛酒器里,看其体积,水桶那么大,估计,能倒七八坛酒,然后,于盛酒器底部加热,水酒受热之后,沸点低的酒精先一步蒸发,顺着导管,酒精流入冷凝器中,热的酒精蒸汽,碰到冷凝器内部冷的铜片,立刻液化成酒**体滴落,然后,冷凝器底部,匠人们给做成无法存酒的结构,有一滴酒,直接就流出来了,这样,酒头就可以祛除的很干净。 然后,酒精蒸汽不停流入冷凝器,不停被液化,这时,铜片吸热,会慢慢发烫。 里边的铜片发热,热就传导到外边的铜片,这就是为什么让匠人把铜片砸成如竹蜻蜓叶片一样,中间细,两头阔的形状,这是因为,和空气接触面积大,散热面积大,散热更快。 当冷凝器升温了之后咋办,拿凉水,直接浇,以此来降温。 这就是李孟羲设计出来的,原始的冷凝结构,其灵感直接来源于当日军营,用铜片箭头等物来冷凝,那时得来的灵感。 眼睛凑近去看,李孟羲惊讶的发现,冷凝器的铜片,看着发紫。 铜似乎,是黄色的啊。 李孟羲疑惑。 整套器具,完全够用,“甚好!”李孟羲赞叹到,这算是,给匠人们的忙碌半天工作,给予了评价。 而后,李孟羲就说,事忙完了,让匠人们先回去。 匠人们告辞,说要是有活,还找俺们。 李孟羲笑着说,“成!下次,再有劳两位。”拱手和两个匠人告别。 两个匠人干完了活,心情也是畅快的,干活东家不催不刁难,不克扣工钱,说话也好听,让两个匠人,心情甚好。 蒸酒器做好了,李孟羲迫不及待的开始蒸酒大业。 他去找张飞家仆人,“你家老爷给我备下的酒呢?”李孟羲问。 仆人们把酒一一坛的搬了过来。 本以为,四五坛酒,然而,等下人们络绎不绝,一坛接着一坛,没个停的意思,把酒坛抱过来一排排摞起之时,李孟羲就觉得,事情没想得那么简单。 卧槽,张飞真缺心眼,他不会把家里所有酒都弄来,让老子帮他蒸馏吧,李孟羲瞪大眼睛,诧异无比。 不出李孟羲所料,最后,酒坛子摆了两大堆,一堆高六七层。 一个数学题,很经典的数学题,就是说,有一堆酒坛,最下边一层,摆了十一个酒坛,再上一层,摆了十个,再上,摆了九个,以此类推,最上边一层,摆酒坛五个,问,这一堆酒坛,共有多少? 等差数列求和是吧,李孟羲一数,眼睛一转,歪着脑袋一想,一算,五十六坛。 两堆如果一样,就共有一百一十二坛酒,如果不一样,那不管,数他干嘛,浪费时间。 蒸馏器放好,其难放之处在于,放地上,加热不方便,用绳子吊着,得找木架子,同样不方便。 该怎么办呢,李孟羲想到了看匠人们垒灶台的时候,用砖垫木板的情形。 很好,刚见识到的方法,立刻就用得上了。 用砖,垒两排,盛酒器放两排砖上,中间,就放柴火,可以加热了。 第九十一章 技术能力 让仆人们给帮忙弄柴火,帮忙把酒往盛酒器里倒,还让仆人给找来几个碗,还有干净的刷净的酒坛数个。 仆人们把东西一一找来了。 然后,让仆人把酒坛打开,把酒一坛一坛的往就器中倒。 李孟羲数着,当倒了八坛半,水桶粗细的盛酒器,装了九成满了。 然后,就用清水,往酒器四沿倒了一点,把盖在放上,水合密封好了。 点柴如此简单的一个工作,李孟羲干不来,因为,火石不会用,还得仆人来。 好的一点是,张飞家仆人,因为李孟羲是个娃娃,倒不怕李孟羲,两下相处愉快。 仆人们好奇的问,这是做啥。 李孟羲犹豫了下,想到蒸馏酒这玩意儿,是赚钱利器,万不能泄露。 “莫多问。”李孟羲轻斥。 自知失言,下人就不问了。 打火石燃着艾绒,轰的一下,艾绒烧着了,升火的下人手疾眼快,把艾绒团丟到麦秸里,麦秸被引燃了。 麦秸下巴接着一把填,然后是细木棍,细木棍烧着以后,再然后,放的劈好的硬柴。 看似简单的烧火次序,便可见生活智慧。 容易燃烧的麦秸,引燃不太容易燃烧的树枝,然后树枝再引燃不容易燃烧的硬柴,循序渐进。 受教了,李孟羲看着盛酒器下燃烧的木头想着。 陶器的加热效率,实属有点低,李孟羲蹲在地上等着,等一会儿就去瞅瞅出酒口那里放着的酒碗有没有酒流出来。 然而许久不见酒,李孟羲都以为,这玩意儿哪里漏气了。 终于又过许久,终于看到,有酒从出酒口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出酒了出酒了!”李孟羲兴奋的叫了起来。 出酒大致稍稍一个碗底,如果倒进杯子的话,大概会有饭店里的一次性杯子,半杯子那么多吧。 关于蒸酒的工艺,李孟羲也不知道太多,只知道要去掉头酒,却不知,头酒要去掉多少合适。 因为第一次实操的缘故,犹豫了下,怕头酒掐的不彻底,李孟羲又多接了一点,接了少半碗。 然后,才开始把干净酒坛放上。 头已经掐了。 蒸出来的头酒,看着倒是澄清透亮,在黑陶碗里轻轻摇晃两下,据说,酒和水不同,酒粘稠一些,会挂杯,李孟羲装模作祥似懂非懂的晃荡来晃荡去,也没见挂杯。 凑上鼻子去闻了一下。 “嚯!”顿时,一股刺鼻的酒精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李孟羲当下就被酒精熏了一下,酒的味道且不说,就这个闻起来的烈度,就像烈酒。 蒸酒必然会成功的。 李孟羲心情甚好。 在李孟羲哼着歌在家中蒸酒之时,庄园处,医馆,军医卜已遵照军师李孟羲的命令,布置好医馆之后,便着手开始珍治。 先是小孩子们,果如军师所料,卜一边号脉,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小娃娃,个个身体虚弱不说,还多腑内有热,外感风寒。 看这些娃娃这个咳嗽不止,那个鼻子吸溜着,卜便有了计较。 只开一剂药,熬一大瓮,这些娃娃都喝,喝个几天,便都能好了。 卜只一个光杆,虽然职同十夫长,手下一个人却没有,看病号脉抓药熬药全得自己来。 若是军师李孟羲在这,卜还能去跟军师说一声,说要个帮忙熬药的人,但这会儿,军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好久没回来,让卜直接去找刘备说,卜又不怎么敢。 只好,卜请烧灶台的匠人,先用砖垒着,放上陶瓮,先煮一瓮药再说。 军师之令,先是诊治娃娃们,而后,是流民。 卜抓完药,把药放于一处,药交给熬药匠人,而后,朝带着娃娃们过来看病的大人,起身拱了拱手,”各位请暂回,这厢药已熬上,待黑之时,娃娃们再来各喝一碗药,睡一夜,明日风寒可解。” 大人们对卜千恩万谢,真心实意的感谢。 卜顿时只觉胸中一热,助人之事,畅快淋漓,只是,卜有些政治觉悟,不是一般没见识的乡野粗人,民夫们拜谢,卜如何敢受,他移步至案侧,忙说,“切莫多礼!某行医,是受军师和玄德公之令,若谢,谢玄德公!何谢我也?” 好教民夫们知晓,应该感谢谁。 卜实不敢贪功。 大人们领着娃娃走了,卜望着院外,发呆片刻,只半日未到,于卜言,前情恍然已远。 半日之前,一身囫囵流民之中,这半日之后,身任十夫长,更有一间具用齐备,堂堂亮亮的医馆,只让卜觉得,恍然间已回到从前,自家医馆之中。 义军确实办事效率高,其关键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刘备礼贤下士,知人善任,李孟羲找了个医者,刘备毫不犹豫,直接拜领十夫长,并以兜鏊相赠,直接让田卜归心。 刘备能做到这里,便是古人能做的极限了。 而李孟羲,与他们古人很不同的一点在于,他很关注也很好奇技术细节,一问,就发现卜缺了一堆东西,于是立刻操持。 因此,才有了半天之间,建起医馆一座。 若无李孟羲,以刘关张这些古人对技术相关细节的轻视,刘备能当天授予田卜十夫长的军职,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直到军中疫病爆发,才发现军中缺药,才赶紧去买药,药终于买来了,才突然又发现,秤药捣药的器具都没有,就算,这些东西都不用,药不秤不捣也能熬,但到熬药,又发现,熬药的药罐竟然不够。 然后又着急忙慌的把药罐凑够,准备点火熬的时候,不幸又有风,火迟迟点不着,被迫,腾出帐篷,在帐篷里熬。 然后,折腾许久,这才把药熬好。 而有李孟羲在,不经意间,就见微而知著,见了一点,就能联想到更多的点,一处疏漏得见,把十处疏漏都补上了。 不用等疫病爆发再去发现问题了,疫病并未爆发,李孟羲已经先一步发觉药材,药柜,秤,灶台,能防风的行军炉,等等东西的缺失。 还有,酒精灯即将要做。 李孟羲之于义军,其重要作用,绝非一智谋之士,制定方略那么简单。 而是,更像是能于细微处处处改进的那种强军之才。 此一点,李孟羲根本没发现他自己有这一处厉害的能力。 或者说,因为重视技术和技术执行中间细节,李孟羲是义军中,能唯一个能去从技术角度考虑问题的人。 2kxiaoshuo.com 是唯一一个。 第九十二章 出酒 军医田卜又令众多民夫过来看病,民夫数百之众,呼啦一片全挤过来之时,挤的把小小的院子大门门框都要给挤垮了。 闹哄哄一片,任凭田卜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喊说一个个来,没人听。 田卜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样不行。 再挤要出事,院子中就升火熬着药,怕民夫们把药罐给碰撒了,匠人已经骂人了。 匠人骂人,民夫可不还嘴,一时间,眼看就要打起来。 卜虽说医术不错,但毕竟,之前也只是个医师而已,哪里遇到过几百人朝这边挤着要看病的阵仗。 如今场面,卜从来没遇到过。 怕出事,卜只好慌忙从人群中挤出去,去找刘关张三人求助。 而后,刘备派了几队乡勇过来,连赶带骂的把人从院子里到巷子里,拉成了两排,这才稳定秩序。 重新回到医馆,卜这才舒了口气,安心开始一个个号脉诊治。 卜医术或许可以,但是,他诊治速度有限,好久,才诊治七八人,队伍根本没动。 前边诊治的这七八个人,有人气虚,有人脾弱,有人肝火旺,卜一个个抓药开药,认认真真。 就这样诊治了七八个人之后,卜突然觉得不对了。 好像,这些病不是急病,病不重的话,不治也行。 当务之急,应是治急症。 卜一拍额头,幡然醒悟。 往下,卜就有的放矢,让人伸出舌头看舌苔,然后再上手一摸脉相,只要不是风寒之类的亟待救治的病,直接不开药直接让人让人走了。 第十一人,是个佝偻的老人,老人虚弱极了,把手伸过来时,喘气声如风箱一般。 卜上眼一看,就直觉这老人病重许久,怕要棘手。 果然,一号脉,卜眉头就皱起了。 正这时,有几个兵丁打扮的汉子过来。 为首的乡勇直接走到药堂来,一步跨过门槛,嘿嘿一笑,扬手很自来熟的跟卜打招呼,“听将军说,咱军中也有军医了,以后咱就是弟兄了。” 乡勇大大咧咧,撸起袖子,“来,先给俺看看,你看看俺手上长的这个疮,能治不?” 原来是,刘备看民夫都去瞧病了,顿时想到,众乡勇奔波近月,从未彻头彻尾找医师看过,刘备便也告知众乡勇,有空可以去找卜去瞧瞧。 于是,几个乡勇便来了。 卜正全神贯注的感受脉相,乡勇这一打扰,便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不悦的抬眼看了一眼乡勇手臂上的疮,“无妨,非急症,明日再看不迟。”卜不耐说到。 一听卜现在不给看,乡勇头头顿时不悦,“你就给俺看看,能耽误啥事儿?” 卜不耐更甚,他抬眼,目视着吵闹不休的乡勇,“出去!看病也得有个轻重缓急!某说了,非急症,明日再看!” 卜生气无比。 这一下,乡勇头头也是个暴脾气,顿时觉得卜不给他面子,就跟卜吵了起来。 正被卜瞧病的那个老人,胆小怕事,撑着虚弱的病体,陪着笑,点头哈腰的,“让军爷先瞧,俺等等,军爷先!” 老人讨好一般,生怕惹怒了乡勇。 事情闹成这样,卜脾气也上来了,“老人家留步。” 卜叫停扶着门就要出去的老人。 然后,卜怒视面前乡勇,手朝外一指,“某说了!滚出去!”卜冷声训斥。 卜看着淡漠木然的一个人,脾气竟然一点不小。 怕这两人打起来,有聪明的民夫赶忙跑去叫刘备来了。 刘备闻言赶来,卜和乡勇头目已经怒目而视,相互瞪着,僵持好一会儿了。 刘备来的路上,已了解了事情大概,故而,来了之后,不由分说,直接训斥几个乡勇。 刘备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训斥着几个乡勇,“人说了,得分个轻重缓急,你几个没急病,等两日又如何?给我滚回去!”刘备脸一板,训斥着。 几个乡勇垂头丧气的赶忙离开。 带赶走乡勇,刘备神色又变了,变得面带笑意。 刘备转身,看着不卑不亢站着的卜,刘备点头赞叹。 “卜,此事你做的对,无论贵贱,按轻重缓急来治,万不能耽误急病之人。”刘备告诫到。 卜闻言,拱手一礼,正色道,“军师有令,谁有病,给谁治。” 刘备闻言,微愣。 “谁有病,给谁治。”刘备轻念了这句话,刘备心思细腻,如何不能体会到这话里的意思。 刘备笑了,对卜更是满意,对不在此处的李孟羲,对李孟羲给卜的军令也分外满意。 “卜,治病用药,但用便是,莫要省减。”刘备继续交代。 闻言,卜又是拱手一礼,又是正色说到,“军师有令,谁有病,就给谁用药。” 刘备闻言,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好啊,好!”刘备大笑而去。 显然,李孟羲和卜这一对上下级,于医事一道,处处皆有考虑,不劳外人费心了。 有如此得力之人,刘备就觉得心情畅快。 再说李孟羲这边,随着时间的流逝,蒸酒器蒸出的烈酒如同是小的自来水水管一般,哗啦啦的流。 大量出酒的过程,持续了大概十来分钟之多,水酒八坛半,最后,蒸出来的酒,大致一坛。 出酒率,大致低度水酒,八坛出酒大概能有个一坛半。 后边还有酒能蒸出来,因为已经接了一坛的缘故,李孟羲迫不及待的想把酒拿给刘关张去看。 他嘱咐仆人们,说若是看酒流的少了,就再换个酒坛单接,然后,停火。 匆匆交代完,李孟羲便抱着酒坛,出城去找刘关张三人去了。 走在路上,李孟羲还想,据说,蒸馏酒最早元朝才开始有。 可是,在元朝以前,汉代的人,也知道蒸馏技术啊,比如青梅煮酒,就是喝酒时,稍微煮一下,酒中一些杂醇蒸发掉,喝起来口感会更好。 还有,前世曾经在哪看过一眼,好像是一篇考古相关的文章,说的是,从刘胜墓里,考古发现了一套蒸酒用的蒸馏器。 对,没错,就是蒸馏器,汉代已经有蒸酒器的技术,并且知道蒸酒该如何进行。 可这让李孟羲更疑惑了,既然汉代都已经有了蒸馏器技术,蒸酒的酒质又远超普通水酒,为何,汉代会没有蒸馏酒,这是为何? 好生奇怪。逻辑有不能通之处。 带着疑惑,李孟羲和弟弟一起,去庄园那里,路上,弟弟欢快的跑前跑后,嚷嚷着想喝一口尝尝。 小孩子不能喝酒的,李孟羲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弟弟的胡闹。 对了,墓里发现蒸馏器的那个刘胜,便是中山靖王…… 也就是,刘备老祖宗。 很快,到了庄园。 远远的看到亭子中的刘关张三人,离得老远,李孟羲便举着坛子,开心的喊,“三将军!酒!酒好了!” 闻言,嗜酒如命的张飞呼哈哈大笑,远远的迫不及待的朝李孟羲,“快快拿来!” 至亭中,张飞迫不及待的,一把夺过酒坛,然后掀开盖子,陶醉的凑到酒坛上,狠狠地闻了一下。 然后,张飞迫不及待的催下人拿碗去。 要是普通水酒,张飞就直接抱着坛子灌了,张飞是实在舍不得让此酒香扑鼻的酒有丝毫浪费,这才一定等酒碗拿来再喝。 张飞抱着酒坛,如同抱着个宝贝,时不时嘿嘿傻笑一下。 刘备关羽二人,看的摇头不已。 很快,仆人便小跑着端着一摞酒碗过来了。 碗有了,张飞一手抱着酒坛,哗啦把碗一摆,倒酒。 酒倒了半碗,张飞一副馋坏了模样,端碗就喝。 虽不知这蒸馏酒有多少度,但看张飞这豪爽的一口闷的喝法,李孟羲惊讶。 半碗酒一口喝下,刚入口,张飞没忍住,一口把酒喷了出来。 酒辣的张飞直吐舌头,张飞瞪大了眼睛,眼睛圆睁,微微咳嗽,他看着李孟羲,“这酒,这酒怎地……” 张飞无法形容酒的味道。 李孟羲只当酒太烈了,张飞喝不惯,笑而不语。 张飞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孟羲。 张飞又拿碗,又倒半碗,递于关羽,让关羽也尝尝。 关羽端起酒碗,压住胡子,抿了一口。 酒入口,关羽眉头就直接皱了起来,关羽直接把酒咽下,然后和张飞一样,微微咳了一下。 关羽尝了酒,神情也和张飞一样,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孟羲。 关张二人喝酒的眼神都不太对,一点没有喝好酒应有的兴奋,李孟羲感觉情况不太对。 难道,酒有问题?! 张飞又倒酒一碗,于刘备,请刘备喝。 李孟羲瞪大着眼睛,盯着刘备喝酒的反应。 刘备为表示对李孟羲劳动成果的尊重,他倒是一口喝的比关羽喝的口都大。 然后,酒入口,刘备面部都扭曲了。 酒咽下,刘备咳嗽连连。 而后,刘备也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孟羲。 刘关张三人尝完酒了,皆是眼神古怪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 酒有问题还是咋了,李孟羲眉头微皱。 酒坛就在石桌上放着,李孟羲走去,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李孟羲决定亲自尝尝,看这酒到底为何喝的三英沉默不言。 端碗,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口,火烧一般的感觉瞬间麻痹了李孟羲的舌头,酒精的味道沿着口腔直往鼻子蹿,一瞬间李孟羲觉得自己的鼻子失去嗅觉了。 李孟羲被一口酒呛的咳嗽连连,口中的酒直接吐了出去,李孟羲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口感不对,酒精太呛人,跟白酒绵柔的口感根本不一样。 李孟羲被这酒呛的干呕不止。 喝过一次刚蒸馏出的酒,李孟羲此时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汉朝已有蒸馏技术,却没有发展出蒸馏酒的原因了。 因为刚蒸馏好的酒,味道太刺激了,简直不能忍受。 更多的技术细节,李孟羲突然就想起来了,好像,酒好像出锅还要需要放置一段时间酿一下,让酒口感柔和之后才能喝。 蒸馏和蒸馏酒之间,还缺了一个技术环节呢! 按照技术发展的脉络来看,原始时期人类发现把水果堆积起来放一段时间,然后会产生一种好闻又好喝的东西。 于是,最早的酿酒术出现了。 接着进入文明时代,人们慢慢依靠经验,学会了用粮食来更高效的酿酒。 古代酿酒技术的发展来自于经验的总结。 技术的推动力来自直观直接的经验,那么把酒热一下蒸馏一下会好喝一点,这是直接经验,汉代人已经摸索到这一步了;而把酒蒸汽收集起来,这就是非直接经验,而是拐了一个大弯了。 汉代有众多的人口,众多的基数,在众多的人口基数下,或许曾有极少数酿酒匠人有试过收集酒蒸汽来收集酒。 可问题就在这里,酒刚蒸馏出来,难以下咽。 一试蒸馏酒不好喝,就没人再用这个方法了。 而发现蒸馏出来的酒不好喝之后,还继续用昂贵的酒蒸馏那么一小点酒,还不喝,还放几个月,这么做的人几乎没有,因为没有理由和推动力去这么做。 依赖于经验总结方式的技术提升,技术改进的可能,全凭概率。 试过收集酒精蒸汽的离经叛道的酿酒师,可能万人中才有一个,而这一万分之一的酿酒师中,尝过刚蒸馏出来的酒不好喝,还继续蒸馏,而能想到把蒸馏酒窖藏一段时间的人,更是万中无一。 一万分之一的一万分之一,是千万分之一。 在如此小的概率之下,汉代千万之巨的人口,其中竟无一人能想到把酒蒸好,再放置一年半载,想来很正常了。 所以古代中国虽然有着强大的人口基数带来的红利,基本盘大,实用技术发达,但是经验科学占据主流,理论科学不成体系,这带来的后果是,一是技术发展迭代慢,二是当经验科学达到顶端时,难以再进一步,好多东西能领先世界千百年,可千百年后,还是一个样。 李孟羲想通了其中要害,他明白了为什么汉朝有蒸馏技术,却没有蒸馏酒,甚至到后来频繁战乱,连蒸馏技术也失传了,他明白原因了。 蒸馏技术和蒸馏酒,不是有一就有二的,其中还差了至少一个技术环节。 而按古代技术缓慢发展的速度来看,一个技术环节,只依靠经验,需要漫长几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慢慢摸索才能改进。 yqxsw.org 而汉代到元朝,正是千余年的时间跨度,蒸酒技术到蒸馏酒,这一千多年,依然没跨到这一步。 第九十三章 汉朝未推广的棉花 刘关张三人见李孟羲尝了酒,一口吐出之后,皱眉思索的模样,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李孟羲回过神来,转身,抬头目视刘关张三人,李孟羲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此酒猛烈而呛人,难喝至极。 某忘了,酒还要贮藏月余,稍减杀气之后,方能有绵柔口感。” “三将军,可有酒窖?”李孟羲问。 张飞闻言,眼睛瞪大,“我就说!这酒呛死个人,如何是美酒?敢请还得窖藏。” 张飞难掩失望模样,手一摊,“得,俺还得等一月才能喝!” 刘备关羽见张飞如此,哈哈大笑。 刘备出面维和,“三弟,好酒不怕等。等他月余又能如何?” 张飞嘿嘿一笑。 刘关张方才三人尝了酒,欲言又止的原因就是如此。 一是,李孟羲夸赞的蒸酒美酒,一喝之下,一言难尽。让刘关张三个直人,实在无法违心夸赞此酒。 二是,李孟羲辛辛苦苦忙碌半天把酒蒸出来,三人同样不好说酒的坏话。 因此,即无法夸赞,又不好意思直说酒不行,才欲言又止的模样。 等李孟羲自己说酒喝不成,三人这才没了心理负担,如实评价起来。 “此酒酒香确清冽扑鼻,闻之醉人。”张飞说到。 “此酒壮烈为某平生未见,一口入腹,浑身皆暖,畅快!”关羽舒了一口气,感觉着自喉至腹,暖洋洋一片,关羽如实评价到。 刘备颔首笑到,“更有,此酒清澈如水,不!比水更清,单此品相,已便冠绝诸酒。” 可不吗,普通的水酒,其澄澈程度,如何比得上蒸馏酒。 根本比不上的。 张飞便要把酒坛封上,放回家里酒窖。 李孟羲拦了下来。 “三将军,酒先与我,我有大用。” 张飞放下酒坛,奇怪,听说过酒能喝,没听说过酒能用的啊。 李孟羲便问张飞,问有无灯捻。 张飞叫仆人,去拿灯草。 李孟羲还以为棉线一样的灯捻,然而,仆人拿来长长的编的跟麻绳一样的筷子粗细的细草绳,手感摸上去,草绳半干,滑腻腻的,看样子,草绳用蜡泡过。 “火折子有吗?”李孟羲又要。 刘关张三人也是无聊,饶有趣味的看着李孟羲忙碌。 刘备解下腰间像一把小匕首一样的东西,原来会是火折子。 火折子取出,打火石凑上艾绒,磕了几下,艾绒哄的一声点燃了。 再把火折子赶紧凑上,火折子便点燃了。 李孟羲接过火折子,截去一段的草绳,放在酒碗之中,当做灯捻。 如果是酒精灯,那么这玩意儿,就是酒精灯的灯芯。 火折子的确把灯草点燃,李孟羲注视着灯草一点一点的烧,灰烬一点一点的落在酒碗里。 这好像不对啊,酒精等的灯芯,不会被火越烧越短的。 不会如此。 这灯草,不能用。 当灯草越烧越短之时,烧到碗里的酒,只见,哄的一声,火焰点燃了碗里的酒精,蓝色的火焰瞬间蔓延满碗。 一旁探头围观的刘关张三人,顿时齐声“喔!”的一声,惊讶出声。 “这酒点火就烧,火气如此之大?”关羽惊讶无比。 火气大致就是,他们汉代古人,朴素的观点以为,酒属阳热之物,见烈酒点火就着,何曾见过如此烈的酒,让刘关张三人惊讶万分。 李孟羲没空去观察刘关张三人表情如何,他看着碗里的酒,随着蓝色的火焰渐渐变小,然后熄灭,李孟羲眉头紧皱。 灯草,不行的啊,不能当酒精灯灯芯来着。 李孟羲冥思苦想回以自己十四五六岁时,那时初中做化学实验的时候,酒精灯白色的灯芯,似乎是棉线来的。 的确,棉线似乎吸水性能特别的好。 想通了之后,李孟羲抬头,目视刘关张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张飞脸上,“三将军,可有棉线?” “棉线?”张飞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一脸茫然。 “就是,棉花纺的线。”李孟羲又解释。 “……棉花,是何物?”张飞茫然问到。 李孟羲眉头微皱觉得事情不简单,“西域有高昌国,其国人善种棉花。张骞通西域,棉花难道未传至我大汉?” 李孟羲疑惑无比的说到。 此时。听李孟羲说棉花,说西域,说高昌国,说张骞,刘关张此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都感觉自己是个土包子,没得见识,还不如李孟羲有见识,识得棉花。 汉代棉花种植,竟然不流行。 不对啊,李孟羲眉头紧皱,似乎隐约记得,历史课本上有写,汉朝已有棉花种植。 可能是棉花纺织技术不成熟,亦或者是种植技术不成熟,因此为大规模推广开来。 相比丝麻等物,棉花织物舒适度御寒性能有着极大优势,在宋代以后,棉花便逐步淘汰了麻布葛布等,成为了中原百姓最常用的纺织物。 而且,棉布似乎在医疗方面也有巨大作用。 既然能于医疗方面有大用,既然汉朝在某些地区有种植棉花,或者,有空可以搜集一些棉花。 哪怕只弄来三五斤棉花,别的不说,至少能满足少量的酒精灯的灯芯之用了。 万一有重伤员,棉花蘸酒精来处理伤口,不比直接用就精直冲好多了。 “三将军,可有丝绸条,麻布条,亦或其他布条之类的东西?” 见棉线没有,李孟羲便把目光投到别处,看别的布料能不能行。 除棉线以外,别的细麻条,葛布条之类的,倒是一点不缺。 李孟羲需要的是一种吸水性能良好的织物,试过之后,吸收最好的,是麻。 麻布条肯定不好用,得搓成拇指那么粗的麻绳才好用。 记得当时做化学实验,那个矮胖矮胖的玻璃酒精灯,灯芯就是特别粗的棉线,可能,棉线越粗,吸酒精就越快吧。 换之麻绳,一样。 麻线如何来搓,李孟羲当然不会,只得求助刘关张三人。 于是,战场上如凶神降临的关张和刘玄德,三个大男人,便一人手拿一小把生麻,破开了生麻,帮李孟羲搓麻线。 李孟羲也帮着搓,小弟李砖,李孟羲也给了他几根细麻,让弟弟搓着玩儿去。 biquge.name 第九十四章 科研总伴随着危险 刘关张并李孟羲,并小砖,五个人,应是搓出五股麻线的。 但是,当线搓好之后,要合成一股绳的时候,刘备拿过李孟羲搓的麻线,笑着把李孟羲的麻线丟到石桌上,李孟羲搓的麻线,实在不行。 而后,三股线剿成一股绳,一根三十来厘米左右,粗中指那么粗的麻绳,搓好了,这便是灯捻。 2k小说 在张飞可惜无比的眼神中,李孟羲把麻绳直接丟到酒坛中,然后把酒坛盖上,把麻绳就在酒里泡啊泡。 三五分钟后,李孟羲打开酒坛,伸手捞出。 复取火折子,点燃。 这一点不打紧,火顺着麻绳一头,火直接蔓延到酒坛里了,火苗噌的一下窜到酒坛里去了。 轰然燃起的蓝色火焰,差点把李孟羲眉毛给烧了。 李孟羲脸忙往后撤,吓的亡魂大冒,他觉得,酒坛里的高度烈酒如此剧烈的燃烧,要爆炸了! 李孟羲抱起弟弟就跑。 跑了两步,“跑!”李孟羲朝刘关张三人大叫,让三人也跑。 刘关张三人诧异的看着吓的抱头鼠窜的李孟羲,这仨视炸弹如无物的好汉,只见关羽面色如常,一手拂须,一手捏起搭在酒坛边沿的草绳,拿起随手丢在石桌上。 然后,随手拿起盖子,往酒坛上一扣。 数个须臾之后,关羽又掀开盖子,瞅了一眼坛中,“灭了。”关羽转头看着跑出几步外的李孟羲,平静的到。 此时,李孟羲有多尴尬,可以想象。 亏的还是个懂科学的现代人,一着火,就吓的如兔子乱窜,都不知道先把火源移出,然后再隔绝空气。 李孟羲放下弟弟,低着头脸色讪讪的往回走。 走到石桌旁,李孟羲装作沉静模样,说,“我是想以酒代油做灯,不想,酒精起燃如此迅疾。” 李孟羲想干啥,刘关张听明白了。 关羽丹凤眼微眯,呵呵一笑,“羲儿,你若是要做灯,这灯捻上,还需一灯台。” 关羽拿起草绳,手指草绳一端说着。 李孟羲皱眉一想,恍然大悟,知道忘了哪一步了。 如果只是个灯芯放到酒坛里,火焰顺着灯芯,直接烧到酒坛中了。 就比如酒精灯,口特别小,灯芯呢,等于是被灯口束缚住了,所以,灯芯只有露到外面的那部分,接触到空气,才会燃烧,而下边的灯芯,和玻璃卡的紧紧的,不接触空气就不会燃烧。 也就是说缺一个灯台,或者一个薄木板,中间钻一个小孔,灯芯穿过小孔,这样也行。 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李孟羲目光四下搜索,便看到了,盖酒坛的盖子。 一般的酒坛,都是麻布一盖,绳一圈一扎,然后再外边糊一层黄泥,这样就完成了密封结构。 算李孟羲运气好,拿来了一个有木盖的酒坛。 李孟羲便把目光盯到了这个盖子上,这么一个盖子,钻个孔,做灯台不正好。 可是一寻思,又有一处不足之处。 这盖子是木头的,灯芯一烧,离木头盖子近,把盖子都给烧了。 所以的话,还是不成。 没想到,区区一个酒精灯,本以为做着没难度,没想到,如此之麻烦。 灯芯和木板接触的中间部分,糊一厘米那么长的一小段黄泥,便把问题完美解决了。 李孟羲一拍脑袋,“我去弄点黄泥。” 说着,不等刘关张三人作何反应,李孟羲起身就去找黄泥。 “俺也去!” 弟弟跟着跑出去,拉着哥哥的手,要一起去找泥巴。 刘关张三人跟李孟羲折腾这许久,目视李孟羲离去,刘备笑着摇了摇头,“羲儿还是年少,迷于杂物,恐是不妥。” 张飞关羽点头赞同。 什么叫杂物,又是玩物丧志那一套,古人太轻视技术了。 李孟羲手里抓着黄泥回来了,然后,刘备三人就见,李孟羲把半干的黄泥石桌上一丢。 “关将军,借刀一用。” 关羽抽出腰间环首短刀,递给李孟羲。 李孟羲接刀,然后,站着,笨拙的拿刀当凿子用,在木盖上一点一点的扎。 张飞看他笨手笨脚,看不下去了,一手夺过刀,咄咄几十下,便把木盖凿出了一个洞。 凿完,张飞随手把木盖丟至石桌之上。 灯台算是被张飞戳好了,李孟羲便先把草绳穿到木盖之上,再于草绳一头,只留了指节长度的一截,在此节之下,又一指节长度,糊上一圈半干黄泥,然后,木盖就放于酒坛之上,盖好,草绳只留两指节上在外,上一指节长,是灯芯,下一指节长,位于灯芯和木盖之间,敷了一层黄泥。 这改进之后的酒精灯,以酒坛为容器,以麻绳为灯芯,以木盖为灯台,以黄土做隔热结构,再打火点燃草绳。 草绳燃起,烧着蓝色的火焰。 火焰燃烧不稳定,烧了不久,灭了。 这……又是为何? 火太小了?难道,是酒精度数不够的缘故? 努力回想初中化学知识,好像说的是,酒精灯中,装的是浓度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溶液。 而现在,这酒坛里的蒸馏酒浓度有多少,李孟羲也没法测。 有参照物。 现在用的这个掐头去尾的蒸酒方法,就是俗称的二锅头工艺,而二锅头出酒度数,好像就六十度左右而已。 差百分之九十五,差了一截。 李孟羲沉思片刻,“我回去,再蒸一遍。” —— 李孟羲抱着酒坛,又回到城里去了。 他回时,已是傍晚。 提纯酒精的方法,李孟羲想到的是,重复蒸馏法,用六十度左右的酒为原料,继续蒸馏,去除一部分水蒸气后,得到七十多度的酒,然后,以七十多度的酒,再蒸馏,得到更高度数。 以这个重复蒸馏的方法,能逐步提高酒精浓度,但是,无法接近百分之百。 依稀记得是,酒精到达一定浓度后,蒸馏会产生共沸物,就是说,无论再怎么蒸馏,酒精中必然会有一部分水分在。 这时,需要吸水物质出场,就是生石灰,在酒达到八十度以上的时候,加一些生石灰,生石灰吸收酒精里的水,变成氢氧化钙,水分被吸收走了,酒精就因此能达到浓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了。 既然要加石灰,李孟羲突然发现,自己弄的蒸馏器,有缺陷。 为什么要蒸烈酒呢,目的现在有三个,一个是,酿造美酒,二是,制作一些更高度的酒当医疗酒精来用,第三,则是酒精灯,给军医拿去,当做炙针灸的用具,省得军医用蜡烛一烧,针灸上黑乎乎的。 蜡烛燃烧不充分,不行的,反正李孟羲受不了针灸烧的黑乎乎的然后给人扎针。 喝的酒,蒸的时候,势必不能放石灰的。 酒要蒸出三种不同产物,蒸馏器,至少需要三套。 一套不够用。 第九十五章 水冷结构 当踏着夕阳余晖再回到张飞家,李孟羲一回来,下人们就围上来说,按照吩咐,酒出的少了的时候,已把酒换了坛子盛。 并且,下人们一再保证,没偷酒喝。 偷不偷酒,李孟羲才不管呢。 见下人们依然还在添柴烧火,而出酒口那里,依然还在一滴一滴的滴水。 过去那么久了,不应当还能蒸馏出酒精,应当是水蒸气冷凝之后流出来了,也就是说,现在滴的是蒸馏水。 2k小说 李孟羲走过去,手指在出酒口那里,接了一滴酒水,然后放在鼻子处闻了闻。 果然,只有很淡的酒精的味道,而不是酒精。 蒸馏到此,剩下的,就是水了。 李孟羲招呼下人们先停火,把坛子里的剩下的水随便找个地方倒了。 有下人走过来问,坛子里酒能给他不。 李孟羲抬头,看着这个憨厚的嘿嘿傻笑挠头带点不好意思的老实人。 诧异。 蒸馏剩下的一缸蒸馏剩余物,不是酒的啊。 “酒跑完了,剩下的不是酒的啊。”李孟羲好心解释。 看下人不舍的模样,李孟羲挠了挠头,“好吧,给你们。这剩下的东西,水不拉几的,不会好喝。” 可能,是下人们不懂蒸馏原理,看到往缸里倒了七八坛子酒,然后就认为这坛子里会一直是酒放火上烧了许久,里边还是酒。 李孟羲答应说,缸里的酒就给下人们,几个帮着干活的下人很开心,有人忙就去提了个水桶过来。 而后,蒸馏器李孟羲亲手拆卸,两个下人合力,手中垫着麻布,合力把盛酒的缸抬下。 然后,哗啦一下,装了八坛酒,蒸完剩七成满的缸,缸里剩下的东西,下人们一股倒到桶里。 可能酒算是比较珍贵的东西,下人们迫不及待的,拿起地上的碗,也不洗,碗底在袖子上随意擦了擦,就伸到桶里舀酒。 李孟羲就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第一个下人把酒喝了,喝完,便眉头直皱,半口酒留在口中,然后眼神古怪。 “如何?这酒没什滋味吧?”李孟羲笑问。 下人们前后都尝了,然后,都说邪了,说闻着还有点酒味,咋喝着,酸不拉几的。 李孟羲笑而不语,他是不可能把蒸馏技术告知于这几个下人的。 固然,蒸馏过程这几个下人全程目睹,但若不细说其中关键,李孟羲觉得,但凭看一眼,这几个下人不可能弄懂蒸馏技术。 就算照葫芦画瓢,有聪明的家伙也弄了形状一样的陶器,可到关键的冷凝器这里,看外形,冷凝器外边是有类似装饰一样的铜挂件,要是仿照着,弄了几个铜片镶到外面,可这样,一点卵用没有,铜不接到里边,如何去冷凝。 所以,李孟羲才觉得,蒸馏技术现在还算安全。 做蒸馏器的匠人,没见过蒸馏过程,见过蒸馏过程的下人,又不知道蒸馏器内部构造。 技术不能统合。 下人们弄了多半桶“酒”,酒虽酸涩不已,淡如清水,但好算还有个酒味,弃之可惜。 下人们咬牙喝了两碗,又继续帮李孟羲干活了。 盛酒器清空了,再次蒸馏,李孟把酒坛里的烈酒,几乎满坛烈酒,一股脑倒入陶缸。 然后,同样的流程,缸沿倒点水,拿碗一扣,水密封。 接着,继续烧火。 因为只是一坛烈酒,体积不大,所以,再加热蒸馏,很快。 陶缸下,木柴汹汹燃烧,不一会儿,从出酒口那里,就有小股的酒流了出来。 李孟羲拿着水瓢,不停的把凉水去淋冷凝器外的铜片,这是给冷凝器降温的过程。 在此过程,李孟羲皱眉发现了问题。 好像用水淋浇外部铜片的方法,似乎降温效率太低了。 如果是铜片泡水里,一直降温,那么,降温效率就高多了。 可是,再一看这个跟炼丹炉一样的冷凝器,散热铜片如翅膀一样上下左右都是,要想都泡在水里,整个都得泡水里。 这样以来,出酒口就一样浸入水中,会被水倒灌。 要么就拿木塞堵住出酒口,整个坛型冷凝器直接放冷水里,等一段时间再从水里拿出来。 这样以来,却就无法看出酒快慢,无法判断酒是否出完了。 最终,酒蒸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那边继续烧,到最后,水蒸气又过来,又混到酒里了,这蒸了个锤子。 临时设计的这个炼丹炉形状外部散热的冷凝器,实属不行。 水浴法比淋浇法冷却效果强十倍不止,后边再做新的蒸馏器,必须得用水浴法,就是说,冷凝结构,得泡水里。 可如何给泡水里呢。 李孟羲想到了,马克沁机枪的水冷结构。 就是说,不要坛型的冷凝结构了,而是,让现在的陶导流管,换成金属管,导热性能良好的金属导流管本身,就充当冷凝器。 而散热结构,正如水冷机枪一样,在金属导流管外边,外边再套一层装水的结构。 这个结构可以上下开口,以便上边加水,下边放水,方便换水。 想来,金属管的话,古代加工起来好像有些难度。 要么是铸造,要么就把铁砸成片,弯起来卷成铁管。 这还是单层铁管。 若是,如马克沁一样的双层套管结构,李孟羲一想,觉得难度可能会极大。 而若是,外层套管还是用陶土的,倒是方便了一点。 还有,此水冷结构,倒不必真的把导流管全部包裹起来,只用在某一段有水冷结构,便能有效散热。 热是传递的。 让李孟羲觉得是问题的还有一点,就是,如果冷凝结构只是导流管的话,那么,酒精蒸汽只有和导流管壁接触到的那部分会液化,是不是就意味着,好多酒精蒸汽未来得及液化,就顺着导管跑掉了。 然后,从出酒口出来,未液化的酒精蒸汽,直接散到空气中了。 这依然是一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李孟羲眉头紧皱。 或许,可以用增大接触面积的方法,比如,把导流管做的长一些,使酒精蒸汽充分冷凝。 亦或是,在导流管中,加一些横七竖八的珊栏,作用一样是增加冷凝接触面。 后一个想法,自然不成,在纤细的导管中加乱七八糟的栅栏,加工难度太高了。 第九十六章 初显御下之能 小小的一个蒸馏器,在实践过程中,李孟羲遇到了诸多问题。 水冷结构固然能解决,可是冷凝不充分这个问题又让李孟羲束手无策了。 若冷凝效率不高,酒蒸汽还未冷却便跑了出去,岂不是,一半多的酒精都浪费了。 siluke.com 汉代的水酒度数本来就低,这要是再浪费大半,太亏了。 想来想去,等一坛烈酒复蒸完,李孟羲依然没想出太好的方法。 一坛酒九成满,蒸完,酒坛只余七成,排出了两成水,度数更高了。 卸开蒸馏器,往盛酒器中去看,大缸里,只有底部一点还有点液体。 也不知,蒸馏程度咋样。 李孟羲请下人们帮忙,把缸中,剩的大半碗剩的倒了出来,稍冷之后,李孟羲端起碗,尝了一点。 从口感来说,剩下的这点,可能没蒸充分,口感还有一些酒精的味道。 如果继续蒸馏,估计还能再蒸馏出一些。 不过,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这是第二遍蒸馏。 第三遍,李孟羲把下人们找来的生石灰,往酒器里撒了两捧。 不知多了还是少了。 反正,蒸过两遍只剩七成满的一坛酒,再倒入酒器中的时候,生石灰变成了石灰水。 第三次蒸馏,蒸馏过程更快。 七成满的二次蒸馏烈酒,第三次,加了好多生石灰去吸水,再蒸出来,只剩不到半坛。甚至,因为酒坛中间粗,上下细,看样子,估计连一坛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李孟羲寻思,生石灰都加了,吸收了好多水,这下,酒精浓度应该很变态了吧。 没注意时间,抬头一看,夜色已临近,天蒙蒙黑了。 不蒸了,再晚饭都没得吃了。 带着弟弟,抱着酒坛,再朝庄园赶去。 八坛酒,就蒸出了三分之一坛不到的也不知道浓度有没有百分之95的酒精没有,带着酒,李孟羲走到庄园时,天彻底黑了。 刘关张三人,等在亭中,等李孟羲回来。 “羲儿,再不回来,翼德便寻你去了。”刘备看到李孟羲时,起身笑着打趣。 李孟羲走到亭中,嘿嘿一笑,举坛说到,“玄德公,灯成了!” 正巧天黑了,也正好实验一下,这换了浓度极高的烈酒,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为燃料,燃烧效果如何。 嚓的一声,火石和火刀碰撞,噌出的火花点燃了艾绒,刘备忙用艾绒再点燃火折子。 复又用火折子,去点燃酒精灯灯芯。 一路过来,木盖盖在酒坛之上,长长的草绳垂下浸入到了酒精中,泡了一路,早已吸附满酒精。 火折子的火苗刚一碰上灯芯,高浓度酒精轰的一声便烧了起来。 在黑蒙蒙的夜色之中,一瞬间爆发的明亮,照亮了整个亭子。 满座讶然。 小弟李砖,更是哇的跳了起来。 刘关张惊讶,“这灯竟如此光亮!”关羽看着火焰白亮的酒精灯,惊讶不已。 李孟羲很开心,他看着火焰茁壮迅猛的酒精灯火焰,见火焰没有丝毫要灭的意思,燃烧的很稳定,这便说明,果然是酒精浓度的问题,之前是酒精浓度不够,燃烧酒不够充分。 当酒精浓度达到九十五的时候燃烧非常充分。 至于说,刘关张三人说的,这灯几乎要亮瞎眼,肯定的啊,相比汉代的火苗豆大一点的油灯,或者燃烧不充分手往上边一放手就黑了的蜡烛,酒精灯燃烧的效率,太霸道了。 也不看看蜡烛的烛芯才多粗,而这酒精灯,灯芯手指头粗,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好吧。 既然见到酒精灯制作成功了,李孟羲便开始心疼起酒精来了。 忙碌半天,八坛酒,就蒸了那么一点酒,怕浪费,给刘关张看了看亮儿,李孟羲就要灭灯。 “呼——”李孟羲用嘴去吹,酒精灯火苗摇曳,但是,一点不见小的。 不服,又用力吹,燃烧太剧烈了,火苗只动摇,但就是不见减弱。 弟弟小砖看好玩儿,也蹦着要吹着玩儿。 连吹了几下,无法吹灭酒精灯,李孟羲气馁了,他这下终于相信初中化学课上说,为什么一定要用盖子去把酒精灯火焰盖灭了,因为真的吹不灭,至少小孩子的肺活量,吹得累人。 酒精灯的灯盖还没来得及做,李孟羲便伸手想用手去捏灭。 手伸到半途,被关羽抓住。 关羽以为,李孟羲是吹不灭灯,气的用手掐。 火这么大,烧住手不得了,关羽于是拦下。 关羽还是很照顾李孟羲的。 关羽于是帮着吹灯。 可尴尬的是,关羽呼呼狠吹两下,灯火摇曳的厉害,可是愣是没灭。 有意思了,这灯火如此霸道,也是奇了。 刘备来吹,未灭。 张飞不信邪,挺胸收腹,狠吸了一口气,然后呼的用力猛吹。 只一下,吹灭。 张飞叉腰哈哈大笑,“还是俺老张劲儿大!” 灯总算是灭了,刘关张三人至此,对酒精灯有了深刻印象。 愣是吹之不灭,这灯岂不是放在狂风之中,也不带灭的。 此物,就算当做奇物献给当今圣上,也够格了。 而这用酒坛子做成的灯,三人亲见,是李孟羲半天时间,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李孟羲善工物,刘关张自此对李孟羲又多了一条评价。 到吃饭的时候了,就在庄园,亭子里,在亭子里吃饭,依然是陶瓮煮的粥,再加饼子,一点撒盐的水煮菜。 吃饭的时候,光线不好。 见了酒精灯的光亮,再对比现在石桌中间的一小盏油灯,张飞就觉得这油灯简直废物,豆大的一点光,越看越不顺眼。 “小孟,你把这劳什的酒灯点起来,照个亮!”张飞目光看向李孟羲。 “三将军勿怪,我倒舍不得拿这灯照亮。”李孟羲笑了。 “敢教三将军知道,某蒸八坛酒,只得烈酒不到半坛,以某估计,这酒精灯要是烧起来,顶多,只能烧一两个时辰。” “且,某做此灯,非为照明,而为医事。” “奥?”刘备闻言,放下筷子,口中嚼了一半的水煮菜,以袖半遮面,把菜吐出碗中,举止文雅无比。 与之相比,李孟羲边咯吱咯吱嚼青菜,边跟人说话,看起来就很不礼貌了。 “羲儿,这灯何用于医事也?”刘备好奇无比。 没听过,灯还能治病的。 刘关张三人目光都瞅过来,目光汇聚于李孟羲脸上。 “是针灸。”咯吱咯吱,李孟羲继续嚼菜,头也不抬。 “我见军医卜找灯烛以炙针灸,可若用灯,灯油烧起,油污银针;烛烧起,蜡亦沾针。 灯烛皆不堪用,故作酒精灯。 以酒精灯炙针,片痕不留,炙过,针洁净如新。此大利医事之物。” 李孟羲说到。 三人听完,恍然大悟。 原来,李孟羲是为了助军医一臂之力才忙碌这半天。 一者,李孟羲对医事分外上心,这便是心系伤病,此为仁。 二者,李孟羲为麾下奔波忙碌,这便是体恤下属,此为良将之质。 微弱的火光对侧,刘备目视忙着吃东西的李孟羲,他目光微妙,对李孟羲又高看数分。 在演义之中,刘备眼光似乎是极为不错的,比如马谡此人,刘备就看出此人不堪大用,但是诸葛亮还是重用了马谡。 刘备看人水平还在诸葛孔明之上。 如今,只因为一盏灯,刘备认为李孟羲有御下之能,到底是还是不是呢,谁知道呢。 第九十七章 漫谈西域 古代,夜晚没什么消遣的,夜市生活,得到唐时才得以成形,宋时也有夜市。 那么,为什么不把唐宋一起说呢,非要先说唐,再分说宋。 卧槽,挫宋是什么垃圾,也配唐宋相称和大唐并列,不配,呸! 吃完饭,立刻睡觉显然是不行的。 刘关张三人无所事事,李孟羲同样无所事事。 有一点,西域之事,因为李孟羲说过西域,高昌国,棉花一类的事,刘关张三人便认为李孟羲通晓西域诸国风土人情,反正饭后无事,三人便想听李孟羲讲述一二。 与故步自封的清朝汉人不同,这汉朝的汉人,对疆域之外的诸国,分外感兴趣。 欲问鼎天下,必先知鼎有多重。 汉人对域外诸国,兴趣极大,对疆域之外的国度,即欲知,则必能知,即能知鼎重,则问鼎域外,则是必然。 故班超能威服西域三十六国,非是强悍武力,更是汉时汉人整个民族锐意进取的精神风貌的体现。 西域,李孟羲有模糊印象,只知,到了后世,西域诸国,很多已经是中华版图的一部分,还有另外的一些,已不复华夏疆土。 除此以外,对地理知识贫瘠的李孟羲来说,谈西域诸国,地理方面,一点说不出来。 biquge.name 那就只有,风物可谈。 李孟羲说葡萄美酒,还剽窃了一首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此是边塞诗,诗中自然有磅礴的沙场之气,大对刘关张三人胃口。 想象着沁香扑鼻色红如血入口甘美的葡萄美酒,又寻思这夜里发悠悠碧光,月色照下能透亮的夜光之杯,用来盛酒该如何雅致。 再听着李孟羲抑扬顿挫以手击桌吟诵的诗,刘关张三人听的目眩神迷。 又说到双峰骆驼,说骆驼可一月不吃不喝而能于黄沙之中行千里,刘关张三人更是惊讶。 听李孟羲说,骆驼的水是存于驼峰之中,所以一月不喝水也无事。 刘关张三人更是听的迷惑。 再有,西域盛产瓜果。 什么哈密瓜,甜如蜜,什么因为光照足,西瓜又沙又甜,还有葡萄多的摘不完,葡萄晒成干,又多甜。 西域的汗血宝马,听李孟羲一说,才知道,不止汗血马是好马,有乌孙马,有西域更西的河中马,都是好马。 又说到,从西域可至天竺,也就是身毒,天竺有乌兹钢,造成的宝刀,锋利无比。 然后,又说西域善舞的美女,西域的音乐,说的李孟羲口干舌燥。 不是因为美女口干舌燥,二是说的累了。 这一点得分清楚。 然后,想不到再说啥了,李孟羲开溜。 刘关张三人听的入神,哪能任他开溜。 李孟羲心知,再说下去,也想不到说什么了。 “我看医馆那里还亮着,我去看看军医还忙着吗。” 这才,找到个机会,抱着酒精灯开溜。 李孟羲走,刘关张三人沉默许久。 “西域真是宝地,若有朝一日,扩疆千里,让这产美酒宝马精钢之地,尽为我土,岂不快事!”刘备心驰神往,手捶石桌叹到,只恨天高路远,不能飞身而至。 关张二人附和。 汉武帝听大夏有宝马,便发兵讨大夏。 刘关张三人闻西域有美酒宝马精钢,便想着打下来。 自汉武,至汉末,汉人的霸气竟一脉相承。 纵然是夜里了,医馆那,等着看病的人,依然排了老长的队。 李孟羲到医馆,看到军医卜还跪坐在矮几之后,给一妇人号脉。 李孟羲来,不好意思打扰,把酒精灯放于矮几之上,安静的等着军医忙完。 军医卜肯定是个医道高手,李孟羲看这厮气定神闲的号脉,熟练的起身抓药,便看的出来。 抓了药,军医招呼门外帮忙的其他民夫,让帮着熬药。 李孟羲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有熬药的人,有喝药的人,还有手里拿着碗,碗里放着药,还没来得及喝的人。 民夫数百之众,哪怕只十分之一的人需要喝药,那也是六七十人之多,药罐就五六个,熬一罐药如果要三十分钟的话,那么不停熬五个小时,也才五六十覆药,根本不够轮一遍的。 这还是区区几百人,若是数万人大军,战场厮杀,死尸众多,爆发瘟疫的概率很大,若是万一有瘟疫,数万人都喝药,那就得把所有炊具都击中起来才够用。 但是,药呢? 一个人用药一两,三万人,就是三万两药。 一斤是多少两来着?按十两,好算。 三万两药,就是三千斤。 三千斤药又不是三千斤草,三千斤药若没有事先准备,临时筹集,哪怕是附近有城市补给,因为地域和时节的关系,仓促之间,根本筹集不到那么多药。 想到这里,李孟羲看着屋外的众人发呆。 军医看他走神,不好打断,悄悄摆手,让后边排着的人稍等。 片刻后,李孟羲回过神来,看着在屋里头上也带着兜鏊的军医,问到,“卜,若是三千军马,若是军中有疫,你说,得备何种药材,得备多少药材才够用?” 李孟羲这一问,卜迟疑片刻,朝李孟羲拱了拱手,“诸疫用药不同,某不敢断言要备多少种药。” “有备方能无患,把诸疫用药全部备齐,管他是何疫,我军有备,自是不惧。 那军医我问你,诸疫用药皆备,三千人之数,共需多少?” 问题复杂,李孟羲问,所有瘟疫,所有应对瘟疫的药材,全备齐,得多少。 应对不同瘟疫,有不同药方,不同药方,用到的药材也有不同,几乎算是考教军医水平了。 卜眉头紧缩,手在掌心哗啦来划拉去,卜不太擅长数算,因此,药方背的滚瓜烂熟,各方用药多少也门清,但是,算许久没算拢。 李孟羲就等着。 许久后,卜眉头稍展,“需备药万斤不止。”卜说到。 李孟羲闻言,愣了一下,“啊?!” 万斤,放在现代这个数也够大了,更勿论放在后勤薄弱的古代了。 行军打仗,带万斤草药,得多少车来着? 李孟羲眼神古怪的看着卜,欲言又止。 是他自己要问,防备所有疫病的药材,是所有,人卜就算的是所有的病再所需用药加起来的数量。 卜还说的少了呢。 第九十八章 防疫随思 李孟羲不由得就想到了防疫之法,毕竟若真是瘟疫,靠药物如何能治的过来满营满城的人。 治疫之关键,不在治,在防。 防疫该如何防,这个嘛…… 初中学过生物,细菌和病毒是啥咱也了解,基础的卫生知识,咱也不缺。 至于,防疫政策和管理方法,这个嘛,小时候上小学时,经历过非典。 当时学校放假,上边下了通知,乡里村里,村村设卡封村堵路,禁绝人员流通。 李孟羲至今记得,在村里大喇叭一声通知之后,村人就用木头,自己钉了好多路障,在每个入村的路口都放了路障,设了卡。 然后,叔叔伯伯们,因为封村了,也不用出村干活了,难得闲了下来,都带着红袖标,搬着凳子放在路口,喝茶吃瓜子抽烟,一坐一天。 但凡有人来,管你是谁,是本村的,立刻撵去村里鱼塘边那几个小破屋子,去住几个星期再说。 要不是本村的,请其原路返回。 要是有人不知轻重耍横,你猜地上放着的挖掘锄头老虎耙子是干啥的? 回想着,李孟羲突然记起,小时候,村子里村民随手钉好的那些路障,现在想起来,跟古代的拒马,卧槽一模一样。 咱华夏人,天生的战斗民族不是,拒马随手就造,上下协调万众一心,是基本属性。 biquge.name 战争重要的组织度和团结性,一村之人,就强于霉帝一国。 咱要不是善于战争的民族,谁是? 毛子?就毛子那鳖形,喝口酒就惹事,要么喝醉打人,要么喝醉就打熊,被熊吃了,这是战斗民族?这是二逼好吧。 勇敢,胸有勇气,且平和,此谓剑丹琴心是也。 鲁莽暴烈之民,只能长于战斗,何长于战争。 想到了儿时之事,李孟羲脸上浮现笑意,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 卜不解不知军医为何突然发现。 待回过神来,李孟羲看着军医,手一摆,“不需万斤草药,治疫要旨,在防,不在治!” 李孟羲对军中如何防疫,已有了计较。 主要是,得提高卫生状况,比如,勒令士兵喝熟水,此一点就至关重要。 若有瘟疫,有的病毒可通过水传播,得瘟疫死掉的人,就算埋入地下,也会污染地下水。 这时,要是喝生水,则同样会感染瘟疫。 若是攻城守城之时,城里若爆发瘟疫,埋死尸,病毒顺着土层渗透到地下水,城外也有一井,也连到地下水,城外之军,纵然是和城中之军没有直接接触,也会感染瘟疫。 同理,城外若是爆发瘟疫,城中井水可能也不安全了。 所以,喝开水就至关重要,开水能灭杀病毒。 开水的话,普及有难度,一是,技术难度,烧充足的热水,需要有足够多的木柴和烧水工具。 二是,习惯问题,古代士兵生水喝惯了,哪里习惯喝热水,生水的话,什么时候口渴,什么时候就喝了解渴。 热水还得等冷凉,岂有此理!别人不知道,就张飞那个急躁的脾气,就不一定接受开水。 三是,管理问题。 纵然下达喝热水禁喝生水的军令,可士卒若是依然我行我素,怎么管?抓到一个喝生水的,抽十鞭子?可能有用。 除此以外,还有衣物勤洗等提高卫生水平的方法。 当卫生状况好起来的话,自军爆发瘟疫的可能就降低到很小了。 而若是遭遇外界爆发的瘟疫,则就按小时候经历的非典的那时一样的方法。 把军中营寨扎的很开很散,各营之间,设路卡。 甭管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进,西汉有细柳营,防疫若要有成效,同样得有如细柳营一般严厉的军法。 瘟疫虽然可怕,但传播途径也就那样,切断传播途径,再可怕的瘟疫,我军中应对得法,顶多,死一两营,百十人。 瘟疫便扛过去了,从容撤军。 小小一抗疫之法,事关军国之重,若赤壁之战,曹操若懂抗疫之法,小小瘟疫,如何逼得兴八十万大军而来的曹操被迫撤军。 若非曹操军中爆发瘟疫,又加之战船被周瑜一把火烧了,若不是进退不得,相持下去,纵然水军尽失,曹操依然大有胜算。 草药不必准备一万斤,只用多准备点伤药,寻常之要,再备一些就好。 汉末终会爆发可怕的伤寒疫,此疫造成了汉末九成人口的死亡,直接导致了汉人十不存一的危局,为五胡乱华埋下了隐患。 而若是,没有这场瘟疫,以汉末的人口基数,纵是战乱连年,死于战乱的人口,绝对不至让汉人人口降到濒临灭种的境地。 造成五胡乱华的原因,看似是战乱和瘟疫造成的人口锐减,实则关键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伤寒疫。 不然,试想春秋战国乱世几百年,战乱何曾比汉末少,可整个中原大地,大战轮番不止,中原列国人口加起来,依然远比胡人多的多的多的多。 伤寒疫对汉文明的影响,丝豪不次于黑死病于中世纪时对欧洲的影响。 然而,李孟羲来了,区区伤寒疫,便休得放肆。 酒精灯,李孟羲把此灯推于军医卜的面前。 卜见此灯,浑然一酒坛模样,看着古怪无比。 在李孟羲的演示下,卜就见到,李孟羲拿火往草绳上一点,泛滥的火焰便燃烧了起来。 奇特,蓝色的火焰,卜惊讶。 “此火洁净无比,卜,炙针一试。” 李孟羲相邀。 卜听令取出银针。 李孟羲又指点,何是外焰,何是内焰,何是焰心,又说外焰火最烈,炙针放外焰为好。 卜依法把针放上。 烧了片刻,卜取针一看,一看大奇,果然,烧了许久,不像放蜡上烧的黑呼呼一层,也不像放油灯上一样,烧的上边有薄薄一层油,针烧炙一遍,粲然若新。 而且,银针烧热了,但并没有烧红。 奇了。 卜惊讶。 李孟羲又交代,说酒精不好蒸,省着点用,除炙针以外,别点。 又交代了灭灯之法,说吹不灭,得拿盖子盖。 说着,李孟羲把一个黄泥随手捏的盖子丢给卜。 然后,嘱咐卜看差不多就去休息,明日再看病不迟。 李孟羲走,卜灭灯,没看黄泥盖子,卜吹蜡一样轻吹酒精灯,一吹不灭。 卯足了劲,狠吹,依然不灭。 如是数次,狠劲的吹,愣是不灭。 卜惊讶。 最后只好拿盖子把火盖灭。 第九十九章 满城风雨(一) 五月,初一,新的一月开始的第一天。 今日涿州城有事发生。 昨日县丞张榜告民,官差敲着锣挨家挨户的踹门说明日要交粮。 今日一早,百姓们便至县衙处,在县衙如城堡一样的高墙之前,张榜处,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上有县丞大印在上。 百姓们纵然已经知道要交粮,却还怀着一丝不交粮的希望,聚集在告示下,拥挤着探头张望。 人群中,有一个小商贩模样肩上搭着褡裢的人,看着告示上的字,结结巴巴的念到。 “为……为讨黄巾,各……各家征粮,每户一人交粮三斗,违令者,刑处。” 令不长,言简意赅。 百姓听说让按人头一人得交三斗粮,百姓叫苦连天。 正此时,县衙处,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声锣响,穿着官衣的县丞走了出来,先虚伪的朝众多百姓施了一礼。 然后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说若不把黄巾剿清,如何能安心过活。 百姓熟练的呼啦一片跪倒一片,求天告地的,恳求县丞体恤父老难处,少收两斗。 县丞面带笑意,一开始还能装的住,但百姓乱哄哄的告饶声丝毫未有停下的意思。 biquge.name 县丞见此情形,见的多了,早免疫了,不胜其烦,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城中大户也缴粮,你等刁民如何不交?胆敢少一斤粮,饶不得你等!”说完,只留下收粮官,县丞拂袖而去。 收粮官吏十几人,有人抬案,有人抱着大称,提着框子,还有人抱着一堆麻袋就准备收粮。 县丞那狗玩意儿走了,上一刻跪着哭天喊地的百姓,这下全起来了,跪的有多熟练,一骨碌爬起来一拍膝盖就有多熟练。 一眼扫去,嗷嗷哭的百姓,竟无一人脸上有泪。 听县丞方才说,大户也交粮,百姓交头接耳的交谈着,七嘴八舌。 “交粮,人介能交多(duo,四声。音同剁,中原方言,duo就是多少的意思。)大头还不落咱们头上!” 百姓愤愤不平。 正说话间,啪的一声鞭子响。 “让让!” 后边传来一声厉喝。 百姓回头看去,便见是城中大户,粮商赵二家的管家,牵着牛,拉着满车粮食来了。 后边还跟着许多车,拉着许多粮。 此时,粮官刚把矮几城门当口放好,赶忙点头哈腰的跑过来,跟赵二家管家打招呼。 赵二管家是个满脸横肉的中间人,此人背着手,手里鞭子背在身后,挺着肚子,头昂着,鼻孔看人,目光左右扫了一圈,眼神极不屑,“我赵家交粮千石,以助讨贼!” 管家高声喊到。 千石! 百姓闻言,轰然炸开了锅,忙就目光朝后看,看牛车拉的粮。 一辆,两粮,三辆…… 粮车二十几辆,车车拉满了粮。 百姓何曾见大户纳如此多的粮,皆是面有惊讶,以及深深地怀疑。 莫不是中间有诈?这些粮食袋子里,都是石头? 不止一个百姓这么想着。 粮商赵二家的管家见惊住了这些泥腿子,哼了一声,“卸车!” 便让下人卸车。 下人听令,便开始把粮车上的粮卸下。 一袋一袋粮食扛到城门前,就地堆着,粮官便招呼下属,“制称!” 众目睽睽之下,百姓围观之中,赵二家交的的粮,一袋子一袋子倒入粮围子之中,众目所见,是黄澄澄的麦子还有黍子。 杂役们扛着木杠,一大筐一大筐的称粮。 前边的,一袋子一袋子粮,都是真的粮食,到后边,依然竟也都是粮食。 赵二家交的千石粮称完,时间已到上半午了。 百姓众目所见,赵二家真的交了千石粮,粮多的一袋子一袋子堆起来,能堆城墙那么高。 百姓疑虑已去大半。 何曾见大户如此出血,此次当真是县丞挑头,发大军去打黄巾去的。 赵家之后,私盐贩子李家,也交粮七百石,皮货商石家粮三百石,余下各个家中多田的大户,都下血本一样,拉来众多的粮食。 百姓们渐渐都离开了,回家赶紧把粮从缸里倒出来,看够不够斗数,不够看去借点粮,已五月,新粮快下来了,咬咬牙就是。 依然有谨慎的百姓,守着守到午时,守到下午,到最后,看到所有来交粮的大户都拉着哗哗的粮食来交,连最机智的百姓,也不疑有他了。 交粮慌里慌张的,早点交完,早点安生。 满城百姓,全都忙碌起来。 可怜百姓家中本就不多的粮,在县丞这一声令下之后,或挑或背,交粮的队伍,排了一条街未能排完。 一切顺当,正如县丞算计。 县衙之内,官仓之中,粮食入库,本来几乎快空了的粮仓之中,粮食一袋袋运进来快速堆起,看架势,能堆半仓不止。 一想到有多少粮要成自己的了,县丞心情大好。 作为涿州豪强,张飞家自然也交粮。 张飞庄园在城外,下午,张飞带着一队粮车,拉五百石粮入城。 和粮车一同入城的,还有历经两战的乡勇五百。 百姓见到,城上守城老卒见到,只当是押送粮食的。 城上老卒还和刘备打招呼,看到为首的一辆高高的粮车上,坐着抠脚抬头上看的一个小少年,老卒还多看了这娃娃两眼。 无人注意,乡勇入城之后,不声不息,直接朝张飞家去了。 张飞家房子一大片,几百人进去,有的地方躲着。 交粮如火如荼。 而古代的行政效率,着实低下了一些。 粮官只十几个人,从早上忙到下午,要交粮的队伍依然老长。 李孟羲悄悄过去,混在人群中看了许久,仔细观察着交粮的细节,他看到,粮官把百姓交粮的数目,一一写在单独的散开的竹片之上的。 写完一个,随手便丟入筐中。 筐中竹片已三分之一满。 此便为粮薄。 李孟羲一寻思,摸着下巴,歪头一想,粮薄得想办法弄到手。 看今日无法把粮收完,白兴奋了昨天一天。 李孟羲又悄悄至一旁贴告示的地方。 告示是一张很毛糙的大纸,纸泛黄发灰,上边写着古朴的隶书,字李孟羲倒是认识一些。 先前所思的借令之计,这告示之上,李孟羲便看到了告示右下角,一块朱红色的印痕。 第一百章 满城风雨(二)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印章的字体和普通的书写字体,从春秋开始,便是两个体系。 告示上写到古汉字,李孟羲倒是能认个大概。 但印章处,李孟羲抬头瞅了半天,看不出印痕里的字是啥。 告示李孟羲想给悄悄揭走,然而垫脚也够不着,蹦起来也够不着。 “娃娃,你想弄啥哩?”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孟羲顿时一惊,吓了一跳,忙往回看。 身后,李孟羲看到了一位熟人。 就是张飞开医馆那个据说是涿州城名医的老孙头,给张飞送了一套针灸的老人。 见是这个和善的老人家,李孟羲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挠头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俺想把这个揭下来,想学这上面的字。” 理由好极了。 见李孟羲有向学之心,老孙头看向李孟羲的目光,便顿时一亮。 心中感慨的同时,一把年纪胡子花白的老孙头,快速左右看过,见没杂役盯着,便做贼一样,伸手一抄,便把告示揭了下来,随手一卷一叠,塞到李孟羲手里,低声,“走!莫让人看见!” 哄骗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不好,但李孟羲成功把告示卷走了。 告示上的官府的印章,便是重要凭证。 李孟羲卷了告示,回张飞家去了。 五百人涌入张飞家,够藏,屋子却是不够住的。 只好先委屈两天,待时而动。 李孟羲欲行之事,刘关张三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李孟羲让藏兵于城,三人便把兵带进来了。 “此我方才揭下的告示,看,此处有官府印证,此物,就是上呈太守处,也足可为证物。” 说着,李孟羲把告示拍在矮几之上。 矮几依然是那两张矮几,一几腿折了,一几几面被张飞一捶给捶破了,新几木匠在做,破几勉强接着用。 李孟羲把官府告示偷来了。 刘关张三人此时,有种骑虎难下之感。 虽说,已经打算跟李孟羲欲夺豪强之粮,并且知道可能会与官府作对。 但真事到临头,刘关张三人,依然极其不想和官府起冲突。 三人沉默良久。 刘备目视李孟羲,和李孟羲对视片刻,李孟羲目光毫不偏移。 “羲儿,你行事大胆,某远不及。 但愿,皆如你所料。”刘备叹息。 若李孟羲是部下,刘备此时就生出李孟羲此人难御之感。 幸好,李孟羲并非简单的一个部下而已,刘备倒没往此处想。 “豪强之粮已入仓中,纵不如我料,挥兵夺粮亦可成事。” 李孟羲神色淡然。 刘备又是叹气。 他看着李孟羲,也是无奈,如此一个小娃娃,胆子大的吓人。 盯梢的人早派出去了。 等待时机,还要等。 闲的无事,李孟羲就把告示交于刘备保存,说继续蒸酒去了。 曾帮李孟羲做好一套蒸馏器的两个匠人,因为这两人手艺不错,便又被请来了。 蒸馏器还再需两套。 蒸酒目的有三种,一是把基础的水酒,掐头去尾蒸一遍,蒸成高度酒,然后封坛窖藏,当喝的酒。 第二蒸馏95的纯酒精,专用来烧针灸用。 再一个,把酒蒸两次,若三次,得到浓度接近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 为什么是百分之七十五呢,为什么高点低点都不行呢? 这是因为,酒精浓度达到七十五度的时候,有最强的杀菌效果。 具体的就是,浓度低的话,杀菌效果不强。 而如果酒精浓度过高,有的细菌遇到高浓度酒精时,会迅速产生防护反应,形成有坚硬外壳的孢子,以对抗酒精的伤害。待到适当时机,薄膜内的细胞将重新复活。因此,使用浓酒精达不到消毒杀菌的目的。 感谢曾经的死记硬背,初中时生物题,至今记得。 若是不记得这个百分之七十五的这个小小的数字,那李孟羲就仅仅只是知道烈酒可杀菌,烈酒与75的酒精,是两个概念。 75度的酒精,杀菌比四五十度或者八九十度的烈酒,杀菌效果能强两倍。 yyxs.la 两倍是个什么概念,就是说,用四五十度的酒或是八九十度的酒来处理刀枪外伤,能降低百分之五十感染率的话,那么,就等于,每四个伤员,多了烈酒处理这一过程,就等于是多拯救了一个人。 而75度酒杀菌效果,等于是,四个伤员,能多救两个。 一千伤员,就等于多挽救了其中二百五十人。 累积万名伤员,则等于是减少了两千五百人的死亡。 两千五百名百战之卒,其价值放在任何势力,都是举足轻重的。 两千五百老卒换算成钱财是多少,显然,人命的价值,远超区区烈酒的价值。 如果说,区区在外科消毒方面,称不上是神器的话。 那么,若是能精确制备75度的烈酒,就足以称得上是神器了。 新的蒸馏器,需要金属导流管,需要水冷套筒,加工难度比第一版难得多,和匠人沟通许久才讲明白。 为了再做新的蒸馏器,又问张飞要了好几斤铜。 铜作为和铁一样的常见金属,其延展性比铁好的多,加工难度也低一些。 延展性就是,通俗来讲,铜比较软,用锤子敲着容易塑形。 还有一点,铜熔点低,匠人边加热边塑形进度可以比较快。 五月一日,官府征粮第一天,直到夜晚,忙了一天的粮官收摊了,说明日再交。 等了一天的百姓们只好背着粮食先回。 盯梢的人盯了一夜,不见半夜有粮车悄悄从县衙出来。 交粮第一天,和县丞暗通沟渠的大户,是第一批交粮的。 百姓好多没来的及交,但大户有优先权的,让大户等一天又一天,岂不得罪人。 所以豪强之粮,已全部入仓了。 即今晚不见县丞把粮车偷偷送还大户,那就是说,县丞是想先把粮收完,再还送不迟。 五月二,又是交了一天粮。 终于,看样子粮是交完了。 当天夜晚,深夜,夜深人静,四下静悄悄之时,突然县衙城门开了,街道有车轮声骨碌碌响起,不知何处来的空马车,驶到了县衙前。 大户们的家仆赶着空车来拉粮了。 无人注意的地方,某处墙头,有一身手敏捷的游侠儿看到此况之后,翻身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一百零一章 有賊抢粮 盯梢人来报,县丞果连夜把粮食暗送回各豪强之家。 一声令下,早藏在张飞家等候的乡勇,立刻倾巢而出。 深夜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走马奔之声,搅乱了寂静。 县衙前,各豪强的车队,有的正装粮,有的装完粮往回赶,只走了一半。 突然,粮商赵二家的车队,见有挡在前面。 顿觉诡异,管家使唤下人拿着火把前去,下人小心翼翼的拿着火把上前一照,猛的便看到一红脸长须大汉,顶盔掼甲手拄大刀挡在路中,在大汉身后,黑压压无数兵丁,都没拿火把,黑压压一片不知多少人。 管家识得关云长,忙就跳下车,想着上前说句好话让给让个路。 关羽手中之刀单手提起狠顿地上,丹凤眼睥睨一扫,“滚回去!” 管家尴尬,小心翼翼的拱手赔礼,陪着笑,低头哈腰的,“关将军,这是我赵家的粮,这是往家运,你看给个路?我家主上必有重谢!” 关羽冷哼一声,目中寒光闪过,“讨贼之募粮,怎是你家之粮?拉着粮,送回去!” 管家还欲再说,看关羽怒目而视的样子,不敢再言语,只好先把粮再拉回再说。 同一时间,涿州各大户的粮车全被乡勇们拦住了。 乡勇们逼粮车回去,有人就范,有人争吵,吵闹声已惊起不少城中百姓。 突然城中各处锣声哐哐震天敲响,有人声嘶力竭的边敲边急喊,“贼人抢粮!” “有贼人抢粮!” “抢粮了!” 不知有多少敲锣之人,满城大喊,养狗的人家黄狗被惊的汪汪狂啡。 世道不安,百姓日日惊忧,唯恐有賊入城,各家各户早就有所防备。 锣声一响,百姓家中青壮男丁一骨碌爬起,有兵器的拿兵器,没兵器的拿锄头,衣服胡乱身上一套,鞋不一定顾得穿,争抢出门打賊。 瞬间满城喧嚣。 百姓冲出家门便往敲锣之处赶去,賊没看到,倒是看到黑灯瞎火的,半夜不睡觉拉着粮车的大户家的车队。 “父老弟兄们!” 哐哐敲锣的一乡勇头目,看百姓都围来,看人差不多了,便停锣,朝四下拱了拱手,然后一脸愤恨的指着车队。 “诸位看看,看看!县丞说他们大户也交粮,骗着俺们也交!可半夜他们把粮又偷拉回去了,敢情人大户一点粮不交,是哄着俺们,骗俺们交呐!” “走,老少弟兄,去找县丞讨个说法!” 百姓中有人带头,当下就站了出来,狠狠看了街道中粮车旁面色不自然的大户管家,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到地上,“姥姥!”这人梗着脖子骂了一句,“走,倒是问县丞,这到底是讨贼,还是哄骗咱的粮食!” 多少还有些懵的百姓们,见有人带头,便一哄而上,挥舞着锄头,群情激愤的驱赶着大户的粮车,让拉回去,找县丞讨个说法。 城里的动静,县丞如何没听到,不知发生了何变故,县丞心中揣揣不安,连忙见人关了城门,县丞披着大裳站到了城墙之上,朝城中看去。 夜色之中,各条街火光回倒,向县衙处汇聚而来。 各大户粮车被逼回,挤在县衙前偏左一处空地,动弹不得,城中百姓,啸聚于县衙之前。 拿着火把,县丞小心向下观瞧。 正打量间,后面过来一伙三人,为首者,刘备刘玄德,左右关羽张飞,再旁,一少年。 ahzww.org 刘备过来,百姓分路相让。 县丞见了刘备,挤出笑容,在城墙上向下打招呼,热络的喊到,“玄德!今夜晚睡?” 刘备站于众人身前,抬头,朝上拱了拱手,扬声说到,“城中有事,有人想巧取百姓之粮,某如何能早睡。” 刘备话里有话,县丞一愣,干笑一声。 不待县丞再说,刘备便话音一转,沉声逼问,“敢问上官,这征粮讨贼之事,是真是假?” 县丞此时,如何敢说有假,县丞额头已经冒汗,抬袖擦了擦额头汗水,“是真是真!” “奥!”刘备手摸颌下短须,目光微妙,奥了一声之后,又高声问到,“即是筹粮讨贼,那为何半夜有大户前来拉粮?请上官给我等百姓,一个说法!” 刘备大义凛然,宛然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 县丞心里怒骂,二八分帐,还不是你家那个军师的主意,现在来问我。 越想越气,又不能把实情明说,县丞一时语滞。 “请上官给个说法!” 刘备又逼问,根本不给县丞思考的时间。 百姓之中,有托,就是李孟羲事先安排的浑水摸鱼,混到人群中起哄的人。 “给个说法!” “给俺们个说法,是不是不收大户的粮,骗俺们的粮!” “天爷!青黄不接的,想让俺们死不成!” …… 百姓群情激愤,个个面色愤愤,声讨着要县丞给说法。 县丞此时,骑虎难下,欲走而不能。 只好向刘备这里寻求转圜余地,县丞探头向下喊到,“玄德,私下一谈,如何?” 刘备手一摆,面色不变,抬头目视县丞,“要谈,就在此处。” 一点面子不给县丞。 县丞见事不可为,一咬牙打算扭头就走,用拖字决,拖到明日再说。 “大人留步。”此时,有少年的稚嫩声音响起。 人声嘈杂,李孟羲个子低,人小,声音也不大,县丞听到了也当做听不到。 这下,惹到一旁某个莽撞人。 张飞抬头怒视县丞,怒吼一声,“留步!” 如雷巨响喝声,顿时四周便被震的一静。 已迈开步子就要转身下城去的县丞,被这一声厉吼,吓的一哆嗦。 县丞惧张飞之威,犹豫再三,还是停步了。 张飞一声吼,震的四下一静。 李孟羲越众而出,朝城上拱了拱手。 “大人想必是真心讨贼,非是诓骗我等百姓,可对?”李孟羲笑着问到。 “对对!”县丞以为李孟羲是帮其说话,眉开眼笑,连连应到。 “即大人真心讨贼,讨贼为真,筹粮亦为真。想大人为一方父母官,心忧一方安宁,当不会做伪骗之事。 大人为黄巾之事殚精竭虑,晚辈甚为佩服! 豪强连夜来取粮,想必,非是大人本意,而是豪强仗其势,前日交粮,又出尔反尔,强夺本粮,大人惧豪强之势,被迫从之。 可对?” 李孟羲又问。 第一百零二章 搬空粮仓 县丞为人圆滑,如何不知李孟羲话里深意。 稍作思量,县丞眼睛一转,忙就顺势撇开关系,“对!非是某要送归大户之粮,是为其逼迫!父老明鉴,某为官七年,何时骗过众乡亲?” 李孟羲闻言,顺势转身,朝百姓大声说到,“县丞为百姓分忧,为的不还是咱百姓?众位,如今豪强不愿出粮,出尔反尔,又力逼县丞,诸位说,我等当不当力挺之?” 百姓纷声又起,“胆敢再欺县丞,我等不答应!” “对,不答应!” …… 好算把此时糊弄过去了,只是,县丞突然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下面百姓,风向一转,便全都力挺县丞了。 都说,即然讨黄巾,都出粮,凭啥大户不出,说县丞便把粮收住又能如何,他们胆敢再来抢,那就跟他们见个真章。 李孟羲低头诡秘的笑了笑。 朝上又拱手一礼。 说到,“今豪强明抢粮不成,若明日再强抢,如何御之? 我看,这粮食,还是由城中父老和我五百乡勇一同看护,方保万无一失!” “来啊,进仓取粮!” 李孟羲就要鼓动百姓。 县丞闻言,大惊,“不可!” 李孟羲才不打算和其废话,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乡勇,从后边扛着树桩过来,在县丞惊慌的眼神之中,一队乡勇抱着树桩越众而出,便开始撞门。 哐的一声响,树桩与城门相撞。 县衙不过是一个小堡构造,城门强度如何比得上真正的城门,经不住几下撞的。 县丞揣揣不安,豪强之粮,今日不还倒罢了,日后悄悄还,或者换成钱再还也成。 可粮仓之中收来的百姓的粮,如何能让刘玄德拿走。 县丞色厉内荏,气的发抖,指着下边刘玄德等人。“你……刘玄德,你要造反不成!” 刘备闻言,低头无话。 李孟羲冷哼一声,抬头说到,“大人莫要装糊涂,其中实情为何,你知我知! 某今与你解围,粮草便必得与我! 若不然,城门破时,绝无再谈余地!” 李孟羲冷冷的注视着城头县丞。 见县丞手按着城垛,死死的盯着自己,李孟羲丝毫不惧。 “粮食交于我军与百姓共看,大人应是不应?” 县丞脸上,阴沉不定。 乡勇们抱着树桩哐哐的撞门之声,一声接着一声。 县丞脸色愈发难看。 直到城门撞开,县丞依然未曾下令开门。 嘎吱一声难听的木头断裂的声音,被撞坏的城门,门轴断了,啪的一声啪在了地上。 城门洞开,县衙里,区区二十来个拿着兵器的杂役,在城门洞,挤在一团,一脸惧色的看着外面。 “关将军,进仓,搬粮!” 刘备叹气,摆了摆手,“云长!” 关羽领命,带乡勇入县衙。 关羽提刀直走,城门洞里拦路的杂役被关羽挺膀子直接撞开,众杂役不敢阻拦。 乡勇鱼贯而入,李孟羲朝身后安静一片的百姓拱手,对众人说到,“父老弟兄,可受劳进仓搬粮,诸位所交之粮皆在仓中,取来看少是不少?” 百姓们无动于衷。 乡勇们撞破城门而入,百姓们见事大了,都有些惧怕。 李孟羲再邀百姓进仓搬粮,百姓依然无动于衷。 人群中,有人出声说到,“俺们帮忙,给好处不?” 李孟羲笑了,“搬一袋,给粮一斤!” “当真?” “当真!” 于是便见众目睽睽之下,有三五百姓跟着跑进去了。 片刻后,乡勇们一个个抬着粮袋出来,随地码在外面,复又回去又抬了。 李孟羲便等着进去的几个百姓,也抬了粮食出来。 “过来!”李孟羲叫到。 几个百姓到前来,“一人一斤!” 说着,请张飞分粮。 张飞于是,便径自走到被挤在一边,大户们的车队,一把将一名想挡路的车夫推开,双臂一抓便拎起一麻袋粮食一甩至肩,扛着过来。 ahzww.org 然后,解开栓袋的麻绳,张飞看了一旁等着给粮的百姓,这几个鸟人,都是熟脸,都是乡勇来着。 张飞跟麾下乡勇,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李孟羲悄悄拉了拉张飞袖子。 “俺没称,咋个分?” 张飞手一摆,“给你捧两捧如何?” “要得!” 一百姓便搂起衣服要接粮。 张飞大手粮袋一插,捧了一大捧粮,又捧一大捧。 百姓对斤两很熟,一眼就看得出,这两大捧,不止一斤。 得了粮的百姓,衣服包着粮便跑回家去了。 其他百姓,见果然分粮,很多人便意动了。 这时,百姓中便又有托争抢着出来朝县衙跑了,生怕一会儿粮食搬完了,分不到粮了。 百姓见利而动,接着又十几人,又几十人,哗啦一片都进去了。 有粮拿为何不拿,至于日后,县丞要追究,还有大个刘玄德顶着。 百姓进去搬粮,粮仓之中,关羽便让乡勇们帮着爬上粮堆往下抛粮食袋子。 所以后边,就都是百姓进出抬粮食,不见乡勇。 抬完了粮食,百姓络绎不绝的前来领那一斤工钱,张飞分粮分的手累,“你们谁家有瓢,给俺拿一个!” 张飞问人借瓢。 住得近的,便有百姓去拿瓢来,有了瓢,再分粮方便多了。 手捧是两捧,葫芦瓢舀也是两瓢,分给百姓的粮更多了,绝不止一斤,甚至可能接近两汉斤。 还有的刁滑的家伙,来领粮的频率快极了。 李孟羲观察半天,觉得这厮是先跑到城门洞,然后不抬粮食就跑过来领粮,别人领一次,他能领三次带跑回家把粮放回。 李孟羲只当没看见。 欲借百姓之力,何必惜粮。 由利驱之,百姓扛粮的劲头十足,仓中之粮,许久之后,被百姓尽皆抬出。 不仅是百姓交的粮抬完了,连仓里本来不多的一些存粮,也给抬出了。 直到,粮仓空了。 百姓围在县衙前,依然不走。 李孟羲朝众多百姓拱了拱手,“众位父老,明日一早再来此地,有大利与众位!切记!” 是何重利,李孟羲也不说,百姓疑惑无比。 抬头,城墙上,县丞依然站在那里,手按着城垛,一个姿势从一开始破城门到现在,一变未变。 粮薄还在此人手中,得要过来。 李孟羲想到此节,走到刘备身旁,拉了拉刘备袖子,“玄德公,可往一谈。”李孟羲手指县丞。 南宫我梦说 本来想模仿让子弹飞的剧情,可觉得,带百姓打土豪抢官粮啥的,好像没操作的可能。 第一百零三章 成事在人 刘备和李孟羲走到城墙上,刘备拱手致礼,还未说话,县丞袖子一甩,“哼!” 哼了一声,剜了刘备一眼,县丞拂袖而去。 刘备站在原地,好不尴尬。 “大人留步!” 在县丞擦身而过之时,李孟羲叫到。 “大人可否私下一谈细说今夜之事,必给大人以交代!” 李孟羲看似服软或是认错的话,实则是缓兵之计,认错绝不可能,拿豪强的粮食何错之有?服软也绝不可能,狗皇帝尚不能让李孟羲服软,区区一县丞,更不可能。 缓兵之计是为了和县丞有当面洽谈之机。 有机会谈谈倒还好,若是县丞把门一关,闭门不谈,粮薄咋拿,难道真得把县丞吊起来打一顿逼问粮薄在哪不成? 未到那一步。 县丞看着态度恭敬,躬身行礼的李孟羲,县丞恼怒李孟羲之前的逼迫,看现在李孟羲态度恭敬,县丞倒想置之不理,犹豫数息,县丞倒想听听李孟羲作何解释,打定主意,县丞语气生硬,“那某就看看,你扰乱县衙抢取仓粮,你有何说辞!” 说完,县丞不做停留,气氛而去。 县丞走,李孟羲直身,脸上哪里还有恭谨之色。 李孟羲便跟县丞去了,刘备只好也后边跟着。 刘备完全失去了主动性,他跟在李孟羲身后,宛若是护卫。 县衙,李孟羲和刘备来过一次,在此喝酒吃鸭的县衙正厅,仆人点上了灯便退出去了,厅中灯火明亮。 李孟羲一来到正厅,便看到正中,矮几后板着脸端坐着的县丞大人。 李孟羲略想一下,对厅中左右摆着的矮几视而不见,径自,朝县丞那张矮几走去。 走过去之后,顺势,李孟羲跪坐于矮几之侧,离县丞,只一臂距离。 因为李孟羲此举,县丞又是不喜,嫌弃的起身,离李孟羲远点,到矮几另一头坐下。 县丞与李孟羲,便正对而座了。 此间,无刘玄德什么事,刘玄德随便下边找了和地儿坐着,刘备略不安的看着李孟羲。 倒不是怕李孟羲惹事,是怕李孟羲在县丞盛怒之下,怕李孟羲吃亏。 李孟羲目视对面,板着脸一脸不爽的县丞,李孟羲面色如常,他随意抬手拱手一礼,再收回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大人,我俩之前密议,取豪强之粮,二八分帐,动豪强而不损百姓。 当日大人已应下,却为何又哄骗于我? 本说取豪强之粮,大人为何反夺百姓之粮? 真当某是黄口孺子,想戏耍于我不成!” 李孟羲怒目,一拳捶于矮几之上,咚的一声。 县丞冷哼,一双小眼,尽是蔑视,“是又如何?倒是你等强抢仓粮,不日叫太守知晓,我看你等如何交代!” 县丞威胁的意思很直白。 李孟羲不为所动,他目视县丞,神色淡然,“怎是我等强抢?分明是大人要募粮讨賊,而我军兵强马壮,大人把粮草尽数于我,以助我军讨贼之用。 是大人,给我等的。” 李孟羲咬定了是县丞给的粮。 县丞闻言,气愤,起身指着李孟羲的鼻子骂,“我何曾把粮于你?” “某说是,就是。”李孟羲神色淡然,面带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你……你,”县丞气的手抖,冷哼一声,一拍矮几,复又坐下,他盯住李孟羲,冷笑连连,“好啊,你这娃娃出口成谎,你是某把粮于你,空口无凭,谁人肯信!” 李孟羲笑了,“大人若说未想把粮给我军,我看,大人是其出尔反尔。大人也空口无凭,亦无人肯信!” 李孟羲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他抓住了古代行政的漏洞,古代,行政流程势必不如现代社会那样,政府开支啥的一一有据可循,流程严谨,各种章盖的一个又一个。 纵是现代,流程严谨的制度之下,依然各种中饱私囊吃拿卡要。 古代,县丞这样大小的官,若要把粮从仓中取出给予某人,可能有印信为证,更可能也无有。无有也是常态。 所以,粮拿到手,便是死无对证。 县丞可以说,没想把粮给刘备。 刘备也可以说,说县丞本把粮给了说讨贼之用,却又出尔反尔。 双方,都无实证,全凭嘴说。 纵然闹到太守那里,依然是凭两方嘴说。 真到那时,无实证情况下,谁对谁错,便看谁不好得罪。 不好得罪的那个便对,没啥价值的那个便错。 刘玄德兵强马壮,为涿州军力最强之人,刘备便是不好得罪,更是值得拉拢之人。 故,这粮食拿到手里,说是县丞给的,就必然是县丞给的,给来讨贼的。 不是也得是。 县丞是个聪明人,并不蠢。 县丞死死盯着李孟羲,表情阴晴不定,急思对策之中。 李孟羲手放在矮几之上,手指轻轻弹着,县丞急了,他并不急躁。 片刻后,县丞突然嗤笑出声,“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娃娃。” 言罢,县丞语气一转,厉声质问,“本丞未许粮草于你!本丞更无征粮草之事,你等手中是粮,其劫掠百姓而来!是劫掠! 若不把粮还我,我倒看看,待某上报太守,你如何自处!” 说完,县丞瞪了一下下方刘备。 刘备作势欲起身争辨,然后,刘备想起什么来了,叹气摇了摇头,低头不与相争。 在县丞看来,已拿捏住了刘备。 实不知,刘备是觉得,县丞败了。 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哈哈仰头笑了两下,早做好的准备,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啊。 笑完,李孟羲收回笑意。 “县丞说我军入城抢粮,万不可如此说,明是县丞下令征缴。” “我何时下令!无凭无证!”县丞讽刺,此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县丞觉得很是爽快。 “有!”李孟羲一拍矮几,身体前倾,他目视县丞,目光一凝,“有凭,有证!” 李孟羲一字一顿的说着。 而后,在县丞目视之中,李孟羲伸手伸入袖子,缓缓掏出了一卷卷好的东西。 xiaoshuting.la 县丞诧异之中,李孟羲站起,起身,后退一步,当着县丞的面,缓缓展开当日揭下的告示。 “大人且看,此为大人下令征粮之告示,上且大人官印在上。 朱砂红印,灿灿如新。 敢问大人,此物,可为凭证?”李孟羲面带微笑。 县丞瞪大了眼睛,顿时懊恼不已,这才想起当日下令张贴的告示,竟把此茬忘了。 第一百零四章 我是不是反賊,我说了算 县丞作势,就想要伸手去抢告示,告示上,红色的涿州丞印的印迹,于县丞眼中,分外刺眼。 县丞想不讲武德的直接把告示抢走算了,然而,李孟羲早有准备,防着县丞狗急跳墙,因此是先起身,后退一步,方才把告示摊开。 县丞纵是起身要抢,急切间也抢不到。 “玄德公。”李孟羲叠好告示,朝下叫到。 刘备走来,接过告示,朝县丞拱手,便又自顾下去。 整个过程,未看县丞一眼。 县丞眼睁睁的看着刘备把告示拿走,无能为力。 李孟羲复又回到矮几旁,跪坐好。 “之前所议,取豪强之粮,招抚四境黄巾。 多亏县丞襄助,今粮草已得。 至于百姓之粮,明日全数奉还。 粮薄在县丞处,请县丞交于我军。” 李孟羲目视县丞,问其要粮薄。 县丞气坏了,如何肯搭理。 李孟羲见状,笑了一下,“不管县丞粮薄与我与否,明日分粮之事,必行。 涿州一城百姓,我等挨家挨户分,纵无粮薄,粮食亦可分完。 到时便说,县丞不恤百姓辛苦,强征粮食,而刘玄德不忍,取义弟张飞家存粮,补赠百姓。 官府不管百姓死活,刘玄德管了! 到时,名声,可全是刘玄德的。” 李孟羲笑意更甚,“若大人把粮薄与我,明日分粮,我等便说,是大人体恤民生疾苦,一夜深思熟虑,自思征粮不妥,痛改前策,复还粮于民。 朝征而夕还,百姓失而复得,岂不大感县丞恩义,大人必深得民心也!” 说罢,李孟羲拱手,目光带笑,“再问大人,粮食如今在我之中,这粮薄,大人给是不给?” 李孟羲一副吃定了县丞的模样,笑意莫名。 看着李孟羲那张欠揍的笑脸,县丞几乎忍不住想一巴掌扇过去。 县丞脸上阴晴不定。 半晌后,思及利害,确如李孟羲所说,粮食已经落到刘备手中,不给粮薄,人就以自己的名头来分粮,百姓就感刘备恩义。 若给粮薄,则是两全之美,他县丞能得名声,刘备分粮也有了正当由头。 两下权衡,给是不给,县丞没有第二种选择。 “也罢,粮薄给你便是!”县丞冷哼,目视李孟羲,“玄德忠厚之人,他断做不出这等攻衙抢仓之事,必是你这厮教唆,你就不怕,某把此事一报上去,尔等之举,形同谋反!” 下边,刘备握紧了拳头,略不自然的看着唇枪舌剑的李孟羲与县丞二人。 “谋反?”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我等若是无兵,纵某是良善百姓,若大人想治我之罪,便说我等暗通黄巾,我等有口难辩,不是反賊,也是反賊。” “然,我等有兵,且兵强马壮,数万黄巾不在话下,涿州一境,已然无敌。 我军纵真是攻破县衙,杀县丞屠官吏,纵真有谋反之举,你猜,官府讨黄巾且无兵,又能有多少兵来讨伐我等? 到时,太守派人前来,我等只消把大人首级掷于使者面前,言说大人你暗通黄巾,想献城投降,故不得不违上诛賊。 到时,我等反有保境安民之功,而县丞大人你,则造反未成,一身名声尽毁,更祸及亲族。 世道不宁,兵强马壮者,方能有理。大人以为如何?” 李孟羲言语中,威慑意味很重,县丞闻言,心中波澜起伏。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好一个大胆娃娃,好一个兵强马壮,方能有理。此子胆魄智谋,实在惊人。 区区一八九岁一娃娃,竟就有如此之能,得此子为助,他刘玄德不可量。 “造反与否,非是大人说了算,亦非太守说了算,更非官府说了算。 反与不反,我等自说了算,某说我军未反,便是未反,反也未反,大人应当能明白。” 李孟羲嘴角带笑。 县丞自愕然中回过神来,县丞额头上,已有冷汗,他被李孟羲吓的不轻。 个中利害,县丞清楚。 真要闹的不可收拾,他刘玄德手下兵马强壮,就是真个反了,自己必先受其祸。 再者,九成可能,太守要拉拢刘备,刘备纵是真反,一点事无有。 反而,自己手下无兵,真被刘备一怒砍了,人刘备说自己身为县丞,却暗通黄巾,太守想必,更听刘备之言,到时,可真个人刘备干啥都有功,自己白死。 猛然之间,县丞惊悟,世道变了。 这涿州地界,最大的,成了人家刘玄德,而非自己这个手下老弱病残两百不到的县丞。 见县丞脸色木然,李孟羲又开口说到,”今夜之事,多有得罪。 今夜事毕,大人是想上呈太守,说我等强抢官粮,还是压下此事,全凭大人自做主张,我等绝不阻拦。 百姓之粮,明日便还于百姓,此青黄不接之节,百姓少有余粮,侵夺百姓,某不愿为之。 至于,豪强之粮,大人可尽推脱于我军身上。 就说是我军强抢,非是大人授意,他等若是不服,是来厮杀,是四下走动央人说项,让他来就是。 大人切记,尽推我军身上,大人也好开脱自身。” “全赖大人之力,粮草已得。 不日将招抚四境黄巾,黄巾事了,大人有招抚之功,必能有被上官看重而得晋身之机。” xiaoshuting.la 说罢,李孟羲走到下边,站直身体,朝县丞认真躬身一礼,“讨扰!” 说罢,转身目视刘备,示意刘备跟自己走。 走到离门槛七步。 “且慢!”后边县丞叫到,“日前所议,二八分帐……” “无了!”李孟羲转身,目视县丞,“我全都要!”出声,不容置疑。 说完,再次转身,又要走。 当又走到离门槛五步。 “等等!” 县丞起身又叫住李孟羲,“新征豪强之粮也罢,可我仓中本粮……” 李孟羲再次回身,“日前你我相议,筹粮征讨黄巾,官府也应出粮以做表率。仓中本粮,便充为军资,以成表率。” 说完,李孟羲带着刘备便走了。 不错,是李孟羲,带着刘备走,李孟羲走前边,刘备走后边,如同带着个亲卫大头兵。 出县衙,关张二人,领兵等候久矣。 县衙外,堆着的粮食,一袋又一袋高高垒摞。 豪强之粮,已“借”得,借了就不还了。 南宫我梦说 算是个小高潮剧情吧,然而,我没写好…… 第一百零五章 公道自在斗量中(上) 豪强之粮轻易取得,刘关张三人看着堆起粮袋,心里有些没底。 自始至终,刘关张三人全听李孟羲指使行事,如今真个得了这么多粮食,简单的不可思议。 粮食未统计,到底有多少还是未知。 李孟羲巡视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都半夜过去了。 “玄德公,我回去,看我弟睡下没。今夜,劳烦三位看押粮食,明日一早,我早早前来。”李孟羲对刘备说着,说担心弟弟,想回去看看。 刘备哪能不允,嘱咐他早点睡。 李孟羲在乡勇陪同之下,回家去了。 刘备看着李孟羲远去的身影,突然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被李孟羲一娃娃指使着干着干那,刘备不觉得有啥难为情,可事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办成了,倒让刘备感慨事情并无如想象般的难。 实则,如今局势,不止夺粮容易,甚至架空官府,垄断一县行政权和赋税,也能干成。 如何实施不是关键问题,关键在于有无胆量。 若是刘玄德真欲当涿州土皇帝,以义军现在兵强马壮,还真能成。 至于上面过来下令说涿州得交粮交税啥的,那就搪塞说,今年天灾,欠收,粒你不能交,先欠着,明年再交。 上面此时,看收不到粮,可能有何反应? 最有力的反应,也不过是派兵来征剿。 官府能派过来的兵力,和义军不过半斤八两,真打起来,义军本土作战,占据优势。 只要铁了心裂土自据,官府那一点兵力,拿义军无任何办法。 最后,形势比人强,官府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先认了失去涿州一地的赋税,暗等秋后算帐。 有一县根基以得发展,粮草兵力可支撑起两三千人的军队,到时,朝廷更无能为力。 以刘备如今的力量,激进一点,想挟制一县完全能做到。 故,能夺豪强之粮,其根本,不在李孟羲去揭了告示,有了官府凭证,也不在处处布置,更不在他能言善辩,驳斥的县丞哑口无言。 就算,没有李孟羲,没有这诸多布置,刘备若是想要粮,直接从官抢,一样能轻松到手。 诸多布置,只是让这个过程更柔和和高明一点,锦上添花罢了。 李孟羲回家里,小弟李砖还没睡,小砖瞌睡的不能行,不停的揉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 终于,小砖等到了哥哥回来,李孟羲回来没一会儿,小弟便睡着了。 自己的事办完了,李孟羲毫无心理负担的床上一躺,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李孟羲是睡了,刘备这夜,可是忙了许久。 先是,县丞送来了两筐粮薄,再接着,是被扣粮食的大户来好说歹说的要拿回粮食。 夺人粮食,有些不地道,哪怕李孟羲之前跟刘备剖析了,豪强之粮,实则皆是夺掠百姓而来,取之何错之有。 但是,虽然是这样,刘备还是有些心理负担。 刘备的厚黑之处,在这时便显露了一点。 大户们来要粮,刘备只说是县丞下令征的粮,粮食已给义军作讨贼之用,要粮,让大户去找县丞去。 大户们一伙儿,忿忿的去找县丞说理。 县丞有苦难言,说粮在刘玄德手里,问刘备要了,刘备不给,下令人也不听,能如何? 拉扯来,拉扯去。 本是听了县丞的诡计想巧取豪夺百姓之粮的这些贪心无比的豪强,现在都怀疑,是被县丞摆了一道。 豪强大户们又去找刘备理论,刘备礼数周到,言辞和煦,然而,在粮食上,油盐不进,丝毫不让,就是不给。 气的大户们指着刘备鼻子骂。 张飞脾气不好,上去一脚踹倒粮商赵二,一脚踩住赵二胸口,拽住赵二衣服,醋钵大的拳头举起就要砸下去,“再骂俺大哥,俺老张捶死你!” 张飞牛眼瞪着,任凭刘备关羽往后拉扯,拉不动他。 “这粮是县丞征来给俺讨贼用的,收了便是官府的,官府给俺,就便是俺的,不是尔等的!” “再敢纠缠,别怪俺老张不留情面!” 大户们吃瘪,恨恨而去。 回去,这些粮被扣了的大户们,忍不下气。 比较冲动的豪强,回家就召集家丁打过来了。 义军有乡勇五百,更有关张两个万人敌。 真个厮杀都不怕,又如何怕区区械斗。 家丁们冲过来时,关张拎刀矛就要过去,刘备怕闹出人命,嘱咐关张留手。 青龙偃月刀也不拿了,丈八蛇矛也不拿了。 关张二人,随手提了两杆木枪,把枪倒过来当棍使,迎着冲来的不知死活的家丁就冲上去,枪杆呜呜砸扫,照人劈头盖脸的就砸,区区几十个家丁,一接触,就被关张拿着枪杆抽的嗷嗷惨叫,瞬间溃不成军。 家丁被打跑了,关张二人后边撵着打,一直追到大户家里,大户吓的不敢开门,在此大户门前,关张把家丁揍趴一地,指着紧闭的大门,“敢有下次,刀枪无眼!” 此时,若是再加一句【勿谓言之不预!】气势就更足了。 出头的人被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实力的差距和现实,让很多注意着动静的其他大户冷静了许多。 涿州城里城外所有豪强,加起来不一定是刘备五百乡勇对手,又何况,仅是城中区区十几大户。 大户们暂时熄了跟刘备硬碰硬的打算。 可利益受损,又岂是容易了结。天还未亮,被扣粮的豪强们,便连夜想对策,或是想明日一早,派人修书一封,去让上头当大官的远方亲戚出头,把粮食要回来。 156n.net 或是,明日一早出城,去乡下把族亲们都叫叫,凑齐了人,把粮抢回来。 刘备这次,是把涿州最顶尖的一簇豪强全得罪了。 任由豪强大户去折腾,正如之前分析,最差结果,不过是有兵来讨。 可能来多少兵,其兵来,一看这边刘备军五百兵,若再加上张飞家丁庄丁之类,千人也是有的。 千把人的兵力,上边来的兵两下是打不起来的。 然后,刘备又有官府征粮令为凭据,最后,县丞可能遭殃,而刘备,一点事没有。 至于,豪强真个联合起来。 不等豪强联合,刘备就已经把粮分还百姓,已尽得百姓之心。 不等豪强联合走动,刘备已招抚四境黄巾,千人万人的招抚,与刘备的效率相比,豪强还没联络完呢,这边一看,刘备麾下,已上万黄巾流民。 这还打个锤子。 第一百零六章 公道自在斗量中(下) 五月,初三。 李孟羲一早起来,小弟未醒。 今早有分粮大事,不能等弟弟自然醒了,只好把弟弟叫起。 然后,哥俩匆匆穿衣,洗漱,找地儿,吃饭。 吃饭的时候,李孟羲想起,刘备等人昨夜守粮一夜,今早未回。 而且,乡勇们也没回来。 还有,分粮得快点分完,县丞收粮的时候,收了两天。 义军给百姓分粮,也得两天。 这就意味着,乡勇们得连着看两天粮食。 吃喝全在外边。 想到此节,李孟羲叫来张飞管家,跟其交代,让煮好五百人的粥,五百人的饼子,还有碗筷,做好备着。 等不久,乡勇们会回来轮换着吃饭。 管家去了。 待吃完饭,李孟羲匆匆去县衙处,去找刘关张。 此时,天已大亮,太阳升起,昨夜,刘备告知百姓,要百姓天亮过来,有大利相让。 百姓不知是何事,一早就来观望。 当李孟羲和刘关张汇合,就等李孟羲来了,分粮,开始。 有乡勇敲锣城里转了一圈,边敲边喊。 “分粮了分粮了! 日前交粮多少,今日分还多少! 众父老弟兄,拿好物什,县衙前分粮!县衙前分粮!” 喊了一通,百姓都知道是说交的粮食又还回来。 可百姓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只有交完官府说不够还要再交,哪里见过交的粮食还还回来的。 百姓们将信将疑,朝县衙处围去。 李孟羲看,缺东西啊,缺称,斗啊啥的。 皱眉便忙让一队乡勇去张飞家去取去了。 片刻后,称和筐子斗升之类的东西都拿来了。 刘备于县衙城堡门前,粮堆之前,朝围着的百姓拱手一礼。 “众父老弟兄! 昨夜某与县丞一夜清查,算得若讨贼,用大户豪强之粮已足用,不必用百姓之粮。 值此青黄不接之时,县丞感百姓不易,故前日所交之粮,今日县丞令全数奉还!” 百姓闻言,轰然一片,不可置信的窃窃私语。 “只用大户粮,不用咱的?” “人大户交的粮是多!” …… 这一刻,百姓第一想到的,倒是有点感激大户了。 感谢大户交那么多粮。 然后,才是感激刘备,再是,感激没影的县丞。 分粮开始,刘备跪坐矮几之后,关张二人站立左右。 刘备右手旁,大筐两个,筐里装满一支支竹片。 随手拿起一片竹片,刘备看了一眼,“城左西街李鼓,二十四斗。” 念完,刘备抬头,目视人群,问到,“李鼓何在?” 问了一声,没人应。 “城左李鼓?” “李鼓?” 刘备问,张飞这个声音很大的传声喇叭也帮着大喊,喊李鼓。 百姓也四处张望,帮着喊李鼓。 人群中,李鼓在。 家主李鼓,家中老幼八口人,故交二十四斗粮,其中四斗,都是借的,交了粮,家里一点粮食没有了。 今儿个本是打算去走下亲戚,借点粮支应几天,新麦快下来了。 现在,听人刘玄德要把粮还回来,年过五十的李鼓,有种绝处逢生之感。不用借粮了。 人们都喊李鼓,李鼓抓着几个破麻袋就往前挤,干挤挤不过去。 李鼓着急的头上急出了汗,焦急的不行。 “你是李鼓?” 有人看到要往前挤的李鼓。 “是……是俺!”李鼓应到。 “是你你不吱一声?”旁人指责。 李鼓腼腆一笑。 绝大多数的的老农就这样,腼腆木讷,怕事,高声应一下都不敢,胆小如鹌鹑,倒不是说这人缺心眼。 旁边的人给李鼓让了位置,李鼓这才慌里慌张的挤到前边去了。 终于到了前边,挤出来的时候,太挤了,李鼓出来的时候,鞋挤掉一个。 汉代贫民百姓穿的鞋很不好的,草鞋草绊,好一点的是麻绊,草鞋能有多合脚,松的不行,走路都会踢掉。 李鼓抽脚出来,鞋不见一只,想回头找鞋,又不犹豫想领了粮再找。 就领粮这么小一个场面,愣是把这个老农紧张的手足无措的。 “老叔,恁是城左家主李鼓?”刘备和煦的笑着,问拘谨的走来的老人。 “俺……俺是。”老人憨厚的笑着,手攥着麻袋,不敢过于上前。 “粮二十四斗,左右,称粮!” 刘备说到。 早就候着的一名机灵乡勇,朝老人招手,“老叔,麻袋拿来!” 然后,拿过李鼓的破麻袋,有两个乡勇撑空袋,一个拿斗,一个乡勇抱着粮袋,就口往斗里倒粮。 一斗粮满,乡勇抱着斗就准备往空袋里倒。 刘备侧目,看着这一切。 “慢!澄(deng)澄斗,满斗!”刘备吩咐。 得了刘备吩咐,管斗的那名乡勇,斗放在地上,抱着左右晃荡两下,李孟羲好奇探头观望,见斗这么震晃两下,里边的粮,下去一褶。 李孟羲恍然,原来粮食放斗里,晃两下,更瓷实,能装更多的粮,原来如此。 突然就想起了,斗这玩意儿,作为常用于计量粮食的工具,在古代,围绕斗,有很多故事。 比如,某电视剧就有,百姓交粮,满斗的粮,税官对着斗踹了两脚,然后说不满。 撒出来的粮,自然贪官们贪了。百姓不敢与官争,只得把粮补上。 斗和计量和粮赋紧密相连,斗公不公正,便是官府公不公正。 于如今,便是刘玄德公不公正。 管斗的那个乡勇很机灵,把斗晃了又晃,然后捧了好几大捧麦子,把斗放满,然后很是时机的打趣李鼓,“老叔,你看这斗满不?” slkslk.com 老农李鼓摩挲着粗糙的手,激动又拘谨,“满嘛!” “好嘞~”这机灵乡勇抱起斗,然后叫卖一样,“满谷一斗~” 声音带着尾音,很像沿街叫卖的小贩。 众目所视之下,满满一斗麦子,哗哗倒入麻袋之中。 再第二斗。 “满谷二斗~” …… “满谷三斗~” …… 其本职可能是一个小贩的机灵乡勇,在其很有腔调的叫数声中,二十四斗粮,装了未满三袋,全数还于老农李鼓。 真个把粮还给自己了。 李鼓老眼之中,尽是晶莹。 去年孙儿饿死,李鼓都没哭。 这下,背住粮往回走,老农低着头,脸一转眼泪鼻涕就下来了。 刘备没看到的吧。 百姓们看到了。 “关将军,找人帮忙把粮抬回去。”李孟羲说着。 这下,不仅把粮还了,还帮着送回家。 这…… 没见过。 南宫我梦说 明天上架了。 第一百零七章 乡勇比官府更高效 有一人作为表率,众多百姓目睹黄澄澄的麦子一斗一斗装了两三袋子,百姓这下,全都信了刘玄德真个把粮奉还。 百姓的目光变了,从开始时围观观望,变成了翘首以盼,眼巴巴盯着等快点轮到自己。 一人分完,刘备又从筐里拿了另一根竹简。 “城右崔屠粮十五斗。” 刘备念完,目光朝人群扫去,“崔屠何在?” “来了!”从人群中挤出一名一大汉。 正是崔屠。 分粮很顺畅,有粮薄和粮食在,按流程走就是。 粮食一人一人逐步分下去,百姓们看一时半会儿轮不到自己,便放松下来,七嘴八舌的聊着。 等待与等待也是不同的,等着交粮,跟等着白领粮食,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天灾人祸连年不休,生存艰难,百姓终日脸上郁结颓丧与木然。 而今日,百姓个个喜笑颜开。 全因刘玄德分粮之举,百姓比过年还开心。 县衙,县丞不知何时出来了,走到城墙上,静静的看着下面热闹的分粮场面,不知在作何感想。 李孟羲在一旁,就挨着刘备在矮几之后,跪坐着,他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李孟羲很好奇的观察着一切。 对古代社会的方方面面的新奇感,至今未减灭。 刘备忙,关张二人也忙,李孟羲虽在这里,却不用干活的。 他这个年纪,粮包拿不动,撑粮袋个头也不怎么够。 百姓们,大半目光和讨论都在李孟羲这里。 分粮的时候,有和刘备熟的老大爷,过来跟刘备搭话,指着李孟羲,“这是孩儿吗?” 老大爷以为,李孟羲是刘备家孩子。 每到此时,刘备便一脸笑意,“此是我军军师!来,羲儿,见过李伯!” 李孟羲便只好起身,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朝老人拱手躬身一礼,鞠躬一下到弯腰九十度。 这算是,做足了礼数,给了刘备面子,也给了李姓老伯面子。 老伯满眼赞许的把李孟羲上下打量一遍,什么实诚,长的机灵啥的,好话一股脑照李孟羲夸。 李孟羲倒是听的很舒服。 很快,作为焦点的四分之一的李孟羲,他很快便被百姓们一传一传的,被百姓们熟知了。 为什么是四分之一焦点呢,因为另外三分之一焦点,是负责分粮食按薄叫名的刘玄德。 百姓们闲谈中便得知,于刘备右手侧,突兀的跪坐着的这里瞅瞅那里瞅瞅的半大小子,人不是刘备家的孩儿,人是军师,了不得呢。 百姓们目光朝自己看来,李孟羲能感觉的到。 初时稍不自在,后边就习惯了。 刘备是涿州本地人,以前是卖个草鞋卖个席子啥的,跟他相熟的人很有一些。 有的家伙,仗着跟刘备熟,过来分粮的时候,竟扯到跟刘备定个亲家。 刘备闻言,立刻就笑了,朝旁边侧头不知在看啥的李孟羲看去。 “羲儿,人说给你张罗媳妇,你看应下不应?”刘备笑意灿烂。 李孟羲把目光,从猎户皮靴上移过来,没听清。 “何事?” “人说,给你张罗媳妇。”刘备笑着回到。 李孟羲愣了半晌,“啊?!” “俺才九岁,不要媳妇!”李孟羲明白过来后,脸黑了,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闻言,刘备和那个说认亲家的大叔,哈哈笑了。 李孟羲觉得,自己被他们寻开心了。 分粮至二十来人之后,李孟羲抬头看天,太阳有点热了。 再朝筐里看,筐里竹条还有很多。 这速度太慢了。 若只这一个分粮摊位,跟县丞两日前派了一个粮官分粮一样,县丞收粮用了两日,以此为参考,这厢分粮也得两日。 若是无事,分粮花了三两日无妨,可义军事情多着呢,粮食分完,还得赶紧一边发兵打,一边招抚黄巾去。 两天时间,意味着数万黄巾溃兵在涿郡便多肆虐了两天。 时间实则耽误不得。 想到此节,李孟羲思索对策,他目光左看到右,右又到左,他低头看了矮几多长,再抬头,看街道多宽。 就那么一算,一加减乘除,得出,再放三个矮几,就能多三个分粮摊位。 要是再多,县衙门口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多了挤。 再者,分粮得喊得叫名,摊儿多了这边喊,那边也喊,嘈杂一片。 想通以后,李孟羲拉了拉刘备袖子,“玄德公,我看忙了半晌,才分这么一点,太慢。 不妨,再支三个矮几,共分四队一块分粮,岂不快了好多?” 刘备一寻思这样挺好。 便着人去抬矮几了。 矮几三张抬来,县衙口一放。 你猜怎么着,连刘备的这一张几,四个几一排一放,刚好,与街道同宽。 如此凑巧。 刘备不由看了李孟羲一眼。 能掐会算了是吧。 而后,再多了三个分粮摊位,共计四下。 速度快了四倍,再加上帮忙抬粮食帮着拉秩序的其他乡勇,更热闹了。 有一点,涿州城所有人都未发现。 那便是,区区一白身之刘玄德,不仅兵比官府多,而且,干起行政事务来,效率也是官府的数倍效率,比官府精干高效。 官府收粮时,县丞只派了一个粮官,十几个杂役,一收收两天。 虽说,古代人也没个啥产业,时间不那么宝贵。 但是,为了交粮,得等两天,若是官府效率高一点,百姓早点省事,哪怕省一天呢,一天时间,就可多搓几米草绳,多织半尺布,多捡几捆柴,多在房上补几块瓦。 2kxs.la 官府行政效率的低下,实则,对生产力是损耗。 义军效率比官府还高,且高的多。 这是相比军力,刘备军更强的一个地方。 刘备不知,李孟羲也不知,义军已经有管理好一县行政事务的能力了。 而这一切,李孟羲并未发现。 他只是,单纯的感觉时间紧迫,能快点就快点。 中午将近,李孟羲又说,让乡勇分批回去吃饭。 刘备一拍脑袋,不无歉意的说到。“忙起来,倒是忘准备饭了!” 说着,便准备叫人赶紧备饭。 “饭此时应已备好。”李孟羲笑着,“晨时出来,我已令管家把全数做好,够五百人份量。” 刘备闻言,顿时就觉得,事无巨细军师皆能早料,刘备就觉得,这军师没拜错。 第一百零八章 豪强入瓮,功半刘备 而后,李孟羲再提议,乡勇分批回去吃饭,余下的人继续分粮。 于是,乡勇们这边回去吃饭这边分粮也没断,两下的事,同时完成。 若细究,这便是组织度,和组织能力。 义军再怎么烂,也是数百人的军队,其组织度比烂官府散漫的杂役好多了。 官府收了两日才收完的粮,义军只一日不到,到傍晚,筐里,一片竹片也没有了。 坐了一天,忙的滴水未进。 刘备捶着肩膀,平声说着,“分完了。” 说完,抬头便看到,还等着的剩下的三二十人等着领粮的人。 李孟羲一看,筐里没有了竹片。 而旁边的数个摊位,分给几个什长的竹片,也早就分完了。 所以,任务完成了。 “分完了,走,回去!” 李孟羲站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见李孟羲像是要走,剩下的三二十个百姓,凑上来小心翼翼的问,“俺……俺们的粮咋还没分?” 李孟羲又看一眼空空如也的框子,一根竹简也不剩了。 “没了!粮分完了。”李孟羲怀疑,这些家伙是来占便宜的。 话音一落,剩下的这点百姓,顿时焦急。 “俺们也交了粮,咋木给俺们分?” “俺们家交了十二斗呢,俺还借粮交哩,咋能没俺的!” 剩下的这点百姓七嘴八舌的。 李孟羲眉头微皱,就要驳斥这些占便宜没够的家伙。 刘备起身,拉住了李孟羲。 刘备朝百姓拱了拱手,“诸位,误忧,等我等清点清点。” 说罢,刘备略做沉思,招手叫来关羽,“二弟,你去寻县丞,就说粮薄缺了二十三片,看是不经意掉哪了,劳烦县丞受劳寻来。” 关羽领命而去。 刘备在关羽未回来的这会儿,刘备好言宽慰着百姓,让百姓稍等,一会儿纵是寻不到遗落粮薄,该分于诸位的粮,分毫不少。 百姓这才稍安。 李孟羲抬头看着刘备,又看向剩下的这一撮百姓,李孟羲目光来来回回,他疑惑,挠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李孟羲想不明白关键处。 很快,关羽回来了,关羽端着一托盘,托盘是好木做成,托盘上,放着一堆竹片。 找到了? 李孟羲又挠头,皱眉。 刘备接过托盘,看着探头张望的李孟羲,刘备朝李孟羲笑了笑。 而后,继续分粮尾声。 刘备从托盘中拿起一支竹简,“城东张根粮十二斗。” “这儿!”百姓之中,一青壮激动的抢了出来。 最后,李孟羲眼瞅着,木盘中的竹片一个接一个接一个被刘备拿起,然后随手丢在矮几之下。 当竹简一片片念完人的名字,最后一片竹简完,刚好,只剩最后一个百姓。 刚刚够,一片竹简不少。 至此,李孟羲就更感奇怪了。 奇怪的地方的确有。 就比如,关羽去问县丞,去找县丞说,看粮薄掉哪里了找一下。 然后,关羽很快就端着一托盘回来了。 似乎一去县丞就把少的粮薄准备好了。 李孟羲不能洞察的真相是,当竹片拿完了,而等着分粮的百姓还剩二三十人之时,李孟羲心思单纯,直接想得就是,粮薄没有了,粮就是分完了,有多少粮薄,就是多少交粮的人,一一对应的。 所以当剩下的百姓诉说自己家的粮还没领,李孟羲便朝人性恶的那一方面想,上一世见多了好占便宜的老头老太太,李孟羲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剩下的这一撮百姓,是想混水摸鱼占便宜的。 而与此同时,刘备不动声色,先是扫了一眼剩下众人,努力寻思,今日分粮之时,见无见过这几人有到前边来。 这打眼一扫,刘备就瞅见里边有一较为相熟之人,别人看着眼生,没啥印相,来领粮或是没有,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而这个相熟的人,刘备一看见,便确定,今日此人的确未前来领粮。 由此推之,这剩下的一撮百姓,真个粮食还没领呢。 而粮薄,却完了。 刘备皱眉,对此,有了猜测。 可能是县丞做的手脚。 刘备有了猜测之后,是怎么做的。 刘备没有兴师问罪,没有领着兵直接气势汹汹的去找县丞,逼着县丞把藏着的粮薄交出来。 而是,派关羽,明说,说粮薄缺了一些,很明确的说,是不经意【掉】哪里了,有劳县丞,帮忙【找】一下。 此处,是说掉了,是说让帮忙找一下。 这便给了县丞一个台阶,还照拂到了县丞的面子。 此中人情世故,和刘备手段之圆滑,非是于人情世故稚嫩无比的李孟羲所能看破。 粮薄的确是县丞故意使坏做的手脚,故意藏了一些。 那是昨夜,县丞被李孟羲欺负的不行,气坏了,一气之下,就把粮薄藏了一些,为的就是恶心李孟羲。 然后,当刘备派关羽委婉的说请县丞帮忙找下粮薄,县丞自知手脚被识破了,再强行否认,就没气量了。 然后,两边都心知肚明,都装瞎子。 刘备装作不知道是县丞截藏粮薄,县丞也装作刘备不知自己截藏粮薄,然后,装模作样让仆人屋里找了一会儿,就把粮薄,如数奉还。 xiaoshuting.info 真实的世界,是复杂的。 李孟羲算计别个,别个也算计李孟羲。 事不大,可后果严重。 有句话,升米恩,斗米仇。 若是不分粮,倒也罢了。 可是,若真按李孟羲的想法处事,大多数人都把粮分了,偏偏不给最后的二三十户分。 分了粮的人,不一定多感激刘备,可没分到的,就必定很气恼刘备。 平白,多了二三十潜在敌人。 幸好,刘备水平极高,将此化解于无形。 刘备与李孟羲两人,真个配合起来能滴水不漏。 还有前边,李孟羲跟县丞商量,取豪强之粮,二八分帐。 李孟羲认为事情这样就可办成了,谁知道,狗官直接用此巧取豪夺的方法,去骗百姓的粮食,而根本没打算动豪强。 若当时,没有刘备这个汉代古人提点,李孟羲将被县丞戏耍于股掌之间。 李孟羲谋高,刘备谋实,他二人,无形之中达成的配合,无懈可击了。 今番豪强入瓮,巧夺豪强之粮,计出李孟羲,实则,功半刘玄德。 第一百零九章 粮五千石 抢了涿州大小豪强十八家,统共得粮五千三百石。 五千三百石到底是多少,李孟羲现在不太清楚汉代计量,因此未能有个具体概念。 但是看到拉粮的粮车连夜把粮运到城外庄园处,拉了半夜方才拉完。 张飞看着粮食入仓,把庄园里的小粮仓堆满也堆不下,张飞兴高采烈,“俺老张可算大发了利市!” 按老张……不,按张飞所说,这次豪强们为了“诈捐”,可是下了血本了。 都是豪强,张飞对其他豪强家底多少,有个大致估计。 张飞猜测,估计豪强大户家里六成的存粮都拿出来了。 谁让这些豪强贪呢,县丞为了骗粮,骗大户们先交粮作为表率,跟大户们私下沟通之时,说了按交粮多少,到时候,分百姓的那点粮,按例来分。 比如,如果张家诈捐一千石,李家诈捐五百石,而百姓交的粮,有三千石。 这样,分苦哈哈的那点粮,拿五成粮和大户分帐,张家因为捐的粮是李家两倍,便能比李家多分一倍。 县丞还是有点手段的,而豪强们又因为太贪,把家里存粮一气拿出近半。 然后,被李孟羲一下骗了个底朝天。 是县丞和豪强们傻吗,被如此轻易的就骗了。 并不。 县丞的骗粮手段,放在汉末社会背景下,可操作性极高。 而且,按寻常思路来想,就算耍了刘玄德,刘玄德也没辙。 按常理本该如此,官府用个什么手段征点粮,还不手到擒来。 豪强大户对此有正确的判断,有便宜可占,几乎是零风险。 然而,县丞因为李孟羲是个小孩子,便轻视李孟羲不把李孟羲当回事,他小看了李孟羲,更是未料到,刘备一忠厚之人,却能做出威逼官府巧取豪夺之激进之事。 yqxsw.org 刘备举动,跳脱出正常逻辑之外,县丞失算了。 若无李孟羲,县丞基于汉代当时社会规则的算计根本不会落空。 而很不幸,碰上了李孟羲这个不仅藐视王法,还对豪强视如寇仇的人。 以古人思维来推测李孟羲一个现代人的行为,有所偏差再正常不过。 有着和古代人迥异的价值观的李孟羲,用一句话对他们古人来说,便是,此人难料也,不可常理度之! 连夜,义军把五千三百石粮食全部运出城外。 李孟羲哥俩一同出城。 若无必要,不必再进城了。 刘备三人防着豪强们铤而走险。 虽说,真打起来也不带怕的,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粮食已到手,如李孟羲前策,明日便可行招抚之事。 连夜,李孟羲和刘关张三人商议招抚细则。 离当日一战溃程远志部,已过去十余天了。 十余天时间,数万溃兵估计散的满涿郡都是。 李孟羲的提议,是派骑兵,自涿州出发,朝四面八方派出游骑,然后沿路呼喊降者免死。 这一是宣传,二是侦查,单纯的宣扬说只要投降,既往不咎,倒是容易。 但一是,黄巾对义军肯定不怎么信任,不到最山穷水尽,黄巾不会投降。 大汉朝廷早已透支了民心和百姓的信任。 二是,需要给心存侥幸的黄巾溃兵施压,逼其就范。 这便需要,四处派兵去找大股小股的黄巾流民所在,然后派兵镇压。 义军兵力有限,区区五百兵,要满郡出兵,力有未逮。 所以,必须要有情报支援。 而游骑便顺便打探情报。 骑兵机动力强大,轻松日行百里,三日便涿郡走了一遍,六日便来回一趟。 “我军有骑兵三十人,”关羽手捋长须,皱眉思索,“使七人为一队,东西南北四向撒开,一为顺道招抚,二为探查敌情,如何?” 关羽目视趴在石桌上,正打量着地图的李孟羲。 行军打仗的事,关羽问李孟羲,这便是对李孟羲能力的肯定。 “嗯!”李孟羲闻言,点了点头。 “七骑一队,当有自保之力,当不至落单被敌军劫杀。”李孟羲看出了关羽不把骑兵单个散开散的更开,而是令七骑一队的原因是什么。 虽然,涿郡地方大,一郡之地,道路四通八达,七骑一队,等于只四支侦查骑兵,而要是把骑兵单个散开,便是三十个侦查骑兵,自然是单个更有效率。 但是关羽经验老道,没有把骑兵单个分开使用,而是赋予侦查骑队基本的自保能力。 七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对缺少骑兵的黄巾流民来说,只要不是不开眼,不敢去惹骑兵队的。 招抚第一步,粮食不成问题了。 但招抚计划实际实施起来,并不简单。 涿郡地图没有。 刘备只有一副大汉州郡地图,地图在李孟羲手里。 放在整个大汉疆域图里,涿州一地,只有县和山脉标出来了,其他什么都没有。 刘备关羽张飞,都是本地人,周边四境地形还算熟悉,三人便拿碳做笔,手画了地图。 “若是我,败军之际,内无粮草,外有各地村勇围追堵截,我若逃,则逃至荒无人烟之地,如水泽,如山野,如谷壑。 但黄巾粮草尽失,如今黄巾兵败已十余天,初时虽藏匿水泽山野谷壑之地,但若为活命,必出而劫掠。” 李孟羲看着刘关张三人画的地图,看不出个啥,一头懵。 片刻后,他皱眉,向刘关张三人建议,“以大兴山为中,外拓方圆两百里,两百里方圆之内,有山野谷壑兼有粮田之处,令骑兵多多留意。” 李孟羲的建议深得刘关张三人之心。 没啥特别高明的地方,明眼人一琢磨,就能猜的到黄巾大概会在哪。 但李孟羲说出来,虽然不高明,但是没错,听起来就像有水平的样子。 刘关张三人便讨论,哪里可能有黄巾聚集。 他们三人讨论半天,嘴里稀奇古怪的地形,什么白河滩,什么东山,什么西河。 这么村儿的名字,李孟羲不知道在哪。 刘关张三人讨论半天,刘备突然觉察到许久没听见李孟羲声音。 “羲儿,何不一同谋划?”刘备邀请。 李孟羲实诚的摇了摇头,“某不知涿郡地理,谋划之事,全赖三位。” 第一百一十章 游骑四出 李孟羲说不懂地理,倒也正常,刘备想起当日凤鸣山,李孟羲把幽州冀州并州位置都给记错了。 一想就坦然了。 这么点儿个娃娃,有点不足这才正常,不然真个啥都知道,岂不逆天了。 只是,一个不懂地理的军师…… 由刘关张三人通宵达旦的讨论军情,小小的一盏油灯,牛油熬干了两次。 李孟羲困的实在不行,本来是打哈欠打瞌睡,刘备让他睡,他也不去,非硬撑着。 然后是手撑着,再然后,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刘关张看他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指着小声笑了。 第二天,是五月初四,李孟羲一睁开眼,错愕发现,天亮了。 昨夜不是讨论军情来的吗,后边发生了什么,记不得了。 李孟羲再一看,弟弟也不见了,不在床上。 李孟羲挠头,翻身起床。 等李孟羲匆匆出去,早有张飞家仆人等着,说饭备着。 这让李孟羲感觉像是过着有下人伺候的少爷生活。 早饭,千篇一律的粥,饼,水煮菜。 因为炊具的缘故,汉代食物的料理方式,多数是煮,要么炖。 像张飞家这样,粥都是精粮,一点麸子不掺的,已经是上层人士的生活了。 毫无意外,有一只鸡蛋给自己留着的。 每天和弟弟都有一颗鸡蛋吃,很不错了。 太阳已升起,当李孟羲于亭子下,找到刘备,刘备正站在亭子下,看着打谷场里玩闹的孩子们,一脸笑意。 小朋友们玩耍着,欢声笑语一片。 最多的游戏,是李孟羲教小朋友们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小孩子满地乱爬,在找蚂蚁洞或者小虫子玩。 李孟羲就看到,小砖就和几个小朋友趴地上玩的投入。 这得多脏啊,本想,把弟弟叫起来,又一想,玩就玩嘛,大不了洗手的时候,洗干净一点就成。 见刘备孤身一人在亭子下,李孟羲走过去,见面第一句没打招呼,而先谈工作。 “玄德公,关将军和三将军何在?” “二弟领哨骑已出,至于三弟,领兵于城前驻扎,以张声势。” 刘备笑着答到。 张飞带兵,在城外,干嘛?何为张声势? 李孟羲一时不解其意。 随后,细问之后,刘备看了李孟羲一眼,而后解释,“我等夺了豪强之粮,城中豪强,必恨我。 今招抚黄巾,精兵尽出,实为外强中干。 若为豪强知晓,彼必趁机发难。 故,某令翼德,令壮丁假为乡勇,领两百人于城外走动,以迷豪强之目,使其以为我精兵尚在,不敢轻举妄动。” 刘备这么一解释,李孟羲眼睛亮了。 高啊! 此节倒未想到。 若按李孟羲的布置,直接让关张两个猛将直接带兵出去了,而不能料到豪强会万一发难得防备着点。 谋事不严,不知人心险恶,李孟羲无论如何,尚十分稚嫩,哪里像刘关张这样民间混了二十余年的人一样老到。 关张未同出,有张飞在,便可保后方无忧了。 只是,招抚之事,全压在关羽身上。 李孟羲倒不怕关羽阵上翻车,也不然关羽灭不了黄巾,只怕招抚一事。 何为招抚?不杀不屠。 关羽对黄巾流民,态度虽不如张飞那般恶劣,但是依然敌视黄巾,不知关羽此行,能把多少流民带回来。 李孟羲打眼四处望去,身处张飞家庄园里,亭子是高处,四周一片防房屋和麦田尽收眼底。 一眼望去,麦田麦浪青黄,似乎……好像到收麦子的季节了? 李孟羲突然记起,如今是五月。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李孟羲嘀咕着念叨一句,他联想到了这句诗,然后记起五月就是收麦子的季节了。 “麦子快熟了。”李孟羲自言自语着。 一旁,刘备面带惊讶,看着李孟羲良久。 知道李孟羲察觉到不对。 转头,看向刘备,问刘备怎么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羲儿,此话倒是贴切无比,每至五月,麦豆皆熟,农人倍忙。”刘备夸赞到。 ddxs.com 田家少闲月,这是首诗来着…… 李孟羲回想片刻,而后,目视着一眼无迹的麦田,缓缓开口。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李孟羲吐字清晰,抑扬顿挫顿挫的念完。 刘备眼睛睁大,惊讶无比的盯着李孟羲。 李孟羲念(背)的长诗,听了一遍,未完全记住,但字字珠玑,狠狠地惊艳了刘备。 然后,刘备拔腿就匆匆走了。 李孟羲错愕。 不对啊,临时想起来了这首《观刈麦》,背出来是想装下高深莫测,诗背完了,刘备咋个跑了? 李孟羲摸不着头脑之时,匆匆离去的刘备,手拿纸笔,去而复返。 刘备是让李孟羲把刚说的那么老长一首记不住的长诗给写下来。 在教育和学习资源匮乏的古代,古人对知识十分重视。 毛笔在手,粗糙的草纸摊开在石桌之上。 李孟羲提笔酝酿着要写。 笔停在半途,李孟羲犹豫了。 倒不是怕字丑,字是说的过去的。 小学,村里的老师还让每周拿毛笔写大字,写了三年,毛笔字不说好看,至少是不难看的。 犹豫的原因是,字,汉代的繁体字,可能要出差错。 可是,要不写吧,万一被刘备认为是不会写字咋办。 动笔,写了开头两个字,田,和家,简体繁体一样的。 然后,李孟羲把笔交给刘备,推脱让刘备写。 李孟羲遮掩的完美,即写了字,字体偏宋体,字形还算工整,沾个优美的边。 这字迹一出手,便及格了。 然后,李孟羲背诵,刘备手书。 唐白居易所写的诗,跨越时光,来到了汉末。 刘备仁义为本,能察民间疾苦,这首写百姓疾苦的诗,完全对了刘备胃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民生多艰(一) 一篇观刈麦,为刘玄德生平仅见之好诗,诗写完,刘备来来回回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边看边轻声吟哦,直读的心潮澎湃。 其中,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这一句,刘备以为,诗是李孟羲杜撰的那个老师写到。 并因此理所当然的认为,李孟羲的老师本也是一介小吏,只因看不惯官府倾轧百姓,愤而辞官。 而后隐入深山巨谷之中,隐姓埋名,著书立学,然后又收了李孟羲为徒,传下学问。 刘备问,是否如此。 李孟羲讶然,然后神色古怪的否认此事。 这怎么能承认呢。 并不存在的老师越神秘越好。 不然,今承认老师吏禄三百石,后边还有别的诗写到俸禄啥的,岂不别的诗就不能用了。 诗词歌赋说来的确是重要财富,哪怕啥也不会,就靠剽窃古人,还真能混个不错的身份。 但是,身份既然是混来的,则就属于滥竽充数,一般没事。 但是万一,要是,比如在曹操麾下,曹操喝完酒,让你文学椽写诗助兴。 这倒好,剽窃古人的诗词还行,自己临场作诗,没那个水平。 然后,推脱不会做。 这在曹操想来,你做了那么多好诗,怎么可能不会做,推脱不做,是轻视他曹孟德。 然后,曹操借着酒劲儿,一槊捅死了靠剽窃诗词成为了文学椽的穿越者。 穿越者一命呜呼,哀哉! 此一首诗,再加上,之前,《悯农》一首。 那首,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刘备从李孟羲这里已得到两首诗了。 刘备便更认为李孟羲学问非凡。 总之,装逼成功了。 再说另一边,张飞领家丁庄丁再加黄巾流民中的青壮两三百人,就在县城外,整兵操练,喊杀声一阵一阵。 前排士兵都着甲,后排的就没甲了。 这看起来,也正常,如今世道,兵备废驰,仅部分人披甲,就是正常。 因此,城中大户打探的人看到城外张飞的兵,就不觉有他。 反而害怕张飞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 为此,城中豪强大户,一边串联,一边也操练家丁,一边还到处求人想办法,看把粮食夺过来。 据说,最远的关系都使到幽州太守那里去了。 县丞明哲保身,紧闭大门,不管谁来,都是闭门不见。 这下,不少大户把县丞也恨上了。 游骑骑队四出,半日五十里,一日便能百里。 南去阳谷县方向的那一支骑兵,一路上,为首骑兵扛着大旗,旗上斗大的一个“劉”字迎风招展。 骑兵边顺路南去,一路喊到,“涿州县纳降,早降者既往不咎,晚降者鸡犬不留!” “涿州县纳降,早降者既往不咎,晚降者鸡犬不留!” …… 人声,伴随着马蹄声,须臾便远。 待骑兵远了。 道旁,小树林里,时值五月,树上枝叶茂密,有树上爬着的黄巾流民在此盯梢。 一日粒米未进,昨日吃野菜吃的肚子坏了,腹中疼痛难忍,盯梢的这名黄巾流民,面色青灰,一脸病相。 “老狗!”这名黄巾低声朝一旁的大树喊了一声。 “刚过去的官兵喊的啥?” “涿州纳降,后边没听住。”另一棵大树的藏着的黄巾不耐回到。 这名脸色青灰的黄巾闻言,犹豫片刻,似有意动,“咱……要不去降了不?” 话刚说出口,另一棵树上的人破口骂道,“降什?去了让人砍你脑袋领赏?莫再声张,让头儿听见了,不剁了你狗日!” 黄巾兵口中说的头儿,就是之前程远志部的一个溃兵头目,仗着一身甲,一张弓和不错的箭术,溃兵头目聚拢了三五百人一块逃命。 逃至涿州至阳谷县之间的地带,实在跑不动了,就去附近抢乡民未成熟的麦子。 然后,和乡民交战,互有胜负,但也的确祸祸了一些麦子弄到了一些粮食。 乡民奈何不了黄巾亡命徒,黄巾也无力去攻打村子,只能勉强苟活。 这是一路。 其余还有三路骑兵,分别朝北东西而去。 骑兵们被关羽耳提面命,穿州过县,沿路呼喊涿州纳降,同时侦查黄巾在哪盘踞。 yqxsw.org 西向,骑兵自涿州西出八十里后,下午时,碰见了半路拦路的乡民。 乡民问,是官府派来打黄巾的吗。 游骑小队长一问,问出了原来此地有一股黄巾盘踞山谷里已落草为寇,数次出来劫掠,乡民不堪其扰。 附近的村子联合派人攻打,伤亡惨重。 黄巾流民再不堪,那也是军队,比乡民强的多。 遇到了大股黄巾盘踞的地方了,军功岂不到手。 于是,骑兵小队长便带队在乡民带领下,来到山谷前。 山谷口,被鹿角挡住。 两边稍高的山坡上,扎着营寨。 此处果然被黄巾占据。 骑兵小队长来到谷口叫喊,“涿州县纳降,早降者既往不咎,晚降者鸡犬不留!” 喊未两遍,黄巾弓手冲将出来,一阵乱箭。 小队长立刻就跑,逃出了弓箭射程之后,勒缰驻马。 然后,小队长狠狠地看了一眼此地,把四周地形记住,打马便走。 此处黄巾顽固,得调大兵过来征讨,需回报关将军。 这第一日,义军游骑四出,遇到了一明一暗两路黄巾。 明的一路落谷为匪,暗的一路犹豫着不敢降。 第二日,义军继续行进。 又是过境七八十里之后,下午时分。 此时,一伙很狼狈的黄巾躲在芦苇丛里,躲着不敢动弹。 这伙黄巾被当地乡民围追堵截,被杀的如丧家之犬一般,左躲右藏,行将覆灭。 芦苇丛中,躲着很多神情惶惶的老弱妇孺。 一个母亲,怀里抱着个半大孩子,这孩子这会儿小脸儿异样的通红,身上发烫,虚弱的小绵羊一样,被母亲抱在怀里。 母亲一脸焦急,她时不时摸着儿子的头,无能为力,只能把儿子抱紧。 小孩子躺在母亲怀里,因为生病,眼神都无神了。 “娘,俺是不是要死了。”小孩子比小猫还小的绵弱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他看着娘。 母亲一听,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一巴掌轻拍儿子背上,“白胡说!”母亲装作发怒的样子心疼的打了儿子一巴掌,只是眼睛里的悲伤,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这个母亲心疼的把儿子抱的更紧了,抱着儿子轻轻摇啊晃的,“幺儿,你就是木吃饭,饿哩!不害怕,等娘给你弄点吃的就好了。” 母亲伤心的安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民生多艰(二) 小孩子停了半晌,“娘,咱们哪找吃哩。”小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他能预知到了什么。 母亲这下扛不住了,抱着儿子,呜呜的哭。 哭也不能发出大的声音,怕被人听到。 小孩子懂事的伸手去替母亲擦眼泪,也是眼中挂着泪花。 这一对母子身旁,别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旁,另一个年轻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小襁褓,襁褓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婴儿,婴儿饿的嘴一张一张的,年轻母亲把干瘪的**塞进婴儿嘴里,用手任凭怎么用力去挤,一点奶水都挤不出来。 看样子,这婴儿要夭折了。 一个病怏怏的眼睛发黄的男人,男人头上缠着黄巾,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甲绳断了,甲片耷拉着的破甲,他猫着腰拿着镰刀走了过来,他瞅了襁褓中婴儿瞅了好几眼,这个男人已经来好几次了。 “你这娃看也活不了了,跟俺换换,咱都有吃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婴儿。 年轻农妇吓的发抖,恐惧的看了男人一眼,抱着襁褓就往别处躲。 易子而食,已经开始发生在山穷水尽的黄巾流民之中。 如此羸弱旦夕将死之民,如何是贼?怎能是贼! 这些黄巾流民躲藏着的潮湿泥泞的芦苇滩,突然有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黄巾流民已成惊弓之鸟,闻听马蹄声,母亲抱着孩子,面露惊恐,手在瑟瑟发抖。 仅有的不多三二十人还有战斗力的黄巾,忙提着刀枪弓弩,悄悄猫着腰摸到芦苇丛边,轻轻分开芦苇,去看外边的官兵。 官兵是刘备义军的骑兵。 骑兵小队长皱眉,问身后的人,“你看见有人?” 身后瘦的猴一般的骑兵大叫,“可不看见有人露头了,哪能看错!” 闻言,队长点了点头,而后朝芦苇荡喊到。 “涿州县纳降,早降者既往不咎,晚降者鸡犬不留!” 喊了数遍。 这个小队长又喊,“降了给饭吃!” 声音,回荡在河滩芦苇荡中。 芦苇丛中,孩子快要病死的那个母亲,看着病的眼睛都斜了的娃娃,听到说有饭吃,心一横,抱着娃娃就要起身出去。 旁人拦住,“不要命了!” 这个母亲啜泣着,执意要出去,“俺就是不要命了,再不找点吃哩,俺儿就死了。”她倔强不管不顾的推开旁人的阻拦就往外走。 这个勇敢的母亲,抱着孩子,趟过一脚深一脚浅的淤泥,走了芦苇丛。 芦苇中果然有人出来。 骑兵们张弓搭箭,紧张的对着芦苇荡。 农妇费力的抱着孩子,她也没力气了,几乎抱不动孩子。 顶着害怕,农妇小心翼翼的朝骑兵走去。 离四五步的距离,然后扑通一声跪地,农妇抬着头,带着泪,带着生疏故意露出勉强媚笑,“军爷,能给俺块饼子,怎么着都成!” 骑兵小队长警惕的看着漫长的芦苇滩,下令余人戒备。 骑兵小队长翻身下马。 而后,前去搀扶农妇。 “嫂嫂,我等是涿州刘玄德麾下义军,奉令招抚尔等黄巾流民。”小队长搀起农妇,略做思考,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塞到农妇手里。 “嫂嫂,可愿归降?”小队长此时一本正经的问人家愿不愿意投降有点滑稽。 bidige.com 农妇看着手里的半拉饼子,眼中一热。刚被扶起,顿时又是扑通一跪。 “俺降!” 小队长这便注意到了农妇怀里抱着的娃娃。 要是以前,小队长根本不会多留意。 但是,义军不久前,开了间医馆,那些黄巾流民排着队去看病,还有那些娃娃们也是被军医挨个看了一遍。 当时境况乌泱泱一片,见所未见,连带着义军数百人,也先后被军医诊治了一遍,当时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小队长看到这个明显蔫了吧唧的娃娃,一下就想到军医了。 顿了一下,小队长看着农妇怀中的娃娃,思索片刻,便说到,“嫂嫂,我看这娃娃病的不轻,你看要不这样成不?你若信得过我,我带这孩儿先回去医治,你后边跟着到涿州城再会,如何?” 小队长提议。 农妇此时,手里拿着人给的饼子,这官军也不为难自己,哪里会不信。 农妇不怕死,不怕饿死不怕被杀了,就怕儿子出事。 官军大哥说骑马带儿子回去瞧病,农妇感激的热泪盈眶,又是下跪。 而后,小队长便上马,让农妇把娃娃递给他,用绳索,把小孩子绑在背后。 一挥马鞭,带着病重的娃娃先走了。 队长走了,副队长还在这儿。 “嫂嫂,后边让让!” 魁梧有力的副队长说着,这河滩处有黄巾,怕有冷箭放出来。 副队长盯着河滩,吐气扬声,“里边的黄巾听着!我大军已至,降者免死,违抗者,鸡犬不留!” 芦苇荡中,藏着的黄巾众人,默不敢做声。 片刻后,传来一声底气不足的声音,“军爷,可让王氏回来一叙?” 王氏,谁呀? 副队长皱眉。 那农妇,便是黄巾众人所说的王氏。 王氏感义军之恩,便回去了。 王氏一回,众黄巾便焦急的围着问。 “王氏,你家孩儿呢?” “军爷看俺孩儿病重,带县城瞧病去了。”王氏如实说着。 说罢,给众人看了看手中饼子,“人说降了给饭吃,这是人给的饼子。” 黄巾众人早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看见饼子,此时见这伙官军,看样子的确不怎么凶恶,便信了三分。 这支黄巾军主事的几个头目小心翼翼的出来,问,“军爷,俺们降了,真给吃哩?” “当真!”副队长回到。 于是,芦苇荡里,稀稀落落的走出许多人,都愿投降。 一数,不过百二十人的一小股。 黄巾的确降了,但是说好的粮没有给。 有人觉得被哄了,便来问。 骑兵副队长怒骂,“娘的,我们就这几个人,能带多少粮?回涿州,走快到那儿有粮吃,走的慢饿死球半路某可不管!” 黄巾流民便只好咬牙坚持。 虽说不给粮,但实则,骑兵们各个都带了少说二三十斤粮食。 关羽对此早有安排,骑兵所带的粮食,不仅够骑兵自己吃半个月,还够支撑两三百人一两天的口粮。 这便是,招抚之策的细则之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酒精药理 五月六日。 自游骑四出招抚黄巾,已过去三日之久。 这天,李孟羲把蒸烈酒的方法教给军医,让军医有空也能蒸酒精,自己也好轻松一点干别的事。 军医不识酒精,更不能明白酒精药理。 李孟羲说的,军医田卜听的云里雾里,又不好明说听不懂,等李孟羲走,军医看着半坛“酒精”,犹豫了下,倒了小半盏。 试着尝了一下,这是蒸了三遍的烈酒,度数几乎是在七八十度左右,烈的要命。 一口下去,呛的军医直咳嗽。 要是一般人,比如张飞,当时一口酒下去都喷了。 而军医显然与一般人不一样。 酒虽呛人,舌头辣的发痛,一口喝下去,酒气顺着直往鼻子上窜。 田卜被这一口酒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然后,他缓了一会儿,竟然又喝了一口。 这喝了一口之后,卜把酒含在口中,轻轻咂着。 “酒精味苦,初性烈如火,而后有回甘,萦绕许久不休。” 卜尝了味道,然后写下。 再接着。卜把酒精咽下,仔细感受着味道。 感受着酒过喉入腹之后,浑身微微凡热的感觉。 卜手摸额头,喉咙,耳后,三个地方穴位。 卜又写下,“酒精入口,首阳,曲尺,灵泉,此三穴微暖,此物当有盛阳火祛阴寒之效。” 军师李孟羲还说了,酒精涂于体表尤其腋下等处,能散热。 卜是个医者,并且是有正规医道传承的医者。 治病救人,容不得马虎,李孟羲说的法子,卜虽然相信,但并不十分放心。 因此,要亲自试过才行。 李孟羲酒精涂于而后腋下等处。 军医便把酒精涂于腋下极泉穴,而后翳风穴。 然后,闭目静静的等着。 片刻后,军医手摸此两处穴位,然后皱眉,取来银针,抬手便把针灸此到这两处穴位。 自己个给自己个扎针,一扎竟然一个准,不带犹豫的,一点没偏,卜业艺精湛如此。 然后,手轻捻针灸,体悟着翳风穴和极泉两穴的感觉。 一段时间后,卜拔下针灸,又写到,“酒精涂极泉、翳风诸穴,可祛风热。” 再接着,卜停笔,盯着碗里清澈如水的酒精,皱眉沉思片刻。 取针沾了一些酒精,然后,抬针刺入手臂商阳穴。 因为针上沾了酒精的缘故,这一针扎下去,疼得田卜眉头直皱。 待痛感稍减,卜体悟着针灸沾了酒精再施针,和不用酒精施针,两下有何不同。 拔掉针灸,按了按了商阳穴,感觉,此处如热烫淋过之后,微微的灼痛之感。 卜写下,“酒精内伤筋肌,不利针灸。”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军师交代了,这酒精倒出来,一定用完,别再往回倒了。 卜牢记交代。 剩了还有一点酒精,又不能往回倒,做啥用呢。 卜沉思半天,他一琢磨,起身随意拿了几味药材。 分别是,生地,黄花丁,紫草三味药材。 然后,在药臼里捣碎,碎成末,一股脑倒进酒精中,伸手搅拌几下。 卜没在意,当他搅拌完,诧异的发现,本该泡在水里会把水染出颜色的药材,泡在这所谓的酒精里,颜色褪去了。 卜诧异无比,药用炮制,药力出来了,散到了水里,人再喝药水,然后方能治病。 可药到了酒精里,药力即未出,却去了哪里? 卜伸手捞起泡在酒精里泡的变色的草药粉末,这药也不对了,药怎么变的发白了。 就跟水里泡了几天再捞上来一样了。 卜疑惑,看着手中褪色的要末,突然,卜眼睛一睁,难道说……药力须臾便尽散到了酒精里不成? 带着疑惑,卜又喝了一口泡过草药的酒精。 一口下去,卜目光微凝,他尝出来了,酒精里,药味浓烈。 卜瞪大了眼睛,急提笔写下,“酒精此物,须臾可尽出药力,奇也!” 卜有了重大发现,喜不自胜。 李孟羲认为古人弄不懂酒精的用处,实则,古代医者,从不缺少实践精神。 1200ksw.net 从神农尝百草,到扁鹊,到华佗,到孙思邈,到李时珍,对药物药理探究方法,一脉相承。 那就是,亲自去试。在缺少化验,b超,核磁共振的古代,没有比亲自试药能更清楚的了解药物对身体的作用了。 李孟羲以为,全天下没人能比他更清楚酒精的用法。 实则,酒精到手,作为一个古人,作为一个最传统意义的中医医者,卜按照从远古神农氏便传下来的朴素方法,把酒精亲试一遍,便摸懂了酒精的部分药理。 甚至,对酒精的了解,还比李孟羲更清楚。 就比如,药物泡酒精里,药物的药力眨眼间就跑酒精里去了,这应该是高浓度酒精对某些物质的萃取作用,李孟羲都未能联想到这一点。 而军医田卜,自己试出来了。 虽说李孟羲接受过系统的科学知识的教育,但卜在此刻比李孟羲更像一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对未知进行着探究。 药力,阳火啥的,卜的认知不一定正确。 但田卜的方向完全正确。 酒精重要的三方面应用,一是,口服,李孟羲知道喝酒能御寒,卜发现酒精口服能旺阳火,卜认为酒能治愈阴虚的疾病;二是,李孟羲在腋下耳后等汗腺发达的地方涂抹酒精,利于发热,卜把腋下耳后这大的范围缩小在了极泉、翳风两穴,同等的酒精,在卜手里能更发挥更大作用。 至于第三点,卜发现药物泡酒精里,药物变色发白,疑惑之下,一尝,酒精里药味厚重,便知道,药是被酒精吸走了。 卜因此意外发现,酒精能吸药力。 而这一点,关于高浓度酒精有萃取作用,李孟羲虽然知道,但根本想不起来去萃取药物。 卜一个在历史上根本没有名号的中医医者,是古代千万医者的普通一员,他去亲试酒精药理,对未知实物,进行着朴素的探究与实验。 所行何异于后世牛顿伽利略。 谁说,古人全是经验科学,无有系统科学。 神农尝百草,其原理跟现代医学研发里了药品之后确保有效无效用人来服用尝试而后观其效用,有何原理上的区别? 神农尝百草,哪里不科学了? 比其他民族远古时代流传的天神赐药的传说,神农尝百草,科学了何止几百倍。 第一百一十四章 柴胡桂枝汤 一骑向涿州城分奔而来,马上骑士,身后用绳子绑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似是昏过去了,脑袋歪在一边,了无声息。 骑士一边快催马鞭,一边叫喊身后的孩子。 孩子没应声。 骑士有些着急,也不顾及马力了,鞭子急抽。 下午时分,骑士载着小孩子,急朝庄园冲来。 李孟羲正在田里,跟刘备在看田里的麦子,看多久熟。 老远便看见一个骑兵急奔而来。 在骑兵身后,明眼就看到,后边绑着一个小孩子。 这一幕,李孟羲看的起了联想。 (卧槽?赵子龙?)李孟羲立刻就联想到了背着阿斗杀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 骑兵临近,立刻勒马,翻身下马,朝刘备急切走来。 “主公……” “何事,莫要慌张,慢慢说来!”刘备过去。 “此子病重,昏了一天多,军医何在,赶紧看看,还出气儿不,我觉着是死了!” 虽然,干的是好事儿,但从这厮嘴里说出了,怎么有些不对味儿呢。 众人慌忙便去找军医。 来到医馆。 “军医,卜!” “田卜!” 李孟羲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到了医馆,闯院而入。 李孟羲看到卜时,卜的医案上,也就是矮几上,一排整齐的放了数个碗。 每个碗里,都放了一些水,每个碗里都泡了一些药,有叶子,有根茎,有花,有果,有树皮,不一而足。 这些,李孟羲都不认识。 李孟羲也不懂中医,也不知人卜是在干啥,也不敢问,于是也没问。 实则,是卜在寻思看草药泡在酒精里,会有点啥变化。 药和药也是不同的,因此,卜才找来七八个碗,每个碗里放酒精,每个碗里但放一味药。 为啥用碗呢,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玻璃试管吗,要是有试管,人卜何必用碗,直接用试管来研究了。 因为李孟羲自知不懂中药药理,因此不敢瞎指点,因此就没问卜在干什么。 人卜是在研究酒精,并且有了一点成果。 应该多嘴问一句的,要是问了,李孟羲不就想起来了,想起了酒精的萃取作用。 然后又联想到了油脂也有萃取作用。 然后再一联想,哎?药物里的有效成分,如果酒精萃取的话,能不能把有效成分高效提取出来。 中药一个很大问题就是,药效不够,因此治个病得喝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药。 如果真的突发奇想把萃取技术点了出来,说不定,李孟羲就亲自开启了制药的新纪元,能鼓捣出一大堆的强效药物。 可惜,这个契机错过了。 得到很久以后,李孟羲才因缘际会想到了中学学到过的萃取原理。 那已经是很晚以后了。 卜在旁边小屋里,把小孩子放在床上,皱眉号脉。 片刻后,卜走了出来。 刘备,李孟羲,还有那个骑兵,都等着卜的结果。 “像是急热风邪之症。”军医皱眉,“此子体弱,脉相虚浮,加之病重已非日短,恐……” “军医,全力救治,若有缺失,报于军师,莫心疼药材!”不待卜说什么,刘备安慰到。 bqgxsydw.com 卜的意思刘备听的明白,这孩子病情棘手。 军医并无十足把握。 李孟羲探头朝屋子看了两眼,这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孩子。 可能,自己弟弟也是个小娃娃,爱屋及乌的,看到别的小孩子病的生日不知的模样,李孟羲很是担心。 热症,似乎就是发烧。 而发烧呢,只是症状,不是病因。 发烧是身体免疫系统起了作用,因此使机体发热。 造成发烧的原因很多,外伤伤口感染会发烧,内里有炎症也会发烧。 适当的发烧发热对身体有好处的。 但是,危险的一点在于,长时间发烧的话,人可能扛不住了。 李孟羲想留下了帮忙,又不知如何施为。 至今为止,李孟羲知道的有用的手段,只有一个凉水打湿毛巾仅这一个处理手段而已。 卜忙着抓药了,而李孟羲就在矮几旁,看着矮几上,卜放着的几个碗发呆。 发烧的话,小时候喝那个啥,小儿柴胡颗粒啥的,还有,到了长大,发烧了去诊所,医生给开双黄连口服液。 还有一个鲜竹沥。 这都啥玩意儿。 柴胡好像,是治发烧来着。 ……想起来了,柴胡。 “卜,你知有柴胡吗?”李孟羲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正扒拉着抽屉的卜回头,“柴胡我知,柴胡此药,味苦,归肝、胆、肺经,具有解表退热、疏肝解郁。 我正开此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李孟羲提到柴胡,一下就提到了关键的主药,卜因此觉得军师很厉害,必然精通医术,藏身不露。 李孟羲听田卜说,知道柴胡能治发热。 好嘛,人古人知道这个药方,又一个发明没意义了。 又或者,流传到后世的那个小儿柴胡颗粒,药方说不定就是汉代成形呢。 李孟羲眉头微皱,柴胡是个啥也不知道,只知道名字,而这种药的作用,还有形状样子,放面前都不认识。 柴胡颗粒,好像,也叫柴胡桂枝汤,应该是的,隐约记得看过说明书。 这个桂枝,啥玩意儿? “卜,你觉柴胡桂枝汤,柴胡加桂枝,能用不?”李孟羲突然又问。 正抓药的田卜,停住了,他诧异的回头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的话,引田卜深思。 桂枝乃表剂,能发汗解肌,温通经脉,助阳化气,平冲降气之效。 只是,柴胡与桂枝同用,卜从未用过。 急切间,卜也拿不定主意。 矮几对侧,刘备就等在这里,陪李孟羲一起,看李孟羲随口说了药名,就让军医矗在当场一脸沉思之状。 刘备不由多看了李孟羲一眼,田卜的医术如何,刘备有所判断,从之前田卜给流民排头到尾诊断了一遍,流民和众乡勇赞不绝口来看,就可看出,卜医术不凡。 正因卜医术不凡,李孟羲一句话让卜愣住了,就更说明问题了。 想到,许久前,李孟羲自说略懂医术,如今这么一看,竟然所言非虚。 刘备看田卜在那发呆,病人还躺在里屋呢,救人要紧,于是提醒田卜。 田卜回过神来,忙继续抓药。 药抓药完,刘备帮着拿药罐熬药去了。 卜过来,欲言又止。 “军师,柴胡桂枝汤,此方军师何处所得?”卜有些不确定的问。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备的亲和力 柴胡桂枝汤,据说是张仲景发明的。 张仲景何许人也? 后世,为李孟羲小时候的家乡,人杰地灵的南阳,南阳四圣之一。 南阳四圣,又是哪四圣? 商圣范蠡,科圣张衡,医生张仲景,智圣诸葛孔明。 小时候,老师经常介绍这四位名人,因此知道的比较清楚。 张仲景正巧也是汉末人,著有一部伤寒论留传后世。 张仲景应该是长沙太守,三国鼎立时,吴国人。 此时,张仲景不一定在哪,有无出仕还不一定,柴胡桂枝汤,张仲景不一定有没有发明。 所以,李孟羲只说,是从别处听来的,问军医卜,卜既然懂得药性,就琢磨琢磨,这个柴胡桂枝汤,能用不能。 卜是专业人士,至少在中药药理这块,比李孟羲厉害的多。 最终,经李孟羲提点,卜在一张粗草纸上,调配药方。 只见,卜先把旧柴胡药方写下,每味药后还写着重量,一两二两半两之类的。 baimengshu.com 然后,再加桂枝。 卜皱眉思索,手掐把算的,时不时划掉一两味药,又时不时添新的,或是不停的修改药物斤两。 但看柴胡这味药后面,卜就涂改了三次。 李孟羲安静旁观,他感觉,怎么卜这会儿配药的过程,跟做化学实验的时候,拿天平称化学药品一样,这里加一克,那里加一克,愣是全是计算了。 李孟羲想说,你们不是古代人,不是中医吗,抓药不是凭感觉凭经验的吗,怎么这算了一遍又一遍,药物重量改了一次又一次,这么精密的吗,让李孟羲都有些怀疑自己对中医的印象了,愣是化学家的既视感。 最终,卜重新配了药方。 新的药方为,柴胡桂枝汤, 用药,桂枝(去皮)一两半,黄芩一两半,参一两半,甘草(炙)一两,半夏二合半,芍药一两半,大枣六枚,生姜一两半(切),柴胡四两。 上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药方成了。 李孟羲出的主意,卜按照自己的行医经验,和理论知识,完成了药方。 屋里,突然哇的一声哭声。 放屋里那个不知谁家娃娃,被军医施针,又用李孟羲的方法擦了酒精之后,这睡了这一会儿,突然醒了。 醒了就哭着揉着眼睛要找娘。 众人忙过去要看护,还没等过去,这孩子一个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啪的一声。 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李孟羲不厚道的笑了。 军医要哄小娃娃,小孩子哭的声嘶力竭的,不让碰,满屋子跑。 小孩子来的时候,是被骑兵载回来的,昏迷状态。 这会儿醒了,以为是被吃小孩儿的抓走了,怕被吃了,这孩子吓的哇哇哭。 军医都折腾不住了,把孩子抱起,这娃娃又咬又挠的。 把孩子载回来的那个“赵子龙”,也去想帮着哄孩子,但也是不成。 李孟羲过去,人小孩儿是怕大人,倒不怎么怕李孟羲一个小人,见李孟羲来,哭着握着拳头想打李孟羲。 最后,是刘备把小孩子哄住了。 刘备和声细语的很有耐心的在床角,安慰了小娃娃好久,然后,再过去,试着把小朋友抱起,竟然,不反抗了。 刘备哄孩子很有办法的。 就比如小砖,就不想让张飞抱,也不想让关羽抱,刘备抱着就没事。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刘关张三人,张飞长的凶,关羽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唯独刘备,平日就是一脸温和模样,自然的带着微微笑意,天生的一看就觉得好说话的模样。 士卒多亲近刘备,连带小孩子也是。 小朋友抽泣着,刘备抱着往外。 军医嘱咐,衣服单了,莫吹风受凉。 刘备一看,果然,这娃娃衣服破破烂烂,抱着胳膊都能碰到肋巴骨。 刘备便转头看着李孟羲,指使到,“羲儿,去找身衣服。” 这时,就看出来了,刘备不是把李孟羲当部下,更多的是当晚辈看待的,随意的就指使了。 衣服的话,也不好找啊。 别看小小的衣物,在这个时代,是贵重物件。 很可能在某些穷困地区,百姓怕衣服磨损,干活的时候不舍得穿,系个草帘子做的半裙遮掩一下就干活去了。 布和粮食是硬通货,寻常百姓,家里一人一套衣服,衣服上补丁不多,就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了。 如今庄园内,张飞家普通佃户家丁还好,衣服或许有多余的,可多的几百流民,因为没有多余衣物给他们,好多人,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也就流民中的小孩子们,先紧着勉强给凑够衣服。 没有多余衣物,不太好找。 李孟羲便去看哪里去找衣服。 最后,李孟羲是把小弟放在亭子里衣服给拿来了。 弟弟不知跑哪里疯玩去了,衣服脱了丢那儿就跑了。 当李孟羲把衣服拿给刘备,刘备一看就认出了是小砖的衣服。 刘备笑问,“你拿砖儿衣裳,砖儿穿啥?” 话虽这么说,刘备说着便拿衣服把小朋友放下来,给帮着穿上。 “小砖衣服多着呢。”李孟羲答到。 “不过,”李孟羲看着小朋友穿好了衣服,若有所思,“玄德公,关将军去招抚黄巾,流民之中,老弱必多。衣物住处,当早做准备。 以防措手不及。” 刘备点了点头,“此事已有安排,翼德命壮丁大建草棚,以供流民有安身之所。 至于衣物,若缺,有布,可现做。” 安置流民不是个简单活,李孟羲能料到,刘关张三人人生经验丰富,也能料到。 随后,刘备看这个小孩子虚弱,便又弯腰把娃娃抱在怀里。 来到打谷场,刘备看着空荡荡的场里,瞅了李孟羲一眼,打趣到,“羲儿,把你大军叫来!” 李孟羲愣神,“啊?” 原来刘备指的是,小朋友们。 李孟羲便去找小朋友去了。 这几天,开始搭草棚了,流民中的娃娃帮大人干活去了,小砖也跑过去看人干活。 李孟羲去找了一圈,不一会儿,叫了一大群孩子哗啦一片跑过来了。 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乌泱泱的疯跑过来,可不吗,跟大军过境一样。 所以,刘备调侃李孟羲说,让他把大军叫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招抚首功 至于,刘备为何叫小朋友过来呢。 小朋友们在谷场玩闹的时候,刘备就抱着那个小娃娃,两个一大一小的人,便在亭子下看着玩耍的小朋友。 刘备不停的说说笑笑的给怀里的小娃娃指着场里玩耍的场景,逗这个小娃娃开心。 现在,应该就明白了,刘备之前对李孟羲哥俩很好,并不全是因为李孟羲智谋出众。 如今这个也不知谁家的娃娃孤零零一个,刘备一样细心照料。 看小孩子怕生,刘备便让孩子们都过来玩,大费周章的,就为此事。 看在眼里,李孟羲都心生佩服。 不管如何,刘备秉性善良,这一点颇合李孟羲胃口。 合胃口这一点最重要。 不看合不合胃口,看啥,地盘? 穿越者胆大包天,气吞万里,多大的底盘都有信心打下来,多大底盘都不放在眼里。 无错小说网 要么,看权势? 笑了,古人尚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作为一个现代人,若问李孟羲走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被一个官兵一脚踹倒在地,说是有权势大人物要过。 问李孟羲,问他被踹倒在地,不得不以头触地跪在地上,看经过的豪车骏马,看一排排衣着华丽的武士美女,问李孟羲此时看到有权势的人,作何感想? 忽生大丈夫当如是之感? 不,比之更决绝。 古人看到有权势的人,便也想成为有权势的人,也作威作福。 而作为一个接班人,看到此种权势滔天作威作福的货色,想法只有一个,哪怕此人是狗皇帝,你老子正走路呢,一脚把老子踹翻,灭了你狗日的! 故,对一个具有反抗精神的人来说,投靠一个权势滔天的人,其人权势越大,规矩就越多,投靠受到的束缚就越大。 权势滔天,董卓乎?袁术乎?袁绍乎? 呵呵。 三观相合,实则是穿越者择木而栖最在乎的一点。 刘备哄了小娃娃许久,这个比小砖略大,比李孟羲略小,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娃娃很快就不怕生了。 小朋友指着外边玩闹的孩子们,“俺能不能也去玩?” 小朋友声音很虚弱,怯生生的指着外边玩耍的孩子问着,他也想出去玩儿。 刘备笑着,手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待会把药喝了,病好了再。” 小朋友失望的奥了一声。 待军医把药熬好,端着送来了。 中药十有八九都是苦的。 药很烫,刘备像一个长者那样,把药吹凉了,亲尝一口,不烫了,才给小娃娃喂下。 药喝完,刘备这才放小朋友过去玩。 李孟羲终于有空去了解这个小朋友哪里来的,为何单骑送回。 那个骑兵,即不高大,也不帅气,所骑马匹也只是个杂毛棕马,单骑送病童的骑兵,名叫夏侯篆。 夏侯篆就和李孟羲说了这娃娃的事。 说了是遇到一伙流民,然后就喊了一遍投降有吃的,就见一妇人,抱着孩子就出来了。 然后,夏侯篆说,看妇人怀里的娃娃病的不省人事,看样子病的不轻,就自作主张,把人先带回来,让军医给瞧瞧再说。 闻言,李孟羲不由多看此人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夏侯篆,做事很对自己胃口。 急人所急,此义举也。 于是,李孟羲便起身,朝刘备拱手一礼,“玄德公,今我义军四下出兵招抚黄巾,此亦为军务。 即是军务,当有功赏。 夏侯篆将军所行尽显我军仁义之风,我看,此番,就记夏侯篆为招抚首功如何?” 刘备拊掌大赞,起身沉声道,“夏侯篆听令!” 骑兵什长夏侯篆面色激动,立刻单膝跪下听令。 “依军师所言,定你为招抚首功。 今招抚未毕,且再接再厉,容后再赏!” 夏侯篆领命而去。 李孟羲和刘备,目视夏侯篆走路呼呼生风,顷刻间变的义气勃发干劲十足的模样,夏侯篆走到战马处,解下缰绳,翻身上马。 临走,还远远的朝亭子下刘备并李孟羲远远的抱拳一礼。 刘备李孟羲两人郑重的抱拳回礼,两人一高一矮,动作如出一辙。 明明就是一件论功行赏但功赏后延的小时,于这个什长而言,得了首功,直让这个什长激动的顿时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慨然之状。 李孟羲和刘备目视着夏侯篆一骑绝尘而去,消失在视线尽头。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这厢,夏侯篆把小孩子送回,又紧赶慢赶,按原路去跟游骑小队汇合。 另一边,夏侯篆同伍的弟兄们,领着投降的百二十人黄巾流民,紧赶慢赶的往回赶。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也就是说,一支军队的统帅是什么样的人,这支军队,便带有一些统帅的个人风格。 李孟羲没来之前,刘备有没有因为因为手下乡勇偷了百姓一只鸡或者欺负人家,而对此乡勇严厉处罚,这李孟羲无从知道。 但,夏侯篆这一队骑兵,态度虽然极差,动手打人的情况也有,但不至于一怒之下,一枪把人戳死。 对乡勇这一级别的军队来说,刘备义军很不错了。 这百二十人匆匆赶路。 那个把孩子交给夏侯篆先一步带回去的农妇,担忧自家孩子,一遍又一遍的追上来问。 伍长被问的烦的不能行,下令,加速行军。 骑兵两天路程,步兵得跑五六天不止。 遇到夏侯篆这一队人的黄巾流民,还是幸运的。 涿郡流散的黄巾几万人好多人境况依然堪忧。 关羽部遇敌,因军中缺少骑兵,关羽不得不前趋亲任斥候侦查敌情。 当转过一密林之时,初时不经意。 但走过之后,又走了几百步,打马走到另一片林地,马蹄声惊的林中群鸟乱飞。 关羽突然察觉到不对,刚过前林之时,马蹄声至,林中寂静一片,只鸟未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关羽打马便回,直往林中撞去。 当关羽径自撞来,人未至,林中躲藏的黄巾残部便慌了。 林中突然人声慌乱。 有一个黄巾骑兵,手忙脚乱的把一匹老马拉出林间,边翻身上马,边回头挥手驱赶追出来的一个半大孩子。 “爹!”一个孩子跳下土坎,提着刀就过来。 “幺儿!赶带你娘,走!” 此黄巾骑兵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厉声训斥到。 说罢,黄巾骑兵骑着一匹瘦拉老马,手中枪乱舞,舞乍着口中嗷呜的喊着,神勇的不可一世的单人匹马朝关羽杀来,要斩关羽狗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以取人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不知死活的黄巾骑兵挥舞着长枪死命朝关云长突来,在其身后,一个娃娃提拉着破刀喊叫着也冲杀过来。 纵马驰骋的关羽见状,在马上哂笑一下,不着痕迹的放缓了马速。 相距不过三四十步,贼人纵马而来,很快便冲至关羽照面。 黄巾骑兵挺手中长枪,借马力,照关羽当胸就刺。 来的好! 关羽手中青龙偃月刀单手掷于地上,青龙刀锐利的分身带着十足的重量,呲的一声,轻易切土而入,钉在地上。 枪刺来,关羽空手抬手便捉住长枪枪杆,竟然直接抓住了。 刺出的长枪,竟然被这红脸大汉徒手制住。 黄巾兵顿时大惊,双手攥着枪,咬牙切齿,狠命把枪往关羽身上想戳。 可愣是此獠用足了劲儿,那枪仿佛是长在石头里一样,被大汉抓住,愣是一点不动。 见枪刺之不进,那黄巾兵便把枪夺回来。 只见关羽与这贼兵角力之中,贼兵腋下夹着枪杆,双手向后发力,面目狰狞的用力后拽,枪却生了根一样,半点拔不动。 两人角力之中,坐下战马便随着两人角力,转着圈四蹄在地上厮拧。 “爹!”那提着破刀追来的少年终于跑过来了,看到爹爹不是那人的斗,少年举着刀嗷的一声便朝关羽冲来。 马上贼兵听到自己孩儿声音,自知这官军大汉神勇难敌,恐孩儿死于这厮手里,贼兵心且,怒吼一声,丢了枪,一踢马腹,马受惊,猛然前窜。 这贼兵趁着战马一撞的速度,整个人猛的朝关羽撞去。 啪的一声肉体碰撞的声响。 接着又是呼的一声棍风的声音。 咚的落地声。 胜负分明。 关羽一肘把黄巾贼兵砸翻地上,手中枪杆,呼的一声横劈而下,枪杆尾端,指着提着刀冲来的那个小娃娃,枪杆悬在此子额头,离额头只有一掌距离稳稳的停在那那里。 不怕死的娃娃,目光发直脸色苍白愣在原地,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地。 马下,摔得灰头土脸七荤八素的黄巾兵,艰难的抬起了头,“幺儿!” 此人看到儿子被人拿枪止住,紧张的叫喊出声。 关羽遥视林间小径尽头,见这会儿,慌张逃命的黄巾流民,竟然没逃,而是在那头聚在一坨,探头探脑的朝这边张望,看样子,还想来救人不成。 当啷一声,长枪落地,就掉在摔得不轻,一时难以动弹的黄巾兵面前。 地上,此黄巾兵朝上看,看着马上睥睨下看的红脸大汉,他不明白,这官军为何不杀自己。 “起来说话。”关羽在马上岿然不动,一双丹凤眼下望,目光中杀意内敛,带着绝不容质疑的意味。 黄巾贼兵,在跑过来了娃娃搀扶之下,艰难的爬了起来。 “你是此部黄巾头目?”关羽问。 黄巾兵惊魂未定又茫然的看着关羽。 “答话!”关羽皱眉轻斥。 “是又如何?”黄巾兵怒目而视。 “我等是涿州刘玄德麾下义军,今为招抚而来,可愿归降?” 关羽抚须问到。 黄巾兵目视远处踌躇不敢前来的黄巾众人,一时并未答话。 关羽见状,又说,“此时不降,待有人来剿,尔等岂有活路。何不早降?” 黄巾兵心里挣扎片刻,有了决断,但任为下定决心。 此人抬头,目视关羽,“若我等归降,妇孺如何?” “妇孺老弱尽皆安置。” “能有吃的?” “有。”关羽干脆利落的答到。 此时,关羽麾下士兵也到了,乡勇在另一段路口,列阵待战。 此黄巾头目依然犹豫不决。 关羽手指乡勇阵列,“某兵已至,是战是降?你等但降,我军绝不为难,若有顾忌,你我击掌为誓,如何?” 此贼兵很没有眼力见,关羽好话已说尽。 关羽说击掌为誓,这厮还真的伸掌过来。 关羽哈哈一笑,伸掌相击。 然后,黄巾头目终于下定决心投降了。 当场跪下,口称愿降。 “你部有多少人?”关羽问。 “几百人。” 关羽沉思片刻,“可识得去涿州路途?” “识得。” “那好!”关羽手提缰绳,调转马首,“大道留粮食一车与你,你率部自去涿州请降,至涿州城,自有人接应。” 说罢,“驾!”关羽拔起青龙偃月,一踢马腹,纵马离林去了。 黄巾头目,愣愣的看着关羽纵马离去,连带着,官军兵马也走了。 许久,黄巾头目回过神来了。 官军走远,后边瘦骨嶙峋的黄巾老弱残兵,这才慌忙过来相询。 黄巾头目目视众人,又想到方才官军大汉举止做派大气凛然,不像是要把大家骗走砍头的,黄巾头目咬牙,“降了!” 于是,这数百黄巾,便在头目带领下,决定去涿州城请降。 当黄巾众人出了树林来到大道中,见到大道中,停着一辆解下了牲口,孤零零的一辆粮车停在路中,车上,粮食堆的满满的。 在粮堆之中,插着一杆旗子,旗子迎风招展,红底旗面上,一个斗大的刘字分外显眼。 黄巾头目看到这刘字大旗,突然想起为何方才那官军大汉,看着有些眼熟了。 当日和官军大战的,不就是这伙人马吗? 黄巾头目爬上粮车,拔了粮车上的大旗,接着先是升火开饭,让饥寒许久的众人,好好的吃了顿饱饭。然后,由精装黄巾拉着推着粮车,黄巾头目扛着刘字大旗,头目一瘸一拐的在前带队,众人扯下头上黄巾丢掉,直向涿州去了。 路上,倒是有心思活泛的人说有粮食了,大伙不如带着粮食逃吧。 头目大怒,抽剑一剑削掉此人耳朵,然后带血的长剑一剑拍在此人脸上,提议卷粮逃走的人,惨叫一声捂着耳朵,脸上一条血楞很是刺眼。 头目手中淋血长剑直指,他目光冰冷,目中杀意迸发,寒声说到,“胆敢让某背义,便如此獠!” 爱好中文网 “走!涿州城,请降!”头目瞪了四周众人一眼,手中长剑噌楞一声去鞘。 黄巾众人噤如寒蝉,再不敢提遁逃之事。 能当黄巾头目,并且在溃败后有几百人追随,必然是勇力过人之人。 之所以先前与关羽交手狼狈万分,那也不看看,关羽何等武力,武力万里挑一的程远志和邓茂,在关羽面前尚如鸡仔儿,何况区区头目。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当年,他也哥俩,他也八九岁 在李孟羲那个世界,有一个关于意大利的笑话。 是说,意大利军队在二战出了名的废柴,其投降速度之快,让盟军都来不及安排。 人手不够,没有人手去管理俘虏,被迫,盟军便让意大利军队的军官,自己管理俘虏。 如今,关羽让俘虏自己去涿州请降,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都不接受俘虏,也不管,让人家自己个去投降,管杀不管埋啊,有些不负责人。 可如此不负责任之举,则是最仗义之和有气魄的行为。 古人重诺,一诺千金。 关羽答应了绝不为难投降的黄巾众人,而黄巾头目也答应了涿州请降,而且两下击掌为誓。 关羽必然不会违诺,黄巾头目虽是草莽人物,亦不会违诺。 此为君子之约。 好一个关云长,一兵不费,一点行程未耽误,便轻易招抚数百黄巾。 如今涿郡地界,按脚程,若是当日兵败之后,一刻不停的逃,此时逃的最远的,已逃出涿郡。 而星散于涿州四境的黄巾,境况不一而足。 强者落草为寇,劫掠一方,弱者且战且走,如无根之萍,再弱者,缺食少穿,行将覆灭。 黄巾数万之众,老弱妇孺都有,这其中,青壮勇力体力皆有,无论如何,能有求活之可能。 可流民之中,不知有多少生存能力堪忧的孩童。 李孟羲于流民之中,见了很多饿的皮包骨头的小孩子,因此于心不忍,觉得有点余力,何不顺手施救。 又何止有余力,刘关张数百兵,武力雄踞一县,能为之事可太多了。 因此,便夺豪强之粮,再用于招抚之用。 天下余处不知,但涿郡黄巾,当不至尽为饿殍。 关羽朝南而行,在其前方,于容城县,蠡县,易县,三县交接之三不管地带。 何为三不管地带,为何县与县相交之处,又是三不管地带。 这其实,郡县之划分,便是因为山川地势的阻隔,而分划一个个行政地域。 地域交汇之处,便是天然交通不便或是环境复杂不利开发的地带,因此人烟普遍稀少。 这便是先有三不管之地之地理形势,而后成为郡县隔分之处,而不是因为郡县划分,而成为三不管地带。 河、山隔间,荒林野滩之地,一大股黄巾在此聚集。 此部黄巾,有兵有吗,人马三两千人,一路逃至此地,攻掠沿途村落,粮食倒不至于太过缺乏。 又恰好碰到当地土匪山寨,当下入伙。 黄巾残兵和土匪两下一合,频繁出而夺掠,隐约又有坐大之势。 虽说,此部黄巾粮草不缺,境况比他部好了不知多少。 但此部黄巾中的老弱妇孺并没有因为辎重充沛,情况好上多少。 小小的山寨,塞了两三千人,到处都是人捱人挤的。 纵然只是一个干净点的地方,也早被身强力壮的人抢去了。 一对哥俩儿,被挤到了臭气熏天的茅坑边依偎着。 为何要说这哥俩。 因为这哥俩,也是爹妈死了,剩下无依无靠的两个孩子。 年龄大的那个,被人打断了腿,病的要死,眼睛发黄满眼混浊。 他哥俩依偎在一起,没人管他哥俩,怕是死了,死在茅坑边,别人几天都发现不了。 哥俩大的那个,年龄也是八九岁,小的那个,年龄也是三四岁。 小的那个,也喊大的那个喊二哥。 几乎,是和李孟羲兄弟两个,曾经一模一样的境况。 “二哥你还疼不疼?”小的那个,小男孩儿吸溜着鼻涕蹲在地上,啃着手指,一脸的关切。 断腿的那个少年,浑身冷汗淋漓,脸色苍白至极,他费力的抬手,摸了摸小弟脑袋,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把小弟搂在怀中,艰难的捱过难捱的漫长的每一秒。 不知何时,不知过了多久,被打断腿的少年,疼得快晕过去了。 着甲的黄巾军卒抬着一只陶翁走进了营寨,这意味着开饭了。 黄巾军军纪涣散,没有一个个排队的概念。 如同饿急了的恶狗,整个营寨的黄巾军一哄而上向前挤去。 年龄小的那个,也早就饿坏了,小孩子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对他来说,吃东西是最重要的事之一了。 看别人都冲上去了,弟弟慌忙把背篓卸载地上,从中拿出了两个竹筒。 “二哥,咱也快去!” 要把竹筒塞给二哥,弟弟的手停在了半途。 弟弟看了一眼二哥的右腿,二哥这个样子不便起身。 不再言语,不等哥哥扶着木桩招站了起来,三四岁的弟弟便拿起了两个竹筒朝人堆里挤去。 盛装麦粥的陶瓮并不大,就算是装满的一瓮,均分到每个人也只有少少的一勺。 负责分粥的黄巾军伙夫满脸横肉,过于混乱的挤向陶瓮的吵闹人群让他厌烦,伙夫举起木勺,狠命的朝一只只要伸向瓮中的手砸去。 和饥饿相比,被砸两下手就算不得什么了。 人们乱作一团相互拥挤推搡着争抢。 这一幕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兄弟两个中的弟弟还是个小孩子,体格和力量都处于弱势,弟弟拿着竹筒拼命想往里挤,别人一下便把他推了出来。 他没爹没娘,大人没在身边,谁都可以欺负他们两下。 弟弟踩到了一个人的脚,惹怒了对方,“混账!”,对方怒骂,一个巴掌瞬间便落了下来。 耳光声很清脆。 弟弟被打了,断腿少年愤怒,他扶住木桩挣扎着想站起来,因为用力,负创的右腿突然的剧痛,却让他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少年目中赤红,怒火中烧,也不得不颓然放弃。 少年的弟弟有些沮丧的抱着竹筒回来了。 最弱小的弟弟果然是最后才挤到前边的人。 等弟弟终于挤到时,陶瓮中麦粥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底了。 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竹筒一瘸一拐的回来,弟弟像是抱着宝物一样,他嘿嘿傻笑着,双手把竹筒捧给哥哥。 至于另一个竹筒,已经在拥挤中被人踩坏了。 九岁少年眼睛有些湿润,弟弟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印在脸上。 “哥,吃啊。”看二哥无动于衷,弟弟把竹筒举得更高,更靠近二哥嘴边。 少年有些动容,他勉强的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弟弟被别人打肿了脸颊,“疼吗?” “二哥,吃啊!”弟弟嘿嘿的笑着,他举着竹筒,催促着哥哥快点吃东西。他一点不觉得被打一巴掌算的上什么事,他似乎并不感觉到疼,并且已经习惯了。 ahzww.org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攻寨 这一对儿孤苦无依的哥俩儿,更艰难的处境来了。 年纪大的哥哥,白天腿被打断又被抽了好多鞭子,当天夜里便烧的糊里糊涂的。 夜里哥哥昏迷中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着,弟弟小,啥也不懂,哥哥不会醒了,怎么叫也不醒了。 小弟弟担心的都哭了,无助极了。 有被哭声吵到的黄巾兵,不耐的朝兄弟两人这边,吼了一声。 小弟弟被吼声吓的一个支愣,吓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再哭了。 艰难的捱到了第二天。 天亮了,小弟弟看到哥哥双眼禁闭脸色就跟死人一样,可吓人了。 小弟弟无助的晃着哥哥,无助的看向周围的人想找人帮助。 可他那么小,都不敢跟人说话,弟弟都被打怕了。 抢饭的时候,碰到人家了被打,没碰到人家挡住人家的路了也被打,人看不顺眼了,也打。 弟弟怕叫人被人家打。 弟弟啜泣着,眼睛肿得核桃一样。 巡营黄巾军士看到角落里的哥俩,看到大的那个躺地上一动不动,便皱眉,拿枪杆戳了戳,“又死球一个,抬去扔了。” 黄巾伍长面无表情。 当黄巾兵们要去动地上的少年之时。 “哇~”的哭声,弟弟抓着死死抓住黄巾兵的腿,哭的撕心裂肺的,“不扔!不扔俺哥!” 弟弟的哭声吸引了附近众人的目光,也恰这时,已经被抬起的哥哥抽搐了两下,黄巾伍长看到人还会动,没死,便把人扔下,就去其他地方继续巡营去了。 二哥差点就被扔了,弟弟抱着哥哥,害怕的戒备的朝四周看着,他哭的哽咽,几乎无声。 倒是有好心的老翁过来看了一眼,叹气,“娃娃,你搁弄点水,喂住你哥喝一点。” 老翁看大的那个快死的模样,指点着剩下的那个小的娃娃说着。 弟弟听了老爷爷的话,坚强的擦了擦眼泪,他看了一眼挂在脖子里的竹筒,站起来了,去给哥哥弄水。 哥哥不喝水就死了,他单纯的以为哥哥喝了水就好了。 小弟弟去找水,他也不知道哪里有水,漫无目的,小心翼翼的就走出寨门外。 slkslk.com 黄巾军散漫,一个小娃娃乱跑,没人搭理。 人生地不熟的,小弟弟抱着竹筒,小心翼翼的朝外走。 在东边,小弟弟看到了河。 小弟弟孤零零的朝河那里走去。 他实在太小了,河边水草丛中一只水鸟飞起就把他吓哭了。 等小弟弟在河边灌了一竹筒水,他的一只草鞋也被河水冲走了。 小弟弟忙就去抓草鞋,他笨笨的,一慌张竹筒也掉了。 竹筒重要,小弟弟捡起竹筒,他只能悲伤的看着鞋子越冲越远。 打到了水,小弟弟怕水撒了,慢慢的把竹筒捧着想带回去给喂哥哥喝。 当小弟弟快回到寨子时,小弟弟注意着脚下的路,他没看到,木头寨墙上,黄巾兵们一团慌乱的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没等小弟弟带着水回寨中,吱呀一声,寨门关上了。 地平线上,一股军队排着阵势,压过来了。 不知道门咋个关上了,小弟弟怕进不去了,忙寨门那里跑,边跑边哭。 他跑到门下,哭着拍门小手拍的疼了也不管,“给俺开门!” “俺哥得喝水,俺弄水给俺哥喝!俺进去!” 任凭他如何哭嚎,寨墙上人员走动密集,弓手们上墙了,无人去理会这个小弟弟。 哭喊很久,小弟弟手捶门捶的都破了,门还是未开。 寨门上方,一个黄巾军士把石头搬到面前木板上放着,准备等官军来攻门,砸他狗日的。 突然听到下边哭声,这黄巾兵探头下看,一个哭娃娃在下边。 “滚远!打起来呢!”黄巾挥手让娃娃滚远一点。 弟弟就是不走,他想进去,这么小的娃娃懂个啥打仗,他只是弄来了水,想把水给哥哥河而已。 黄巾兵见赶不动,捡了个土块,照弟弟头就砸去。 咚的一下,弟弟头上被砸了个包,哇的一声哭的很厉害。 “滚!”这黄巾兵砸了一下,又捡土坷拉又砸。 一下接着,土块石头木头旮瘩一下朝可怜的小弟弟劈头盖脸的砸,把小弟弟砸远了。 这黄巾兵是好人是坏人,也说不清楚。 土匪寨子,位于河边一高岗之上,高岗孤零零的,三面悬空,一面是陡坡,陡坡坡度很陡,算得上易守难攻。 关羽列阵寨前七十步,弓兵已至阵前,前排跪,二排站,两排五十人,前弩后弓,已展开远射架势。 此时天时也不对,太阳光朝这边照过来,抬头朝敌寨那边看,阳光晃的看不清东西。 关羽在马上,以手遮眼,眯着眼睛,朝敌寨那里看,看到像是一个娃娃,在敌寨门前陡坡那里,站半坡上,哇哇在哭。 关羽问右手掌旗军士,“那是个娃娃?” “是,谁家孩儿关外边了。”掌旗军士回答。 这便是,关羽为何不下令远射一波看箭支落点再往前调整距离再射的原因。 怕误伤了孩子。 那娃娃夹两军当中,也不是个事。 “盾与我。”关羽伸手问部下要盾,部下递来一面大盾。 关羽槊刀在地,接盾,“驾!”一踢马腹,举着单骑直向敌寨冲去。 见官军一骑如风而来,黄巾寨中,“放箭!”黄巾头目下令乱箭其发,射死此獠。 从五十步快马冲至二十步,賊寨箭雨如飞蝗乱撞。 关羽举盾,左支右挡,间或有一两支箭射来,被盾挡住,钉在盾上咄咄作响。 单人单骑直冲敌寨,须臾便冲至敌寨门前陡坡,他猛提缰绳,战马希律律一声鸣啸飞跃而起,陡坡土硬,马蹄踏在陡坡上,踏的一声做响。 箭雨更猛,寨上黄巾兵把石头推落下来。 眼瞅着石头顺着坡越滚越快,就要砸到半坡吓的不敢动弹的那个娃娃。 突然风声至,黑影一闪而逝,一支有力的大手,抄起娃娃就走。 关羽一个海底捞月,顺手抄起小娃娃,把娃娃抱在怀里,弯腰紧贴马背,立刻就逃。 在身后,流箭嗖嗖自耳边飞过。 关羽这一番冲阵,有惊无险,只是战马后臀中了箭,战马受伤焦躁不安的四踢乱踢腾。 关羽把那娃娃救回来,娃娃交给旗官照看。 关羽自拿了盾,手中一短刀,站于盾兵一侧,要率部亲自攻寨去了。 以少击多,以下攻上,势必伤亡不少。 然不可不速。 此时攻打,可趁敌不备。 再等片刻,敌军做好准备,把金汁擂木等物备好,伤亡更大。 第一百二十章 战毕 小小的一个寨子,攻打起来也是艰难万分。 双方弓弩对射,黄巾有地势之利,箭朝下边吊射,是又快又远。 两下对射之时,义军刀盾兵结盾阵,前排竖盾遮前,中后擎盾防上,抱成一团,喊杀着朝寨门冲去。 于盾阵之中,更有十数人抬着树桩子混在其中。 不时有义军中箭倒地,贼兵丢下来的石头滚下来,更是比箭雨更要命的麻烦,石头轻轻一撞,便能把人撞的骨碌滚地。 一时之间,尽是义军惨叫之声。 噗的一声,羽箭射穿了一个乡勇喉咙,这名抬着树桩的乡勇,当场捂着喉咙栽倒在地。 少了一角,眼看树桩要掉地,一只大手伸来,稳稳的抓住了树桩上的绳结。 本来不稳的树桩,被这突然的力量加入,一下稳当了。 关羽嘴里咬着刀,一手举盾遮掩,一手抓着攻城锥上系着的绳结,“走!”他不便开口,只能从牙缝里蹦出含糊不清的命令。 当攻城椎冲至寨门之前,众乡勇抱着树桩嘿吆嘿吆的发力声中,撞不几下,单薄的寨门,咔嚓一声撞开了。 随后,便无悬念了。 关羽身先士卒杀入寨刀,盾撞刀砍,几一步一杀,瞬间便砍了四五人,已溃黄巾士气。 xiashuba.com 不消半刻,在越来越多的乡勇涌入和震天的降者免死的叫喊声中,关羽抬脚挑起一矛,手接住一矛掷出扎死此部黄巾主将,满寨黄巾,军心溃毁,丢兵跪地请降。 胜了。 此时在更远处,黄巾山寨背侧,另有一支军马在稍远列阵。 看到有黄巾兵自山寨背面直接朝下跳出来,官军将领便知道,黄巾败了。 不然,这些贼兵,段不会直接从几丈高的寨墙上跳下来的。 “此部义军,竟如此勇悍。”临近的县丞官府的官军将领惊讶于刘备义军的战力。 实则,将为兵胆,一个勇猛不可当的猛将在争门抢寨的这种方寸之间的战斗中,能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 只关羽一人,先当场砍死数人,灭了黄巾勇气,然后又瞅准张弓欲放冷箭的黄巾头目,一矛掷出扎死敌将,这两下,便完全击溃了黄巾军的抵抗。 义军攻破山寨,那伙儿没胆打黄巾的官军,当有便宜可占之时,在关羽部破寨之后,立刻赶了过来,想分一杯羹。 此站,缴获粮草辎重甚多。 钱财錦帛也有不少。 因为来前,早知道此部黄巾攻掠无数,恶行不少。 关羽便把黄巾大小头目几十人,并黄巾旗号等物,一并交于官军将领。 那官军将领还想分润粮草钱财,面上血迹未擦的关羽瞪眼怒哼一声,官军将领面色讪讪。 而后,无名官军将领便起了招揽之心,说多亏相助,不然这伙黄巾迟迟不能拿下,官军将领提议回县丞给关羽接风洗尘。 关羽回绝,说接风不必了,大军要务在身,不便耽搁,竟直接逐客了。 黄巾匪寨缴获清点完,又救治伤兵,清点俘虏,等等忙完了。 关羽看着两三千人之众的俘虏,也是为难。 要是征剿黄巾,倒是容易了。 打一仗,抓到俘虏之后,直接带着俘虏回县城,然后再出兵。 可如今招抚四境黄巾,军师和大哥计,涿郡地界,有多少黄巾,就招抚多少黄巾。 这一是,不能耽搁,兵贵神速,二者,不能抓了点俘虏就往回赶。 一来一去,净耽误事了。 关羽边扯了黄巾旗帜擦去脸上血迹,便思索俘虏安排之事。 此部黄巾与之前林中遇到的那部尚有不同。 日前所遇黄巾流民,数百惶惶之众,因招抚易者。 今两千余黄巾,这两三千黄巾在此地劫掠一方,贼心即生便难除,若再按前法,给其粮另其自去涿州城请降,怕是半路这些黄巾兵卷了粮食,立刻换个地方落草为寇去了。 关羽不由的就想到,军师和大哥当时处置俘虏的法子了。 当时,大哥问羲儿问黄巾众人,是想投义军,还是想归乡。 若归乡,则给半月口粮,若投义军,前过既往不咎。 关羽细思当日场景,便有了主意。 然后关羽便依照前法,在黄巾新败,人心惶惶不安之际,就在寨外空旷之地,把山寨中粮草尽皆取出,问黄巾众人,是愿归乡,还是愿投义军。 再后,依然如当日模样,黄巾众人先是不信,然后见果然给粮。 拿到粮食的黄巾军,如若在梦里一般,背着粮食,一步一回头,怕官军放冷箭,也怕官军追上来砍人。 担惊受怕的一直走远,第一个领粮的人撒腿就跑,兔子一般。 关羽嗤笑出声。 然后,关羽好声交代黄巾俘虏,拿了粮食回乡,好生过活,莫要再作乱。 黄巾众人,本就是良善百姓,哪怕囫囵军中,近来当了段时间土匪,恶事做过不少。 但如今山寨已攻破,作恶的大大小小的头目被抓个精光,本来想着要死了,人却不杀也不送官,还放人,还给回家粮食,本绝望的黄巾俘虏,突然拨的乌云见日开,如若重活了一次,哭声一片。 最后,怕被别的官军抓,也怕路途遥远回不了乡,这两千余俘虏,除寥寥二百人左右,剩下的全部投义军。 至于那些拿了粮的黄巾,会不会再去落草为寇。 不会。 这根走投无路不落草不行的黄巾不同,也跟人多势众的黄巾也不同。 这些领粮走的黄巾,一是人少,二是不集中,三是,不至走投无路,因此,不会再成气候。 俘虏安排完了,关羽的掌旗官,看关羽忙完,拉着一个孩子过来。 关羽看到哭的没了声,闹别扭不让旗官拉着的娃娃,关羽恍然记起了,这是开战前救回来的小娃娃。 未遇李孟羲哥俩以前,关羽喜不喜欢小孩子,不知道。 但遇到李孟羲哥俩之后,关羽对小娃娃便多了些喜欢,万一呢,再捡了一个聪慧如李孟羲的,是吧。 关羽笑问,“小兄弟,你家人何在?” “俺……俺想找俺哥。”小弟弟哭的一抽一抽的。 “走。”关羽拉起小朋友,“你带我,咱们去找。” 小朋友也不认生了,怕找不见哥哥了,忙拉着关羽回黄巾山寨。 然后,在茅坑边找到了躺着不省人事的哥哥。 “俺哥搁这儿!”小弟弟破涕为笑,松了关羽的手,开心的跑过去,指着地上那个半大少年,“这就是俺哥!” 关羽沉默了,他以为,那个少年是死了。 这哥俩兄弟情义深厚,可又是一桩惨剧。 关羽叹息。 看着这小娃娃,和那半大少年,这样的一对哥俩,关羽突然就想起李孟羲和小砖哥俩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羽的举手之劳 关羽误认为,半大少年是死了。 小弟弟费力的去叫哥哥,想让哥哥醒来。 怎么叫哥哥也不醒。 小弟弟又要哭了。 关羽想说,你哥死了,入土为安的好,却不忍开口。 一会儿,那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天真的抬起头,看着关羽,“俺哥是木有喝水,喝点水就好了。” 小娃娃这么说着,关羽心情更加不好了。 又是叹息。 关羽过去,想抗起少年,看找地儿埋了。 当把少年一把抗起,这过程中,关羽听到了少年发出了一声闷哼之声。 关羽这才意识到,少年未死。 义军停在匪寨下停了半天,在此拉整队伍,救治伤兵等等。 军中带了烈酒两坛。 临行之时,是军医卜送的,说是军师所言,但凡金创之伤,以烈酒冲洗伤口,能多救回伤兵五成。 军师鼓捣出的东西,且不说能否真个让伤兵少死一半,纵然是没用,可李孟羲也断然不会坑害义军,何妨一试。 于是,就按李孟羲交给军医,军医又交代的方法,关羽令,但凡中了箭矢的伤兵,箭拔了之后,就倒烈酒冲洗伤口。 蒸溜数次方才得到的高度酒精,酒精度数因为未精确配比的缘故,不会是精准的75度,但按度数来说的话,至少在75度以上,烈的不行,喝一口能喷火的那种。 烈酒处理伤口,可疼了,伤兵营地,一声声杀猪一般听着瘆人的凄厉哀嚎声,夹杂着破口大骂之声,听的关羽皱眉。 雅文库 关羽抱着那个昏迷的半大少年,把少年交给军医,让给看看。 此时军中的军医,是关羽出发前,涿州城招募的名医孙老的一个徒弟。 军医接过孩子,把孩子放在一块破门板上,剥去孩子衣服,便瞅着这个半大少年身上血淋淋的皮开肉烂的鞭痕。 把少年翻了个个,背后的鞭痕更吓人。 “啷个吓嫩狠的手!”军医看着半大少年被打糟了后背,出声骂到。 再检查少年腿部,左腿小腿也被人打的肿的萝卜一样。 军医用力按了按骨头,昏迷中的少年,疼得无意识的抽搐。 “断了,得养百八十天。”军医说到。 一旁,小弟弟抿着嘴巴,他看着二哥哥身上被人家打成那个样子了,默默流泪。 “俺哥是不是要死了?”小弟弟害怕的问关羽。 关羽瞅着小娃娃无助的眼神,张嘴无言。 沉默片刻,“不会,我这儿有军医,你哥要是命好,活的下来。”关羽安慰到。 目光盯着门板上背后皮开肉绽的少年,关羽想起了军医说的,但凡见红破皮的外伤,烈酒都可起杀毒之效。 关键,这是军师说的,由军医转述的。 李孟羲在关羽心中满腹惊人学问,既然军师说的,比卜说的,关羽更信服。 关羽一思索,便让军医把“酒精”,往这少年背上身上鞭痕溃烂处,好好用酒洗洗。 —— 义军俘虏两千一百多人,再加上义军本来的四百余人,减去伤亡的三十五人,统合起来足有两千余众。 关羽继续朝前进发。 这是,五月七日。 五月八日,上午,行路途中,一个本来应该可能死掉的少年,突然在粮车上醒来了。 少年猛的睁开眼睛,一下坐起。谷 未等少年来得及弄明白身处何处,一个小人扑了过来。 “二哥,你都不起来!”小弟弟开心的扑到哥哥怀里。 半大少年,看着弟弟,看着自己身处粮车之上,以及前后粮车上,都爬着好多小孩子,有拿着刀枪的官兵训斥着爬车上不安生的小孩子,让老实点,掉下咋整。 “老四,咱们在哪孩儿?”少年迷茫的看着四周。 “是他让俺们坐车上。”小弟弟指着远处。 少年循着弟弟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一个骑着马提着大刀在前边的人,像是官军将领。 “哥哥,俺忘了给你弄水了。”小弟弟看着脖子里挂着的空竹筒,他依然记得之前那个老翁说的话,“等我弄水喝喝就好了!” 弟弟见哥哥活了过来,开心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叽叽喳喳的跟哥哥说着。 “哥俺吃饭了,吃可多饭了!” “他给俺吃饭了,不打,可好吃,俺吃了两碗,可饱了!” “俺喊你了,你都不起来。” “那个人给了个饼,哥哥你吃。” 弟弟把一块小小的宝贵无比的饼子,从竹筒里倒出来,手心捧着给哥哥。 弟弟手里,哪里来的吃的,少年脸上有了笑意。 少年作为兄长,最担心仅剩的这个弟弟了,有吃的,尽管饿了几天了,少年依然不愿意吃那块饼子。 小弟弟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俺都吃了饭了,哥你吃嘛!” “不信你摸俺肚肚儿。”弟弟掀起衣服,让哥哥看他吃的饱饱的肚子。 少年笑了。 这才,狼吞虎咽的啃着小小的一块饼子。 多好吃啊,少年饥不择食的都没尝到饼子的味道,但他觉得这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着,前边那个车上乱爬的不听话的小孩子,果然掉了下来,被手疾眼快的大人抓住,狠揍一顿,那孩子哭的啊啊的,少年看到,却笑了。 尚不知何处,但少年莫名心安。 少年一手拿着饼子狼吞虎咽,一手下边接着渣子。 突然眼睛余光觉得有人看自己,少年忙朝下看。 一个人正抬头上看。 “醒了,好点了不?”那人问。 少年愕然。 “来,接住,喝点水!”那人丢上来一个水袋,笑到,“你好了,某就可交差了。” 然后,那穿着甲头上扎着布巾的人就走了。 少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水袋,他心里,百感交集。 从爹娘死了,还没人给过自己东西。 少年才多大,八九岁,他抱着膝盖,头埋到膝盖里,呜呜哭了。 弟弟担心不已,“哥哥你咋了吗?” 弟弟过来扒拉着哥哥的脑袋,想看哥哥咋了。 突然,哥哥不哭了,脑袋抬了起来,朝小弟做了一个鬼脸,逗的弟弟咯咯直笑。 这少年是被关羽救活的。 要是没有关羽带来的烈酒,就这少年背后的伤口一旦感染,就要命了。 而经过烈酒全面的轻创,这少年转危为安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流民来降 自义军游骑尽出,关羽独领几乎所有战兵,以微弱之兵去招抚黄巾,关羽一去,已七八天了。 五月十日。 这日,涿州城下,离涿州南城门前,官道两旁,搭了两排粥棚。 每个粥棚下,都架着火和大陶瓮,瓮里煮着热气腾腾的粥,粥煮熟的香味飘起,香的醉人。 刘玄德在这儿支了许多粥棚,粥熬了一天天的,熬了一遍又一遍,都不知废了多少柴火,又重加了多少水。 涿州城里的百姓,在娱乐匮乏的如今,很有些百姓大人小孩儿或是站在城墙上,或者出来就在官道两旁蹲着,无聊的看刘玄德的人把粥咕嘟嘟熬的烂熟。 百姓把粥棚附近,当成闲聊的场所了。 今日早有游骑早一步回来说有千余黄巾,还有三十里便到。 这部招抚了千余人的游骑,便是义军夏侯篆部。 那个被夏侯篆单骑送回的小娃娃,整日都说找娘,刘备只能天天带着那个小娃娃站路边等。 李孟羲闲暇时,也带着弟弟就在粥棚等着流民来投,看是如何状况。 毕竟,为了拯救这些须臾将死的黄巾流民,付出了努力太多了。 在官道等着,当太阳高起的时候,十来点钟,官道尽头,出现了人影。 刘备个高,看的远,看到有人影,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垫脚眺望。 “来了吗来了吗?”这让李孟羲着急的,干看看不见。 一众千把人的流民,这些流民身无长物,背着或是胳膊上缠着破包袱,手里拿着树枝做成的杖,青壮则是把枪当拐杖,拄着枪疲惫不堪往这边瞅。 刘备李孟羲在路中朝流民看,城近了,流民众人也惶恐不安神色迷茫的朝城这边看。 近了,流民反而犹豫了,走着走着停下了。 后边压阵的夏侯篆纵马到前边呼喝,“前边就是粥棚,走,交兵,吃粥!” 爱阅书香 夏侯篆领人过来。 当黄巾流民们真个过来,狼狈不堪比乞丐尚且不如的黄巾,他们比乞丐多的,只是其中有些人,身上挂着破烂铠甲,手中有点刀枪而已。 至于弓弩之物,夏侯篆等人要把弓弩给收了,游骑人少,而流民人多,怕这些流民起了杀人夺马之心。 走近了粥棚,粥熬熟的香味飘散,饿的饥肠辘辘的黄巾流民,无数人眼睛发直的看着粥棚下的煮粥的大瓮,咽口水的轱辘声一片。 李孟羲看着这群跟电视剧中逃荒的人群差不不少的黄巾流民,这些黄巾,比之前那是看到的,更凄惨了。 之前的黄巾,李孟羲当时还在黄巾军中,那时黄巾军众精神面貌还算可以,有成队的黄巾军士巡逻,有每日负责分饭的伙夫,还有,因为当时黄巾未溃散,粮草多少还有,再加上人多势众报团的士气加成,当日邓茂程远志寨中的黄巾,就跟去远处服劳役的百姓差不多,在营寨里哪也去不了,无所事事的天南地北的瞎聊天。 而现在,前邓茂程远志部的溃兵,一点军队的样子都没有了。 双方都在相互打量,灰头土脸的黄巾众人在打量道中的四个人物,一双耳垂肩的大汉,三个大中小三个小娃娃,三个小娃娃分别是李孟羲,那个被夏侯篆单骑带回的小朋友,还有小砖。 三个小娃娃的神情是不一样的,李孟羲是好奇的把黄巾残兵上下左右的打量,那个夏侯篆带回来的小朋友,探头焦急的往黄巾人群张望,他想找娘,娘不知道来木有。 而小砖呢,看到这么多人,有点害怕,半躲在李孟羲身后偷偷看着那么多人。 刘玄德朝众黄巾拱手从左至右一礼,“某是刘玄德。”刘备说。 “众位可愿降我义军?”刘备问。 哗啦一声,黄巾众人跪倒一地,皆口称愿降。 这是,第一波来降的黄巾。 而后,刘备手指道旁所立大旗,“前后有序,有兵者,旗下交兵,再前领粥,一一前来,莫要挤挣!” 流民不知规矩,一抢就是满场混乱,当时刘备军抓得第一批俘虏,就出现了哄抢一片的情况,现在有经验了。 两什枪兵,站立两排在路口维持秩序。 “你们,一个个过来!”大旗下,一个乡勇什长招手,让黄巾俘虏过来。 第一个过来的流民,是青壮,虽然这个青壮人高马大的,并且装备保存还算完整,上身有甲,脚上麻布鞋一只不缺,手里一手刀,一手盾,但这名黄巾,满面尘土,一头头发乱的杂草一般,这个青壮眼中血丝满布,眼中中难掩的疲惫,和深深地畏惧。 一个七尺大汉,在旗杆下,丢了刀盾,然后看者个头不足六尺,瘦的猴一样的乡勇,拘谨的话都说不利缩,脚都不知道再往哪里迈了。 “军,军爷……俺……”这个孔武有力的黄巾兵讨好的露出一副低声下气的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啥。 “过去,领粥!”乡勇用下巴指了指近在咫尺的粥棚。 这第一个投降的黄巾流民,手脚走的顺拐,还有点僵硬,小心翼翼的来到粥棚,粥棚下,伙夫拎勺舀了一勺稠粥,“来,咋盛?” 伙夫问这个黄巾。 黄巾青壮流民忙把腰上麻绳系着的粗竹筒解了下来,双手捧着凑了过去。 不知是伙夫不熟悉业务,还是这个黄巾紧张,竹筒没对好,一满勺粥,勺也倒,一勺倒下去,顺手流。 肯定可烫了。 黄巾兵烫的吸气。 “看着点啊,往人手上倒!”一声不满的喝声响起,这黄巾吓了一跳,朝旁看去。 这一看,看到了一个半大少年过来,对着伙夫就一脸不满的训斥,“停火,把柴撤了!” “去弄点凉水倒里,这烫死个人,咋喝!” 半大少年敢训斥伙夫,人高马大的伙夫竟然没生气,陪着笑,赶紧抽柴撤火。 这是第一个交兵领粥的黄巾兵,也是义军第一个招抚的黄巾。 黄巾兵又饿又渴,粥虽然烫的不行,这黄巾兵不怕热一样,烫的边吸溜便狼吞虎咽的小口喝粥。 正喝着,黄巾兵又看到,那半大少年又朝远处招手,“你几个过来人,把人领完粥那边散,别堵这儿,一会儿人多了,挤的不行!” 几个守在白车边的乡勇,忙跑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分粥新令 刘玄德折腾好多天,原来就是把粥给黄巾贼吃,围观的百姓看罢,目视手指,窃窃私语,都嘀咕着说多好的东西,给这贼人们吃干啥。 刘玄德放粥招抚黄巾的场面,成了景致,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可跟乞丐一样的黄巾流民比,就显得好多了。 招抚之事,如火如荼。 人群中,李孟羲格外忙碌。 他指挥着全场的工作。 有石灰车在旁等着,车上是两三天前便备好的一车生石灰。 李孟羲过去,对着拿着簸箕筐子的几个乡勇说,指着粥棚附近还有主干道,“哥几个,往地上撒石灰,只要人走的地儿,都撒,撒满。” 乡勇们整天闲着没事,有活干都很踊跃。 李孟羲命令下达,乡勇们拿锹往簸箕和筐子里馋了两锹生石灰,然后就顺着主干道,手抓石灰往地上撒。 生石灰有杀菌效果。 各地的流民都聚集在附近,人流交汇密集,万一其中有个人有传染病啥的,随地吐痰,风再一吹,病毒随灰尘传播,一传十,十传百,病毒扩散简直了。 生石灰是古代最廉价的消毒材料了。 李孟羲在左跑右跑的忙碌,看李孟羲在忙,刘备便不去忙碌了,刘备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小朋友,站在路边,认真的打量着一个个排队过来的人。 过了前后三五十人之后。 夏侯篆抱回来的娃娃看到了一个农妇,“娘!”娃娃惊喜的叫了一声,欢快的挣脱了刘备的手,冲过去一头撞到农妇怀里,抱着农妇的腿。 这就是这个小朋友娘亲了。 农妇定睛的看清撞到怀里的娃娃,一看竟是儿子。 农妇赶紧就把儿子抱起,当看到儿子几天前还是蜡黄病焉的小脸,现在有点血色了,红扑扑的,还有,手一摸摸到了儿子身上厚实的衣服,“小儿(儿不发音),谁给你的衣裳?” yyxs.la 小朋友在娘亲怀里,开心的回头朝刘备指,“是他给哩。” 农妇转头看,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粗布衣,没有穿錦着帛,但看着气度非常的面色和善的一大汉。 农妇抱着儿子过来,就要给刘备跪下。 刘备扶住农妇,好声安慰,说到这儿,就当到家了,别见外。 一句话说的农妇眼泪下来了。 “大嫂,抱着孩儿,去领粥吧。”刘备笑着,指指左近的粥棚。 农妇一步一回头,摸着眼泪,朝粥棚去了。 那个小孩子走了,人家娘亲抱着走了,小砖羡慕的看着,他抿着嘴巴,有些伤心,眼里水汪汪的。 人家都有娘亲,俺没娘了。 小砖伤心不已,默默委屈。 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帮那个小孩子找到了娘亲,事办成了,刘备拉着小砖,要去找李孟羲。 这时,刘备发现了,小砖情绪不高,耷拉着脑袋。 刘备心思细密,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弯腰,一下把小砖抱起,“走喽!”刘备把小砖放到肩头,“砖儿,咱们去给哥哥炖点肉肉好不好?” “嗯!”小砖一听有肉吃,便立刻变得开心,不再伤心想娘了。 刘备哄儿子一样,头顶着小砖找到了李孟羲。 李孟羲正在挠头寻思,看哪里还有疏忽之处。 这时,刘备来了。 “羲儿。”刘备叫到,“你想吃点啥肉?”刘备满脸笑意。 “啊?”思路被打断的李孟羲回头看着刘备,有些茫然,“啥肉?” “哈!羲儿操劳流民之事,劳苦功高,怎能不犒劳!”刘备笑着,“说嘛,咱弄点啥肉吃?” “随便弄点吧。”李孟羲只好如此说着。 “鸡如何?”刘备问。 “也行。” 好一个也行,鸡肉算是家禽家畜里最珍贵的食材了。 鸡比猪肉贵的多,也比鸭子贵的多。 至于说比鸡肉更好的牛肉,亦或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的驴肉”,前者,牛是重要生产工具,轻易不会杀牛,驴寻常人家不一定养,养大型牲口需要成本。 所以,鸡是常见家禽家畜里,最顶级的食材了。 刘备看快中午了,准备去炖鸡犒劳李孟羲。 并不因为李孟羲是自己人了,刘备就对其怠慢丝豪,李孟羲为招抚流民之事,忙前忙后的脚不沾地,刘备看在眼里,无论如何,得犒劳犒劳。 招抚黄巾的流程,几天前就有了预备,现在千余人涌过来,因为准备充足,一点手忙脚乱都没有。 从李孟羲看粥太烫,让人弄凉水来把粥给降温这一点,如此细枝末节都能注意的到,就足以说明问题。 一车石灰撒了,满地是白面儿。 李孟羲背着手,在粥棚之间转悠着,他成就感满满,这些粥棚,是他下令设的,设了二十个,不仅有粥棚,还考虑到有的流民逃难逃的时候,不一定有没有碗,因此就提前备了几百只碗。 遇到没碗的人,就发个碗,粥喝完了旁边有水桶,碗再洗了放着,等后边没碗的人用。 按碗的数量和流民的数量相比较的话,纵然流民全部没有碗,按准备的碗的数量,平均每只碗轮上个三遍,也够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每人都先吃上一碗稠粥。 李孟羲小大人儿一样溜达着巡视着。 一名拉扯着大的,怀里抱着小的,一个老奶奶,伙夫已经给盛了一碗,老奶奶不走,哀求,“再搁俺添半碗,俺这倆娃子饿几天了,军爷,再少半勺中不……” 老奶奶破布抱着头发,面上黧黑,脸上满是皱纹,尘土满面的,她端着碗,碗里的粥自己不舍得喝,先喂给怀里饿的肚子扁扁的小的喝。 老奶奶怀里的小孩子,饿的瘦的头大身子小,身上没二两肉,全身一层皮,瘦的吓人。 这小孩子抱着碗,饿的狠了的模样,咕吨咕吨拼命的喝着粥。 一碗粥愣是眨眼喝完了。 这时,便能显现出李孟羲让往粥里加凉水的好处了,若是粥不凉,这孩子把滚烫的粥一气儿饮完,岂不烫伤了。 这个老奶奶,拉扯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统共三人,两个孩子太小,而伙夫按大人人头,只给了一碗粥。 老奶奶看着小孙儿喝的一点不剩的粥,又看着地上眼巴巴看着的大孙儿,老奶奶心酸不已,手颤抖着拿着空碗,陪着笑,把碗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再给俺挂个少半勺中不……” 老奶奶语气弱弱的问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眼泪是不是咸的 你看,吃人家的粥,还得寸进尺,真是胆大,且不知好歹。 是这样吗?不是。 一个看着畏畏缩缩看着就没啥见识的老奶奶,胆小怕事的模样,刚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想为了多占便宜,有胆去多问要半勺粥。 还不是为了娃娃,让这个老奶奶,鼓起勇气受着白眼,唯唯诺诺的问人家讨要半勺稠粥。 李孟羲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 “火头军,全都停活,过来!” 稚嫩的呼喝声响起。 “停活儿,都过来!”李孟羲站在大道正中,粥棚之中,朝四周粥棚之下的众伙夫喊到。 伙夫们不敢怠慢,出了粥棚过来了。 李孟羲皱眉,朝稍远那个似乎听不见的那个粥棚喊到,“那边谁,过来!” 李孟羲也不出名字。 其他已经集结过来的伙夫,帮着喊,“狗蛋!过来啊!” 奥,这耳背的人,叫狗蛋啊。 狗蛋儿过来了,二十个粥棚的伙夫就全来了。 李孟羲仰头,目光扫过一众伙夫。 “某说下,再分粥,按人头分,不论大人小孩儿,一人一碗粥。听着没?” 众伙夫都是点头。 “那吃奶娃儿呢?也给一碗?”有伙夫问。 吃奶娃儿,就是指吃不了粥的小婴儿。 可能,这个伙夫觉得,吃不了粥的小婴儿也跟大人一样给碗粥,对其他人不公平。 李孟羲闻言想了一下,“按人头,吃奶娃儿也一碗粥,有几个人,就给几碗粥,哪怕是没满月的崽儿,也是一碗,明白没?”李孟羲目视众伙夫。 众伙夫都说懂了。 “散!”李孟羲下令解散。 伙夫们又回到粥棚忙碌去了。 李孟羲下令之后,在一旁,目光便朝先前那个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娃的老奶奶那里看。 畅想中文网 李孟羲看到,伙夫回位之后,拿碗拿勺,盛了三碗粥。 “来,老嫂子,”伙夫端粥给那个老奶奶,“这三碗都恁介哩。” 等于是,这老奶奶这一家三口,本来已经领过一碗粥了,这下,因为分粥的规则变了,重新计算,这老弱三口,又得了三碗粥,等于多领了一碗。 这下,两个小娃娃能吃饱了,老奶奶也吃得上了。 而不像三人只按大人人头分,只一碗粥,孩子都不够吃,大人哪里还能吃的到。 至于如那个伙夫说,有的小婴儿,也分一碗粥,这公平吗。 公平啊。 正因为有小婴儿,才给小婴儿也分一碗粥的,婴儿虽然吃不了粥,但婴儿的母亲是不是得多吃点好有奶水,婴儿的爸爸是不是也得比别个多吃一点,好有力气保护小婴儿。 所以,很公平,按人头,不按长幼来分。 就分粥这件看似没啥细究必要的小事,李孟羲晃荡着,竟然发现了严重的问题。 若这个问题没发现,分粥的细则其实不严谨,若一家大人少,小孩儿多,要是没注意,这流民一家时间一长,粥不够吃,怕是有人要饿死。 投了刘备义军还饿死,这是打刘备脸呢,还是打李孟羲脸呢。 幸好,李孟羲多晃荡了一会儿。 当发现了问题,李孟羲便觉得,在这儿晃荡是有意义的。谷 再一家黄巾流民,一家是三口,一个母亲,两个小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大一点,是姐姐。 在分粥新令下达之后,这一家三口领了粥,粥是三大勺,也就是三碗。 按粥的份量,吃饱是不可能的,只能吃个半饱,先顶下饿,不至于饿死,后边再安排。 这一个母亲带着姐弟俩的一家三口,领了三碗粥。 母亲端了一碗粥给了弟弟,然后自己端了一碗,当姐姐也去拿粥,母亲眼一瞪,伸手啪的一声打在姐姐手背上,“看你那死样子!吃,吃!” 尖酸刻薄的母亲抬手噼里啪啦的就朝姐姐脑袋上扇,“一天天就知道吃!” “那弟弟的,你不待吃!” 姐姐揉着被娘亲打的通红的手,她委屈的看着喝粥的娘亲和弟弟,看着娘亲把粥喝完,又端起另一碗。 娘亲不是好娘亲,小弟弟倒是懂事,“姐姐,给你喝。”小弟弟看姐姐没得吃,弟弟奶声奶气的,把自己的粥的粥想端给姐姐。 “不给她喝!”母亲狠狠剜了姐姐一眼,劈手夺过弟弟的粥。 李孟羲,刚巧从这儿走过,小孩子在的地方,他就多看几眼。 那一对姐弟,因为是背对着的,李孟羲看不到姐姐的表情,他为姐姐感到委屈。 狗日的,你一个家长,抢孩子的口粮,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你想把她饿死不成。 李孟羲眼神微冷。 身前,持矛乡勇走过,李孟羲叫住乡勇。 “把那个妇人,”李孟羲手指过去,“拿下!”他厉声下令。 乡勇不明所以,两个持枪乡勇,拽着农妇把农妇拖了过来,压到李孟羲面前,按跪到地上。 此时,四周目光全朝李孟羲聚集过来了。 自流民到了涿州城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和流民为难。 这下,突然抓人,黄巾众人有些惶恐的看过来,怕官军是起了恶意还是啥的。 农妇被押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惊慌的看着面前的半大小子。 “我问你,你家三人,分你三碗粥,为何只你喝你儿喝,为何不让你女喝?嗯?”李孟羲冷声问到。 农妇低着头,不敢言语。 “都听清楚!”李孟羲目光朝黄巾流民那里看去,高声喊到,“按人头,一人一碗粥!粥是谁的,就是谁的!让老子看见谁家爹娘长辈敢抢孩子的吃的,老子砍你们头!” 李孟羲威势凛凛的吼了一声,他年纪不大,但气势迫人。 见镇住了黄巾众人,“军法官!杖二十!打!” 李孟羲下令行刑。 然后,两个乡勇便拿着枪杆,往农妇身上打去。 这农妇带着的姐弟俩,看娘被人打,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的。 李孟羲有些不忍,目光迈到别处去了。 乡勇们很克制的,没用多大力,不然一枪杆就把人劈倒了。 二十军棍打完,李孟羲看着惊恐不安的农妇,目光缓和了一点,“去吧,莫要再虐待你家女儿。” 说着,李孟羲走到粥棚,让伙夫又打了一碗粥,手端着给了姐弟俩中的姐姐,“给,喝吧。” 李孟羲笑着。 女孩儿不敢接,李孟羲递到她手里。 “喝啊。”李孟羲鼓励。 女孩儿粥没喝,一下就哭了,眼泪顺着脸掉到碗里,女孩儿边喝粥,边无声的哭泣着,眼泪越来越多,也不知,眼泪掉到粥里,眼泪会不会是咸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观冲突 再说李孟羲杖责刁妇的之后的一会儿会儿,刘备不知何故,着急忙慌的来了。 刘备可能是在杀鸡,用热水烫鸡毛,手上还沾着鸡毛就来了。 是这样,刘备怕李孟羲一个人在这儿照应,万一出了事怕李孟羲镇不住,因此特意交代了一名亲兵,刘备让亲兵盯着点,有点啥事,就赶紧去叫他。 亲兵很称职,就盯着李孟羲,寸步不离,李孟羲往哪溜达,亲兵也跟着。 因此,当李孟羲招呼人抓住那农妇狠揍一顿,这亲兵便立刻想起刘备的话了。 然后忙就跑回庄园,去找刘玄德。 刘玄德因此,匆匆过来。 当刘备看到道中巡视的李孟羲,他拉住李孟羲到了边上人少的地儿问,“羲儿,方才你有打人?”刘备问。 刘备的意思显然不是责怪李孟羲仗势欺人,李孟羲不至如此下作。 刘备的意思是,想问李孟羲何事惩戒于人。 李孟羲便把那尖酸刻薄的娘,不让她家女儿吃饭苛责女儿的事,一一道来。 李孟羲说着,有些生气,“你想啊,玄德公,咱拿出来那么多粮食,就是不让人有人饿死,可明明按人头分了粥,因为那刁妇苛责他闺女,然后那女孩儿饿死了。 旁人一看,不明真相,以为投了我义军,是我等把人饿死了,白白让我军背负骂名,简直,岂有此理!” 刘备听完李孟羲的话,沉默良久,“唉!”刘备最后只能叹气一声。 刘备和李孟羲三观相冲突的第一个点出现了。 在汉代,尊卑大于天的时代,孩子更像是父母的附属品,一点人格尊严都没有。 畅想中文网 父母打骂孩子,是天经地义,父母苛责孩子,依然好多人觉得天经地义,至于说,虐待孩子,不给孩子饭吃,想把孩子活活饿死,旁人觉得不对,但只是觉得不对而已。 但反过来,在汉代子女不说虐待父母了,哪怕是摊上个不是东西的父母,说句批评的话,说不定就被不是东西的父母扭送官府去了。 然后官府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人砍了。 而若是父母把孩子饿死,扔了,打残废了,还是卖了,没人管。 刘备他一个古人,三观同样是古人三观,因此,听李孟羲说那刁妇不给女孩儿粥喝,李孟羲便把人打了一顿,刘备不知该怎么说的好,因此徒叹气。 只有一点,李孟羲可能做的对,也像是做的对。 刘备能对李孟羲所说的大汉将亡的话尚且深信不疑,到了这,到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这里,却反而不敢质疑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的封建时代的道德枷锁。 当人爹娘的,要是天灾人祸,实在没办法,家里娃娃饿死,倒还情有可原,现在,明明按人头给分了粥,当娘的,去抢孩子的粥,不让喝,岂有此理,这分明就不对! 李孟羲毫不动摇的认为这不对,而刘备,不敢再多质疑一点。 没啥大事,鸡宰了毛还没拔呢,刘备又回去了。 在随后,分粥在继续。 流民们大多都在讨论李孟羲杖责刁妇的那件事。 “那儿咋了,将才(刚刚的意思)打人?”一个黄巾流民张望着,问旁人。 旁的流民努了努嘴,“咋?人给了吃哩,那女里不让她妮儿吃。三碗不是?她自己就喝两碗,yue没搁她妮儿喝,人看见了,打她一顿。” 旁人听完,咋舌,“可不得打她!” 事原来就是这么件事,黄巾流民大多都知道了为何那会儿打人的原因了。 原来就是那后娘不让妮儿吃,人把她抓起来打了。 这给众惶恐不安的流民两个信号,一个是,义军并不是要抓人砍头,不是要把大伙骗人砍了领赏的;二就是,给流民们提了个醒,谁家大人要是不顾小儿的死活不让吃,让碰见了,少不了惩治。 这是无言的威慑。 在随后,就没有大问题了。 其中,发生了比较有趣的事。 因为新的分粥令是,按人头来分,娃娃分粥跟大人分粥一样的,都是一份。 然后,就有一些机灵的家伙,把自己小孩儿,尤其是包裹在襁褓中,随便多缠个破布就能变了个样的小婴儿“租”出去了。 具体操作是,前边抱着娃娃领完粥的流民,各种手段,或者趁乡勇们没看到,或是装作喊后边的人的模样,把娃娃又手疾眼快的给了后边还没领粥的人。 这样,没带娃娃的人,借了娃娃,多领了一遍粥。 然后,两下把多领的一碗粥,五五分成。 李孟羲本来还没注意到流民们这个操作,但当他听到一个小朋友,一岁多吧,刚会说话的样子,哭着喊娘,李孟羲还以为哪个狗日的拐小孩儿呢,多盯着看了两眼,然后就注意到流民用孩子多领粥的这个操作。 看来,聪明人,在哪都能混的好,这多聪明啊,愣是骗了许多粥,人才啊,李孟羲表情简直卧槽。 有心想过去拆穿,把那厮抓起来揍一顿。 但一想,还是算了,区区几勺粥把人打伤,过了。 李孟羲这会儿,神奇的脑回路往流民那边跑了,尽管他是义军的人,粮食都是他的。 李孟羲就想,要是自己个带着弟弟,饿的不行,要是有办法给弟弟弄一点吃的,咱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咱也招摇撞骗,多骗点吃的,有何不行? —— 千把人的流民,食物住处啥的,目前准备的应该能暂时满足。 看流民队伍过的就剩个尾巴了,李孟羲决定,再进行下一步安排。 那些分了粥,也喝过粥的流民,吃过食物,无论之前饿了几天,渴了多久,一碗粥下肚,无论如何能缓口气了。 领过粥的流民,在离粥棚另外的地方,按男女分开,再按人数,三十人一队,每队由两名乡勇看着,三十人三十人一块,人分好了。 李孟羲过去,便和早交代好的百夫长说到,“好了,领人过去吧,别往水深的地方,洗完回来。” 百夫长领命,带人走了。 这就是招抚工作另一个重要事项了,李孟羲嫌流民太脏了,跟乞丐一样,看着流民灰头土脸的样子,头上草啊啥的,看着不忍直视。 流民如此脏兮兮的,怕增加瘟疫爆发的风险,所以,李孟羲就想到,让不管哪里来的流民,先赶河里去先彻头彻尾的洗干净再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时疏忽 李孟羲没把洗澡当回事,一是,河离这边有点远,李孟羲不想跑,这会儿太阳太热了,二是,瞅一群人脱光了洗澡,没啥看的。 因此,李孟羲就没跟过去。 意外,却往往在疏忽之时发生。 河在涿州西三四里,乡勇们把人带到,就指着波光粼粼的河,让流民往河里去。 沟通之中,起了误会,流民们以为官兵想把他们赶到河里全淹死吵吵起来,为了这些流民忙碌半天的乡勇,哪里有刘备和李孟羲的好脾气,流民们不肯往河里去,可军令就是让这些流民往河里洗澡。 百夫长发怒,抬枪就打,把人往河里撵,这下,流民们更是惶恐大乱,怕被推河里淹死,跟乡勇们推搡起来。 义军百夫长又横嘴又笨,小小的一件事,差点弄出暴动。 百夫长手下一个机灵什长忙跑出来,拦下两边,“俺们军师说你们脏,怕得病,往河里洗干净再。” “这不,”什长把肩后扛着的一捆硬柴丢在了地上,“这柴就是给你们洗了澡烤衣裳的。” 说完,机灵什长跑到百夫长边,耳语几句,“老大,咱管不住他们,喊军师还是谁过来?” 百夫长不置可否,而什长没得到百夫长首肯,便忙去找刘备和李孟羲去了。 李孟羲回了庄园,正看刘备把鸡肉剁了,丢瓦罐里,然后丢了花椒胡椒八角盐等香料,李孟羲还没咋,弟弟小砖旁看着,已很没出息的馋的流口水了。 lingdiankanshu.com 正这时,一个跑的满头汗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乡勇跑了过来,“主……主公!军师!大事不妙了! 流民怕是要造反呐!” 李孟羲和刘备,顿时互看一眼,心中一凛。 刘备忙就招呼庄园里的庄丁,拿上兵器去镇场子。 当李孟羲和刘备共乘一马,刘备前边骑,李孟羲后边拽着刘备衣服,紧紧抓住怕掉下来,刘备也顾不得去拿雌雄双剑,随便拿了根枪,便拍马镇压暴动去了。 当紧赶慢赶的赶到,到了河边,本来以为的暴动,杀的血肉模糊的画面,却没出现。 流民们在河边坐了一地,百无聊赖的坐着,没有打起来。 李孟羲傻眼了,这哪里暴动了。 李孟羲当时直接就想,那个乡勇难道谎报军情。 看吧,李孟羲在处理事情方面,还是有些稚嫩的,他怀疑人家。 而刘备,认真打量了一番现场,突然笑了,“多亏什长及时来报,方使能早早扼住冲突。” 刘备第一意识也是认为什长谎报军情,但随后一想,那什长跑的气喘吁吁的,就是为了谎报军情?说不过去,逻辑不通啊。 之前,就在这河边,肯定是险些出了差错。 刘备把手里的枪顺手地上一戳,翻身下马,然后李孟羲也咚的一声跳了下去。 刘备径自就走了。 后边,“枪呢,不拿了?”李孟羲提醒刘备拿枪。 刘备呵呵一笑,“不必!” 然后,刘备就踩着河滩边沙地,朝流民们那走。 人未近,刘备便先脸上一脸笑意了,“众位,可歇好了?”刘备笑呵呵的和黄巾流民们打着招呼。 看这话说的,跟是农村宴席时,待散场时,主家送客人的时候,说,“都吃好了吧?”这话是一个语气。刘备并没有因为给了黄巾一碗粥,而觉得黄巾欠他的,而因此趾高气昂半点。 黄巾流民都认识刘玄德,知道这人就是招抚流民施粥的人,流民们知道生死全在刘备一念之间,刘备过来,流民们哗啦一下全站了起来。 流民们不敢质问刘玄德,又感刘玄放粥之恩,因此,全都默然的看着刘备。 刘备来到众人面前,开口说到,“众位,我家军师说啊,这每逢灾乱,疫病横生,诸位连日奔波,身上尽是灰土埃尘,正日头当空,水晒的熨烫,不冷吧?” 说着,刘备便径自往河边走了,他走到河边,黄巾众人都看着他,“众位,下水,趁这一河好水,洗洗!”刘备回头,豪气的朝众黄巾招手。 说完,便鞋也没脱,衣服也没脱,直接往河中走去了。 刘备有此举,再不用言语了,黄巾流民们,不再有任何顾忌,脱了衣服和鞋子就要下河去。 李孟羲在后边喊,“都拿衣服下去,衣服一块儿洗了!谁衣服放滩边一会儿找不着可没人管!” 黄巾流民卫生意识淡薄,洗衣服流民们可能不想洗,但一听说衣服要放岸上别个拿走咋办,黄巾流民一听,可不嘛,索性拿着衣服下水了。 衣服到水里,哪怕不洗,在水里泡泡,冲两下,也能干净许多。 脱的赤条条的无数汉子朝河里跑去,黄巾流民因为此机,和刘备拉近了关系,好多人都和刘备凑上去说话。 刘备因为跳到河里的缘故,也顺便把头上发髻解开,顺势把头洗了。 李孟羲虽说也想洗澡,但不好意思下去。 他在河边,沙滩上看见沙子里有河蚌壳,寻思捡一些拿给弟弟玩。 “羲儿,下来洗洗!”河当中,刘备招手。 李孟羲摇头拒绝。 捡了一堆蚌壳,李孟羲捡不下了,回去想先放战马的褡裢里再捡,然后,李孟羲就看到,有一个少年,别人都下水了,他不去,就他特殊。 李孟羲皱眉,这少年并不比别人干净多少,洗干净是为他们好,少生点病,咋不配合呢。 远看,那个少年似乎拘谨的模样,侧着身子,低着头,拘谨不安的站着用脚踢沙子。 李孟羲过去了。 “你咋不去洗呢?” 突然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 少年惊慌的回头,脏兮兮的脸上,眼中满是惊恐,当回头看到是一个孩子时,少年不那么害怕了。 李孟羲认真把少年打量了一遍,这个估计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可脏了,蓬头垢面的。 李孟羲把少年上下打量完,“你咋不去洗吗?你是身上有伤,不能沾水?” 李孟羲疑惑的问。 少年低着头,也不言语。 “你去洗嘛,洗洗不得病。”李孟羲皱眉。 少年依然无动于衷,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哎我去,李孟羲耐心没了,招呼边上的乡勇,让乡勇过来,把人赶水里去。 乡勇一过来,这少年受惊了,作势就要逃,被乡勇拿枪逼住了。 被枪逼住的少年,吓的站着不敢动,尽管,两个乡勇笑嘻嘻的,是拿枪柄对着他,一点恶意没有。 李孟羲愕然。 水里,刘备看到河滩上李孟羲那出事了,便挽起头发,随便把头发再一扎,往岸上走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不是刘备对手的豪强 李孟羲在那训斥那个木讷的少年,好话说尽,再三解释说不洗干净,得瘟疫咋办。 那少年哑巴了一样,低着头红了眼啜泣着。 看少年这个样子,李孟羲就生气了,又没欺负你,你哭个锤子。 正这时,脚步声传来,“羲儿。” 刘备叫到。 李孟羲回头来看,看到刘备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一副好没形象的样子,要是刘备甩下头,铁定头发上水珠乱甩,跟落水狗一样。 迎着刘备询问的目光,“他不去洗澡!”李孟羲手指那个倔强的少年,气的告状。 刘备呵呵笑了,少见李孟羲被气的生气的时候。 然后,刘备就朝那个少年看去。 这一看,刘备立刻轻噫了一声,眼神有些古怪。 刘备再一看这个少年,低着头,手抓着袖子,不安的抓弄着,动作有些拿捏,刘备有些狐疑,像是想到了什么,刘备恍然大悟,突然释然了。 “羲儿,你让女子也去河里洗澡了?”刘备问。 “啊!”李孟羲点头,“女的也得洗啊。” “在下游。”李孟羲指着河远处。 刘备点了点头。 他过来,瞅了那个少年一眼,伸手指了指,“走,下游去!”刘备招呼那个少年。 接着,李孟羲不明所以的跟着,跟着刘备把少年送到下游去了。 往下游走了里把地,有乡勇在河边守着,背对着河岸。 李孟羲到这时突然发现,疏忽了,忘记在张飞的庄户里找一些妇人来帮着管理流民了。 这让一群男的去守着妇人们在河里沐浴,太有伤风化了。 好在,刘玄德的兵军纪竟然还可以,知道避讳,知道背对着河流,不去偷看。 刘备把那个少年带到了这里,刘备指着河里,“妮儿,在这儿洗吧。” 那少年蚊子哼一样嗯了一声。 李孟羲此时,错愕无比,他惊讶无比的瞅着那个“少年”,他好像明白过来了,这个少年不是哑巴,原来是女孩子来的…… 畅想中文网 李孟羲瞅着人家看,那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走到水边,看李孟羲还盯着看,女孩儿都不好意思往水里走了。 刘备见状,一扒拉把李孟羲头扒拉过来,“羲儿,走!” 待走远,李孟羲从惊讶中回复过来,他边走边回头,“她是个女孩子啊!”李孟羲有些不可思议的说到。 刘备闻言,低头看了李孟羲一眼,哈哈大笑,“你觉着呢?” 女扮男装是为何,是个女孩儿,为何要假装男人呢。 李孟羲一时不能理解。 而刘备为什么一下就猜到了呢。 因为,在这个时代,百姓逃荒的时候,妇人们怕遇到歹人怕被祸害,就把脸弄脏,让人看不清眉目,假装是男的,以此来保护自己。 至于,那个混在流民之中,一直假装自己是个男的,怕说话露馅儿,都不说话,装哑巴,一直到被乡勇驱赶到河边洗澡,这才装不下去了暴露了的女孩儿。 那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假装是个男的呢。 猜测一下原因,可能是这女孩儿的爹娘长辈临死之前告诉这女孩儿说,“别让人知道你是个妮儿,要不人个祸害你。”女孩儿长辈临死前不放心的忠告到。 因此,这个生存能力堪忧又没多少见识和胆魄的女孩儿,牢牢记着父母长辈的话,小心的隐瞒了性别,这才,平平安安的到了涿州城。 兵荒马乱的,人性经不起推敲。 这是这第一天招募流民的途中所遇到的事。 那么,刘备坐镇后方,关羽领兵外出,张飞威慑城中屑小,那今日流民到了涿州城下,张飞本也该在涿州城下枕兵以待,可不见张飞,张飞去哪了? 涿州豪强,非只张飞一户。 日前,刘备狠狠骗了城中豪强许多粮食,众豪强对刘备恨之入骨。 豪强们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早就想找回场子了,他们一边托人往上找关系,一边走动串联,一边也想秘密练些兵,想把兵练好了,把粮都抢过来。 可这些厮们,但凡能有点气魄,黄巾朝涿州城来的时候,要是有胆魄有能力,早就带着兵打黄巾去了。 现在再忙活,单单就相互达成一致意见,十几大户,拖拖拉拉近十天才大致协调完。 正如先前李孟羲所料,纵是大户们有胆合力一处纠集兵力来火并,等他们真个有和义军一战之力,到那时,义军早招抚众多黄巾,军力已然膨胀,到时,豪强更不是义军对手。 时间完全是站在刘备这边的。 抢粮当日,豪强当天翻脸,说不定还有点胜算,越拖,双方差距越大。 豪强们私下串通一伙儿,到处招人凑人,终于一下凑够千把人的大军,正欲开始练兵以图报仇,谁想到,豪强们第一日把兵拉到一块准备开练,这一天黄巾流民恰巧来投。 刘备又多了千余流民可为助力,豪强联军,如何能取胜。 张飞得了消息,听说豪强们也在练兵,便不请自去,就跑去人家练兵的大谷场,丝豪不把自己当外人。 张飞去了,就旁若无人的坐在大槐树下的磨盘上,饶有趣味的看着豪强们咋个练兵的。 豪强们不爽张飞在旁观,又不敢撵,只能无视张飞。 这不算完,张飞对豪强们招的兵戳之以鼻。 “呀!瞅你们走的,这是他娘的摆阵?要不清楚,当是放羊呢!”张飞指着哈哈大笑。 “啧,还有甲!你们这甲不成啊,到阵上,抗不住刀,也抗不住枪,得弄一身铁的!穷酸的!” 当看到豪强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长枪大戟,张飞更是过分的指着哈哈大笑,“兵器倒是好,娃娃们,你们会使不?不会?来来来,三爷爷教你们!” 张飞嘴毒的不行,把豪强们的兵骂的是一文不值。 众豪强气的脸色发青。 “瞅啥?”张飞眼一瞪,“就你们这般货色,莫说别的,跟黄巾打也不是斗!” 就这样,张飞单枪匹马,嬉笑敌阵,把豪强们的士气打击的七零八落。 为首的粮商赵二被张飞嘲讽的脸上挂不住,板着脸,“回,明日再练!”说罢就走。 第一天豪强练兵,无疾而终。 豪强们把兵散了,张飞目视他等离去。 张飞拎起酒坛,狠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浓密的胡须流下,顺着张飞黑牛皮似的胸脯滑落,在张飞粗犷的脸上,一双眼睛狡猾的光芒一闪而逝。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招抚进行时 李孟羲所定的招抚之策,为软硬兼施之法。 有招抚,也有出兵征讨那些顽固之徒。 关羽领兵在外,奔走不休,又过了几日,关羽部已招抚流民近五千之众。 五月中旬这天,关羽又击溃了一部黄巾顽徒。 黄巾流民中有一对儿跟大人走散了的倆小孩儿。 一个妹妹,两三岁模样,吓的哇哇哭。 哥哥也不大,就六七岁模样,当乡勇们朝他们过来时,小哥哥虽然手里害怕极了,但他勇敢的挡在了妹妹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当做兵器,小脸紧绷着,张开手臂,牢牢的把妹妹护在身后。 “不怕,小妹!”小哥哥吓的声音都颤抖了,却在安慰吓哭了的妹妹,“不怕,哥哥护住你,不怕!” 当乡勇们说说笑笑的接近这两个孩子时,小哥哥凶的像个小老虎一样,瞪着眼睛,咬着牙,手里的树枝呼呼的挥舞,“不过来!俺打死你们!” 小哥哥凶狠的盯着乡勇们,把树枝狠往想靠近的乡勇身上抽。 乡勇们哈哈大笑,逗他,吓唬他,手里刀枪作势装作要砍刺过去一样比划着。 小哥哥身后,妹妹吓的脸都白了,哭声都没了。 小男孩儿坚强的抿着嘴巴,他发狠,抓着手里的树枝,嗷的一声拼命的冲上去,把树枝往乡勇们刀枪上打。 乡勇们枪杆拨他一下,便把这娃娃拨倒了。 男孩儿嗷唠一声爬起来,扑上来要跟乡勇撕打,一个小屁孩儿,如何是成年人的对手,乡勇把手里盾轻轻一撞,就把男孩儿撞了个狗头。 后边,马蹄声响起。 “前追!莫要耽搁!” 关羽纵马而来,看到了这一对孩子。 追溃兵要紧,顾不得照看,关羽吩咐了两个身后跟着跑来的乡勇,“看住,莫伤了他们。” 乡勇领命。 当关羽领兵远走之后。 这一对孩子,依然敌视的看着两个拿枪的人。 哥哥怒目而视两个乡勇,妹妹害怕的抓着哥哥的手。 两个乡勇,就笑看这孩子发怒,当小孩子拿着树枝扫来的时候,乡勇稍后退便躲开了,然后,反手拿枪轻轻一戳,把小男孩儿戳了一个跟头。 畅想中文网 不一会儿,小男孩儿奋战许久,任他挥舞树枝去攻击,没能扫到乡勇一下,小男孩儿累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头汗水,唯一不变的,小男孩儿还想弄死两个乡勇,好带着妹妹跑。 “嗨,娃子!”拿枪的那个乡勇,再一次拿枪杆把小男孩儿戳翻在地,他有些不忍心了。“莫怕,我等不会伤你。跟俺们走,有饭吃!” 乡勇笑着。 这只是,黄巾流民的一个缩影。 黄巾之中,像这样跟大人走散了,或者大人死了的孤苦无依的小孩子,处境艰难。 若非李孟羲为了黄巾流民布下了大局,关羽领兵四处招抚,给黄巾提供了一个生存的机会。 不然,历史上原本的这些黄巾,在朝廷缓慢的效率之下,不等招抚,黄巾已饿死大半。 而真个等了官军来了,估计官军也是抱着把流民全杀了的目的而来。 到那时,兵荒马乱,刀枪无眼,有多少小孩子死于乱军之中。 ——谷 又过两日,关羽又追到一部黄巾残兵踪迹。 一个年轻黄巾,老母行动不便,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叫,年轻黄巾手里拿着个木棍,紧张的跟狼群对峙。 狼是极其狡猾的畜牲,年轻黄巾挥舞着棍子,嘴里大声呼喊吓唬着,驱赶前边的狼,前边的狼群狡猾的后退,在青年一时疏忽后边之后,后方的狼趁隙扑了上来。 狼来了,老奶奶腿脚不能走,“我儿!狼!儿啊……啊!” 老奶奶呼喊儿子不及啊的一声惨叫,两个狼分别咬住老奶奶的腿,老奶奶瘦的没多少斤,两个狼一拖,愣是把老奶奶拖起走了。 “娘!”这个年轻黄巾回头看见娘被狼拖走了,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挥舞着木棍就要追去。 他这一转身,身后就暴露给了狼了。 体型健硕的头狼,嗷呜一声扑过来,两只狼抓搭在年轻人肩上,血盆大口就要朝这个黄巾脖子一口撕咬而下。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呔!”一声暴喝,紧接着咔嚓咔嚓马蹄声急踏地面的咔嚓声响起,嗖的一声羽箭飞过,一支力道十足的箭支,精准的射穿头狼的后腰。 头狼嗷的一声翻滚摔地。 被狼扑倒的年轻黄巾不等看清发生了什么,马蹄声过,忽的一阵风,黑影一闪而过,一个穿绿袍的大汉,纵马急追被狼刁走的惨叫连连老妇人。 战马追来,两个叼走老妇人的狼,察觉到危险逼近,丢下猎物便逃了。 关羽待救下老妇人,勒住缰绳,马身就横在老妇人面前,牢牢的护住她。 挽弓搭箭,手中强弓被关羽轻轻一拉,弓身便被拉的扎扎作响,关羽目视逃远的狼群,丹凤眼微眯,眼中杀意升腾。 猛的一松手,弓弦嘭的一声炸响,羽箭嗖的一声,离弦而飞。 狼已窜至几十布外,关羽的箭未能射中钉在了空地上。 关羽不满的手弓。 回看地上呻吟着的老妇人,见她两腿被狼咬的血肉模糊。 “老妇人,无事否?”关羽马上欠身问到。 老妇人躺地上哎吆吆的呻吟,看着关羽,眼中倒是有几分感激。 那个年轻黄巾惧怕官兵,惊魂未定的过来,搀扶起老娘,“娘……”年轻黄巾害怕抱着老娘,他轻叫了一声,抬头,胆怯的看着马上绿袍官军将领。 关羽朝这对儿娘俩点了点头。 伸手,解下腰间短刀掷地,留给他防身,“就待于此处,我部属随后就到,我军中有医官,莫走远!” 说着,关羽打马离开往前去了。 关羽走后不久,一支漫长的行军队伍过来了。 看到路边停着的黄巾流民,还有一头狼,乡勇过来,看了狼尸一眼,又看了那对娘俩。 “过来。”乡勇伍长面无表情,说完转身就走。 年轻黄巾还在犹豫,他老娘气若游丝,“儿啊,娘怕是活不成了,你看跟上,问人还要人干活不,混口吃哩吧,娃。”老母流着泪,满手老茧的手摩挲着儿子瘦的露骨的脸颊,不舍的看着儿子模样。 年轻黄巾一听,顿时就落泪,他抱着老娘,朝行军队伍赶去。 队伍中,有人也迎着过来了。 待走近,军医看了看老妇人腿上血肉模糊的模样,便决定,还是用酒擦擦吧。 被狼咬,狼嘴细菌多,若是处理不及时,干扰要人命。 幸好碰见义军了,酒精快用完了,但还剩了一点,有烈酒消毒,应该能捡回条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医官尽出 五月,十八日。 最近陆续有流民来投,关羽依然没回来,这些流民,竟然全都是听到了游骑们四处奔走满郡传播的说涿州招降去者可活的消息,而后来降。 招抚流民的工作,李孟羲和义军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一面红底黑隶的刘字大旗之下,此是交兵之处。 来投的流民们把兵器丢在这下边之后,都去领粥了。 长短兵器堆了一堆,因为人手不太足,张飞过来帮忙,张飞把一些长兵,像是枪啊戈啊之类的,拢到一堆,然后麻绳首尾捆了两道,把兵器扎成一捆。 一捆捆了长杆兵器三四十柄,寻常大汉得两个人抬着,张飞手一扛,往肩头一放,手扶住,扛着就走了。 大道之上,涿州城里无所事事的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跟着张飞跑前跑后,“三叔,给俺一个枪玩玩!” “给俺一个玩玩!” 小孩子围着张飞,缠着张飞要兵器玩。 正如后世的小朋友,从小就喜欢用棍子削一个刀啊枪啊什么的,任何时代的小朋友,都喜欢武器。 张飞被小娃娃烦的不行,路都被挡着了,“滚,滚!”张飞一脸不耐烦的挥袖驱赶这些小屁孩儿。 小孩子不怕张飞,依然环绕着张飞,死皮赖脸的要兵器玩,张飞拿他们没办法。 粥棚依然是那些,因为李孟羲发现,二三十个粥棚,足够用了,多了还得需要更多人手。 在涿州城下,离城门七十步,粥棚后,在来投的黄巾流民们领了粥喝完粥之后,再前走,就看到一字排开了好多矮几。 lingdiankanshu.com 每个矮几后,都铺着草席,矮几后都端坐着一名医师。 赫然一排十几个矮几,十几个医师,十几排等着瞧病的病人,蔚为壮观。 军医田卜和涿州城首屈一指的名医老孙头,在最中间的位置,挨着坐。 田卜正瞧到一个气若游丝的病人,这个病人年纪轻轻,脸色青白,黑眼圈很重,坐那都坐不稳当,得被一旁另一个头戴黄巾的妇人扶着,才能坐的稳。 矮几一旁,药罐被火烧着,药罐的盖子被热气顶起,咕嘟嘟的冒泡。 军医田卜头戴铁胄,他眉头紧皱,手搭在病人手腕之上,全神贯注的给病人号脉,他十二分投入,一动不动的,丝豪不受外物影响的样子。 这个病人时不时剧烈咳嗽一下,每咳一下,身体都剧烈颤抖。 这次号脉,用了许久时间,末了,田卜收回了手,把手放在一旁盛了少于酒精的水里湿了湿,捻了两下,这是,消毒,军医教的方法。 而后,卜神情凝重,他看向左手相邻的刚给人看完病,下一个病人还没来的老孙头,“孙老先生,可私下一谈?” 卜遇到了棘手的病情,一人计长,两人计短,卜拿不定主意,因此和孙老头商议一二。 “两位稍等,某去去就来。”军医卜笑着向自己的两个病人出言安慰,宽慰其心。 然后,卜和孙老头就到了远处,嘀嘀咕咕嘀咕了许久。 “痨病?难了!”老孙头一听卜说是痨病,顿时也感到棘手万分。 人命关天,老孙头就因见了刘备义军不吝药材,药材一麻袋一麻袋的拿,好大的救死扶伤的场面,观之令人感慨。 老孙头就因看见军医卜一天忙到晚的治病救人,看他忙不过来,又看每每给黄巾流民开了药,这些流民千恩万谢痛哭流涕的感激模样,老孙头感刘备仁义,特地领着学生们出来相帮衬。 这不,医疗摊位十几个,刘备军就一个摊位,剩下的全是老孙头和老孙头学生支应的门诊窗口。 “孙老可知,何方能治痨病?”卜谦虚相问。谷 孙老头捋了一把雪白的胡子,目中闪过思索模样,“老儿我有白果夏枯草汤,取白果仁半两、白毛夏枯草一两半,白果仁搞碎同时枯草煎汤,一日一剂,早晚两服。 此方也是老儿我祖上传下来的,只是,效用不大。” 老孙头把药方合盘相告。 田卜听到药方,点了点头,“只白果夏枯草两味?”田卜问。 “只此两味。” 田卜迟疑了下,又道,“学生这另有一方,只是学生从未用过此方,敢请老先生指点。 此为参苓白术散,用药有太子参、茯苓、白术、山药、桔梗、百合、黄芪、莲子、当归……” 当田卜把自己拿不准的药方说出来,孙老头听着,眼睛瞪大了。 这药方啊,比自己祖传的,还好。 孙老头想着。 当把药方听完,孙老头沉吟许久,他以快半辈子的行医经验,默默辩证药理,“我看,此方用药有法,比老儿我的方子好上许多。 军医不妨先用此方,若无效用,再试老儿我的方法不迟。” 卜点了点头,匆匆回去。 然后,卜回到矮几,在矮几后坐定,看了一眼久候的两个黄巾流民,“让两位久等!”卜客气的说着。 再后,卜朝旁喊了一声,“来,抓药!” 旁边一个新近从流民中招募的通晓药理,识得草药的助手,忙从旁边一个大柜子处,预备取药。 “茯苓一两四钱,白术二两一钱,山药一钱……” 卜缓缓说着药物用量,待助手把药抓完了,称好了,然后才说出下一味药。 片刻后,助手把药各自称好,装在称盘了,然后端了过来。 卜接药,看着面前两人,“这药得空熬了喝了,我这儿药罐占着,腾不出来。你看,药咋拿?” 那个得了肺痨的黄巾,赶忙就掀起衣服下摆要接。 卜只扫了一眼,便看到这个黄巾兵,衣服下摆,破破烂烂的布都散了,装不住药的。 卜转头,对副手说,“竹筒拿几个来。” “无……无有了!”副手表示,今早还新砍了一堆竹筒,早用完了。 卜只好向别处要几个,“孙老,竹筒借我几个!” 借到竹筒,药分着便塞竹筒里,装了七八个竹筒。 然后,卜嘱咐两个病人,先过去吧。 得了肺痨的黄巾,抱着一堆竹筒黄巾兵就走,竹筒冰凉,抱着却暖如火,黄巾兵内心感激,目中已晶莹一片。 跟黄巾逃亡是何情景,如今到涿州城下,又是如何情景,两下子比较,直让人心中波澜难止。 走没两步,这个黄巾兵突然停下,扑通一声就朝卜跪下,以头触地,狠狠的磕了个响头。 军医田卜叹息,无奈,又难掩疲惫,只得起身搀扶,好言相劝,“无事了,到了涿州城,投了我军,安心养病便是。” 第一百三十章 都是探子 一天天的,诊治病人就够累了,总是给人瞧了病,给了药,病人又跪又磕的,千恩万谢的,卜只得不停的起身搀扶安慰,更累了。 短短时日,卜受到的来自病人的感激,比之前整个行医生涯受到的感激都要多了。 卜在忙着,义军所有人都在忙着。 李孟羲也不例外,当分粥细则已经改进的滴水不漏之后,分粥时热粥得加凉水,分粥得按人头分,还得看着,确保分到谁头上的粥,就得谁喝,禁止小孩子的粥被无良家长给mei了。 当粥棚那一点儿,没啥盯着的必要了,李孟羲闲的无聊,就去别的地方忙活。 李孟羲这会儿,也是负责给人看病的,他即不用开药,也不用整日坐那里给人号脉,他干嘛呢,他后边跟着好几个乡勇,乡勇们其中一个手里一个抱着个酒坛子,又一个端着个水盆,还有个,提着桶,还有的,提着筐子。 抱酒坛的那个乡勇,酒坛装的是连续蒸溜三次以上的超烈酒,也就是酒精。 李孟羲胳膊上手里拿的都是干净布条,布条都裁成了三指那么宽的长布条,这些布条,都是沸煮然后晾干了的。 李孟羲就顺着长长的流民队伍,看有哪些人有外伤需要处理。 酒精为何不交给别人来用,实在是,除了卜一个人,没有多少人知道酒精详细用法。 当李孟羲走到一个拉着娃娃的一家黄巾流民那里,李孟羲看那个小朋友,小朋友被李孟羲看的害怕,躲在了家人身后。 李孟羲看见,这个小朋友走路,一瘸一拐的,在小孩儿脚掌,不知是什么搞的,一条长长的伤口,自脚腕到脚掌,伤口已经发黑化脓了,看起来有点严重。 “嘿,大叔!”李孟羲跟这小孩儿的父亲打招呼,“这小弟弟,脚是咋了?” 因为李孟羲,虽然是个少年,但他后边几个穿甲配刀的兵,这些兵啊,抱着酒坛,端着盆,还提着桶,让黄巾兵以为李孟羲是谁家公子呢,后边的则是家仆。 以为李孟羲是有身份的人,黄巾兵不敢怠慢,黄巾大叔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是挂住树枝子了,划了个这么个疤拉口子。” 黄巾大叔说着。 李孟羲点了点头,“大叔,我这儿有药,看给他涂点药?” 黄巾大叔闻言,怯懦,有些犹豫,“俺木有钱啊……” 李孟羲笑了,“不要钱!” 黄巾大叔戒备心很重,可能是世道不好,坑蒙拐骗的人多,早被坑怕了,李孟羲一再说不要钱,黄巾大叔不肯“上当”。 排队向前的流民队伍继续在往前走,李孟羲就跟着大叔,说了好一会儿,愣是队伍往前走了一截,大叔还是不信。 这下,跟在李孟羲身后的乡勇看不下了,“娘的!俺们军师说几遍,不要钱不要钱,你是一点儿不知好歹是不……” 乡勇出言骂道。 这才,黄巾大叔勉为其难的决定让李孟羲用药给自己家小兔崽子脚上树枝划的伤口给治治。 脏兮兮的小弟弟,李孟羲都看不清他的小脸,小弟弟还有点害怕,只往家长怀里钻,不肯朝李孟羲这边来。 李孟羲笑着,“谁抱着他?这药药性强,可疼的很。” 是小弟弟的娘亲把抱到怀里的。 这小孩儿鞋都没有,脏的不行。 李孟羲招呼身后的乡勇,把盆拿来,然后倒了一些温水,李孟羲把手里拿着的布条,抽出了三四条,湿了水,就想先把这小孩儿脚上泥巴啊啥的给擦干净。 刚上手,还没怎么擦呢,小孩儿娘觉得过意不去,把布条接过,自己擦。 “擦净,好上药。”李孟羲蹲在一边,指点着。 湿布条擦拭伤口附近,有点疼的,小朋友小脚丫不停的想往回缩。 待看到一条布条,擦的都脏了,明明盆里还泡着另外的布条,小孩儿娘亲不敢去拿。 “来,换个干净的。”李孟羲手捞起盆中麻布条,递给农妇。 一连换了三根布条,才把小娃娃黑乎乎的脚丫给擦干净。 有乡勇递来了一个小酒碗,酒碗里,倒了小半碗烈酒,李孟羲抽出一根干的布条,随便叠了两下,丢到酒碗里,沾了一点烈酒。 “当心啊,按住了,这可疼的要命!”李孟羲特意提醒了。 小孩儿的娘闻言按住了小朋友。 尽管,李孟羲提醒了,但当湿了酒精的麻布按在小朋友脚上的伤口之时,小孩子哇的一声大哭,剧痛之下,小朋友蹬脚一脚把李孟羲手中的酒碗提飞了。 小朋友哭的撕心裂肺的。 小孩儿娘亲即担心自己孩子,又对孩子把人家的碗踢翻,药撒了人家一身,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害怕,忙把碗捡起来递给李孟羲。 “这娃儿淘的厉害!”农妇赔笑,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家儿子两巴掌。 李孟羲笑了,并不以为意,他瞅了一眼哇哇哭的小孩子,“这药疼得,大人都扛不住,何况小孩儿了。” 酒精洗伤口有多疼,李孟羲可很清楚。 疼能怎么地,这是李孟羲鼓捣出来的,目前能找到最好的杀菌药材,不用酒精别的没更好的办法了。 随后,在小孩儿哭爹喊娘撕心裂肺闻者动容的哭声之中,李孟羲不为所动,又倒了一些烈酒,把小朋友脚上伤口,认真的小心的擦了好几遍,那孩子疼的脸都白了,可怜无比。 “好了。”李孟羲起身,手里用过的布条,随手丢在一个筐里,那筐里,都是用过的脏布条。 “等安定,再擦几次药,伤就好了。”李孟羲交代。 农妇和那黄巾大叔,本想道谢,可娃娃哭的心疼人,道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不了解酒精功效的话,用酒精冲洗伤口,确实跟他喵的杀人一样疼。 别的不说,就现在领兵在外的关羽,医官拿酒精给被刀枪砍伤的伤兵处理伤口时,那疼得,厮杀汉也疼得破口大骂,要不是军纪在,估计得打架。 汉末所有的金创药,论刺激性,皆没有高度酒精火一般灼烧剧烈的痛苦。 当李孟羲处理完这一铺需要用酒精清理外伤的伤者,欲走,李孟羲看到道中,一个衣衫褴褛,担着柴火烤样子像是往城里卖柴的人,正停在一边,探头探脑的朝自己看。 李孟羲起身时看到了那人,那人赶紧挑着柴继续往前走。 李孟羲只当没看到。 此人吧,举止古怪惹人怀疑,不用想,肯定是黄巾细作。 若真要仔细四处搜查,就会发现围着粥棚医所等处,还有很多同样举止可疑的人。 毫无疑问,最近,涿州城下,粥棚左近,混着的黄巾探子多极了。 而李孟羲早有军令在,勒令上下乡勇,就当没看见,别没事露个能上去盘问啥的把人吓走。 siluke.com 连你们都能瞅出来,真当刘玄德和军师瞅不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关羽归来 时间到了五月二十日,这日,哨骑天没亮就先一步回来,说关将军率部几千人要回,令早作准备。 一早,刘备张飞李孟羲便早在粥棚左近等着,上午,虽然这有其他黄巾流民来投,但不见关羽回赶。 终于,当中午时,太阳暴晒之际,领军外出半个多月的关羽,领着几千大军,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刘备李孟羲张飞留守的三人,一同前去接应。 双方于城南两百步碰头,一碰头,关羽便提刀下马,缰绳丢给亲兵拉着,关羽徒步大步走来。 “大哥,此次扫荡涿州以北南九县,招抚攻剿六千余众,幸不辱命!” 关羽虽然征尘满面,但意气风发,哈哈大笑快步走来。 “云长,走走走,我等已备好酒肉,回去边喝边谈!”刘备上来,拉住关羽的手嘘寒问暖,热情的似乎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关羽见了李孟羲,笑着,“羲儿,我军中不少孩童,交付于你,好好安置!” “好!”李孟羲点头。 然后,不等关羽多说,李孟羲径自去看关羽这六千余众,这些黄巾到底怎样个生存状况。 刘关张三人喝酒去了,遥李孟羲一道,李孟羲不去。 “小孟,俺藏的那坛酒精,十几天了,能喝不?”张飞馋那一坛蒸馏酒了,时间不到,张飞都想开坛喝了。 闻言,李孟羲哭笑不得,“少说得窖藏两月,这半月不到,酒不会好喝。” 张飞怕弄坏了酒,这才作罢。 六七千人的安排工作,刘关张就那么放心的撒手丢给李孟羲,说说笑笑的走了。 招抚工作,轻车熟路了。 依然是,交兵,分粥,由医师挨个治病,驱赶至河流活水处洗澡,然后岸边架火烤衣服,接着,男女老幼划分完毕,由专门的人领着领到庄园里去。 不仅从没干过招抚工作的李孟羲这段时间以来,业务熟练的不行,并把招抚流程相关细节完善改进的差不多了,那些乡勇,这段时间,也已经锻炼出来了,该干啥轻车熟路。 流民之中,果然有很多小朋友。 李孟羲关注点最多的就是小孩子,因为小孩子是最弱势的群体,自然,最需要帮助。 李孟羲碰到一个带着妹妹,哭的哇哇的一对孩子。 别人领粥,都有大人带着。 他们两个,伙夫把粥盛了,他们两个不接,哇哇的哭。 伙夫人好,把粥端他们面前,两个娃娃依然还是哭。 “俺不吃!俺想回家!”娃娃中的哥哥哭着,倔强无比。 李孟羲拉着弟弟过来,他看着两个小孩子,大的是个男孩儿,六七岁,小的是个妹妹,三四岁。 “你们家哪的?”李孟羲笑着问。 “俺……俺不知道。”小朋友啜泣着,昂头看着李孟羲,哭的一抽一抽的,鼻子冒着泡泡,“俺想找娘。” “那,你们娘呢?”李孟羲四处看去。 李孟羲这一问,问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小哥哥哭的更伤心了,一旁的妹妹哭的也更厉害了。 这时,粥棚之下,一个帮衬着洗碗的老奶奶,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的出来。 她张开怀抱揽住两个小朋友,慈祥的伸手擦去小朋友的眼泪,安慰到,“娃,不哭了。” “娘不见了,咱再找,真是找不住了,跟奶一家,俺家就想要个孙娃,中不?” 老奶奶安慰起了点效果,小朋友不怎么哭了。 然后,老奶奶就端着粥,把两个小朋友给喂完粥。 “呀,这么大口呀!”老奶奶捏捏小朋友的脸蛋,“多好看的娃。” 老奶奶很喜欢小朋友的。 近来,随着流民大量涌来,有人竟然想买媳妇,就是想趁这么个机会,想拿很少的钱,在流民之中挑一个最漂亮的回家当媳妇。 固然,这个年代,能嫁个人家,有口饭吃,就很不错了。 然而,李孟羲想到了曾经听到过的一些灾年逃过荒的老一辈人讲的故事。 听邻居家老奶奶说,那时候逃荒,排场场大闺女,卖给了七十多的老头,换了三斗小米就卖了。 当地人说,再闹上两年灾啊,咱这儿狗都能寻个女里。 “你听吗,这话多作贱人。”邻居家百余岁一脸风霜的老奶奶,想起当初逃难的遭遇,依然不胜唏嘘。 “别哩有那卖闺女里,俺们姊妹四个,俺爹木把俺卖了。”老奶奶晒着太阳,看着脚边依偎的老猫时,老奶奶此时说起这句话时,眼中平静带着些许的自豪。 她有一个很有担当的父亲,别人卖女儿,他父亲没卖她们姐妹几个,一比较起来,比别人好的多。 李孟羲固然不是古代人,也不是旧社会人,但他曾触碰到旧社会即将消散了的记忆的尾巴,知道民不聊生是何种人间惨剧。 义军尚有余力,不至于做出贩卖妇女的事。 又不是人贩子。 故而,涿州城有说想过来买媳妇的人,李孟羲绝不松口,把他们全都骂走了。 连带着,流民之中有很多家里小孩儿夭折了,也有父母遇难的小孩儿,没了爹娘,有人就想领养。 此事,李孟羲没拿定主意。 自古以来,亲爹娘不是东西的都有很多,后爹后娘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更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如今条件下,生产力有限,物质条件恶劣,衣食足而知荣辱,反过来,生存环境恶劣,人的阴暗一面就暴露出来了。 baimengshu.com 纵然,一时兴起,有失孤的流民领养了个孩子,最开始还能好好养育,但当亲生孩子再出生了,这个被领养了孤儿,处境肯定凄凉。 把孤儿们丢给别人养,实在不是个好办法。 李孟羲计划是,自己养,办他喵的幼儿园,学前班,边养边教育,不信,这辈子可能打不过吕布了,但养小孩儿这么点事,不信做不到。 —— “卖~糖饴儿~吆!” 悠扬婉转的叫卖声,又来了。 流民汇聚,好大的市场,城中平日卖糖的老人家,又做了一些麦芽糖出来叫卖了。 “哥哥,哥哥!”小砖听到卖糖的来了,忙拉哥哥的袖子,“哥哥咱们赶紧买糖去吧!” “又吃糖,牙吃坏了咋整!”李孟羲责怪,轻拍了一下弟弟脑袋,但还是摸了摸腰间的钱袋,过去买糖了。 所谓的糖饴,李孟羲在小时候,也见过,叫法不同,李孟羲小时候的叫糖稀,都是麦芽糖。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终于,不同的人生相会 小时候,一毛钱,能买好多糖稀,卖糖的老爷爷拿棍给沾了好大一团糖,能舔一节课都吃不完。 购买力的话,小时候一毛钱,大概还不如汉末的一文钱,也就是,钱上写半两的汉半两钱。 李孟羲来到卖糖的老人家那里,老人家提着筐子,筐子里一个陶盆,盆里是黄褐色的半固体的麦芽糖汁。 爱阅书香 “两文的吧。”李孟羲掏出两文钱给老人,给弟弟买了两文钱的糖。 李孟羲觉得脏,他不肯吃糖的。 弟弟小馋猫一样,买到了糖立刻伸着舌头去舔甜丝丝的麦芽糖,舔了半天他终于想到哥哥了。 “哥哥,给你,你也舔一口吗。” 李孟羲果断拒绝。 弟弟于是,就心安理得的把所有糖都据为己有了。 李孟羲带弟弟买糖吃,离他哥俩很近,另有一对哥俩,在流民队列之中。 这对哥俩,跟李孟羲哥俩很像。 李孟羲八九岁,小砖三四岁,那对哥俩之中,衣衫褴褛拄着木棍一条腿断了的哥哥,年龄也八九岁,哥哥拉着的小弟弟,也是三四岁。 看着小砖吃糖,那对哥俩中的弟弟,直勾勾的看着,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拄着棍子的小哥哥心疼弟弟,他用袖子帮弟弟擦了擦口水,“小飞,你想吃糖,等二哥干活赚钱,也给你买糖吃。”小哥哥眼里,满是慈爱。 流口水的小弟弟收回目光,懂事极了,“哥咱们不买糖,俺不吃,俺不想吃糖。” 小哥哥叹息,把弟弟往怀里,揽的更紧了。 有人走来。 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他手里拿着两团好大的麦芽糖,递了过来。 “给,给你们糖吃。” 小哥哥局促的用手摩挲着胸前的衣服,他红了脸,“俺们木有钱……” “不要钱。”李孟羲笑着。 犹豫再三,这个小哥哥低头看了一眼眼巴眼望的看着人家手里糖的弟弟,叹气接过李孟羲手中的糖。 “等俺干活挣住钱了还你。”小哥哥盯着李孟羲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说着。 “不必!”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区区几文钱的糖,某请的起。” 少年执意要还,李孟羲只好又说,“那也好,等你安定下来,找个活干干也成。来投我义军,别的不敢说,肯干,就饿不住肚子。” 小哥哥听李孟羲这么说,再把李孟羲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误以为李孟羲就是因为干了活,才有钱买糖吃的,他抬头,认真的问李孟羲,“大哥,恁是搁哪干活的,俺能也去不?” 想跟俺一样干活?李孟羲乐了,俺可是刘备军师,因此吃喝钱财不缺。 你也想去…… 李孟羲看了一眼鼻涕流了出来脸上写着稚嫩的少年,李孟羲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李孟羲突然停住了。 因为李孟羲突然惊觉,自己这么丝豪不顾及别人情绪的发笑,似乎,有些嘲笑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不自量力的意味。 自知有失,李孟羲暗道一声,罪过。 而后,李孟羲摆正心态。 正色告之少年,“我看你腿伤未愈,待伤好了不迟。谷 至于干点啥。寻机读点书,识点字,兄台这个年纪,正是读书习字的大好时机。” 少年脸色茫然,挠了挠头,“读书?” “对,读书!”李孟羲笑着点头。 和这少年谈的投机,李孟羲随着队伍慢慢前移,边走边聊。 问起少年哥俩,一个李鹏,一个李飞,李鹏是哥哥,李飞是弟弟。 寻常的名字,就是放在后世,也丝豪不违和。 再问到这少年腿是咋了,少年沉默良久,“俺弟木吃哩,俺去偷粮食,抓住俺了。”少年平静的回答着,丝豪不把曾经受到的苦难当回事。 李孟羲单从言语描述,也能联想出这对哥俩曾经在黄巾军中过着怎样的日子。 黄巾不给吃的,小弟弟快饿死了,哥哥去偷粮食,然后被人抓住了,打了个半死,腿也断了。 李孟羲看着专心吃糖的小弟弟,要是哥哥被人家打死了,就彻底没人保护这个小朋友了,三四岁的一个孩子,一个亲人都没有,没办法生存下来的。 他会跟不上行军,被孤零零落在后面,被出来觅食的狼虫虎豹给吃了,会病了也没人管,活活病死了,会没吃的,直到饿昏饿死,甚至,被一些饿急了的坏人一石头砸死当肉吃了。 好在,这对哥俩活着来了。 相似境况的人,带着远超时代的见识和知识,宛若开挂了的李孟羲李砖哥俩,和汉末乱世普通至极的李鹏李飞哥俩,他们会面了。 李孟羲自然人中俊杰,更被刘备拜刃军师,意气风发;少年李鹏,目不识丁,身无长计,活路尚且难寻,又何谈话断天下大事,以谋得进身之机。 早摆脱了原本命运的李孟羲,整个乱世,只有他一人有此幸运。 而李鹏哥俩,他们的人生轨迹,依然如其他乱世中的孤苦无依的孩子那样,纵然好运余生不会饿死,但依然悲苦。 —— 因为结实了李鹏李飞两兄弟的缘故,李孟羲就觉得,这些好不容易长途跋涉来到涿州城下的流民们,流民中惊惶不安的小朋友,如果这会儿有人给了甜丝丝的糖,那小朋友们多开心啊,一下就忘了烦恼了。 于是,李孟羲循着叫卖的声音,找到卖糖的老人家。 “老人家,你这么多糖饴,连盆儿全买了,你算多少钱?”李孟羲问。 老人张着没牙的嘴巴乐呵呵的笑了,脸上深深地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小哥你愿要,拿个五十文,都给你。” 五十文,不贵。 李孟羲解开钱袋,找了六个当十钱,给了老人家。 至于为什么给六个,因为这段时间发现,买东西人家更喜欢要价值一文的半两钱,不喜欢要当十钱。 这都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买东西的时候,李孟羲有半两钱,就花半两钱。 像现在这样,五十文的东西,给了六枚当十钱,省得人家不愿意。 李孟羲把老人一盆麦芽糖,全给包圆了。 然后,涿州城下出现了有趣的一景。 一个半大少年领着一个更小的孩子,穿梭在人群中,到处找小孩子,看到哪个黄巾流民抱着小朋友,就给人家糖吃。 糖很甜,因为吃到了糖,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比糖还甜。 第一百三十三章 胆大的细作 关羽出去半个多月,招抚流民六千余,这个数字,竟然跟派出去的哨骑们四处散播消息,然后闻询来投的流民的数量相差仿佛。 两下一加,这不足一月之内,招抚的流民,加起来以逾万人之众。 万人是何概念,这一万人,如果不将质量,除去孩童,大人们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人发一根削尖的木头或是竹竿,那就一下就少说六七千大军了。 要是再有追求一点,只从流民中挑选精壮,那么至少也能挑选出三四千青壮兵丁了。 刘玄德尚未从流民中募兵,但因为招抚了这么多的流民,若事有急迫,比如豪强领兵来扰,亦或是州府因为躲了豪强的粮,上边派人征讨,那么,义军立刻可由数百之军,一夜扩军几千人。 fantuankanshu.com 不管民间还是官府,涿郡地界,义军已无人可制。 又一日,也就是五月二十一日,关羽歇都不歇,一日未停,立刻领兵又出去了。 这次,扫清了涿郡以南的关羽,将根据游骑这么多天在北东西三面探清的顽固之敌,一一拔除。 于大道上,相送关羽。 李孟羲刘备张飞目送关羽部走远。 待关羽走远,李孟羲挠头,一个始料不及的问题。 酒精,或者说,是酒不够了。 之前半个多月,蒸溜酒精用的都是张飞家里的藏酒,一百多坛酒。 这段时间以来,李孟羲和军医田卜一起,早蒸晚蒸,没事就蒸溜酒精,把张飞的酒给造完了,一坛不剩。 虽然蒸溜出了不少高度酒精,但是,因为关羽在外征战,因为一下来了万把流民,酒精是极好的消毒药品,流民那么多,皮肤溃烂,张疮,有伤口,伤口化脓,等等外伤,全都可以用酒精处理,李孟羲清楚的知道高度烈酒效果很好。 因此,酒精就成了要用灵药一样的东西,人那么多,万余人,哪怕十个里有一个,也是千把人需要用酒精,一个病患用酒精二两的话,那么千把人,就是两千两,就是一百多斤酒。 蒸出来的酒精,根本不够用。 因为李孟羲把张飞家里的藏酒用完了的缘故,张飞有些不爽,只得拿钱让人再去买酒了。 这次,张飞留了个心眼,酒又各处买来统共一百多坛,张飞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给了李孟羲。 按普通的水酒,汉末酿酒技术,应该是属于黄酒之类的低度酒,从黄酒到75度以上的酒精,出酒精的比例大概是,七八坛黄酒,能出一坛75度以上的酒精。 五十多坛酒,除以八,也就是,只能蒸馏出四五坛酒精。 关于蒸溜器,新的蒸溜器,加了水冷套管,水冷套管和冷凝罐双重冷却,蒸溜效率还算不错。 李孟羲结合自己浅薄的知识,改进了数次,最后定型的蒸溜器,终于有强大的实用性了,可以沿用许久,直到条件成熟。 制约生产酒精的令一个因素,不是技术问题了,而是,原料,酒。 张飞家的藏酒一下就用完了,张飞又去买了一些酒,汉代生产力显然不足以大量生产酒水,而且如今年景不好,粮食珍贵,少有人酿酒。 现在还不至于原料短缺,但不久的将来,水酒就会成为问题。 于张飞而言,酒比饭重要,一天不吃饭行,但要是一天不喝酒,就浑身没劲。 张飞对酒的理解这么多。 而以李孟羲看来,酒是极重要的战略物资。 汉代医药李孟羲不太懂,但想必,以汉末的医疗技术,很少有杀菌效果强于酒精的存在。 酒精哪怕只能降低百分之十的感染死亡率。 百分之十什么概念,是一百个负伤的老兵,因为酒精,能多活十个。 十个百战之卒,价值远大于区区一些酒精。 五月二十就日,关羽前脚有,后脚就有一众饥寒交迫的的流民不知走了多少路,到了涿州城下,几乎都要支撑不住了。 为首的黄巾兵,径自走到刘字大旗之下,直接把手里的刀丢在地上,然后像是很清楚流程一样,去粥棚领粥。 如果有人留心当能发现,这个黄巾是最近几日的熟脸。 也就是,先一步来打探消息的人。 因此,连日观察之后,觉得招抚之事不似作伪,再无任何顾忌,猫在不定哪个沟里藏着的黄巾流民,一早便直接来投。 黄巾流民们排着队伍,排着队领粥,他们饿坏了,接了粥狼吞虎咽的就抱着碗给喝了。 一切周到。 碗够多,碗干净,粥也是加了凉水,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 大人小孩儿都是一碗粥,不至于谁家小孩儿多,不够分。 也有专门的人一旁盯着,以防哪个家长重男轻女,粥不让女儿喝。 在黄巾流民排队领粥之时,一个骑着马,小贩打扮的人,马就停在粥棚一侧,明目张胆的对着施粥情形探头观望。 李孟羲都注意到这家伙,心说你这个当探子的,如此大胆张扬。 一般探子躲躲藏藏偷偷观察就算了,这厮甚至牵着马走过来,逛菜市场一样,这个粥棚看看,那个粥棚看看。 又不能下令把这厮抓起来,还不能盯着这厮看,装作得无视这厮,李孟羲忍得难受。 李孟羲在医疗窗口(指医师们在城下摆的十几个矮几)旁,等着流民们领完了粥,好拿酒精如给需要消毒的人消毒。 都不想看到那个探子,那个探子,好没眼色的竟然敲着马过来了。 探子走到医师们的矮几之前,打眼左右看了医师们手边放的药材还是药罐等物。 “若未看错,这是治病的地儿。” 中年探子看向面前老者,“俺能搁这儿看病不?” 一旁,李孟羲忍不了了,“这是给黄巾流民看病的,你不是黄巾,不是来降,凑啥热闹?” 探子也不以为意,朝李孟羲笑了笑。 “奥?某要是黄巾,要是来降,你们就给看病?” “对!”李孟羲目视此人,沉声答到。 “药价几何?珍费几何?” “分文不取!”李孟羲干脆利落的答到。 探子闻言,有些惊讶了。 “那你不亏了吗?” “我颇有家资,不行?”李孟羲目光微妙的看着这个探子。 探子一愣,抬头哈哈大笑。 然后,李孟羲就瞅他牵着马,入城去了。 这细作这么大胆的吗。 李孟羲看的出来,这人虽然是小贩打扮,但是,褡裢里,都没装啥东西,再者,此人健壮,看着孔武有力,而且坐下的高头大马,品相不错。 种种一推断便能得出,这个人绝不可能只是普通小贩,细作无疑。 第一百三十四章 难道是小冰河期? 当探子入城,径自去县衙,说找县丞,有机密相商。 杂役不敢怠慢,立刻领此人引入县丞私邸。 密室中,探子见到县丞,不卑不亢,只是拱了拱手,而后,“阁下是此地县官?” “正是。”县丞拿不定来人根底,小心应付。 探子从怀中掏出印凭,交于县丞,然后笑到,“日前,黄巾兵逼涿郡,太守命我来刺探贼情。 一路行来,下官还有疑虑,为何多有流民朝涿州城而来。 城外,大建粥棚,原是大人行招抚之策,不费一兵一卒竟安抚满郡黄巾,县官好手段!” 爱阅书香 郡守使者不吝大赞。 “有此良政策,某必上报太守,大人进身可期也!” 县丞表情极复杂,他本来想趁机向太守密使检举刘玄德侵吞官粮的事,但现在,听到密使把招抚之功,误认为是自己所为。 县丞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然后,县丞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密使有所不知,为招抚黄巾,我官仓之粮,已然见底,太守会不会降罪下来还是两可。”县丞叹息,一副难为模样,装的像极了。 —— 外人不知,太守密使和县丞一晤之后,马不停蹄,连夜离城,要把涿郡黄巾的消息,立刻上禀太守。 至于,招抚流民功劳是不是县丞的,会不会露馅。 怎么不是?县丞哈哈笑,征粮之令,是某所令下,令出,为早日平息贼情,涿州父老和城中豪强鼎立相助,终募得粮食几千石。 而后,思虑百姓艰苦,又把百姓之粮,尽数还于百姓,只用豪强之粮。 未扰百姓,而招抚之事足成。 若不信,让密使再来,满城去问,去问百姓,是不是县丞下令征的粮?是不是县丞看大户们征的粮已足够招抚只用,而后让刘玄德把百姓所交之粮,尽数又还于百姓? 密使若私下打探,百姓口供必然如此! 为何必然如此? 哼,刘玄德的军师好谋略,做事滴水不漏。 若是,面见太守,太守问,为何想到招抚之法,该如何做答? 那刘玄德的军师是如何说得来的? 对! “发兵征剿,非一时之功,而贼势若一天不清,四境百姓,则必受兵灾。” “即为县丞,当为百姓计,早一日招抚黄巾,百姓早一日得享太平。” 就是这样。 那黄口孺子,伶牙俐齿,当日把招抚与征讨两策优劣,已说的分外清楚。 若太守再问,招抚之策又该如何施行。 设粥棚,游骑四出声传四境,以为攻心之法,而后,黄巾必有探子先来刺探。 探子来,不与计较,任其刺探。 而后,知果然放粮,知降有活路,黄巾流民忧虑尽去,岂能不来请降? 当日,刘玄德的军师就是这么说的。 这招抚之事,不是本县丞干的,还能是哪个干的?县丞心情大好,连带着,在突然意外可拿招抚之事作为晋升之机的时候,县丞对刘玄德的痛恨,顷刻间消散无踪了。 有此招抚大功,声闻于上,县丞已经开始畅想,再晋身能得何官职了。谷 —— 至六月。 田间麦子熟了,虽然张飞家的庄丁收麦的话,人手也足够了。 但是,黄巾流民好多人都想帮着去割麦。 明说了,割麦也没工钱,黄巾流民想出力着踊跃。 收获麦子的时候,就算割下的麦子不是自己的,亲自体验一下,就宛若是在割自家麦子。 对于失去土地的黄巾流民来说,帮着割麦子,不是忙碌,而是幸福满满。 所以,流民很踊跃。 当到割麦子的时候,张飞家的人力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沛过。 不说用剪刀了,哪怕用手拔呢,一万多流民一齐劳作,张飞加两千多亩地,根本不够分的。 李孟羲突然惊讶的发现一件事,这是六月了! 五月刚过,是六月了! 六月,哪里有问题了? 是时间,麦子成熟的时间有点出入。 李孟羲想起了一句古诗,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这句诗分明就写出了,五月是收麦的时间,麦子种下将在五月份成熟,五月收麦。 一开始,李孟羲还以为,是古代麦种的原因,可能古代的麦种比较晚熟,比现代的麦子熟的晚。 可一想,又不对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句诗,也不是现代写的啊,也是古代的古诗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古代的麦子,麦种虽然跟现代麦种不同,但是,古代的麦子也应该是五月熟的,也应该是在五月割麦,不应该是六月。 是气候,气候有点反常,以至于本该五月熟的麦子,直到六月才成熟。 李孟羲抬头看天,脸色有些凝重。 “难道是,传说中的小冰河期?”一想,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往前三四百年,往后三四百年,收成最差的几年甚至十几年二十几年,让老子赶上了,李孟羲心里吐槽着。 让李孟羲惊讶不已的另一件事,是麦子本身。 现代人印象中的麦子,黄澄澄的麦穗沉甸甸的麦子,穗大籽粒饱满,一株麦穗几十粒麦子,麦子是这样的,对不对? 但是,当小弟李砖带着一个大草帽,被刘备从田抱回来,李孟羲拿过弟弟手里的麦穗看了一眼。 麦穗小的,比后世黄豆荚只略大,还有,麦穗很瘪,李孟羲把麦穗揉碎了,吹去壳子,一数,一株麦穗,麦子只有区区十八颗。 刘备该说,这是剪的麦种。 我的天,汉代的麦子,产量低到如此程度。 最大的麦穗,也才十八颗麦,那么岂不是平均值,才十四五颗麦? 关于古代麦子产量的相关记忆,突然浮现了。 据说,古罗马种麦的收获比是一比六,就是,撒一斤粮种,能收获六斤粮食。 在黑暗的中世纪,古罗马发达的农业技术反而倒退了,在英国地区,一斤粮种,只能收获三斤粮食。 而中原地区,唐代因为曲辕犁和各种先进农具的使用,唐代收获比,是一比两百。 汉代农业自然不如盛唐发达,但作为同时代农业毫无争议的最发达的地区,汉代小麦的收种比,绝对远超罗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割麦神器——掠子 收麦子时很忙碌,到处都是忙着割麦打麦的人。 割麦依然是用的镰刀,镰刀的形状跟后世也没太大差别。 李孟羲没有看到除镰刀之外的其他割麦工具,比如,上个世纪还很常见的掠子,这种原始的,一挥割一排麦子的,效率是镰刀收割效率五倍的工具,汉代可能是没有的。 李孟羲顿时就想到,可以把这个工具看能不能做出来。 可是,不像蒸溜器,蒸馏器虽然结构复杂,但是初中高中做生物和化学实验的时候,好歹见过很多次,还亲手摸过。 但掠子这玩意儿呢,只曾经在电视上隐约见到过几眼,连具体形状都记不得,只知道,是像一把长柄的曲杆。 或者是,掠子和探雷器相似。 探雷器,是一个棍,下边平嵌着一个铁圈。 探雷器是这样的。 而掠子呢,只不过把探雷器的铁圈,换成了半圆的镰刀而已,然后,割麦的农人,就可以以战力的方式,贴地挥动掠子,一下割一片扇形区域的麦子。 试试呢,万一做成了呢。 于是,李孟羲就去找张飞。 彼时,张飞在低头监工,手里拿着鞭子,吹胡瞪眼的紧盯着,瞅谁偷懒,嗷的一嗓子就是咆哮,让人不敢偷懒。 活脱脱的一个地主老财模样。 李孟羲来和张飞说明来意,张飞一听,“镰刀啊,咱够,不用打!” “不是镰刀!”李孟羲焦急解释,“是比镰刀还好用的镰刀!” 张飞一听,乐了,低头看着李孟羲直笑,“比镰刀还好用的,不就是镰刀嘛!” 李孟羲想鼓捣啥东西,张飞不怎么关心。 招呼了一个田里割麦的庄丁过来,张飞让庄丁帮着去找铁匠。 凉亭下,铁匠来了,竟然还是熟人,就是先前帮着做蒸溜器的人。 都是熟人了,也不用多寒暄,李孟羲朝铁匠笑了笑,邀其随便坐下。 铁匠局促不安的等着。 李孟羲去找工具了,不一会儿,拿着东西回来了。 李孟羲手里拎着杆木棍,一把镰刀。 把要做的东西解释给铁匠。 “你看,就是把镰刃平着做,做长一点,大一点,月牙一样弯,然后,套在长棍上,可懂了?” 李孟羲说着,怕铁匠不懂,在地上又花了简图。 李孟羲让做的东西,铁匠看了懂了,并且明白意思了。 关键点就两个,一个是,月牙一样半圆的长镰刃,二是,镰刃平着放,用法跟扫帚一样,在地上扫的。 铁匠点头说,懂了。 “那好,工钱多少,我先付你?”李孟羲说着便要掏钱。 因为跟李孟羲也比较熟了,铁匠也不拿捏,直接问,“是只包工呢,还是包工包料?”铁匠问。 包工包料是,李孟羲需要提供铁,铁匠负责把铁打成镰刀,李孟羲只需再给铁匠一些工钱。 而只包工是,铁是用铁匠自己的,李孟羲还得付买铁的钱。 铁的话,还得找,索性省事,直接让铁匠全包揽了得了。 铁匠拿到了钱,便匆匆走了,说最迟两天,便把东西做好。 李孟羲给的工钱从来都很足,这段时间,前后为李孟羲做了两三套蒸馏器,给的工钱已让匠人们小赚了一笔。 因为报酬丰厚,因此匠人们做活细致,不用为质量担心了。 大人们都在收麦子,连流民们也在帮忙,半大的孩子们去拾麦穗了,只有最小的孩子们没事干,在打谷场里玩耍。 谷场已经够大了,但是因为一个多月以来,招抚的流民多达恐怖的万余之众,其中的小朋友的数量也迅速扩大,谷场已经挤满了小朋友,人多,孩子们也玩的开心,欢声笑语叽叽喳喳,热热闹闹。 李孟羲在亭子下看着小朋友们玩耍,这时,一个小人儿跑过来了。 小弟李砖玩的满头汗水的噔噔噔噔跑了回来,他后边,还跟着一个流着鼻涕,脑袋大大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小朋友。 弟弟直接跑到亭子下,拿起石桌上放着的水袋,吨吨吨吨一阵痛引。 而那个小朋友,手里拿着一块朽木头用手扣着玩,怯生生的站在阶梯下,不敢上来。 李孟羲朝小朋友招手,“来,上来!”李孟羲笑着。 这是小砖又交的好朋友。 “哥哥,这是陈溪。”弟弟拉着好朋友的手,热情的给哥哥介绍自己的小伙伴。 “陈溪这个就是俺哥!” 小朋友怯生生的看着李孟羲傻笑。 “哥哥,咱们不杀他们吧。”弟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李孟羲愕然。 “啊?杀谁?”李孟羲弄不清情况了。 “就是不杀陈溪中不中?”弟弟昂着头,瞪着大眼睛,小脸上一脸认真。 “我杀他干嘛?”李孟羲笑着,抬手轻打了弟弟脑袋一下,“去,玩吧。” 李孟羲挥赶。 两个小朋友,喝了水,又跑出去疯玩了。 李孟羲回想刚小砖为什么突然冒出一句杀人有关的话,肯定是,小弟听谁讨论了有关的问题。 想来,应该是黄巾流民们,私下讨论,“也不知道人杀咱们不杀。”黄巾流民眼神一片茫然,根本没有个底。 流民们到现在为止,哪怕投了义军,依然对自个的命运感到担忧,总怕被官军拿去砍了头。 黄巾流民们讨论这件事时,小弟李砖和好朋友正巧在附近。 小砖便幼稚的认为,有人要杀自己的好朋友,担心极了。 童言无忌,小砖总是会突然说出一些让人心头一凛的话。 就比如在还没投刘备时,带着小砖混在流民之中,义军追黄巾溃兵,那时候,小砖就很害怕,让赶紧跑,跑远远的,怕被人杀了。 小砖那么小的年纪,就见过很多杀戮,爹娘就是被人杀了,这个时代太残酷了,残酷到一个小孩子,都见惯了死亡。 tsxsw.la 杀人吗,杀那个陈溪小朋友,或者杀黄巾,砍黄巾流民的人头领军功,要这么干吗。 没必要! 大汉庙堂,已做不到功赏分明,功劳用处不大,军功用处同样不大。 再着,人力也是财富,杀鸡取卵之事,断不可为。 最后,若把黄巾流民骗来杀的,那何苦辛辛苦苦盖了那么多草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农具连枷 六月六日,李孟羲找铁匠定做的掠子做成。 做好的掠子,木柄和铁锹柄类似粗细,长度也跟铁锹柄差不多。 而关键的部分,镰刀部分,就像一个探雷器的圆形铁环,锯了一半,只留下剩下的一个半圆的刃。 镰刀被打磨过了,镰刃看起来白亮亮的一看就锋利。 而镰刃平方在地上的话,柄和地面,大致成六十度的角,目测的。 李孟羲开心的拿着掠子,原地挥舞了几下,他因为身高的问题,不足以使用这样大型的农具。 李孟羲扛着掠子,便兴奋的去找刘备。 刘备正在田里割麦。 刘备带着草帽,挽着裤腿,捋着袖子,弯腰拢麦,低头镰刀飞快刷刷一镰一镰,麦子齐刷刷的倒。 刘玄德干农活还是把好手。 李孟羲踩着麦茬地过来了,“玄德公!”李孟羲喊到。 刘备停下镰刀,起身,拿脖子里麻布巾擦了擦汗,回头看到李孟羲扛着兵器来了。 刘备呵呵笑到,“莫来地里,晒!”说着话,眼睛便盯在了李孟羲扛着的掠子上。 “玄德公,这是某花百五十文打造的掠子,割麦用的。”李孟羲走来,掠子拿给刘备,“试试看,好用不!” 李孟羲多善奇物,刘备见怪不怪。 这掠子,看着像镰不是镰,像锹也不是锹,看着古怪。 刘备丢了镰刀,接过掠子,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手掂量了两下手感,“如何用?” “以刃贴地,挥扫以用。”李孟羲一旁指点。 刘备手长力大,拿着掠子凭着手感对着前方的麦子就是一扫。 刷! 一下过去,刷的一声,掠子扫过,面前一长排麦子应声而断。 这一扫,一步半宽的一垄麦子,瞬间少了一层。 刘备用了一下掠子,便停下了。 这玩意儿好用的出乎意料,又快又利。 拿着掠子,镰刃放到手前,刘备摸了摸镰刃,这弯的跟个车轮一样的镰刀,用起来分外的顺手。 刘备于是操着掠子,甩开膀子干,刷,刷,刷…… 如果用镰,得弯着腰,低着头,一头抓麦子一手抓镰,一步半的一垄麦,得割三五镰刀不止。 而掠子,是站姿,只稍微弯腰,掠子一扫,一垄麦轻松这侧扫到那侧,割倒的麦子,被掠子推到了一侧。 因为比较新奇的缘故,刘备掠子刷刷割,旁边割麦的民夫,不住抬头看。 如果没有比照组,掠子这件工具的割麦速度和普通的镰刀手割,速度快了多少,李孟羲也没个底。 但和左右割麦的民夫一比较,差距一下就出来了。 大致三五分钟,刘备刷刷一阵扫,扫到地头了,回头一看,这半垄麦子,割的干干净净。 “这东西好使!”刘备课连连点头,满意的看着手中的掠子,几如神兵利器。 而李孟羲,瞅了一眼长长地垄两边堆积着的乱七八糟的麦子,这割的是快,可是拢麦子扎麦子,还需要另外的人手。 而且,突然想起来了,电视里看到的掠子,貌似还带着一个网兜,网兜是干嘛来的? 好像是就是负责把割倒的麦子给收集起来,然后,倒在一堆,方便后续归置。 网兜该怎么做,亦或者,网兜如果用渔网做也行,但是,咋个安置呢,安哪里,怎么安才能刚好掠子镰刀割断了麦子,网兜刚好把麦子接住? 李孟羲茫然了。 张飞远远的就瞅见李孟羲下田了,然后把啥兵器给了大哥,大哥拿着一阵扫,半垄麦子竟然一会儿就割完了。 张飞从李孟羲身边走过,瞅了李孟羲一眼,想打招呼,但看到李孟羲眉头紧缩,不知想啥。 “大哥,此是何物?”张飞看着刘备手中七尺之长的农具,惊奇的问到。 “此是掠子,羲儿所做。”刘备满意无比的看向李孟羲,“如此简易之物,一人之速,胜于五人,真堪利器也!” 把掠子掷于张飞,张飞伸手接住,“翼德,此物绝妙,何不多多仿制?” 张飞闻言大赞。 只有一事,因为人力充沛的关系,李孟羲把掠子做好的这一天,实则张飞家的地,在众黄巾流民的帮助之下,已经几乎割完了。 等再把掠子,又打造了一些,掠子造好,已无用武之地。 收货了麦子,麦垛在田里堆了一堆又一堆,小房子一样。 五六月份,雨水很多,割了麦子,就得赶紧把麦子脱粒,不然一下雨,麦子全发芽了,麦子要是发芽了,不仅一年要吃发酸发黑的面,而且第二年的粮种也成问题。 大谷场,小朋友们不得玩了。 大人们赶着骡子,拉着大石滚,把地谷场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谷场压的平展展的。 这一幕,李孟羲熟悉,是要打麦子了。 古代没有脱粒机,农夫们打麦子,是用一种杀伤力强大的农具来脱粒的——连枷。 就是一根棍子,棍子一边,带着一个活动的木板,嗯……具体结构的话,像是风车一样。 连枷的转动结构,跟风车是类似的,不同的是,风车是靠风力驱动,连枷是靠离心力驱动。 打麦子的时候,麦子一捆一捆放在地上,青壮们高举着连枷,猛的往地上排去,连枷上的木板,猛的吱扭转动,然后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一连枷下去,焦脆的麦子,麦粒和麦穗便脱离了。 农人见粮喜悦,小孩子爬到高高的麦秸垛上,蹦上蹦下玩的开心,刘备张飞比较关心今年能见多少麦子,而李孟羲,此时关注点,在农人手中的连枷上。 从连枷这个农具,衍生出了一些破甲能力犀利的武器。 比如——盘龙棍。 一根长棍,用绳索在棍头连起一根短棍,短棍用硬木,外包坚铁,甚至包铁做出狼牙状外突,骑兵纵马冲锋,临敌之时,手中盘龙棍猛的挥出去。 tsxsw.la 啪的一声,棍头砸在敌人身上,势大力沉,纵是敌人穿着重甲,一棍下去,铠甲也会被砸的变形,甲士被砸的吐血。 而要是砸到敌人的盾牌上,咔嚓一声,包管区区木盾咔嚓一声被砸的四分五裂,堪称破甲利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屯田法 至六月,二十日,麦子早收完了,麦茬也清了,农夫开始整地,重新下一轮播种。 而领兵在外的关羽,征讨四方,经前后七战,终于扫清了涿郡一郡之地二十一县境内,所有黄巾残兵。 加上先前已经招抚的一万两千余流民,关羽又带回流民七千余。 两下一加,两万人出头。 当时,黄巾大军邓茂程远志部,兵力也才三五万人。 这等于,当日邓茂程远志部,半数都投入义军麾下。 而余下的,要么死在战争之上,要么饿死病死死于猛兽之口了,要么是被各地乡勇给围剿了,再或者已经逃出涿郡地界以外了,鞭长莫及了。 两万多人要安排在张飞庄园里,人太多了,房屋肯定是不够的,只能用木棍麦秸树枝之类,先搭了很多草棚。 愣是,但凡可以盖的地方,草棚连绵一片,这要是,万一失火,岂不火烧连营。 为此,李孟羲下令,禁火,看流民之中,谁敢点火就揍谁。 反正,流民吃饭是按伙的,一伙一伙人分开,早晚各一顿,有专门的火头军负责分饭。 黄巾流民是安置下来了,粮食一时也不缺了,李孟羲对粮食多少,没个概念。 他专门问过刘备,问这两万人,以现在从豪强那里夺来的几千石粮食,再加上新收获的新麦,能支应多久? 两万人不是小数,是两万张等着吃饭的嘴,要是没吃的,这些流民可是要反过来吃人的。 刘备当时,沉默良久,“某和翼德合计,只能支应到明年,一二月份。” 现在六月,明年一二月份,就是现在粮食积存,够吃七八个月的吗,骗了县里豪强一半多的藏粮,再加上张飞的家资,能支应这么久。 但,仅靠张飞家田亩的产出,是养不起两万多人的,这咋办。 李孟羲为几个月后的粮草问题开始担忧起来。 这份担忧,很快被李孟羲抛之脑后了。 麦子不是刚下来了吗,大户们又有粮了,不行就再去抢大户,要是不服,可以来打啊。 两万流民,等于至少五千青壮,来打啊。 还有,粮草问题,不过开源节流而已,一是,节省,二是,开源。 节省不可行。给流民的粮食配给,本来就不多,早晚一顿稀粥,这饿不死人,但是勉强饿不死人而已。 要是再把粮食减下来,流民之中那么多小孩子,岂不更加面黄肌瘦了,看着都不忍心。 抢豪强的粮食,可一可二,甚至可以一直抢下去,激进一点,把豪强地夺了也行,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粮草来源全寄托于此,显然不行。 狡兔还有三窟呢,应当多管齐下。 这天,李孟羲在石亭下,趴在石桌上看小朋友们在谷场玩耍,刘关张也都在。 招抚已毕,麦子也收完了,清闲下来了。 “玄德公,如何安置流民,我已有腹稿。”李孟羲把深思熟虑一夜的想法,准备告知刘备。 刘备看过来,关张亦看了过来。 “羲儿,有何良策,快快道来!”刘备闻言,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催促到。 刘备近来,为安抚流民之事,发愁的很。谷 “敢问三位,涿郡地界,如河滩山沟荒野等无主之地,能有多少?地数几亩?” 李孟羲问。 关羽拂须,沉吟到,“万千亩不止,难以计数。” 第一个问题,李孟羲有答案了。 涿郡一郡之地,某些开垦难度较大的地方,依然处于未开发的状态。 虽然开发难度较大,但是,流民两万之众,人力放着也是放着,再难开垦的地,在两万免费人力前,根本不成问题。 当第一个问题解决,李孟羲又问,“某有屯田之法,编伍流民,以军士管之,使其或几十,或几百为一部,而后,寻河滩荒野等无主之地,开荒耕作,待来年播种,以解我军粮草之急,如何?” 李孟羲屯田之法一说,刘备略一思索,然后眼睛亮了。 此法若用来安置流民,倒真的可行。 刘备看着李孟羲,面带笑意,满脸赞许之意,带着三分佩服,“孟羲大才,有此屯田之策,流民之事,无忧矣!” 汉末曹操的屯田法,现在嘛,成了李孟羲的。 屯田,要义在一个“屯”字。 何为屯?屯,聚也。 关键在于,把组织度散漫的流民,约束在特定的一片区域,从事开垦工作。 不然,黄巾即不是本地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投,若不约束,这些人说不定一安定下来就全又跑了。 所以得军事管制。 既然,屯田法已经被刘关张三人一致认可,事不宜迟,那便早做准备。 李孟羲只提了简单的一个思路,刘备再问细则,李孟羲摇头,“屯田未行,会遇何等难题,某也不知。 我看,先行屯垦,再增改完善其法,如何?” 李孟羲说到。 李孟羲实在不知道屯田有哪些工作要做,因此,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从涿州开始,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一日这天,刘关张三人,带着李孟羲,李孟羲也带着弟弟,去第一处可开垦的地方。 是涿州县城,东三里,也就是之前拉着流民去那里洗澡的那个河沟。 “就是此地。”张飞在河滩边,指着离河滩稍远的大片开阔地。 在马上居高眺望,张飞挥鞭从南河湾处指到北边小树林,“这少说三四百亩田,这离水近,虽是沙土地,土薄,种不好麦子,要种点高粱黄豆也成。” “俺老张早想搁着开荒了,苦愁人手不够,这下有人了!” 开荒得到的地,自然也算是张飞的地,等于张飞的田产多了,张飞自然中意屯田之法。 要说军中谁最支持屯田,张飞是最力鼎的一个。 李孟羲在马上,眼瞅着一望无际的河滩地,“三将军,这开荒,咋个开啊?” slkslk.com 刘关张三人闻言都是笑,张飞嘿嘿一笑,“拿锄头,拿犁,把土松上一遍,再多施水肥,增加地力,再养个一两年地,就能收庄稼了。” 地还要养的吗,李孟羲寻思,应该是未种过的荒地没啥肥力,得施点粪,种点豆科植物固氮啥的,然后地才能种庄稼。 不然,撂天地里随便撒粮,跟原始人种地差不多,收成怎么可能好的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步规量土 河滩有荒地三百亩,要用人手来从头到尾每一寸土地都松一遍甚至数遍的话,需要三百人。 这第一处屯田之所,就当实验吧,看该如何安排人手,以及管理啥的。 涉及到事务方面,李孟羲经验很欠缺,他连开荒的具体细节都不知晓。 要在河滩边开荒,五人便纵马又回去了。 而后下令,问有人愿前去屯田与否,愿屯田者,口粮加一倍。 也就是,一顿能多喝一大碗粥。 流民不知屯田是何意。 “就是,咱们去开荒,管住也管吃,在那边把荒开出来,明年种粮食。”李孟羲跟流民解释着。 事关切身利益,流民们围着李孟羲七嘴八舌的问。 “那俺们开了荒,地给谁?”有流民问。 地是两千年以来,百姓的命根,百姓视地如命。 这个问题吧,李孟羲不好回答。 一是,不知道能开垦多少地,二是,不知道把地赏多少合适。 要是,开垦出来的土地,全给流民了,那难道种的粮食,是以向流民收税的方式征缴吗? 这样以来,不成的,开垦的土地根本提供不了多少军粮。 现在流民还是义军在养着呢,要是日后流民分了田种了地,义军继续养他们还是不养? 再者,收赋税这件事,李孟羲不太想干。 他更想干的是,所有粮食统一分配。 而流民要是自己种粮了,就有很大一部分粮食,流民自己拿住了,就不是军粮储备了。 156n.net 思虑很久,“地开出来,是我等两万人共有,种的粮,两万人同吃,这还不行?”李孟羲笑着回复四周的流民们。 李孟羲把开垦的土地的归属问题,含糊其辞模糊过去了。 李孟羲不太想把地给私人。 屯田事宜流民们全都了解之后,田地归属还不清楚,但是,为了每天多的一倍口粮,流民愿出去垦荒者踊跃。 甚至,李孟羲觉得,汉人对土地的热枕是扎根于基因中的,好多人就是为了开荒,为了耕点地,甚至不是为了口粮而报名的。 河滩边那大片的地,是无主之地,张飞说三四百亩,那就按三百亩,一人开荒一亩,就三百人。 第一批,招募三百人。 离河滩不远,七八里地,刘关张带着流民就去了。 带了河滩边,张飞义气风发的纵马在流民队伍前来回跑了两趟,手指向北树林,“从那儿!” 再指向南河湾,“再到那儿!都其是咱的地!” 流民们四处张望的时候,刘备纵马也过来了,刘备在马上,拉了拉张飞的衣服,倾过身体,凑过来小声问到“翼德,锄头是不是没拿?” 张飞表情一滞。 娘的!出来急了,忘给流民发锄头了。 屯田第一个问题出现了。 是农具,是锄头,不单单只是锄头,还包括其他农具。 三百屯田人,一人得一把锄头吧?不然,人过来干嘛,拿手刨? 锄头虽然是寻常农具,但流民两万人,若是都出去开垦,两万把锄头可不好找。 屯田之地,自然不可能只此一处,也不可能只派三五百人出去屯田,肯定好多人都撒出去了,农具缺口很大。 为此,李孟羲给刘备提议趁早收购或是打造农具。 “玄德公,平日锄头多少一把?”李孟羲不识物价,只能问刘备。 刘备沉思片刻,“四十文左右。” “那就以市价稍高,就五十一把,多多购求。”李孟羲说到。 这是为了,尽可能节省时间,省事儿,以略高于市价的价钱去买,百姓家里的农具才有可能卖,不然,要是平价去买,百姓指定不卖。 跑腿也得给个跑腿费呢。 于是,张飞先一步回庄园取农具去了。 当不久后,张飞赶着牛车,牛车上,拉着一车的锄头回来。 同时,张飞家的家仆,也拉着车子去县城买锄头去了。 涿州城,家仆扯着嗓子一入城就喊,“谁家的锄头卖?五十一收一个,五十了啊!” “五十一个锄头!” 一老汉推门出来,探头张望,“嘿,后生,真个五十文?” “五十!”家仆转头嘿嘿朝老人笑了,“老人家,恁有几个锄头,俺就买几个!” 老人于是回屋拿了个上面有豁豁的锄头出来。 按老汉心想,这收锄头的,给的钱啊比买新的都贵了,何不把锄头卖了,再买新的呢。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老汉把家里最破的锄头拿出来了卖的,老汉想着,缺了个豁,人给四十文那也卖了。 张飞家仆早被军师交代过收锄头不论价钱,省事儿为好。 两个家仆接过老人的锄头,两人嘀咕两句,然后就从车上一麻袋钱中,数了五十个文。 “老叔,给,恁里钱,数数够不!” 老人惊讶,真个给五十啊,缺了豁也给五十啊。 老人数了钱,当十钱三个,一文钱二十个,一个不少。 家仆买了锄头,拉着车便继续走了。 “收锄头!谁家卖锄头!”家仆边走边喊。 车都走远了,刚卖了锄头的老汉,拎着两把好的锄头慌忙出门,远远的在后面喊着,“哎!俺这还有俩,还要不?”老汉忙喊着让停停。 家仆于是又收了两个锄头。 义军以高于市价的价钱,在涿州城大肆收购锄头,愣是收了大几百锄头,连带着,铁匠铺里的锄头也给买光了。 再说河滩地,锄头倒是有了,真的开荒的话,问题还有不少。 比如,要是规定,一人分一亩的荒地,咋个分?荒滩那么老大一块。 得丈量土地。 第一次开荒,经验很不足,张飞于是回去又拿量地的东西去了。 量地的工具,李孟羲本以为,是尺子,或者,是画了刻度的绳子,但是,不是,而是一个类似弓形,或者说是大的牛套一样的东西。 量地的时候,就是这个弓一样的东西,量一下,再一头定住,再量第二下,如同人走路一样。 而这个叫步规工具,量一下的距离,是一步。 李孟羲的知识更新了,原来,古代说的一步,百步,本以为是指用脚步量的,是目测的一个大致长度。 但其实是,跟后世的厘米分米等,步是一个正规的计量单位,有规定的长度的。 地一百三十九章 地界石(一) 十来个步规同时工作,民夫们拿着步规,一步步把河滩土地丈量完毕。 汉以二百四十步为亩。 这个步,实则是“平方”步。 即,如果宽是两步,长是一百二十步规,长乘宽的面积就是一亩。 同理,宽四步,长六十步,也是一亩。 就是不知为何,长度用步,面积也用步,难道,难道说汉代面积单位如此粗疏不成? 李孟羲有些怀疑了。 地是大致分完了,民夫们前边用步规量,后边有人跟着拿锄头切了一些印记。 按李孟羲想法,得跟运动会一样用石灰粉撒出跑道,分地画界,一样得用石灰。 但是,民夫们的方法比撒石灰简单省事的多。 地是分完了,然而,没丈量之前,不知地数几亩,丈量之后,还是不知地数几亩。 因为民夫们埋头量地,根本都没数。 一亩一亩量完,只知道量了一亩又一亩,量了多少不知道。 河滩地上,锄头砍出来的地界,一格一格,如同棋盘纵横。 刘备下令,分地。 一人按一亩分,从河边开始,挨着,一亩分一人,没用多久,就把人分完了,而地还有。 这说明,地比人多,民夫三百人,地三百亩不止。 开始下令干活了,民夫们扛着锄头,到分给各自的地块上,沿着界线开始一锄头一锄头刨。 beqege.cc 干农活儿这件事,机械化没达成之前,汉末跟建国前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锄头,一样的埋头刨。 刘关张三人沿着边上看民夫们劳作,李孟羲也跟着溜达。 眼瞅着一个看农活利索的精瘦老丈,明明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模样,抡起锄头呼哧呼哧锄的快得很,不一会儿,就沿着界线,刨了一圈,把分给他的那一亩荒滩围在了其中。 这干活很有经验了,先把界线刨了,中间留没刨的,这样,就不会跟人弄混了。 李孟羲也就是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会儿界线还在,一会儿刨着刨着,混杂一片。 这河滩上,开阔一片,明日再一看,谁的地在哪都找不见了。 想到这里,李孟羲拉了拉刘备的袖子,把发现的问题附耳相告。 刘备听完,看着李孟羲的表情,是即惊讶,又仿佛在说,呀,你这么个小脑袋,一天天想的东西,可真不少。 关张二人看来了,刘备便指着满滩忙碌的流民,“地界石!二弟三弟,忘立界石了!” 界石,就是随处可以找到的一块石头,或者瓦砾,埋在自己地里左右两头四角,以为和别人家土地的分界凭证。 每年播种收获,都把界石挖出来,重新对正。 乡间约定俗称的规矩,各自都沿着自己界石种,不种到人家地里去,也不让人家把自己地占了一绺去。 开荒千头万绪,不实操一下,凭空想象,根本想不到这些个问题。 界石又缺了。 民夫们开始满滩找石头。 纵然是有了界石,然而李孟羲还是觉得有问题。 其一,石头这玩意儿,标识性依然差劲,一眼看去,倆大小相似的石头看不出来啥差别。 再者,石头要是埋地下,民夫们一眼望去,不见石头,只见空荡荡的荒滩,还是不能知道分给自己的地在哪。谷 李孟羲又去拉张飞衣服,“三将军,你能弄砖过来不?用砖当界石?” 大青砖得窑里烧,价钱不低,李孟羲说拿砖当界石,有钱也不是这个劲儿浪费的。 张飞顿时就想反驳。 “翼德!”刘备说到,“你盖屋剩的半墙砖不该没使?拿来便是!” 张飞不好为了一点砖就违了大哥的意思,便走开拉砖去了。 待张飞走,刘备似笑非笑的看着正看着荒滩出神的李孟羲,问,“羲儿,不用石头,而用砖做界石,这有何说道?” “嗯!”李孟羲头也不抬,“石头写不了字。” “青砖能写字。” “某还有一法,可令一人拥领一田,而不使丝豪错乱。” 说着,李孟羲抬头,看着刘备,“于青砖上,刻田亩编号,另在竹片之上,另写编号。” “青砖埋田,竹片分发民夫。如此,谁人之田,拿竹片一一对应界石便可,当无有丝豪错乱。” “二者,此可为凭证。以绝冒领、侵吞等浑水摸鱼之举。” 李孟羲联想到的,就是前世去超市的时候,超市停车管理处给了两个牌子,一个牌子挂车锁,一个牌子交给寄存车子的人,然后,取车的时候,凭牌认领。 就是这个方法。 听到李孟羲说的方法,一旁关羽侧目。 确实,有此一法,何人之地,归何人管,一人一地,一目了然。 所以,还需青砖以为界石,还需竹片,自然还要写编号的笔墨,这些,都没准备。 于是,关羽也去了,帮忙跑腿拿竹子笔墨去了。 管事的就剩刘备李孟羲了。 短短一会儿,李孟羲先后,让买锄头,让量地界,又提醒说埋界石,还说用砖当界石比较好。 开荒之事,刘备熟于农务,本该熟稔,但此时,查漏补缺的,尽是李孟羲。 刘备还不知道,李孟羲对开荒事宜,在此之前,是完全陌生的,一点经验也无,要是知道如此,刘备会更惊讶。 李孟羲做事严谨,滴水不漏,刘备想到。 实则,李孟羲正是因为不太熟悉,所以才到处盯着看,因此才能察觉到刘备等人一时疏忽。 刘备看到,李孟羲盯着南边树林定定的看着。 刘备于是好奇的笑问,“羲儿,还有何可补遗之处?” “玄德公,南边林地,能盖房屋不?” 李孟羲指着,“若是屯田,此处河滩地倒罢,民夫白日垦荒,夜里就可回庄园歇息。” “可若是出涿州,远几十上百里处垦荒,若无屋舍,民夫难以安居,又怎能屯垦一处数月不动?” “筑屋造舍,某也不懂。 恰此河滩处,为我军屯田首所,虽此地不需房屋,但何不趁此地,大盖屋舍?但其中有不足之处,需用之物,所遇之难,不正好先做演练? 待出涿州,远去百里之外,有所准备,不至举手无措。” 李孟羲意思说的很明白,就是说,河滩地,离庄园就几里,河滩这边本不需要给民夫盖房子。 但是,可以趁机先看看,给屯田之地盖房子该怎么盖,积累一下经验。 经验完备之后,再出去寻找其他屯田的地方,就可以照葫芦画瓢,流水作业了。 不然,要是真等出去了才发现这不够那不够,再回来补给,可麻烦死了。 第一百四十张 地界石(二) 果然,闻李孟羲之言,又是引起了刘备的深思。 堂堂一个成年人,思虑不如李孟羲一个娃娃严谨。 刘备不由得自嘲的摇了摇头。 “南边林地,无主之地,且地处高岗,不积雨水,如何不能盖房?” 刘备答到。 李孟羲奥了一声,“那,三百民夫,盖三百间房?得盖多久,需用砖瓦多少?” 刘备侧头看了李孟羲一眼,忍不住轻咳了一下,他张了张嘴,“这个……三五人一间房不成吗?” “那……男女混杂一室,出事咋办?”李孟羲张大了嘴巴,他指着荒滩劳作的男女民夫,民夫中,男女都有。 若是屯田,屯田之所遍布各地,难免有管理不到,鞭长莫及之处。 要是有迫害为难妇人的事,那让李孟羲想来,谁人家之妻,谁人家之母,谁人家之女儿,在黄巾中被欺辱,投了义军,到了屯田之处,还被人欺辱。 那,又何止妇人,民夫们投黄巾和投刘备,有何区别?不都是妻女被人家迫害? 又一个问题,在无意中被李孟羲发现了。 要是出去屯田,还是,不要妇人前去了。 妇女老弱留在庄园,青壮外出屯田,团田地全是男丁,就避免了妇人被人欺辱的事情发生。 而妇孺老幼留在庄园,有人看着,这里纪律健全,很安全,别的不说,到现在为止,李孟羲还没有碰到说有刘备的乡勇有欺人妻女的事发生。 李孟羲深思熟虑之后,认为,屯田只用男丁前去,不用妇孺。 刘备深思之后,深以为然。 这一下,两万流民,去了半数,只剩万人男丁。 再接着谈盖屋事项,李孟羲问,盖屋若是三五人一间,那,一间小屋,得多少砖,多少瓦,多少房梁。 “这个……”刘备不由挠头,盖房子虽说不是啥陌生的事,但李孟羲这么一问,把刘备问住了,三百民夫,就算三人一屋,那么至少得百间屋子吧?百间屋需用的物料,还真不是小数目。 aiyueshuxiang.com “羲儿,青砖陶瓦可贵!你看土胚盖房成不?”明明刘备是首领,但盖房,想不用砖,盖次一点的房,刘备还小心翼翼的问李孟羲,就好像,房子盖的次了,刘备有点不好意思一样。 “土胚房吗?”李孟羲眼睛瞪大了一点,他想起来了,“那也行啊!是不是还得做砖胚?” “嗯。” “那砖胚咋个做?”李孟羲好奇的又问。 “黄泥打麦秸,用模子做压实,晾干,胚就成了。”刘备耐心的和李孟羲解释着。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那做砖胚的模子和麦秸,是不是也得多做一些?模子多了,多处开工,做的快一点?” “还有,活黄泥得加水,桶呢?多少民夫分一个水桶够吃饭打水用?” “十人一个,够了吧?”刘备眉头微皱。 “奥。”李孟羲又奥。 既然提到了水桶,李孟羲便想到了水,以及做饭。 在军中,十人一什,屯田的民夫们,大致也可以十人一伙的。 也就是,瓦罐这玩意儿,十人分一个就够了。 但,共伙很可能出现分食不公平的事情。 比如,身强力壮的民夫缺了监管,仗着武力,总是比别人多吃一碗,又或者,总是把稠的捞走,让别人吃稀的。 在这边还好,分饭是军中伙夫分的,大致公平,到分开屯田,没有了义军看管,没了约束,什么破事都可能发生。 古来就说,民以食为天。 食物上不公平,民夫心里岂能不窝火,说不定,一气之下,某个民夫夜里就把某人抹脖子了。 然后,怕被发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房子都点了,连夜逃了。谷 你看,就因为瓦罐不够,让民夫那么多人挤一块吃饭,然后引发了矛盾,然后一个好不容易建立军屯基地,一把火没了。 人力物力时间上的损失,亏大发了! 而相比如此巨大的损失,煮饭的陶罐,实在不是太值钱。 索性,一人发一个煮饭而陶罐得了。 由一个问题,引发的更多问题来了。 陶罐竟然也缺,缺很多! 拿黄巾流民来说,黄巾流民很多人颠沛流离的,连鞋子都跑掉了,甚至连碗都没有了,陶罐这个非必须品,更是奇缺。 要是,为防止吃饭的时候产生的矛盾,以致引发内斗的隐患,而要给屯田的民夫一人一个陶罐的话,那么,需要的陶罐,何止区区三四千?得大几千。 这么多,纵然是有张飞家物资的支撑,也是一时半会儿决计凑不够的。 物资不够了咋办,当然是问刘备要啊。 于是,李孟羲就把想到的跟刘备说了一遍。 当听到李孟羲思路已远到到了屯田之后,各屯田之地,万一分食不公,起了内哄,使基业化为乌有,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刘备双眼大睁,惊讶的看着李孟羲。 无他,刘备都没想到这一点,而李孟羲想到了。 无论多少次,刘备低着头,看着不及他胸口高的李孟羲一脸郑重的把成事之策一点点说出来,刘备总为李孟羲的聪明才智感到惊叹。 “近万炊具,急切间难以凑齐。”刘备也感到为难。 “那咋办?”李孟羲没招了,他抬头问。 “找泥瓦匠人,现做。”刘备平静的说着。 “哪里有泥瓦匠人?” 刘备笑着,张飞架着车过来了,车上,码了一车青砖。 车上还有十几根竹子。 关羽也跟着来了。 车很重,压在河滩松软的沙地上,压出了深深地车辙。 “小孟,砖拉来了!”张飞有点不爽的停车,跳了下来。 张飞不爽李孟羲把他的好砖给折腾了。 砖到了,关羽的笔墨和竹子也到了。 三人目光全看向李孟羲,李孟羲往一圈扫了一周。 “立地界!”李孟羲说着。 地界自然是从最边上,第一排第一个里。 民夫和正在锄地,刘关张三人来了,张飞还架着车。 农夫停下锄头,看着几人。 “大叔,先停下,立好界石再忙!”李孟羲有礼貌的和民夫打招呼。 李孟羲在地头,左右看了一下,此时,他脑海中浮现一个数学问题。 若是,一排十个人,从头到位,一个每两人之中,放一个凳子,得放多少凳子? 同理,地块一亩挨着一亩。 要立区分田亩的界石,界石得咋放? 是田地四角一角一个呢,还是,都只放左角?或者右角? 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谷神算 刨土,挖界石坑,河滩地是沙土,也不硬,比较好刨。 但是,李孟羲拿着锄头笨拙无比的一锄头一锄头生硬的刨着,刘关张和旁边看着的那个民夫看的直笑。 终于,张飞看不下去了,受不了李孟羲笨手笨脚的样子,劈手夺过锄头,吭哧吭哧两下,就刨了一个坑。 李孟羲左右看了。 如果在地亩左边留界石的话,那么,下一亩地,也是应该把界石留左边。 也就是说,不用把地四角都留界石的。 李孟羲拿笔墨和砚台,提笔在青砖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李孟羲愣了。 看着李孟羲写字的刘关张也愣了。 因为李孟羲随手写下的,是001这三个数字。 也就是,圈圈竖。 意识到笔下有误,李孟羲回头看着目有刘关张三人,“此师门秘传计数之法!” 好算,含糊的解释了。 在青砖上半部分,挨着写了001三个数。 然后,李孟羲就拿着砖,把砖埋在了地头。 还要在竹子上再写一个数字牌,索性,李孟羲将错就错,在竹子上,也写数字。 半个手掌大小的竹片上,写完了数字,李孟羲招呼民夫过来,把竹牌交到了民夫手中。 李孟羲交代,“大叔,这是你的地号,拿好,记住了。”李孟羲指了指地头的青砖,“砖上的号,对着竹牌上的号,就是你的地。” xiaoshutingapp.com 民夫拿着竹牌,看了一眼上面一个圈,又一个圈,又一个棍,也是愣神。 这民夫虽然不识字,但知道这写的不是字啊。 怎么跟这些不识字的人一个样,也画圈呢? 民夫憨厚的朝李孟羲笑了笑。 他把竹片上的圈竖,跟砖上的圈竖一对照,一样。 李孟羲说的啥意思,民夫大海听懂了。 “大叔,你拿个砖,把砖上的字刻进去,万一下雨,字都冲没了。”李孟羲提醒。 然后,去下一亩地去了。 那个大叔在李孟羲走开之后,捡了一个小石子,在砖上磨噌着。 石头比青砖硬,能把砖上磨出字迹。 挖第二亩地,青砖上,李孟羲写的002。 就这样,埋了三百界石,直到天黑才忙完。 众人回赶,民夫们也扛着锄头回赶。 当天晚上,有如往常夜里吃了饭闲谈一样,刘备对李孟羲白日写的数字很有兴趣,李孟羲也说了,是师门秘传,刘备兴趣于是大增。 烛光中,李孟羲迎上刘关张三人的眼神,又看了看怀里的弟弟,眼珠一转,“也好,某便把此鬼谷神算之术,交于三位。” 鬼谷神算…… 还没开始学,单听名字,就让刘关张三人眼前一亮。 “纸笔何在?”李孟羲沉声静气,问到。 张飞便立刻动身拿纸笔去了。 纸笔拿来,李孟羲提笔,就着粗糙的草纸,从0开始,写到9. 共十个数字。 数字下,又写了文字对照。 写完,李孟羲以笔杆倒过来,一一对着数字指点。 “三位且看。小砖,你也看着。” “此是,零,一,二,三,四,等九个数字。” “三位可听明白?” 刘关张三人都点头,一一对应,没啥难懂的。 就是,李孟羲写到数字,曲连拐弯的,有些古怪。 刘备皱眉思索,“那羲儿,这字只写到了九,十咋个写?” 李孟羲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便是关键!” “十进制,即,逢十进一。” 说着,李孟羲又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又一个圈,连着,八个圈。 “个,”李孟羲指着个位的数,说着,“十,”指着十位。 “百,千,万。” “十万,百万,千万。可一直写下去,越写越大。” 说完,给刘关张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见刘关张三人眉头紧锁认真无比的模样,李孟羲就有些想笑。 好像,在教小朋友们上课一样。 片刻后,李孟羲又动笔了。 他笔一动,刘关张三人围在石桌一圈,都探头来看。 “方才玄德公所言,十该咋写,两位数字,十位一个一,个位一个零,便是十。” 说着,李孟羲写下了,10 又是片刻的停顿,李孟羲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刘关张三人。 “那我问,这十一,按我鬼谷数字的写法来写,该如何写?玄德公。”李孟羲把笔朝刘备递过去。 刘备眉头微皱,有些忐忑的接过笔。 十一,“莫不是两个竖?”刘备都有些不确定。 “写!”李孟羲笑着,不置可否。 刘备试探着,在纸上,写了两竖。 “十二又该如何写?”李孟羲目视刘备。 写了十一,刘备已经对这个计数法已经不那么陌生了。 十二,刘备写下,12。 “十三。”李孟羲继续提问。 “十四。” “十五。” …… “十九。” “二十。” 当到二十,关键的地方来了。 刘备,11、12、13这写以1开头的数字写的顺手了,李孟羲问十二。 刘备下意识的就写了1,然后,又写了2。 这不就成了12了。 李孟羲笑了,问,“玄德公,你写的,是十二,还是二十?”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自己写的两个数字,知道写错了。 二十,应该是……刘备能想到如何写,但是,还是拿不定主意。 刘备拿眼看李孟羲,李孟羲笑而不语。 “逢十进一。”李孟羲提醒。 刘备犹豫了一下,提笔,写了一个2,又写了一个0。 “这就对了,关键就在进位!”李孟羲笑了。 “那玄德公,五十如何写?” 刘备往上对照了一下数字,提笔写了50。 又快又对。 “五十一呢?”李孟羲加难度了。 五十都会写,五十又有何难。 “一百。” “一万。” “一万一千呢。” 李孟羲逐步增加难度。 一万一千,刘备犹豫片刻才写,查位数,刘备就查了半天,怕数错。 难度继续升级。 “一万一千零五十。” 这是五位数了,难点在于,中间这个零五十,有空位。 刘备眉头拧在一起,挠着头,气氛宁静极了,关张二人虽然没有亲自写,但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刘备屏息凝神,笔下几经犹豫,犹豫再三,慢腾腾的写下,11050。 “哈哈哈哈!”李孟羲开心笑了,“玄德公已登堂入室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有一题,三位且听 到了这里,刘备已经具备了把数字和位数对应的能力。 “关将军,三将军,你俩要不试试?”李孟羲提议。 李孟羲很会说谎话的,鬼谷神算,说的跟真的一样。 鬼谷子,那是何等人物? 跟鬼谷占个边的学问,必然了不得。 关张二人慎重非常。 “就写个,十万零八百二十。” 李孟羲一上来,就给关羽一个比较大的数字。 关羽沙场无敌猛将,砍人头如同喝凉水,眼都不带眨的。 可这会儿,让他按完全陌生的写法写长一串数字,关羽迟疑了。 眉眼低垂,眉头微皱,关羽手捻着胡须,拿着笔,保持着一个姿势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然后,关羽动了,抬手,扣指,嘴里低声念念有词。 “个,十,百,千,万,十万。六个。” 当算清数位,关羽挥笔写下,100820. 万位是空的,千位是空的,个位也是空的,全然对了。 “三将军。”李孟羲又抬头看着跃跃欲试的张飞。 张飞早想试了。 待张飞拿好笔,“三百万七千二百五十六。” 李孟羲把数字,又增大许多。 张飞牛眼瞪的老大,跟一般人不同,一般人思考,是思考越深,眉头越紧缩。 张飞是瞪眼,想东西也瞪着眼,眼越睁越用力,越睁越大,眼珠都要突出来了。 等想明白了,张飞右手拿着笔,左手竹节一般粗壮的手指,按住纸,一个一个写字。 “三百万。”张飞嘟囔,写了一个三。 然后,手指往后指了一下,百万是零。 张飞便拿着和他巨大的手掌相比,纤细无比的毛笔,跟着三后面,圈了一个圈。 这是零,十万位为空。 张飞再用手指往后指着,边数位数,边写。 万位也为空。 三百万七千二百五十六,千位为七,张飞朝纸页上边看了一眼,数字写法古怪,张飞不甚熟练。 xiaoshutingapp.com 然后,张飞磨磨蹭蹭的把这个大的一个数字写完了。 写完之后,张飞又自个检查了一遍,“哈哈!俺老张写的可对?” 张飞脸上,笑意灿烂,就像,完成了多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李孟羲默默数了张飞写的数字,全对。 刘关张三人毕竟是成年人,三人也懂数算,接受能力也强,因此短时间内掌握数字计数法很正常。 数字计数法相比汉字,简单快捷的多。 但若只是如此,显然配不上鬼谷神算的名头。 所以,李孟羲寻思,把计算方法,一并再传授三人也行。 加减乘除足以。 想明白之后,李孟羲便问,“三位应当会九九乘法表吧?” 李孟羲好奇,九九乘法表,春秋战国就有了。 刘关张三人都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乘法表应该能会。 不出所料,三人都会。 刘备甚至给李孟羲背了一遍。 不同的是,李孟羲小时候学的乘法表,是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而刘备背的是,一一足一,一二足二,细微的描述差别。 七八得五十六,跟七八足五十六,一个意思。谷 乘法计算至关重要的九九表,刘关张三人既然都会,那,就没啥问题了。 “三位即通数字,往下,我便教三位快速计算方法。” “笔纸不够,三将军……”李孟羲话未说完,张飞立刻又去拿纸笔了。 为了好好学鬼谷神算,张飞抱着一大叠粗纸来了。 纸的质量着实不是太好,又硬又厚,还酥,抱过来都掉渣了。 笔四杆,砚台一个,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一人,一人分了一张纸。 “某来出题,我等共算,看谁先算出结果,如何?”李孟羲向刘关张三人邀战。 刘关张三人相视一眼,笑着应下。 石桌当中的烛台,被微风吹拂着,烛火微微荡漾。 李孟羲思路稍动,简单的加减乘除计算的话,难度在于复杂程度,数越大,越复杂,计算难度越大。 再其次,是计算步骤。 多步计算,难于单步计算。 于是,李孟羲便设计了一道结合了加减乘数四道运算的复杂计算题。 “题为,三位听题。 “今有兵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一战死伤十二万八千四百人,又补新兵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一人。 问,此时,有兵几人? 再问,若一人赏米一万八千四百五十粒,共需米多少粒? 再问,若使一千七百三十人为一部,共有多少部,多少人?” 这问题,变态极了,变态在不在难度,在于复杂的数字堆砌。 李孟羲把问题问完了,刘关张三人不动,都抬头默默看着李孟羲。 这……问题问完了,三人愣是没记住题干。 李孟羲眼瞅着刘关张三人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三人一副欲言又止模型,李孟羲突然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不说刘关张了,李孟羲把问题问完,自己也想不起来刚刚说的乱七八糟的数字是啥。 无奈,李孟羲只得手写题干。 第一份写,又抄三份,共计四份。 “试卷”分发众人,李孟羲轻笑了,“开始!” 一声令下。 李孟羲拿起纸,便提笔演算。 不知刘关张手算咋个算的,反正李孟羲是列竖式算的。 也就是,不够减就减一,加足十,就进一,乘积满十,也进。 就这样,李孟羲先列竖式,算得,兵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一战死伤十二万八千四百人,又补新兵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一人。 算得人数为,1409220人。 第二问,问一人分米一万八千四百五十粒,共需多少粒米。 这是,乘法。 列竖式,又算得,26,000,109,000。 即,二百六十多亿。 第三问,使一千七百三十人为一部,可分多少部,余多少人。 此是除法。 除得,可分15028964部。 余,1203人。 李孟羲很快算完了,毛笔不甚好用,笔软且笔锋粗,列了竖式,没算两行,纸就没空地了。 这让李孟羲怀念其铅笔来了,硬笔写着比毛笔好用多了。 因为数比较大,李孟羲怕出错,又重新计算了两边,“好了,我算好了。” 李孟羲丟笔说到。 正埋头苦算的刘关张三人,不约而同的停笔抬头看向李孟羲。 地一百四十三章 借位与竖式计算 “三位慢算,某侥幸,先了一步。”李孟羲笑着说到。 刘关张空手计算,熟练度如何比得上经过应试教育千锤百炼过的李孟羲。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埋头继续算。 要说,问题并不复杂,但是,数太大了,算起来令人颇感吃力。 李孟羲会的是列竖式算,他好奇,刘关张他们怎么算的呢。 于是,李孟羲便起身,走过去看刘关张三人的计算。 走到关羽身后,关羽的纸上,除了写的题干,和第一问的答案,余下竟然一个字没有。 而且,看关羽掐指指节皱眉沉思的模样,显然是在心算。 李孟羲顿呼卧槽,心算能力这么强大的吗。 关羽很投入,李孟羲走到他身后,关羽都没察觉。 并且,因为关羽纸上清净一片,让李孟羲要一探汉末算数方法的愿望也落空了。 再换个人,走到张飞身后,李孟羲看到,张飞已经把加减两部分算完了。 这会儿,张飞同样也算完了加减问题,在算乘法。 张飞面前的纸页上,李孟羲惊奇的发现,张飞手画了一些纵横交错的意味不明的长短横线,在数横线的交叉点,数数加加,并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写下来。 李孟羲虽看不懂,但他隐约意识到,张飞画的横线竖线的交叉点,应该是就是每个数位的乘积。 这个画线算乘积的方法,李孟羲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李孟羲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太明白张飞是如何计算的。 这跟列竖式计算,有很大不同。 再转到刘备这儿,刘备看李孟羲来了,对着李孟羲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刘备不太擅长数算,或者,这么大的数字计算,刘备算的头昏脑胀的,勉强把第一问算完。 过了许久,是十分钟,亦或是更久。 刘关张三人之中,竟然是张飞第一个把问题算完的。 涉及加减乘除四种运算,李孟羲把数字设计的太过复杂,计算量有点大。 张飞把三问全部算完,三问全对。 关羽算了两问,最后一问是除法,关羽见三弟都算完了,关羽干脆不算了。 而刘备呢,算了第一问,直接就停了。 最后,李孟羲和三人对答案。 张飞最后一问错了,除法除错了。 “怎是俺错!”张飞瞪着眼,“俺说你错了呢!” 李孟羲张了张嘴,再看看自己的答案,心说,不可能啊,我验算了两遍了啊。 “决计不是某错了,其三将军你错了!”李孟羲直面张飞。 刘备见状,安抚两人,“好了翼德,这最后一个数对错先搁置不管,前俩数,你俩可都一样?”刘备问。 yawenba.net “一样。”李孟羲说着。 闻言,刘备点头,笑到,“那就是,羲儿和翼德前两数都对!” “可翼德啊,人羲儿算的,比你可快多了!”刘备目露异彩看着李孟羲。 张飞一想,也是啊,小孟这厮,没等多久就把数算出来了。 刘关张三英,由是心服。 李孟羲正色,对三人说到,“某这就把数算之法,教于三位。” 说罢,随手朝三人拱手一礼。 刘关张神情郑重,回了一礼。这倒是让李孟羲愣了一下。刘关张三人表情似乎过于认真和严肃了一点。 “我笔算用竖式算法,我管三位,似不知此法。” 说着,李孟羲重新抽了一张新纸。 略一思索,李孟羲觉得,还是从简单的开始吧。 “三位且看。”李孟羲写了一个算式,用数字写的,10—9= 刘关张凑了过来。谷 李孟羲认真把自己的知识不吝传授。 “玄德公,这个数,识得吧?”李孟羲指着数字“10”。 “识得!”刘备点头。 “这是十,这边是九。” “中间一杠,是减。” “此题为,十减九得多少?” “一。”关羽毫不迟疑的就答到。 “对!此题简单,下边,我教大家如何列竖式计算。”说完,李孟羲有点想笑。 怎么感觉是在教小朋友呢。 这三个小朋友,张飞壮的如狗熊,一杆蛇矛,捅人如穿糖葫芦,关羽同样壮实的如头牛,一把大刀,砍人如切菜,刘备倒是弱一点,可他孔武有力,一对长剑,左砍右劈,猛的一塌糊涂。 这三个武力值爆表的小朋友。 竖式列得。 第一行,是10. 第二行,单单一个9. 李孟羲指点其中关键。 “其一,数位对正。何为数位呢,个十百千万,个位对个位。” 李孟羲手指着10的个位0,和被减数9,一竖画下来,示意对正如此。 “而后,就是个位减个位。” “10的个位,是哪个数?”李孟羲抬头问。 刘备眉头紧锁,“没有数。” “对,是0。0减9自然不够,这咋办? 不妨,向前借一,借一当十。” “十减九,得一。” “个位得一。” “十位上,因借去了一,一便没有了。” “可听明白?”李孟羲抬头问。 眼见,刘关张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茫。 十减九这根本不用多想就能知道是一,可李孟羲说的数位对正,还有借一当十,这是三人未曾想过的角度,一时接受起来,略微困难。 看似很简单的问题,设计到了严谨的数理逻辑。 发现用十减九这个例子不太好啊,李孟羲挠头,十位上的数字,一减没有了,不能很好的看清向高位借一之后高位的变化。 李孟羲把自己仅有的教育才能发挥到极致,他转念一想,换一个更好的例子。 “那换个题,86减17吧。”李孟羲说着。 “如前所述,数位对正,个对个,十对十。” “而后,且看。”李孟羲,指着被减数个位的6,和减数个位的7,上下一指。 “六比七小,不够减,是否如此?” 刘关张三人点头,这一点听懂了。 “不够减如何?上十位,借十个。” “十六减九,得几?七吧。” 于是,李孟羲在竖式横线下,写了一个7。 “再看十位,十位本是八,借了一个,剩几个?剩七个吧?” “七再减下边的这个一,得多少?” “六吧?” “故,86减17,得,69。” “三位不妨算一下,这个数,对是不对?” 第一百四十四章 算筹 当李孟羲把简单的竖式算法一步一步清楚的交给刘关张三人,并又出了一题。 刘关张三人便皱着眉头,生疏的算起。 李孟羲宛若一个老先生,背着手围着石桌一圈圈转。 转到张飞那里,李孟羲手指过去,“三将军,你借一的点呢。” 张飞抬头,“俺记住不成?”张飞瞪着眼。 张飞眼大,正常的睁着就跟瞪大一样。 “那不成。”李孟羲摇头,坚决制止,“往前位借一,必须得点一个点。” 张飞不从,扭着脖子抬头看着李孟羲,“俺能记住!” “不成!”张飞死犟,为了杠而杠。 李孟羲不惯着他,就站在他身边,眼瞅着他老老实实的把借了的那一个点点上。 说什么能记住,这才两个数的数式计算好吧,一会晋级了,一堆数字的计算,这里借一个,那里借一个,不点个点标记,一会儿就弄错了。 而且,笔算一个重要意义在于,其比口算精确。 一般能口算的简单问题,直接就算了。 拿不准的大数用笔算,怕弄错。 既然用笔算了,为的就是尽可能的算准确。 倒好,精确计算,你给加了一个容易出错的默记过程。 图啥呢? 再转至 关羽身旁,李孟羲瞅了一眼关羽面前的几个竖式。 “这儿。”李孟羲伸手指着竖式以左,“画个减号,意指是算减法。” 关羽于是,就把减号加上了。 得规范的好,一会还要学加法呢。 不用加减号区分,弄错了咋办。 再至,刘玄德处。 刘备主动把纸往李孟羲这儿移了移,请“先生”审阅。 刘备学习态度倒是认真。 李孟羲瞅了两眼,没啥大的毛病。 “数位,对正,别偏了。”李孟羲说着。 又是一段时间之后,李孟羲检查三人的纸张。 给三个各出了五道竖式,难度不大,两位数以内的。 检查完,挺好,没人错。 只是,从张飞的题纸上,李孟羲看到,张飞竖式计算的时候,缺了用小点借出的过程,这让李孟羲弄不明白,张飞到底口算的,还是按竖式一位一位算的。 再往下,李孟羲歪着脑袋,寻思好一会儿。 刘关张三人都瞪眼看着他。 难度晋级的竖式题有了。 首先,李孟羲不帮他们把竖式直接列好了,而是,只给横等式,让他们自己列。 然后,数字大了起来,大到十万位。 这还不算完,还是多位数运算。 也就是,十几万,减个几千,再几万,再减个几百。 难度骤增了。 依然一人三道题,李孟羲列完等式,就给了刘关张三人。 夜渐渐深了,李孟羲突然想起,小砖呢? 打眼一看,小砖趴到亭子边上睡着了。 怕弟弟着凉,李孟羲脱了外衣过去给弟弟盖上掖好。 刘备看到,“羲儿,要不你先回?明个再说。”刘备有些不好意思了。 “无妨。”李孟羲回以微笑。 六月份,天正热,晚上没那么凉。 第二轮计算题虽然还是加法,但难度骤增。谷 李孟羲转着看,发现,刘关张三人算的比第一次慢多了。 他仨得先自己把横式转换为竖式才能算。 最大的一个数,在张飞这里。 105693+123750 眼瞅着,张飞马虎把中间的数位对错了,有心提醒,犹豫了下,还是算了,一会儿等他交卷,再指出哪里错了,给他个印象。 多个数字用竖式重复相加减,过程也是重复的,两个数两个数的算,前俩数字的计算结果,重新和第三个数字计算,以此类推。 yawenba.net 此时,便突显了为何要在竖式以左画一个减号或者一个加号的区分作用了。 有了区分,一目了然。 又是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刘关张答完了题。 要批改,李孟羲自然得把数算一遍。 一通计算,发现,错漏百出。 “三将军,你第一个错了。知错在何处?” “怎就错了?”张飞不承认有错。 “这儿!”李孟羲身体前倾,隔着桌子指过去,指着张飞第一个竖式。 “中间千位,你对错了,后边全然错了。” 张飞还想反驳,又瞪大眼睛低头往纸上一扫,果然,中间对错了。 这下,张飞不好反驳了,尴尬的嘿嘿一笑。 就这样,先简单加法,又复杂加法,先帮刘关张三人列了竖式,后边又让刘关张三人自己列竖式。 加减法的练习过程,前后四五遍,刘关张三人才熟练掌握完毕。 再之后,更高难度的乘除法。 依然遵照着最简单,到逐步复杂,到多个数字的乘除法。 等一切教完,李孟羲瞌睡的频频打哈欠。 外边,四下静悄悄的。 “三位,我先回。明日再教三位。” 李孟羲告辞,然后,刘备帮着李孟羲抱着小砖,送回卧室去了。 李孟羲瞌睡的不行,因此,沾床就睡。 凉亭下,夜色深沉,月上中天。 续了灯油三四次的灯台,火又渐渐暗淡了。 刘关张三人正襟危坐,打量着面前纸上的古怪数字,以及,各种加减乘数的符号还有运算。 这便是,鬼谷神算法。 李孟羲丝豪不私藏,竟然,全部拿了出来。 带着一丝感激,刘关张三人认真回顾知识。 末了,张飞瞅着最早的那一题,就是有战兵九十九万九千九百……那一题。 当时,李孟羲说,算错了,张飞瞅着自己的算的答案,思考片刻。 “俺去拿算筹!” 数太大了,不用算筹口算难算。 算筹,为汉代辅助计算的工具,其发明时间,在春秋战国以前,甚至更早。 算筹多为木质,或者骨制。 张飞拿了一把算筹过来,然后,长短算筹,放石桌上纵着摆几根,横着摆几根。 不知道怎么算的,反正,刘备是看不懂。 而张飞家有钱,受过的教育比刘备更好,张飞因此会用算筹这个复杂工具。 待张飞七算八算,算了几遍。 最后算得的结果,跟当时李孟羲拿笔算的结果一样。 张飞不信邪,算筹丟一边,拿笔和纸按李孟羲教的鬼谷神算,从头到尾列竖式列乘除竖式再算一遍。 一遍算完,比算筹更快。 结果再和正确结果一对,一模一样。 张飞颇为感慨。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为什么,算筹这样一个正经的计算工具,计算速度会不如用笔列竖式计算速度快呢? 据说珠算高手计算速度甚至不输电子计算机,当时新中国造原子弹的时候,因为缺计算机,算关键数据时就是找了一堆珠算高手,硬生生的拿算盘把数据敲出来的。 问题出在哪了?为什么张飞觉得,算筹不如列竖式快? 算筹与珠算构造上的区别,问题就在这里。 算筹用的时候,得先把一个个木棍把数摆起来。 要是珠算,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动,算珠变动速度比笔尖写数更快。 而算筹,操作起来繁琐,摆算筹的动作,远慢于珠算轻轻一推就成的便捷度。 算筹之于珠算,二者无原理上的区别,都是十进制,都是满十进位。 区别只在简易与否与快捷程度上。 而在快捷程度方面,原始算筹之于成熟珠算,差距如火绳枪与自动步枪一般巨大。 所以,张飞摆算筹摆了许久,还不如拿笔算快捷,大量时间都浪费在摆算筹上了。 笔尖轻动,数个数字瞬息而成,算筹拿起放下,至少一两秒,这就是在没有简便的数学数字的汉代,笔算比算筹快的原因。 得了李孟羲传授的鬼谷神算法,刘关张三人彻夜未睡,一整夜,三人自个给自个出题,或是相互出题,数字怎么大怎么复杂怎么出。 一夜时间,三人毫无睡意精神抖擞的把一沓厚厚的纸张写的每一张纸上都写的满满当当,直到,东方之即白。 天亮了,烧了一夜的油灯也灭了。 刘关张三人抬头看了一眼东方红彤彤的初阳,“埋头学问,不想一夜已过!”刘备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他看着两个义弟,面露笑意。 刘关张三人相视,而后哈哈大笑。 经一夜,军师教的鬼谷神算,已然融会贯通。 昨夜,他三人算粮草,算兵力,算钱财,算行军里程。 但兵事相关,一一算来。用李孟羲教的算法,又快又对,计算速度比之以前,快了何止数倍。 虽说,一夜未睡,但刘关张三人意犹未尽,一点不觉困顿。 这会儿,也就是李孟羲还未起床,不然,三人肯定再去求教。 在三人想来,一夜时间,东西哪里教的完。 —— 清晨。 不知为何,吃早饭的时候,多了一只鸡。 这……早上吃这么油腻的吗。 李孟羲奇怪。 李孟羲比较喜欢吃鸡腿,他这个偏好,接触许久,刘关张三人早了解了。 刘备从整鸡上,撕下鸡腿两只,直接给了李孟羲哥俩。 饭间,刘备旁敲侧击的问。 问昨夜相授之鬼谷神算,还有无更艰深所在。 更难的,有啊! 加减乘数这是最基本的。 往上,还有一些数学符号啥的,比如,中括号,大括号,平方,开方,立方,分数,百分号,千分号,约等于,等等。 这只是简单的纯数字计算。 再结合实际应用,则各种应用题。 比如。 例题一:你刘玄德挟徐州百姓逃窜,日速为30里每日,后边曹操虎豹骑在后边追,虎豹骑日速为两百米每日,已知,刘玄德部队尾和虎豹骑队首,之间相隔一百七十里。 问,刘备何时被虎豹骑追上? 再问,此时,前方七十五里处,有一可停军驻守阻敌之要道。 问,在被虎豹骑追上之前,刘备部能不能安然到达险阻之处? 例题二:题为:已知力道同样的弓箭,箭头绑上引火之物之后,射程降为三分之一。 ddxs.com 又知,顺风时,箭速为风速和箭速想加的和,根据自由落体定理可知,风速平加五米每秒,箭支最大射程,增加2.35米。 又知,江东东风为三十米每秒。 假设,弓箭射程最为八十米。 问,若诸葛丞相前去草船借箭,船离曹操军寨多远,可避开曹军火箭范围? 再问,船停离岸多远,可最大限度借到曹军十万支箭? 三问,若东风起,东吴之火箭,可远曹军多远? 例题三:已知樊城左近地势近似为正四面棱锥形状的盆地,其底面正四边形,边长为八里,其四周高地,四边长为十里。 樊城盆地,底至高,高度一百五十米。 问,樊城左近,可装水多少立方米? 第二问,若关将军蓄水水攻,水淹樊城,河堤决口处,水流速为每秒三十立方米,问,多久,洪水可完全淹没樊城城楼? 是吧,把实际问题,用数学来计算出来,还需要熟练所掌握的知识。 代数问题,只是数学的一半。 另一半,是几何。 代数和几何相结合,就是初中高中的内容了。 所以,刘玄德问,鬼谷神算有无更艰深之处,李孟羲放下筷子,诡秘的笑了。 而后,李孟羲沉声道,“鬼谷神算,森罗万象,上至星辰日月,下至海量沙数,无物不能算。” 说着,李孟羲正色,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朝对面,左手位,还有厅中分别坐着的刘关张三人,拱手致礼。 “三位若愿学,某不吝相授! 只是,学问贵在持之以恒,而忌半途而废。 要精通鬼谷神算,非一时之功,三位可有此恒心毅智?” 李孟羲故意言语相激。 刘关张三人投著于案,皆正色起身朝李孟羲拱手一礼,口称愿学。 李孟羲忍得辛苦,他差点乐了,区区数学知识,把这三人忽悠的。 那好吧,既然愿意学,数学可难学了。 就这样,李孟羲假托鬼谷神算之名,决定教刘关张三人超出这个时代的代数几何等数学知识。 虽说,很多知识,李孟羲都忘的差不多了。 但放在如今社会条件下,够用了。 吃着饭,李孟羲心思全在想事上,话说,简单的加减乘除学完之后,该学啥了? 应用题? 又或者,直接几何呢? 懂一些知识,和把知识教给别人,把别人教明白,是两码事。 就一点,李孟羲手头没有那么多的课本和教材。 还有一点,代数就算了,几何,当初初中学几何,几何证明贯穿整个学习生涯。 证明很重要。 可是,每一条定理是如何证明推导的,李孟羲茫然了,定理或许记得,证明大多忘了。 不由得停下了筷子。 初中数学课本上有介绍了汉代刘徽的勾股图,证明了勾股定理。 那个图…… 李孟羲皱眉,在案上拿手画着。 怎么画来着? 又或者,几何从最早什么地方开始学,点?集合?线段?然后由线段平行交叉重合,平移什么的,还有平行线内角外角啥的,这些学完,才开始学三角正方形那些图形吗? 李孟羲想的头都大了。 刘关张三人看李孟羲吃着吃着吧筷子放下,眉头紧皱满怀心事的模样,三人目露关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泥胚也要技术基础 屯田要具有四,一是锄头,二是煮饭用的陶瓮或陶罐,三是房屋,四是睡觉的床铺。 要支撑起万余流民远出涿州屯田,刘备根基毕竟薄弱,钱财粮草全凭其义弟张飞支应。 若非最值钱的粮草李孟羲从豪强那里骗来一大堆,最要命的麻烦解决了,不然,纵是已成功招抚两万之众的黄巾,养不了这么多人,等于白费功夫。 锄头也不够,要按万人屯丁人手一把锄头来算,需锄头万柄。 黄巾起义,百姓操着农具就造反了,流民带来不少锄头,但只能满足大概三分之一数量。 张飞已遣人四处买锄头去了,以期早日补完所缺。 锄头属于铁器,汉代盐铁私营,买锄头又是一大笔让张飞肉痛的支出。 盖房屋最基础的,最省钱的,是盖茅草屋,再好一点,是土胚房。 李孟羲几日前选的是土胚房。 大建土胚房黄土麦秸都好弄,要多少有多少。 盖土胚房原材料不是问题,倒是,做土胚的模具反而不够。 幸好土胚模具结构简单,四个木条一嵌就成了。 若是出去建立屯田基地,一个基地百人,盖小屋子,最少三十间。 那么,平均才三人盖一间屋,已经够慢了,要是模具不够,还得更慢,尽耽误事。 要想有效率,做土胚的模具,少说也得几千。 义军的物资之中,模具存量显然没那么多。 已派了人手出去到处买锄头的同时,流民中的木匠们也到处找木头,开始做砖模。 真到做模具,好嘛,还缺东西。 缺很多锯子,缺很多凿子,还有刨子。 张飞找了半天,木工用具,才找了锯子三二十把。 工具有限,做模具的速度就不会太快,模具产量提不上去,即将展开的屯田,房屋修建速度就快不了,屯田基地因此建立的速度就很漫长。 小书亭app 涉及到实务,方方面面千头万绪哪里都是问题。 当发现任何一个东西都极度缺乏时,李孟羲才切实体会到古代生产力低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土胚,挖黄泥加一点麦秸,一活,够简单了,技术含量够低吧? 可就这么原始的一个东西,想大规模生产,得大量模具;要短时间做大量模具,得大量木匠,木匠手艺不说多好吧,至少得会刨个平木板吧,木匠解决了,处理木头,还得刨子锯子凿子等。 弄到最后,李孟羲无奈的发现,连他喵的土胚砖也是一整条科技线来的。 整条技术线一环有问题,整体就受影响。 木工用具这一块,死死卡住了。 锄头是民间少不了的工具,存量丰富,好买。 木工用具相比之下,就是特殊工具了,难买。 流民之中,能瞬间找来少说两三百个熟手木匠,木工用具却就那么三十套,弄了半天,就那么三二十个木工的生产效率。 李孟羲之前嫌随便搭的茅草屋太原始太简陋,如果屯田基地一堆茅草屋,李孟羲觉得寒酸,因此,他觉得,最低得是土胚房吧? 刘备也认可了李孟羲的想法,并鼎立支持。 李孟羲却自个打退堂鼓了,不成,给一万流民建三千间土胚房,他喵的工程量的跟建个小城差不多了。 太难了。 不得已,李孟羲再次降低住宅标准,就先搭茅草屋,先把屯田所建起来,土胚房让各屯田所自己慢慢建也行。谷 盖茅草屋需要的物资只两样,一些木杠,很多麦秸。 甚至连绳子都不需要,麦秸即可以当防雨和御寒的遮蔽物资,麦秸本身也可以编成绳子用。 在这个时代,茅草屋是唯一可以短时间内大规模搭建的了,其他难度高一点的,都不行。 民生所需,衣食住行,屯田的流民,不需要出行,需要的是食物,不远的水源地,住所,生活工具,生产工具,仅这五样。 住所,已然解决。 工具,只锄头,别的没有,张飞已派人买去了。 生活工具,又是亟待解决的事。 生活工具只有两种,煮粥的陶瓮或者瓦罐,盛粥的碗。 甚至勺子都不用做,吃饭的时候,直接凑着瓮倒了。 按之前李孟羲的构想,对流民来说,没地方住,或者有人霸道,把好地方住了之类的矛盾,都算是小矛盾。 屯田所稳定不稳定,核心利害只有一个——粮食分配公平与否。 为使公平,李孟羲就认为,流民一个人有一个能煮饭的陶瓮,单人开伙,不与他人共餐,这一点尤为重要。 这天,六月二十五日。 刘备就为解决陶瓮的事带着李孟羲去拜访了一家做陶瓦器具的人家。 涿州城近郊,有一个小村落。 入村,沿着村里小路走。 年景不好,连村口的大黄狗都瘦的干巴的如同骷髅,人来了,黄狗躺在石磨盘上,有气无力的晃起来,低声朝刘备和李孟羲两人呜咽吼叫。 李孟羲经过时,不由得多瞅了黄狗一眼,他惊讶,这狗能瘦出骷髅模样。 刘备要找的陶匠,留在村东头。 到了,几间茅屋,没院子,茅屋前一个大坑,边上码着很多做好的瓦一摞一摞的灰黑色的瓦。 刘备和李孟羲来的时候,没见大人,只有一个手脸上都是泥的泥娃娃蹲在泥坑边,用几个破瓦当盛泥的工具,在那捏泥巴玩儿。 人来了,小孩儿也不怕生,也不说话,抬头看了刘备两人一眼,又低头去捏泥巴去了。 李孟羲因为弟弟也是小朋友的关系,李孟羲比较喜欢小朋友。 “小弟,你家大人呢?”李孟羲过去问。 小孩儿没说话,手里的泥巴拿起,手臂一甩,啪的一声,手中黄泥团糊在了泥坑里。 然后手脸上糊的都是泥的小孩儿,爬了起来,朝几间茅屋西边的那间推门跑了进去。 “外爷,有人找咱们。” 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然后,刘备和李孟羲就看到了一个老人家推门走了出来。 见到老人,李孟羲惊讶,这老人是熟人,就是之前张飞请来帮忙做蒸酒器的老人家。 “嗨,老叔!”李孟羲挥手,热络,和老人打招呼。 老人家瞅见李孟羲,脸上也有了笑意。 “小哥,恁俩咋找到这来了?”老人走来,就请刘备和李孟羲往屋里聊。 “老人家,有活计要麻烦您呢!”刘备笑着,说了场面话。 老人一听,开心的哈哈笑了,“有活好嘛!就盼着来活儿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起窑,烧陶 老陶匠家里残破,汉代人不做凳子的,而是随地铺一张草席,跪坐在草席上。 老人家里连席子都没有,招待刘备和李孟羲进屋,老人说着话就要去把床上的草席揭下来铺个座。 刘备忙叫住老人,“老人家,不必忙碌,我俩有事,一会儿就走!” 因为连个席子都没有,老人有点不好意思。 随后,刘备就说了来意,说买点煮粥饭用的陶瓮瓦罐之类的。 老陶匠摩挲着粗糙的满是口子的手掌,小心翼翼的问,“恁是想要多少?我屋里有那做好的,恁看够你用不,不够再做,中不?” “也好。”刘备点头。 做好的瓦罐之类的陶器在另一屋子放着,大大小小的陶器堆了半屋子,就那么随意堆着。 门口,放着一个最大的大陶瓮,半人高,比水桶粗,这玩意儿要是做饭,能做三四十人的饭。 老人对自己的这件大瓮好像很满意,陶瓮胚满形正,表面光堂,颜色烧的也好看,一体红棕色,这大概是老陶匠最得意的作品。 2kxiaoshuo.com 老人把陶瓮挪出来,手指了指大瓮,憨厚的笑了笑,意思像是在说,看这个做的咋样。 按刘备的眼光来看,这个瓮看着又大又漂亮又厚实,相当不错了。 但,和军师商量过,军师说,最好还是一人一个陶瓮为好。 既然一人一个,陶瓮自然不能太大了,不然浪费柴。 最好,大小刚好够煮一人吃一天的饭。 刘备瞅了几眼大瓮,抬头朝屋里又看,“有小点的不?” 刘备没看上老人的杰作,老人有些失望。 满屋子都是老人积攒下来的陶具,李孟羲带着好奇,就去翻了。 翻了片刻,李孟羲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这个东西在最底下压着,方方正正的,两足双耳,分明就是个鼎的形状。 陶土的鼎,很小,还不如狗盆大呢。 见到李孟羲把这个玩意儿拿出来了,老陶匠呵呵笑了,“这是我家孙儿捏着玩的,用不成的!” 难怪这东西小巧玲珑的跟玩具一样,原来还真的是玩具,是小朋友自个捏着玩的。 要做的陶瓮属于个人炊具,最好是,早上煮了一瓮粥,早上吃过,剩了一多半,然后剩的粥就放那里,中午或晚上干完活回来,添一把柴,也不用煮滚,稍微热一下,就能吃热粥了。 所以,陶瓮最佳的容积应恰好是一顿能做一人一天的饭为好。 而一个大人一天得吃多少饭呢,李孟羲不太清楚。 刘备应当熟悉。 “加粮放八碗水,熬五碗,早两碗,晌午一碗,待黑再两碗。 用大小可盛大碗水的瓮最好。”刘备说着。 最后,挑了一个一个合适的瓮,刘备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瓮大了一点。 “老人家,差不多就这么大,再小个一指头就差不多了。” 老人接过陶瓮,看了一眼,这个就够小了,是打泥胚的时候,剩的泥做了小的。 没想到,刘备要更小的。 “再小木有了。”老人迟疑,看着刘备,“得重新做胚,恁准备要多少个?” “一万个。”正翻腾陶器的李孟羲停下了,他一旁插话,“最少,八千个。” 这个数字,听的老人一愣,惊讶的瞪着眼,张大了嘴巴。 刘备笑到,“正是如此,一万个,老人家能忙的过来吧?” 大生意啊!一万个,一个哪怕赚他一文,就是一万文,就是十贯钱。 老人家有些激动的摩挲着手掌,“明个老汉我去拾点柴,柴够了多少都能做!” 关于起窑烧制陶器,李孟羲不知相关细节。 随着老人一起去看了屋后的一个陶窑,窑不大,就两个屋子那么大。 问过老人,烧陶器废柴,烧一窑得不松劲的添柴,得烧多半晌。 还有,陶器的器胚也得先把黄泥摔打瓷实,把泥的沙啊草啊什么的弄净,做出来才不容易裂。 而产量的话,一窑能烧七八十个。 李孟羲听明白了。 陶器生产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挖泥,把泥淘洗干净,然后,活泥,摔打泥胚,然后,把泥胚捏成器具形状。 接着,胚放窑里,封窑,留几个出火口,然后添柴烧。 其中,从挖泥开始,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人力。 要是,让老人家一个人干的话。 首先,挖泥就得一个人个一两个时辰,然后,淘洗黄泥,摔泥胚,这至少得忙活半天,才把泥弄瓷实。 然后,还没捏几个器胚呢,天都黑了。 这样,重复干了三五天,终于捏够了一窑的陶器。 再出去捡柴,捡三天的柴,不一定够烧一窑的。 于是,老人一个人干,烧一窑,七十个陶器,前后得花少说七天时间。 也就是,平均一天生产十个不到。 而义军需要的陶器是万个之多,岂不是,得等一百天。 时间宝贵啊,黄巾之乱如火如荼的,不赶紧把流民安排好,出去打黄巾挣军功,待这儿等陶器一等百十天,太消磨时间了。 所以,不能全指望老人家一个人干的。 “要不,柴我们来筹备,老叔你只管拉泥胚,如何?” “再一个,一个窑怕是做的还慢,赶明我军派一些人来,老叔你看着,再建十个窑,十个窑一块开工,岂不快的多?” 李孟羲只担心一个,怕老陶匠藏着技术,不肯露出来,不帮着搭窑。 但,当李孟羲说,柴火义军全管了,搭的窑用完,窑全给他。 老陶匠欣然接受。 就这样,第二天,空闲的众多人手,一下去了三百人,拉了劈好干木头十几大车到了老陶匠家里,让先烧着,烧完了再拉。 然后,让老陶匠帮忙找地方,指点着把窑搭起来。 因为性价比的问题,老陶匠自家用的窑很小,比较省柴,但要是追求生产效率的话,窑还是大点的好。 于是,三百人在老陶匠手下听命,开始拿着锄头铁锹之类的,挖土垒窑口。 李孟羲也在窑场,帮着指挥人手干活。 老人过来,试探着问,说活计这么多,怕干不过来,想走个亲戚,把几个女婿叫回来帮忙,问中不中。 当然可以,熟手陶匠越多越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多管齐下,万事俱备 开拓屯田基地的重要准备事项,农具筹集一项,张飞派人各处收购农具,已持续十几天,农具源源不断的拉回来。 炊具一项,窑场人力充沛,活干的如火如荼,窑暂时还在搭,这边挖泥淘泥的就有一百多十人已先开始干了。 二十多个青壮挥汗如雨在泥坑里刨泥,更有十几个人担着担子把一担担黄泥担上去,由另一些专门负责处理黄泥的人手,开始用淘洗。 再五十来人,把老陶匠家门前的地儿占的满满当当,从黄巾流民中招募的熟手陶匠们,以门板为工作台,在门板上,拿泥捏出陶具的形状。 陶具有一个模糊的标准,就是,容积较小,不能做那么大。 窑虽然没搭好,但按李孟羲到处转悠时的观察结果,一天一人不管其他,只负责捏泥胚,大概一人一天能捏三十个不止。 也就是,五十多个熟手陶匠,在有其他人帮着挖泥淘泥的情况下,五十多个陶匠,一天可做泥胚一千多个,放都没地方放,老陶匠家太小了。 被迫,跟村子沟通了,占用他们的打谷场,把做好的陶器泥胚先放在那里,待窑建好了之后,再把泥胚一车车拉过去。 老陶匠很担心下雨,说一下雨全淋毁了。 李孟羲抬头看天,他也不懂天象,更不懂气候,也不知何时会下雨。 既然如此,那就,加快速度把窑垒好,如果当天做的泥胚,当天就送窑里烧了,就不至于泥胚放在打谷场被暴雨淋成一堆烂泥。 2kxiaoshuo.com 因为天气难料,李孟羲又去催搭窑的进度了。 据说,陶土烧制的技术,是后来瓷器技术的原形。 又记得历史课本上写过,汉代时,中原地区就有了原始的青瓷技术,问老陶匠,他知道咋个烧瓷吗? 老陶匠正站在边上,看着忙碌的挖土淘泥的一堆人直乐呵,听到李孟羲问话,“瓷子?俺不会烧。”老人摇头。 老人不懂烧瓷技术,只会烧陶。 可惜了,李孟羲寻思要是这个老人家知道哪里去找能烧出来釉质的瓷土,有了瓷土,说不定,还可以尝试一下,把瓷器试做一下。 陶器和瓷器的烧制技术差别,应该最主要的技术区别是温度上。 陶器用木柴烧就可以了,而瓷器,温度要求非常高,柴不行了,得木炭,甚至,可能需要煤炭。 再一个,陶器不挂釉质,瓷器挂釉质。 而瓷器釉色之所以显现釉色,初中应该学到过,依稀还记得,釉色是因为金属离子的显色效果。 比如,铁红,就是铁锈,混到釉质里,放高温窑炉里一烧,釉色就显出血红的颜色。 铁锈是三价铁离子,或是二价铁离子,记不清了。 然后,有时用铁离子发生氧化反应,有时发生还原反应,铁离子不同,显示颜色也不同。 二价铁离子和三价铁离子,一个显示红色,一个显示绿色。 又有铜离子,铜显示蓝色。 这是釉色最主要的一些颜色。 宋代瓷器中的顶级珍品,汝窑的雨过天晴色瓷器,就是用铁作为显色原料,而因此显示淡淡的青绿色。 因为老陶匠不知道青瓷咋烧,自然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弄釉土,李孟羲的烧瓷计划就此被无限搁置了。 前边,试制蒸溜酒的时候,李孟羲就想到蒸溜酒可以当成经济产品到处卖,可以赚不少钱。 如果说,酿酒太耗费粮食,条件受限的话,那么,同样很赚钱的瓷器,消耗很低了,不用消耗粮食,只用土和柴就够了,比酿酒性价比高的多。谷 屯田所需的几个基本物件,农具和炊具总算是解决了。 还有,睡觉的床铺被褥,这又是一个几乎难以解决的问题。 被褥,一床被褥用到的布,比两个成年人衣服上的布都多。 布料是硬通货,任何时节都可以当钱用的。 要是给屯田所的民夫们一人配一床被褥,张飞家财够不够是一回事,去买缝被褥的布料,召集众多的人手,凑够众多的针和线去缝被褥,布料,针线,全都极难凑积。 被迫,李孟羲把条件又降低了。 被褥实在不行,不要了也成。 现在五六月份,天还热,真到冬天了,要是天冷,没被子,直接用麦秸堆个窝,拱进去也能御寒了。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被褥实在凑不够。 被褥可以不准备,睡觉的稿席有准备的必要,不然,要睡地上吗? 稿席好的一点是,用麦秸编就能编成,麦秸随处可找,而会编稿席的流民,比比皆是。 到时,只要麦秸够,睡觉的稿席和御寒的麦秸都不成问题。 至于,在麦秸里睡觉虫子咬不咬,没办法了,条件有限,只能如此。 屯田所需一应物资,似乎全都够了。 六月,二十六日这天。 窑场的窑终于垒好了,当天就开始生产。 同时,李孟羲和刘关张三人商议,这说话间,物资凑齐了,看是不是先派游骑四处寻找可屯田的无主地域,待一切准备妥当,直接发人过去,省得再慢慢找。 刘关张深以为然。 三十余游骑再出,先是遍寻涿州县,再出涿州,只找那些地块大,临水的地方。 二十七日,李孟羲和刘备一同来到窑场,昨日为开窑第一日,按令,民夫连轴转,一天一夜不中断,平均每一窑都烧了三窑。 因为前期准备充足,几百个民夫在忙碌,泥胚什么的堆的放不下。 第一天,出窑的陶器就足有一千多个。 就是,烧的仓促了一些,泥胚没有阴干,废品率高了一点,接近三成陶器出窑有开裂,不能用。 但,除去这些残次品,大小十一口窑,一日产量,烧制小陶瓮八百有余。 李孟羲看着一车车装走的陶器,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可以从容开脱屯田基地了。 当时间,到了七月份。 半月以来,各处收购的锄头堆的满满当当,窑场日夜不停的忙碌,烧制出的陶器更是多的没地方放。 而支撑起陶场全力运转的,是大几十个做泥胚的熟练匠人,是两百多负责挖泥淘泥的青壮劳力,是负责到处捡柴的一万多流民。 总之,陶器如此快速的凑够,是义军招抚了两万多黄巾,人力极度充沛,和李孟羲全局统筹的结果。 第一百四十九章 屯田七策(上) 七月初二。 细数时间,李孟羲意外来到汉末已经近三个月。 这三个月以来,好像啥也没干,又好像,做了好多事。 不过是,先带着年幼的弟弟从乱军中逃离,然后故意停在道旁,当刘备义军从旁经过,主动结识关羽,然后,得以趁机投靠义军。 而后,于军中初见刘玄德,胡乱编了个身份,再一番高谈阔论,大谈天下之势,由是,语出惊人,辨倒刘关张三人,更因此以不满十岁之身,被刘备拜领军师。 再之后,看到军中黄巾俘虏杂然一片,临时起意去俘虏营中一看究竟,恰巧在俘虏营中碰到了欺辱妇人的地痞,碰到了得急病的婴儿,还看到了黄巾俘虏比比皆是的仇视目光。 李孟羲深思熟虑之后,把俘虏安置三策呈于刘备,并当夜,为救治婴儿,第一次试制蒸溜酒。 回涿州半道,又建议刘玄德发俘虏遣散粮,愿投义军者,前过既往不咎,愿归乡者,发半月之粮。 单此一策,便尽收俘虏之心。 回涿州,四境黄巾未清,有招抚征缴两法。 李孟羲为百姓计,力劝刘备尽可能招抚黄巾,毕竟,黄巾流民多是穷苦百姓。 可如此以来,招抚黄巾,必多需粮草,粮食从何而来? 为决此难题,李孟羲便想到了借官府之力,征富户之粮。 可谋事不备,差点被县丞诓骗,幸得刘玄德提点,这才将计就计,待县丞张榜征粮之后,强夺豪强之粮,招抚之粮,立时不缺。 更关键的一点,招抚之策,几乎是李孟羲一人完善,游骑四出,关羽领兵也出,一边招抚良善之众,一边征讨顽固之敌。 fqxsw.org 最终,区区三二十游骑招抚的黄巾流民,竟跟关羽各处攻山拔寨抓的俘虏,人数不相上下。 至于,招抚流程的细则,就更加几乎是李孟羲一人安排的。 粥棚二十有余,一天最多可施粥流民几千人人次。 考虑到流民可能缺碗,更是早备好了几百只碗。 更不用说直到分粥的时候才发现,要把热粥加水弄凉,要按人头分粥,要盯着,避免有人侵占妇孺儿童的口粮,这些细致之处,全都是李孟羲在实践中观察发现的。 再有拉生石灰满地撒,怕生瘟疫;特意把医官召集起来,排成一排,给流民看病;再后边赶去河里洗澡,洗完河滩边升起火堆烤衣服,种种布置,让瘟疫爆发的可能性降到了很低的程度。 实则,当流民饥肠辘辘的来到涿州城下,然后不管大人小孩儿,都立刻喝到了不凉不烫的温粥,然后又立刻被医官挨个瞧病,那时起,刘备便已尽得流民之心。 对了,还有故意放任黄巾探子凑近打探而不去惊扰这一个小计策,就不提了。 近一月忙碌,招抚流民两万余众,如何安置流民,便又是燃眉之急。 李孟羲便以屯田之策相陈。 预备屯田之时,又发现锄头,房屋,炊具等物都急缺。 李孟羲便又竭力促成了窑场开工造陶器,还有到处收购锄头,以及先一步派游骑去打探可屯田之处,等等事宜。 这其中,还间或夹杂着其他的事,比如,李孟羲委托匠人们前后做了好几套蒸溜器,改进数次,边摸索边改进,终于,试制了一套堪用的蒸溜器。 至于,几日前,李孟羲想到的给田块编号一一对应的方法,还有由此延伸出来的鬼谷神算术,以及把算数方法教给刘关张三人,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且看,不知不觉中,李孟羲已干了那么多事,自遇李孟羲以来,刘备义军所行之事,全都可见李孟羲的身影。 更确切的说,大的战略方向,是李孟羲制定的,具体的细节,更是李孟羲完善的。 如此一个涉事无巨细皆能有补益的智谋之士,如何不能任军师一职?谷 谁又敢说不配? 七月二日这天,屯田大业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一大早,要出去屯田流民们吃了一顿很饱的饭,甚至,刘备还特意在前一天,杀了两头肥猪,好好犒劳民夫们一顿,为众人壮行。 饭足肉饱之后,或百人,或二百人,或三百人,一伙伙流民们各自背后背着一个小陶瓮,又背着两双麦秸编成的草鞋,每人肩上扛着半袋子够吃一个月的粮食,手中还每人拿着一把锄头,跟着游骑,从张飞家庄园,从破破烂烂的树枝编成的破棚子中,鱼贯而出。 涿州城有人看见,有扛着锄头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东南西北的走,不知道去干嘛的。 屯田正式一开始,便是全员出动。 一天,八千余人就一股脑全派了出去。 因为物资早准备够了,又因为,能屯田的荒山野岭,骑兵们早就探好了,摸清了方位,万事俱备,只欠功成。 领流民去各处屯田,相关事宜由关羽负责。 而庄园内,亭子下,李孟羲和刘玄德于石桌旁,在谈论着什么。 只见,李孟羲手拿笔,面前一张大纸,边谈边写。 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停下问询,一副投入模样。 许久之后,李孟羲停下了笔,吹干墨迹。 “好了,屯田全策已成。” 李孟羲把这段时间想到的屯田之策,整理完毕。 刘备看去,见纸张之上,写着满满当当的字。 —— 屯田之法,涉选地,安置,管束,屯垦等诸事。 屯田策第一,选地。 选地:屯田之地,方圆盖阔,不亦大,不亦狭。 以百人屯田,治田百亩为佳。 一者,此去屯田,为免与乡人纷争,只寻荒滩野谷等无主之地,即为荒滩野谷,必为偏僻处,大逾百里之地,难寻也。 二者,狭小地块,或亩数十几或亩数几十,虽多矣,然地小则屯丁必少,一处屯田之处,非百丁不能有自保之力。 故,屯田之所,必选可耕垦百亩,置百丁之地。 又有,起居所需,屋舍随地可盖,然,用水不便。 若开井,一者,水脉难找,二者,挖井费时日久。 故,屯田之所,必选于近水之处,或临河,或临湖,或临溪。 屯田策第二:置物。 屯田所需,耕锄,陶瓮,地尺,界砖,屋舍,床褥,柴薪。 耕锄:耕锄寻购月余,人手一具,已足。 陶瓮:瓮以周径一尺三寸,高四寸,底阔口窄之小瓮为最佳。 第一百五十章 屯田七策(下) 屯田远出在外,安定为第一要务。 安定与否,非在屋舍暖寒与否,非在有无蚊虫蛇蚁,而只在口粮。 若,众人同食一灶,分粮若不均,身强力壮的持强凌弱,冲突必生。 彼时,殴斗厮杀并乱火起,一处屯田基业,瞬间乌有。 故,分发小瓮,一瓮恰足一人日食,瓮小,又可省柴薪,两全其美。 即屯丁各食各灶,分食当无有冲突,屯田所于是安稳。 地尺:地尺只初量地块所用,不必常备,一处挟地尺一把,足用。 界砖:因凡屯田处,荒土乱滩,无有醒目标识,初分地块,屯丁旦日或忘,不能再识其地。 故,地亩即分,立置界砖于地头为界,上书编号,再令取一竹片,再书编号。 编号竹与砖同,人与地连,当无有错乱。 屋舍:搭屋建舍,为屯田首要,胚房难盖,而茅屋易成。 每至屯田之地,可遣人四出收集树枝竹杆等物,再就近于乡人处买得麦秸茅草等,茅屋不消三日可成。 再分泥胚模具数具留于屯田处,闲时活泥做胚筑墙垒屋,数月后,至冬日,土房足成。 床褥:稿席被褥,急切间实难凑齐。 可使屯丁编秸为稿,覆秸为被,足以御冬寒。 屯田第三策,为法纪。 立屯垦军法五则。 一,屯丁昼出耕作,暮时归营,不得轻出。 二,屯田之地杂处乡野,左右临村,乡人仇外,必多以提防。平日相交,不得与之冲突。 三,屯丁之间,不得相欺。 四,禁食生水。 五,谨慎用火。 共计五条。 屯田第四策,为管制。 自乡勇中,抽调精干伍长,升任百夫长,充为各屯田之所管制之官。 再者,粮食补给,另立人手,自涿州城至各屯田所,月补一次。 盐巴等物,按月供给。 屯田第五策,为卫戍。 一为,自戍。各屯田之所,百人发矛二十根,弓五张,箭一百,足震慑豺狼猛兽,及窥觑之人。 二为,巡守。募青壮三百人以为兵,编习战阵,授其战法,兵甲戈矛弓弩具备,更严其军纪。 而后,此部巡守之兵,往来各处,以张声势,人见我数百兵士,断不敢相欺,屯田之所于是安稳无扰。 屯田第六策,为防疫。 屯田之所无医无药,可派医官挟药循期往治,不使屯丁有病无医,亦不使生疫。 屯田第七策,为牧畜鱼猎等副业。 屯田非一时之功,一年半载亦难见收成。 而屯垦之地,人均不过三五亩,月余可垦毕,余下无所事事。 可于屯田处左近村落,寻购鸡鸭羊鹅等禽畜,贷于屯丁,约时收回。 或贷一只鸡,还一百蛋,或贷一只鸡,还两鸡,类此种种不等。 此一者,更尽人力之用;二者,屯丁能得蛋肉补用;三者,我军贷出一鸡,可得两鸡,为生财之道,亦能稍补军粮之缺。 此七策,为屯田详备。 待有后补,再录。 毕。 —— 洋洋洒洒,用纸十几张,雄文近千,策略七陈,条条在目。 刘备把李孟羲写的屯田详策,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看的目露微笑,连连点头。 事无巨细,皆在其中。 有此屯田详策,屯田一事,无忧也! 到此,屯田之策才算圆满了。 屯田说起来简单,要想施展起来,实则也可以很简单。 最简单的,一人发点粮食,给赶到屯田地去,管他死活。 房屋啥的,让民夫自己看着办。 这样也能屯田。 但是,屯丁们没东西做饭,没法升火,只能干嚼干粮,用不了几天,就有人吃坏肚子然后减员。 再者,黄巾流民比普通百姓野多了,别的不说,黄巾见多了生死,甚至好多人杀过人,早就生死淡看了。 要是不严厉约束,屯丁们跑出去偷老乡家的鸡,或是挑衅路过的小娘子,把当地百姓惹怒了,人家人多势众,一下就把屯田所扬了。 屯田所没了倒罢了,要是屯田所武力强劲,欺负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这麻烦了。 因为屯田,把各处百姓搅扰的鸡犬不宁,好嘛,这样以来,刘玄德的名声立刻就被败坏殆尽了。 得了区区万人黄巾的民心,若因为屯田之事,换来的,是涿郡四境几十万百姓指着刘备鼻子骂,那太得不偿失了。 若屯田所粗放管理,不严格约束纪律,就必然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同理,若是不派医官四时巡视,屯丁得病没地儿治,月月死人。 而人力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力,可把三亩荒滩开垦成三亩细土。 又可以,在闲暇时,放羊三四只羊。 人力珍贵,哪能浪费。 屯田简单,但屯田与屯田也是不同的,下限和上限的差距,天与地的差别。 而李孟羲和刘关张三人洽谈数日方才完成的屯田策,便是让屯田一事良性发展的关键所在。 屯田只是一个好想法。 而积众人之言众人之智成熟起来的屯田七策,才真的堪称社稷重器。 —— 整个七月,义军全为屯田忙碌。 二十日,关羽回来了,近八千屯丁,分立屯所七十二处。 代表着刘备义军的“刘”字大旗,已遍插涿郡境内一十一县。 刘备不甚放心,李孟羲也不甚放心,众人便一道,先把各屯田基地先巡视一遍再说。 aiyueshuxiang.com 十几骑快马出涿州,涿州以南,阳谷县。 阳谷县有七处屯田。 刘关张三人带着李孟羲来到第一处。 只见,一大湖,湖东有村,湖西都是沼泽,在沼泽更后,大片开阔的野草地。 一杆刘字大旗高高飘扬着,屯丁们用麦秸搭的简陋草屋一座座,小小的,矮矮的。 来时,当地分配的百夫长,身批甲,背负弓,手持长枪迎来。 此人便是之前随关羽征讨黄巾残部时,因功升任的什长,因为屯田地缺人管理,便委派此人,任此地百夫长。 屯田实则,是指军事化屯垦,要用军事化的手段来管理。 屯丁们捡来小的树枝,把屯田所四周围了一圈,就像一道小小的城墙,把寨子和之外的空间,区分了开来。 寨子内部,大大小小的草屋不下三十个,错落有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欣欣向荣的屯田所(一) 关于茅屋怎么搭成的,茅屋里边又是个怎样的室内结构,住着怎样,李孟羲对此很是好奇。 这要是放在前世,是高级公园里,得花几百块钱买门票才能去茅草屋玩,现在,直接可以进看了够。 茅草屋,或者说是麦秸屋,入口着实有点低了。 李孟羲进去不用低头,人高马大的刘关张三人往里去,全得弯着腰。 走进草屋里,先抬头往上看,是树枝竹片等东西,编的一个超大的斗笠一样的大屋顶,屋顶用很多个木杠支着,顶在上面。 而四周的围墙,类似是篱笆上搭了麦秸帘的结构。 屯丁们用树枝扎成的环形篱笆为骨架,骨架上,用麦秸扎束,填充成了墙。 在这个能容纳不小空间的草屋里,李孟羲抬头往上看,能看到从屋顶漏下的光线,这要是下雨,肯定漏雨。 地上,是很多的碎黄土末子,铺了厚厚一层,虽说屋子是建在荒郊野外的,但地面很干燥,不至于多潮湿。 屋子一头,厚厚的麦秸铺了四摊,麦秸被压的又平又扁的,这应该就是屯丁们的床铺了。 李孟羲走过去,弯腰检查了一下。 虽只是麦秸,直接就铺到地上,但,麦秸铺的很厚,跟稿席差不多厚了,不至于说直接睡到地上。 这一个麦秸搭成的小屋,能住下四个人绰绰有余。 在床铺边,一根支撑屋顶的柱子上,李孟羲看到挂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 而屯丁们粮食,就放在床铺一头一堆干麦秸那里。 煮粥的一尺四寸的小陶瓮,在草屋另一头。 和军中做饭的方式一样,陶瓮是先用树枝扎了个三脚架,然后吊起绳子,绳子拴陶瓮一圈,把陶瓮拴起来。 然后,下边烧火就可以加热了。 提供给屯丁们的物资,是没有草绳一项的,一截绳子都没有。 自然,系陶瓮的绳子,是用麦秸编成的。 不管麦秸强度咋样,反正是有用的了。 锅里(瓮里),会有啥? 李孟羲好奇的想着。 然后过去一看,看到的那个瓮里,半瓮半稀不稠的麦粥,李孟羲还瞅见里边一只青蛙腿。 看的有些反胃。 (吃青蛙也好,也好。)李孟羲安慰自己,好歹是高等蛋白。 只要煮熟,吃了没啥大问题。 如今这年月,要是当真天天能抓到青蛙吃,天天有肉,那日子还真是不错。 再其他三个瓮里,一空,一水,一瓮底。 空的是一点粥没有,水是瓮里一满瓮清水,看不出水是煮过没有。 瓮底是,瓮里,粥就剩一个底了。 应该是剩下的,而不是没得吃。 这所见的第一处屯田所,第一个屋子,李孟羲觉得还行。 勉强是人住的地方。 随后,继续在这个屯田所巡视,李孟羲到第四个屋子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草屋里,柱子边,四脚窜蹄一样的拴法,拴着一个黑底白花的小猪猡。 小猪被像杀猪一样的绑法给拴着,很不舒服,直哼哼。 这小猪一旁,丢着一大蓬猪草,猪果然是贪吃的物种,被绑的不能动弹了,边哼哼,小猪躺在地上,伸着脖子去拽猪草吃。 “哥哥,那是哼哼,你看!”小弟李砖开心的指着小猪,给李孟羲看。谷 哼哼,就是小弟称呼猪的称呼,而牛是莽莽,羊是咩咩。 李孟羲看到只两个巴掌长的一个小猪,他笑了,“这猪咋绑成这样?绑脖子多好?” 跟着一同前来的百夫长笑到,“绑脖子不成啊,猪会咬断,拴不住!” 好嘛,原来是这样。 麦秸编成的绳子,禁不住猪一口咬的。 所以,得把小猪绑的动弹不得的杀猪模样。 看这里有猪草,说明,可以不用粮食,从附近找草割来养猪的。 对此,李孟羲还有疑问。 猪仔儿小的时候倒罢了,要是再长一点,就栓不住了。 得盖猪圈,猪圈要结实,还不能只用树枝围个圈,得用土胚垒个结实的。 说到土胚,没见屯丁动工有打胚的痕迹。 不过,管他呢,反正每处屯田所,都给了好多套模具,现在七月,有的是时间打胚。 在这里看到一只吃的啊呜啊呜的活波猪仔儿,很是喜人。 李孟羲便想起了,这个猪仔儿贷给屯丁时,字据啥的能否查到。 于是,李孟羲就回车上,去翻看车上放着的厚厚的一摞纸。 说起来,此时能找到的纸,粗糙的不行,字写上去,一晕一大片,纸还不解释,掉渣,实在不太好用。 而竹简记录文字又太少,不得不到处买了许多纸。 (阳谷县栢湖村屯田所放贷资料),李孟羲嘀咕着。 然后,在众多资料中,李孟羲翻阅到了属于阳谷栢湖的那一份资料。 大纸上,清楚的写着,屯丁一百八十人。 每一人名字,赫然在列。 少部分名字之下,就写着鸡,鸭,猪,等禽畜的字样,还按着一个黑黑的墨迹手印。 遍看资料,李孟羲看到,这个屯田所,只有一只猪仔贷出的记录。 【仔猪一,价三十三文,贷于屯丁李甲。至期,当还肉百斤,或猪仔五只,或,六十钱。】 也就是,义军掏钱帮屯丁买猪仔儿,花了三十三文,交给李甲这个人人养。 aiyueshuxiang.com 而李甲需要归还的是,要么把猪养大了,还肉百斤,剩下的肉是他自个的。 要么,就还猪仔儿。把猪养大了,下猪仔儿了,还义军五个猪仔儿。 要么,不想还肉,也不想还猪仔,或是把猪不小心养死了,那就还钱。 钱咋来?当然是得自己挣,努力垦田,种出来庄稼还粮食也行。 黑字白纸有依有据,挺好,这样就不至于到时候找不到人了。 一百八十屯丁,李孟羲从头到尾看,数了一遍,此处屯所,义军贷给屯丁的禽畜,有羊羔五只,猪一只,小鸡二十六,鸭十七,鹅八只,别的没有了。 牛和骡子之类的大的牲口,没有了。 因为太贵了。 真个给屯丁买牛,买不起的。 而像猪仔儿羊羔之类的,便宜,量大。 一合计,此处屯丁,猪羊鸡鸭鹅啥的加起来,满打满算,五十七只。 哪怕,一人只一个能喂养的东西,一百八十丁,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能喂养东西。 第一百五十二章 欣欣向荣的屯田所(二) 纸面上记着,鸡鸭鹅啥的都有,都养在哪呢? 以李孟羲匮乏的生活尝试,他不太清楚,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屯丁们是咋养这些小动物的。 养鸡肯定得鸡笼啊,按李孟羲小时候在老家的生活经验,小鸡那么小一丢丢,拿绳子拴它腿,小鸡活不久的。 鸡笼,李孟羲小时候见的所有鸡笼,亦或是叫鸡笊篱,全都是细竹片编的,编的密密实实的。 按李孟羲的猜测,鸡笊篱很不好编,屯丁们一没竹子,二没劈竹子的工具,三是屯田开始才这么短时间,笊篱不太可能弄出来的。 随后,在巡视过程中,李孟羲见到了屯丁们如何养小鸡仔的。 是用鸡笼养的,不同的是,笊篱很小一个,就盆那么大,不是竹子编的,而是用杨树枝之类的编的。 应该是屯丁随手捡的树枝就编了这么一个微型鸡笼。 小小的笊篱里,有小鸡叽叽咕咕的叫声。 李孟羲好奇过去瞅了一眼,笊篱里,一只灰茸茸的可爱小鸡仔,歪着小脑袋,瞪着圆圆的眼睛往上看。 太可爱了。 “哥哥,俺能拿出来摸摸不?”小砖看到可爱的小鸡仔儿,就像玩一下。 不能玩的,玩死咋办。 鸡仔儿,只有区区一个。 可能是稀少的缘故,为了尽可能的平分给屯丁,一个屯丁就分得一个鸡仔儿,所以这里,就孤零零的一只,没有它的兄弟姐妹在。 这样也挺好,小鸡仔幼年时候,很容易得鸡瘟,一死一大片。 分开养,成活率高多了。 小鸡仔儿太可爱了,李孟羲正寻思,找点儿啥和弟弟喂它玩儿呢。 身后,听见了说话声。 一个屯丁扛着锄头回来了。 屯丁朝李孟羲这边走,看到李孟羲围在鸡笼边,那人憨厚的笑了笑,站一旁,也不说话。 李孟羲以为挡了人家的道,赶忙拉着弟弟让开。 屯丁把手里抓的一把光不溜的蠕动着的东西,朝鸡笼里丢去。 李孟羲看见了。 “蚯蚓?”他恍然。 “这蚯蚓哪里挖的?” “锄喘?满地都是。”屯丁看着李孟羲笑。 屯丁,亦或是其前身的黄巾流民,这名屯丁是识得李孟羲的。 当初来投,涿州城下,就在城门前,那些给人看病的医师一旁,抱着个酒坛子坐在一旁的,就是李孟羲。 当时,屯丁以为李孟羲是帮忙的哪个医师家的小孩儿,谁知道,后边才知道,是军师来的。 大多数屯丁对义军很感激的,对义军首领刘关张等人,更是好感满满。 而且吧,张飞凶恶,动不动训斥人,关羽高冷,与流民无太多交流。 最让流民们有好感的,是刘备和李孟羲。 小弟李砖趴在笊篱旁,瞪大眼睛看着笊篱中的小鸡去啄蚯蚓吃,小弟哇哇惊叹。 他看的可开心了,有蚯蚓从笊篱里爬出来,小弟热心的抓着蚯蚓又丢进去。 李孟羲看着小鸡仔追着乱爬的蚯蚓啄,他很担心,这么小的鸡仔儿,吃东西知道节制吗,万一撑了咋办? 童心未泯的李孟羲,和弟弟一起,全神贯注的看小鸡吃蚯蚓,然后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通过所见,李孟羲明白过来了。 屯田所少量的喂养禽畜,根本不会增加任何粮食消耗。 拿鸡仔儿来说吧,喂鸡需要啥?不用粮食。 人力如此空闲,一人才一只鸡仔儿,哪怕这个屯丁拿锄头去挖虫子,挖到的虫子别说喂一只小鸡了,喂一只大鸡也够了。 一屯丁之力,足以喂养一只蛋鸡。 而假设,一只蛋鸡,最慢的下蛋频率吧,五天下一只蛋。 每五天有一只鸡蛋可以吃,这生活,比在庄园好多了吧。在庄园里,哪里能有鸡蛋吃。 而且,鸡吃的可全是蚯蚓和小虫子,高蛋白,营养丰富极了,下蛋频率肯定很高。 说不定,平均三天就能有一只蛋,甚至两天。 那么,一个月,积攒十几只鸡蛋。 拿去吃,能补充蛋白质,拿去和附近乡民换东西,也能不停的换到东西。 鸡竟然是生产工具了。 屯田不一定啥时候才能把荒地开垦成能种粮食的地。 但是,家禽,多说三四个月,就能下蛋了。 到时,立刻可以改善屯丁生活。 还有,猪仔儿可以喂粮食,可以喂麸子,可以这两者都不喂。 一个青壮,不可能供不起一头猪的,出去割掉猪草,能把猪喂撑了,猪都吃不完。 后边,李孟羲看到了小鸭子,大一点儿的鹅仔儿。 去看荒地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个背着一大捆树枝,牵着一只小羊羔的屯丁。 李孟羲脑海浮现了刚刚看过的数据,羊羔价钱跟猪仔儿差不多。 而贷出羊羔,屯丁要偿还的是,要么,五十斤羊肉。 要么,羊羔一只,加羊皮一只。 要么,就还钱。 刘关张三人所至,屯丁们问好声一片。 屯田所,最重要的还是开荒垦田。 在荒地里,李孟羲众人看到了埋头锄地的屯丁。 地不好,满地都是荒草,一锄头下去,因为草根多的缘故,根本锄不了多深,锄头就卡着下不去了。 因此,每锄一锄头,都得低头捡好久的草根。 捡一把,又一把,挥手把草根朝地头丟去。 这片荒地,草最多的就是这种贴着地生长的草。 李孟羲依稀记得,这种草,应该是叫节节草吧。 刘备深熟农活,他和屯丁交谈着,弯腰在刨开的土里,捡了一小把草根,看了又看。 “这刨一遍怕是不成,还长草。约莫得刨个四五趟,草才能捡干净。” 屯丁深以为是,这边地是不好,草多里刨不动。 屯丁说,反正也没事儿干,地就那两亩,统有时候刨,刨他个十来遍,啥草都能给他薅干净。 siluke.com 但凡义军找的屯田之地,都是无主荒地,要是好种一点,附近的乡民们早种了,轮不到义军来开垦。 地差劲是常态。 再后边,李孟羲看过了大多出荒地,整个屯田所,欣欣向荣。 屯田地的百夫长,整个百十多人,唯一一个有甲有枪有刀有盾,还有弩,还管着五把弓百支箭的人,是屯田所唯一的管理者。 李孟羲看着百夫长,“我考考你,屯田五纪,是啥?”李孟羲抬头看着百夫长眼睛。 “早出耕作,夜晚归息,不得独自远出。” “不得与乡人冲突。” “不得上下欺压,彼此殴斗。” “小心用火。” 说到这里,百夫长卡住了。 “这还四条,还有呢?”李孟羲问。 好一会儿,百夫长想起来了。 “不得喝生水。” “对,就是此一条,不得喝生水。”李孟羲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这一圈,乌烟瘴气的,水一定煮开了喝,乱喝生水,万一得了瘟疫,军医来都救不了你们。”李孟羲再三叮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兵征制于地利者 当离开阳谷县栢湖屯田所时,在马背上回看整个屯田基地,那一个个圆圆的茅草屋,和树枝扎成的寨墙,突然间,让李孟羲联想起历史课本上关于半坡原始人生活画面的插图了。 现在屯丁们跟原始人何其的像,都是麦秸草屋,树枝篱墙,炊具不见铁,也都是陶器。 生产方式,屯丁也是畜牡为主,养鸡鸭鹅羊鹅才能见收获,垦田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有任何收获。 屯丁们的生活方式,也跟原始人极像,各处采集,采集点树枝,麦秸,干草,猪草,能喂羊的草之类的。 在封建时代,愣是按原始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了,也就是说,这些安置下来的屯丁,生活水平跟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差了一个时代。 屯所七十二处,大同小异,只看完阳谷县七处屯所,就花了三天时间,后边的,李孟羲不想去看了。 一通看过来,得多久,尽花时间了。 打道回涿州。 总之,屯田之事,处处妥当,令人无比心安和有底气。 说起来,屯田从一个概念,到有成熟和完善的流程,还真不是李孟羲一个人的功劳。 就比如,让流民养些鸡鸭的主意,就是刘玄德提议的。 当时情景是这样的。 屯田终于安置妥当了,李孟羲兴奋的问,“玄德公,开荒的田,啥时候能收粮食啊?” 刘备认真思索半天,“两年吧。” “啊?”李孟羲当时就惊讶了,这开荒两年收不到粮食,“那咋办啊!” “要不,养点鸡鸭如何?地种不了庄稼,养点畜牲,也能见点东西不是?”刘备提议到。 刘备人家经验丰富,种地和养鸡这是由一而二的事。 因刘备提醒,后边才加了给屯丁放贷,让屯丁养家禽家畜。 这一项举措,顿时就让只有进不能有产出的有些鸡肋的屯田之策,瞬间,性价比高了十倍。 为何? 因为,若是无有牧畜这一项,各屯田所得不停给供给粮食。 而七十处屯田所,等于,七十二处采集地域,屯丁哪怕挖蚯蚓都够养鸡,去捡柴,都够升火做饭,随便弄点猪草,喂猪也够了。 人的活动半径都是有限的,而要是流民都集中在张飞庄园里,那么人,保管方圆几里,捡柴都没得捡。 屯田初期是零产出的,但,同时加入牧畜之后,就能立刻有产出,缓解财政粮食等各方面的压力。 屯田细则的完善,还有关羽的功劳。 就是军备管理这一点,每屯田所,百人分矛二十支,弓五张,箭一百,这是为了让屯丁们防野兽和自保用的。 矛就算了,而弓弩是要命利器,因此,要让各百夫长对弓弩严加管理。 严令无事不得把弓弩分于众人。 弓的威慑力,远在枪矛之上。 掌控着弓箭,也就保证了各百夫长对屯田所的掌控力。 而张飞呢,对屯田细则的贡献是啥? 张飞别看五大三粗的,但一副典型的地主老财模样精明的很,他跟屯丁们一五一十的掰扯,花给屯丁们的每一个铜子,张飞非得收回来两个不可。 因此,账单中,贷给屯丁一头小猪,要么还肉八十斤,要么还猪仔五个,要么还买猪仔儿的钱十八成,让屯丁一点便宜别想占。 账单的这清晰有据的记录,这便是张飞一力促成的。 总之,集众人之力,民夫们安排好了,屯田也尘埃落定了。 开始,下一段征程了。 ——谷 张飞又一次来问,问酒放了那么久,能喝不能。 李孟羲笑着劝说,“多藏一月,酒柔三分。将军就不想再多等段时间,等到时候足够,一举痛饮?” 酒是李孟羲弄的,李孟羲说啥就是啥,张飞也不懂。 为了让酒酝酿的最为美味,张飞一咬牙,忍了。 再忍忍,忍到时候,一气儿把它喝完。 亭子下,石桌旁,刘关张并李孟羲,四人围桌而坐,看着亭子外耍闹的小朋友,安安静静的看着。 “玄德公,诸事已毕,可想好,往下如何行事?” 刘备闻言,转头来看,和李孟羲目光相接,刘备看出来了,李孟羲似有话要说。 刘备呵呵笑了,“那军师以为,我军当如何?” 刘备这一声军师叫的,让李孟羲一愣。 见关张二人目光也都看了过来,李孟羲沉声说到,“兵发巨鹿,讨黄巾,擒张角,搏天下盛名!” 刘关张三人闻言皆是惊讶。 “巨鹿?”刘备疑惑。 “对!巨鹿,我料官军与黄巾决战之地,必在巨鹿!”李孟羲十分肯定的点头答到。 “孟羲竟如此笃定?”一旁,关羽大奇,“为何非是巨鹿,而的非他处?” 这……李孟羲突然惊悟,虽然,历史上张角就是最终在巨鹿这个地方,重病而死。 siluke.com 黄巾主力也是在巨鹿遭受重创。 可按如今的消息传播的速度,刘关张三人对冀州局势,两眼一抹黑,说去冀州打张角,没什么大问题,但,完全精确到巨鹿一地,还说此地是决战之地,如何解释? 难道直接跟关羽说,我是穿越者,通晓未来,未来张角必然在巨鹿兵败,我等直接杀过去,撞上张角概率很大。 显然,不能这样解释的。 那么,该如何把这个疏忽,给糊弄过去呢。 李孟羲沉默了,他感觉脑壳疼。 巨鹿,张角兵败巨鹿,没错啊。 是巨鹿啊,巨鹿这个地儿……对了! 项羽破釜沉舟,而后大破秦军的地方,不也是这个巨鹿?! 灵感突来。 李孟羲心神大定,他看了一眼关羽,抬头问到,“关将军,冀州之巨鹿,是否为楚霸王项羽当年破釜沉舟之巨鹿?” “正是!”关羽拂髯答到。 “如此,这便是,为何某料定黄巾与官军决战之地,必为巨鹿之缘故。” “要说如何?盖古来大决战之地,必先有能大决战之地势,利兵力展开,利将军对垒,又前后无阻,胜者能勇进追杀,败者不能据山川城河之险而从容奔逃,不能再卷土再来。 于此地势,一方大胜,一方必大败,故为决胜之地,故能有决战。 此为,兵征制于地利者。” “前有霸王大破秦军于巨鹿,某不同古来兵事,不知巨鹿一地,有大战几何。 然,有前例可循,我料,巨鹿一地有大战之可能,远胜他处。 关将军以为如何?” 李孟羲面带笑意,从容答到。 第一百五十四章 留守人选 李孟羲讨论兵机的角度别开生面,引人深思,熟读兵书的关羽,只通兵书阵略,而从未从这么一个广阔的角度思考过问题。 古来大战,皆决于可大战之地,此兵征制于地利者,当真如此? 关羽不由的皱眉沉思了起来。 气氛安静了。 在场最通兵法之人,只有一个关羽。 关羽陷入沉思,李孟羲神情自若,张飞眼睛瞪的更大了,刘备看着李孟羲,脸上笑意满满。 李孟羲又一次语出惊人了。 许久之后,关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关羽看着李孟羲,不无感慨的说到,“好一个兵争制于地利者,此言不见于兵书,然,真堪真知灼见也!” 李孟羲报以浅笑。 然后,李孟羲目光看向刘备,“玄德公,当下流民已安置妥当,我军当再起兵,直去冀州巨鹿,讨张角。 一者,多立军功,二者,若我军真能阵斩张角,必可声闻天下。 到时,豪杰闻玄德公之名,岂不踊跃来投?” 李孟羲建议到。 刘备点了点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出兵倒不难,如今,夏粮刚收,粮草也足。 只是,若领兵远出,涿州基业,七十二处屯田,要留兵数百,处处照应。” 刘备面有为难色,“我军能出之兵,怕只有千余。 以千余之兵去战冀州满境贼人,难也!” 刘备的担心不无道理。 李孟羲胆大极了,这可不是前边打邓茂程远志部是义军本地作战。 去打张角,劳师远征,李孟羲敢以区区千余兵力,去砍张角人头,胆大包天,勇气令人敬佩。 李孟羲听了刘备的话,仰头哈哈大笑,他目视刘玄德,从容若定,一字一顿的说着,“区区千余兵力,要战冀州一洲黄巾,确实无有任何胜算。” “除非,我军越打越多。”李孟羲话里有话,目光微妙,悠悠说道,“至于,如何越打越多,我军千余兵力,如何变成数千数万,玄德公应当知晓。” 李孟羲微笑着看着刘备。 刘备茫然,这……如何把数千兵打着打着打成千人,万人,然后席卷成不可挡之势? 见刘备不能解其中关键,李孟羲手指轻扣石桌,一下又一下。 “关键在于——招抚。” “一战,我军能以一千,胜敌军数千,得数千俘虏。 若能招抚数千之众以用,我军岂不就有几千大军? 再战,我军以数千,再胜数千之敌,又招抚数千之众。 至此,我军已逾万人。 再以万人吞万人,成数万之势,再以数万吞数万,十万吞十万,怎曰无兵?” 李孟羲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视刘备。 刘备睁大了眼睛,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样子。 “至于,招抚之法,要如何施行,玄德公应当明白。” “发其遣散之粮,愿留着收其心,不愿留者,绝其贼心。 再有,无分老幼,分粥一碗;粥加冷水,不使热烫;紧盯妇孺老弱,以免其亲族侵吞其粥。 撒石灰于招抚之处,驱俘虏至下河洗沐,绝瘟疫。 再令医师施药救诊,更收齐心! 是否如此?”刘备起身激动的说到。 李孟羲哈哈大笑,“然也!玄德公已尽通招抚之法!” “此去冀州,玄德公当得十万之众,大事可为!” 李孟羲趁机,向刘备描绘了宏伟蓝图。 刘备想象着来日兵强马壮的盛况,满怀激动。 大丈夫,壮志难酬。 十万兵马的事先不提,单单亲诛黄巾首恶张角的殊荣,便足让刘备下定决心,要前去征讨张角。 好久,刘备心绪激荡,站着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李孟羲,感慨,“幽州刺史刘焉,为刘氏宗亲,某本欲相投。今日方知,与羲儿相比,某之胆魄见识,不足多矣!” 刘备生此感叹。 他想到的只是屯田之事安排好,带着兵马,再带着讨邓茂程远志部的军功,去投靠刘焉,谋得个一官半职。 哪成想,李孟羲想的是,以区区一千兵劳师远征,席卷成十万雄兵,再斩张角之首,夺滔天大功。 如此雄心壮魄,一与之比较,直让刘备感到的羞愧。 好嘛,还不如一个娃娃有胆大。 李孟羲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一个汉末历史名人,刘焉! 李孟羲忽然想起来了,同为汉室宗亲,刘备去投靠刘焉,或许更好的选择。 李孟羲意识到,自己对汉末社会关系啥的,一无所知,想的办法太天马行空了,人家刘备的想法,或许才是此时社会背景下,最佳的选择才对。 自知好高骛远了,李孟羲皱眉,忙跟刘备建议,“玄德公,若有汉室宗亲可投靠,前往投靠亦可!” 雅文库 “哎!何必寄人篱下!”刘备大气一挥手,“等我等打完黄巾,再去投靠刘焉不迟!” 李孟羲没话说了。 他也不知,先投靠刘焉,在刘焉手下听命好一点。 还是啥都不管,一届白身,抢在官军和众多豪杰之前,斩了张角,更好一点。 李孟羲无法判断,此两策谁优谁劣。 只有一点,投靠刘焉,毕竟更稳妥一点。 方略敲定,既然,要决定直扑冀州打张角,那就事不宜迟,越早越好,省得张角之头让别人抢了。 立刻,当天,刘备开始整理车马粮草兵器等物,预备出兵。 有一事悬而未决。 就是,出兵一走,涿州这边一摊事,每月给各屯田之地拉粮食,还要安排兵丁各地巡逻,医官巡诊,等等事务,要是一走,就没有人抓总了。 刘关张一致放心把涿州基业托付李孟羲,他们对李孟羲放心极了。 而且,外出打仗,兵凶战危,李孟羲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三人放心不下。 李孟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留守。 他还想趁机借助此征讨黄巾的机会,学学在古代的历史条件下,该如何行军打仗。 “夏侯篆如何?”李孟羲推荐了一个人选。 夏侯篆,也就是,此次招抚首功,义军中的野生赵子龙。 为何说他是野生赵子龙呢,因为当时,夏侯篆遇到一伙流民,流民中有个小朋友,病的快死了,夏侯篆急人所急,把小朋友往身上一绑,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涿州来,救了小朋友一命。 此人品格绝佳,很对李孟羲和刘备胃口。 李孟羲便想让此人,来掌管涿州大小事务。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与夏侯篆十问 后方基业欲托付于夏侯篆,夏侯篆知晓此事,又惊喜又忐忑。 夏侯篆来了。 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出而相迎。 刘备拉着夏侯篆的手,请夏侯篆落坐。 夏侯篆不安的坐下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刘备看出夏侯篆的担忧,刘备笑着,“大军将出,涿州基业,无人照应。 我军数百之众,以你夏侯篆功勋最著,故以大事相托。” “此任重而道远,”说着,刘备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李孟羲,指点夏侯篆道,“军师在旁,赶紧问问!问问军师,该如何管好这一摊子事儿!” 刘备这么一说,李孟羲和关张三人便笑着看着夏侯篆。 夏侯篆得了刘备提醒,很上道的,反应过来之后,忙起身离开位置,往后退了一步,扑通单膝跪下,朝李孟羲抱拳一礼沉声说道,“夏侯篆敢请军师指点!” “夏侯将军快快请起,当不得!”李孟羲笑着绕过来,扶起夏侯篆。 待把夏侯篆安抚落座,李孟羲思索片刻,正色问到,“我军屯田所,七十二处,皆已画成图卷,处处标识详备,现下,舆图于你。” 李孟羲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细卷系着的麻布地图递给夏侯篆。 “夏侯将军斥候出身,识得路途吧?”李孟羲好奇又问。 “识得,识得!”夏侯篆双手接过地图,有些激动的答到。 而后,李孟羲便直接问关键问题了,他清了清嗓子,“各屯田之处,屯丁有百夫长节制。 而百夫长,却无人节制。” “百夫长有甲有弓,若其仗势作恶,屯丁难以与之抗衡。” 说到这里,李孟羲看了夏侯篆一眼,“百夫长节制屯丁,夏侯将军则监察百夫长。” “将军可知,该如何监察?”李孟羲问到了关键,停下,看着夏侯篆。 夏侯篆还算机灵,皱眉一思考,便答到,“问询其麾下屯丁,问百夫长有无劣迹。” “察问屯丁,不失为一个方法。那,察问一法,又该如何察问?细则如何?” 李孟羲就这一个盘问法,往深了问。 “这……”夏侯篆语滞,盘问能咋个盘问,不就是把人拉过来,一个个问吗。 “那换个说法吧,”李孟羲笑到,“去盘问屯丁,是当众人面问,问百夫长有无欺压之处;还是一个个拉远处,一个个问?是前者?还是后者?” 夏侯篆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脑袋连点,“后者后者!得拉开一个个问!” 看来,夏侯篆领悟到了。 “奥?为何拉远一个个问。”李孟羲笑着问。 “你想嘛军师!要是当众问屯丁,问百夫长有无欺压,百夫长就在一边瞅着,屯丁哪敢说百夫长坏话,你想是不?” 夏侯篆已通晓察问之要义。 李孟羲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李孟羲正色又问,“还有一点。察问之时,当不动声色,从头到尾问完一遍之后,再行处置。 而不能单个把屯丁拉走,刚问出所以,即立去惩治百夫长。 若如此,百夫长如何不知是前一个屯丁告的密?待你走,告密的屯丁,如何能好?” 李孟羲想到了更细节的地方,提点夏侯篆。 夏侯篆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再问夏侯将军,假若,若屯丁密告百夫长强抢其鸡。此事,当如何处理?” 此是第四问。 如何处置,夏侯篆挠头,眉头紧皱着思索片刻。 “按军中律,杖责。”夏侯篆答到。 杖责也好,砍头也好,触罚方式是其次,关键问题不在这里。 “再问将军,杖责百夫长,以何罪责杖责?” 第五问。 夏侯篆想也不想,“以欺压屯丁之罪。”谷 “如何欺压屯丁之罪,如何欺压?” “抢屯丁之鸡之欺压。” “若百夫长声犟不肯认罪,又待如何?”李孟羲似笑非笑的看着夏侯篆。 夏侯篆眼睛睁大,不解的看着李孟羲,“怎个没有人证!俺把那个屯丁拉来,人证具在!” 气氛沉默了两秒。 “这便是,问题所在。”李孟羲悠悠说道。 “屯丁敢私下告密,但敢不敢当面指认百夫长,是两可。 纵算屯丁真个有胆做人证指认百夫长,夏侯将军也依军律杖责,可将军走后,百夫长报复屯丁,将军已走,岂不鞭长莫及?”李孟羲把问题简明扼要的点了出来。 一番话,引人深思。 夏侯篆眉头皱的更紧。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篆抬起头,朝抱拳一礼,“请军师明示。” “只一点,将军谨记。 一次有错,立革其职。”李孟羲看着夏侯篆,一字一顿的说着,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凛然。 “各百夫长,但有欺压屯丁之实,当场杖责,当场收押,不给其报复之机。 革百夫长之后,于屯丁中另择一人,为新百夫长。” “至于前者,收押于庄园之中,待我等回来,一并处置。” “将军切记,切莫因私姑息。 此事重大,万一百夫长寻机报复,屯丁愤而反抗,两下若厮斗,若祸及全局,一方基业,瞬间化为乌有!” 李孟羲再三告诫,重申此事严重性。 夏侯篆神情郑重的应下了。 至此,夏侯篆掌握任免大权了。 而生杀大权,并未交给他。 一旁,刘关张听着李孟羲交代夏侯篆的方方面面的细则,刘关张三人,听的频频颔首。 待夏侯篆,消化完了该如何察问,察问细则又是如何,以及,又该如何处置欺压屯丁为非作歹的恶人,还包括,如何任免。 一套流程,夏侯篆全然记住了。 接着,李孟羲又问其他。 “夏侯将军,若是,屯丁与乡人起了冲突,如殴斗、厮杀等,该如何?”李孟羲问。 siluke.com 这还用想吗。 夏侯篆一拍桌子,“胆敢欺负咱,带兵打他驴日的!”夏侯篆霸气无比的说着。 而李孟羲听到夏侯篆回答,眉头皱了起来。 夏侯篆本以为,答的很好,但当他看到军师眉头紧皱的模样,夏侯篆有些不确定了,难道不是如此? 人家打咱了,咱不该打他们吗? 半晌后,李孟羲摇了摇头,他看着夏侯篆,一字一顿,认真告诫,“某只说,乡人与屯丁起了冲突。 谁对谁错尚不知道,将军便要带兵去打乡人。” “知道护短,知道护住自己人,这很好。” ”可是,将军啊。 你可知,我军为何要招抚黄巾? 因黄巾多是良善百姓,若我军不招抚,黄巾多半饿死。 待各地官军征讨,余者亦死。 可怜数万黄巾,数万百姓,活者寥寥。 故而,招抚之。” “而屯田,为何要尽选无主之地?因恐与百姓冲突。” “招抚黄巾也好,屯田也好,一切,只为百姓!屯丁与乡人,都是百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出征 “将军闻有冲突,立带军助屯丁,而讨百姓。 若不分对错是非便助屯丁,岂不与乡人交恶? 一处屯所,屯丁少者百余,多者不过三五百。 而屯所之外,乡人百姓,何止千人万人? 因护百人,失万人之心,殊不智也! 将军胸怀,小矣! 将军怎知,四野乡人,不会是我治下百姓? 将军怎知,涿郡百姓,不会是我之百姓? 将军怎知,幽州百姓,不会是我之百姓?” “将军当摒弃远近亲疏之念,我之屯丁,与乡人百姓,皆是百姓,皆是我不远之助力。 当一视同仁,不可偏私,意气用事。” 李孟羲话又一席话说完,夏侯篆瞪大了眼睛,诧异万分。 刘关张三人,特别是刘备,更是心中一凛。 夏侯篆说,若有乡人和屯丁起了冲突,那没的说,当然得帮自己人打架。 此举符合常理。 刘关张三人都认为没问题。 可李孟羲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屯丁不过区区几千人,可四野乡人,何止十几万? 又怎知,乡人百姓,有朝一日,不会是我等之百姓? 若是分个远近亲疏,帮屯丁打乡人,岂不,要尽失百姓之心了? 刘备想到此节,震惊的看着李孟羲,他惊叹李孟羲胸襟之搏广。 岂不就是如此? 义军所行,全然为了百姓。 即为百姓,那屯丁和乡人,都是百姓! 岂能,要分个你我,分个里外。 只求公道!不问近疏! 半晌后,夏侯篆的观点艰难的扭转过来,他正色说到,“那,若屯丁与乡人冲突,某先查究竟,再分谁对谁错,而后,再看帮与不帮?”夏侯篆试探着问。 夏侯篆这次方法,稳妥多了。 然而,李孟羲还是摇头。 夏侯篆茫然了,难道,还不对? 刘关张三人静静的看着,也面露疑惑。 李孟羲盯着夏侯篆,看了许久,“我问将军,若我屯丁和乡人殴斗死一人,将军闻而领兵前查。 若查明,错在乡人。 将军会如何行事?” 乡人有错在先,双方殴斗,屯丁死了一个,这不用想。 “我也杀乡人一人!”夏侯篆霸气的说到。 李孟羲听到夏侯篆的回答,笑了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杀我一人,我也杀你一人,此约定俗成的规矩,自原始社会以来,根源由来已久。 “将军如此行事,不妥。”李孟羲摇头,驳斥了夏侯篆的说法,而后,解释到,“争斗一起,便不可再控。 bidige.com 你说杀彼一人,可乡人如何肯放人任你斩杀? 到时,冲突更烈,厮杀一起,局势已非将军所能掌控。 伏尸遍地之时,谁对谁错,已不重要,而我等必被乡人记恨。” “屯田七十二处,皆竖刘字大旗。 与一处乡人结仇,一地乡人必记恨刘玄德,我义军必失一地民心。” “故,若有冲突。 错在我,必立惩屯丁,还乡人以公道。 若错在乡人,将军纵想公道,而难把握个中分寸,错在乡人,则既往不咎。”谷 李孟羲这话说得憋屈,张飞听不下去了。 “那咱只能忍了?”张飞瞪眼问。 “忍了!”李孟羲转头看着张飞,肯定的答到。 张飞的脾气,怎会受此窝囊气。 张飞就要再争。 李孟羲眼睛一转,安抚到,“倒也不是要忍了。只是,夏侯篆难以掌握分寸,易使事态失控。 故,权且忍下,记下。 待我大军回来,有何龌龊,事后再一一找回来不迟。” 李孟羲解释到。 这样,夏侯篆算不好帐,那就秋后算账。 张飞再一听,勉强觉得也行。 “我送夏侯将军一策——只守,不攻。 决不出而与之争,只守好我军基业,待大军回程,再做计较。” 夏侯篆得计,认真记下。 到此,诸般事务,面领神授,夏侯篆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再那么忐忑了。 张飞把粮窖钥匙,钱库钥匙,一并交给了夏侯篆。 这边筹集车马牲口,清点兵器,准备出发,另一边,特意去城里把名医孙老头几个徒弟都聘请过来,聘其为坐馆军医。 按屯田事务安排,要有医官在七十二个屯田所来回巡诊,哪怕,一天巡完一个屯田所,也得七十多天,也就是俩月多才能轮一轮。 医官急缺,而军医卜,这家伙医术高超,且学会了如何蒸溜酒精,还被李孟羲传授了酒精用法,所以,田卜必然是要跟着走的。 唯一的一个军医走了的话,巡诊就没人了,而且,除外出屯田的青壮以外,留守的妇孺老弱,还有万把人在家。 这么多人,也要有医师坐镇,备着谁有个急病啥的。 一切完备。 七月,二十八日。 义军再出征,刘关张三人率部,领兵一千零五十人,其中,骑兵二十四骑,余下,枪兵刀盾弓弩手,各备。 粮车足足三百乘,半数有牛骡牲口拉着,半数由兵丁,前拉后推。 此去讨贼,不至巨鹿,绝不回赶,因要招抚俘虏以成席卷之势,招抚多需粮草。 故,粮草能带多少带多少,平均,不到四人,就一辆装满粮食的车。 另有,厢车一辆。 是因李孟羲不会骑马,刘备特意给李孟羲准备的带车厢的高级车。 车有厢,就跟一个小屋子一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里边放上被子,随时想睡觉就可以在车上睡,全军仅李孟羲有此待遇。 更不用说,李孟羲笨手笨脚的,连马车都不会赶,他还有一名专职的车夫。 这待遇,人上人了。 离庄之时,众人出来相送。 青壮外出屯丁,留下的,多是妇孺老弱。 乌泱泱的人群中,小孩子都不计其数。 众人送出几里外,“刘将军,旗开得胜啊!” 前黄巾流民,今刘玄德治下百姓,之中有识文断字之人,在送行终末之时,在人群中,高声送上祝愿。 “将军旗开得胜啊!” “胜了回来啊!” …… 附和之声,如山如海般热烈。 刘备心头一热,在马上朝众人抱拳一礼。 而后,“驾!”刘备一踢马腹,打马前追队伍。 当日,便出涿州地界。 义军长长的行军队伍,一辆辆的粮车,影子被越来越西下的夕阳,拉的老长,一杆黑底红字的刘字帅旗,风中轻扬。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行军,第一日 李孟羲正式随大军行军第一日,到天将黑之时,行军队伍停下了。 乡勇们开始搭帐篷,升火做饭。 当乡勇们把煮粥的瓮什么的支好,篝火升起,满营的篝火一簇簇亮起之时,天彻底黑了。 不知停军何处,四下不挨村不挨店的,这夜里黑了,竟然有嗷呜的狼叫声远远传来。 因为黑,又因为怕狼,小弟害怕极了,让他从车上下来,去找地儿吃饭,小砖躲车厢里不敢下来。 “走嘛!”李孟羲拍打车厢,“哥哥手里有刀,狼要是过来,咱就砍它!” 弟弟还是比较信任李孟羲,听哥哥这么说,小砖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车厢里爬了出来。 行军打仗,之所以带着弟弟,是因为李孟羲根本不放心把弟弟一个人放家里。 小孩子很容易生病,万一生病了,这边军医田卜医术高超,值得信赖,而李孟羲又多少知道一点急救方法,别人根本信不过。 所以还是带着。 四下黑漆漆,李孟羲左看右看,瞅不见刘关张在哪,索性,朝就近的篝火过去,看蹭点饭也行。 李孟羲拉着弟弟过去。 光线不好,乡勇们没看到李孟羲过来。 篝火处,吊着的瓦罐中,麦粥被煮的咕嘟嘟响。 围着篝火,围满了一圈等着开饭的人,把篝火一圈围的满满当当的。 李孟羲走近,借着火光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车夫老铁。 就是,帮忙驾厢车的车夫。张飞家远亲,姓张名铁的那个,李孟羲管这个大叔喊老铁,顺口好记且显得熟络。 “铁叔!”李孟羲走过去,朝老铁说到,“俺混个饭成不?” 围坐着的乡勇们,循声看来。 “吆!”老铁看到李孟羲哥俩,显得很惊奇,忙拍拍衣服起来了。 老铁跟自己一什的人很熟,他也不打招呼,直接走到某个瞪眼看着的某人的背后,拍了那人一巴掌,“狗儿,让个地儿,贵客来了!” 雅文吧 那个被称呼为狗子的年轻人,朝李孟羲龇牙笑了。 “哥儿几个,挤挤!” 大人们相互靠近了一些,给李孟羲和弟弟挤出了空位。 李孟羲无甚城府,但那是在前世。 在这东汉末年,巨大的生存压力之下,李孟羲不知何时起,变得惯会察言观色。 可能是在黄巾军中求生的那段时间,怕被人弄死,李孟羲就开始学着多长了个心眼了。 在老铁和什长言语的片刻,李孟羲目光已快速扫过了一圈,他在数人。 九个人,再加上车夫老铁,十个人齐了。 也就是说,这一什十人,做饭有数的,因为自己和弟弟加进来,别人就要少吃一口吃的了。 “今晚倒要讨扰各位叔叔了。”什长拉着李孟羲挨着他坐下,李孟羲还未坐下,就颇有礼貌的先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 他打了招呼,一下就拉近了和军卒们的距离。 “哈哈,军师恁见外了不是!” “什长,赶紧的!先给哥俩盛上!” …… 面容黧黑典型农家子模样的军卒们带有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纯朴,他们和李孟羲热络了起来,这个主动和李孟羲攀谈着,那个招呼什长赶紧给李孟羲哥儿俩盛上饭,更胆大一点的,直接上来捏砖头的小脸蛋。 捏李孟羲的脸,众人是不敢的。 虽然李孟羲也是孩子,但李孟羲是军师啊,且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质,除去外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一般,捏李孟羲的脸,乡勇们没这个胆子。 拿过李孟羲手中的木碗,什长站了起来,拿起勺子在向瓦罐里搅了一勺。 手扒在弟弟肩膀上,正面带微笑和军卒们热切交谈着的李孟羲,眼睛的余光在留意着自己的碗。 他倒是不怕别人给少了,他恰是倒是怕给多了。 果然,当什长笑着把碗端过来递了过来,李孟羲起身双手接过碗,李孟羲看着什长脸上挂着的憨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 半碗都是麦粒。 麦粥和米粥不同,米能煮的很稠,麦粒因为有外皮,煮好的麦粥清汤寡水,除了麦粒,就是清水。 李孟羲朝着什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嘿嘿一笑,然后一步走到瓦罐前,把自己碗里的稠粥复倒进瓦罐里,并说着,“我兄弟俩,人小肚肠小,吃稀的够饱。” 李孟羲把粥倒进瓦罐,所有人都看着他,气氛有一两秒的沉默。 愣神过后的什长脸色囧的发红,他一把夺过李孟羲手中的碗,嘴里一边说道着,一边又给李孟羲盛上,“这话说的,还能吃不下了?来了这儿还能饿着恁哥俩儿?” 什长又是一碗更稠的麦粥给李孟羲盛好。 李孟羲接过粥,心情复杂,他再次开口,“我和弟弟并不劳作,怎比不了各位辛苦。不劳作,便不得食,稀粥够了。” 说罢,李孟羲又把粥倒了回去。 到了这一步,什长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他说什么也要给军师再盛一碗稠的。 李孟羲按住什长的手,把碗藏到背后,咬死了说只盛稀的,盛了稠的他就不吃了。 两相争持不下,最后年纪最大的老铁解了围。 “什长,就盛稀的吧。”老铁摆了摆双手,示意什长不要再争执了。 什长看着个子矮矮的李孟羲,突然一拍大腿,“嘿,到底是军师,说话就是不一样!” 李孟羲说不劳作,不得食,出口成句,什长佩服无比。 最终,什长也没盛稠的,也没盛稀的,而是像往常一样,用勺子把瓦罐搅了一通,搅的麦粒浮起,稀稠均匀。 这一次再盛,李孟羲笑着接过。 大家都是饥肠辘辘,麦粥烫嘴,吸溜着吃着,嘴被占着了,没人有空说话。 军卒们目光频频向李孟羲瞟来。 李孟羲方才举动,不肯多吃一点儿稠粥,此做派,军卒们暗暗折服。 这是,李孟羲第一次深入军中和乡勇们近距离接触。 说起来,李孟羲论资历是不如乡勇们资历深的。 李孟羲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一般,突然空降刘备军中,然后就被刘备看重,拜领军师,俨然成了军中最核心的人物。 这时,那些跟刘备从涿郡开始跟了刘备一路的士兵们,会如何想? 是人都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大家无不兢兢业业,这时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突然爬到了大家头上,怎他娘的一个娃娃何德何能当了军师? 估计有相当一部分乡勇对此有所微词,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未表露出来而已。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夜话前程(一) 真认真的说起来,李孟羲其实完全配的所得到的特殊待遇。 初入刘备军中,李孟羲便直言大汉天命已失,其言之凿凿,如果让乡勇们听到当日李孟羲和刘关张三人私下的雄辩,就没有人会质疑李孟羲所受的待遇是否应该。 可问题是,当日辩论的内容,涉及到大汉天命已失这种敏感之言,刘备断然不会让普通士兵知道的过多,以免军心动荡。 所以,刘备不明确去提李孟羲所作所为,又对李孟羲照顾备至,这看在普通士兵眼里,自然就是什么本事也没有的李孟羲,待遇却高了大家数倍不止。 至于后面,招抚流民,和屯田之事,李孟羲的确干了很多事。 可他指挥着乡勇们,指挥来指挥去,把乡勇们忙的团团转。 刘备能知李孟羲安排各项事务的用意在哪,关张亦知。 可试问,那些在李孟羲手下干活的没多大见识的乡勇,能有几人能看到李孟羲的高明之处? 又有多少人被李孟羲一个娃娃指使来指使去,而暗地里颇有微词? 李孟羲很有礼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士卒们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冷脸以对,但不少人对李孟羲多少有些看法。 今日同食一灶,李孟羲顾及大家赶路一天腹中空空,说什么也不肯吃稠粥,粥不算啥,但他能为大家着想,难能可贵。 同食的乡勇们立刻就对李孟羲感官大改。 确实有风度。 十人加上李孟羲和弟弟总共十二个人,只有一瓦罐麦粥,并不多。 每人吃了一碗,各自又分了多半碗,粥就被分完了。 李孟羲有心算了一下,刘备的战兵每人一餐的口粮,竟只有半稀不稠的粥一碗而已。 太少了。 没有肉,也没菜。 吃完了饭,却是不需要去洗碗的,因为这些乡勇们一点粮食都不肯剩下,抱着碗,用舌头把碗能来回舔上三遍,舔的比洗的还干净。 李孟羲不好说什么,物资匮乏的时代,浪费一点粮食都是罪过。 弟弟砖头有啥学啥,也像兵卒们那样把碗舔干净,李孟羲自己却无法做到像众人一样。 让他不洗碗用舌头舔来舔去,太难为他了。 拿过弟弟的碗,李孟羲跟众人说了一声,说寻水洗碗去。 “这儿有水!”什长拦住李孟羲,然后,起身提了半桶水过来。 借着水,李孟羲把自己的碗冲洗了一下,算是洗过了。 然后,什长把桶里的水,倒进瓦罐里,再煮一瓮。 瓦罐里的麦粥虽然已经吃完了,一粒麦子也不剩了,但要是加点水,还能煮出几碗略微有些麦味的清水。 wucuoxs.com 往常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一碗饭,能吃上三遍,有粥一遍,再舔一遍碗,再喝一碗连刷锅水似的清水,这才是完整的一顿饭。 都说当兵吃粮,可也并无多少粮可吃。 最后的一点清汤寡水,李孟羲没有喝,他给弟弟盛了一碗。弟弟白天说口渴,这下有煮好的水,好好喝个够。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围着篝火,李孟羲和士兵们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交谈中得知,这一什十个乡勇,全是涿郡人士,并且无一是家中长子,都要么是次子,要么是在家中排行老三老四等。 也是,长子要留在家乡,要继承家里贫薄的家业田产,还有照顾双亲,还担负着流传血脉的重担。 非长子出来当兵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间,乡勇们好奇的问李孟羲家有几个人。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李孟羲笑了笑,“在我上面,至少还有个大哥。加上我和弟弟,我兄弟最少三人。可家人失散在黄巾乱军之中,至今不知音信……哎!此事说来伤心,不提也罢。” 说着,李孟羲赶紧把话止住了,他怕弟弟再想起爹娘,再哭起来。 李孟羲心虚的看了弟弟一眼,弟弟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李孟羲说起自己的伤心事,让乡勇们心有同感,纷纷说起自己家乡的种种。 连年灾荒,涿郡亦不例外。 若是在家里能有条活路,谁会跑出来当兵? 虽说汉朝尚武,非军功不得封侯。后世宋朝的军人被人看不起,被骂作賊配军,但那是搓宋,汉朝军人的地位与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汉非良家子不得充军,从军是件荣耀的事,军人社会地位也高,地痞无赖要想从军,断然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是王朝末年,大汉武备废弛,再无向外开拓之力,除边地以外,大汉腹地,非良家子不可充军,早成了一句空话。 “出来投军时,我家里老祖说天下怕是要乱了,这乱,不正应在了黄巾么?”一头脑机灵的士卒转而向问向侃侃而谈的李孟羲,“军师你是有见识的,你说这黄巾之乱,啥时候是个头奥?” 众人立刻就把目光聚集在了李孟羲的脸上。 李孟羲端过弟弟手中的碗,小抿了一口热水。 他向发问的乡勇看了过去,点了点头,“你家老祖眼光精准,看的是一点不差。” “要我说,黄巾之乱,只是开始。这乱世啊,乱起来就没个头,啥时候天下才能太平,我也是说不准。”李孟羲缓缓摇头。 敢情黄巾之后,还将乱下去吗?一句话,让众乡勇面面相觑,心中没了底气。 几乎所有乡勇都有着一样的想法,那就是打完了黄巾,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谋些钱财也好,等天下太平,最好还是回家种地。 盛世安定,谁会犯贱的喜欢乱世。 乡勇们认为军师是有本事的人,有学问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可信。即然李孟羲说了天下还要乱下去,那就很可能会乱下去。 这可好,天下还要乱,回乡种地,怕是回不去了。 “小哥儿,这黄巾打完,还有何事?天下怎地还乱?” 问的人是老铁,问这话时,他一脸茫然,其他乡勇们也是一样的表情。 乡野之人,大字不识两个,能有个什么见识。 李孟羲沉吟片刻,再抬头看过一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一什乡勇,“那某便斗胆,跟诸位说说,这天下动乱之因。”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夜话前程(二) 众乡勇竖起来耳朵,要听李孟羲说道说道,为何黄巾之后,这天下为何还乱。 李孟羲清了清嗓子,便开始缓缓说了起来。 李孟羲口才不错,说起天下大势,那可是头头是道。 他言辞犀利,又能言简意赅,深入浅出,且并不高深莫测,故作玄虚。天命玄谈,他也一字未说,故而,一众乡勇能听得懂,并听的入神。 “……所以这黄巾之乱,归根结底,在于土地。你想啊,那黄巾賊从何而来?还不是跟众位一样,也是贫苦百姓?” “诸位家中多少还有田产,不至从賊。可试问,不说旁处,就涿郡境内,投賊之人还少吗?当真黄巾就人人该死?” 闻言,乡勇连连称是,说家乡的确有人投了黄巾,甚至还说族亲里有人也投了黄巾。 家中无田,不投黄巾,只有饿死,吃黄巾军粮,勉强可活。至于黄巾军粮从何而来,管他做甚。 乡勇们心中揣揣,心思若是家中到了迫不得已卖田的地步,怕不是也只有投了黄巾,才有条活路。 而真要是从了贼,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随时掉脑袋。 道理掰扯的很明白了,让乡勇有了一丝对黄巾的同情,这却不是李孟羲最终的目的。 “黄巾不成气候,乱不上多久。 刚有人问,为何黄巾之乱平定,天下还要再乱?再乱原因在于,朝廷下令各地自练团练以备黄巾,乱在此令。” “此令一下,纵黄巾平定,必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早已无力管控地方,地方手中无兵还好,但一朝有兵,谁肯轻弃兵马。”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手中有兵,又怎能不生反心?” 李孟羲语气平静,出言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匹夫一怒……额这个,百姓一怒,血溅五步耳。咱穷苦百姓,纵是手有刀枪,就是想乱他一乱,能怎地?最多不过惊闹市,伤死几人而已。” “若是世家大族,地主豪强,他们这般人物若是一乱,何止血流成河?大汉郡郡有世家,县县有豪强,如今他们兼且有兵,他们若乱,岂止死伤三五人,兵戈四起之下,天下又岂能安定?” “故,黄巾乱后,当是诸侯之乱,到时战乱纷任,要更胜于今日黄巾。” 一席话说的李孟羲略口干舌燥,他又端过弟弟手中的碗,又喝了两口。 李孟羲是后世之人,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他心,他并未因为乡勇们身份低下而对他们有丝毫轻视。 今日和乡勇们谈论天下大势,李孟羲组织言语的用心程度毫不逊色当日进见刘备之时。 为了说的更浅显易懂,李孟羲连“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这样的话都不肯用,生怕乡勇们听不明白。 也正因为李孟羲说的用心,他话中的意思,乡勇们听的明明白白。 天下若是再乱他十年八年…… “这可……这可如何是好?”李孟羲身旁挨坐着的车夫老铁有些失神的呢喃着。 乱世对经不起任何波折的平民百姓来说,无异于瘟疫一般可怕,一股无措的情绪蔓延开来。 有人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当真天下会更乱?”一个乡勇不可置信的试探着问。 “避无可避。”李孟羲摇头回应到。 这下,一什乡勇全都低着脑袋沉默了。 半晌之后,见乡勇们情绪不高,李孟羲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各位兄长,可否听孟羲一言?” 老铁回过神来,连朝李孟羲拱了拱手,“军师但说无妨!” 其他乡勇们也起了头,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承蒙各位看得起,孟羲就斗胆直言了。” “诸位从军为何?想必不过前途二字。虽说乱世已临,我等斗大的字不识一个,难有大成就。可眼下却也有千载难逢之机。” 说到这里,李孟羲顿了一下,他目光扫过一众乡勇,见众人都眼睛看过来,竖着耳朵听的模样,李孟羲继续说到,“要问何为千载难逢之机?黄巾也。” “今黄巾并无十足战力,一触即溃。诸位何不奋勇,多立军功,趁黄巾之乱,谋得个一官半职。 虽说,将军难免阵前亡,打仗免不了要死人。 可哪怕只是挣个百夫长,别的不说,至少有一身好甲吧? 诸位都上过沙场,有甲和无甲,哪个易死,哪个易活,诸位自有评断,不用某多言。 大富大贵难求,那是要拿命换的;就算不求大富大贵,只想苟得性命于乱世,也绝非易事。 兵卒战阵易死,若要活命,谋得一官半职,是重中之重。” “军中谋立官职,必要有军功在身。 今有黄巾羸弱之敌,不却正是我等军人谋取军功之千载难逢之机?” “有弱敌可搏巨功,此良机断难再有。” “故某所言,诸位前途,正在黄巾之乱。诸位当奋命一搏便是。” 语毕,李孟羲停下不说了,让乡勇们自个思量。 乡勇们听完李孟羲的话,隔着火势渐熄的篝火,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有些被李孟羲的话说的意动了。 “着啊!军师说的在理!”某乡勇一拍大腿,有些意动模样。 黄巾确实不堪一击,当时大兴山一战,黄巾几万人,可打起来怎么着?还不是追着黄巾追了满山,哪怕遇到一丝抵抗? 当时若是再勇一点,跟什长狗子一样一样搏杀或是生擒个黄巾百夫长,自己现在也是什长了。 yqxsw.org 等成了什长,再杀他一两个甲士,那不还得再升一级? 众乡勇投军时间也不短了,乡勇们寻思,按功赏的情况来看,义军功赏倒是分明,每战下来,但立功者,不论大小,人人有赏,未有立功而不赏者。 如今李孟羲的话,细细思量之后,乡勇们觉得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和被迫为賊的黄巾军相比,和还在家乡埋头苦种的乡人相比,如今从军的乡勇们的确有着远比其他人光明的多的“前途”。 乱世里饿死百姓,却饿不死当兵的。 对这些大字不识的乡勇们来说,正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此时若是奋命一搏,当能以自己的鲜血,换取最大的价值。 如今杀了一个没什么战斗意志的黄巾甲士,就可以得军功一级。 再等一两年后,他们的对手就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经过战火洗礼的其他的乡勇,再要得军功一级,难度平增数倍。 要是再等个两年,等诸侯兵成,为了对抗黄巾而募集的乡勇们,他们的对手就变换成了各方精锐,变成了并州铁骑,丹阳兵,虎豹骑,陷阵营,白马义从,先登死士…… 虽说大浪淘沙,可先被淘掉的,必然是最小的沙子。 如今趁黄巾之乱,不管在谁的麾下以军功博得个百夫长千夫长,都将占得先机。 就算志不在军旅,从军只为挣得些钱财,然后回乡买地,那如今也是能挣得钱财最容易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章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迷茫的前途在李孟羲只言片语的提点之间,变得豁然开朗。 乡勇们围着篝火,交谈着畅想着前途,情绪越发热烈。 众乡勇都是觉得,若下次与黄巾一战,等军令一下,不管其他,找准了黄巾军中身穿好甲的人直接冲杀过去,擒杀他一两个黄巾百夫长,还真的能把军功弄到手。 远的不说,什长狗子不就是捅死了个甲士才当上百夫长的?他狗子真就比别个能打?不见得! 乡勇们越想越觉得靠谱,他们商议,下次有战事,大家并肩子上,一起捞军功。 众人皆赞同。 还算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战阵之上一人之力有限,结阵并进方是上策。 李孟羲揽着弟弟在一旁安静的笑着听乡勇们畅聊着他们自己的前程。 若说乡勇们胸无大志,就有点过分了。 但他们的确无甚冲天之志。 李孟羲给他们的建议是尽早谋得一官半职,他们最大的目标,还真的只是一官半职,最高不过百夫长而已。 loubiqu.net 至于管一千个人,乡勇们都不敢想。 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管士兵出身多低,只要有大志,有追求,就会有动力和心思去学东西,自然,未来能有所成就。 而这样的有志成为将军的士兵,所带有的斗志、好学、和上进心,放在一个普通士兵身上,无异于是很好的品格。 有斗志好学上进的士兵,自然,也是很好的士兵。 *****里升迁无望,晋身无门,士兵们混吃等死,整个军队死气沉沉,自然,没有好兵。 好在,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机,乡勇之中不少人因军功升任伍长什长之类的军官,上升渠道畅通无阻。 见众乡勇都是一副农人模样,不像是识文断字的,李孟羲想到识字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得能识数,能把人查清的吧。 于是,“哥几个,你们识得字不?”李孟羲好奇的问到。 这一问,本来热络的讨论着的乡勇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像被问到了短处,什长狗子不好意思的挠头,朝李孟羲尴尬的笑了一下。 狗子随手撅了一根树枝丢到篝火堆里,然后低着头,小声嘀咕,“哪请得起先生,哪识得了字。” 言语之中,尽是无奈。 古代读书识字对平民百姓来说,费用是难以担负的。 肚子都吃不饱,哪里有精力去请先生教学字。 而且,都是古代,但古代和古代还有区别。 在造纸术和印刷术成熟的唐宋之后,读书识字的成本大幅度降低之后,普通百姓倒是也有一点机会去供养一两个孩子去识点字。 但,那是唐宋,如今是汉末。 别刷印刷术了,练造纸术都刚刚成熟起来,汉代纸产量很低,价钱又贵,文字记载的载体,主流依然是竹简。 普通百姓在汉末读书识字,难比登天了。 想到此节,李孟羲看着变得沉默的一众乡勇,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认真劝导,“诸位听某一言。 大家若志在军旅,有心想挣个一官半职,就不能只懂厮杀,得学识字了。 十夫长百夫长倒也罢了,不识字无妨。 到了千夫长,要能能熟读军令,懂的管理与分配粮草,还要决断麾下士兵的赏罚,最好还懂些排兵布阵,而这一切都需能识文断字才行。 要是连一百个数都不会数,是万万管理不了一千人的,人数都查不对,那还怎么当千夫长。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孟羲问。 乡勇们都是点头,认可李孟羲的说法。 见此,李孟羲有了计较。 沉思片刻,他对众乡勇郑重说到,“诸位,若是有人教,我请人来教诸位读书识字,诸位是愿学还是不愿?” 话音一落,众乡勇刷的一下齐齐抬头惊讶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轻笑着,扫了一圈,“我是说,诸位想不想学字?” “想!咋个不想!” 回过劲儿来,乡勇们眼神热络的看着李孟羲。 事情和李孟羲认为的不太一样。 前世历史课本上记载,据说在黑暗的中世纪,教育被教会垄断,甚至,连贵族都不一定会写字。 当时有人在街上问人们,有人要学知识吗? 当时的人们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知识是啥啊? 李孟羲以为,可能面前的这些出身贫寒没啥见识的乡勇,可能会觉得读书没啥用,或者对学字的态度不那么热烈,故有此一问。 没想到,这些目不识丁的乡勇,一听到能有学字的机会,对知识追求的态度,是近趋狂热的。 可能,这就是中华文明之所以源远流长的原因吧。 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像汉民族一样对追求知识的态度那么虔诚。 至于说,儒家不看重科学知识,不尊重技术,因此造成了后来的落伍。 这倒不是不尊重知识,儒家对知识的态度是没问题,是眼光问题,和对知识的认定方面有问题。 儒家觉得科学技术之类的,难登大雅之堂。因此轻视至极。 儒家眼光不好,但做学问和追求知识的态度,颔首穷经也好,为了读书饿死也好,可叹可敬。 到了后世,儒家文化圈里的那些国家,哪怕有些人远渡重洋在异国他乡落地生根了,对待后代教育方面,依然是不计代价的投入。 这一点,几乎是汉文明所独有的特征。 乡勇们都说愿意学字,乡勇眼巴巴的看着李孟羲,军师决定着他们读书学字的大业。 这便好,乡勇们向学之心不缺。 李孟羲沉思着,思考该如何教乡勇们学字呢。 思维跳转,李孟羲脑海中浮现了另外的画面,那是,革命时期,我革命根据地展开着轰轰烈烈的学文化潮流。 在历史课本中的某些插图之中,可看到士兵们被子上贴着纸,纸上写着字,连行军之时,也不忘学习。 敢想象吗?最薄弱的基础,最困苦的环境,从山沟沟里打出来的军队,大多数泥腿子出身的士兵们,边打仗边学习,到抗战结束,其文化水平,普遍达到了小学毕业的程度。 可以说,国民党污蔑说的泥腿子,实则,工农红军是文化水平远超国民党军的一支军队。 有经验可以借鉴,那就,可以从明日开始,着手扫盲,教乡勇们识字,李孟羲想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营中演阵 关于教乡勇们文化知识该如何开始,李孟羲觉得正巧,有一门知识不久前刚实验过,传播效果非常好,学起来也简单非常。 那就是,曾不甚暴露,顺势又教给刘关张三人的鬼谷神算术。 其实就是阿拉伯数字计数法,再加上列竖式的简单运算方法而已。 文字如果说学起来麻烦,那么先把算数弄明白,便足够算清人数,算清粮草辎重之类的。 在这个时代,懂加减乘数四则运算,已经有了当中低级军官的基本素质。 明日一开始,就先把十个数字教给全军将士,待所有人把十个数字都记住之后,从简单加减开始,一步步推广便是。 幸亏当日教刘关张三人的时候,教的非常仔细,哪里会理解起来困难,哪里容易出错,李孟羲全然记得。 教乡勇们读书识字的已经敲定,暂时略过。 李孟羲和乡勇们一起,围着篝火谈天说地。 说话间,李孟羲特意问了好多问题,比如,饭吃的饱不,赶路累不,诸如此类。 此谓,体察军情是也。 乡勇们一片好话,说吃得饱,赶路也不累。 李孟羲真当义军后勤雄厚,乡勇们赶路不累呢。 实则,李孟羲自以为和乡勇们打成了一片,但他忘了,他的身份,是义军军师,万人之上。 真个有啥抱怨,乡勇们怎么可能会让李孟羲知道。 话说着,夜渐渐深沉了。 李孟羲还不觉得怎么着,小弟李砖瞌睡的趴到李孟羲胳膊上睡着了。 李孟羲只好和乡勇们说了一声,叫醒了小弟,拉着小弟回去睡觉。 车夫老铁,也起身想送。 等到了厢车那里,光线也不好,隐约觉得一团人影在车边站着。 待走近,李孟羲惊讶,还真是个人。 “玄德公何时来了?为何不叫我。”刘备不知什么到了,站车边等了不知多久。 “哈!”刘备笑了,“没来多久。” “看你和众人相谈甚欢,故未打扰。” “羲儿,吃过了吗?”刘备关切的问。 “吃了。跟乡勇们一伙吃的。”李孟羲答到。 “那便好!”刘备放心了,他嘱咐李孟羲早点歇息,外边不比在家,夜里凉,被褥掖好。 然后,刘备就离开了。 仿佛,刘备来就是为了叫李孟羲吃饭的。 来了之后,看李孟羲和乡勇们谈天说地的气氛融洽,刘备便在一旁旁观,未去打搅,而是在车旁等着,等了不知多久。 小小一个细节,足见刘备为人处世处的分寸,并不因为是一军主帅,行事就那么随便,而是,谨慎的恪守礼节。 —— 夜宿荒地,狼哞生生,伴着狼哞入睡,李孟羲睡得安稳。 别说是狼了,有关张二人在,来老虎都不怕。 一夜很快过去。 早晨,小弟醒了。 醒来的砖头揉了揉眼睛,他惊奇的发现哥哥早醒了,哥哥正看着自己。 李孟羲脑袋一侧,撞了弟弟的小脑袋一下,“起床。”李孟羲说着。 “俺想再睡一会儿。”砖头朝被子外边伸了伸脖子,不想立刻起来。 “赶紧滚起来,不准睡懒觉!”李孟羲自顾自的一个仰卧起坐挺身而起。 他砖头的衣服找到,丢了过来。 砖头很听话,不让他睡懒觉,他就不会呆在被窝里不出来的。 李孟羲从被窝里爬起,三两下穿好衣服。 虽说只是粗麻汉服,可是很厚实,加上如今七八月份,天没那么冷,早晨也不冷。 出了车厢,坐到了板车边,双腿悬空的荡来荡去,已经开始有乡勇们出帐活动,有人开始升火造饭,晨间的炊烟袅袅。 李孟羲不用去升火做饭,他无所事事的晃荡着小腿,惬意无比百无聊赖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可是看着看着,李孟羲皱起了眉头。谷 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天光大亮,什么都看能看的清楚。 旁观之下,被李孟羲看出了问题,各个营帐乡勇们出来活动的时间不一样,有的早,有的晚,显得杂乱且拖拖拉拉的。 fantuankanshu.com 有的营帐中一什人都起床了,都捡好柴开始做饭了,而有的营帐中的人才刚打着哈欠从帐中走出来。 李孟羲不懂领兵打仗,但他一眼看出了不对。 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应该有统一的作息时间表。 而现在所看到的,乡勇们谁先起谁后起没有确切的时间。 李孟羲朝着河岸边看了好一会儿,他皱眉细思着,然后突然一拍脑袋,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因为没有钟表,就没办法明确规定到底该什么时刻起床,什么时刻升火做饭,什么时候操练。只能是凭感觉约莫着时间。 而感觉,不会太精确。 李孟羲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发现的算不算问题。他还认为,就算没有钟表,没办法精确时间,但可以尽可能的让士兵们统一行动。 比如起床哨什么的。没哨子,鼓点也行。 戏文里不是唱了吗,一通鼓,把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可见,就是通过鼓点安排作息时间的。 而军中,未曾听到金鼓之声。 行动如一就是战斗力,这是前世的说法。 或许可以跟关羽探讨一下,弄个起床哨试试,李孟羲想着。 身旁传来响动,李孟羲转头看去,弟弟已经穿好了衣服起来了。 砖头学着哥哥的样子,也把小腿从板车上放下来,然后悬空荡啊荡的。 很好玩的。 “吃饭得等一会儿。”李孟羲打了个哈欠,跟弟弟说了一声。 “二哥。”砖头抓着哥哥的胳膊晃了一下。 “嗯?”李孟羲看着弟弟,不明所以。 “牲口木有了。”弟弟指着车头说着。 李孟羲这才注意到,负责拉车的骡子不见了,可能是被老铁拉去喂了。 没有牲口在前边拽着,车把直棱棱的朝前平伸着,板车也因为车把的平衡,而保持着基本的水平。 奇怪了,下边有砖垫着吗? 好奇之下,李孟羲低头朝车下看去。 车把被两根木棍支着,不至于让车头一头栽到地上去。 看到这,李孟羲记起来了,小时候没有拖拉机的时候,跟着爷爷去地里拉庄稼,板车用木棍支起来,然后放庄稼麦子或者豆杆啊什么之类的,这样车上放重物就不会一头翘起。 “二哥。”砖头又叫。 “嗯?” “你在看啥?”砖头也往车下去看,可车下只有被压出的车辙,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看啥。”李孟羲拍了弟弟脑袋一下。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不远的小河上,水面上有氤氲的水雾。 李孟羲和弟弟就在安静的晨间,没心没肺的坐等着开饭。 昨晚砖头说口渴,李孟羲就让弟弟喝了两碗烧开的水,不一会儿,砖头说想撒尿,李孟羲于是带着弟弟走了很远,到营地尽头,到了没人的地方解决。 未等李孟羲和弟弟回来,他们便听到了一阵阵整齐的喊杀声从营地传来的。 噫? 李孟羲闻声惊讶,是操练的声音? 等李孟羲和弟弟沿着原路返回,果然看到了在营中,几十上百或者更多的乡勇们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已列队完毕,连连的喊杀声正从乡勇们口中喊出。 李孟羲还没见到过关羽是如何练兵的,今日晨练,正好看看,于是他便和弟弟去了一旁,离的不远也不近,在篝火旁的柴堆里找了几块木头当做凳子坐了下来。 关羽未拿青龙偃月刀,手里拿着一杆长戈。 说是长戈,戈拿在关羽手中,只略高过关羽的身高,戈这类兵器,头比枪头要重,用起来更费力,因此戈的长度普遍比枪要短。 关羽看到了李孟羲哥俩在旁观看,若是闲杂人等,他早把人轰走了,李孟羲自然不会被轰走,李孟羲是军师来的。 再者,当初相识,李孟羲自言不同阵略,不懂兵法,还说日后求教。 因此,关羽见李孟羲来,便想到了日前之诺,便有心让李孟羲见识一下阵法该如何操练。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阵列与左右 关羽有心一展所能,于是,就预备把乡勇们掌握的阵法,一一操练一遍。 前世的军队是怎样的,李孟羲虽未当过兵,但是电视上时常有播放军队训练的画面,因此他多少知道一些军队相关。 就比如早操的时候,前世的军队队列完毕后,会唱军歌吧。 而现在,李孟羲看到乡勇们排好队列之后,口中只喊“杀!杀!杀!”的喊杀声。 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字了。 初听杀气逼人,再听一会儿,李孟羲觉得有点干巴巴的,继续再听下去,李孟羲有点忍俊不禁了。 出于一个旁观者的礼貌,李孟羲觉忍不住笑出声会很不礼貌,他把脸转了过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早上人刚起来,精神不振,操练之前,关羽让士兵先喊杀一阵提提精神,也很不错。 喊杀完毕,就是李孟羲期待的真正操练。 “止!”关羽一声口令喊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喊杀声震天的的乡勇们立刻就如被捏着脖子的麻雀,一下安静。 李孟羲微微点头,关羽麾下的乡勇至少能做到令行禁止,的确比黄巾军训练有素的多。 然而李孟羲还是发现了问题,关羽已下达停止的命令,但在靠后队列靠中,某个哥们在伸手扣鼻子。 这要是在前世,队列中有小动作,要是被班长发现了得一脚踹出去,加跑五公里,两百个俯卧撑,还得写检查,还得包一星期全班的脏衣服,这才算完。 关羽右手长戈顿地,左手抚捋长须,身体站的如枪般笔直,加之他身材高大,比普通士兵高了一头不知,看上去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左转!”关羽顿戈在地,又发军令,关羽的转字念的是四声,语感极有力。 “吼!”几十乡勇同时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刷的左脚跟原地支撑,右脚脚尖着地,转了九十度后,啪的一声右脚和左脚跟靠拢。 就这一下转向,惊的李孟羲双眼大睁,差点跳起来了。 天啊!不是说古人连左右都分不清吗?不是说古人不会原地转向,直到戚继光才有了和现代军队类似的队列转向动作吗?不是说一群只会有队列军训了一个月大学生,就能吊打多数古代军队吗? 那现在看到的,是啥?!是啥?! 古人竟然分的清左右,并且会原地转向,转向迅疾有力,乡勇们都拿着兵器,彼此之间又站的很近,却没有磕磕碰碰,队列不比军训一个月的大学生方队要差多少。 “右转!”关羽军令又下。 乡勇们刷的一声又转了回去。 李孟羲此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一直所以为的古代,跟真实情况相比,有出入。 李孟羲本以为自己掌握了早被时间证明是最科学最先进的练兵方法,什么队列啊,站军姿啊,三人成行五人成列啊,等等,这是他认为自己能在汉末三国,旦夕之间就能练出一支精兵的最大信心。 然而事实情况并非如此。 李孟羲想起,似乎远在春秋之时,孙武在吴王宫训练宫女们战阵之法,那时就已有令行禁止,已有队列。谷 而且古人之于现代人,并没有多长或少长一条腿,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 既然身体先天条件一样,怎么转向最快最稳动作幅度最小,动作也该是一样的,心思细腻的人自己转两下就能摸索出关键了。 笔趣阁 再说戚继光爷爷确是天纵之才,戚将军所编写的《纪效新书》,戚家军的训练一度被认为有接近现代化的程度,戚家军的口令“立正!”“哨起!”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军队中仍在使用。 世上无有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想来戚爷爷编撰兵书之时,也是站在历代兵法家的肩膀上,不会是完全从零开始。 想到这里,李孟羲有些明悟。 队列转向并不高深,可能从春秋战国开始便伴随着战争长存于中国的战场之上。 只是因为物质基础的限制,中国直到汉以后才有便于书写的纸张,到宋朝才有发达的印刷术,物质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因此历代兵法家撰写兵书时,只能有选择把最重要的战略战术记录下来,而像原地转向这种细微的不能再细微的东西,自然而然的不见诸于兵书之中。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之前,可能是因为不重视或是其他原因,无有对军队队列详细到转向的动作的记录,但没记载,不等于没有。 在古典时代发生了全球百分之七十以上战争的战争频发的地区,说中国古代的军队不会原地转向,怎么也不可能。 还有,说什么训练一个月的大学生,能吊打很多古代就流民构成的军队。这么说更是无稽之谈。 军训过的大学生,有个鬼的战斗意志。但凡大学生有一丁点战斗意志,趾高气昂的洋留学生和黑大爷早夹着尾巴做人了,哪还敢骑到他们头上。 再说,流民组成军队的确不堪一击,可也没那么弱。跟物质丰富的21世纪相比,天灾人祸不断的东汉末年,哪哪都是穷山恶水。 穷山恶水,自然民风彪悍。纵然没有黄巾之乱,平日村与村之间争抢水源之类的,也少不了械斗。 械斗打起来,发狠的村民一锄头刨掉个人头跟玩儿一样。只军训一个月的大学生,连村民都打不过,更别说跟战斗力更强的黄巾军对阵。 今日所观所感,纠正了李孟羲一些不实的看法,他了解到古代的军队没那么弱,古代战争的技术水平也没网络上一些一知半解的半吊子网友们所说的那么低。 关羽的口令依然在时不时的发出,李孟羲回过神来,认真观看。 转向命令已结束,关羽开始下达更复杂的命令——阵型。 方阵,即为方形的阵。 方阵为一大类,囊括很多阵型,一列的长蛇阵为方阵,多列的叠阵也是方形阵。 纵阵是方阵,横阵也是方阵。 长宽相等的正方形阵型是方阵,长宽不等的长方形阵型也是方阵。 李孟羲对方阵很熟悉,无他,这是最最简单也最最基础的一种阵型,在前世看电视的时候,制片方为了省事,涉及到战争的古装片出镜的对阵双方全是方阵一摆就完事了。 方阵对齐也简单,看起来效果也好,若弄个其他阵型,不仅视觉效果差,群演还得花费很多精力去训练才能达到勉强能看的程度,性价比太低。 李孟羲目不转睛的看关羽操练士卒,关羽的方阵,竟然不是李孟羲认为的长兵在前,刀盾兵在后。而是刀盾在前两列,长兵在后。 两相的差别,在于方阵的使用需要。 李孟羲认为方阵应该加强反骑的能力。 而关羽可能认为暂时没有反骑兵的需求,盾兵在前,是为强化近战而特意如此排列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阵不成阵 方阵之后,是圆阵。 和变化较多的方阵比起来,圆阵显得单调的多,无非是人围成一个圆圈。最多,圆圈有几层,最外围是刀盾兵,向里一圈是戈兵或者是矛兵,再向里,是弓弩手。 圆阵如果从空中往地下看,只会是中空的圆环状,而不可能整个圆阵是塞满了人成了一整个圆饼状。 圆阵能接敌的只有外围的两三列,再算后排再放上两排弓弩手,也不过三四列而已,圆阵最中心的人无法接敌,放太多人反而浪费人力。只有大概一种情况圆阵才会挤满人——那就是我军被四面之敌包围了,活动空间被压缩成到了人挤人人踩人的程度,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如果说方阵长于进攻,那么圆阵就是长于防守的阵型。 关羽的圆阵跟李孟羲猜的差不多,刀盾在外围了一圈,内里是步戈手,再里是手持臂张弩的弓弩手,如此搭配,远近皆宜。 圆阵结成,大抵的状态有两种。 当敌人未接近时,刀盾兵半跪于地,第二排的戈兵同样半跪于地,留出后排给臂张弩射击的空间;当敌人接近,刀盾兵和步戈手刷的一下起身,快速切换成战斗阵型,短兵相接之后,内排的弓弩手失去了射击空间,身前空间全被袍泽挡不住了。混战焦灼中弓弩失去了用武之地,此时弩手便可弃弩拔出随身的短刀,准备随时补位接替倒下的袍泽。 李孟羲认真的看着,眉头微皱。他担忧的一点,如果前边前两列近战兵和中心的弩手配合不好怎么办? 弩手搭好弩箭,瞄准了敌人射击,正巧这时敌人也接近了,刀盾兵从半蹲状态刷的起身,这样,自家的弩箭岂不嗖的一声射在了前排士兵的背上? 李孟羲的这份担忧在观看关羽随后的操练中消弭于无形了。 “蹲!”关羽下令,哗啦一声外围的盾手和步戈手一下半蹲了下来,前排的人蹲下之时,仅有的五个弩手将手中抱着的弩刷的一声端平,对准了圆阵之外的假想敌。 关羽仔细看了一眼,没见有何错漏之处,“起!”关羽沉声,令又下。 起字刚落,哗! 铠甲和兵器摩擦的声音中,前排半跪着的士兵瞬间站起。 李孟羲侧着下身体,伸着脖子往阵后看,他看到和刀盾兵们起身的同时,端着弩的弩手们刷的一声把弩收回,抱在怀里,弩箭的方向是对着地面的,不会突然“走火”误伤了前边的人。 李孟羲不由的暗暗点头,关羽练兵,可圈可点,这些募集而来的乡勇在募集之初是什么样李孟羲不知道,但很明显,在关羽的训练下,已成为一支作战素质不错的可战之兵。 一边在认真看着的同时,李孟羲的思维发散开来,他想到与关羽此种圆阵有所差别的阵法。 假设不要刀盾兵,也不要弓弩了,士卒全是左手持圆盾右手持长枪的枪盾兵,一个全是枪盾兵组成的圆阵,远看上去像是刺猬一般长满了刺。此种阵型,舍弃了远程,也弱化了近战能力,而换来的是反骑的加强。 李孟羲对骑兵一点不懂,但这不妨碍他对骑兵情有独钟。毕竟网上说骑兵就相当于古代的坦克,李孟羲深以为然。 因为认为骑兵很强大,李孟羲在看到步兵军阵时也会下意识的想要加强步兵克制骑兵的手段。 fantuankanshu.com “锥形阵!”关羽把长戈一挥。 “吼!”众乡勇齐声低吼,然后快速的移动,移动之间显得有些杂乱,甚至李孟羲看到有人撞在一起了。 然后,一阵乱七八糟的跑动之后,圆阵就变成了很不规整的三角状的阵型。 这次变阵,用的时间是最长的,比之前所有变阵用的时间都长的多。 李孟羲眉头紧皱,关羽眉头也是紧皱,看来不仅是外行人李孟羲对锥形阵不满意,关羽这个专业人士也不满意。 外形呈三角状的锥形阵,三角的尖部对准的是敌人的方向,从几何外形上就能看出来,锥形阵是专为进攻而特化出来的阵型。 锥形阵的最重点部分,李孟羲认为是在锥形阵最尖部的,也就是三角形尖的位置。 关羽拿着长戈开始在阵型中走来走去的检查,看谁位置不对他就伸手去拽,关羽身高力大,乡勇被被他抓来拽去像是抓鸡仔一样,无人敢炸刺。 关羽对锥形阵不满意不是一点半点,百十号乡勇,有一半被他扒拉过。 从阵列里走出来,关羽脸上的不满不见有丝毫减少。 站在阵旁,关羽皱眉左看右看,哪哪都觉得不齐,觉得有问题。 关羽突然想到了在一旁观阵的李孟羲,于是他转头看向身后。 关羽看向李孟羲,看到李孟羲正托着下巴在看操练,李孟羲脸上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关羽便认为,果然,李孟羲不懂阵略,不懂变阵之法。 锥形阵变得太烂,关羽也失去训练余下阵型的兴趣。 又变了两种阵,成v形像两个翅膀张开的雁行阵,和分成数个小方阵,彼此鱼鳞般错开排列的鱼鳞阵。 阵法操练结束,关羽让乡勇们散开,两人一组进行对练。 变阵的时候,李孟羲看的认真,而弟弟不喜欢看人走来走去,太单调,一点不好看,弟弟眼睛四处乱瞟;等变阵结束开始对练搏杀术,这可热闹了,砖头看的目不转睛,而李孟羲却无甚兴趣。 他哥俩的战术思维而高度,大概是30和0的差别,李孟羲的战术能力假设有30,弟弟一点也无。 关羽操练的这两百来号乡勇,按所拿的兵器划分,可分为——只拿一把环首刀、一面盾加环首、或是单一把步戈、或是单拿一把长枪、或是盾加戈、盾加短枪、共计六种情况。 那么两两对练,会出现多少种对练组合呢?答案是排列组合,6x5/2x1=15种。 不过百十人,就有多达十五种不同对练,然而就是这么多。 关羽在对练阶段,走在乡勇之中来回巡视,时不时下场亲自示范和指点乡勇们武技。 李孟羲陪弟弟看乡勇们的操练,等着开饭。 最无聊的,当属于单环首刀对长枪这对练组合。 弩手只配备了一把防身的环首刀,散开对练后,环首刀对上刀盾还好,尚有一战之力,若是对上了长枪,只有挨戳的份,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中间阵与错列变阵法(二合一) 看乡勇们拿着兵器互相打斗,这是人家在操练,小弟李砖以为别人“打架”,他看的可开心了,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和弟弟不同,李孟羲对一边倒的对练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在看势均力敌的对战。 比如说,戈对刀盾,或者是长枪对戈,或是长戈对啄,这几组对战才是战场上的最常见到的。 而连个盾也不拿,拎着一把小破刀就敢硬怼长枪大戟的人,就李孟羲所知,在汉末三国,只有一个这样的猛人。 此人不是吕布,更不是关张赵马黄,乃是东吴名将,丁奉。 细说“丁奉雪中奋短兵”,此事是说东吴平北将军丁奉在严寒大雪之时,令部将及众军脱去衣甲,卸了头盔,不用长枪大戟,只带短刀,迎战魏兵,使魏兵轻敌,最终杀魏兵措手不及,大获全胜。 丁奉是个十足的狠人。 训练终归只是训练,跟实战有相当大的差别。 刀盾兵还好,用刀背就不会伤到人了;枪兵把枪倒拿,枪尾在前,枪头在后,普通士兵的枪都是一头有刃,枪尾捅不伤人,而用枪尾也并不影响使用感。 可把戈倒拿算怎么回事? 戈刃比枪头重很多,戈的重心很靠前,把戈反着拿用柄去捅人手感差到爆,后边跟坠个砖头一样。 再说,戈的用法跟枪区别挺大的,就李孟羲看着一会儿,戈的用法,怎么跟斧头一样,从上往下凿一下,挥砍一下,戳一下,勾住别人盾,就跟钩子一样,能把别人的盾给勾歪。 李孟羲看到有位仁兄就是拿着戈尾和一名刀盾兵你戳我一下,我砍你下,玩的不亦乐乎,一点不严肃。 李孟羲看的皱眉,但并不想发表意见,乡勇们拿的都是真兵器,万一伤着就是人命,因此他们训练时畏畏缩缩的很正常。 高强度训练不是不能,而是得不偿失。 关羽没有就士兵们的训练态度发火,看来他也认为是正常的。 待乡勇们捉对对练了几十分钟之后,伙夫们把饭煮好了。 吃饭的时候,关羽特地叫李孟羲一起。 关羽是想,趁机给李孟羲讲一下方才操练的那些阵法,方阵圆阵等各阵的特点极用法。 饭间无话。 李孟羲安安静静的喝粥,并用筷子夹着一根水煮青菜,嘎吱嘎吱的咬着吃。 李孟羲吃饭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方才,早上看关羽演练阵法,实则是李孟羲第一次接触到古代军阵。 怎么说呢,关羽操练的阵法,确实有门道,兵种之间配合严谨,各类阵法形式多变。 然而,李孟羲看完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而且,可能是因为训练仍然不够的原因,在操练之时,复杂的阵法变幻,时有错漏。 吃着饭,李孟羲回想着早晨所见,因为在想事,粥一不注意就喝完了。 两下都有话要说,关羽看李孟羲吃完,放下了碗,关羽也才吃了一碗粥,但就要凑李孟羲的时间,先给李孟羲讲一下,阵略的学问。 没想到,未等关羽说出问题,李孟羲就已经先一步开口。 “我观将军今晨演阵,似有不足之处。”李孟羲神情泰然,语气平静。 关羽讶然,一双丹凤目似惊又愕,好一会儿,关羽才回过神来。 好嘛,说某的阵法有不足,羲儿竟识得阵法?关羽分外好奇。 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孟羲看了片刻,关羽抚须,颔首,“你且说。”示意李孟羲说说看。 李孟羲自然不会怯场,有啥说啥,心直口快。 他挠了挠头,皱眉略一思索,而后抬头目视关羽,正色说到,“今晨观将军演阵,将军的方阵、圆阵,阵法严整,军士从容不乱,而独锥形阵不甚精熟。” 李孟羲能倒出各阵法名称,关羽已经侧目,待李孟羲再说出锥阵的不足,一言说出了问题所在,关羽更是惊讶无比。 果然,李孟羲对军阵一道有所涉猎,竟不是一无所知。 识阵略,如何自说不懂兵法?关羽目露疑惑,他有些搞不懂李孟羲了。 李孟羲早前说,不懂兵法。可他分明知晓方阵圆阵这些阵法知识。 实则,方阵圆阵这些简单阵法的知识,对古人来说,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接触不到。 但是,李孟羲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来自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各种古装电影电视剧中,见的最多的就是方阵圆阵。 因为,这俩阵,视觉效果容易出来且排练难度低啊。 李孟羲能叫出阵法的名字,不代表,他懂得更多。 李孟羲继续说,“某思虑良久,以为,问题有三。 其一为军士训练日短,阵法不熟。将军演阵时,至锥阵,错乱百出。 其二为军士职责混乱,站位不清。变阵之时,我观某些军士,慌张而不知所向。 其三为阵法转变突兀,徒增繁琐。自圆阵变锥阵……某看不懂,圆阵是是如何变成了锥阵。” 如是三条,条例清晰,条条言之有物。 关羽丹凤目微睁,心下大奇,不由拊掌,“且一一细说。” 李孟羲摸了摸鼻子,整理了思路。 “将军诸阵皆成,唯独锥阵,不甚齐整。我有两法,可助将军。”李孟羲自顾说着,他没注意到,关羽惊诧莫名的眼神。 “其一:可把锥形阵可分为两部分,”说着李孟羲低头在地上四下看了看,他捡起一根草棍,在地上画了起来,“将军可选出特定的十来人,要变阵时,只这这十来人变为锥形,而其他人则紧跟小锥阵之后,不用变阵。如此一来,不必全营皆动,而锥形阵瞬息可成。” 第一策,第一个建议。 李孟羲一边说着,一边按自己的观察思考和理解,在地上画出了图解。 和关羽全营齐动的变阵方法不同,李孟羲退而求其次,不求把整个阵变成一个大三角(锥形),只要有一小部分精锐组成了三角形的突出部,再之后后续跟进的人是不是锥形阵就不重要了。 小锥阵后边跟着方阵也行,后边的人乌泱泱的一片不成阵其实勉强也行。 锥形阵的要义在李孟羲的理解来看,是把攻击力量集中一点,以点破面,因此,整个锥形阵最核心的关键就是锥形阵的尖角部分。 李孟羲建议变大锥形阵为小锥形阵,不仅顾及了锥形阵的特点,还让变阵难度直降。 2k小说 坐在李孟羲李孟羲对面,关羽目光盯着地上李孟羲画的简图,图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三角形后跟着一个长方形而已。 图简单,关羽却皱眉沉思,思索着看了很久。 关羽熟读兵书战策,比李孟羲更懂阵法。 锥形阵长于进攻,破阵之时,尖锥破开敌阵,后续的兵力要立刻跟上打开缺口。谷 尖锥要足够犀利,必选批甲执锐之雄壮之士,不然不足以破阵,这是其一,后续力量也要衔接紧密,不然纵是甲士破开敌阵,后方士兵没跟上去,容易功亏一篑。 半晌后,关羽一脸郑重的看了李孟羲一眼,“化大为小,此法可行。” 好嘛,这个取巧的变阵方法被关羽认可了。 李孟羲摸了摸鼻子,他抬脚在地上来来回蹭了几下,地上画的三角形和长方形的痕迹被他几脚给踩没了。 “第二种。”李孟羲低头再画。 “从圆阵变为锥形阵……我看不懂将军麾下军士是如何变得,军士走位太繁杂了。” “而若是再加一阵,由圆阵变回方阵,由方阵变为锥形阵,”说着,李孟羲用草棍画了一道道等长的线段,“我观方阵变圆阵极易,圆阵变方阵极易,方阵变锥阵亦易,可见关键,在于方阵。若方阵有九列纵阵,可让其中一列不动,以为中列,左右各四列依次排列。” 李孟羲在地上画了一道指长的线段。 “左一纵列,以中列队首为基,向后错开一步。”在第一条线段左边,李孟羲挨着画了第二道等长的线段,第二道线段比第一条线段向后了约一厘米的长度。 “接着左二纵列,以左一为基,再向后错开一步。” “左三以左二为基,再错一步。” “左四再错左三一步。” “而后,右翼亦如此。” “如此锥形阵之锥部突出,锥形阵数息便成。” 说完了。 李孟羲在地上画了九条长短一样的线段。 以中间为基准,左右两侧每条线段都向后错开同样的距离,这样就突出了锥形。 李孟羲挠了挠头,他觉得干巴巴的线段看起来太抽象了,于是他又动手用了两条直线把各线段的顶点连了起来。 他这么一连,规整的等边三角形的形状赫然出现。 关羽抚着长须的手停在胡须一半,不动了。 关羽目不转睛的盯着阵图,他陷入沉思,如同一尊塑像。 “将军以为如何?”李孟羲问。 关羽沉浸在思考中,还未回过神来。 李孟羲于是安静的等着。 关羽内心此时如翻江倒海般翻腾不已。 圆阵变锥阵很复杂,每每两阵之间转变时,总是看起来乱糟糟的,迟迟找不到解决办法,不想今日被李孟羲一策解决。 在本来的圆阵变锥阵之间,多加了由圆阵变方阵的过程,虽然多变一阵,可变阵反而神奇的变得简单多了。 关羽从沉思中回转过来,他停在长髯上的手终于再动了,看着李孟羲,关羽眼神略复杂。 李孟羲前策提议变大锥阵为小锥阵,关羽本以为已是绝佳良策,没想到第二策一出,远胜前策。 先说前策,锥形阵变阵的由全营的人变为少数指定的人,人少,变阵自然飞快。 可依然有一个问题。即,破阵,我军必多有死伤,一次破阵,负责破阵的锥形部分就消耗殆尽。 下次要再组锥形阵,还得继续指派特定的人,并且再训练。人再少,锥形阵也要训练站位和兵器配合等。 如此以来,每一战过后,锥形阵都要重新训练锥锋,这样会很花费很多精力。 再看李孟羲第二策,首先是只是简单的加了方阵,就让变阵过程中的混乱问题迎刃而解。 再接着,李孟羲所说的错列变阵法,远胜前策的锥形小阵。 错列法不用再特定指定人,也不用每战有损耗之后再训练“锥部”,只要让每列前后错开一定的距离,必然还是锥形阵。 就算人员损耗严重,每列前面的人死伤殆尽,下次再变锥形阵,一错列,锥形阵就又成了。 而且关羽敏锐的发现,李孟羲的错列法让锥形阵可以有更多灵活的变化。 既然是错列,每列错开的距离就可以规定是错开一人距离,还是两人距离,还是三人。 错开人数的越多,阵就越尖锐,反之,锥形阵的阵尖就更厚重。 甚至可以,数列错开,再数列不错开,若是纵列足够,岂不是可以组成有数个锥部的特殊锥形阵? 小小的普通锥阵,变成变形金刚了。 越细思,关羽越觉得很多思路被打开了。他不由得双手摩擦着双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见关羽已经回过神的样子,李孟羲再次进言,“我观方阵最为规整,由方阵变为其他阵型,也最为简易和迅疾。” “或可令方阵为“中间阵”,繁复之阵互相变化多有不易,不妨都可先变为方阵,再行变幻。” “好!”关羽拊掌大赞。 关羽负责训练义军时日已不短,不仅圆阵变锥形阵容易产生混乱,锥形阵变鱼鳞阵一样混乱,雁行阵再变锥形阵同样如此。 如今被李孟羲一语挑明关键,众多问题迎刃而解。 设方阵为中间阵,此策为最上上之策,短短六七言,足可为诸般军阵变幻之要旨。 与此相比,李孟羲所说的错列法,不过能用于一二军阵罢了。 一个足以成为总纲,是战略高度,一个只是战术高度,自不可同日而语。 关羽被狠狠震惊了。 正因为熟读兵书,关羽才清楚的知道,李孟羲眼光是何等的高明。 关羽犹豫再三,他看着低头拿着草棍在地上画阵图的李孟羲,他迟疑问到,“羲儿,你当真,未学兵法?” “没学过啊。”李孟羲抬头,有些疑惑疑惑。 “那为何,你知变阵以方阵为宗?”关羽不可置信一脸怀疑的看重李孟羲。 “刚想得到啊。”李孟羲一脸疑惑的说到,怎么,哪里有问题吗。 奥,刚想到的…… 关羽惊讶的差点拽断了一根胡子。 你看了一遍操练,就想到了改进阵法,这…… 难道是天纵之才?!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的锥形阵 李孟羲初显于军阵一道的天赋,把关羽惊的不轻,这暂且不提。 再说因为李孟羲这个局外人的剖析,困扰关羽许久的变阵混乱的问题,一朝顿解,关羽有些坐不住了,目光频频向四周望去。 关羽是在看部下早饭吃完了没。若是各什都吃的差不多了,就趁天尚早,再操练一阵。 如此便显出关羽和张飞的区别了。若是张飞,张飞才不管士卒吃完还是没吃完,若是张飞突然有了什么想法想要操练,他会直接把人骂起来。而且胆敢有人拖延一步,张飞鞭子就会立刻落下来。 关羽几乎是在数着时间在等,等看士卒都把饭吃的差不多了,关羽立刻站起,他叫来麾下伯长,让伯长把人集合起来。 —— 待瞅军士们饭吃的差不多了,关羽起身,前去整队。 众军士列阵完毕。 “羲儿,过来!”几十步外,关羽远远的喊了一声。他邀李孟羲前来观阵。 “奥,来了!”李孟羲应了一声,拉着一旁观看。 乡勇百十余人,排为七列纵阵,每纵列十余人不等。 关羽对每列排头的什长一一吩咐着变阵要点。 “再变锥阵,与以往不同。令下之后,你为中列,变阵之时,中列不动,可听明白?”关羽手比手划,按着什长的肩膀耳提面命。 中列的什长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明白了。 一旁围观的李孟羲又觉得看不顺眼了。上官问明不明白时,下级士兵应大声回答,“报告,明白!” 前世军训的时候,李孟羲就因为回答的不够响亮,被教官训斥过。 这该不该给关羽提呢?李孟羲下巴抵在弟弟的肩膀上,整个人半靠在弟弟的身上,一副懒散模样。 要是给关羽提,又该怎么说呢,说他麾下的士兵声音不够响亮?这是什么道理。 李孟羲自己也弄不懂报数或者是回答时要求的是怎样,因此跟关羽也就讲不明白,大概率不会被关羽接受。 “毗邻中列,你等左右两列,变锥阵之时,后错两个身位,可听明白?” 关羽用手按住中列一左一右其他两个什长,特指出他们两个在变锥阵时应该做什么。 只是后错一点距离而已,和其他繁琐的变阵相比,只后错身位显得简单无比。两个什长听完将军所说,立刻就领会到了意思,连连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接着,两列两列的分配下去,不大一会儿,关羽把变阵要义教了下去。 再重新问了一边,共七列,打头的共七个什长,没人记错自己该干嘛。 关羽从右看至左,又从左看至右,他点了点头,向后退着几步站定。 “众军听令!”关羽沉声发令。 “吼!”军士们同是低吼,以回应军令。 低吼声整齐有力,百十人的吼声叠在一起,形成了音浪,摄人心魄。 李孟羲脸上浮现了笑意,这个不错,跟前世军训的时候差不多,全体军训生齐刷刷的喊“到!”声音排山倒海也差不多了。 xiaoshutingapp.com “锥形阵,变阵!” “吼!”众军士低吼一声,在队首什长的带领下,小步快速跨出几步,立刻到位。 由方阵变锥形阵,瞬息之间,阵成。 关羽手扶长须,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 他左看右看,还走到锥形阵一侧去看,越看越是满意。 客气的讲,这是关羽自训练锥形阵以来,义勇们变阵最整齐的一次。 而且阵型很规整,一列列纵列有序错开,锥形阵的锥部很明显的突出了出来。 早饭之前,阵变得一塌糊涂。谷 不过隔了一顿早饭,锥形阵已变得有模有样,前后的巨大差异,皆因李孟羲。 关羽回头看向李孟羲,李孟羲心领神会,朝他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的是在说——“嗯,不错。” 见李孟羲也对新的列阵方式较为满意,“方阵!”关羽转身令下。 “吼!”军士齐声低吼,除不动的中纵列,其他六列刷刷几步,锥阵复变为方阵。 “圆阵!”关羽开始亲验更复杂的阵法变幻。 方阵变圆阵,略复杂,士兵们跑位多了起来。 大约五六息,圆阵成,刀盾在外,枪戈内里,弓弩中心。 关羽纵然用比以往更挑剔的目光来审视,也看不出大的问题。 以前隐约觉得,从方阵变为圆阵,圆阵能变得最好。 现在,被李孟羲提点之后,关羽很确定,由方阵开始变幻的阵型,就是能变得最整齐。 “方阵!”关羽令又下。 人影往来,脚步声踏踏,刀戈相错,圆阵很快就变回为了方阵。 “锥形阵!” “吼!” 不到两息,锥形阵成。 亲验已毕,确如李孟羲所说,以方阵为中间阵,每变阵,必先变回方阵,小小的一个改变,让变阵速度快了不知凡几。 关羽不由心生感慨,此子大才也。 对锥阵,李孟羲特意想出了错列法,被关羽认为是最好的锥阵布局法。 “什长出列,伍长接任列首。” 关羽下令后,各纵列列首的什长从队列里离开,站到了一边,暂时不再操练。 关羽又花费了片刻时间,几句话把变阵时各纵列的职责交代清楚。 这是来假定锥阵破阵一次之后,冲在最前的各什什长全部阵亡的情况下,再次用折损的兵力组织锥阵。 什长不在,由伍长带领下,当关羽下达了变阵命令,锥阵依然变得又快又齐。 “伍长出列。” 一什有什长一人,两个伍长为副,把什长和伍长全挑出来,剩下的可都是普通士卒了。 在汉正规军中,普通士卒不叫下士,不称新兵,也不叫青年兵,而叫“材官”。 假设为更残酷的战斗,所有基层军官所有什长伍长全部阵亡的情况下,要快速再组织一次锥形阵破阵。 剩下的全是没指挥经验的普通士卒了。 关羽寥寥数语向每列队首的士卒交代了变阵要点,然后就不管其他。 “锥形阵!”关羽直接下令,不给士卒消化的时间。 “吼!”齐声的低吼声中,七纵列方阵开始迅速变化,中列不动,左一右一列后退两个身位,左二右二再退两个身位,左三右三再退…… 一个低级军官都没有的情况下,不过三息,锥阵竟又成。 迅速,整齐,没有丝毫错乱。 看来,哪怕把人再砍去一半,锥形阵依然可以瞬息而成。 关羽手抚长髯,定定的看着边棱规整的锥形阵,久久沉默。 可叹研读兵书十数载,竟不如一个娃娃。关羽意有萧索。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问策于卒 关羽亲验完毕,下令散去众人。 乡勇散去,关羽向李孟羲走来,在李孟羲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前的小人儿,关羽神情有些复杂。 “孟羲,真不知你师承何人,你年纪轻轻,军阵一道比关某更要强上三分,”关羽手抚长须,轻声叹息着,看了李孟羲一眼,“与你相比,某远不如你。” 关羽心情很复杂,即有阵法大进的喜悦,也有被一个孩子所超过的尴尬以及自惭形秽。 听出了关羽话语中的失落萧索之意,李孟羲一个机灵。 和长辈或前辈一起谈话时,当长辈自嘲时,可万不能傻乎乎顺着话迎合下去。别人自嘲是别人的事,你赞同别人的自嘲,是打别人的脸。 李孟羲深知此理。 “哈,关将军说笑了。”李孟羲哈哈一笑。 “将军说我精于军阵之道,却是看错我了。”李孟羲连连摇头,矢口否认。 “将军当真以为,我一黄口孺子,兵法能胜过将军?非也!” 李孟羲不肯承认他兵法比关羽强这件事,不单单是为了给关羽面子,李孟羲也是实话实话而已。 “我能看出将军阵法疏漏之处,非是我学识精深,而只因一事。” 关羽来了兴趣,他丹凤眼微眯,“因何一事?” 李孟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将军岂不闻,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耳?” “将军囫囵局中,而我旁观在侧;将军成阵,要着眼全局,而我只着眼微毫之疏,如沙中取珠,粟中捉鼠,故此易也!” “想来若是孟羲演阵,而将军旁观,我不如将军甚矣,关将军又何必自惭难当?” 李孟羲一番开导之言,他用词谦卑,直说能看出关羽阵法的疏漏之处,不是因为他李孟羲有厉害,只是因为在旁观的角度,看的更清楚罢了。 而且若论兵法,李孟羲说自己远不如关羽,若换李孟羲演阵,而关羽旁观,位置如此一颠倒,关羽又何尝不能给出比李孟羲多的多的阵法改进的建议呢? 李孟羲给关羽上呈两策,假如换李孟羲指挥乡勇们布阵,那会是灾难性的一幕,那么关羽会给李孟羲二十个建议都不止。 李孟羲说的有道理,关羽听完,面色稍荠。 李孟羲给关羽找了个完美的台阶,于是关羽心里的那一丁点芥蒂没有了。 关羽点了点头,“孟羲,明日再演阵,你且在旁一观,但见丝毫疏漏,务必告知于我。”关羽很认真的相邀。 李孟羲却笑着微微摇头,“将军眼光,却是窄了。可助将军改阵者,又何止是我? 岂不闻,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一人之智,不如两人之智,你我两人之智,又怎抵众人之智?”李孟羲连连摇头。 说着李孟羲目光炯炯,他抬手指去,“军阵之事,将军若是去问他们,必多有补益。” 关羽诧异,他顺着李孟羲手指的方向去看,“……孟羲是说……乡勇?”关羽错愕。 “正是。”李孟羲看着关羽,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孟羲很认真的说的,毕竟,乡勇们也是历战之卒,他们打了不少仗了,身处阵战第一线,阵法哪里有能整改的地方,他们最有发言权。 关羽听到李孟羲说,去问乡勇们该如何改进阵法,关羽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羲儿,说笑了!” 李孟羲被关羽笑的摸不着头脑。 “将军于阵外演阵,而众乡勇身在阵中,若论身感体悟,将军或许,还不如他们。”李孟羲悠悠说道。 士兵就没资格谈战略了?非也! 当年抗美援朝,就是一个美国小兵发现了我军携带的口粮只够七天,从而有了礼拜攻势,给我军制造了大量麻烦。 李孟羲不仅有前世可为师,更有未来的事可未师,这是关羽所不能及的一点。 yawenku.com 李孟羲看着营中忙碌着准备收帐篷行囊准备拔营走的士兵,他开口道,“将军麾下众乡勇,已是历战之卒。 他等虽无大智,然,其冲锋陷阵之时,于战阵之变,其身感体悟,恐尤胜于将军。” “将军若不耻下问,纳众人之议,必能优劣得所。” 关羽讶然的低头看着李孟羲,而后,关羽细思之后,发现李孟羲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关羽转头去看了看散的七零八落的收拾着东西的乡勇们,然后又转回头看李孟羲。 道理虽是这么说,可让关羽去问麾下士卒该如何更好的改动阵法,关羽迟迟下不定决心。 人人平等,只有后世才有,官兵平等,也只有后世才有。 而今是东汉末年,社会风气是贵贱分明,军中上下级更是等级森严。 一军主将,不顾身份去向小卒求教,关羽着实拉不下脸。 这是,关羽的身份包袱。 关羽明明意动,却不肯拉下脸去一问究竟。李孟羲见关羽犹犹豫豫迟迟不肯挪窝,他看不下去了。 李孟羲走到关羽身后,用手轻推关羽肩膀,“快去嘛,再等会儿天热了。” 关羽转过头,他皱眉略不满的看了李孟羲一眼,李孟羲没大没小的推搡让关羽有一丢丢的不爽。 关羽瞪眼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病?扒拉老子?谷 李孟羲就当没看见,继续推搡,他催促关羽去问问。 “问问又不会死。” “你去问问嘛!” “怕啥呢!关将军顶天立地,怎个怕人?” …… 李孟羲小嘴叭叭的,折腾关羽,恶作剧一样。 关羽被烦的不行,又不好发作,更不能伸手打人,他最终还是无奈的被迫起身了,他被李孟羲连推带撵的给赶了起来。 关羽没好气的瞪了嘿嘿傻笑着的李孟羲一眼,然后一抚袖,把手一背,头昂的高高的,挺着胸膛,如同一只大鹅,威风凛凛的去向小兵们去问阵法去了。 别看关羽很威风,其实他有些怯场和不知所措。 一军主将,向小兵问策,太羞耻了好吧。 操练已经解散,乡勇们三三两两的散开着忙着拆帐篷。 见关羽来,乡勇们一边满脸堆笑的问好,一边却不着痕迹的避开,想离关羽远点。 在路上司机不会太喜欢交警上来搭话,不管自己有没有违章;在班级里的学生也不会太喜欢被班主任找谈话,不管自己有没有违纪;在军中,小卒也不会喜欢被自家截住问东问西。 所谓的威严,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关羽想往哪走,还没走两步,那个方向的乡勇们如同老鼠躲猫,绕着溜走了,就是不愿被关羽靠近。 如是几次,关羽要被气笑了,能吃了你们怎地? 又两个乡勇想溜一边去,关羽终于叫住了两人。 两名乡勇不知自己犯了何事,被关羽叫到身前,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抬头!” 关羽看两个乡勇耷拉着脑袋,一点精神劲没有,不由皱眉训斥。 两个乡勇被训斥的一个机灵,马上把头抬了起来。 到现在,被叫住的两个乡勇越发肯定,自己怕是不知不觉犯了什么事了,完了完了。 “你两人以为,我军军阵有何可改整之处?”关羽目视两人,背着手,板着脸,一脸严肃的相问。 哈?啥玩意儿? 两个乡勇一时愣神,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皆是懵逼。 见部下一脸茫然,关羽眉头皱的更深,他耐着性子又问,“某是问,你两人从涿郡募兵起,随某演练军阵时日已不短,你等以为,军阵还可如何整改?” 两个乡勇还是茫然,关羽皱眉,把问简化了耐着性子再问,“方阵,圆阵,锥阵,或是雁行、鱼鳞阵,各阵,可有见教,若有,但说无妨!” 这下,已经缓过神来的两个乡勇终于听明白了关羽的意思。 “无……无有见教!将军熟读兵书,见识非常,岂是我等小卒可以妄加揣测?将军阵法无有可整改之处,无有!无有!” 左边头脑灵活的小卒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咬定说关羽阵法木得问题,一点问题都木有。 这家伙油嘴滑舌的,关羽直皱眉。 “你呢?可有见教?”关羽又问右侧略木然的另一个乡勇。 “俺……俺俺也一样!”木然的乡勇有些结巴的回答到。 俺也一样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阵法能有什么缺漏之处。 阵法不都是将军该操心的事吗,管俺小卒子什么事。 关羽失望,摆手让两人离开。 两个小卒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接下来,关羽又堵住了好几人,问他们有什么对阵法改进的意见。 所有乡勇反应都是差不多的,摄于关羽的威势,乡勇们在关羽面前喏喏不敢言。 关羽失去了再挨个问的兴趣。 “众军听令,合阵!”关羽扬声喝到。 关羽身材魁梧,喊声中气十足。 一声令下之后,正收拾东西的乡勇们,立刻丢下手头的东西,慌不迭的朝关羽这边集合起来,片刻时间,排好了方阵。 这省事了,人全聚集了起来,不用到处找人了。 关羽一排排挨个问下去,问麾下士卒谁对阵法有见教。 可惜,一人不漏的问完一遍,唾沫都要干了,关羽什么也没问出来。 什么鬼主意。 “散!” 关羽摆手,解散了方阵,头也不回的要去找李孟羲要好好说道说道。 什么鬼主意,阵法的事,能问小卒子?这不是,问道于盲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兵法非绝传 关羽回见李孟羲,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 李孟羲以为关羽有话,因此他等开口,关羽也在等李孟羲解释。 两人就这样瞪了半天。 “……关将军可问出究竟?”李孟羲挠了挠头,还是受不了尴尬的气氛,先开口了。 关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李孟羲一眼,“孟羲儿啊,”关羽语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虽说人多智众,此言一点不差。可兵法绝学,晦涩艰深,绝非寻常人能懂。你让某问策于卒兵,某倒是问了,却,一无所得!” 关羽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孟羲,这次,却是你错了。” 关羽倒不是要计较谁对谁错。兵法是学问,既是学问,贵在一个真字。关羽胸怀坦荡,即然发现错了,关羽认为应该把道理教给孟羲小友。 关于,能不能从最底层看似没啥才智的士兵那里,问出好计策呢? 答案是,肯定的,不仅能问出好计策,而且,还能问出最顶尖的好策略! 至于关羽受挫,李孟羲暗笑。 “将军言兵法非凡夫俗子能懂,啧,”李孟羲口中啧啧,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此言大谬!大谬!” “咳。”关羽忍不住轻咳了一下,他眉头微皱,瞪了李孟羲一眼,脸色有些不愉。 谬这个字,语气太重了。 谬,谬误。看起来很文雅的一个词是吧。 可放在汉末三国,只有吵架吵上头的语境才会出现“此言大谬!”这句话。 若翻译成通俗的白话语气, 谬=狗屁! 大谬=放你娘的狗屁! 关羽脸色不好看的原因就在这。 全览整本《三国演义》,谬这个词在诸葛孔明口中,他在舌战群儒时说过,骂死王朗的时候说过,但对刘备,对关张二人,对蜀汉群臣,可曾说过哪怕一次? 所以说,穿越者并不都能顺风顺水的,更大的可能是会仅仅因为一个语气词就惹来杀身之祸,死的不明不白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孟羲的古文储备实在太少,他已经很努力的尽可能的按东汉末年的风格在说话,就这样还是出错,太难为他了。 其实李孟羲把“此言大谬!”换成“此言不妥!”这样就合适了。 李孟羲想好了如何说服关羽的话后,他抬头,一抬头看到关羽眨眼间就像变了张脸,脸色阴沉。 李孟羲摸不着头脑,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约觉得关羽好像有些生气了,哪里有些不对。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 李孟羲挠了挠头,他低头看着地上一只爬过去的小蚂蚁,“人多智众,此为必然。将军一无所得,非是士卒不通阵法,而在将军自身。” 说着,李孟羲抬头去看关羽,目光炯炯。 (在某?某何错之有?)关羽就眯着眼睛看着李孟羲,也不说话。 “将军在军中颇具威严,恰因威严,士卒敬将军而远之,哪里还敢跟将军深讨半句?” “不妨,我替将军去问问,如何?” 李孟羲朝关羽拱手一礼,请缨。 关羽依然板着脸,把手一挥,做了一个请状,“自便。” 关羽真是被李孟羲给气到了。 先是被李孟羲撺掇着去问阵法,结果问东问西问了一通,什么也没问出来,像是被耍猴一样耍了一遍;关羽好心回来跟李孟羲说道理,李孟羲竟然敢说“大谬!” 这,关羽能不生气吗。 故此,李孟羲说要亲自问去像士卒们改进战阵的方法,关羽就随他去了。 关羽也想看李孟羲无功而返,他也想看耍猴。 简直了,堂堂关云长,跟个孩子呕气。 乡勇们已经散开了,给李孟羲纠集乡勇带来了很大难度。 李孟羲左看右看,他嘴巴张了张,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 “唉!那个……”李孟羲挠了挠头,“诸位将军,可否过来一谈?” 李孟羲扬声,向四周喊到。 他人不大,拔高声音声音依然不大,他这一喊,附近的乡勇们注意了过来,奇怪的看着他。 “众位将军,可否一晤?有事相商。”李孟羲又说。 乡勇们看着李孟羲,又看了看远一些坐着一动不动目光看向这边的自家主将关羽。 行军在外,乡勇们更听关羽命令。 这拔营了,又要干啥? 乡勇们瞅着李孟羲,一时没人动弹。 此处细节便可凸现,李孟羲如今在军中,威望有些欠缺。 平日还好,在涿州城,李孟羲还能指挥乡勇们干一些活。 如今出军在外,听的是军令。 而关羽的军令,比李孟羲的命令,权威十倍。 关羽毕竟是带着乡勇们奋勇厮杀过,其威望,哪是李孟羲凭借嘴皮子可轻易撼动的。 李孟羲很尴尬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好,有人帮他解围。 是那晚大家同食一灶,老铁那一什的人,那一什乡勇看李孟羲没人搭理,可怜兮兮的。 再加上,有那晚李孟羲有指点众人前途的情谊在,什长狗子于是拉着什里的几个弟兄第一批迎了上来。 “军师,是有何事?”狗子脸上洋溢着热情。 有人搭理自己了,终于不尴尬了。 李孟羲心理压力小多了。 李孟羲抬头看着狗子什长,嘿嘿一笑,他摸着后脑勺,“没多大事,就是想找个二三十个人,商量点事儿。” 一听这话,狗子有些犹豫,犹豫了片刻,狗子偷偷看了看,发现将主没搭理这边,狗子决定帮李孟羲。 狗子四处张望,“嘿,铁哥儿!过来!” “老旮瘩,你伍长呢?拉几个人,麻溜的!” “哥儿几个,带人过来撒!”什长狗子和其他能说的上话交好的几个什长远远的打了招呼,要他们过来凑个热闹。 狗子帮忙用足了十二分力气,李孟羲说三二十人就够了,狗子直接东拉西扯拉来了两个整什二十人,再加零零散散的其他什的人十几个,再加狗子自己管的那一什,凑热闹的人加起来有四十余人。 siluke.com 人很多了。 回头看了关羽一眼,关羽还在那,像是不打算跟过来看。 也好,省的关羽在士卒们不敢说话。 李孟羲决定,把人拉的离关羽更远一点儿。 有关羽在,关羽气场压着,士卒们,啥话都不敢说了。 李孟羲也不说干嘛,乡勇们跟着他向营地一侧走去,乡勇们半是好奇,半是觉得有趣。 “好,就这儿吧。” 到了较平坦开阔的地方,这里营帐不密集,篝火也不多,因此空地大。 李孟羲原地转了一圈,四处看过。 “诸位将军,坐。”李孟羲客客气气的说着。 李孟羲嘴甜极了,他叫一众乡勇为将军,乡勇们脸上立刻乐开了花。 “吆!可不敢这么叫!真折煞我等!”虽是嘴里这么说,可出言的那名陌生什长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减少。 汉人崇尚军功,男儿皆有封侯拜将的梦想。喊一句将军,比什么好话都动听。 凑过来四五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相当于一个初高中班级的人数了。 大家席地而坐,围了一圈,彼此离得离得距离并不远,谁说话都能听到。 虽说按体型,按个头,李孟羲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孟羲身上。 来的路上,李孟羲已想好了说辞,他目光缓缓扫过一圈。 “邀大家前来,不为别的。是为阵法。” 李孟羲话一出口,来凑热闹的乡勇们皆是诧异。 李孟羲自顾自的说着,“刚刚关将军问你们阵法,你们一个个闭口不说,也不好好想想,关将军是闲的,是吃撑了闲的消遣你们吗?” “关将军亲自来问询,是想找堪用的人才。你们倒好,一个个不声不响哑巴一样。怎地,还得让关将军低声下气求你们不成?” 李孟羲连唬带训,震住了一众乡勇。 乡勇们连说不能,可不是自持身架拿捏什么架子,而是根本不会阵法,要是会,不就说了嘛。 乡勇们七嘴八舌,都是这一个意思。 李孟羲嘴角隐秘的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很快消失不见。 借士卒与关羽两不相知之浑水,可趁此浑水,摸乡勇之鱼。 浑水摸鱼,成了。 巧借关羽之势,李孟羲不声不响之间就掌握控场权。有关军伍之事,李孟羲说话,乡勇不太听;扯上关羽,乡勇们下意识的会认真听。 狐假虎威,也成了。 “阵法,有个什么难的。” “这两日我看诸位在阵中之时,从容若定,哪里像不知阵法?若说诸位不懂阵法,怕不是走两步就撞倒一片,哪里还能成阵?” 李孟羲这么一说,乡勇们眼睛亮了下,确是这个道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演其阵 说服了乡勇们下场自个演练下阵法,这还不够,尽管乡勇们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但李孟羲怀疑,乡勇们能不能知道努力的点是哪里。 啪啪! 李孟羲啪啪拍了两下手,“诸位将军,还愣着做甚,操练起来啊!” 李孟羲首先站起,笑着跟众人打趣。 乡勇们听李孟羲叫他们将军,一个二个喜笑颜开,相视而笑。但就像磨,拨一下才会转下。乡勇们笑着,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动。 似乎,谁要下去摆阵,谁就像傻子。 “就……锥阵吧。”李孟羲左看右看,见无人动弹,他于是开口建议。 “唉,锥阵该怎么摆来着?” 李孟羲看向向乡勇们,虚心求教。 因为不用自己下场,乡勇们可热心了,他们围着李孟羲七嘴八舌的指点着。 一会儿让李孟羲站那儿,一会儿让李孟羲站这儿。 可是李孟羲只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一个人摆出锥形阵的。 李孟羲无语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像猴儿。被乡勇们折腾来折腾去。 玩儿呢! 李孟羲被扒拉的有些郁闷了。 “就我一人,如何成阵?”李孟羲一甩手,不玩儿了,他抬头看,四周,被乡勇们围了整整一圈,一眼看去,上边都是脑袋。 这样不行。 乡勇们的主观能动性太差了。李孟羲想着。 突然,李孟羲心有灵至,他瞪大了眼睛,(对!就是主观能动性来着!) 主观能动性的意思是,意思是……额,不知道。 李孟羲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想不起主观能动性到底是啥,但大致意思,应该是激发人主动解决问题的能力。 本想参与进乡勇之中,和乡勇们一起探讨阵法。 现在李孟羲有了新的想法,他决定自己不多掺和,让乡勇们自己摆阵,自己训练,自己再在训练中找到问题,再自己改进阵法。 2k小说 他们自己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过。 “还站着干嘛呢!”李孟羲佯装生气,跳脚吼了一声,“摆阵啊!愣着干嘛,玩儿呢?!” 说完,管他是谁,李孟羲上前,随手左手拉住一个乡勇的手,右手又拽起一个乡勇的袖子,然后连拽带拉,让他排排靠,站一起。 乡勇们哄堂大笑。 李孟羲因为年龄的原因,虽然身负军师一职,但因为年龄实在有点小,着实难有威仪。 李孟羲不管,拽了两人后,他又拽人,连推带拽,又拉来两个。 继续再拽。 一会儿功夫,十来个人被拽一起了。 乡勇们看着李孟羲笑成一片,被拽一起的乡勇们傻站着,被其他人围观,脸都有些红了。 被拉好的人有人受不了被看着,便走开了,任凭李孟羲呵斥,也不肯回去。 李孟羲气的跳脚,可他太萌了,小小的一只,他越跳脚乡勇们笑得越开心。 人群中,唯有狗子那一什没怎么太过分的笑。 和李孟羲接触过,昨夜深入交流过,狗子一什和其他的与李孟羲没有深切接触的乡勇不同,狗子他们知道李孟羲是有真本事的人。 相比其他人,狗子一什十人,对李孟羲十分信服。 见李孟羲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人眼看就要走完了,硬是喊不住人,狗子心中不忍,他和左右的弟兄眼神交流了一下,“走,咱几个过去。” 几人小声商量着。 正当李孟羲无措之际尴尬之际,李孟羲就寻思,要不他娘的用军令,看谁敢嬉闹,这时,六七八个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狗子朝李孟羲眨了眨眼睛,然后径直排到阵后去了。 李孟羲转过身,看着被续了一截的阵型,他歪着脑袋,挠了挠头。 有人亲自下场了,笑声瞬间就减少了很多。 李孟羲只是随便拉了人拉到一起,根本不成阵型。 狗子这时又说话了,“哥儿几个,排阵!”他是跟自己什里的人说的,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说着,不管他人作何想,狗子带头,和自己什的弟兄站齐对正,俨然就是锥形阵的纵列排法,刀盾在前,长兵在后。 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李孟羲嘿嘿笑了下,心想这人真上道。 “一二三四五六……十七个人,这人也不够啊。”李孟羲把人数了,不够人。 不等李孟羲主动喊人,有人拿着兵器主动也下场了,自动站好属于自己的位置。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再是第三个。 很快,下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终于认真了,不再当玩闹。 虽然人不多,跟完整的锥阵没得比,但摆一个小锥阵足够了。 阵摆完,乡勇们又不知道该干嘛了。 他们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李孟羲。 “看我做甚?打仗是你们的事,你们不用心谁替你操心?”李孟羲吼了一嗓子,他指着剩下的未动弹的部分人,“你们有空,就另摆一阵。”谷 “锥阵,破阵之阵!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以阵对阵,谁优谁劣,一试便知。” “你们另摆一阵,以阵对阵,看哪个厉害!”李孟羲指点到。 主意已经给他们出了,接下来就是乡勇们自己的事了。说完,李孟羲往空地边缘退了退,抱着双臂站着,打算干看着,绝不下场。 事是李孟羲挑起来的,李孟羲打算旁观,李孟羲一撒手,众人就又没了主心骨。 在关键时刻。 昨夜畅谈之后,被李孟羲指点了前途比别人心里更敞亮,更有盼头,更想着前程的狗子那一什人,就显得更有热情和冲劲的多。 狗子先站了出来,他是个什长,主将不在,伯长也不在,他多少算个官。 狗子走到阵前乌啦啦说了一通,大致是说大家不妨同力一试,若是没试出来啥倒无所谓,万一真找出点破绽,那不就在将主面前能露露脸不是? 狗子站在自己角度说的话,也正切合底层士卒们的想法。 由乡勇们自发组织的操练,正式开始了。 一边,是李孟羲强制拉好的锥阵。 一边,是其他乡勇随意站成的方阵。 锥阵对方阵。 说是方阵,其实就稀稀拉拉的十一个人而已。 大部分人,有点热情的人要么早就下场组锥阵去了,要么就看别人下场,也跟着下去组锥阵了。 看别人都下去了,还无动于衷站着最后剩下的人,即缺乏干劲,也缺乏一点集体精神。 这些最懒散的一撮人,人还少,最后组成的方阵可想而知。 阵好了,阵与阵硬憾。 “狗子!冲阵!”李孟羲在旁给什长狗子鼓劲儿。 狗子朝边上的李孟羲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交锋开始,狗子俨然成了全场的指挥官,狗子指挥着锥阵朝后退去,直退到十几步,拉开距离后,然后下令冲锋。 锥阵呼啦一下冲出去,稀稀落落的一列方阵以更快的速度哗啦一下向两边散开了。 冲阵锥阵的乡勇们大笑,挡都没挡自己就散了,乡勇们流水一样直接散开了,他们在大笑,丝毫没有点羞耻感。 “一气儿冲垮狗日的了!咱这阵不挺好么?”锥阵中,一个刀盾兵笑骂对面一冲就往两边躲的软蛋们。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 破“阵”效果极佳,几个什长伍长都认为关将军教的锥阵没得问题。 破阵过程实在是太流畅了,摧枯拉朽也不过如此。 这锥阵冲了一下,往下干啥? 狗子挠了挠头,他没了注意,不由的目光向场下看去。 狗子什长目光向场下,去向李孟羲看。 李孟羲看见狗子询问的目光了,但他打定主意,不插手。 “自己看着来!”李孟羲朝狗子笑笑,然后把脸转到一边,并不打算理他。 人军师不打算帮忙,狗子抽了抽鼻子,一拍脑袋,咬牙下了个大胆的决定。 “哥儿几个。咱抽一半人排方阵,再留一半,排锥阵,如何?”狗子瞪着眼,跟几个相熟的弟兄提议。 几个伍长什长都赞同。 这时,有其他听到动静的乡勇们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李孟羲在场下,站在最合适观阵的地方,因此三三两两过来的人慢慢的也都围在了李孟羲周围。 一半人组锥阵,一半人方阵。 锥阵攻,方阵守。 双方都拿着兵器,盾兵不拿刀,枪兵倒拿枪把。 “对面的,俺们准备冲了啊,你们好了木?别一下散了哈!” 相隔十五步,狗子手啪啪拍拍盾,提盾朝对面喊。 “狗日的,够胆过来!”对面方阵的什长人粗着嗓子吼了一声,笑骂。 狗子嘴角咧了一下。 他略看了一眼身后的锥阵,阵型完整,也不乱。 按关将军教的新的成阵法,锥阵中列突出,左右两列后错两个身位,再外两列,外错身位。 因为人少,锥阵如此排开之后,真的短的只剩锥尖了。 狗子在中列,队首,冲阵的第一个,也将是第一个与敌阵相撞的人。 狗子抱着一面山字盾,压低身体,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摆阵的袍泽,“走了啊!”狗子下令。这个令,约等于预备口令。 “冲!” “杀啊!!”喊杀声震天。 虽说是对练,可不喊杀出声,一点氛围都没有。 狗子嗷吼着抱着盾向前冲去。 狗子处身的小锥阵也猛地向方阵撞去…… 喊杀声嗷吼声大起。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长蛇纵阵 一半对一半,锥阵一方和方阵一方人数的差距可忽略不计。 对阵双方都是训练时间差不多的募兵,甚至可能是是来自一个村的人,人员素质也不存在差距,不存在一边彪悍好战一边懦弱的情况。 因此决定胜负的,就只剩阵法差异这一个因素了。 相隔不过十步,从站定到奔跑,两步可提速成小跑,五步速度已提起来了。 冲在最前的狗子双手抱着盾护住胸腹,前方三步处已是盾墙,狗子咬牙把脑袋一低,双手举盾狠往前一顶,低吼一声,整个人向前冲去。 啪! 砰! 咚!咚! 盾牌相互撞击的噼啪声和肢体碰撞的闷响声同时响起。 狗子把面前的盾手撞的向后直退,他自己也被反震的力量震的手臂一痛。 顾不得手臂的痛麻,狗子撤开盾,身体一低,盾拉开一点距离后,他猛地把盾一顶,妄图把面前的人直接顶倒。 可是双方力量的差距没那么大,方阵的盾兵固然被撞的一个咧斜,却并未倒下。 YY小说 方阵布阵紧密,同列之中人挨着人,前后之列人顶着人。第一排的人被撞击,第二排的人稍微帮忙抗一下,就能帮第一排的人抵住冲击。 而作为突阵方,正面的虽只是一个人,但狗子一个人要面对的是一个多人的力量,他其实在力量上处于劣势。 哪怕狗子是冲了起来,速度快,冲击力量大。但和站着不动的方阵中的盾兵对撞,狗子撞不过对方。 锥形阵的阵尖与方阵撞击之后,紧接着后边的人就接着冲上来了。 砰! 砰! 接连的撞击声在狗子左右响起,其中夹杂着盾牌不堪重负木头咯吱炸裂的的声响。 锥阵的后续力量在继续撞来。 短短片刻,锥阵的人一窝蜂的朝狗子左近的地方向方阵撞击。 大家都没拿兵器,只拿了盾,谁先把对方撞的站不住,就算赢。 狗子一下没撞开的盾阵,被锥阵左右紧跟上来的两人再撞一波之后,方阵的盾手的手中的盾已被撞歪,人被撞的腾腾向后退了两步,几乎跌倒。 不等对方拿好多,锥阵的后续的人又来了。 砰! 砰!砰! 更凶猛的撞击之下,如同压垮骆驼的稻草,狗子面前那一段三五个盾兵被撞的人仰马翻。 方阵破了。 薄薄两列的方阵,在一个点被接连狠撞来三四人后,被透阵而过。 人不多,短兵相接,一阵硬对硬的冲撞,不过眨眼之间,胜负已分。 第一阵,锥阵成功击破方阵。 在场外,李孟羲看的分明。 他发现锥阵对方阵时,追阵好像没有个体攻防方面的优势。 不管是两阵相接之时,还是在锥阵成功突入方阵的破阵之时。 两阵相接,锥阵破阵的人需要顶住对面好几排人人顶人叠加的力量往前撞,甚至还需要面对如林的矛尖,可以说破阵的人占尽劣势。 而就算冲开了第一排,切进了敌人的阵中,这时对破阵的士兵来说却更危险了,冲阵时,只用防着眼前,冲入敌阵,前后左右都是敌军。一面盾,正面都不能完全防的住,四面之敌,又如何去挡? 故,在交换比方面,锥阵和方阵比没有优势。 也就是说士兵素质一样,铠甲一样的情况下,兵器也一样的情况下,锥阵破阵时要死两三个人,方阵才有可能死一个。 实战中交换比甚至会更低,锥阵死四个、五个才能弄死方阵一个。并且这还是方阵也是刀盾兵,而没有枪阵情况下的交换比。 交换比太可怜,并不意味着锥阵就没价值了。 好看的交换比不是锥形阵所追求的,更多的杀伤敌军也不是方阵所追求的,锥形阵强化了进攻能力,组锥阵的目的只有一个——破阵。 锥阵破阵,不以交换比取胜,却是靠交换取胜。 锥阵是以点破面,力量集中于一点,纵然可能好几人甚至十几人才能换一人。可方阵不过有限几列人而已,而锥阵,后续跟着的人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锥阵以局部人力的绝对优势,以人头换人头,能扛着巨大的伤亡比,把方阵生生换一个窟窿出来。 于是便破阵了。 场下一波对抗完毕的双方已经停下了,被撞伤的人下场休息,而攻防双方各个小队长伍长什长,开始指着鼻子骂街。 这个说狗日的你用盾往老子头上招呼,那个说你娘的老子都躺地上了,你他娘的往脸上踩。 厮杀汉有点火气很正常。谷 双方都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冲阵的狗子觉得没一下撞开方阵,很丢人,而守阵的人觉得阵被破开了,也感觉丢人。 乡勇们终于有了战意,不那么咸鱼了,攻守双方准备歇歇再战。 而这时,李孟羲却陷入了沉思。 他蹲下来,在脚边捡了个木棍,皱眉在地上画着。 刚刚的阵型对决,事实上,是李孟羲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阵交锋。 大兴山一战,那时李孟羲还在黄巾军中,忙着逃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去看官军和黄巾对打。 再说大兴山之战是一面倒的追杀,没有战阵对决。 到后边,关羽领兵四处征讨,李孟羲又没跟过去,因此,依然没近距离看到过真正的战场交锋。 就连今晨关羽演阵,也只是让麾下士兵排好阵,对练不过是让士兵散开,捉对对打而已。 李孟羲看完乡勇们真实的战阵对抗,他发现锥阵的破阵能力不如想象中的强,并不能刀切黄油一样一下就冲进去了。 而且,锥部的攻击力量是不是有点弱了? 还有,锥阵是以点破面的阵法,李孟羲看的很明白,破阵靠的不是第一下撞的有多凶猛,更多的是靠后续的人源源不断毫不停歇的冲击。 那为何,不用长蛇阵来破阵呢?长蛇阵后续力量更集中才对。 用摆五纵列锥阵的人数去摆三纵列的长蛇阵,阵形的长度能长将近一倍,后续力量也更集中,也能发起更多的冲击。 可是,长蛇阵为何不是破阵首选? 李孟羲百思不得其解。 他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两个阵型草图。 三角形的锥阵,细长形状的长蛇阵。 他低着脑袋,抓挠着头发,紧皱眉头,目光来来回回在两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几何图形上的看。 场下,开始第二轮对战,而李孟羲埋头研究阵图,头也不抬。 锥阵和长蛇阵,区别在哪呢? 形状? 这不很明显嘛,一个三角形,一个长方形,外形区别很大的。 两个阵型力量都能集中攻击一点,也都有较强大的后续攻击力量,放在战场上的话,两者区别又在哪呢? 肯定有区别,不会完全一样。 李孟羲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却迟迟不知道关键在哪,他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冥思苦想。 脑海中,李孟羲开始模拟起阵型来。 假定对手都是方阵。 若论力量集中,锥阵力量不如蛇形阵集中的。因为锥形是三角形阵型,越往后排,人越多,集中于一点的力量理论上也就越分散。 而长蛇阵不一样,长蛇阵队首多少人,队尾也多少人。 看来,锥阵和长蛇阵关键区别,在阵后半部分。 而后半部分的区别…… 李孟羲只能想到区别是人数的区别。 这想了跟没想一样,傻子都能数出来人数不一样。 片刻前,乡勇们的锥阵攻破了方阵画面还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锥阵破袭方阵之时,在方阵之中凿出了一个锥形的空间,完全破阵后的一刹那,凿开的空间也是锥形的。 这很直观,如果用锥形的斧头砍进树里,必然在树桩上留出锥形的创伤。 也就是现在人不多,只是两列阵,效果显现不了太明显。 不过能想象的到,如果人多起来,千八百人的大阵,锥阵破方阵时,凿出的空间会是很明显的锥形。 李孟羲不由得想,那若是由长蛇阵去攻击方阵,给方阵造成的破坏又该是怎样的呢? 若是破阵顺利,长蛇阵开始时依然是能在阵中凿出锥形的空挡。 假设阵型无限大,破阵继续深入,大概,长蛇阵破阵时会变成前部依然成是凿出的锥形空间,后部,则是一条长长的凿穿隧道。 而整体,长蛇阵破方阵,大概的形状是在方阵中凿出一条长方形的空挡。 两种阵型破阵过程中的差别,李孟羲找到了。 可这点差别意味着什么呢? 李孟羲更迷惑了。 第一百七十章 破阵难逾三重 场下,没有李孟羲的引导,乡勇们的对练越来越下本。 因为,乡勇们渐渐打出了火。 怕伤到人,没人拿兵器,但举盾对撞时越来越不留情面。 听着盾牌高速碰撞发出的炸裂的响声和肢体碰撞的闷响,只是看着盾来盾往,盾影纷飞,李孟羲就觉得肉疼。 乡勇们把盾当成武器,盾牌可以尽情的拍,能打疼人,却不会打死人。 李孟羲唯一熟悉的那个什长狗子很勇猛,每次都是在锥形阵阵首的位置。 这不,狗子又要带队冲阵。 手中的盾在撞了十几次后,盾面已经开裂了,这只是小问题,大问题是盾的背面的握把松了,怕是再撞一下把就要掉了。 狗子张着嘴吸溜着,他下巴被对面的人用盾棱砸了一下,当时就是满嘴的鲜血。 别人劝狗子算了,下去歇着,狗子偏不。 这么一会儿过去,嘴里的血早不流了,狗子下嘴唇肿得合不上了,一合上就疼。 举着盾晃了两下,不牢固的握把和盾背碰撞哒哒作响。 这盾不牢靠。 狗子转过身,看着身后又换了的新面孔。 每冲次阵,总有人磕碰着。 有人受不了疼就下去了,而会有别的想凑热闹的人补上去。 不管人走人留几次,狗子和他一什的几人留到了最后,就是不下去。 心里想着前程的人,能比得过且过的人更能吃苦。 “弟兄,咱俩把盾换换么?”狗子吸溜着嘴巴,和身后一列的商量想跟他交换下盾牌。 YY小说 那人不跟他换。 狗子无奈,目光寻摸谁跟他换盾。 “狗儿,咱俩换。” 额头上肿了个包的车夫老铁走过来把自己的盾递给了狗子,把狗子的盾拿走了。 一个什的人总比外人亲近一点。 盾到手,狗子有底气多了。 冲阵已达十余合,狗子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手中的盾拿起来沉重无比。 狗子呼呼喘着粗气,“弟兄们!把盾拿紧了!”狗子用沙哑的嗓子喊了一声。 “吼!” 身后是稀落的有气无力的吼声。 “冲!”狗子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根据冲阵已十次的经验,挨了好几次盾击之后,以受轻伤的代价,狗子得到了一点经验,那就是冲阵不能冲的太快了。 若是跑太快把后边的甩开自己埋头往前冲,和阵型脱节,就是冲上去也没用,单独冲上去,对面四五面盾肯定呼啦一下全朝自己拍来了。 勇猛无比的狗子冲阵第五次的时候,他才得到不能冲太快的教训。 然后他又因为要控制速度,而忍不住想压慢脚步,却适得其反让冲锋的速度慢了下来。 前边已经说过,方阵排阵紧密,第一列人有后边的人的力量支撑,很难被撞开,冲阵方的力量由此处于劣势。 但冲锋方也有自己优势,优势在于冲锋的人可以通过跑动增加冲击力。 狗子想刻意降低速度,又控制不好,反而削减了冲击威力,致使冲阵效果还不如前几次。 战技是搏杀锻炼来的技艺,没人能比这些场中对抗的乡勇们更清楚战斗的时候该怎么做。 前边冲阵第六次时,狗子开始下意识提高速度的同时,他学会了又兼顾身后人的距离,不至于脱节。 第十次冲阵,也就是刚刚结束那次,狗子已经能一心二用,目光盯着进攻方向的同时,耳朵听声音听脚步声来确定身后跟着的人到底跟上没。作为带队冲锋的人,是不能回头看的,一回头,跑步节奏立刻就乱了。 第十一次冲阵。 冲至方阵前,还有一步距离,方阵里的乡勇龇牙笑,手中盾往前顶了顶。 狗子猛地向前蹿出,整个人带着全身的重量向对面的人撞去。 啪! 盾牌拍击的声音炸响,狗子成功把方阵第一排的盾兵撞的站立不稳。 狗子很勇猛,可也到此为止了。 耳旁忽有呜的一声风声呼啸,眼角看到有黑影袭自上而下朝自己脑袋袭来,未等狗子把脖子缩起来,啪的一声,一面盾牌拍苍蝇一般拍在了狗子脸上。 盾棱可以砸死人,盾角也可以砸死人,而未用全力刻意控制力量的情况下,只用盾面拍人,不会弄出人命。 盾拍在脸上,突出的鼻梁首当其冲,狗子顿时就感觉鼻子一痛,接着一辣,然后一股热流从鼻腔里冲了出来。 狗子被这一下盾击拍的晕乎了,大脑顿时当机。 发懵狗子下一秒就被方阵里伸出一只脚给一脚踹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狼狈至极。 场外的李孟羲看的直摇头。 不行的,乡勇们的体能消耗太大,力量不足了,动作更是慢了很多,冲阵的杀伤力锐减。 第十一次冲阵,锥阵破阵又失败了。 锥阵撞在方阵上反而把自己撞的粉碎,方阵连动都未动。 从第六次冲阵失败开始,接下来数次,锥阵全败。 认真观察着一切的李孟羲有些明悟,战斗是很消耗体力的一件事,士卒战斗力锐减的速度快到出乎李孟羲的意料。 李孟羲联想到了现代社会的拳击比赛,那些有着最好的营养,最科学的训练,有着最强健的体魄,把自己训练成战斗机器的那些职业拳击手们,职业拳赛一局也不过三分钟,三局也不过九分钟而已。 在前世看那些拳击联赛,纵然是世界级的拳手,第一局双方攻击频率很快,拳头也很重,步法也灵活无比,然而往往打不到第三场,好多拳击手体力就空挡了,连挥拳的力量都没有多少了,只能抱拳防守。 东汉末年,不比后世,在物资匮乏的冷兵器时代,这些招募来的乡勇多是农家子弟,个个都是干瘦的模样,他们体质并不好。 身着甲拿着兵器作战,体力消耗的速度应该比拳击赛更快。 一个完全状态的普通士兵投入到一线厮杀,体力大概能支撑四五分钟左右,超过这个时间后,战斗力直线下滑。李孟羲对冷兵器战争的某些错误理解在此刻被纠正了。 体力有限,就决定了大多数普通士兵并不能做到连破数重硬阵这种非凡壮举。 通过观察锥阵后续几阵不堪的表现,李孟羲总结后认为,由普通士卒组成的锥形阵,大概最多破三到四重方阵,便到达极限,失去继续破阵的能力了。 而方阵确实是很优势的阵型,攻防对抗这么久了,方阵中的士兵体力消耗也很严重,但方阵后边的人推着前边的人,等于好几个的力量加在了第一列人的身上。 所以,锥阵那些没有了力气的士卒撞上好几个合力组成的推止力,一点撞不动很正常。 狗子鼻血哗啦啦的流,他抿着鼻血,一瘸一拐的往李孟羲这边走来。 狗子走近,李孟羲看着他凄惨无比的样子,笑了。 “狗哥,莫低着头,”李孟羲把脑袋仰了一下,给狗子做了示范,“把头抬起,能少流点血。” 狗子信李孟羲的话,他学着李孟羲的样子,昂着头,脸朝着天,鼻孔也对着天。 狗子已经无法继续下场冲阵了。他站在李孟羲身边,昂着头,眼睛却还在往场下看。 悄悄向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狗子凑过来,作神秘模样小声问了李孟羲一句,“军师。你说咱这卖力不?就是,没得赏,平白磕的鼻青脸肿的,嗨!” 什长狗子吸溜着鼻子,疼得他嘴都歪了,狗子有点后悔,那么拼命干啥。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他笑着打趣,“啧!就是没赏,难道狗哥你还不打算操练了?赏不赏是关将军的事,练好了本事,本事可是自己的。” “就算关将军不赏,咱还能不练了么?”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多点儿本事傍身,就多点儿保命的本钱,你说是不狗哥?” 李孟羲这番说辞,说的狗子挠着头嘿嘿傻笑。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鼻青脸肿还流着鼻血的狗子憨笑着连声应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枪如林 太阳已经渐渐高起。 看刀盾兵对撞,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看的有些无聊了。 李孟羲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依然仰着脑袋的狗子,狗子鼻血其实早已经不流了。 “狗哥,头放下了吧,你鼻子好了。”李孟羲有点想笑,他好心提醒狗子。 听了李孟羲的话,狗子这才把头低下,用手小心的摸了下鼻子,除了鼻孔外的一点血痂,还真的一点血都没流了。 狗子嘿嘿冲着李孟羲傻笑了下,然后他作势就要再下场。 一半是为了想卖力操练在将主面前漏脸,另一半狗子是为了多练本事。 李孟羲说练出来的本事是自己的,狗子很赞同这个说法。 “狗哥。”看狗子要走,李孟羲拉住了他,李孟羲指着那些在拿长兵的人,奇怪的问,“为何只有盾兵?枪兵为何不下场?” 刀盾兵之间的对抗很激烈,应该有训练效果,但没有把枪阵摆出来,李孟羲总觉得训练差那么点意思。 被李孟羲一问,狗子耐心解释,“小哥儿,你是不知道枪杆儿捅人多要命,就算拿枪把捅,捅断根肋巴骨跟玩儿一样,要是戳瞎眼,那还得了?” 狗子的话李孟羲听明白了,防具欠缺,纵然不用枪尖捅人,用枪杆也很容易造成重大伤害。 不像盾,用盾拍,累死也拍不死个人。 听到狗子这么回答,李孟羲也犹豫了。 他联想了一下枪杆不小心捅到眼珠子,然后眼珠子啪的一声爆掉的情景,不由的不寒而栗。 可是,有枪阵的方阵跟没枪阵的方阵,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阵好吧。 就算乡勇们现在把冲盾阵的方法练的再熟,破盾阵的方法摸索的再好,哪天遇上枪阵一样会吃瘪。 现在被戳瞎个眼睛没什么,而到了战场上,可不是一只眼睛那么简单了,一点疏忽丢的就是性命。 相通了其中关节,“替”大头兵们权衡厉害之后,李孟羲幽幽说道,“狗哥,你这就叫没见识了。岂不闻,校场多流汗,沙场就能少流血?” “你既知枪阵凶狠,那还不趁着现下无事,多琢磨琢磨怎么破枪阵,不然来日若是阵前遇上,岂能有你的好?” 李孟羲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是必然,没道理的废话他不会说出来白费口水。 狗子有些错愕,错愕之中带着惊讶。 嘴巴微张着,狗子要挠头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愣愣看着李孟羲。 片刻后,狗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呀,是这个理!” 然后狗子脚下飞快,小跑着风风火火的下场去了。 狗子一回到校场,相熟的乡勇们就调笑他。 狗子不理他们这些无聊的家伙,眼睛直往围观的枪兵那看,“枪营的弟兄!杵那儿做甚?来搭把手,排个枪阵。”说着,狗子就上前连说带笑的要拉人。 “可不敢!”枪兵营的小伍长抱紧了自己的枪,连连推拒,说什么也不肯被狗子拽下去,“可不敢狗哥!伤着弟兄们咋整?”枪兵伍长抱住枪愣是不走。 狗子啪的一巴掌拍在枪兵胸口,笑骂道,“狗日的我们冲阵的都不怕,你摆阵的倒怂了,啊?” “你就把枪阵支愣起来就是!要是伤到你狗哥我,狗哥我认了,绝不会怪你。” 说着,狗子更用力拽着枪兵的枪校场拽,边拉拽边对着四周说,“诸位,就算若是狗哥我被枪阵弄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自认,绝不怪别个,弟兄们一块儿给我作保!” 有狗子当面这么保证,枪营的人心里就有了底,再加上狗子强意相邀,再推辞就得罪人了,枪营只好帮忙。 有枪兵入阵加入到方阵之中,方阵的人数一下就超过了锥阵。 枪阵摆好,长长的枪杆一根根从阵里伸出来,让盾枪混合的方阵从乌龟变成了刺猬,浑身是刺。 未开始冲阵,锥阵这边士气已开始些低落。 任谁在枪阵对面,看着如林的长枪,都有种狐狸啃王八无从下嘴的感觉。冲哪哪都有不止一根枪指着。 不说别人了,连战斗意志旺盛的狗子都有点怂。谷 狗子抽了抽鼻子,他抱紧手里的山字盾,足以挡住整个胸膛和头部的山字大盾,此时让狗子觉得有些没安全感。 “盾拿好了!”狗子沉声喊了一声,他自己握着盾的手也握的更紧。 “冲!” “吼!” 一声冲锋令下,狗子抱着盾当先冲出。 校场不大,不过是李孟羲随便找到的空地而已,两阵拉开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这么短距离还不够冲锋加速的,人没跑两步,就要冲到方阵前了。 离方阵尚有四步之遥,便已经接战。 一根枪杆直直的向冲锋的狗子胸口戳来,狗子立刻抱盾去挡。 咄的一声,枪杆撞上了盾牌,枪杆被撞歪,而狗子被枪杆顶的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 没了冲锋的速度,狗子其实已经失去了大半对方阵的破坏力。 这不算完,被枪杆顶的一个咧斜的狗子还未稳住身体,左边呼的一声,黑影袭来,一根枪杆横扫而来。 这要是挨实了打在胳膊上,胳膊怕是要肿上两天。 狗子只有用盾棱去磕左边扫来的枪杆,可枪很长,长意味着数米长宽的空间内有多少支枪,就可以有多少支枪形成合击。 狗子还算技巧精湛,他把盾面对着正面,依然在防护自身,只用盾棱侧着往旁一磕,就挡住了长枪的横扫。 可紧接着,又一根枪趁机朝狗子露出来的右半个胸膛戳来,同时有卑鄙的家伙拿枪从上倒下的砸。 双拳难敌四手,狗子头铁,硬挨了几下闷棍后,狼狈败退。 除狗子冲到枪阵中扛了两下以外,后续锥阵的人一到枪阵前,被乱七八糟戳来的枪一阵戳刺,便招架不住,立刻急刹车退了回去。 战斗意志太差,被戳两下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大多数乡勇都是这个程度。 这一场,加了枪阵,锥阵连方阵边都没挨到一下,就在二十多把长枪的戳刺中败退了。 锥阵表现差爆了,场外观看的李孟羲却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枪阵很犀利的,破枪阵跟盾阵是两个难度。这才对,把问题暴露出来,这才能达到操练目的。 ranwen.la 没有拼死一搏勇气的刀盾兵被被赶鸭子一般被对面枪阵赶回来了,人人气馁,气馁的同时又有点不服。 “咱也拿枪,戳他们!”被枪杆戳中肚子,疼得捂着肚子的某乡勇发狠的说到。 一旁,狗子揉着被枪杆抽的肿起来的左肩膀,龇牙咧嘴的。 刚带队冲枪阵,别人冲一下就退了,就他老实,死往里冲,自然要付出代价。 锥阵的人也把枪拿出来了,本来盾兵在前,变成了长兵在前。 再冲阵。 锥阵之中,盾枪皆备。 枪兵们端着枪往方阵上慢腾腾的靠,然后就变成了双方枪兵对戳,你戳我一下,我回戳你一下,枪来枪往,来来往往的枪杆在五步之内频繁相碰,枪杆碰撞噼里啪啦作响。 尽管是都拿了枪,锥阵的枪阵不如说方阵齐整严密,还是占下风。 场外的李孟羲看的直摇头,破阵用的锥阵,变成了枪阵,还陷入拉锯战了,这可一点也不好。 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跳荡兵组好锥阵之后,就要以最快速度冲击敌军阵型薄弱点,一鼓作气击溃敌阵。 伤亡不是锥阵要考虑的,保存自己也不是锥阵要考虑的,锥阵唯一的战术目的,就是快速破阵。 而像现在这样,破阵的锥阵,竟然陷入了拉锯之中,这可万万不行,在实战中,拉锯一会儿,战机可就在拉锯过程中被拉没了。 而且就算要拉锯,也得交给更合适的阵型啊,不破阵去和对方拼枪,这不是锥阵该干的事。 李孟羲眉头越皱越深了,事情向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他犹豫着是否要参与一下,把偏差的方向再调整回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群体意识的觉醒 李孟羲很好心,他觉得自己既然把问题看出来了,于公于私都得告诉乡勇们。于是他便要去跟狗子说。 李孟羲刚挪动脚步没走两步。 “停!停!”拿着一杆枪和方阵对戳的狗子突然叫停了。 狗子挪步到两阵之中,挥动枪杆拨开了未及时停下的几杆枪,“弟兄们,先停,我说两句。” 众人都停下来了。 狗子看了看四周,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清了清嗓子,“这不对啊,哥儿几个,”狗子主要是和几个什长伍长说的,“关将军不是跟咱们说,锥阵是破阵之法。破阵,凭的就是快,就是一股狠劲,冲阵成了,敌军死,冲阵不成,我军死。” “对面是枪阵,咱要是也摆枪阵,也不冲突,对着戳,那还怎么的快的了?冲不快,还怎么冲阵,哥几个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正准备下去提醒一下的李孟羲,发现小看了乡勇们,人家自己能已经发现了问题,不必外人多嘴,李孟羲又悄悄退了回去。 狗子一席话说完,什长伍长们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细想确实如此,锥阵不破阵反而排起了枪阵,那跟方阵又有何区别。 “狗哥,那你说咋整?” “对啊狗哥,咋整?” 狗子是提出问题的人,所有人目光都盯向狗子。 在众多低级军官之中没任何突出之处的狗子,而今因为满腔干劲,意外的为众人瞩目。 狗子眉头紧皱,一把扯下头上的布巾塞进怀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枪阵确实难破,要不……咱合计合计?”狗子自己也没主意,便把目光望向人群中的几个什长。 事情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乡勇们自己组阵对抗,然后自己发现了问题,现在又有人想自己解决问题,当发现一个人无法解决问题后,开始试着发动集体的力量,一起想办法。 这是集体意识的自我觉醒,意义重大。 枪阵正面冲很麻烦,围在一起想办法的什长伍长们,其中有人就想了,或许可以绕到侧面打。 这个方法真好。 但是很快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若是真打起来,要是能绕敌阵侧面,又何须组阵硬冲;但凡组阵硬冲,那肯定是绕不过去了才硬冲。 所以,绕侧是个很好用策略,但其他阵法都讲都可绕侧,唯独对专门破阵的锥阵来说,绕侧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绕侧和锥阵冲阵,是两个对立的选项,选了一个,就没多少必要选第二个了。 李孟羲见义军不练了,几个小头目围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 站的远,听不到,李孟羲心里就像猫抓一样好奇,他犹豫了下,决定混进去偷听一下。 当乡勇们学会思考,他们不憨又不傻且智商够数,而阵法学问又并不高深到无法理解,因此,他们真的能分析出问题,并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有人又说,破枪阵前可用弓弩射他一轮,把敌军射垮后再冲。 这个方法还没讨论好是不好,竟有人突然从逆向思维考虑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咱要是冲阵的时候,敌阵肯定也会用弓弩射咱。要是还让枪手冲在前边,岂不要被射倒一大片?要我说,咱还是按老样子,盾兵在前,枪兵在后。” “行!这样冲阵牢靠,对面纵是弓弩射来,前边盾手有盾,能挡住箭。” 众人都连连点头,认为盾兵在前极有必要。 盾兵必须在前,那么锥阵冲阵时就没有必要组枪阵了。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刀盾兵,该如何破枪阵呢。 乡勇精准的把问题锁定在了一个点上,很厉害。 什长们就要散开,狗子突然看到了一颗从人群中挤进来的小脑袋。 不是李孟羲,又是谁? 狗子嘿嘿的朝李孟羲一笑,张口就要问什么。 “挺好,你们挺能干。真找到破阵之法,某给你们请赏!”李孟羲说着。 狗子立刻兴奋难抑,他又朝李孟羲傻笑了两下,迫不及待的跑去组阵了。 狗子依然在锥阵锥尖的位置。 和之前漫无目的瞎练不同,现在乡勇们目的明确,知道该怎么办了。谷 方阵中没有了低级军官,所有伍长和什长全聚集在了锥阵中。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刘备麾下乡勇最早不过五百人,招抚了流民之后,从流民中吸纳精锐,再扩军之后,也只刚满千人,人虽少,但能担任伍长什长低级军官的人,不说十里挑一,也都是属于有点本事的那小一撮人。 最有本事的一群精英兵全聚在锥阵,准备研究破阵之法,群策群力,应该会有所得。 小队长们合计之后,要再次冲阵。 “盾举好了!”狗子嚎了一声。 从指挥官的角度来看,下达命令的口令应该短促,有力,简洁,明了。 直接喊“举盾!”就好了,何必口语话下达命令。 场外的观看的李孟羲又妥妥的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义军草创,认真细究,哪哪都有问题。 “冲!”狗子一声令下。 以狗子为首,四个什长,七个伍长在后,呼啦一下抱着盾就往枪阵去冲。 然后他们就被枪阵戳的七零八落。 普通士兵也就算了,伍长什长们可都算有头有脸的小人物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加一起,却被自己的部下给打败了,有些丢人。 什长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们认为是冲的不够猛。 于是第一次冲阵失败后没停,就组织了第二次冲阵。 这次好一点儿。 终于有人硬扛着穿过了枪阵,可已经被枪杆戳倒的大半的人,剩下的两三个人摸到方阵边上时,不仅没了速度,还因为躲避枪杆让身体左扭右斜处于一个不利发力的别扭状态。 不等这侥幸未被戳倒的两三个散兵站稳,方阵里好整以暇的盾兵抱着盾,哐哐两下就把仅剩三个人撞翻了。 这如果是在战场上,就算没被枪扎成筛子侥幸未死,幸运的冲到方阵边上,仅剩三两个人也没多大用。 李孟羲暗道可惜,要是能再多个五个人冲过枪阵,大概就能威胁到方阵了。 同样感到可惜的还有什长们,他们跟李孟羲想的一样,还是认为是自己冲的不够快,再冲猛一点,说不定刚就破阵了。 李孟羲的战术水平其实也没多高,跟乡勇们差不多,都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 怀着再加一把劲就能破阵的想法,小队长们组成的锥阵又狠冲了十几阵,最后因为体力消耗,越冲越冲不动了。 思路客 乡勇们没有因为对面是自家什长而有丝毫放水的迹象,乡勇们拿枪该扎就扎,丝毫不含糊。 最终,累瘫的什长伍长们如同斗败的公鸡,身上汗水淋漓,一个个或是席地坐在盾上,或是直接躺在地上,呼呼的喘气不已。 到了现在这份上,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破阵了,还关乎到这个小队长的尊严问题。 十来多个小队长彼此间没有交流,但他们都怀着一样的想法。在枪阵前撞的头破血流,已经颜面扫地了,无论如何,也得把枪阵给撕开,不然丢人到家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太阳升高了,阳光变得炽烈,渐渐热了。 歇了片刻,小队长们爬了起来。 新一轮徒劳冲阵开始。 一次又一次,李孟羲都不怎么抱希望了。 前世各种论坛说方阵正面是无敌,李孟羲认为大概是这样的,方阵正面真的无懈可击,盾兵们拿方阵无可奈何很正常。 突然的变化在某一刻来临了。 又一次破阵时,某个伍长被枪杆戳到了小腿腿骨,这把他疼的,这个一下就站立不稳要向一侧摔倒。摔倒之时,像溺水的人要拼命去抓东西,哪怕就是一根稻草一样,他双手胡乱一抓。 伍长向一侧倒去,摔倒过程中他批身体意外撞开了几根枪杆,手中也抓到了一根。当他终于啪的一声摔倒在地,把方阵里的枪兵拽的枪差点脱手。 他向一侧摔了这一下,瞬间趴倒,砸歪了方阵数杆枪。 枪阵的空洞一下子就出来了。 因为这个意外的空档,呼啦一下四五个人冲近方阵,盾牌砰砰的碰撞声中,方阵阵线颤动。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何以为精兵 自从守方把枪阵加入方阵之后,冲阵的人接连惨败十几次后,终于又撼动了方阵。 尽管破阵还是失败了,但小队长们欢呼了起来,连连挫败几十次之后,能见到一点胜利的曙光,可太难了。 和小队长们同样兴奋的还有李孟羲。 李孟羲理看到方阵很犀利,再结合前世接受到的信息,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方阵是无敌的。 这种因为知识反而带来的认知障碍,佛教中称之为“识障”,或叫“知障”。 乡勇们差点攻破了方阵,无疑打破了李孟羲认为方阵不可破的盲目迷信。 李孟羲忍不住也下去了,他也想参与进改进战术的过程中。 这时场下,十几个小队长们他们正热火朝天唾沫横飞的探讨冲阵战术,李孟羲什么时候来的都没人注意到。 “咱得把他们的枪弄开,才好冲,前边的人别只顾着冲,三两个人根本扎不进去,得帮着后边的抗住枪,后边的人冲进去才能破阵。” 有人总结出了关键。 “其实关键一点,之所以破阵艰难,我觉得是冲阵的人怕被枪戳,就犹豫不前,不够凶狠。这可不行,已经冲枪阵前了,上下左右都是枪尖,再是怕枪,也难以躲开。 既然冲阵九死一生,左右都是个死,那被枪扎着又能怎地?就算死,也抓住他枪,不让他抽回去,若是奋勇至斯,没有破不了的枪阵。” 众人听声音,循着声音去看,然后低头就看了李孟羲。 一个什长挠了挠耳朵,他看了李孟羲一会儿,“军师恁是说,俺破阵的时候,得不把命当回事,就算被戳死,就算死球了,也得抓住对面枪不放,不让对面狗日的得意!俺抓住枪,就能让后边的弟兄少被枪戳,能冲到阵前,是这个意思不?” 这个小什长的领悟力狠不错。这正是李孟羲的意思。 李孟羲旁观了很久,乡勇们暴露出的最大问题,不是战术能力的问题,而是战斗意志不高。 只是枪杆而已,不是真的枪,他们被戳两下就不敢冲了。 可想而知,若是面对明晃晃的枪尖,他们表现会更差。 第二严重的问题就是乡勇们欠缺团队意识,前前后后冲阵几十次,李孟羲就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帮别人挡下枪什么的。 看似一起冲锋,也只是因为阵法的约束,一起冲一个点而已,但实则是各自为战。 “对,就这个意思。”李孟羲笑了,他点着头,继续说到,“狭路相逢,勇者胜!越怕死就越死的早,诸位同在军中,当进退一体……” “这话差点意思。”无名什长把手一挥,示意李孟羲别说了,“俺懂军师的意思,可凭什么俺要被扎死,让后边的混货们破了阵领军功,凭个什么?” 无名什长一点不给李孟羲面子,出言质问。 无名什长的质问,让李孟羲愣住了。李孟羲认为是很简单的一个事,不过是多为袍泽考虑下而已,没想到乡勇会如此排斥这种说辞。 李孟羲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他想到如果自己是破阵的盾兵,也没个军饷,吃也吃不饱,浑身上下连个甲也没有。 虽说破阵是首功,可傻子都知道,冲最前边肯定容易死。 那俺军功也想拿,俺还不想死,那咋办?那就故意冲的慢一步,畏畏缩缩的等别人先去送人头,枪戳到别人,就戳不到自己。等别人把阵冲开,再跟着冲上去,这不就把军功混上了吗? 然而你这么想,别人也这么想的。 就怀着这样的心态,还要求他,枪扎身上也要咬牙拽住枪不让敌人把枪拔出来,给袍泽创造反杀的机会,要求他有这样的觉悟,太过于强求了。 李孟羲此时恍然明悟,枪扎在肚子上还死命的抓住枪不让敌人的枪再伤到其他战友们,这样的钢铁般的战斗意志,只有一支有信仰刚堵机枪射孔的钢铁之师身上才有! 前世,李孟羲了解最多的军队,是那支从鲜血和牺牲中磨练出来的,被称为世界第一陆军的威武之师。 那支军队能做到,李孟羲理所当然认为军队的战斗意志就是如此之强。 因为知道有人能以血肉之躯堵住机枪的火舌,李孟羲就认为冷兵器时代以血肉之躯死拽住一杆冷兵器也是能做到的。谷 士兵理所当然的英勇无畏,理所当然的为了胜利为了保护战友而置生死于不顾。 可是,李孟羲所认为的理所当然,自人类诞生以来漫长的时间跨度,也仅有那一支军队达到这样的高度。 此时此刻,想及种种,李孟羲内心升起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时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论调,说当年走过万里g征的那些战士,拿上冷兵器,能横扫所有冷兵器时代的精兵。 前世时,李孟羲觉得这个说辞夸大了。 因为那时他认为,纵然是冷冰器时代,也存在无法以填平的战力代差。 什么叫换上冷兵器就能横扫古代所有精兵?冷兵器种类多了,只拿把破刀,怎么可能去抗衡蒙古铁骑的箭雨?又怎么抗衡铁浮屠?? 而此时此刻,意外来到汉末三国的李孟羲,见了种种之后,他信了。 那是连机枪都敢挡的军人,机枪且不怕,会怕他娘的箭雨?!那是一群拿着个破手榴弹就敢舍身炸敢打坦克的人,坦克都不怕,怕他鬼的铁浮屠! 思路客 纵然不拿武器,纵然是空手,纵然片甲不着,那些走完长zheng的钢铁战士们,打如今的刘备义军,必然会是摧枯拉朽。 假定跨时代的战斗真能重现,刘备义军最开始能仗着武器优势,占据一些上风,但很快,乡勇们的枪刺中一个人,枪尖透体而过,枪却拔不出来了,枪被濒死的人死死的拽住了,接着另一个人死命扑上来,跟失去了长枪枪兵扭打在一起,然后后边冲上来的人就有了武器。一个人有了武器,两个人有了武器,越来越多的抢到了武器……当武器的优势眨眼间就不存在了的时候,乡勇们会被瞬间打的溃不成军。 李孟羲收回思绪,从这一刻开始,他顿悟,他知道组建一支精锐之需要的是什么了。 需要完美的阵法?精良的兵器? 都不是。 如果乡勇们有着那支走过g征之后的军队一样强大的意志,那么第一次冲击枪阵,他们就已经能冲成功了的。 可惜,他们没有。 他们只是比黄巾军优秀一点,仅仅多了一点组织度,多了一点训练而已。 已经明悟什么才是最强大的战士,再看乡勇,片刻前李孟羲还认为不错的乡勇们,现在再看,已难入眼。 乡勇们破阵差点成功了。 他们神奇的摸索出了很不错的战术。 战术的流程是这样的。 锥阵最前面一小部分的盾兵冲到枪阵中时,先不急着往前冲,而是且入枪林中,抱着盾猛的向左右冲把枪杆撞开,撞出狭小的一丢丢安全空间,敌阵的枪往左右两边撞开之后,然后后面的人才顺着撞开的缝隙往里冲。 关羽的锥阵,中列只有一列,锥阵阵首的尖部也是一人,关羽认为没问题,李孟羲也认为这很对。 现在乡勇们通过自己的摸索,证明关羽和李孟羲都不对。 盾兵破枪阵,破阵单位最小应该是三人,切进枪阵,左一人持盾把刺来枪往左格挡,一人持盾把刺来的枪往右格挡,破枪阵如同破门,等中门破开,第三人趁隙而入。 很好,乡勇们开始考虑到了配合,并且配合战术很具操作性。 李孟羲舔了舔嘴唇,他目光微动,乡勇们能做到这种地步,已超乎意料了。 一会儿去跟关羽说,说什么也得跟他们请赏去。 把锥阵给优化了的小队长们,想来会被关羽重赏的吧。 锥阵破阵的最小单位,应是三人,一人挡左,一人挡右,一人切中。 李孟羲学到了,且惊讶了,意外的收获。 第一百七十四章 矛与盾攻防 自对练到现在,给狗子他们这些冲阵的人造成最大麻烦的是,枪阵。 说起枪阵,又说枪兵,自古枪兵幸运E,这是为何? 盖因拿长枪,一般没办法再配盾,而普通士兵纵然有甲,甲也不会太好,枪兵没盾,甲又烂,枪阵却偏偏还极其难冲。 这样一来,集中弓弩对枪兵攒射就成了一个很有性价比的选择。 一轮箭雨过去,枪兵顿时不幸,当场去世。 而负责近距离搏杀的刀盾兵,好像也幸运不到哪去。 乡勇们只在操练,李孟羲已通过操练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刀盾兵在战场之上阵亡率也高的吓人。 不止枪兵,大头兵幸运值都不会太高。 锥阵的小队长们用摸索出来的战法,成功攻破了枪阵,然后又突近,撞开了盾阵。他们像是完成了多大的心愿一样,个个笑逐颜开,眉飞色舞的。 他们保住了颜面,无声的向各自的部下们证明了,能他们当什长伍长,还是有本事的,不是浪得虚名。 小队长们开心了,枪兵们却不服了。 他们说枪兵太少,枪阵太薄,要是再多个十几人,保准一个人也别想冲过去。 枪营邀战,小队长们一个个累的够惨,多少身上都带伤,他们不想再下场了。 小的不能再小的伍长什长,连刘关张三人都是白身,乡勇们中的伍长什长,连正规军都算不上。而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改进了阵法破了枪阵之后,这些小队长们的自我价值感简直爆棚了。 借着破阵的感悟,字都不怎么识的乡勇低级军官们,说歇歇,一会儿再练。 然后竟然一群人围在了一起,蹲在地上用木棍一边画着,一边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李孟羲于是好奇,跑过去看了一眼。 我的天,龙套小兵也会研究阵法了! 李孟羲看到乡勇们地上画的简易无比的长方形和三角形时,他内心顿呼卧槽。 图形简单,但李孟羲一眼就看出乡勇们画的什么意思。 他们在研究阵法,是研究!他们干的事跟关羽研读兵书,是同一行为。 李孟羲钻进小队长们的圈子,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如果能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他宛若看到了数年或是十数年后,这些主动钻研阵法的伍长们,逐渐成长优秀的将领,甚至统帅。最不济,也该成为很优秀的千夫长之类的中级军官才是。 —— 另一边,有感枪阵单薄,枪营就全营下场了,组了完整的枪阵,四十人的枪阵。 再加上帮忙的人,组成了六十余人枪阵。 六十多人还是很少,但不绕侧正面冲的话,前后四排的枪阵,比之前小队长们冲的两排枪阵,更加恐怖。 防守一方多了人,而攻的一方,也有人下场加入。 但因为什长们都下去了,来自不同各什的散兵们,他们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确实不如什长伍长,单单谁站前谁站后都得拉扯计较好一会儿。 等组好了锥阵,小队长们也中止了讨论,他们站了起来走到在场地边,他们不准备下去了,要看其他人组锥阵来破阵会是如何结果。 散兵们很聪明的没有摆单列突出的锥阵,而是中间三列并出。 很明显,小队长们破阵的经验和方法,已被所有在场或围观的人领悟到了。 从这一点看,今阵列阵对抗取得的训练效果是极好的。 “把盾抱好了!” 发号施令的小兵李孟羲竟然很熟,依然是狗子那一什的某个人,李孟羲只是觉得脸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狗子这一什人算是今天最卖力的。 “冲!” 龙套某大概是第一次下令,冲字喊出来,他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并且,这人简直太生疏和业余了,他大概太专注于下命令,以至于冲字喊了出来,命令已下,他却忘了要冲,没有第一时间带头冲锋。 于是,锥阵就那么尴尬的滞慢了一两秒。 李孟羲看的差点笑了,而在旁围观的小队长,尤其不厚道的笑了。 特别是狗子,带队的是他什里的人,他却笑得反而最大声。 义军成军也不久,最早的伍长什长是还在涿郡练兵的时候选出来的,第一批基本是按体格选的,选的个头最高,最孔武有力,力量最大的一撮人充当低级军官。 这第一批人,大致也是义军中个体武力最强的那部分。 到了大兴山一战,是刘备义军第一场大战,此战后,因军功提拔了一批什长伍长。 这第二批,挑选出来的要么敢打敢拼,要么运气好,要么人机灵,也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一些人。 第三批,则是跟关羽外出征缴小股黄巾流民之时,因功升任的。 义军基数很少,士兵升迁的制度没有,提拔的方法很简单粗陋,因此低级军官的战术素养其实跟基层士兵的差距没那么大。 ranwen.la 平时没事,看不出来什么差别。 现在一对比,差别出来了。 一点差距,也是差距。 各个小队长再不济,至少也是喊熟了口令的,不会犯下了令自己却忘了冲这种低级错误。 由散兵们组成的锥阵撞上了枪阵。 破阵方法按之前的方法,冲在最前的盾兵一个向左撞,一个向右撞,欲给后边的队友撞开破阵的通道。 可是因为枪阵被加强了,要破枪阵的难度增加了很多。 一面盾,一个人,舍身向侧一撞,最多能撞偏一至三五根枪杆不等,再多就太不可能了。 枪阵密集了倍余,刚实践出来的破阵方法也不太好用了。 撞枪阵的盾兵被枪杆扫倒,后续人的冲阵势头顿时一阻,然后只有按老方法硬冲。 结果在意料之中,区区二十来人的盾兵,冲四列枪阵,全灭在枪阵之前。 散兵们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的揉着身上的瘀伤,捡起掉在地上的盾牌,灰溜溜的退回去了。 他们从小队长们面前经过时,伍长什长们七嘴八舌的指点他们的不足。 “瞎虎,都怨你知道不?你狗日的往后跑干啥,你跑也一边跑啊,往后一跑,把后边的人全挡住了上不去了。你狗日再敢跑,老子不揍你!”某个脾气暴躁的黑脸什长朝他麾下的乡勇吼着,自己的兵丢死个人,让他在其他什长面前很没面子。 现在跑也罢了,就怕那小子真打起仗来一害怕就往回跑。 本来能破阵的,他往回一跑,要么跟人撞个满怀,要么把后边人为了躲他,不得不减速,后边一大片冲锋的节奏全给打乱了。 得害死多少人。 一个老鼠屎,能坏了一锅汤。 战场之上诸般因素集齐才能赢,而出了丁点差错和意外,可就要输了。 李孟羲又看出了一个问题。 李孟羲其实不太懂练兵,但他知道最先进军队最有效率的军队是怎么训练的,他知道在前世,班长下令冲锋,前边就是一个坑也得跳进去,胆敢不跳还他娘的怕摔断腿往回跑,等着受处分吧。 虽说是训练,但是应该有把训练当成实战的态度来练,这样才有效果。 若是在训练时,逃跑成习惯了,战场上很要命。 (我军缺军法官。)李孟羲皱眉。心里暗自想到。 没有训练大纲与训练规章这是一方面,那个向后跑的乡勇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戒,这是另一方面的问题。 乡勇们三两个月前还是土里刨食的农夫,让他们研究阵法能够胜任,而让他们自己明白训练跟实战的相关性,这需要高度概括,抽象与逻辑思辨能力,乡勇们不太可能领略的到。 李孟羲觉得得跟关羽讨论一下,让训练更严格化,让义军早日走上正轨。 在什长伍长们的指点下,散兵们重新排好了锥阵。 继续再冲。 又一次撞在枪阵上撞的七零八落。 最惨的一个家伙,脸被枪柄上的毛刺划拉了一下,当时脸上就一道细长伤口,血顺脸流。 这个乡勇就要把盾一丢不练了,他伍长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嘲笑他跟个大姑娘一样。 “呦!老子手指头都折了,你狗日的挂了一下就疼了?”伍长大骂。 听他说手指头被打断了,李孟羲赶忙伸头去看,为了训练,要是把手废了,可真不值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意外的破阵法 攻与防,是一对针锋相对的矛与盾的组合。 拿最开始说。 最开始,进攻一方,全是盾兵,防守一方,也全是盾兵。 然后,狗子等一众人,凭借着一股冲劲,更确切的说三五个人的勇猛,屡屡撞阵成功。 接着,因为肢体碰撞,难免有人被磕着碰着,然后本来嘻嘻哈哈散漫无纪的守方怒气也激起来了。 守方的盾兵一认真,抱着盾也跟人撞,不在避让。 攻方破阵难度顿时大增。 但到这一步,依然是破阵一方占有优势。破阵十之七八。 被盾嘭嘭硬往身上撞,实在是太疼了。 防守一方为了自保,便拉了十几个枪兵加入。 然后,攻守双方的优势,因为这稀稀拉拉的十几根枪,形势陡转。 锥阵一方,一个个被枪杆当胸戳倒,场面惨烈又狼狈。 到这时,战斗升级了。 锥阵一方若再凭那么几个人的悍勇就想破阵,已不可能了。 随后,便是锥阵一方十连败。 到这里,李孟羲都认为狗子他们不是对面对手之时。 意外的变化出现了。 某个盾兵冲阵的时候,被枪杆扫到了腿,身体往一边歪倒,却正好则歪了一侧三杆枪,一个空挡就这么被砸出来了。 然后后边的盾兵趁势撞入,破阵了。 连续十败之后,终于破阵了。 由此,一个好用的破阵之法出现了——锥阵阵首冲的最前的几个人,不急着往对方阵里冲,而是抱着盾切入枪阵空隙,把枪往左右两边撞。 于是,枪阵就被一左一右的撞的门户大开。 就用这个方法,锥阵一方终于又跟守方互有胜负了。 然后防守一方就意识到枪不够多,稀稀拉拉十几根枪,被撞下枪阵就撞开了。 为此,守方拉来了四十个枪兵,前后三排。 一排排枪密密麻麻。 在这真正的枪阵前,锥阵刚摩挲出来的左右撞枪破阵法,就又没用了。 在密集型的枪阵前,攻方的乡勇们被戳的哎吆哎吆着惨叫,被戳倒了一地。 接连败了几次之后,乡勇们不肯再上去被揍了。 各个伍长什长小队长们的连训带骂的驱使下,散兵们垂头丧气的再次摆好了阵型。 冲阵未开始,李孟羲就已经对结果不抱什么希望了。 没有强大的战斗意志,要冲破如林的枪阵,失败的概率太大了。 “盾抱紧了!” 锥阵前三列正中发号施令的散兵,声音小了很多,正如他们的士气一样,一次失败后,士气萎靡不振了。 “冲!” “吼。”有气无力的低吼声中,散兵们抱着盾朝枪阵冲去。 冲几次结果都一样,李孟羲看着一个个被枪杆顶翻在地的乡勇,他连连摇头。 冲阵的人中,有一名叫山竹的乡勇,他个子比别人低了一头不止,他瘦瘦小小的,加之人机灵,人送外号,“猴儿”。 猴在锥阵第三排当中的位置,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前边的人冲进枪阵中,被好几根枪戳中,立刻就被戳倒了。 前边的人倒地,没有了遮挡,枪影袭来,三四个枪杆立刻就朝猴儿戳了过来。 猴儿反应很快,当时就把抱在胸口的盾往上一提,挡住了脑袋。 木质的枪杆戳在木盾上,发出咄的一声闷响。 一下成前锋了,猴儿处于枪阵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战场之上情况是很复杂,猴一不小心绊住了摔倒的人的腿,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扑倒。 倒下过程很快,他手里拿着盾,盾砸到地上一磕,他手腕套进了握把中,丢盾也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猴整个人前扑到了地上。 正常来说,对练的时候攻守双方是有默契的,只要倒地不动装死,就没人会再拿枪把戳你。 然而猴儿是例外。 总有一些倒霉孩子是总被欺负的那个,瘦瘦小小的猴儿平时就是被其他人欺负来欺负去的。 猴儿都顺势趴地上不动了,有喜欢欺负他的坏家伙还拿枪戳他,并且用劲不小。 一下被戳在脊背上,猴儿疼得的吼差点叫出来。 (还戳?!)猴儿内心顿时就生气了。 人是从众的动物,一个人作恶,旁边的人就跟着作恶起哄,都拿枪杆往猴儿身上戳。 枪杆扎泥鳅一样往猴身上扎。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猴儿生气了。 因为趴在地上,一时半会肯定爬不起来,还得被多戳几下,猴儿机灵的就地一滚。 他这一滚,倒是让两根戳他的枪扎偏了。 对恶作剧的人来说,不动靶子变成了会打滚的靶子,趣味性一下增长,“嘿!嘿!”枪兵们一脸坏笑,连咋呼带吓的,戳的更起劲了。 咄!咄! 猴儿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他身体已经翻过了,手里的盾还在,被动的帮他不是挡了两下。 零点看书 枪又来了,猴被迫再滚。 怕被戳,猴儿又滚。 被迫继续滚。 就这么滚着。 “哎?”枪兵发现了猴跟泥鳅一样,滚着不好戳。 戳站着的人跟戳滚在地上的人是不同的,首先站着的人面积大,而趴地上受攻击的面积小;其次是攻击角度的差异,枪兵双手握枪,枪杆是正对前方的端枪的手势,往前刺很顺畅,而斜往下刺,会略有点别扭。 两相因素加成之下,再加上枪兵们有些措不及防,连连戳不中。 就是戳中了,也有一半的可能是被猴儿抱在怀里的盾挡住了。 三两步距离,猴不停滚了好几圈,连滚带爬的,竟然神奇的滚到了枪阵一步之内。 滚的晕头转向灰头土脸的猴儿,他心脏砰砰砰砰跳的飞快,他头晕眼花的,连方向都分不认得了。 猴之知道有很多混货用枪戳自己,他只看到了好多枪杆,以及一双双腿。 忙着躲枪,可滚着滚着,猴儿感觉自己撞什么东西上了。 也顾不得其他,他慌不择路的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前去钻…… “噗!哈哈哈哈!!” 一阵惊天爆笑爆发了。 乡勇们笑声如同海啸。 猴一个劲往前钻,钻进人家裤裆里都不知道,他钻人裆里,都把人顶起来了。 骑在猴儿身上的枪兵大囧,枪兵脸色涨的通红,一巴掌啪的一声拍猴儿脑袋上,“猴儿,往你爹裆钻里呢!” 猴儿这时才反应过来了钻人挡里去了。 极度的羞耻感让猴儿爆发了很大的力气,他扛住枪兵的腿,一个霸王扛鼎式,啪叽一声把枪兵给撂下去去了。 枪兵啪的一声被背摔在地,四周的大笑和指指点点以及众多的目光让猴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猴儿大急,“俺……俺就是没拿刀!要拿刀就把你煽了!” 猴气急败坏的给自己钻裆找了借口。 “哈哈哈哈!” 乡勇们笑得更起劲了。 猴彻底站不住了,逃也似的钻进边上围观的人群中不肯露脸。 这一幕太搞笑了,所有人都在笑,包括李孟羲,李孟羲笑得还很开心。 但是笑了一会儿,李孟羲不笑了。 “沃日,地躺刀奥……”李孟羲目光微凝,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某些记忆被联想起来了。 不管东西方都有枪阵,漫长的冷兵器战争中,的确有从地上滚着攻阵的方式。 东方称地趟刀,而在西方,大方阵流行的十四世纪左右,枪阵拉锯之时,有专门的士兵从双方攒刺的枪下边爬到对面去砍对方枪兵的脚,西方称这类士兵为“鼹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让李孟羲干想,缺乏把记忆唤醒的契机,他是万万也想不到地趟刀可以用来破枪阵。 单靠地趟刀难以破阵,但是却可以让破阵方多了攻击的方式,是对攻击手段有效的补充。 乡勇们都在嘲笑那个瘦瘦小小的盾兵,可他们忘了,人家的确是穿过枪阵,并杀到枪兵裆里去了。 能钻裆,就能割他蛋,也能捅他肚子。 丢人的不是钻人裆里去了的猴儿,而是那个被钻裆的枪兵才对。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实践出真知 意外收获实在是太多了。 李孟羲去找发明了地趟刀破阵战术的小兵,却找不到,不知人钻哪里去了。 李孟羲于是钻进人群中,一个一个的找。 猴儿,这会儿到处躲,想躲起来,乡勇们就是不让他跑,围着他调侃他,调侃他钻别人裆里去了。 正当猴儿无地自容之时。 “你们别欺负他了。” 一声稚嫩清亮的少年的声音响起。 耍闹的乡勇们停了下来,不去捉弄猴儿了。 循声望去,乡勇们看到了军师面带笑意的走来。 不知李孟羲来干嘛,一时没人来搭话。 “我能跟这小哥儿谈谈吗?”李孟羲指着猴儿问到。 “猴儿!军师要跟你谈谈呢猴儿!”一个高大的乡勇推着瘦小的猴儿,推搡着把猴儿向李孟羲推去。 猴儿被推的一个咧斜被推了出来。 猴儿是认识李孟羲的,但这会儿他是拒绝跟任何人说话的。 “咱找个静悄的地方吧。”李孟羲看出了猴儿的窘迫,他笑着说道。 猴儿低着头,眼看着地,蚊子一般“嗯”了一声。 —— 走远,到了僻静处。 李孟羲看着瘦小的盾兵,他想跟对方说话,对方脑袋低的都快要钻到怀里了,这还怎么谈。 “额,抬起头嘛。”李孟羲笑着说。 猴儿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偷偷看着李孟羲。 明明李孟羲是个孩子,而猴儿是个成年人了,这会儿角色却像颠倒了个,猴儿胆小的跟个孩子一样。 李孟羲抬头看着面前身高估计也就一米五出头的小兵,他惊讶,以前没发现,义军中有这么低矮瘦弱的士兵。 而且,这人又黑又瘦,耳朵出奇的大,眼睛出奇的小,颧骨又高,门牙又是龅牙,实在是不太好看,难怪人家叫他猴儿。 “你会地趟刀?”李孟羲问。 猴儿茫然了,他挠了挠头,“啥?” “地趟刀。” “什么刀?” “地躺刀。” “地什么?” 哎呀我去…… “咳。” 李孟羲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我听他们见你猴儿是吧,那我就叫你猴儿哥吧。”说这话时,李孟羲想到了齐天大圣美猴王,再仔细看,这家伙确实有点尖嘴猴腮的,像个猴儿,李孟羲忍不住笑了。 李孟羲一笑,猴儿脸上就挂不住了,他以为李孟羲是在嘲笑他。 看在李孟羲喊他猴儿哥的份上,猴儿决定不跟李孟羲计较。 “刚刚冲阵,你用地趟刀冲过了枪阵,此法颇有可圈点之处,就凭这一点,我得去向关将军给你请功。” 听到请功二字,猴儿刷一下他抬起了头,双眼瞪大老大,死死的盯着李孟羲,“啥?!” 李孟羲抠了抠耳朵,有些无奈,他很想问,哥们你耳背吗? “你没听错。你摸索出了地趟刀攻阵之法,值得一赏。” 猴儿依然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指着自己,“那个什么刀?你是说俺?” “对。”李孟羲微微颔首,“枪阵难破,你不是破阵了吗?” 看猴儿依然一副茫然表情,李孟羲笑了,“哈哈,虽说你钻人裆里去了,但你想想,要是咱拿了刀,能钻他裆里,就能把他肚子捅个窟窿。若真是战阵厮杀,你活着,他就死了,你冲阵就成了,敌阵就破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李孟羲耐心开导完了,猴儿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李孟羲,“俺当真,就立功了?” “当真!”李孟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猴儿立刻喜笑颜开,起身拉着李孟羲的手就要走,“那走,领赏去!” 李孟羲赶忙制止,“不急不急!我看地趟刀尚显粗陋,你不妨想想,该如何完善?” 于是就在僻静处,柴草车之后挡着,乡勇们看到李孟羲和猴儿交头接耳的相谈甚欢,不知在谈什么。 片刻后,猴儿从那边回来了,像是变了个人,挺胸抬头的,眼都要看到天上去了。 乡勇们又来调侃他钻裆的事,“猴,你钻人裆里去了!” “去!”猴儿推开了挡路的人。 看着走螃蟹步的猴儿,看着猴儿的背影,被推开的乡勇挠了挠头,猴儿这是长本事了? 猴儿去找盾,拿到了盾,然后旁若无人的抱着盾来回小跑,跑着跑着就往地上一趴,在地上地上打起滚来。 四下皆愕然。 猴儿中邪了?乡勇们想。 一会儿后,场下,锥阵又摆好了,又一轮冲阵开始了。 没人叫猴儿,猴儿抱着盾从地上趴了起来,“还有俺!” 加入了阵中,抱紧了盾,猴儿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直转。 猴儿想的很简单,在他想来,军师说了,你猴儿爷爷会地趟刀法了,想破你枪阵,就破你枪阵! 天可怜见,终于等到你猴儿爷爷露脸了。 猴儿很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扬眉吐气。 “冲!” 队首的人下令冲锋,猴儿嗷嗷叫的抱着盾往前冲,他的战意在这一刻是高昂无比的。 枪杆如密林一般乱戳,前边的人被戳倒了,早已打定主意的猴立刻就抱着盾往地上一滚,想故技重施。 咄! 一根枪杆戳在了盾上。 然后第二支枪戳在了他的腿上。 猴还未来得及继续翻滚,枪杆接二连三的戳了过来。 最终,猴儿在离方阵还有两步的距离上,被枪杆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如同一只被按住的死猪。 猴儿又一次出丑了。 看嘛,刚建功了一次的地躺刀破阵法,用了一次,方阵一边就有防备了。 训练效果是双向的,破阵方在快速进步,而陪练的方阵也在快速进步。 当方阵只有盾兵时,锥阵开始时撞阵失败,然后意识到冲击速度的重要性,开始凭着悍勇的冲撞破阵。 这时,锥阵掌握了冲击破阵的诀窍后,方阵的盾兵们也为了更好的抵御冲击,学会了配合,后排的人知道帮忙顶住前边的人,一起抵御冲击。 接着枪阵下场,破阵难度一下大了很多。 付出了诸多努力之后,锥阵一方意外的摸索到了盾兵相互配合向两边撞开枪杆,给后边的提供冲阵空间的战术。 锥阵再一次攻破了盾枪叠加的方阵。 冲阵的盾兵们学会了同时配合的同时,方阵枪兵也学会了配合攻击。 和剑、刀之类的短兵相比,枪占据很大的优势。 刀剑在厮杀时能形成合击的最多只有两三把刀,因为武器本身的差别,刀长度有限,挥砍时又需要空间,三把刀同时砍在一个身上的情况极少出现。因为三个刀盾兵把一个人围起来砍的同时,已经把敌人四周围的满当当的了,挤不下第四个人了。 燃文 故,刀盾兵只见的合击难度较大。 而枪兵不一样,第一,枪很长,长度意味着攻击范围就大。 刀盾兵贴上去才能攻击人,而枪兵隔数步远就能攻击到人。 在可以攻击到的距离内,三个刀盾兵就把一个敌军围满了,到了极限状态。 而在有限攻击距离以内,十几二十个枪兵把一个敌军围了一圈,照样能挤进来人,十几把枪可以同时戳一个人。 还有在攻击方式上,枪需要的攻击空间很小很小,有一个芝麻大点的缝就能一枪捅进去,见缝插针。 所以枪兵稍微有点配合,就能形成比刀盾兵犀利的多的多的合击。 盾兵们学会配合之后,开始向左右撞开枪阵。而枪兵们懂配合,更可怕,一杆枪顶开盾兵的盾,另一杆枪就朝盾兵胸口戳,第三支枪就戳腿,第四支就从上往下砸,甚至有第五支,第六支…… 所以当四列枪阵摆起来后,锥阵连输了十几阵,被打的没脾气了。 直到猴儿意外的就地一滚滚过枪阵,才带来了一点变化。 破阵方多了地趟刀,枪阵也多了对付地趟刀经验。 双方都在成长。 因此当猴儿再想滚过去时,他被早有防备的枪兵们给叉在地上,滚不了了。 战术需要配合使用,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猴儿地滚失败,不意味着地趟刀没实战价值。 恰恰相反,只多了猴儿一个人,枪防御的面从正面,一下变成了正面和地面,防御需要防御的从面变成了立体,枪兵们的精力要分出一半防着地滚刀。 真在实战中,地滚刀并不一定能成功滚过枪阵。但能不能滚过去倒在其次,三两个地滚刀手,就能让枪阵分出大量枪支来对地攻击,枪阵因为这三两个人的搅和,攻击密度被迫少了一半。 三两个人换对面攻击密度骤降,再划算不过。 总之,地趟刀手就算全被扎死在地上,也是很划算的。 李孟羲觉得今日从乡勇们这里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实践出真知,诚不欺人。 猴儿地趟失败,成了躺在地上。 猴儿委屈的来找李孟羲,说地趟刀没用。 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说猴儿的刀法没完善,让猴儿自己琢磨怎么滚的又快又准。 越快被戳的次数就越少,成功破阵的概率就越大。 被李孟羲提点,猴儿一边蹲着想去了。 冲阵继续。 除了猴儿和李孟羲,没人认为地趟刀有用,因此就没人往地上滚着破阵。 乡勇们又用回了老方法,靠盾兵去撞。 于是又是一连串失败。 有人气急,说枪阵就仗着枪长欺负人,把老子逼急了,把椽子抱过来,撞死你个狗日的。 枪阵连赢十几场,心气儿高的不得了,枪兵就说,你去抱啊,怕你了? 李孟羲好奇,拉着身边的一个人问。 “老叔,椽子是啥?” 一脸老相,脸上法令纹很深,估计有三十多岁的乡勇看了李孟羲一眼,“椽子么?盖屋的木头,一根儿,这么老长。” 乡勇大叔张开手臂给李孟羲比了一下,示意老长老长了。 李孟羲懂了,原来椽子是房子上的大梁。 其实李孟羲理解错了,梁是梁,椽子是椽子。梁是一根脸盆粗的原木,梁决定了砖瓦屋的屋顶的长度;而椽子是碗口粗的一根细木头,一般是用一根一两年生的杨树树干做的。 椽子和梁一起,起对屋顶的支撑作用。 片刻后,一个乡勇扛着椽子来了。 李孟羲一看,他认出来了,一头削尖还带着土的长木头,就是围营寨的木头。 谁胆大把营寨的木头给拔出来了。 木头真的长,跟他喵的跟跟一整根树一样,估计得有个八九米。 椽子賊长賊长,可以撞到枪阵,而枪阵远够不到。 可算白嫖回来了。 两个乡勇抱着木头嗷嗷叫着去撞枪阵。 枪阵的枪兵们不想被撞,嘴里骂骂咧咧的直接散开了,他们骂的大致意思就是骂锥阵的混货们玩不起。 “卧槽,攻城椎……”看到乡勇们的骚操作,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他又一次被乡勇们给深深惊到了,被惊一愣一愣的。 我的天,神一样的脑回路,才能想起抱着树去撞枪阵啊。 但是,这好像真有用的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能尽知兵的关羽 锥阵这边的人抱树撞枪阵,算是耍无赖了,方阵的枪兵们说什么也不肯玩了。 眼看就要不欢而散,李孟羲适时下场,调解矛盾。 李孟羲提议,枪阵不必再死钉原地不动了,可以反冲锋。 枪阵动起来,就有了反制攻城椎(椽子)的手段,就不会被攻城椎一直白嫖了。 而且在实战中,敌军的枪阵也是会动的。 能反冲锋的枪阵,杀伤力又拔高了一大截。 枪阵每厉害一点,破阵方就要挨打。 再一次对攻,破阵一方被对面集群的枪兵冲过来,被冲的溃不成军,首当其冲抱着椽子的两个人,他们抱着椽子和枪阵对冲,他们手中的木桩子的确长,占据着长度优势,一度顶翻了迎面相冲的枪兵,可木头椽子太不灵活了,来不及抡着椽子横扫,两个乡勇就被枪兵接近,被一枪杆放倒。 枪兵一起冲锋的威力很惊人,李孟羲就眼看着气势不错的锥阵,冲锋势头嘎然而止,然后盾兵们如同被割麦子一样,噼里啪啦被戳翻一大片。 李孟羲不由眉头微皱,他又有点自我怀疑了,他又有些认为枪阵是无敌的了。 枪很容易就形成合击,就算冲锋起来队形不再整齐,三四把枪依然带着冲锋的速度同时扎到一个人身上。 而盾兵纵然用盾同时挡住三把枪的攒刺,枪戳来的力道之强也会把盾兵撞的仰面倒地。 枪阵冲锋起来,好像很强。 能跟枪兵对冲的,好像只有枪兵。 李孟羲又疑惑了,他在怀疑,如果锥阵也全是枪兵,会不会破阵效率更高呢? 毕竟盾兵冲过枪阵才能贴过去厮杀,盾兵想跟枪阵一换一的换人头,很难。 而枪兵如果不怕死,冲阵的时候,怎么也能戳死一个,能跟枪阵一个换一个。 除去枪兵容易被弓弩吊射,一死一大片的情况,好像枪兵真的是冲阵首选。 李孟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知道的越多,他却越迷茫了,他此时判断不出枪兵盾兵冲阵哪个更好。 就算抱着椽子当攻城椎用,有了攻阵器械,但当枪阵动起来后,破阵的盾兵们又被碾压了。 就像一场小规模的军备竞赛,双方不停角逐之中,战术水平越来越高,高到李孟羲都没办法的程度。 除了集中弓弩一波射垮枪阵,或者用枪阵对冲,或者枪阵和盾兵混编,等我方枪兵止住对方枪兵的冲击势头之后,盾兵再朝对方撞过去贴身肉搏。除此之外,李孟羲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临时起意的训练,到了现在,已经有接近实战甚至比实战强度更高的程度了。 黄巾军会不会结枪阵,会不会地趟刀,会不会用攻城椎破阵,这尚是未知,但黄巾绝不可能即会枪阵,也会地趟刀,也会用攻城椎破阵,不可能三者全会。 “让开了让开了啊!” 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李孟羲还听到了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 李孟羲转头望去,他惊讶,嘴巴张了张。 狗胆真的大,有人把装满粮食的车子推过来了。 板车上,码摞着大袋的粮食,上一层,下一层,中间又一层,总共三层。 粮食袋子堆的高高的,被粗麻绳一道道系在车架上防止粮食掉下来。 车一定很重,不然不会有三个人咬牙推车把,还有两个人在边上推着。 平时这么大的粮车是骡子拉的。 这是不知道谁想的攻阵武器。 李孟羲挠了挠头,看着粮车,他觉得自己智商好像不够用了。 对啊,可以用战车破阵,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李孟羲懊恼。 码了三层的粮食加上板车的重量有多少,李孟羲不知道,但一定很重。 栽满粮食的粮车被五六个人推着,速度被推到一定程度后,动能是很可怕的,枪阵可能挡不住,可能会被一下冲开。 156n.net 李孟羲觉得,真是长见识了。 难怪有人会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谷 三个乡勇,智慧加一起足以抵得上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李孟羲,并且让李孟羲产生脑子不够用的错觉。 有了大杀器,破阵方的乡勇们底气十足,他们围在粮车左右,摆好了阵势,趾高气昂的跟对面枪兵叫阵。 正当刀盾兵拍着盾,让对面枪兵动作麻溜掉,快点摆好阵再一决雌雄。 突然不知道怎么了,一阵惊呼声,前一刻还彼此叫骂着乡勇们像是受惊的猴子一样,哗啦一声全跑了。 粮车被丢在原地没人管,车把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李孟羲被粮车挡到了,看到人都朝他这边跑来,他还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咋了?”李孟羲抓着个人问。 “关将军来了……”那乡勇小声的跟李孟羲说着。 真有意思,很像下课在班里打闹的小朋友们,突然班主任进班后的反应。 李孟羲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就是为了证明兵法非绝传普通士兵们也能改进阵法,所以才来促成方阵和锥阵的对练。 李孟羲回头,他看到了背负双手,从校场边缘走来的关云长。 关羽脸上看不出喜怒。 李孟羲收获颇多,正想跟关羽好好交流下心得,于是走到关羽身旁,李孟羲陪关羽一起站着。 关羽目光所及,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校场边缘的地上不知谁丢的一面山字盾,盾劈裂成两半了,在这面裂成两半的盾旁边,坏掉的盾牌摞了一堆,一旁还有断成两截的长枪八九把;围营寨的木头椽子被拔出来,随地横着;装粮草的板车被推来,丢在中间。 再看乡勇们,个个挂彩,身上衣甲破烂,鼻青脸肿的人比比皆是。 关羽转头看了李孟羲一眼,本想着让李孟羲尽力施为,不想他这么能折腾。 看乡勇这样子,说是刚打过一场恶战,都不为过。 操练而已,看弄坏兵器多少?关羽看着坏掉的盾和折断的枪都有些心疼了。 关羽还未发问,李孟羲便开口了。 “关将军之前向士卒问策,一无所得。” “此时再问,当能有所得。” 李孟羲伸手做请状,请关羽去查验乡勇们的训练成果。 关羽目光微凝,他看着李孟羲,不由以手抚须,“奥?孟羲在此观阵许久,有何所得,不妨说说。” 关羽不去问兵卒,却问李孟羲。 李孟羲知道关羽是自持身份,不肯屈尊下问。 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我已旁观数十阵有余,收获颇丰。” “但是,我偏不说。”李孟羲傲娇的把头一仰。 “我说兵法非绝传,士卒也可懂阵。将军不信。我让将军问策于卒,将军一去,一无所得。 而我一来,士卒个个踊跃。 何也? 为将者,不知其兵。此为大忌。 身位一军主将,而不知兵有何能。” “我说将军呐,你不能尽知兵也!”李孟羲摇头说道。 关羽为一军主将,李孟羲说他不知兵,这话批评和讽刺的意味太强了。 就像质疑一个厨师不会做菜,质疑一个乒乓球国手不会打球,太无礼。 关羽当时心里就不爽。 关羽面前敢出言无礼,只有李孟羲。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日,战策五十陈 待关羽脸色稍霁,李孟羲笑着,抬手指了指,“兵士攻守上百阵有余,此时必多有心得。将军前去相问,定能有所收获。” “请。”李孟羲伸手作请,请关羽亲自去向乡勇们一问究竟。 关羽看了看李孟羲,又看了看呆在一旁远远躲着的乡勇们,欲言又止,还是去了。 不管关羽信是不信,但李孟羲为此事张罗了半天,于情于私都得尊重李孟羲的劳动成功。 “众军听令!”关羽走到训练场,目视一众鸦雀无声的乡勇,他朝乡勇们吼了一声,“列阵!” 乡勇们不敢迟疑,哗啦一声跑了过来,在关羽面前两步,成方阵列队。 目的达到了,关羽若去相问,他自会认识到他麾下的小兵们有多能干。 关羽来到阵前,他目光扫过阵列中一个个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士兵。 再看这些人一个个抬着头,目光汇聚过来,一个个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也罢,就问问好了。 目光锁定第一个乡勇老人,关羽一手背后,一手抚捋长须,面色沉稳如山,他双目微眯,似在思量,“你,”关羽指了指为首一人,“你且来说说,方才操练,有何所得。” 为首的乡勇闻言前出一步,向关羽抱拳欠身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关羽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着,“方才,俺是锥阵这边。 俺觉摸着,冲阵破阵的时候,要么刀盾,要么就拿长枪。 刀盾能遮掩,长枪仗其长,又能先及敌。 至于……至于戈,”说着这里,乡勇迟疑了,有些不肯确定,“冲阵时,戈却不好用。” 关羽丹凤目微睁,顿时惊讶的看着这名乡勇。 “你说,戈无用?”关羽再问。 被关羽问了一下,这乡勇胆量不大,不敢再说了,他支吾着,有些结巴,无措的眼神躲闪,直挠头,“也不是说……说戈无用,就是比枪短,不够长……” 乡勇嘀嘀咕咕叽叽歪歪的解释着。 关羽眉头微皱,陷入片刻的沉思。 以关羽的见识,和领兵作战十几场石堆上经验来看。 他认真一琢磨,顿觉,这小卒说的有礼! 戈与枪的区别,枪头枪,而戈首重,因此,枪普遍比戈长。 二者,戈可砍可扫可凿可刺,功用繁多,此兵远近皆可。戈在操练不勤的乡兵手中,能发挥比枪更大的威力。 也就是说,戈这个兵器,远能跟枪匹敌一下,近可拿短跟刀剑对攻依然不落下风。 此兵器能应对战场各种情况。万用之兵。 但,正因能力全面,远近刺砍扫啄皆可,但在长度方面,戈不如枪有优势。 冲阵之时,不同于混战,混战时戈比枪好用,但对于冲阵之士,临敌阵,或许只有出一枪的时机。 枪长,或许就扎死对面一个人,拿戈,戈短,就被对面扎死了。 冲阵讲的是,刹那间的对冲,不是混战,不是拉锯,是刹那间的攻杀。 所以,冲阵之时,当真,枪比戈好。 关羽讶然,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卒,当真能对兵法战策有能置喙之处。 关羽心下即惊讶,又感慨,他转头,回看李孟羲,却看到李孟羲拉着小砖,两人蹲在地上,不知画什么玩呢。 关羽笑笑,回头继续往下问。 关羽问道第二个乡勇。 这乡勇因为有前边一个人作为榜样,就不那么怯场了,第二人出列朝关羽拱了拱手,说到,“俺觉要不找点棍棒啥的,操练用? 方才俺们把兵器倒着呢,怕伤到人。 兵器倒拿,后边沉,还是会伤到。” 这乡勇,右腿处衣服有个豁口,显然是现身说法,他在操练的时候,前边的狗日的的枪头倒拿,差点把他戳伤。 关羽停了两秒,“好!”关羽沉声叫好。 关羽一般不会夸人的,他说好,那就是好极了。 第二个乡勇憨厚的嘿嘿笑了笑,然后退回队列里了。 本来,关羽依然是不信小卒们能有啥见识,过来问,不过是给李孟羲一个面子,走个过场。 但,前后问了两人,连连有收获,关羽这下,如何肯放弃剩下的人。 于是,关羽就按着顺序,一个个挨着问。 乡勇们有人有的说,有人没的说。 但关羽时不时能从乡勇这里问到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关羽某些固有的观念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关羽怎么也没想到,区区小卒,也能懂战法。 问至三十来人了。 关羽来到一个个子极矮的小兵面前,关羽还没问,这长的猴儿模样的小卒就迫不及待的先说到,“地躺刀!” 猴儿抬头看着关羽,神色激动,“俺知道地躺刀法!” 关羽愣了一下,“……何为地堂刀法?” “就……就,军师跟俺说的!”猴儿一紧张,就紧张的干结巴说不出来话了。 此还与羲儿有关。 关羽有了计较。 “不错。”关羽笑了笑意外的,伸手拍了拍猴儿的肩膀,安抚着急得脸色通红的猴儿。 —— 最终。 从队首问到队尾,问完,关羽站在后面,站了良久,陷入沉思许久,一动未动。 待片刻,关羽回过神来,不由心生感慨,只今一日之收获,让关羽顿生光阴不负之感,尤胜以往十数战所得。 —— 脚步声。 和弟弟在地上画着玩的李孟羲抬起了头。 “将军可有所得?”李孟羲拍拍手,起身,笑问。 “颇有所得。”关羽不无感慨。 “奥?”李孟羲故意一副惊讶样子,出声再问,“将军有何所得,不妨说说。” 关羽爽朗的哈哈笑了,笑得直摇头,“孟羲啊,你是在考教于我?” 李孟羲嘿嘿一笑,“算是吧。” 李孟羲认为关羽和部下沟通的能力有所欠缺,故有一问。 李孟羲竟然直说就要考教,关键是关羽认为李孟羲考教他是理所当然。 只见关羽稍作沉思。 “所得其一,锥阵前锋,最少三列同前。”关羽言到。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 “所得其二,为大椽、大竹破阵之法。”关羽又答。 “嗯。”李孟羲又点头。 “所得其三,为冲车破阵之法。” “嗯。” “所得其四,为地趟刀破阵之法。” “所得其五,枪阵以四列为最,薄者不足御众敌,厚者后难击前。” “所得其六,盾兵冲阵,刀剑初无用,左手持盾,右手握刀顶盾,双臂之力皆发于盾,如此,枪戳矛搠,盾稳而不坠。” “所得其七,枪阵御敌,贵在同一,一人刺,而众人不同,则刺敌者仅一人尔;众人皆刺皆收,刺敌者众矣。” “其八,枪阵可间杂步戈。敌军至我阵前,枪长不可击,而戈可上下凿之,左右扫之,以保我本阵无虞。” “其九,短兵相接,弓弩或无用。敌未近,可用弩弓射之,欲冲敌阵,亦可弩弓射之,以搓敌锐气。” ddxs.com 连说九条,关羽忽然不再说了,他手捋长髯,似笑非笑的看着听的入神的李孟羲,“孟羲,你旁观许久,又有何所得?” 关羽一连说了那么多,已经证明了他从士卒那里问出了东西。 关羽要反过来考教李孟羲了。 李孟羲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着关羽的眼睛,缓缓说道,“其十,校场当如沙场。我观,有人闻令不进,遇难而退,此大不妥。 若于校场成以习惯,他日临阵,其不一触即溃? 故,某以为,练训当严!可设军法官督之!” 李孟羲说的第十条,关羽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接着李孟羲的第十条,像是在跟李孟羲较劲,继续说道,“其十一,枪阵陈兵四列为最佳,一列可刀盾、步戈间杂,而后三列布以长枪步槊,如此可击远,亦可及近。” 李孟羲笑了笑,又接,“其十二,我军若择精兵冲阵,阵法优劣倒在其次。其难者在于,当先者必死,于是无人敢奋勇。冲阵当一鼓作气,短了锐气,如何能攻无不克? 我有两策,可解此难。 其一,择胆气过人之士,日日操练,以成悍勇不畏死之精兵。然欲成精兵,非旦夕之事。故此法一时难为。 其二,于军备处着手。我军甲胄粗劣,不足挡丛刃。 可尽拆劣甲,五十副甲凑足千余甲片,以千余甲片,编成步人重甲。步人甲成,身着此甲,全身上下只留眼目外露,其甲且厚且坚,十步强弩不可入,五步枪槊不可破甲,一步之内,刀劈斧剁,亦不可破甲分毫。 身有此甲,防护周全,身处枪林箭雨当如同闲庭散步,破阵之卒心无顾虑,怎能不悍勇?” 李孟羲一语又毕。 关羽抚须的手停下,沉思良久,郑重的点了点头。 关羽接着李孟羲的第十二策,又说,“其十三,士卒亦能成事,阵略之事,可放手使之自为。” 李孟羲便又紧接着道:“其十四,当以功赏激之。” 关羽又说:“其十五,战时亦可设督战队,踌躇不前者斩之,临阵脱逃者斩之。” 李孟羲:“其十六,我观军中号令繁复不一,号令当简短、精炼、有力。号令二字为佳,三字亦可,四字无妨,长至五字便略显冗长。 例:【举盾】胜过【把盾举起】 【全军左转】胜过【全军向左转】。” 关羽似受李孟羲上一条说到号令的启发,于是思索片刻,又说到:“其十七,军中伍长什长拔选,首以有军功者先,二以体貌魁梧力盛者为先,三以声音洪亮能清明号令者为先。” 李孟羲:“其十八,各级军官有升迁,亦当有罚降,使能者上,不能者下……” 关羽:“其十九…… 李孟羲:“其二十……” 就这样,李孟羲和关羽长各陈军策,你说一条,我再说一条,越说越显投机,越说越对彼此心生佩服。 一时之间,几如高山流水,得遇知音。 砖头听不懂二哥和关二叔在说什么,他抱着哥哥的腿,仰头上看,目光好奇的不停的在李孟羲和关羽脸上扫来扫去。 各陈军策,直至四十余条,关羽和李孟羲了都说的口干舌燥。 李孟羲抓耳挠腮,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可补充了。 “额,没了。”李孟羲抓着头发说着。 “某亦如此。”关羽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哈哈仰天大笑。 此情此景,颇似后来战赤壁,周瑜之与诸葛孔明写破敌之策于掌心,两相一对,掌心皆写一“火”,两方谋主拊掌大笑之情形。 君子之交,当如此也。 大笑良久,关羽手抚长须,看着李孟羲,略有感慨,“他日名将,必有孟羲之名也。” 李孟羲笑曰,“借将军吉言。” 不想关羽今日所言,竟一语成箴。 关羽二十有余,李孟羲不满十岁,两人畅谈兵法,都有意犹未尽之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始知阵法根本 “对了,羲儿。”关羽突然问,“这地躺刀法?” 关羽带着询问的眼神问到。 李孟羲愣了下,“奥!”他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笑了,“是猴儿说的吧?” 李孟羲脑海中此时浮现了一个长的稀奇古怪的小兵。 猴儿?应该说的是那个身高不及五尺的小卒吧。关羽想着。 关羽要管的人多了,记得伍长们就好了,不可能所有人都记住的。 关羽问起地躺刀了,李孟羲倒是好奇的问,“关将军,那个乡勇瘦瘦小小,为何,我军招他入伍? 怕是,我看他谁也打不过吧。” 李孟羲疑惑的问到。 不管任谁看,那个猴儿,瘦瘦小小的,一阵风都能吹到,加之人又一副畏畏缩缩的胆小模样,这样一个士兵招到军中,在以肉搏为主的战场上,怕是,性价比很低的士兵吧。 关羽闻言,抬头思索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 “当时,大哥见此人衣衫褴褛,面目青灰,行将饿死模样。若不招他,他不就死了?故,大哥招其为军。”关羽答到。 原来,竟然是这样,李孟羲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难怪,军中有这么一个战力低下的小兵,人个都欺负他。 想到,猴儿被人家欺负,因为有些交情,李孟羲觉得,顺势,帮他一把吧。 “来,关将军,某来与你说说,何为地躺刀术。” 李孟羲相邀。 关羽起身跟来。 来到,阵列前。 李孟羲探头垫脚张望,愣是看不到,猴儿在哪。 “猴儿,出列!” 李孟羲索性直接喊了。 猴没应声。 然后,李孟羲就听到了阵列后方的骚动,猴儿一个咧斜,撞了出来。 看样子,是谁把他推出来了。 这家伙被人欺负是常态了。 李孟羲朝猴儿招手,猴儿低着头,慢腾腾的过来了。 有心要让猴儿在关羽面前露露脸,李孟羲看了看列队齐整的乡勇,沉声说到,“众位,帮摆枪阵!” 乡勇们第一时间未动。 李孟羲身后,关羽把手一摆,乡勇们这才散开。 然后,拿兵器的拿兵器,排位置的排位置的。 不一会儿,一个密集枪阵就摆了出来。 让猴儿自己去找了个盾,然后,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李孟羲跟猴交代,让他用地躺刀冲阵。 猴儿这会却怂了,畏畏缩缩的,“俺……俺不敢。”猴儿害怕极了。 李孟羲恨铁不成钢的,他咬牙切齿,“不冲也得冲!”李孟羲狠狠的说到。 随后,关羽旁观,冲阵开始。 离十来步距离,猴儿抱着盾,吼叫一声,像是跟自己打气,然后咬牙嗷的一声撒腿朝枪阵跑去。 临阵的刹那,猴机灵的突然身体一低,往地上一滚,盾朝头上一顶,就要滚过枪阵。 然后,没有意外。 枪阵那边的乡勇,拿枪杆把猴儿轻而易举的按死在地上。 乡勇们看着地上王八一样动弹不得的猴儿,爆发出一阵哄笑。 何止是乡勇们,严肃如关羽,也忍不住笑了。 关羽摇了摇头,这也未能破阵啊。关羽看向李孟羲。 像是看出了关羽的疑惑,李孟羲解释到,“将军可能不知。将军未来时,此人就地一滚,措不及防下,滚过了枪阵,冲到了阵中。 单以地趟刀法想破阵的确艰难,此地堂刀法,无论如何,让我军多了破阵手段。 猴儿此举破阵不利,是因乡勇已熟悉此法,已有所防备。若他日临阵,敌军若无防备,出其不意,当能有奇效。” 李孟羲的解释。 关羽闻言沉思了下,觉得李孟羲说的,有几分道理。 看着猴儿狼狈不堪的从枪林下爬了出来,关羽若有所思。 这个小卒能得李孟羲认可,说明,有点可取之处。 别的不说,这小卒又瘦又小,虽力不如人,但灵活无比。 身小也有优势的,看他抱着个盾,盾把他身体一半都遮住了。 还因为个子小,别人就不易戳的住他。 关羽于是,顺势升任猴儿为伍长。 虽说,小小一个官,但也是官了。 有此军职,猴儿也能少被欺负一些。 挺好。 时候不早了,太阳已高高的了。 这场临时起意的操练,画上了句号。 乡勇们四散去收拾东西,将要拔营。 李孟羲和关羽站在一起,看着营中忙碌,李孟羲皱眉回顾了一遍,把最后一个百思不解的问题,向关羽问了出来。 “关将军。” “嗯?”关羽转头,朝下看,“何时?” “将军于我说,锥阵为破阵首选。 可我于校场所见,方阵与长蛇阵,似也能破阵。 可为何,方阵与长蛇阵,不是破阵首选?” 李孟羲把压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一问,把关羽问住了。 “这个……”关羽眉头皱起,捻着胡须,迟疑。 为何锥阵是破阵首选,先贤兵书就是这么写的。 至于为什么,某不知道啊。关羽想着。 于是,关羽正色说到,“为何用锥阵,不用方阵、长蛇,羲儿不妨自思量。” 关羽是被问的答不上来了。 李孟羲以为,关羽是要鼓励自己独立思考呢,他明白了,这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锥阵在破阵这方面,和长蛇阵与方阵有何不同,有何优异处。 有乡勇给关羽牵来了马,李孟羲也回到车驾,行军走了。 —— 车上,有笔有墨有纸。 在颠簸的车厢中,李孟羲拿纸,画了简单的一些“涂鸦”。 大的长方形,是方阵,小的三角形,是锥阵。 细长的,尺子一样的阵型,是长蛇纵阵。 那么,这三个阵型,到底,差别在哪? 李孟羲盘腿,手臂支在膝盖上,手拖着下巴,冥思苦想。 最明显的区别,是形状来的。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但,形状的区别,在破阵时,又有什么差异呢。 阵法相接之时,和破阵之时,李孟羲分辨不出锥阵和蛇形阵有何高下之分。 (那……破阵之后呢?)李孟羲突然想到。 锥阵是破阵用的吧,可破阵之后呢? 难道站着不动吗? 当然不是。 破阵之后,等敌军溃败,自然是要追杀敌军的。 “敌军溃败的话……”李孟羲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他低着头,用笔在纸上画着。 溃败时,若是交战的人数够多,多到单个人数可以忽略不计,在此情况下,溃败自然是从双方士兵接触的地方开始溃败。 冷兵器时代,受制于武器长度,双方作战的士兵只有最前方的两三排人。 假设,一个极限大的锥形阵,击溃了一个极限大的方阵,那么,方阵溃败,溃兵溃散的方向,应是从锥形阵的边缘,会像水一样向反方向溃散。 于锥形阵,溃兵中心是一个大的不停膨胀且远离的巨型三角形,三角越膨胀便离锥阵越远。 于长蛇阵,方阵的溃兵组成一个大的不停的膨胀且远离的长形,越膨胀离蛇形阵越远。 而破阵一方若是追击,处于阵中的部分,自然能紧贴着敌军追上去。 而还在阵外的部分,若要追击溃兵…… 李孟羲手指来回沿着两个简易几何图形的边缘摸索着,李孟羲像是魔怔了。看着看着,李孟羲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明白了差距在哪了! 或许锥阵和长蛇阵破阵能力相仿佛,可在溃阵能力,也就是击破敌阵后追杀敌军,把战果扩大的方面,长蛇阵远不如锥阵。 我军从中间切阵而入,敌军成左右两个方向溃逃,那么我军未接敌的第一列,需要立刻分兵左右去追敌军。 第二列一样。 第三列一样如此。 …… 而锥阵越往后,横列越长,追击溃兵时。 这就相当于拿着一个三角尺横着往缓缓开启的电梯里走。 电梯在缓缓开启,三角尺往电梯间里平移。 尽管电梯门在开启,空间越来越大,然而随着三角尺不停电梯里平移,三角尺的两个边之间的也在不停的增大,因此三角尺也会不停的撞上电梯门。 这置换在战场之上,缓缓向两侧开启的电梯门,等于向外溃散的溃兵。 而三角尺,等于不停前突的锥形阵。 此为,追击提前量。 锥形阵哪怕只往里一个劲突,列长逐步递增的后列也能不停的追上溃兵,而根本不用让锥阵掉头去追。 锥阵只要狠命前突,长长的越来越长的后排,就等于是在追击左右溃散的敌军了。 敌军向左右溃一步,锥形阵后列向前也进了一步,后列比前列多了一些人,多出的阵列长度,刚好让横列水平线上最外围的两个人,刚好又追上敌军。 敌军再溃一步,锥阵继续前突一步。更长的后列又向前一步,后列又长一截,又刚好追上溃兵…… 用简单的电梯门来模拟,那就是三角尺往电梯门里平推,两个边会不停的撞到电梯门,等于每新加入的一列锥形阵的横列,都能追上敌人。 纵然无法追上,也因为锥阵后列左右有跨度,相当于其实已经有了向左右追的提前量,更容易追上溃兵。 人力充裕的情况下,比较变态的锥形阵,最后一列横列的长度,甚至要比敌方方阵还要长了,巨大的提前量下,若是横列包抄,甚至能直接迎头拦住溃兵。 而长蛇阵,一点向左右追击的提前量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李孟羲长舒了一口气。 (我宣布,锥阵为破阵第一强阵!)李孟羲在心里宣布到。 锥阵破阵能力第一,溃阵能力也是最强。 想明白了其中原理之后,李孟羲在心里把锥形阵列为最犀利的破阵阵型。 哪里又用的着他宣布了,历代兵法家早已从理论和实践上弄明白了锥阵的作用,不然传世兵法中又怎么会把锥阵设为基础阵之一? 虽然,李孟羲好像做了无用功。 他耗费无数脑细胞,拽掉了数根头发,才想清楚历代兵法家所划定的破阵和攻击用的锥形阵,有很强的破阵和攻击能力。 tsxsw.la 有套娃之嫌。 李孟羲似乎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和有史以来震古烁今的兵法家一样的路。 纵然很多人都读兵法,都知道锥阵长于破阵。 可大多数人只知道锥阵长于破阵,却不清楚锥阵为何长于破阵的原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而李孟羲,无意间,竟然把阵法重新推导了一遍。 这等同于创造。 虽然他创造的是早已存在的阵法。 李孟羲的思维高度,在有那么一刹那之间,几乎和当年最早创立诸般军阵的兵家先贤一样高了。 李孟羲不知不觉间这么做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来自于他迫不及待的想努力学会带兵打仗的极度热枕和投入带来的意外收获罢了。 虽说不懂兵机,不懂厮杀,不懂行军,不懂管理粮草,不懂安营扎寨,连阵法也不太懂。但是李孟羲现在进步了一点点,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弄明白了,锥阵是最厉害的正面破阵阵法。 彻彻底底弄明白了一个问题,李孟羲整个人都感觉轻了数倍,身心皆适。 这随后半天,漫长无聊的行军。 李孟羲撕了小纸团当做兵卒,一个纸团,代表十人。 然后,以纸为战场,以纸团为兵马,来回推演一遍又一遍。 锥阵更核心的一个比长蛇阵破阵更有优势的点,自玩纸团的过程中,被李孟羲顿悟到了。 核心是,在于人力投放效率上。 就按士兵奔袭速度一样来算,锥形阵按三,四,五,六……依次递加来排阵,而同样人数的长蛇阵以三,三,三,三的人数排阵。 那么同样时间,两阵冲至敌军阵前的横列数相等。 假设都有五列士兵投入到前列作战,那么五列横阵,锥形阵投入的人数就是,3+4+5+6+7=25人。 而长蛇阵,3x5=15。 只短短五列,投放人数已经差了三分之二。 而且随着战斗时间越来越长,锥阵平均时间能投入战力也会越来越多,敌军会顿生人越打越多的错觉;而长蛇阵,平均时间能投入的人力是不变的。 如此以来,和锥形阵人越打越多的人力投放方式相比,长蛇阵显得如龟速。甚至有可能会出现前边打开的缺口过大,后边跟上的人太少,不够填上缺口的情况。 而锥形阵,不存在人不够无法巩固战果的情况,而只会面临打开的缺口不够大,人堵着冲不进去的情况。 如果正面破阵的关键是在某一点以最短的时间,投入最多能接敌的人。 那无疑,锥形阵是把攻击力量集中的同时,又有很强的人力投放效率,堪称最优的阵法。 李孟羲经验还是不足,只今天才亲眼看过一次锥阵和方阵的对抗,李孟羲对锥阵和方阵交换比的评估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李孟羲认为锥形阵破阵会伤亡很高,但他是在攻守双方甲胄一样,士兵防具防御力一样,并且士兵训练程度精锐程度也一样的情况下来计算的。 而实际情况,若是问关羽,关羽会告诉李孟羲,锥阵破阵时我军和敌军的交换比大概会在二比一左右,我军伤亡甚至会比这更低,根本不会像李孟羲猜测四比一甚至十比一那么惨烈。 其根本在于,锥阵破阵时,攻防双方士兵的战力往往不可能一样,而是拉开着较大差距的。 我军若破阵,必集结身披重甲,拿最好的兵器,最孔武有力,战技最娴熟的士兵,去攻击敌人力量最薄弱,阵型最散乱,士兵甲胄最寒酸的那一个点。 甚至锥阵的攻击点往往都特意挑的是敌军阵线就要崩溃的薄弱处。 以我军最强的重甲精兵,去打敌军最薄弱的之处,零伤亡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被逼急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敌人精锐上去冲,傻子才去放着薄弱点不打,故意往敌军坚固的阵线上撞个头破血流。 破阵要义,有二,一是,人力集中冲击一点,二是,人力投放效率。 若论人力集中,自然,人力最集中的是一字长蛇阵。 一字长蛇阵可确保,每一个兵力,都准确的冲击到敌阵一点之上。 但,一字长蛇阵,人力投放速度太慢,一个个上,等于送人头。 而若论,人力投放速度。 无疑,方阵人力投放速度,是最快的。 方阵一排长长的好多人能同时和敌人接战,其投放人力投放效率,无数倍于一字长蛇阵。 但,和一字长蛇阵相反,方阵人力投放效率是高了,人力却不集中了。 一般若破阵,都是选敌阵薄弱的某一点。 而敌阵薄弱的某一点,显然,兵力不足以大规模展开。 方阵拉了老长一排,兵力不能有效集中攻击一点。 长蛇纵阵,人力能极限集中攻击一点,但投放太慢。 方阵投放很快,但人力不够集中。 故,锥阵之于方阵和长蛇阵,锥阵人力比方阵集中,人力投放效率远高于长蛇阵,等于是结合两个阵型的优点! “一为人力集中,二为人力投放效率,两者兼顾,如此,锥阵胜于长蛇纵阵者,胜于方阵者。原来如此。” 车厢中,李孟羲长舒了一口气。 抬起了头,猛然发觉,四周竟一片漆黑。 第一百八十章 智比妖孽 醉心阵法之中,浑然不为外物所扰,一天竟然弹指而过。 李孟羲赶紧就找弟弟。 “砖头!”李孟羲赶紧叫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了弟弟动弹的声音。 小弟不知什么时候,在车上睡着了。 叫了一声,弟弟竟然醒了。 小孩子大多胆小,醒了一看乌漆麻黑的,弟弟就害怕的哼唧着要哭。 “咱们去看看吃饭吧。”李孟羲说。 一听吃饭,弟弟就不哭了,赶紧跟着下车。 出了厢车,四下漆黑一片。 周围的篝火稀落,没有多少篝火亮着。 李孟羲挠头,这啥时候了,难道饭点过了。 李孟羲茫然四看,没见有人升火做饭。 此时,离李孟羲稍远,关羽和刘备两人,围着一堆篝火,相谈甚欢。 平日行军,刘备领中军,关羽在后压阵,领粮草车队,张飞领游骑在前。 三人并不一定每完都能汇聚于一起的。 掰着一块干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饼子,拜下一小块,塞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关羽和刘备相谈甚欢。 “大哥,羲儿他看不上我军甲胄。” “他说我军甲胄拙劣,不足挡丛刃。 他还说,有步人众甲,此甲,十步劲弩不可入,三步可挡枪戈,一步可挡刀斧。” 关羽说的跟真的一样,信誓旦旦,李孟羲说的步人众甲相关的话,关羽竟然,全然记得。 刘备刚吃到了沙砾,呸的吐了出去。 听关羽所说,刘备惊讶无比。 “竟有此等宝甲?闻所未闻!” 自领兵以来,刘备也算经历过战阵了,义军现在的甲胄优劣不齐,但最好的那几副铁扎甲,别说十步了,三十步也会被强弩洞穿的。 因此,李孟羲口中所说的强弩十步不能穿的步人甲,让刘备惊异。 关羽停下,略思索一下,复又说到,“羲儿他说,可拆劣甲二十副,凑甲片一千八百余,以近两千甲页,编为一甲。” 白天,李孟羲就是这么说的。 这下,听出来了,李孟羲说的头头是道,连需用甲页多少都知道。 “即如此,不妨让羲儿顺手试做此甲,如何?”刘备和关羽合计着。 关羽觉得正该如此。 说话间,脚步声近。 刘备关羽抬头去看,看到李孟羲拉着弟弟过来了。 刘备见了,哈哈大笑,“这正是,说军师,军师到!” (应是说曹操,曹操到。)李孟羲心里顿时瞎想。 来了,李孟羲没见煮粥。 他来,就是看刘备这里有吃的没有。 但没见煮瓮的陶罐。 “今夜未煮饭?”李孟羲奇怪的看着关张二人手中的饼。 “左近无水源,故未能做饭。”解释着,刘备拿起膝盖上放着的一大块饼子,递给李孟羲。 好嘛,在外行军,本来觉得,每天连面糊糊都没有,麦子都是整个煮的,这已经够艰苦的了。 谁知道,还有遇到了水源,一两天煮不了饭,更悲催的情况呢。 饼子厚实邦硬,类似是锅盔。 这玩意儿,吃了肯定渴。 看到关羽那儿放着水袋,李孟羲就放心了,他使劲掰开饼子,给弟弟一块,自己一块,咯嘣咯嘣的咬着吃了。 刘备显然有话,他看着李孟羲啊呜啊呜的跟饼子较劲,欲言又止。 “孟羲,听云长说,你白日所言之步人重甲,可有此物?”刘备试探着问。 李孟羲愣了一下,他放下饼子,抬起了头,想了好一会儿。 想起来了,白天确实提过一下步人甲。 为何会想到步人甲了呢。 这是因为当时看乡勇们练习破阵的时候,发现乡勇们太怂了,枪杆戳一下就不敢往前了。 由此意识到,破阵要么需要一群悍不畏死的士兵,要么,简单一点的方法,凑重甲。 士卒穿上重甲,甲捅不穿,死不了,于是士兵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就勇敢了,破阵之时,能悍勇绝伦。 想到这里,李孟羲点头答到。 “对步人重甲!”李孟羲回想着自己浅薄的关于甲胄的知识,寻思着与刘备解释,“此甲精要,不在甲叶,在于编缀之法。 现下用我军中已有甲片,亦能做步人甲。” 李孟羲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以李孟羲浅薄的知识,他想到,步人甲和汉扎甲,都是扎甲来的。 这两者,应该没有技术上的巨大代表吧。 都是甲片,都是绳子穿的。 至于说,宋步人甲技术,比汉扎甲技术,先进在哪? 先进在绳子上? 不至于吧,宋代也没有尼龙绳,汉代用牛筋绳,用麻绳编甲,宋代用的也是牛筋绳和麻绳。 又或者,是宋甲的甲片质量好? 也不见得吧。 汉甲的甲片是铁甲片,宋代也是,甚至,因为宋代大规模用煤炭炼铁,炼出的铁比较脆,宋扎甲片,质量甚至可能还没汉代的优质甲片好。 那么,扎甲至关重要的两个原材料,甲片与甲绳,汉甲与步人甲,没有任何质量上的差别。 而步人甲防御面积防御力远强于汉甲,李孟羲觉得,应该是思路问题吧。 李孟羲身上藏着很多宝贝一样,时不时就能拿出来一个好东西,刘备已习惯了。 见李孟羲言之凿凿,刘备便决定,得空就弄一些甲片给李孟羲,让他放手施为,看这步人甲,到底是何等宝物。 这是李孟羲行军在外,吃的最难受的一顿。 饼子又干又硬,而且牙碜,时不时还有沙砾咯牙,吃了半块饼,李孟羲腮帮子疼。 末了,拿过水袋,狠灌了几口水。 这顿饭算是完了。 然后,李孟羲带着些炫耀向关羽说,“关将军,今晨将军让我自思量,为何锥阵破阵,长于方阵与长蛇阵,我想明白了。” “奥?”关羽闻言,不由得双目微睁,“不妨说来!” “某以为,锥阵胜于二阵者。一为,人力投放效率,二为,人力集中。 方阵投放效率高,但人力不集中。 长蛇阵,前后相继,能尽攻敌阵一点,然,人力投放太慢。” “锥阵兼二者之长,故为破阵首选。” 说完,李孟羲期待的看着关羽,“关将军,某说的对不对?” 关羽此时,心中波澜不定。 虽然,李孟羲措辞怪异,什么投放,什么效率。 关羽并不十分明白,但个中意思,关羽体悟到了个大概。 投放,顾名思义,是把人往前边冲。 效率,不知是何意。 但,高,应也就是快,是说,方阵人冲的快。 一冲一大片人都涌上去了。 相反,长蛇阵一排就那么几个人。至于,长蛇阵的集中,就更容易明白了。 李孟羲道出了锥阵破阵核心精义,直让关羽感慨万分又惊讶不已。 关羽目视着李孟羲一张稚嫩的小脸,许久之后,才神色复杂的叹息到,“羲儿所言,全然正确!” 得到关羽的肯定,李孟羲笑逐颜开。 好嘛,果然猜对了。 李孟羲此时的心情,就跟小时候初学算题,终于独立把一个复杂的算题算对了一样的欢欣的心情。 在之后,篝火旁,刘备好奇的问白日之事,把当时乡勇们对练的细节,一一问了一遍。 李孟羲一一作答,刘备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刘备问到,五十战策。 李孟羲愣神。 想了好久,一条一条的说着。 说到最后,猛然发现,当时,和关羽一起总结出的,好多东西,已然忘了! 只不到一日之隔,早晨练兵,半午各陈战策,共计五十。 现在再回想一遍,只能记住只二十七条。 李孟羲挠头,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难怪我家老师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说着,看向沉思状的关羽,“白日与将军探讨得军策五十,现某已记不清全数。 ahzww.org 我看,日后还是要笔录下来,将军以为如何?” 关羽回过神来,不置可否的奥了一声。 关羽似乎在想事,心事重重模样。 李孟羲觉得奇怪不由挠头。 经此一事,李孟羲学到了一条重要的经验。 以后学到了啥,一定得写下来,不然,费尽功夫学会了那么一点东西,睡一觉全忘了,岂不太亏了。 想到此节,李孟羲坐不住了。 他和刘备关羽告别,要回去整理纸笔,赶紧把东西写下来。 待李孟羲走。 篝火摇曳,照亮了关羽丹凤目微闭,低眉沉思明暗不定的脸。 “云长?”刘备轻唤一声。 关羽 回过神来,看到大哥欲言又止的关切眼神。 关羽叹息,自嘲的摇了摇头,起身站起,背起双手抬头看天上星辰,自嘲到,“想关某熟读兵书十几载, 然,只知阵法,而不能根本,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竟不如羲儿一个孩童。唉!” 豪情万丈的关云长,竟也有长吁短叹,英雄气短之时。 刘备闻言,来到关羽身侧,拍了拍关羽肩膀。 刘备哈哈大笑,“我说云长啊。羲儿他本不懂兵法,他学的好,不还是你教教的好?” 关羽闻言,沉默了,又是一叹。 确实啊,羲儿他本不知阵法。 只今早,方教其识阵。 却不想,他初识阵略,便能,自通精义。世间当真有智比妖孽之人。 关羽此状,是有点被李孟羲打击到自信心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兵法史变革的开端 再说,李孟羲回去,匆匆拿了纸笔。 随手抓起几张大纸,随便就近找了个有火堆的地方便过去了。 一群乡勇,正谈天说地。 李孟羲自来熟的过去打了个招呼,找了个地儿坐下,凑着火光,纸放在膝盖上,艰难的提笔开写。 纸很软,姿势又不对,写的难受。 这让李孟羲觉得,有空怎么也得弄个木板当写字板用吧。 李孟羲皱眉提笔写着,时不时就停许久,思索半天。 他没发现,自他过来,本来谈天说地的乡勇们,这下没声了。 篝火旁,乡勇们不约而同的全部停止了吹牛,奥奥安静的看着奋笔急书的李孟羲。 乡勇们的眼神,带着三分敬重。 在这个识字率低下的时代,这些来自底层的乡勇们,对会写字的人,不由得就高看一眼。 等李孟羲绞尽脑汁,努力思索,好算,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把白日所得五十战策,回想完整。 忘掉的,也补上了。 抬头一看,旁边和一圈的乡勇们,都在看着自己。 李孟羲笑了,轻轻卷起纸张,“众位盯着我看干嘛?” 乡勇们嘿嘿的笑。 这时,稍远处,篝火火光稍暗处,有人伸手给李孟羲打招呼。 “嘿,恁……恁来了!”这人有些嘴拙的说着。 听声音,有些耳熟呢。 李孟羲身体歪了一下,侧身去看。 “猴儿,你搁这儿呢!”李孟羲开心的和猴儿打招呼。 原来这一什,是猴儿他们那一什。 巧了不是。 今天而言,是猴儿从军以来最大的事。 因为猴儿被提拔成伍长了。 小小的伍长,对别人来说,是蹦一蹦就能够到的。 对猴儿来说,是万万不敢想的。 同什之人,也羡慕猴儿的狗屎运。 猴儿为人木讷。 作为这一什李孟羲唯一熟悉的乡勇,李孟羲主动找话跟猴儿说,猴儿拙于言辞,不是嗯,就是啊。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有机灵的人起哄,一边的人啪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猴儿的肩膀。 “我说猴子,军师在这儿,你不赶紧让军师指点指点你小子?”有好心人撺掇猴儿赶紧跟军师拉拉关系啊。 李孟羲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待起哄了一会儿,猴儿是被他同什的弟兄,给推了过来,推到李孟羲身边坐下,被半撺掇半强迫结结巴巴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军……军师,你揍指点指点俺吗!” 说了区区几个字,耗尽了猴儿的勇气。 李孟羲面上带笑。 既然,人家问了。 说指点,李孟羲自忖,自己也没多大本事,没多少能指点的。 思索片刻后,“猴儿哥,你识字吗?”李孟羲转头问。 “不识。”猴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识字,看来当不了当不了大将军。”李孟羲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孟羲又问,“那猴儿哥你可有一技之长?木工?打铁?或者会医术什么的?” 猴儿斜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抬眼看着李孟羲,睁大眼睛,不底气不太足的小心翼翼的问,“俺会种地算不?” 众人哈哈大笑,在座的谁不会种地?会种地也算本事吗。 意料之中,李孟羲了点了点头,“没有一技之长,难以崭露头角。 今在军中,出路自在奋勇杀敌谋得军功。 但看猴儿哥你身小力薄,靠勇力立身看来却是不行。”李孟羲不由得摇头。 对别人而言,是坦途。 对猴儿来言,让身小力薄的猴儿去杀谁?战场上别人不把他砍了就算不错了。 “这样吧,既然咱身板比不过别人,也没一技之长。”李孟羲皱眉说到,“ 刚好你摸索出了地趟刀,那咱就在这一件事下功夫。” 李孟羲突然有了主意。 “不是说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咱虽力不如人,也不如别个聪明。 但咱就就守着一件事,拼尽全力,必能有所成就。” “猴儿哥我建议你,把功夫花在地趟刀上,日日琢磨,争取早日把地趟刀变成看家本领。”说着,李孟羲郑重的拍了拍猴儿的肩膀,加重了语气,提高了音调,看向一圈的人, “等别人说起地趟刀,就数你猴儿哥技艺最精熟,那别个不得向你讨教?全军也得向你讨教。如此,猴儿哥你凭地趟刀一术,足以在军中立足!你说是不?” “猴儿哥,”李孟羲语重心长,“地趟刀,是你安身立命之本,且记,十二分用心。” 李孟羲设身处地的为猴儿分析了种种,说到猴心里去了。 猴郑重的点了点头。地趟刀,真个就是安身之本。 旁人也附和道,说军师是有大本事的人,人家能费心费力的提点你,猴儿你可得记清了,好好的把地趟刀给弄起来,别让人家一番心血白费。 猴感激的看了李孟羲一眼,拍着胸脯说拼了命也得弄个名堂,不叫别人说李家小哥儿看人不明,错看了个孬货。 李孟羲不由咂舌,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拼命了。 不值当啊。 不过,猴儿找到了在这动荡乱世生存的根本,再好不过。 在以前,李孟羲和乡勇们私下接触不多的时候。 那时,乡勇们不少人对李孟羲有些微词,比如让一个娃娃爬大家头上,对大家呼来喝去之类的。 但,几次接触之后,类此情绪,消弭于无形了。 就比如白日演阵,若不是军师从中促成,大家怎能自己练出了破阵之法。 猴儿之后,乡勇们七嘴八舌,都说让李孟羲提点一二。 小兵们最在乎的不过前途二字。 这一幕,跟之前和狗子他们那一什人情景有些相似。 于是,李孟羲就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什么天下动乱不会短了,黄巾之后,还有通多的仗要打,大家想归乡安心种田怕是不能。 如今黄巾羸弱之敌,加之义军草创,用人之际,此时挣军功易尔,此时不奋勇,更待何时? 一番话,说的是一众乡勇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把乡勇们说的热血沸腾的。 当日用这番话提点狗子众人,肉眼可见的,操练之时,狗子他们比旁人卖力的多。 今番,又为一什人指点了前途,应该,又会多几个悍勇之士的。 待夜色深沉,李孟羲和众人告别,带着弟弟回去休息。 夜里,李孟羲躺在车厢里,迟迟未能入睡。 直到,把今日一日收获完全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才踏实睡去。 此日,于义军,于李孟羲,是重要一日。 这日,李孟羲为了证明,小兵们也能想出很多战阵上的战术,为此,促成了乡勇们的自发的对练。 于义军,义军最重要的变革此日起,重要的不是乡勇们摸索出的各种巧妙的战术。 而是,乡勇们,底层士兵们,证明了他们在战术方面的智慧。 自此后,刘备义军之中,底层士兵自此之后成为了军队成长建设中的重要一环。 ahzww.org 高傲如关羽,自此后,会问计于卒,李孟羲亦然。 于是,日后义军兵略战策,半出卒伍。 于兵法。 整个兵法史的重要变革,也由此日始。 自此日前,传世兵法,无不是惊才艳艳之大才所著;自此日后,普通士兵的智慧,开始跃然舞台,并得以著传后世。 于李孟羲。 李孟羲自此日得到了众多决定了日后高度的感悟。 他明悟,战争中,勇气是何等重要。 他半是幸运,半误打误撞,无义推演出了锥阵要义。此是未见诸于先贤兵书的最核心最基础的理论推理方法。 还有,这一日前,李孟羲破阵知识为零。 乡勇们竟然实践出了四种破阵之法,让李孟羲深深地震惊。 锥阵盾兵左右撞枪破阵法,地躺刀破阵法,有乡勇抱大椽破阵,有人推车架欲以冲车破阵。 此皆为可行之法。 此日前,李孟羲不知任何破阵之法。 此日后,李孟羲知破阵之法四则。 这是,李孟羲,关羽,所有人都未太在意的一天,是义军强盛的起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少不识辰 日前,李孟羲跟刘备关羽商议,说可着手教乡勇们学点字。 并且,李孟羲也答应乡勇们了。 李孟羲寻思着,待时机成熟,包括写字的工具什么,得想好有哪些可用。 是用纸,还是拿棍在地上画呢,没想好。 李孟羲低估了士卒们学习的热情。 又一日行军。 八月第一日,初一。 车夫老铁在车头赶车,行军途中,他试探着问李孟羲,啥时候能学到写字? 李孟羲恍然记起了,就是几天前,跟狗子他们说,抽空教他们学字。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他想起此事来了。 李孟羲作势就要看看怎么开展教学识字的工作。 拉开车厢的窗户,探头朝外看,只见大道上,两边走着的扛着枪,背着铺盖卷,埋头走路。 往后一点,是牲口拉着的粮车队伍,车上粮食袋子码的高高的,粮车之间,间杂步卒。 前看后看,不见关羽刘备的身影。 这让哪里找他俩? 再者,不找他两人也行,以堂堂军师的权柄,说干点啥事儿,乡勇们应该会配合吧。 事到临头,李孟羲才突然发现,不知道咋开始了。 这人走在路上,咋个过去教他们学字呢? 再者,人那么多,按当日教刘关张算术的情况来看,单单十个数字的对应,刘关张三人就学了半小时不止。 再后边简单的加减,乘除,弄了半夜刘关张三人才学会。 刘关张好歹都读过书的,有点知识储备,乡勇们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 刘关张一夜能学完的东西,估计,乡勇得一个星期不能算清加减。 车夫老铁看到李孟羲扒着窗户往外看了半天,车夫有心想问,是有啥要帮忙的不,能搭把手。 李孟羲又没问,车夫不好主动说。 李孟羲寻思了好一会儿,也没个主意。 罢了,去跟关羽商量一下。 正所谓,一人计长,两人计短。 正想着,有一骑游骑从后边经过。 李孟羲赶忙就叫住骑兵,让他帮忙叫关将军过来一叙。 骑兵领命而去。 不久后。 前面道上,一绿袍长须红脸大汉朝向而来。 关羽来了,并马和李孟羲车驾同行,两人边走边聊。 李孟羲细说遇到的难事。 “关将军,要教乡勇学字,难处有二。 一是,人马不停,无暇相教。 二是,我军千余人,识字者,能有百人? 鬼谷算易学,可先教之。然懂鬼谷算者,只我与关将军、张三将军,并玄德公,只我四人。 以我四人教乡勇千人,力有未逮。” 老师少,学生太多,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至于教材,笔纸之类的物质问题,则都算是小问题了。 关羽听完李孟羲的话,沉思片刻,给李孟羲拿了主意。 关羽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低头看向趴在车厢窗户上瞪着大眼睛的李孟羲,“行军半途,不好停滞。这样,今日,早一个时辰,卯时扎营,待扎营,羲儿,你再去相教。 至于,我军千余之众,此事易尔!” 关羽手捋长须,呵呵笑了,“不必个个相教,只教什长以上,再由什长向下传授,不就妥了?” 李孟羲一听,眼睛亮了。 问题迎刃而解。 关羽又问李孟羲还有无其他事,李孟羲说无有。 “驾!”关羽一提缰绳,轻驾一声,绝尘而去。 问题算是解决了。 李孟羲就要拉上窗户。 “哥哥俺也想看!”小弟爬过来,非要爬窗户上看外边的风景。 那就随他去了。 行军无聊极了。 李孟羲还能忍耐的住,好动的弟弟被关在狭小的车厢空间哪里都去不了,憋屈极了。 在这之后,李孟羲自忖,自己思考问题的方法,还是跟关羽等人有区别的。 在想到于军中教士兵们学字有关的画面,李孟羲联想到了曾经在历史课本中见到过的历史图片,那是行军途中,穿着灰色军装脚蹬草鞋的战士们,他们背后叠的四四方方用绳子扎的紧紧实实的被子上,每人被子后都贴着一张写着大字的纸。 课本注释:战士们行军途中的学习。 因为有着这样一个记忆,李孟羲想到的方法也是,在乡勇们每个人背后的行囊后,贴个纸。 每个人后背,都相当于是黑板了。 这样,无聊的行军途中,后边的人就可以看着前边人背后的字,一路走,一路学。 但因没有纸,就没有操作空间。 李孟羲的解决方法是这样的。 教学夹在行军途中完成。 而关羽的方法无疑是更成熟的,关羽提议扎营的时候早一个时辰用来教学。 关羽说,今日卯时扎营,李孟羲抬头看着车厢顶想到。 卯时,卯时就是…… (哎?卯时是几点来着?)李孟羲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基础性的常识不知道。 时辰! 古代用的不是二十四小时制,是十二时辰! 李孟羲连忙从车厢里钻出头,“铁叔,现在是啥时辰?” 车夫老铁回头看了一眼李孟羲,愣了一下,然后转头,抬头看天。 “约莫……巳时有半。”老铁看了一会儿天上的太阳,回复李孟羲。 这回答的,有零有整。 难道,就看一眼太阳,就能知道时间的吗…… 李孟羲学着老铁的样子,也抬头去看。 天空中,挂着个傻不拉几的大太阳。太阳白赤赤的。 李孟羲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这太阳跟前世的太阳有啥区别。 至于,这太阳跟时辰,怎么个关系,怎么看出来的,李孟羲更是满心茫然。 1200ksw.net 李孟羲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车厢。 他自思量,人家厉害的军师,上知天文,下识地理。 咱可好,各州郡地理详情已经不知道了,等于半个地理白痴。 这下,连时辰都不知道了。 若有朝一日,给士兵们下令,令一军,早上七点攻敌左寨。 令另一军,早上八点攻敌右寨。 百夫长们闻言,目露迷茫,这七点,是个啥玩意儿? 百夫长问李孟羲,你猜李孟羲怎么说,他李孟羲说,老子也不知道七点等于什么时辰! 好嘛! 最基础的问题都沟通不了了。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李孟羲在车上,眉头紧皱着搜刮着脑海中关于古代时辰的知识。 可是,没有啊,不知道啊。 根本就没关注过这些老掉牙的淘汰的东西。 这不就尴尬了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之晦朔 一事未决,一事又生。 行军到下午,天色看着还早,有传令骑兵前后奔走呼喝,让往前二里处扎营。 李孟羲忙就推开窗户,探头向外看天。 此时,要扎营了,应该就是到关羽所说的卯时了。 然而李孟羲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此时天色,大致等于下午几点。 不仅不能懂古代时辰,因为生活在一个钟表触手可及的时代,又没在室外干过农活体力活,连看天色约莫时间都做不到。 此事亟待解决。 倒也好解决,晚上,去跟关羽学一下,该如何观天测时。 车行二里,至扎营处,扎营半道。 读书识字是大事,关羽也好,乡勇也好,对此事,十二分上心。 这日扎营,乡勇们比往常快了许多,很快就把帐篷搭在大道两旁都是。 刘备闻讯也来。 关羽纠结各部什长以上的军官,共计百五十人,列队于前。 刘备关羽并李孟羲,并小砖,四人站在一起,站在乡勇军官团队列前面。 到现在,弟弟仍然怕人多,那么多人看着,小弟抓着哥哥的手,藏在哥哥身后,偷偷露头看着乡勇们。 “羲儿,你来。”刘备身微欠,伸手做请,笑着请李孟羲来。 李孟羲本就是想亲自来教乡勇们的,他也不推辞,往前站了站。 小砖自有刘备拉一边哄了。 李孟羲目光扫过众多满怀期盼的眼神。 纵然不怎么留意,李孟羲此时也察觉到了,平日乡勇们精神风貌大多木然,但这会儿,乡勇们眼神和往日不同了。 就因为能识字,因此情绪高涨了。 李孟羲左看右看,又往地上看。 还行,这一块,地上草不多,若是拿个棍把地面当黑板,在地上写,勉强可以。 但当李孟羲再抬头一看,乌泱泱百人多,写地上,别人也看不见啊。 还是,得像黑板那样,弄一个板,这样,竖那里,前排后排的人都能看见。 想到这里,李孟羲噔噔几步,跑回去向关羽求助了。 关羽弯腰听完李孟羲的耳语,大木板?也没有啊。 板车的车板倒是也是一大块木头,可车也得卸。 寻思着,抬头往稍远处一看,关羽便看到了军中大旗竖着。 关羽顿时有了主意。 “取大旗来!”关羽手一挥,吆喝兵士去把旗扛过来。 李孟羲眼瞅着一个士兵小跑着,把那边的一杆大旗给拔了,扛着过来了。 关羽接旗,随手一扯,把一面一米见方的红底大旗,从旗杆一头扯了下来,哗啦一抖,“给!”关羽大气无比的把旗帜递给李孟羲。 李孟羲意识到,这个红底黑字上书“斗”大的刘字的旗帜,是义军的帅旗来着。 把帅旗当黑板啊,这么下本的啊,李孟羲惊讶。 军中有石灰,随军拉了一车。 若在以往,刘备他们可能也会随军带些石灰,不过,那是为了砍了人头,拿石灰腌制人头的。 现在带石灰的目的,则有本质的区别了。往地上撒石灰是涿州城下招募流民过程中的一个细小事项,石灰是因此事,为招募黄巾流民备下的。 取来生石灰半瓢,再拿水袋倒半瓢水,生石灰加水之后,咕嘟嘟的就沸腾了。 待石灰水活好,因李孟羲一个人又要拿旗,又要写,拿不住,刘备过来帮忙了。 大旗有四角,刘备关羽一左一右,各拉旗面一角,把旗帜抻开在李孟羲面前,方便他写。 李孟羲拿着毛笔蘸了点石灰水准备开写的那一刹那,就在他捋起袖子开写的瞬间,李孟羲顿觉胸中一股浩气顿起。 要写的又不是什么雄文,是十个数字,哪里能起雄心。 是因刘备关羽协助在侧,顿生天下在手之感。 十个数字,从0起,到9结束,分两排,上下两行,在旗帜背面写完。 后边,依然是关张二人把旗帜拿着竖起。 李孟羲找了个小棍,在众乡勇的目视之中,他开始正式向乡勇们传授知识。 “前边一排,坐地上。” “第二排,弯腰。” “后边看不见往前站!” “这十个,大家听好,这个,”李孟羲拿棍指了指数字0,“此是零。零是何意?是一个没有。 这是一,二,三……” 把数字从头到尾,给乡勇们讲了一遍。 李孟羲本无有教育经验。 但之前,因为从零开始把数字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教给了刘关张的关系。 当日教三人的时候遇到了哪些问题,李孟羲记得清清楚楚。 因此现在再教,李孟羲轻车熟路的多。 领乡勇们从头到尾,念了四五遍。 然后,李孟羲就不跟着念了,换由他从头到尾指,乡勇们一个个答。 “这是几?”李孟羲指了指0。 “零!” 乡勇们七嘴八舌的回复到。 木棍划到1,“这个呢?”李孟羲又问。 “一个!” “那这个?” “倆!” “是二!” …… 从零至九,乡勇们回答全然正确。 李孟羲以为,乡勇们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 突然,李孟羲猛的回头再一看“黑板”,他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提问的时候是从头到尾提问的。这样傻子都知道零后是一,一后是二。 乡勇们不一定真的认识,是记住顺序了。 明悟到了这一点,李孟羲不再按顺序指了。 随意往中间指了一个,“这是几?”李孟羲坏笑着问下边乡勇。 半天无声。 好一会儿之后,有人小声说是七。 这是,从头到尾查的,查出来是七吧。 无奈之下,只得严厉告诫乡勇们,把几是几记清了。 就这样,李孟羲带着乡勇们,把区区十个数字,认了足足半个时辰。 李孟羲说的口干舌燥了,看乡勇们也开始有了懒散模样。 李孟羲下令,让乡勇们在地上自己试着写写。 又片刻。 李孟羲下去检查。 他来到一个蹲地上低头拿手在地上画的乡勇跟前,“你来,给我写个六。” 这个乡勇抬头就要看“黑板”。 “不准看!写!”李孟羲制止。 这乡勇抓耳挠腮,弄了半天,愣是没写出来,“俺不会写。”这个乡勇朝李孟羲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黑牙。 正常,初学嘛,这正常,李孟羲安慰自己。 —— 乡勇中,有不同的声音。 一堆儿几个乡勇,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是字?”其中一个乡勇满脸疑惑看着地上画的东西,“俺虽不会写字,但俺兄里俺见过他写字。都不是这样写,人写到四四方方那好劲……” “哈哈,是你们没见识了!”刘备笑着过来。 “此可不是一般的字,一般人还不会呢!这是咱家军师的鬼谷神算术,你们啊,不识好!” 刘备也不生气,他跟乡勇们,好好的解释了,谁个是鬼谷子,鬼谷子的门生又是何等厉害。 说到苏秦挂六国相印,乡勇们连宰相是啥,也不知道。 “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儿,除了陛下,就宰相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备用通俗的方法解释着。 乡勇们露出一副恍然模样。 这第一天教学,直到天黑,很多人,依然未能默写出十个数字。 “哎,就这十个字啊,也不难写吧?”李孟羲看着乡勇们,叹气,心累。 关羽见李孟羲面有失望。 关羽一气之下,让各百夫长出列,让百夫长当众人面,一一默写。 当场,革除六个写不出来的百夫长。 余众凛然。 义军草创,能当百夫长的,多是因先前军功累升,关羽一下革除六人,李孟羲觉得有点过了。 可又一想,关羽或许有自己考量,就默认了。 —— 晚上,李孟羲携小弟和刘备关羽二人同食一灶。 李孟羲说起革除百夫长之事。 关羽慨叹,“羲儿啊,此是为他们好。 你能去教这个粗汉学字,某替他们谢过! 机会难得,学问不易,若不严加管教,若他们用功不足,岂不浪费了这千载难逢之机,更耽误他们自身。” 关羽语重心长的说到。 李孟羲诧异的看了关羽一眼。 敢情,关羽把百夫长革除,反而还是为士卒考虑的。 篝火中,柴草噼里啪啦的烧着,火星时不时飞起。 “关将军,某有一事请教。” 正翻火的关羽伸手做请,“但说无妨!” 李孟羲抬头看天,天上是月亮。 “某想问,时辰。某不识时辰。”李孟羲把问题问了出来。 关羽抬头,一时没听清,“啊?” 一旁,刘备也略有错愕的看过来。 “时辰,十二时辰各是什么,某不知。”李孟羲很光棍的把手一摊。 这个问题,问的诡异啊。 很常识的问题,就像问一加一等于几。 “你……当真不识?”关羽疑惑的问到。 “不识。”李孟羲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关羽手捋长须,定定的看着李孟羲看了好一会儿,见李孟羲是认真的,不似作伪,关羽心情有些复杂。 昨一日,李孟羲才刚堪破阵法精要,让关羽直呼不如。 偏偏今夜,李孟羲又措不及防暴露出来一个低到不能再低的短板,如此反差,让关羽有些想笑。 收拾了心情,关羽便现场教学,借今晚月相,开始耐心给李孟羲讲解,该如何凭月观时。 关羽拿着一根柴棍,在地上画了起来,李孟羲凑到近前去看。 “月像于一月之内,多有分别。” “每至初一,不管天晴或阴,四下必无月,此谓之【朔】。” 说着,关羽看了近前的李孟羲一眼,见他听的认真,便继续讲了下去。 “初二至十四,月相西升东落,而十五至月尾,月相东升西落。” 说话间,关羽已用木棍在地上画了左右两道近半圆的弧形,并用木棍在每段弧线上每隔一段,就戳了两下,在弧线上戳出了几个等分的点。 “月相西升,一夜之间,月移于东,一夜时辰与月相一一对应。” 关云长手中的木棍俨然化成了教鞭,沿着弧线一点点的移动,李孟羲的目光也随着木棍在动。 biquge.name “夜初月临,为酉时。” “而后,月相东移,至这儿。”关羽用木棍在弧线上第二个点上点了一下,“此时,便为戌时。” “而后,亥时,子时。”关羽拿着木棍一个点一个点一点过去,“至子时,月挂于中天,此时为夜半。” 李孟羲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子时过,丑时,寅时,卯时,至辰时,月隐于东垂,天光即亮。” 讲解完了,关羽弃棍于地,看着皱眉思索的李孟羲,他也不打搅,留给李孟羲消化的时间。 用手指来来回回沿着地上的月相图回味了几遍,李孟羲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 关羽教的和前世学到过的知识,渐渐重合了。 因为早学过,只是忘了。 如今被关羽再教,深埋的记忆再次记起,事半功倍。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日转角估时法(二合一) 初中地理有学到过月相知识。 如果说月亮一月之内,每十五天,月亮移动轨迹颠倒一次。 那么,在白天,太阳的移动轨迹则没有往复,太阳必然是东升西落的。 因此,晚上时辰若是不好判断,白天时间判断起来简单的多。 难点只有一个,李孟羲习惯了现代社会的24小时计时,并且潜移默化的被其影响。 跟关羽学会了如何通过月亮判断晚上的时间之后,李孟羲在想,该如何把时辰转变为24小时制的时间,这样于他本人来说,更习惯一点。 关键要制定时间轴,要制定时间轴,就要找到一个标准的时间点,李孟羲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夜半”这一时间点。 夜半,即半夜十二点,即为二十四小时计时法的24:00。 关羽说,子时为夜半。 也就是说,子时在于0点——? 正当李孟羲还在想一个时辰等于二十四小时制的几点时,关羽看李孟羲像是想的差不多了,又捡起了地上的木棍。 “羲儿,方才所说,是月初二至十五的月像。” 接着,关羽用木棍点了点另一副月相图,“月十六至月尾,月相大体反过来而已,但时辰依然是,酉,戌,亥,子,丑,寅,卯,辰。可听的明白?”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 “那好。”关羽右手拿着木棍在左手上轻打了两下,“你即说听懂,那某倒要考教你一番。” 关羽如同一位严师,他脸色严肃,那木棍拿在他手中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打着,像是拿着戒尺。 考教便考教,李孟羲不怕。 “好。”李孟羲毫无心理压力的就答应了。 关羽见他如此有信心,便随手在某月相图上指了一点,“这儿。” 两幅月相图,区别只有最开始的那个点,被关羽用棍子捣出了两个明显的坑,以此来表示月初是在东还是在西。 李孟羲看了一眼,关羽指的月图,夜初时月在左,也就是月西升东落,为地理课本中讲的上弦月。 再看关羽指的的那个点,左数第二个。 李孟羲咬着指头想了下,他先找夜半,夜半为子时,关羽所指那个点,挨着子时。 再结合月相图为上弦月,李孟羲确定了时辰。 “是亥时。”李孟羲给出了答案。 答案是正确的。 只是关羽看着李孟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儿。”关羽又指了另一个点,让李孟羲说出是什么时辰。 李孟羲还是先从中间,从子时起始,然后往关羽指的点去数,看相错了多少个时辰。 “寅时。”李孟羲又答对了。 …… “这儿?” “丑时。” “这儿?” “戌时。” 连连问了数个时辰有关的问题,李孟羲都答对了。 (一日十二个时辰,)李孟羲挠了挠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子时,也就是夜半之后,为一天第一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分别为,子、丑、寅、卯、辰……辰,辰……”李孟羲眉头紧皱,抓挠着头发,实在想不起辰时之后,是什么时辰了。 刚学的,眨眼就又忘了。 李孟羲只好再问,“关将军,辰时之后,是何时辰?”他丝豪不觉得难为情,神色平静的看着关羽,出声相问。 “咳……”关羽忍不住轻咳,又想笑又有点无奈,关羽压住情绪,沉吟到,“辰时之后,是巳时。” “奥。”李孟羲点了点头。 巳时,听到巳这个字李孟羲想了一下,才想到这个生僻字的字形是怎样的。 “子,丑,寅,卯,辰,巳,额,巳……巳……” 竟然,他竟然又卡住了! “咳……”关羽又轻咳了一下,他忍不住以手抚额,闭上了眼睛。 “巳时之后是午时。” “奥。”李孟羲一副傻白甜的模样点了点头,丝毫不因为背不出时辰而尴尬。 午,就是中午的那个午,午时,是白天的十二点,二十四小时计时中的12:00——? 继续背时辰。 “子,丑,寅,卯,辰,巳,午……午……”李孟羲又结巴了。 关羽抬头看天,一声长叹,“未。”关羽提醒。 李孟羲像是挤牙膏一样,关羽得时不时提点他一下。 未之后,李孟羲又卡壳了。 “申。”关羽看着李孟羲,叹气不已。 一问三不知,李孟羲终于感觉不好意思了,他挠着头,有些羞赫的笑了笑,“申时之后呢?” “申时之后,为酉时。” “咦?”酉时,李孟羲突然就感觉时辰首尾接上了,“酉时之后,戌,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 李孟羲笑了,他终于能把十二个时辰连起来了。 整理了下思路,李孟羲坐直了身体,再回忆了一遍十二时辰,他清了清嗓子,“十二时辰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关将军,我背的是否有误?” 关羽只是对李孟羲摆了摆手。他不想跟李孟羲说话了。 李孟羲嘿嘿一笑。 他抬头,看向天空的月亮,“子时了,夜深了关将军。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另,多谢今日教导,不胜感激。” 说着,李孟羲站起,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双脚脚后跟靠拢,双腿绷直,双臂前伸,腰弯成了九十度,郑重的拱手一礼。 李孟羲见礼之后,关羽脸上笑意明显,眼睛快要笑得快要眯起来了。 “早些休息。”关羽挥手和李孟羲告别。 目送着李孟羲小小的身影穿插在篝火堆之中,直到消失于夜色中,关羽收回了目光。 抬头上看,天空月色皎洁。 “确是子时了。”关羽关羽手抚长须自语着。 —— 这日,李孟羲又学到了一点东西。 他能初步判断天时了。 最好判断的时间点是两个。 在白天,太阳正处于天空正中时,是正午,也就是午时,大概是二十四小时制的12:00左右。 在夜里,月亮处于天空正中时,是子时,也就是,大概24:00左右。 有了这两个重要的时间点,就有了把古代时辰和李孟羲熟悉的24时制两种计时习惯之间建立起了联系。 然后,就可以自己推算十二时辰,对应的都是几点到几点。 当回到车厢里,因为夜很深了,小弟放床上就睡着了。 李孟羲迟迟没有睡意。 他索性起来,轻手轻脚的爬起,批上衣服,轻轻推开车厢上的小窗户,透过窗户,看天上的月亮。 八月份了,应该属于初秋的气候,夜里稍微有些亮了。 八月初一,天上的月亮果然是一弯小小的月牙,细的像玩玩的线。 在这个异时空的天空下,看着纤细的月牙,李孟羲渐渐的想到了前世,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爷爷。 也是,和月亮有关。 小时候,有时晚上跟爷爷一起出去跑着玩,爷爷走着走着会问,“呀,今儿几号了?”说着,爷爷抬头就看天。 李孟羲想起,那时自己总是想都不想,直接告诉爷爷的是阳历的日期。 每每,爷爷自己抬头去看,若是天上有月亮,爷爷看了一会儿就能看出来是初几。小不懂事,爷爷说出了阴历初几,总是说说爷爷说错了,吼爷爷,还犟。 阴历日期与阳历日期,总不是在同一天。正如种了一辈子地只懂阴历的爷爷,和只看阳历的自己,相错了一个时代。 爷爷不识字,有日历也看不懂,每到村里喇叭上喊交水费电费或者发粮食补贴的日期,爷爷总是要去找人问,这是阴历是几号。 而今,自己也只能靠看月亮确定时间了。 李孟羲心绪纷飞,他睁眼看着天空,想到了很多很多,月亮也从天空正中,一点一点一点的向一侧坠落。 李孟羲能大约区分时辰了。 月亮一点一点在天空移动,子时,丑时,寅时…… 然后,月亮不见了,天亮了。 小弟醒了。 不知不觉,发呆了一夜。 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天光大亮。 太阳初升,是什么时辰? 清晨,应该是辰时。 子丑寅卯,辰巳午。 辰到午,三个时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从早六点到中午十二点,刚好够。 李孟羲感到很开心,是因为掌握了知识充实感。 与之相比,因为在寒夜中呆了一夜而变得似乎是感冒了有些不透气的鼻子,则微不足道了。 —— 八月初二,依然是一天行军。 李孟羲在行军途中,开着车窗,频频观察天空的太阳,以此来练习如何去识别时辰。 在上一世,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尤其是初中的时候,除了语数外三门主科,还有物理生物化学三门辅科,除此以外,更有历史地理思政等高考都不考的东西。 当时多少人以为,地理之类的东西没啥大用,李孟羲在学生时代也觉得,地理课也就有丰富些知识的意义罢了。 然而没想到,当初学完又几乎忘了的东西,剩下的还记得的一鳞半爪,现在竟然发挥了大用。 就比如现在,如何在白天判断时间。 李孟羲看着天上的太阳,和广阔的天空及天空下的大地,他脑海中竟然神奇的浮现了一些抽象的几何图形。 图形出现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初中地理课本某一副插图,介绍太阳运动轨迹时,是用一个半圆的示意图表示的。 根据时间变化,一格一格的日象示意图,布局跟钟表刻度布局一般类似。 也就是说,白天一天时间,太阳在空中和地平面形成的图形是一个半圆。 而太阳对地的运动速度是大致匀速的,这样的话,如果用量角器量出太阳自东地平线上升起之后,转过的角度,再算一下角度等于一百八十度的多少,就能按比例算出的白日时间。 比如,若是太阳从地平线上起,转了九十度,即,太阳和地面夹角从0度变成90度。 那么,此时就是中午。 那么,此时的时间,就是白天天长的一半。 而如果,太阳转动的夹角,是四十五度。 那么,就是时间已经过去了白天时间的四分之一。 也就是,大概是上午九点。 同理,当太阳转过一百八十度,就是落山了,从东转了一百八十度,到了西地平面落下,刚好一百八十度。 太阳升落轨迹是个半圆、半圆是一百八十度。 这两点知识,一个来自于初中地理课本,一个来自小学数学,这两点知识此时的意义在于,让李孟羲觉悟到,如果能精确测量出太阳转动的角度,那么,就能极精确的测量出时间。 古代计时的日晷,也是根据这个原理,不过,日晷不是直接运用太阳的转角,而是利用太阳照射晷针影子,是间接利用。 李孟羲瞅着天上的太阳,瞅了半天,他也摸不准现在太阳的转角,是四十五度左右,还是三十多度呢。 ahzww.org 人眼的观察能力有限。 因为是一百八十度,又因为是测角度,李孟羲自然就联想到了量角器。 要不,做个量角器呢?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李孟羲就觉得值得一试。 和太阳及天空有关的,应该是天文知识,再不济,是地理知识。 李孟羲自忖知识浅薄,天文地理近乎文盲。 但,试试呢? 万一区区一个量角器,真的很好用呢。 要是真的随手对着太阳,对着地平线一量,轻松算出太阳转角,然后得到精确至极的时间。 这样,就称得上是能察天时了吧,天文地理,能懂一个了吧? 别人,比如车夫老铁,老铁依靠着丰富的农业生产经验,抬眼一看,就能看出大致时辰,能精确到半个时辰之内。 也就是,有太阳的情况下,经验丰富的农夫能把时间的误差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 也就是,随口约莫出七八点,八九点,这个程度。 但这不够。 若是战时,不能精确判断时间,时间误差大到一个小时那么多,那么,假设要趁天未黑,紧急突击敌军一个营寨。 可是,因为不能精确判断时间,要知道,傍晚,天说黑就黑了,五分钟前天还是亮的,五分钟后天色就完全黑了,五分钟就足以大变样,更别说误差一个小时半个小时了。 那么,如果对时间的估测精度比较高,就可以在军事安排上,避免很多因为时间因素而造成的混乱。 比如,若看天色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天黑,而路程半个小时也够了,于是下令出军。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天就黑了。 出击半道而止,只得回撤,徒劳军心。 而要是,对时间的估测精度更高,当无有此麻烦。 我方能精确估测时间,而敌方不能,一来一去,就是代差。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题 行军途中,很多事情是不能预先预料到的。 一辆满载粮食的架子车坏到了半路上。 关羽前去查看,李孟羲也跟着过去了。 只见那辆粮车已卸了牲口,车一边高一边低,几袋子粮食滚在地上,其中一个袋子一经摔破了,粮食撒了一地。 离得还远便能看到车一边的车轮坏了,走过去才发现,不仅是车轮坏了,连车轴也断了。 对汉末很多东西很陌生,但对架子车不在此列。 架子车亦或者说是板车,一直到后世农村里还常见。 李孟羲好奇的想更进一步看个究竟。 关羽在跟负责这辆粮车的乡勇商量该怎么办,李孟羲拉着弟弟,他们两个蹲在那里好奇的扒拉着车轮在那里研究。 前世,哪怕是在农村,李孟羲见得架子车车身大多是木头的,但是车轮都是铁轴橡胶的车轮。 木头的车轮,倒是没见过。 现在面前的散架的车轮,就是木头的。 李孟羲好奇的原因就在这里。 仔细看木车轮的构造,此时车轮整个散架了,裂成好几块。 车轮的构造像是用四个圆弧凑成的整个车轮毂。 一想,好像用木头加工的话,把车轮分开四部分做,的确比做囫囵车轮简单的多。 最原始的车轮,把一颗比较大的树干锯一块,然后就能当车轮了。 但是这样的车轮不仅重,而且大小形状不可控。 再高级一点的技术,就是用方木条完成车轮毂,轮毂中间还有木辐条,这些辐条是起支撑车轮毂的作用,就跟前世的自行车钢筋辐条一个原理的。 木加工技术做出的车轮相比原始车轮,大小就可以随意做了,不再受制于树干的直径,而且轻便结实。 李孟羲瞅了一会儿,就觉得这车轮结构有点复杂。 眼瞅也没备用车轮啊,这车轮坏了,一车粮食咋办。 据李孟羲所知,出兵之时,带的一百多辆车,全都装的满满当当,没有空车的。 李孟羲想不到解决办法,他去看关羽怎么处理。 关羽直接叫后边的行军队伍停下,让乡勇们过来,把粮食抬到别的车上扔上去。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一车粮食就搬完了。 “羲儿。走吧。”关羽招呼还在那看的李孟羲,叫他走。 “这车不要了?”李孟羲惊讶的指着路边停的粮车。 这车虽说一个轮坏了,车轮轴也断了,但车身和另一个轮还是好的啊,这就扔了?不是钱的吗? 关羽无声的笑了笑,“出时未带木匠,修也没法修。走吧。” 李孟羲看样子是心疼车,关羽觉得好笑。 奥,是因为出来的时候没带木匠啊。 李孟羲恍然。 “那咋个不带木匠呢?要是有木匠这车能修好不,得多大会儿修?”李孟羲顺势又问。 关羽无言。 —— 行军没多久呢,车就折了一辆。 等回到车厢里,继续跟着行军,李孟羲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木匠的事。 行军得带木匠的啊。 因为刚不就是车坏了吗。 可是关羽为啥不走之前就带木匠呢? 是没预料到吗? 这往后,路程远着呢,指不定啥时候又有车坏了。 还有,这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里去招木匠去。 再有,假如车轮坏了,木匠们是咋个修车轮的,修的快不快,还是得等半天才能修好。 这和行军相关的问题,李孟羲一点都不清楚。 —— 教乡勇学字这项工作一经开始,就完全不可能停下了。 往上来说,刘备关羽对此时分外看重。 自从开始教乡勇们学字,每此一扎完营,刘备和关羽就开始张罗着召集军官们学习。 这个势头下,谁说不学了是找刺激。 往下来说,能有学字的机会,士卒们都很珍惜机会,态度极端正。 的确有一少部分有见识的人,或者多少识点字的人,质疑李孟羲教的奇怪的符号是不是字,但经过刘备的解释之后,乡勇们就都明白了,他们学的奇怪的符号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一个个学习劲头十足。 当日初教字,是以帅旗背面作为黑板,用石灰水来写的。 但一是,会把旗帜弄脏,二是,旗子也不好固定,还得由人拿着,不方便。 所以就改进了。 李孟羲找到一个特别好看的盾牌。 那个盾牌是军中找到的最好最大的一个盾,被称为“犀面大盾”这个盾精致的不像话,盾面是弧形,盾上还涂着一些黑色的漆,漆面很完整和光滑,在太阳下,漆面隐约有些黑中带七彩的色泽。 据说,这玩意儿是漆器,里边加了什么螺的粉末,所以才是显示出白色的色泽。 反正,这是从黄巾军中缴获的高档武器,不同于一般武器,这玩意儿是礼器来的。 bidige.com 盾够大,尤其是,盾面光滑,盾面还是黑色的,太适合用来当黑板了。 于是,这面盾就成了专用的黑板。 盾上,从0到9,写了十个数字。 李孟羲依然是军中教习,教学工作全赖他开展。 按常例,李孟羲从头到尾把九个数字提问一遍,乡勇们对答流畅。 然后,再不按顺序,随意挑了一个。 乡勇们依然能立刻就答了出来。 很好,说明乡勇们把十个数字的字形全记住了。 军中统共有十一个百夫长,关羽因有人记不住字,第一天就罢黜其中六人。 余下还有五个。 若说杀鸡儆猴,又或者抓典型,拿百夫长开刀立威是最好的。 李孟羲从关羽这里学到了这一点。 所以,每次例行提问时,他必然要把剩下的五个百夫长叫出来,挨个问。 这不,五个百夫长又被李孟羲叫了出来,有些忐忑的接受李孟羲的提问。 “这是几?”李孟羲拿棍,指着盾面上的一个数字。 被提问到的那个百夫长是个面上髭须满面的有些凶相的中年人,但此时,这人紧张不已,额上冒汗。 “是……是五!”百夫长紧张的有些结巴。 “嗯,对了。这个呢?” “是七。” …… 每次被李孟羲提问,百夫长们压力山大,莫名其妙心惊胆战的。 讲道理,他们跟关羽在阵上跟人厮杀都没这么紧张过。 学生怕提问,是扎根于基因中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思维的刹那自由 三天了,教这个大老爷们从0开始学,学三天了,终于啊,他们终于把数字记熟了。 接下来,该教什么呢。 按当时教刘关张三人时候的节奏来看,应该是教多位数了。 李孟羲要先调研一下,看乡勇们对数字的概念是什么情况。 李孟羲问,“众位,你们说,最大的数,是多少?” “一万吗?一万斤!”挤在前边的狗子回答问题很积极。 “哪是一万?”旁边有人反驳,“是百万,百万斤!” 这不算完,又有一个声音,说是千万。 吵吵嚷嚷。 李孟羲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切。 有两个问题出现了。 一个是概念上的问题。 乡勇们,不知数字和数量二者的区别。 李孟羲问,最大的数是多少,由狗子开了个坏头,狗子说是一万斤,后边的人全被带歪了。 数字不该带单位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这个时代最底层的穷苦出身的乡勇们,数学知识真的很浅薄。 严格来讲,乡勇们不完全懂数位知识。 尽管,他们知道个十千百,知道是满十往前进一个。 但是,可能是没有简易计数法因此难以把数字和数位联系记忆起来,所以,乡勇们对数字的极限没有个概念。 最大的数字是多少? 这些出身最底层的乡勇们,他们日常生活中,没有接触与了解大数的需求。 可能,只有在农闲时夜晚仰望天空的时候,看着天上明星无数,这时,他们的思维才会暂时跳脱土地与农活的束缚,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会想,会感慨一声,“也不着,这星星有多少?” 发出一声感慨。 “兴有千把子。”旁边一老汉抬头瞅了一眼,插话到。 “哪儿!少说万把!”另一人也插话。 然后,到此为止了。 明日还得干农活,得赶紧把地里的草拔拔。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关于浩瀚、关于极大数字,关于极限的畅想,只有凤毛麟角的须臾刹那。 牛顿看到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突发奇想,为什么苹果往地上掉,而不是往天上飞呢,由此往下研究,从而研究出了万有引力。 而古代中国的一个底层贫民,眺望星空时,也曾萌发过,天上星斗几何的疑问。 那么为何,汉代的一个底层百姓,没有因为突发起想,而由此创立出天文学,亦或是有关极限的数学概念呢? 答案是,物质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人类无论东西方而人类,从远古智人开始,便从不缺乏对星空的畅想。 而只有生存不是问题之后,不用为了生存而耗尽所有精力之时,才有余力研究上层建筑有关的东西。 牛顿之于汉末农夫,牛顿衣食无忧,农夫不得不尽日奔波。 乡勇们不知最大的数字是多大。 而答案是,数字可以大到没有极限。 这天,李孟羲放下教学进度,他把盾上的白石灰画的痕迹拿湿布擦去,然后换了一个0,又一个0,画了好多的一排零。 李孟羲给乡勇们指着一个个讲。 个,十,百,千,万…… 十万,百万,千万,亿…… 兆,一兆兆,一兆兆兆。 直到,盾上写不下了。 下边,认真听讲的乡勇们,此时,眼睛都是一般的瞪大着眼睛,嘴巴微张,他们此时,第一次摆脱了世代的穷困,世代的低微与蒙昧,他们的思维深处,达到了从未涉足过的广阔与无限。 “要是,我再在后边加一个零,大家说,是多大的数?”李孟羲笑着,在盾的边缘,没有了空地的地上,虚圈一下。 “是十兆兆兆!”有后排乡勇声音带着激动,扯着嗓子喊到。 李孟羲笑了,他目光扫过众人,“那,大到十兆兆兆,是不是最大了的,还能不能再大了?” 鸦鹊无声了片刻。 “再加个零不妥了!”有人操着浓重的口音,在人群中嘀咕了一下。 李孟羲听见了。 “那要是,十兆兆兆再加个零,是多少?” 李孟羲笑问。 再加个零,不过是,百兆兆兆,而已。 天色不觉已暗。 不知不觉,天就黑球了。 最后,李孟羲问,最大的数是多少,有没有最大的数? 乡勇们沉默一片。 最开始,乡勇们或答最大的数是万,或者百万。 但,随着学习往下的进行。 李孟羲中途再问,有没有最大的数?乡勇们大半就又回答,有最大的。 然后,李孟羲不停的加零。 不停的加。 今天啥也没干,净加零了。 到最后。李孟羲问,问可能有最大的数? 乡勇们无一人作答。 要是无知,乡勇们能自信无比,毫不犹豫的直接就回答了他们心中认为的最大的那个数,或是自信的说出,一万最大,或者说十万最大。 当乡勇一知半解的时候,乡勇们变得不复那么自信,变得胆小了许多,不敢再毫不犹豫的说有最大的数了,此时,迟疑着,可能有最大的数吧。 当乡勇们,真的对数字有了了解的时候,他们则更胆小了。 胆小的,不敢轻下断论了。 无知给人以勇气,而知识越多,人反而越谦逊。 夜色黑的看不见人影了。 李孟羲连问数次,问有无最大的数,最大的数是多少。 鸦鹊无声,沉寂一片。 无人置语。 李孟羲哈哈笑了,他郑重的告知众人,一字一顿,“诸位且记,没有最大的数字,数可大到无限!无止无境!” 众乡勇心中顿时一瞬明亮。 —— 夜,篝火。 麦粥煮的喷香扑鼻。 学字已开时了三日,这日,学了字的那些乡勇们,比往日更显得兴奋和有谈资。 零点看书 吃饭也占不住嘴的,到处都是各百夫长什长,向自己一伙的人喋喋不休的讲着知识。 数字可无限大。 无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思维可没有界限的,极限延伸。 想要想到多大的数字,就都有多大的数字。 贫困和蒙昧会禁锢住身体。 但灵魂可以摆脱时代和社会的限制,得享真正的自由。 在汉末,在这个糟糕的古代乱世,由数字极限的学习中,乡勇们思维第一次肆意放飞,第一次,思维摆脱了身体的禁锢和目光能看到的极限,思维超脱了一切身体、环境、与物质的局限,放飞于无穷与无垠之中。 这是,灵魂的自由。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工欲善其事 八月二日这天,这一天李孟羲关于行军,关于战争最大的一点感悟就是,在古代的后勤背景下,需要随军带一些木匠的,以便随时维修坏掉的车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孟羲不停的问关羽,问刘备,问说咋个不带木匠呢,咋能不想着带木匠呢。 关羽被问的脸上挂不住了,他咳了一声。 “出军在外,车马皆齐,然木工未带,此谋事不备,某之失也!”关羽无奈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毕竟,这就是他的失误啊。 粮草车马这些事务,李孟羲都没管过,也没插手,怎么也不该是李孟羲的问题。 “那咱们看看后边遇到了有村落,就招点木匠?这走这么远了,再拐回去,也来不及了。”李孟羲作为义军的一员,尤其是作为军师,认真的想着办法。 听了李孟羲的建议,关羽沉声,眉头一挑,“不必去找,我军中就能寻到木匠。” “啊?”李孟羲惊讶了,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叫军中就能找到木匠。 原来,是这样的。 李孟羲毕竟不是汉代人,他对此时的社会状态根本不了解。 在李孟羲想来,发现缺木匠,就看遇到什么城镇之类的地方就可以招募木匠。 而实际上是,当关羽也发现忘带木匠,此时缺木匠,关羽立刻就想到在乡勇们中找。 为什么是这样? 因为木匠这个行当,属于很普遍的手艺,义军千余人,在这么大的人数基数下,肯定能找出来几个会木工活儿的乡勇。 这是常识,木匠不说遍地是,但至少不少见。 因为常识不足,对汉末社会环境不了解的缘故,因此,涉及到细节之时,李孟羲就显得有些生疏和笨拙。 他能想到去招木匠,却不能想到,乡勇们其实就可能有很多木匠。 李孟羲一听军中就有匠人,他坐不住了,立刻就爬起来去找。 看李孟羲风风火火的样子,刘备关羽都笑了。 刘备和关羽说,到底是个孩子,劲头足。 李孟羲去找木匠了,乡勇们那么多,李孟羲相熟的却不多。 也就只有那两什人比较熟。 一什,是车夫老铁所在的那一什,因为老铁的关系,李孟羲跟着过去蹭了两顿饭,因此和这一什的人熟了。老铁这一什的什长也就是狗子,因为被李孟羲点明了前途,在训练时分外卖力的那个。 而另一什,同样也是因为和某人相熟,李孟羲才和他们熟悉的。 另一什就是猴儿那一什。 要找人,李孟羲自然要先从熟悉的地方开始找。 第一站,狗子一什。 夜里,乡勇们十人一什,十人一堆火,各自谈的火热。 在没开始教乡勇们学字之前,晚上乡勇们谈天说地的各种吹牛,但从几日前,开始让乡勇们学数字之后,每到晚上,学风渐浓。 由各什长向自己什里的人传授傍晚学到的知识。 人和人的差距还是有的。 再怎么说,李孟羲前世也是受过正统教育的,他能比较清楚的高效率的教会什长们学字,但是,什长们领悟了之后,因为沟通能力等问题,向下教的时候,质量一言难尽。 远比不上李孟羲亲自教的质量。 这不,当李孟羲来的时候。 什长狗子怀里抱着个木盾,拿着树枝,啪啪的在盾上牌,一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不是将将说,这是他妈的零蛋,这是九,带个衣巴(尾巴)的这是九,木衣巴的是零蛋!” 李孟羲听到有趣,想笑。 他走来。 听见了脚步声,乡勇们都抬头来看。 “吆!”狗子见了李孟羲,忙把盾放下,作势就要起身。 “坐!莫起。”李孟羲笑着,说话间就过来,挤在了人堆里。 “咋样,大家学着还行吧?”李孟羲看了一圈,好奇的问。 不问还好,一问,狗子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了。 “哎呀!一个二个死笨!” 狗子这家伙,他才学了几个字啊,不就比别人先学了一步吗,就得瑟上了。 李孟羲忍不住笑了。 “好了,打搅你们了。我是来找木匠的,你们这儿有人会木工活不?” 狗子一听,“这儿!”立刻就指着什里一个人,“鲁犁!他就会木匠!” 那个被叫鲁犁的乡勇,是个腼腆木讷的年轻人,在狗子这一什,他几乎是最木讷的了。 李孟羲跟狗子一什人接触时间不短了,但这个鲁犁,愣是没主动说过一句话,极没有存在感。 李孟羲看向木匠小哥时,木匠小哥也不说话,朝李孟羲咧嘴笑了一下。 “那走,咱们去找关将军!” —— 李孟羲离开没多大一会儿,就领着人回来了。 “关将军,我找到木匠了!” 人未至,声先至了。 篝火暗淡的光影中,出现了李孟羲小小的身影,和李孟羲一张洋溢着振奋的小脸。 “咱能修车了吧。”李孟羲开心的说着,他看着关羽。 此时,那个木匠鲁犁跟过来,有些拘束,刘备不因鲁犁身份卑微而疏忽半分,面带笑意和煦的跟小兵搭了两句话。 不过是吃了吧?晚上不冷吧? 就这些平常的话。 “木匠有了,下一次车再坏了,就不用扔车了。” 李孟羲宣布着。 关羽呵呵一笑,他看着天真的李孟羲,笑着摇头,“羲儿,这车怕还是修不了。” “木匠是有了,可我军中,锯子凿子等物,一件无有!”关羽无奈的摊了摊手。 啊?这…… 李孟羲面色一囧。 原来还得找木工用具啊。 刘备哈哈大笑。 笑完,刘备安慰李孟羲还有跟李孟羲一路来的木匠鲁犁,说等明日,就令游骑多转转,看哪里有村落,就去把斧头锯子啥的,买他一通。 说罢,刘备起身,正色朝李孟羲身旁侧后的木匠小兵正色抱拳一礼,“小兄弟,你即通木工技艺,我军中车马,就摆脱小兄弟了!” 鲁犁立刻激动的手足无措的,笨手笨脚的动作很大的朝刘备躬身抱拳回礼。 此情,李孟羲全然看在眼里。 要说,刘备的确是有点水平的。 刘备礼数做的多足,李孟羲敢确定,这个木匠小哥此时心中必然是有种肝脑涂地无以为报的激昂。 —— 八月二日,李孟羲把这在一天之中学到的东西,在睡前写下了。 一是,行军之时,车马易坏。古代路况是问题,古代的车辆技术和车辆耐久真的不可靠。 小书亭 二是,军中当备木匠。或许,其他各类匠人也应时时有备。 三是,木匠较为普遍,容易找到。同理,若有时急缺,不妨军中一找。不仅匠人,其他人才也不可忘了军中寻觅。不可灯下黑也。 四是,不仅要备有木匠,还应准备好木工用具。毕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五是,看到晚上什长教麾下乡勇学字的时候,进度堪忧。或者,可以采取评比的方法来促进教学。 比如,抽查各什的学习情况,若是一什之人,全部都把学到的知识掌握了,那么,说明什长教的用心,什长有能力。可以适当奖赏。 反之,可罚之。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采买 八月初三。 昨日说好要买木工用具的,很幸运,这天临近中午时,遇到了有人烟的村落。 这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村落,远远看去,竟然还有城墙,矮矮的低墙把村子围了一圈,像是邬堡。 义军哨骑到达村落时,外面站岗观瞧的民夫以为乱军又至,忙拿着武器钻了进去跑到城墙上。 不仅如此,还有两个年轻后生从邬堡里举刀挺枪骑马冲出,不故生死的纵马撞来,像是要直接擒贼擒王,保护村子不受兵灾。 义军这边前来准备采买的,带上刘备,骑兵共有四人,对面两人敢直接冲过来,勇气可嘉。 骑兵眨眼就至,停在了二十步外。 刘备这边勒令哨骑不得把兵器收起来,摆出了一副和善的样子。 双方在都在观察彼此,刘备见两个后生没什么恶意,两个后生见这边也不像是贼人。 刘备轻踢马腹,缓缓上前,“两位小兄弟,我等是涿郡义军,欲去冀州讨伐黄巾路过此地,不知贵村可否能方便,让我军采购一应急需之物?” 说着,刘备从怀里探出一个小小的钱袋,“接着。”凌空把钱袋抛给了其中一名较年长些的后生。 “且去回去通告长者,让长者定夺。我等在此候着。” 手里的钱袋沉甸甸的,刘备做派大气,不似歹人,后生马上把拳一抱,“将军稍等,某去去就来!” 话说完,“驾!”两个后生一踢马腹,直奔邬堡而去。 骑兵绝尘而去。 刘备身后,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李孟羲好奇的探出头,远远的打量着跟一座小城一样的村庄,以如今李孟羲的见识水平,他认为这样一个村庄,再加上村里的三五百精壮,没有个两三千人,是不可能攻下来的。 2kxs.la “玄德公,这村子有马匹,可以买过来,补充我军骑兵。”李孟羲见了马匹,眼都发光了。 义军现在骑兵不足三十个,连传令兵和斥候都不太够。 李孟羲建议向村子买马匹,刘备沉吟片刻,“再说吧。” 刘备含糊着应付了一句。 怎么能再说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刘备似是对买马一事兴致缺缺,奇怪。李孟羲把骑兵的重要性跟刘备讲起,又说不是不给钱,为啥不买。 刘备摇头不语。 李孟羲不甘,要再继续说,从村庄里几个骑兵纵马而出,为首的是一名精神烁励的老者,老人虽白发苍苍,但满面红光。 长者至,不等老人下马,刘备忙下马。 见李孟羲在马上无动于衷,“羲儿,下马。”刘备叫到。 “奥。”李孟羲忙从马上跳了下来。 刘备天然有一种亲和力,见了生人,上去也能立刻聊的热络。 李孟羲就见刘备上前,和村子里出来的老人寒暄了几句,问老人身体可好,问收成咋样。 竟然,三两句话之间,刘备就和陌生人谈的相谈甚欢了,老人一脸笑意,说话间就要拉着刘备去村里喝酒。 刘备只说不便讨扰,但请长者允许义军就地采买急缺之物。 为了安老人的心,刘备特意替对方考虑,要交易放在村外就行。 如此,老人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没有了,不用怕对方趁进村买东西时起了歹心。 老人也是爽快人,摸着颌下胡须,迟疑到,“不知将军想买什么?按道理说,义军讨贼,是为百姓,我等百姓自应捐粮筹军。可如今年景愈下,村中存粮不多,将军若是买粮,恐怕……” “哎,老者不必担忧。我军中暂无缺粮之虞,至于要买什么……羲儿。”刘备把身后的李孟羲让了出来,让李孟羲来谈需要买什么。 “需要木工工具。”说着,李孟羲眼馋的看着人家的马,眼睛放光,“马匹也买。” “只买木工用具,其他不买。”刘备打断了李孟羲的话,直接把采买事项敲定。 李孟羲挠着头抬头看着刘备,一脸不解。 老人惊奇的看了一眼年幼的李孟羲,口齿伶俐,且不怯生的小娃娃刻不多见,“不知小将军都需要多少木匠活计?我回去着人张罗。” “有多少,要多少。”李孟羲霸气的说到。 交易达成了。 李孟羲和骑兵一起,回去叫专业人士来,刘玄德让一名骑兵等在原地,他自己去辎重营拿钱去了。 —— 车轮骨碌碌转动着,拉车的老黄牛拉着空车来了。 这是要买一车的节奏。 李孟羲和刘备,以及木匠小哥儿,带着钱去而复返。 正式的交涉开始。 李孟羲也不知道木匠干活得用啥,且不知道这些工具的价格,于是就让木匠小哥全力施为。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人士。 木匠鲁犁去和村子的人交涉木工工具的有关事宜,而两方的头头,刘备和村子里的老者说说笑笑的一旁闲谈。 不一会儿就谈完了,一个大一点儿的村寨而已,其实提供不了多少物资。 鲁犁谈完回来了,李孟羲把他带到一边,背着外人小声商量。 “谈的如何?”李孟羲小声问。 鲁犁有些不忿,纵然是以他木讷的性格,也是被气到了,“我问一把刨子多少钱,他问我要三十文!怎不去抢!”鲁犁生气极了,刨子是铜做的?就敢要三十文。 “你小点声。”李孟羲皱眉,抬手轻锤了鲁犁一拳。 鲁犁的意思李孟羲都听明白了,他嫌物价高。 鲁犁认为贵的离谱,李孟羲都想笑了,便宜的要死的东西,纵然贵了几倍又能贵到哪去。 况且,维护车辆用的工具,再贵买来也值了。 李孟羲思索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目视鲁犁。 “鲁犁,你按他们提价的两倍,把刨子锯子奔子能买多少买多少。” 鲁犁怀疑听错了,哪有自己加价的道理。 实则是李孟羲觉得,虽是买卖,但若是给价公道,人家不一定愿意卖。 公道归公道,但是,斧头锯子之类的是谋生的工具,卖了就没办法做木工活了。 所以,虽然,假设一把斧头市价是三十文的话。 那么,如果出价三十文,看似公道,但人家卖的可能性极低。 哪怕是出价四十文,人家也不一定卖。 兵荒马乱的,铁器必然价钱暴涨。 所以,李孟羲才寻思着,不把价钱给的远超市价,采买就不会那么顺利。 再者,人家卖东西的,东西卖不卖都无所谓。 但是义军不一样,义军急需这些工具,万一过了这村,后边好几天都没再遇到村落,万一路上再有车坏了,只能再弃之路上。 一辆板车的价钱,怎么也比木工用具贵的多吧。 岂能因大失小。 所以,木匠小哥不能理解李孟羲花冤枉钱的想法,这是因为两人考虑问题的高度不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去时一车,回来一队 木工用具,共有凿子,斧子,奔子,锯子,刨子,等各类。 因为义军开的价钱比较高,高出市价两倍的缘故,这个无名村落的村民们看有便宜可图,但凡家里有木工工具的,全部都拿来了。 木匠小哥鲁犁敬业的很,他那边围了一堆人,乡人们把木匠工具拿来,鲁犁一个个认真检查着。 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乡人,拎着把柄断了的奔子,离老远,这人就在不好意思的笑。 待近了,这名乡人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这奔子断了,恁要不?要了少给点奔子给你。” 鲁犁抬头看来人,还没答话。 “我们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也不打折扣了,照全价给你。” 拿断奔子的乡人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他似是不信,觉得李孟羲年纪小,不是主事的人。 乡人只看了李孟羲一眼,然后拿眼去瞅鲁犁。 “拿来了吧。”鲁犁伸手,一脸的不愿意,“给你四十文。” 一把断了把奔子,理应打折扣的。 有军师这样做生意的吗,怎么亏怎么买。 断柄的奔子也能卖四十文,老实乡人喜出望外。 这边,又一乡人看这伙官军出手太阔绰了。 “嗨,小哥,你们要挖撅(wajue,锄头)不?” 李孟羲闻言一想,如果说不碰到车坏的时候,就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要备木工用具。 bqgxsydw.com 那么,不到用到锄头的时候,同样可能想不到备锄头。 由一而众,既然木工用具有用的到时候,那么,锄头也有可能用用的到的时候。 同理,铁锹有用到的时候,镰刀也用的到时候。 就比如,如果要筑堤坝要水淹七军,没有锄头,没有铁锹,怎么筑坝蓄水。 再者,若没有带镰刀,诸葛孔明又怎么去偷割司马懿的麦子? 想那诸葛卧龙,行军打仗时,竟然带了许多镰刀,由此推之,诸葛孔明的后勤能力可见一般。 而神奇的是,镰刀竟然真的派上大用场了。 因此,当有乡人问。 “小哥,你这要柴刀不?” “要!” 李孟羲虽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柴刀有啥用,但他毫不犹豫的就决定柴刀也买。 其他乡人们,见义军不仅买木工用具,咋看样子啥都买呢。 因为,李孟羲等人看起来真的像冤大头的模样,乡人们见有大便宜可占,又不肯放弃发财的好机会,那些把东西卖完了的乡人,赶紧往回跑,回家拿东西去了。 既然,柴刀都买出去了。 乡人们回去,到处翻东西,他们寻思,菜到也是刀啊,万一那伙官兵真的买呢? 于是,乡人们把家里菜刀也拿出来了。 在一旁刘备和这处村落的族长在闲聊。 当刘备看到李孟羲来者不拒,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买,刘备觉得好笑,无声的笑了。 那个老人家则是看到村民把菜刀都拿过来卖,则是诧异无比。 任怎么想,这去打仗的,菜刀没得用啊,那么多短一点儿,也砍不着人啊。 难道,是买去杀猪的? 应该是杀猪的。 老人这么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将军,恁要是杀猪,缺那杀猪的钩子不缺?” 老人为刘备考虑,建议到。 刘备愣了一下。 然后笑到,“老人家可问我家羲儿,羲儿说买,就买。” 老人闻言,目光就看向人堆里忙碌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老人还以为,李孟羲是刘备家的子侄呢。 因为是买木工用具,然后,断了的奔子义军也按原价买。 因为某些乡人缺钱,看义军出价高昂,于是就把锄头拎来,想试下看看人买不买。 谁知道,人真的买。 这下,乡人们就都误以为,义军可能是想买铁器融了打造兵器的。 于是,锄头,铁锹,柴刀,菜刀,叉子,镰刀。 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孟羲买了许多许多。 几乎,把这处村落铁器买完了吧。 最后,拉来的那辆空车,几乎被装满了。 因为这番交易,村里家家户户赚了不少。 老族长为表示感激,从村里牵了只羊,让两个孙子抱了两坛好酒相送。 “老人家,你村里还有酒吗?有多少?” 李孟羲看到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在涿州的时候,因为要蒸溜酒精,把张飞家里的藏酒祸祸完了。 张飞只好从城里买酒。 然而,李孟羲要做的浓度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烈酒,实在是太费酒了。 再加上,酒精是当做消毒用品用的,那时候,李孟羲抱着酒坛子,到处找人给人家消毒,看谁哪里有外伤,什么刀枪伤,什么被野兽咬到的伤,他都拿酒精用。 以至于,酒精耗量极大,同时,酒严重急缺。 在出发前,只有酒精八坛,其中六坛留在了涿州,军中只两坛。 万一打起仗来,伤亡肯定很多,区区两坛酒精不够用。 这会儿,看到了酒,这村里能买到酒,李孟羲突然就想起此事了。 老族长问,笑问李孟羲要买多少酒。 “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李孟羲霸气的说着。 本是来买锯子的,结果,把锄头一块买了。 到最后,酒也买了。 这村有劣酒八十来坛。 李孟羲就买了八十来坛。 乡人们抱着酒坛子过来堆了一地。 李孟羲一瞅,这不行啊。 带来的那辆车已经装满东西了。 这酒咋办,哪里放? 又一想,前边有车坏到路上了,因为没有备用车,车上的粮食都得挤到其他车上。 李孟羲于是又问,“老人家,你村里有板车没有?” 老人这下,彻底茫然了。 咋个,啥都买呢。 板车,村村都有。 李孟羲于是,就买了板车十二辆。 一下就买了十二辆。 可是,一个问题随之又来了。 义军现在,有粮车三百余。 这个数字,相当于千把人的义军,粮车的数量已到极限了。 这些车中,其中半数,有牲口拉,一人就能看一辆车。 剩下半数,得人拉人推。 出发时,凑这百五十头牲口,就倾尽涿州地方。 现在买了这许多车,好嘛,牛也一块买了吧。 李孟羲看着随空车一同拉来的半车铜钱想到。 于是,就在这村子里,买了黄牛两头。 小牛也一头。 虽说,小牛暂时拉不动车。 但此去讨贼,数月不能尽其功。 小牛犊子随军带着,养着养着不就养大了。 李孟羲是这样想的。 来时空车,回时,浩浩荡荡。 军中等着的关羽,看到回来了一个车队,惊讶了。 “众位,就此别过!” 刘备和帮着把车送回的乡人抱拳告别。 乡人们满脸笑意,挥手致意,“回来的时候往俺们村里拐拐啊!” 乡人说,让刘备打完黄巾回军的时候去他们村里做客。 刘备笑着答应了。 第一百九十章 钱,或等于后勤 出军之时,物资准备的过程,李孟羲没有参与之中。 要不怎么说关羽刘备等人有经验呢,除了带足粮草,还带了一车钱,整一车。 关羽曾流亡江湖,生存经验丰富极了。 因此他们就能想到带着点钱,万一有用着的时候呢。 果然就用到了。 李孟羲花了许多钱。 因为是给军中采买的,李孟羲并没有花在自己身上一文,因此,关羽自然不会怪罪他多花钱。 只是,关羽好奇,李孟羲买那么多东西干嘛呢。 “羲儿,这柴刀买来,能砍柴,兼能做兵刃,买的好!只是,这菜刀买他做甚?” 关羽从一堆铁器中扒拉出了一把破菜刀,手摸了摸刃口,就又丢回去了。 “菜刀,自然是切菜的时候用。”李孟羲回答。 “那,买锄头又是为何?锄头可不好当兵器。”关羽笑问。 “锄头自然是要锄地的时候用。 比如,若挖堤断水,若挖地攻城,试问将军,若军中只有兵器,没有锄头,能不能为?”李孟羲面带微笑的回答。 关羽闻言惊讶,然后神色郑重,若有所思模样。 末了,关羽看了看一车的东东西西,又看了看不及车辕高的李孟羲,感慨,“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真堪真知灼见也!此事若非羲儿提点,某竟未料到!” 说着,关羽一拍脑袋。 然后,看着一车的铁器,点了点头,“嗯,若是要决堤断水,这区区十来个锄头,怕是不够。” “那就,明日还买?”李孟羲接着关羽的话说。 “哈哈!”关羽大笑,手一挥,“买!我军中采买,羲儿,全交于你手!” 关羽说,以后买东西全让李孟羲负责。 是因为这次李孟羲买东西,多买了可能用的着的锄头铁锹之类的东西,让关羽有意外之喜,李孟羲干的不错,所以关羽觉得,得让他接着干不是。 而李孟羲则觉得,这样不太行的。 就比如刚刚,买木工用具的时候,因为有木匠鲁犁在,鲁犁不仅熟悉这些工具,还能大致知道个价格,因此,在买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零点看书 但是,后边再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锄头,鲁犁不仅是木匠,还是个农人,锄头价格鲁犁也知道。 但,鲁犁的出身决定了鲁犁毕竟是没啥见识,买的东西太多太复杂了,到后边买牛,买车的时候,鲁犁不知价钱,李孟羲同样不知。 然后,乡人们要了什么价,李孟羲没还价,直接就买了。 虽说,高过市价两倍的价格是能接受的,但是,也不能让人当冤大头宰啊! 因此,李孟羲经此时之后就觉得,得找一个人才。 这个人才呢,得有经商的经历,因为在此时代,只有小商小贩才能接触到足够多的物价信息,才能对大多数商品有个比较清楚的印象。 这个人,可为军中采买官。 这个人不需要真的能言善辩,会做生意,只需要这个人知道常见农具的价格,常见的木工用具,铁匠工具,等常见生产工具的价格,知道大件的比如车马,比如船只之类的价格,知道牛羊马之类常见牲畜的价格,知道酒水、药材、布匹、铁锭等经济商品的价格,自然,还要知道粮价。 最好,还能知道不同地域之间的价格差异。 这么前前后后考虑了之后,李孟羲发觉,这么一个人,义军千把人中,可能,找不到这么一个精通商业信息的人。 刘备算是个小商小贩,但,刘备是买草鞋草席的。 其他商品信息,刘备不太可能知道。 而关羽的话,当年三英相会,关羽在卖绿豆。 可能关羽干过小粮贩。 以后买粮食的话,可以带上关羽。 那么,张飞张翼德,作为一个土豪,是三人之中,最有财力的,张飞可能接触到的商业活动就更多了。 可能,一口气买了十几头牛准备春耕,又或者,张飞见了好马,能有钱去买。 尤其是,张飞好酒,能知道酒价。 那么,在买牲口马匹酒水之类的时候,若找不到人,可以把张飞叫上。 嗯,可以这样。 李孟羲自付,找一个通晓全部商品物价的人才不好找,但,通晓部分商品物价的人则好找的多。 大不了,这个人知道锄头的价格,那个人知道镰刀的价格,那么,就找一堆人,把大家凑一起,不就成了。 李孟羲完美的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八月三日。 李孟羲在随军采买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他把所见所感,一并记了下来。 粗纸摊开,提笔,李孟羲驻笔一想,写到。 “八月初三” 这是时间。 “义军初采买,买木工用具,锄锹,镰,柴刀,钩,等物若干。 又买板车十数,牛三头。 酒水八十余坛。 花费无算。 军略所知有五。 一为,盖行军之时,沿途采买为后勤保障手段之一。 二为,行军之时,非只粮草需备,財帛亦是必需。钱财可买一应所需,亦可需时打点各方,或招降,或笼络,或与某军某人某城某池交好之时。 三为,军中常备工具,不止应有木匠铁匠之器,更要有如锹、锄等可工程作业的工具。且,不仅只匠人用具并工程工具,诸般器具或有用之时,或经年不用,但皆应有备。 一军所处,等若一城。 一城所需如何,军中当备如何。 纵不能多,但,不可无。 四为,若随军采买为后勤保障手段之一,则必须精通物价之商业人才。 五为,随军商业行为,不等同于普通商业。商人逐利、求利,而军中采买,则应重实用,重效率,而不当重价重利。” 停笔。 李孟羲把方才所写的东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回顾一遍,又思考一遍。 突然,李孟羲若有所感。 似乎,若是古代的话,最理想的后勤保障手段,是拿钱买了吧。 在运力有限的情况下,如果沿途能买得到粮食,那么,还不如所有车辆全部拉铜钱呢。 一辆车若是两百斤的运力,若拉粮食,只能拉两百斤粮食。 而若是拉铜钱。 一斤铜钱,几十斤粮食的吧? 那么,等同于,一辆车,等于拉了几十车辆。 此是最理想状态的后勤保障手段。 可能,在境内作战时,这个方法才能用吧。 比如,从势力中心带钱走到边境,到了地方,把钱换粮。 这样,就能以有限的运力,换到足够多的粮食。 这算是一个方法吧。 于是,已经停笔的李孟羲,抬笔又在墨迹未干的纸上写到寥寥数语。 “第六,军中带財帛,抵边,以財帛购粮,以为节省运力之措。”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河间敌踪 八月七日。 义军终入冀州境内。 再说许久不见踪影的张飞张翼德。 张飞领斥候队为大军前驱,斥候不仅要探路,搜寻敌军动向,还肩负着为后军摸清水源地,村庄等补给点的任务,还要频繁往来向大军汇报情况。 繁重的任务全压在十几个哨骑身上,人人人困马乏。 张飞上衣脱的脱的赤条条的,然后光着身子穿着扎甲,扎甲在他虎背熊腰的身上挂着,像个背心,张飞肌肉虬结的肩膀外露,背和胸膛也部分外露。 举着水袋,张飞喉咙抖动,咕嘟咕嘟很灌了几口水,被晒得发烫水囊里的水也是热的,带来不了一点凉爽。 张飞抬头看着天上毒辣的太阳,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 又骑着马缓走了一段路,觉得马力歇的差不多了,也不跟自己麾下的士兵打个招呼,“驾!”张飞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坐下的黑马瞬间窜了出去。 跟在张飞身后七八个骑兵一见张飞跑了,手忙脚乱的赶紧纵马跟上。 慌乱中,一个骑兵的水囊脱手掉了也不敢下马去捡,只求快点追上张飞,能不挨鞭子。 在张飞手下当差,是件苦差事。 一般将领是有赏有罚,而张飞呢,罚居多,有小功根本不赏,有大功才赏,但是,只要有一丁点过错,鞭子就来了。 斥候们有怨言,却不敢说,只求回营之后,分到别人手下,可别在张飞手下了。 说张飞治军严厉,这话不太对,严厉也是要将功赏分明的,张飞治军不是严厉,是残酷,丝毫不体恤下属,有功不一定赏,有错一定会罚,小错重罚,大错更重罚。 河间郡,或为河间国,秦代其地为巨鹿郡所领。西汉初年属张耳赵国。汉高帝十二年,分河间郡西北部数县属涿郡。 即,涿郡和河间比邻。 河间领十一县,分别为乐成、弓高、成平、中水、武垣、束州、东平舒、高阳、鄚县、文安、易县。 xiaoshuting.info 刘备中军和后军刚踏入河间境内,哨骑前队已经深入。 张飞领哨骑已至文安县附近。 张飞在前探路,绕过一片树林,突然见到一群几十个,扛着锄头竹竿,头戴黄巾的黄巾军兵卒。 十数天的枯燥行军的烦闷,在这一刻消失无踪了。 见了黄巾,张飞战心大起。 “呔!”张飞手扯缰绳,把黑马拉的人力而起,他一声爆喝,先声夺人。 黄巾军听闻如雷爆喝,顿时如惊圈之羊,有人转头要逃,有人举兵要战,还有的就地一滚,滚到路边沟里去了,散乱一团。 敌阵已乱,“驾!”张飞一夹马腹,坐下黑马如同利箭般蹿出。 黑马马首低昂,马脖子向前直伸,哒踏哒踏的马蹄声快的快要连成一线了。 大道之上,一人一骑瞬息而至。 还有勇气拿着枪进攻的黄巾伯长,见黑马瞬间就要撞来,马身在眨眼间,快速放大,马上之人更是魁梧异常,马蹄声急如骤雨,直听的人心头直颤,黄巾伯长的勇气在一秒之间消散了。 伯长转身也要逃。 “死来!” 一声爆喝在身后传来。 黄巾伯长心里突的一跳,忍不住惊恐的往后看。 然后伯长听到了风声,感到风朝他脸上吹拂,接着伯长感觉眼前一暗,一个黑影把光全遮住了。 咔。 看到黑影时,黄巾伯长听到了一声清脆咔嚓声,响声是从他头盖骨上发出来的。 黑马撞过来时,一蹄子踢碎了伯长的头盖骨。 这伯长甲不错,张飞还记着大哥还没有好甲,就不用矛去捅他,撞近伯长之时,张飞以精湛的马术,一提缰绳,控制着马瞬间一跃,马的前蹄一脚踢在黄巾伯长的脑袋上。 一场一对数十的歼灭战开始。 张飞仗着马快矛利,一矛捅穿了左侧的一个黄巾军,接着连人带矛一甩,混钢矛杆啪抽在了右边的一个黄巾军身上,顿时,被抽中的黄巾军像是被折断了一下,从腰处整个身体突然从中一折,鲜血当场从黄巾军口中吐了出来。 …… 张飞一矛戳一个,两矛两个,神勇不可敌,片刻之间,眨眼间纵马冲杀十几来回,把几十黄巾全部截杀在了大道上,未有一人能逃脱。 大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黄巾军的尸体。 而这时,张飞料理完了所有黄巾,哨骑们刚追上他。 一番厮杀,好算让张飞打发了行军积累的郁闷。 丈八蛇矛雪亮的矛刃之上,红艳的血珠顺着蛇信一般矛尖一滴一滴低落,如同是蛇信漓血。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张飞坐下的黑马有些烦躁,黑马马首高昂着打着响鼻,蹄子不停在地上刨着,一副没驰骋够的模样。 张飞的拽住缰绳,不让马乱动。 身后的哨骑们跟来了,张飞看都不看一眼,张飞的目光顺着大道向前延伸,直到视线的尽头。 张飞暗付,即已遇见黄巾,黄巾大队人马大概就在附近。 思虑之后,“驾!”张飞一夹马腹,催着战马沿着大道直前而去。 张飞身后,哨骑赶忙催马跟上。 张飞一人并八哨骑,遇了黄巾之后,继续在河间境内深入,半刻之不到,张飞又遇到了一队人马齐整,有枪有刀有弓有骑的精锐黄巾。 一撞见这彪人马,张飞眼前一亮。 莫不是,撞到哪路黄巾贼首了? 黄巾军占着人多,不会怕张飞一人一骑和后边吊的很远的七八骑。 张飞远观敌军之时,黄巾军也看到了张飞。 在大小黄巾头头的呵斥之下,数百黄巾军拖拖拉拉的就地摆阵。 弩弓在前,刀枪在后,简简单单的一个大方阵。 阵成之后,三五个彪悍的黄巾骑兵在阵后压阵,为首一名背后背弓,头裹黄巾,身着一副鱼鳞铠,手持朱漆长铩的黄巾头目,挥舞着长铩驱赶着手下黄巾,朝张飞压去。 张飞驻马不动,随手把丈八蛇矛槊在地上,举起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后,把剩下的水顺头浇下。 水順头流下,张飞舒爽的摸了一把脸。 不一会儿,黄巾已慢腾腾的压至离张飞还有一箭之地。 还未走到射程,黄巾弓手们便开始射箭,箭支有一半中途就落了下来,剩下的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支箭朝张飞飞去。 软塌塌的一支羽箭无力的落在马前四五步处,开弓之人力度不够,箭头钉在地上无力钉破硬土,箭在地上斜挺了一下,然后啪塌一声伏倒。 张飞不屑嗤鼻。 “停!”黄巾头目手中铁铩一挥,喝止了继续前进的黄巾军。 打马来到阵前,黄巾头目一挺铁铩,铁铩遥指张飞,口中喝骂叫阵,“贼将早降,可免一死!” 自持武勇的黄巾小头目阵前叫阵。 张飞痛恨黄巾,视黄巾为贼,一个贼黄巾,敢喊老张是贼将,张飞大怒,抽起扎在地上的蛇矛,口中哇呀呀的大叫着挺矛来战。 黄巾头目不惧,拍马迎上。 本是邀战,黄巾头目却带着两个亲兵一并而上,欲三人同取张飞。 一箭之地,快马相冲,须臾便至。 黄巾头目左右两个骑兵,一持弓,一持骑弩,待张飞近,用弓弩射之。 嗖嗖两声弩箭声响起,张飞身体伏低在马脖子上,矮身避箭。 (敢射你张爷爷!)本就暴怒的张飞更怒了。 双方冲在一起,黄巾头目手中铁铩直刺而来,张飞不惧,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敌兵刃迎去。 铁铩先刺来,而丈八蛇矛后出,后发先至的蛇矛连拨带刺,拨开了铁铩的同时,一矛刺向黄巾头目。 两马相错,快如闪电。 噗的一声,蛇矛钻胸而入。 而后扑通一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主将一合落马,黄巾头目两个亲兵惊恐回头。 他们一回头,便暗叫不好,自己的马还在前冲,那黑汉不仅把马首调转过来之后,还追来了。 两个头目亲兵随主将出战,就是要暗箭伤人的,他们手中现在拿的是弓弩,弩箭也已射完,无力近战。 两个亲兵忙急夹马腹要逃,没逃多远,被张飞追上,一矛一个刺两个黄巾骑兵于马下。 主将已死,这一队黄巾军竟然没有溃逃,黄巾军们你看我我看你,军心纵是已乱,他们还是勉强维持着阵型。 弓弩手们开始赶紧张弓搭箭,远远的朝张飞攒射。 直到张飞杀来,几百人的一个大块方阵,如同被热到切了的黄油一样,无人敢挡在马前,瞬间四散。 张飞好算杀散了溃兵。 却不想,突喊杀声又起,又一股黄巾沿着大道杀来了。 无有一骑在侧,张飞一人一骑,亦然不惧,挺矛应战。 厮杀片刻,杀的人马浴血,张飞阵斩黄巾数百,纵马驰骋穿阵而过而莫有能挡。 黄巾大多只会摆方阵,偌大的一个方阵被张飞来回凿穿十几次,眼看就要崩溃。 不大一会儿,哨骑跟上来了,七八名哨骑对着摇摇欲坠的黄巾趁势一冲,第二股更大的黄巾千人队被杀散了。 接连遇敌两股,黄巾主力必不远。 张飞于是撇开黄巾溃兵,四下观察,左近只有一条大路,略一细思,张飞打马沿路追去。 在傍晚之时,张飞接连杀散了四股黄巾散兵,终于看到了建立在平原上,四四方方的一座小城。 “驾!”狠抽了座下战马一鞭子,张飞纵马朝小城冲去。 县城远看,城头上人头稀落。 看有陌生骑兵出现,城门敌楼之上的黄巾军士立刻拿起了鼓槌,对着一面大鼓,咚、咚、咚、咚敲了起来。 得到鼓声的预警,眨眼之间,城墙上人头攒动。 县城被黄巾占了。 眼看城门就要关闭,张飞又抽了座下之马一鞭子,黑马吃痛,驰骋更急。 张飞一人一骑如离弦的利箭,直撞城门。 “快关城门!”城楼之上,低头观察敌情的黄巾军看张飞马上就冲进来了,不由大急。 吱呀呀的门轴转动的声音之中,城门缓缓合上。 马蹄声如雷而至。 眼看再慢一步,城门就合拢了,已冲至吊桥上的张飞抛起手中丈八蛇矛,再举手接住,然后爆喝一声,张飞手臂运起千斤之力,把手中蛇矛嗖一声向城门内掷去。 蛇矛顺着城门缝钻进去,噗的一声扎在了城门的人堆之中,飞矛一下洞穿了两个人,把两个黄巾军前后串的跟糖葫芦一样。 正关城门的其余黄巾军大惊,有的忍不住就要跑,而有部分人没看到,只觉得头上呼的一声风声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埋头只顾关城门。 在张飞纵马撞进城门之前,城门在张飞眼前,一步只遥,砰的一声关上了。 “吁!”张飞急勒马。 城门后的人推开被蛇矛串在一起的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把门闸放上。 刚把门闸放好,砰! 像是被攻城椎撞了一样,城门轻晃了一下。 砰!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城外,张飞从马上跳下,一步后撤,然后怒吼一声,须发结张,侧身奋力向城门撞去。 砰! 张飞如熊罴一般健壮的臂膀连撞城门三次,撞的城门轻晃,灰尘乱扑。 可惜,若是门闸还未放,或许还能把门撞开,可门闸已放,城门已经关紧了,撞不开了。 见时机已去,张飞翻身上马,纵马冲出吊桥。 要说张飞确实粗中有细,连连撞上了数股黄巾,张飞一细思黄巾扑来的方向,再看路来去只一条,马上就猜到了黄巾大军在哪。怕溃兵跑回去,惊扰了黄巾大部,张飞立刻不与黄巾再纠缠,欲趁敌军未有防备之时,欲直取黄巾大营。 就差一点,张飞就杀进城了,张飞入城,黄巾不备,那就是狼入了羊群之势,差点就立下一人下一城的壮举。 可惜离不世功勋只慢了一步,不仅如此,蛇矛还落在了城里。 张飞纵马出吊桥,身后的箭雨追的很紧,噗噗落了一地。 跑出弓箭的射程之外,张飞纵马在前驻马,抬头看着城门洞上硕大的【文安】字样,张飞眼中多有不甘。 这可好,没了蛇矛,俺老张还如何杀敌,张飞摸着颌下短须,惆怅的想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张飞单骑袭城 先机一失,急切之间难以下城。 张飞犹豫,细思之下,看了一眼余晖下的文安城,调转马头,往回路赶了。 张飞来时很急,急着趁黄巾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城门已关,张飞蛇矛还落在城里,但他往回赶,像急着干什么一样,催马更急。 城外两里处,跟张飞脱节的哨骑们被溃而又聚的黄巾军缠住了,正且战且退危在旦夕。 张飞杀散了黄巾,解救下了哨骑。 “你等把弓与我,箭也与我。前是文安县城,县城以左,约莫一里,有林,你等在林里躲着,莫叫城上黄巾看见。且听俺明日吩咐。”张飞跟哨骑交代。 哨骑伍长不知张飞有何意图,又不敢问,只得把左腰弓箭,右腰箭囊,一并交给张飞。 其他哨骑有用骑弩的,也有用弓箭的,弓的使用难度比弩高,因此张飞只从哨骑那里收集到了两把弓,四壶箭。 把两幅弓左一把右一把背在背上,箭壶挂在马脖子上,夺过哨骑伍长手里的短骑戈,张飞匆匆又调头,向文安县城折返回去了。 ranwena.net 哨骑们一头雾水,只好按张飞吩咐,离开大路,向张飞说的县城左一里的树林去了。 张飞得了弓箭和骑戈,提马杀回。 城上黄巾见片刻前的黑马黑汉一人一骑又回来了,赶忙又擂战鼓。 黄巾军被鼓声所动,慌忙上城御敌。 不管城上黄巾,张飞纵马绕着县城绕了两圈,看到县城有南北城门两处,两处城门皆紧闭,吊桥高拉。 看到这儿,张飞心情大好,看来击溃的那几股溃兵未来得及入城。 心情大好的张飞于是到城下骂战,要城里的黄巾军乖乖滚出来受死。 他这一骂,人多势众的黄巾军如何能忍,顿时各种污言秽语,骂声如潮,回敬张飞。 张飞马上侧耳,去听。 “如此人潮,”张飞再看城上攒动的人头,“怕是有三两千人。” 张飞长的豹头环眼,长相粗犷无比,此时,一抹精明之色在张飞脸上一闪而逝。 正听着,敌楼上有人叫阵,“呔!贼将听着!汝矛在此,敢来取否?”一人高马大身穿羽林大扎头戴帻弁,似首领模样的黄巾军,手持着张飞的丈八蛇矛,在城头叫骂。 众黄巾军也在城上呼和,“汝矛在此,敢来取否!” “汝矛在此,敢来取否!” 城上嘲笑声一片,张飞见自己的丈八.钢矛被敌将拿在手里,顿时大怒。 张飞取下身上背着的七石强弓持在手中,“驾!”他双腿一夹马腹,一手持弓,一手骑戈,纵马直朝敌楼下冲去。 城上弩箭飞来,张飞手中骑戈左一挥,右一格,连磕飞了两支箭的同时,张飞已冲至敌楼下。 骑戈掷地,张飞迅速从箭囊取箭,弯弓搭箭,瞬息完成。 弓一拉开,桑木弓被在张飞巨力之下被拉的嘎扎一声,弓成满月,张飞眼睛也锁定了城头敌将。 (着!)张飞心里默念,弓弦松手,弓上之箭嗖的一声离弦而飞。 离开弓弦的箭支在箭杆自身的弹性下,箭杆以轻微的幅度如游鱼一般左右摆动,像一只又快急的游鱼,箭支游曳着朝城上之将飞去。 咄的一声,张飞射出的箭狠狠地撞在了城墙垛上,坚实的夯土墙垛,被这力道十足的一箭,射飞了碗口大的一块土块,箭支直插入墙垛之中,尾羽还在犹自乱颤。 黄巾将领被这一箭吓的够呛,赶忙拿着蛇矛下城了。 张飞不甚善射,但力大能挽强弓,强弓所射之箭箭速更快,箭动能大,下坠小,抗干扰就更强,于是更精准。 虽然跟百步穿杨的神射比不了,但张飞的箭术好过一般士兵太多了。 隔五六十步,以下射上,仓促发箭,只偏移目标半寸,张飞差点就射到了黄巾将领的狗头。 一箭未中,已没了再射的机会,城上箭雨又来,张飞不得不拨马离城。 此时天临近黑了,张飞也不打算走,他手挽强弓,一人一骑围着小城一圈一圈打转,防止有任何一人出逃。 当夜幕降临时,被张飞击溃的那几小股城外溃兵聚成了小股,想跟城里的黄巾汇合,张飞一人看两个城门,来回冲杀,杀散了数次想接近城池的黄巾军,还把城里冲出来想接应的几十骑兵斩落大半。 不仅如此,趁敌军骑兵出城,城门洞开之时,张飞还差点杀进城去。 从太阳快下山到天茫茫黑,短短时间,被张飞当阵斩杀的黄巾军已有上百。 砍了上百人,骑戈早断了,现在张飞手里是一把汉军军旗。 在汉军正规军中,往往一个百人队,就有一名旗手。方便号令的同时,还有着醒目加强区分的功能。 对士兵来说,有了队旗就容易在聚在队旗附近易结阵和对敌。对指挥官来说,队旗把士兵从单个单位,概括成了以百十人为单位的大单位。一大片人站在一起不好数,有了队旗,一数队旗,人多少,很快就能数完。 百人队军旗一般是稍长的长枪,在枪头下方,绑着一长方形的队旗,队旗大小并不固定,但一般不会太大,汉军旗一样属于兵器,有杀敌的功能。 张飞手中躲来的这面汉军旗,旗面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和血污。汉军旗落在了黄巾手里,想来军旗的原主已经凶多吉少。 彻底把城外散兵杀的不敢接近城池之后,张飞把马停在了正对城门百步之外的地方,从马上拿出水和干粮,席地而坐,大吃大喝起来。 等吃饱喝足,张飞徒步走到城前,对着火把通明,人影绰绰的城头大骂,“城上的鼠辈听着!早早献城投降,可饶尔等不死,不然过几日天兵到此,杀尔等个鸡犬不留!” 城上黄巾举着火把跟张飞对骂,纵黄巾人多势众,张飞声如惊雷,对骂起来毫不弱势。 张飞擩战,叫问黄巾无胆鼠辈,可敢出城一决雌雄。 城上的黄巾目睹了张飞神勇,怎敢趁夜出城。 吃饱喝足,也骂爽了,马力也歇的差不多了,张飞回到战马身旁,翻身上马。 张飞开始饭后活动,纵马突然冲进城下三十步内,绕着城转圈。 夜越来越深了,光线越来越暗,火把照明范围有限,城前二十步外,几乎是黑灯瞎火的。 黄巾军但听马蹄声近,忙把头探出城墙垛去看,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飞来,探头的黄巾眼睛中箭,捂着眼睛惨叫着翻落城下。 以暗射明,张飞在夜幕的掩护下,专朝有光亮的地方射,虽说不是箭箭能中,但不停的有黄巾军中箭。 张飞绕城数圈之后,射死黄巾军十几人,满城墙的黄巾军,再不敢露头。 汉军有射声校尉,射声校尉为汉武帝初置八校尉之一。通常,射声一词,也用于来描述射技高超,【工射者也。冥冥中闻声则中之,因以名也】 但凡黄巾军中有箭术超群箭能射声之士,就不至让张飞一个人压的不敢露头。 张飞停停歇歇,不时骑马绕城,马蹄声惊扰了全城黄巾一夜。 第二日天刚放亮,张飞又来城前,对着城池的方向,一泡尿浇出,侮辱的意味强烈到爆炸。 城上立刻有箭支射向张飞,箭支稀落。 张飞哈哈大笑,尿完,徒步走回。 第二天白天一整天,张飞依然死死盯住城池东西两门,绝不让一个黄巾出城,也不让城外黄巾一个入内。 骑兵的战场统治力是可怕的,在宋朝,有过十几个铁鹞子连走连射,把千余步人甲军团击溃的战例。城里黄巾军数千,未能当一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功亏一篑 张飞袭城第二日,白天一天,他依然是绕马来回巡视东西城门,城上乡勇们看张飞都看的烦了。 你一个人,走又不走,你又进不来,还呆这里干嘛。 只有张飞时不时发疯逼近城墙时,城上的黄巾才放箭还击。 到了中午,太阳毒辣,城头黄巾大半下城躲太阳去了。 水昨天就喝完了,太阳暴晒之下,张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驾!”一夹马腹,张飞又逼近城下骂战。 任凭张飞骂的多狠,城上的黄巾还是稀稀拉拉的一些,未有增兵城上的迹象。 稀稀落落的箭雨射来,张飞被迫再次远离城墙。 黄巾军对张飞熟视无睹了,到了下午,张飞哪怕就在城前十步,哪怕就在城门前吊桥下,黄巾军射都懒得射他了。 一是浪费箭,二是没多大用,露头还可能被张飞反射中。 于是就这样到了晚上,城头黄巾稀落,不似昨日,任凭张飞怎么挑衅,城上依旧。 张飞见此,照旧绕城射火,马蹄声环城不息。 城上火把较昨夜少了许多,见此,张飞心里有了计较。 又绕城一圈之后,张飞悄悄远离城池,把马就地栓下。 然后张飞徒步走了一里路,到城池以左小树林里,找到了藏在这里藏了一天的哨骑。 beqege.cc 一见哨骑,张飞便交待,“从昨日至今夜,俺用疲敌之计,惊扰了黄巾一日多,今夜间城头火把稀疏,相比黄巾军不堪疲惫,大半睡下了。 且黄巾溃兵未能入城,白日黄巾只见了我,未见你等。 今夜,可这般这般……” 张飞和八哨骑一一耳语,把自己的计划告知。 —— 许久不闻马蹄声,城上黄巾举着火把,小心往城下去看,城头黄巾嘀咕着,白日那给厮走了吗。 正这时,马蹄突然又起,城头的黄巾军赶紧把脑袋缩进城垛之后。 “城上的鼠辈听着!早日开城投降,可免一死!” 熟悉的爆喝声再次响起。 马蹄声很近,张飞已离城墙二十步内,手中战旗指着城上,嘴里骂骂咧咧,要无胆鼠辈出来受死。 有较大胆的黄巾偷偷露头一看,火光中,模糊不清人影,黑马上豹头环眼的,不是白天的黑厮,又是谁。 张飞骂了一阵,朝城垛上射了几箭,便退回黑夜中去了。 张飞退回黑暗中之后,黄巾军们还能时不时听到马蹄声。 此时,在夜色的掩护下,张飞和七名哨骑,共计八人,矮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朝城墙一角摸去。 马蹄仍从城西面时不时传来,张飞他们摸到了城东城墙之下。 城上的火把城下照出了一条模模糊糊的光带,摸近二十步左右了,再往前易被发现。 张飞和七名哨骑趴在地上,平贴在地上和大地融为了一体。 张飞瞪大着眼睛,悄悄捡起抓起一块土坷垃,朝城墙角砸去。 砰! 土坷垃砸在城上,砸的粉碎,然而城墙垛后,没有人影出来。 没人。 “走!”张飞沉声跟哨骑们说到,起身爬了起来。 腰间环首刀抽出,咯嘣一声用牙咬住,张飞另一只接过哨骑们用拆掉的马缰绳做成的套圈拿在手里,然后快步小跑过了二十步远的光带。 张飞力大,手中套圈甩了两圈,呼啦一声扔上六七米高的城上。 一下没套着城墙垛,套圈拽了回来,张飞又扔。 第二次,他成功套上了城垛。 用手拽了拽,试过强度,张飞刀咬在嘴里,双手拽着绳子,一个助跑咚的一声踩在了城墙上,张飞就要拽着绳子,一脚一脚踩上城去。 突然城上火把一亮,“谁?”一个路过巡夜的黄巾军伯长把火把伸出城外,探头一看,看到了正要抓着绳子爬城墙的张飞,和城下聚在一起的哨骑。 看到了人,“官军来了!官军在这儿!”黄巾伯长大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一段城墙上,火把乱摇,人影乱动,城上黄巾举起弓弩就朝张飞众人射来。 “退!” 偷城失败,张飞恨恨的丢掉缰绳,接过哨骑抛来的盾,且退且走。 弩箭嗖嗖射来,跟着张飞的哨骑不眨眼倒地大半。 等张飞和哨骑们退回黑暗之中,城墙上人影杂乱,火把通明,黄巾军弩箭不要钱对着黑夜里乱射, 张飞约莫退出百步外了,一回头,一听脚步,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许是没逃出来,全折在城下了? 张飞一拍脑袋,远看着火把大亮的城头,暗叫晦气。 张飞是地主豪强,五百乡勇,是他用真金白银召来的,虽是乡勇,但对张飞这个地主老财来说,他把乡勇当成了自己的下人家奴,当成了自己的私产。 折了乡勇,张飞只觉心疼,但无有一点同情。 在张飞想来,你们本事不济,运气不好,折在黄巾箭雨下,怪的了谁。 再说了,当兵吃粮,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张飞把手指压在舌头之下,一吹口哨,听到他的声音,黑马载着马上的骑士来到了张飞身边。 骑士下马,张飞上马,然后仅剩的两人回到了城左小树林里,马都拴在那里。 张飞一人回来,不见别人。 剩下的唯一一个骑兵小心翼翼的问,“将……将军,我家老三呢……” “我们去偷城,被贼崽子们看见,一轮箭雨下来,全折在城下了,你三弟真是,命背。”张飞语气相当淡漠,几条人命,他满不在乎。 人家跟你卖命,死了你说人家命不好。 黑暗中,看不到哨骑的表情。 “家里等着打完仗,让老三回家寻个媳妇呢,折在这可怎么好……”哨骑的声音弱弱的说到。 “将军,我回去找我家老三……” “你个憨怂!”张飞破口大骂,“回去寻死吗?” 哨骑沉默了。 树林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张飞和哨骑带着几匹没了缰绳的马,去和大军汇合了。 骑在马上,哨骑忍不住不住后头去看。他三弟折在了昨晚。 不该攻城的。 哨骑心里想,哨骑出发之时,关将军就说,哨骑不可恋战,发现敌情立刻回转,上报敌情为第一要务。 不该攻城的。 晨曦之中,被张飞昨夜攻城吓的一夜不敢睡的黄巾军们待天亮,对着城下指指点点。 三个偷城的乡勇被迎面射来的箭射死在城墙根下,还有其他三个乡勇背后中箭,在离城墙二三十步不等。 最后一人,当时中箭未死,在地上爬了很远,在地上留了长长的一道血印,最终死在了离城墙七十步远的地方。 若是当时有人把他带走,或许不会死的。 中箭虽然麻烦,失血和感染都要命,但义军中有了李孟羲,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见了昨夜战绩,黄巾军士气大震,他们把死掉的乡勇拖回去,挂在了城墙上耀武扬威。 张飞丢了蛇矛,被城中黄巾尽情嘲笑,而今挂在城上的尸体,是对张飞更大讽刺。 张飞确实粗中有细,先用疲敌之计,让黄巾精疲力倦,然后再偷梁换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一个哨骑骑着马吸引黄巾的注意,让黄巾军以为他张飞在东,然后他去偷西墙。 黄巾军大半注意力都在防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差点就让张飞偷城成功了。 或许吧。 兵行险招无妨,失败也无妨。 可是不该拿士兵的命不当命。 纵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要让士卒用命,自古遣用命之卒,赴死之士,皆重赏,怎能无重赏而用鞭子逼着士卒卖命。 每一个微不足道士兵的生命,都是胜利天平上的筹码,应慎用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有可奔袭之兵 古代通信手段落后,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后边得好几天才能接到信息。 而且,当数天后接到信息时,已经离事发之时过去好多天了,信息很可能已经过期了。 当前锋张飞部袭城未遂,赶回来汇合时,义军面临的就是此种情况。 大道上,张飞和刘备迎头撞见。 顾不得寒暄,“大哥!往前有贼!贼人把城池占了!”张飞立禀军情。 “吁!”刘备勒马,下令暂且停军。 然后,刘备张飞二人一同去寻关羽商量对策。 自然,作为军师的李孟羲也被拉过去讨论了。 好啊,终于有黄巾的消息了。 这行军路漫漫,每日都是赶路,李孟羲可快无聊死了。 四人,确切的说是五人,李孟羲还带着一个小尾巴,小砖也跟着过来了。 众人围在道边。 李孟羲把一个薄的木板递给张飞,木板上,还敷着一张纸,连同木板递给张飞的,还有一杆竹笔。 张飞接过,不明所以的看了李孟羲一眼,“做甚?” “将军可把敌情画下。”李孟羲解释。 敌情? 张飞瞪大着眼,迷茫了一下。 敌情不就是,黄巾把城占了。 是画这个? 张飞于是,随便拿笔在纸上,画了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方块。 李孟羲讶然。 这就画完了? 好吧。 李孟羲也不知道作战分析图该咋画。 以后再说吧。 目光汇聚于关羽身上,连李孟羲也在等拿主意。 许久,李孟羲见关羽眉头紧皱,时不时看看左近停队的乡勇,似拿不定主意。 “关将军,有何为难之处?”李孟羲不由的问到。 关羽抬头李孟羲,脸上迟疑依然未解,“我军辎重众多,行如龟速。 此去百二十里地不止,若待我军缓缓而至,万一敌情有变,岂不扑了一空?” 故,某想领一轻兵,一路奔袭,直取敌城!” 说到这里,叹气,“可眼下,我军中无有可奔袭之兵。为难之节,就在此处。” 关羽的话,李孟羲大致听明白了。 无有可奔袭之兵…… 李孟羲闻言扭头看向停在道中的乡勇队列。 按李孟羲所想,这些乡勇也算历经战事了,抛开辎重队,轻兵急进,有什么难度? 口粮?军中粮食充足啊。 想不明白。 李孟羲想不明白,于是问到,“敢问将军,我军兵士已多历战阵,为何还不能奔袭?何处不能为?” 关羽认真的看着李孟羲,见李孟羲面带疑惑,当真是真心发问。 关羽笑了。 “羲儿你问,我军眼下为何不堪奔袭。 那某便与你说说,为何不能。 取胜之道,不在一夫之勇,而在万众如一。今我军乡勇不能至五十里而御敌,非是力不足至,而是纪不严,军心不一,非不能至五十里,而不能齐至五十里也。 奔袭之举,难在齐整。 奔袭者,当约而束众,使勇者不及走,弱者不及逃;使善奔者不得快,体弱者不得落。由是五百之众,趋十里,为五百之众;五百之众趋二十里,为五百之众;五百之众长趋七十里,犹是五百之众且阵容不乱。 如此,方为奔袭,遇敌方能立战!”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是跑不齐。 长途奔袭,难的不是士兵体力不足,也不是后勤是否充足,也不是速度快慢,原来,难得是跑几十里队列丝豪不乱。 难的是纪律和组织度。 李孟羲犹豫了下,想了想,又问,“纵是不能齐,那是否可先约定一地,待人跑到,再一齐整队,如何?” 李孟羲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可以的方法。 关羽听完李孟羲想到的主意,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若照你所说,那我问你,我军前后不济,若遇敌,我军不聚,散如羊群,不能战也!敌若有三五骑一路沿路掩杀而来,溃兵如潮水之势倒卷而回,瞬息,兵败如山也!” 关羽向李孟羲剖析了不聚众奔袭的后果,那就是,不遇敌还好,确实能约定地点,从容集结。 但万一遇敌,那么奔袭之士,一个个散的跟羊一样,敌人骑兵沿路杀来,我军兵士,不能有一点抵抗之力。 然后,前边的人溃退回来,溃兵裹挟着后边的人倒卷本阵,小股的溃败很容易就发展成全军大财。 说兵败如山倒,山倒乃人力不可抗之势也! 李孟羲本还想说,不一定会碰到黄巾骑兵的啊。 但是话还未说出口,他又一想,敌踪已现,怎么可能不遇敌,怎么又可能从容约定一地缓缓集结呢。 分散奔袭,风险太大了。 一千人结队一起走,这叫行军;一千人走的稀稀拉拉的,前边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能落开几里去,这叫赶集;一千人能快速行进,但是跑的乱七八糟,这叫放羊;一千人能队列整齐的快速行军,并且万一遇敌,能立刻停下应战,胜能进,不能胜则能从容而退,方为奔袭。 奔袭有两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一是迅疾,二是齐整。 单单只完成一个,若只求快,不求整齐,则很容易做到,或者只求整齐,不求快,也能很容易做到。 唯独,即快且齐,以义军现在情况,虽然义军经历了不少战事,但是,作战经验可以在战斗中积累,组织度与纪律则必须经过训练才能拥有。 siluke.com 若只战不训,那么可能打十年仗,士兵们的纪律性和组织度依然会处于一个比较低的程度。 训练代替不了实战,同样,实战无法取代训练。 想明白此节,想来古来能长途奔袭之兵,无一不是精锐,而且,若要有能奔袭的精兵,必然要训练。 想到这里,李孟羲看着关羽,“关将军,能奔袭之士,该如何练出,某不知。 只是,既然要练,为何不见将军操练?” 李孟羲不解。 关羽沉抚须吟到,“大军行进不休,无有练训之嫌隙。” “怕不尽然。”李孟羲眉头一挑,“敢问将军,我军全军一日行军为多少里?” “五十里。”关羽答到。 “那,将军何不选三二百精兵,每日随行随练? 我大军日行五十里,可令此部奔袭之卒轻装而进,每日行奔袭操练七十里,如是操练两日,此部已在我大军四十里外。而后,再往回赶,与大军汇合,更兼补给口粮,再往前奔袭。 如是往复不休,岂不日日可练,何瞅无暇练兵? 纵七十里奔袭不能,从十里奔袭开始,十里十里的操练,如何不能?” 李孟羲说到。 关羽闻言,大受启发,他丹凤目大睁,刷的一声站起,作势,就要立刻召集人手开练。 可手已抬起,亲兵都跑过来了,关羽又想起什么了,把手放下了。 “可惜战事临前,士卒还是要节省体力备战,日后可依此法,随行随练!” 关羽赞赏的看了李孟羲一眼。 军师果然心思细腻,能察人不察之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战前 敌踪已现,就在往东百三十里处,骑兵一日多就可到,而步军带着众多辎重车队,路况好可日行五十里,路况要是不好,就能走个三十里。 若按李孟羲所想,黄巾在前,加快行军去打黄巾。 但是,当听到关羽说重新整队,把队形凑紧一点然后放缓步子行军,这时,李孟羲就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发现敌情之后,最正确的应对方法,就是把行军速度降低一点的啊。 因为,若是同一支军队,那么自然,行军速度越慢,队列就越整齐,越有序。 这样,万一遭遇敌军,就能快速更有序的应敌。 有时,快那么十几秒把阵型列好,很可能就是胜负的关键。 关羽认为李孟羲可能真的不懂兵法,但是,关羽认为李孟羲心思细腻,纵是他真的不懂兵法,亦多能于有所见解。 故而,在这日扎营以后,关羽多派了两倍人手值守。 然后,关羽来找李孟羲商量了。 “羲儿,我欲于军中选锋,如何?” “何为选锋?是选先锋?”篝火旁正用块破瓦给弟弟烤麦花吃的李孟羲,正翻着麦花,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李孟羲不知选锋为何意。 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沉吟道,“选锋一词,出自《孙子》一书,【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败。】 又曰,【凡与敌战,须要选拣勇将、锐卒,使为先锋,一则壮其志,一则挫敌威。】 选锋,指选拔精兵之法。” “选锋一词,《司马法》简述为,【选良次兵,益人之强】 《吴子》一书,述为【简募良才,以备不虞】。” 关羽引用兵法的著述,解释了何为选锋,选锋一词最早出自哪里,历代兵法家又是怎么对选锋一词做解释的。 李孟羲听关羽引经据典的,佩服极了。 李孟羲听明白了,这选锋法原来不是字面的意思是选先锋,而是,选兵的啊。 说起来,关于古代选锋的标准,李孟羲多少知道一点。 那何为好兵呢?据说,岳武穆岳爷爷说过,到阵上喉咙里有唾沫,能拿的住枪,心里不慌的就是好兵。 李孟羲不知关羽选精兵的标准到底如何,于是顺着关羽的话往下说,“将军既用选锋法,那详则如何?” 关羽引用了兵书作答,他手捋长须,认真讲到,“选兵之法,历来多有不同,《吴子·治兵》篇讲,【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 此为一例。 又有,战国精兵魏武卒,其考核之法,【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轴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关羽说着,目露神往,“衣三重重甲,戈矢齐备,远趋百里尚能日中而至。而今我军身无甲胄累身,一日不能行四十里,差精兵远矣!” 想到乡勇们的种种不堪,关羽唉声叹气的。 李孟羲安慰,“魏武卒精兵需举国之力方能成,今我军仅有千余人,如何能比?将军切莫自惭。” 魏武卒啊,那可是古往今来,有数的精兵,魏武卒确实厉害,让人眼馋,可现在义军的条件,练一支能奔袭部队都练不出来,何况比肩魏武卒的精兵。 在随后关羽和李孟羲两人一同商议出了选奔袭精兵的方法。 即,测试法。 简单来说,就是让乡勇们放开了跑,跑个十里,每次,记录下是哪些人先跑到前边。 如是数次之后,应当就能选出体能最好的那一小部分人了。 然后,以这部分体能耐力皆出众人为基础,开始训练奔袭能力。 这日,待晚上时,李孟羲依照习惯,记录一天学到的东西。 “八月九日。 张飞领哨骑回,说与敌踪。 敌踪百三十里,大军与辎重众多,行军缓慢。 若耽搁时日,恐敌情有变,错失战机。 故,辎重和战兵两分,轻兵直出。 然,无有可奔袭之兵。 概奔袭之要,在疾在整,缺一而不可。 迅疾,队列齐整,奔走数十里而队列不乱,此方为奔袭之士。 再者,练兵之事,不必等闲暇之时,行军之时亦可随行随练。” 写完,李孟羲把火把放在地上轱辘了几圈,又踩了几脚,把火把熄灭了。 —— 四日后,刘备大军有惊无险的抵达文安县城附近,这一路只遇到黄巾哨骑欺近打探,然后被关张领着骑兵冲上去阵斩几人,后边,连哨骑也少了。 黄巾无有偷袭后路之举,也未见其大部有出,愣是让刘备大军安然抵达。 黄巾还依然缩在县城里,即不走,也不跟其他地方的黄巾联络,看来占了县城,就是黄巾将领所能想到的最高战略目标。 农民起义,很多时候缺乏远见,黄巾将领什么也不做,困守孤城,自绝生路,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关张二人抢先一步,各率二百乡勇围堵住了县城东西两门,让后队大军从容在城池附近安营扎寨,站稳脚跟。 幸好,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是,在不久前有了以防车坏了没工具修车,买了许多木工用具。 笔趣阁 并且,也初步从军中找到了不少的木匠。 现在可能要强啃城池了,木工用具和木匠,不用再花精力去找了,意外的充足。 说起攻城,李孟羲倒是在各种影视作品中看到过。 木匠们扛着斧头锯子去树林那里砍树了,李孟羲见了,他也想看看攻城器械怎么做的,反正无所事事,他想跟去看看。 “俺也要去!”砖头怕哥哥丢下他不管,他又没人玩,非要跟着哥哥也去。 “那走。”李孟羲接住了从板车上跳下来的弟弟,带着弟弟一块去。 李孟羲快步跟上一扛着斧子的人,问,“你们是要砍树的吗?” 那人笑着回头:“是砍树。” 木匠们急着伐木,走的飞快,李孟羲和弟弟都是小短腿,正常的步子跟不上,只有撒开腿小跑才能跟上。 “哎吆吆,他们走那么快。”砖头跟哥哥一起追着木匠们跑觉得好玩,笑得咯咯的。 “他们走那么快的吗。” 人家走的不快,是你走的慢而已。 李孟羲抓起弟弟的小手,嗷吼一声拽着弟弟向木匠队伍前追去。 弟弟被拽的的跟头流水的,笑得更开心了。 跑到了木匠营前边,在这几十人的木匠队伍前边,李孟羲见到了熟人,那个鲁……鲁什么来着。 “鲁班!”李孟羲脱口而出,就朝那人喊了一声。 李孟羲一喊,所有人停下都停下看着他。 自之口误,李孟羲摸了摸鼻子,“奥,鲁犁!” 很尴尬。 李孟羲有一套很巧妙的记名字的方法,比如当初的军医,军医名字叫田卜,李孟羲的记忆方法是,甜不辣! 这一下就记住了。 同理,当时找到的木匠小哥名叫鲁犁,正好,姓鲁的,木匠们的祖师爷鲁班也姓鲁。 于是,就这样联想了。 很尴尬的口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战前(二) 整天一副木头旮瘩模样,人木木的鲁犁,纵然李孟羲觉得跟鲁犁很熟了,但是鲁犁并未有此觉悟。 听到军师在叫自己,鲁犁转身停下,扶了扶肩膀上快要掉下来的一盘草绳,“有事?”鲁犁小哥木然的回了李孟羲一句。 “没事儿。”李孟羲嘿嘿一笑,带着弟弟凑上去,跟了上去,问东问西起来。 鲁犁只会回“嗯”。 就这样,鲁犁嗯了几十声之后,木匠队到了小树林开始砍树。 见树林里灌木藤蔓很多,刺刺秧秧的,李孟羲不想进去,和弟弟呆在外边。 树林边有苍耳,苍耳一个个果实长熟了,成了灰色的颜色,弟弟见了苍耳,像见到了宝物,小跑着去摘。 “这是苍耳啊。”李孟羲手摘了一个苍耳果,手指轻捏了一下,感受着浑身是刺的苍耳带给手指的压迫感。 “是毛戗子。”砖头一边一边摘苍耳,一边纠正哥哥的错误。 “啊?”李孟羲没听清。 “毛戗子。”弟弟认真的说着,他见哥哥手里没摘几个,把自己小手的苍耳塞进哥哥手中,让哥哥先拿着玩。 苍耳,汉代的学名大概叫毛戗子,加个偏旁,就是毛戗籽,嗯,李孟羲听懂了。 李孟羲看着手里扎在一起成了一团苍耳,有些无语,“砖头,这个咋个玩吗?” 砖头停下了摘苍耳的动作,热心的手把手教哥哥怎么玩,“可以这样。”砖头拿着字了苍耳,往自己头发上按上,“看,粘着了吧,不会掉了。” “哈哈!”弟弟这傻样子,简直了。李孟羲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还可以这样。”砖头又拿苍耳,往身上麻衣去粘。 苍耳的刺的有倒勾,一粘衣服就粘上了。 “是不是粘住了,你看。”弟弟扯着衣服,把衣服上挂着的苍耳指给哥哥看。 傻弟弟把苍耳当成装饰品戴了,李孟羲笑得不行。 弟弟还非要给李孟羲也戴上一个别致的苍耳胸针,李孟羲拒绝,最终拗不过弟弟,只让他戴了一个。 约一刻钟后,李孟羲听到了树林里有人在喊,叫李孟羲他哥俩往外边走远,要放树了。 待确定李孟羲哥俩儿走远,木匠们用草绳栓在树上,七八个人拽着草绳一起用力一拉,咔嚓一声,根部被砍的半断的水桶粗的一颗大树被拉倒了。 随着第一棵树被成功放倒之后,第二棵第三棵也被接连放倒。 到了傍晚,木匠营放倒了十四棵有大有小的树。 看木匠们辛苦放完了树,看样子还得一棵树一棵树往外拉,李孟羲替他们感到辛苦。 于是李孟羲回去跟刘备说了一声,呼啦一大群人来帮忙了。 不大一会儿,砍掉了枝枝叉叉的树干被拖到了树林外。 在树林附近,可就近打造攻城器械,不用把树干拖太远。 李孟羲想看到的重头戏来了。 木匠们聚在一堆商量着,李孟羲还以为木匠们是在商量做什么攻城器械,走过去一听,听到乡勇们原来是商量,做啥东西吗? 敢情他们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孟羲于是走过去。 “听张三将军说,明日要打的城是个小城,楼车井栏这些大物件不好做,且做起来耗费时日,就只做云梯和攻城椎吧。”李孟羲在一旁给了这些空有技术,却没什么主见的木匠们一点建议。 梯子是吧,木匠们一挠头,觉得能做。 云梯就是梯子高一点的梯子而已。 对木匠们来说,做个梯子不太难。 于是木匠们吆喝着相熟的人,一起解木头。 除了细一点的两三根树能刨刨锯锯,直接用树干做云梯的两根主轴,其他水桶粗的那些树,可太粗了,必须得破开。 李孟羲还以为得把木头解成木板,没想到木匠们的思路比自己还灵活。 木匠们用斧头砍,把锲子打进木头里,把木头劈开,然后再用锯子从树干一头开锯,虽然依然麻烦且费力,但到夜幕彻底降临时,李孟羲已经看到木匠们把其中一棵树,竖着破开成了四半。 尽管破的并不太笔直,毛毛糙糙,粗看几乎跟没有加工过的破木头一样,但做云梯足够了。云梯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造的越快越好,性价比越高越好。 李孟羲特意到破开成四半的树干那里看了,水桶粗的树,破开之后,每份树干虽然还粗,但应该在攻城士兵们承受的重量之内。 攻城时,扛云梯攻城的可不只是三四个人而已,而是十来个人甚至更多人,一起扛的,重一点扛的动。 李孟羲还要看木匠们是如何把破好的木条组装成梯子,老铁来叫他吃饭了。 李孟羲朝照着火把作业的木匠们看了看,问,“你们不先吃吗?吃完再干也不晚。” 木匠们头也不抬,“军师先去,关将军有令,攻城器械必须今晚做齐,违令者罚。” aiyueshuxiang.com 李孟羲再劝,“磨刀不误砍柴工,一顿饭时间,能耽误多少事,走,吃完再干!” 见木匠们无动于衷,李孟羲一个个去拉。 军令让今晚赶制攻城器械,但军令没说不让吃饭啊。 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干活。 李孟羲好算把木匠们劝去吃饭,他自己也跟老铁回去吃了。 刘玄德来相邀,见李孟羲跟乡勇们说说笑笑,气氛融洽,不好立刻把他叫走。 “孟羲,饭后过来一谈。” 刘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奥……好!”李孟羲忙回头应到。 其他乡勇们见刘备过来,也忙起身,连称将军来了。 刘备手向下虚按,示意乡勇们不必多礼,赶紧趁热把饭吃了。 刘备跟乡勇们寒暄了一会儿,,他跟每个人都聊了两句,没落下和忽略任何一个人,直让所有乡勇都如沐春风。 明日就要打仗,战兵敞开了肚子吃,粮放的很多,小米粥煮的很稠,稠的跟干饭一样。 李孟羲一碗刚好,砖头那一碗,吃不太完了,李孟羲拿过砖头的碗,三两口砖头的剩饭扒拉完了。 真好,哥俩儿从快要饿死,到现在饭都要剩下的程度,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 篝火旁,刘备等到李孟羲前来。 “羲儿,坐。”刘备示意李孟羲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聊。 篝火的火苗摇曳着,火光中,李孟羲看到了刘备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孟羲沉吟,“玄德公可是为战事忧心?” “哎,”刘备叹气,“某亦知,【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我军不如黄巾众,况攻城非野战,也不知明日,我军是否能一战克城。” 李孟羲虽知刘备军其实很占优势,关张二人之勇,就是胜利的保障,但这是义军第一次攻城战,刘备心忧战事很正常。 李孟羲看着火苗跳动的篝火入神,“我军没有攻城经验,伤亡势必定不小。”他眉头微皱,抬头看了看天色,一会儿后,“我已让军医在蒸酒精,当时众多伤员,可得妥善救治。” 只能这样了,没太好的减少伤亡的办法。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集众匠之智 话说就要攻城了,关羽竟然直接就把打造攻城器械的活,随便吩咐了木匠们,让木匠们看着做。 确切的说,是随手就把打造攻城器械的活儿丢给李孟羲。 关羽对李孟羲是真放心。 晚上,知道木匠们还在忙碌着伐木做器械,李孟羲邀刘备前去看看攻城器械的进度,刘备欣然同往。 小树林边,李孟羲和刘备到时,木匠营的木匠们把火把插在地上,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一见刘备竟然来了,木匠们忙起身打招呼。 刘备笑着说,“我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把手?” 木匠们都说不必,他们自己就够了,何劳将军动手。 木匠们这么说,刘备还是拿着火把,走近了一个锯木头的木匠身边,给木匠照亮。 刘备在替木匠照亮,李孟羲拿着火把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他看到木匠们在梯子主轴上用斧头从上到下砍出了一个接一个阶梯状的豁口,然后用长木条卡在豁口上。 而卡豁口的木条大概是用树枝砍成的,树皮都还没有剥。 嗯,物尽其用,这也是智慧。 李孟羲觉得学到了。 两根梯子的主轴都在同样的位置砍出了豁口,然后再卡上一根根木条,这样云梯的一阶一阶的阶梯就做出来了。 做梯子竟然如此简单就能做。 李孟羲好奇,他拉住木匠问,问木匠,怎么固定横杠,若是不固定,岂不是很容易就掉了。 木匠认真的想了一下,“不会掉,你看,”木匠指着砍出的豁口,“脚是往下踩的,越踩卡的越紧,不会掉。” 听了专业人士讲解,李孟羲伸手去拔已经卡进去的横杠,他很用力一拔,果然没拔出来。 李孟羲脑海中,构想了一下攻城的画面,在想象的画面中,攻城方的云梯被人推倒,连梯子带人,啪的一声拍在地上。 李孟羲手摸着纹理粗糙的梯子横杠想,如果横杠不固定,云梯被推翻摔到地上,会散架吗? 云梯被推倒,攻城的士兵还要把云梯再扶起来,再次登城。 若云梯摔一下就坏了,攻城队还得回去,再扛另一副云梯,还得再冲一次箭雨,再冲到城下,这样伤亡大了去了。 李孟羲不是木匠,他对木工知识所知有限,还是问专业人士好,李孟羲于是问,“老哥,如果这云梯摔一下,这杠能禁得住不往下掉不?” 木匠被李孟羲问住了,虽说卡的死死的,要是被摔一下,会不会掉出来,木匠也拿不准了。 “要不……拿锲子钉一下,就铁定不会掉出来。”木匠老哥摸着下巴说到。 很好,李孟羲发现了问题,并得到了答案和解决方法。 “大家停一下,听我说!”李孟羲啪啪鼓掌,让木匠们先听。 木匠们一听让停,部分人停了,部分人还在忙,没听到。 “弟兄们,暂且停停。”刘备听到李孟羲的叫喊,心说李孟羲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有刘备叫停,所有木匠们都停了手中的活计,全都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挠头,把一旁一人拽了出来。 “听他说。”李孟羲把木匠老哥拉了出来。 被贸然拉至众人面前,木匠老哥有些不自在,“啊,是这个!咱做梯子的时候,用锲子钉一下,要不梯子摔一下就散架了。”木匠老哥愣神了一下之后,拿出了一个经年木匠该有的水平,连说带比划,三两句把话说明白了。 得了木匠老哥的提醒,经验得以传授和扩散,其他木匠就少犯了这个错误。 李孟羲趁机大声说,“攻城器械咱没人会造,都第一次造,谁也不知道怎么造,诸位不知,我也不知,关将军恐怕同样不知。 今晚造云梯,造攻城椎,我看不妨这样,大家多想怎么把攻城梯造好,谁能提的点子有用,便记他一功,如何?” 木匠们还没反应过来,刘备回过味来,忙接着李孟羲的话,“孟羲说的对!谁能有一句建言,便记一功!” 木匠营的木匠们一听,齐声叫好,干劲更高昂。 攻城梯的确好造,只是个梯子而已。但把云梯造好,并不简单。 不一会儿,有个木匠跑到刘备身边,说有了想法。 “且说,无妨。”刘备笑着鼓励到。 “俺是做攻城椎的,可是车轮难做,得把木头用火烤,才弯的起来,这得做到后半夜去了。俺想,营里有车,是不是能拿现成的车轮做?” 听木匠说完,李孟羲眼睛亮了。 自己怎么没想起来了!营里的确有很多车的,完全可以用已有车的车轮卸下来做攻城椎。甚至,攻城锥咋做的李孟羲不太清楚,但他想到了,把架子车改成攻城椎不也行?! “赏!(赏!)”李孟羲和刘备竟然又默契无比,异口同声的大声说到。 心有灵犀,也太有灵犀了。 隔了数步远,刘备和李孟羲忍不住都笑了。 “我去辎重队找车去。”李孟羲跟刘备打了声招呼,说着就要走。 “孟羲且慢!”刘备叫住了他,“我去,你在这儿呆着。” 刘备是自认为,李孟羲在这儿更有价值。 说着,刘备替李孟羲去了辎重队。 不一会儿,远处的火光由远及近,刘备和一个乡勇,各推着一副车轱辘来了。 好了,车轮有了,用火烤木头杀水准备做车轮的木匠车轮也不做了,直接接过轱辘准备做其他部件了。 这时,又一个木匠跑到刘玄德身前,“关将军跟俺们说,攻城椎就是车板下,吊着个木桩的式样。俺看板车也是现成的,拿来改改更快。” 刘备一想,确实如此。 “赏!”刘备大声说到。 其他木匠听到,干劲更足。 于是随着夜渐渐深,这些第一次做攻城器械的生手们,点子一个一个想出来,攻城器械虽说按木匠们的能力,只能做两种,一种是攻城椎,一种是云梯,然而,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两类简陋无比的攻城器械,被改进了好多。虽说改进之后,依然很简陋。 当刘备喊出不知是第几“赏!”的时候,站在刘备身边的李孟羲突然笑了,笑问,“玄德公,你连连喊赏,但你还记得得赏的人是谁不?人太多,反正我要记不住了。” bqgxsydw.com 李孟羲突然就发现了问题。 刘备一拍脑袋,“呀!”他呀了一声。 他也记不得谁是谁了。 想到这,刘备皱眉一想,突然抬手抓起衣袍前摆,用力一撕,嚓的一声,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大块布。 然后刘备有力的双手抓着布双手一撕,嚓的一声一块布变成了两块,嚓的一声又一撕,两块布变成了四块。 没几下,刘备把布撕成了一堆布条。 “弟兄们,先停停!”刘备大声招呼,“不想咱木匠营如此能干!你看我,人一多就就不得谁是谁了,弟兄们先歇歇,方才谁想到了点子,再到跟前说一遍,来我这拿个布条,待明日破城,咱凭布条,论功行赏!” “好!”木匠中有人被刘备义气所动,不由大声叫好。 想出过主意的木匠们到刘备面前,一一再说点子,一一接回布条,一旁,李孟羲抬头看着刘备的侧脸,顿时发觉刘备这人身上有一些很不错的闪光点。 就比如说李孟羲发现可能记不着人名时,他想的是去找个东西,拿笔记下来。 而刘备想都不想,刺拉一声就撕了衣袍下摆,行事大气无比。 刘备此举,颇似当年商鞅徙木立信,已在木匠营中立下了金石一般的信誉。 当日刘备未曾因李孟羲是一黄口孺子而有轻视半分,今又不肯因为木匠们身份卑微而背诺,刘备能史册留名,自有其过人之处。 云梯眼看全部做好,攻城椎更是早早就做好了。 刘备看了看天上星辰月亮,夜已很深。 刘备朝一众木匠笑言,“天色已晚,然军中兄弟明日就要攻城厮杀,器械得他们试过,才知好不好用。诸位匠营弟兄可否同往,以便随时改整器械?” 匠营的木匠营尽管身体疲惫,但士气高涨,说理应如此,怎能让兄弟拿着不趁手的器械去攻城博命。 李孟羲佩服刘备,李孟羲能想出一个不错的激赏机制,而刘备能鼓舞起众人士气,这是李孟羲所不具备的能力。 曾经,李孟羲在一个清晨时,从乡勇们自发的操练中,学到了三个宝贵的破阵法,这件事给李孟羲带来的感悟是深刻的,他一是明白到了,启发众人之智,集合众人之力,这个方法极其有用。 二是,李孟羲确定了,劳动人民真的是充满智慧的。 他们的智慧相加,关羽也比之不及。 这次要做攻城器械时,李孟羲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施工,正如当时不知攻阵的战术一样。 李孟羲有之前的经验,因此,激励众人,启发木匠们主观能动性的方法用的很熟练。 如那次引导乡勇们操练阵法一样,这次,一群毫无做攻城器械经验的普通木匠,群策群力,不仅把攻城器械做的很不错,且让李孟羲从中大受启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临阵磨枪(一) 攻城器械做起来不好做,不觉中子时已至,李孟羲抬头一看,夜空的月亮已移至中天。 是深夜,义军中军大营灯熄火暗,除了少部分巡营的军士以外,不见丝毫光亮。 与之相对应,在中军大营和文安县城北一里的小树林之间的距离,一大片整齐的火把,照出了大片光亮。 义军只有一千可战之兵,关羽领两百兵堵城东门,张飞领两百兵堵西门,看守辎重的再去两百五十人,就剩三百五十可调动攻城之兵。 中军大营数千黄巾俘虏还需要派人管理维持秩序,再刨除大部分治安队之后,剩下的能机动之兵,只剩了两百人,两个百人队。 刘备调来明日攻城队,准备欲演明日攻城。 攻城云梯已造出十七架,攻城椎一辆,这么点攻城器械,略有些少,可人更少,造再多的器械也没用。 攻城的两个百人队排列成了两个方阵,刘玄德手举火把,在两个方阵前走过两遍,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刘备高声说到,“明日攻城,然我军自涿郡募兵以来,未有攻城拔寨之事,攻城之法未教未习,不利明日之战。故,邀诸位前来,趁夜习练,以为明日之备。” 刘备说完,一旁的李孟羲往前一步,沉声说道,“今晚操练为明日战事预备,诸位当视校场如沙场, 事关生死,今夜校场多流汗,明日就少流血,切记认真,莫要懈怠。” 李孟羲也交待完了,刘备再看过一排排士兵,点了点头。 “众军听令!”刘备沉声,邀指着远处插在地上的一长排火把, “以七十步外火把为墙,杀!”刘备一声令下。 “杀啊!!”乡勇们以攻城梯为单位,一排人抬着一架梯子,举着火把喊杀着着火墙冲去。 云梯好冲,扛起来就能走。 但是吊着一根树桩沉的要死的攻城椎,被七八个人前拖后椎,木头车轮轱辘着前进,依然慢腾腾的。 李孟羲早预料到了攻城椎会很慢,这是玩全面战争等战略游戏得来的经验,他已经特地给攻城椎分配了最大数目的人,人再多,没地方推了。 乡勇们扛着攻城器械冲锋去了,刘备和李孟羲仍在原地站着,遥看冲锋之势。 “攻城椎推着太慢了。”李孟羲皱眉,他看了刘备一眼,“咱过去看看?” “嗯。”刘备伸手做请状。 一路小跑,李孟羲和刘备追上了慢腾腾的攻城椎。 看刘备追上来了,推攻城椎八个乡勇瞬间着急,以为是自己推慢了刘备是追过来要责罚大家,他们赶忙用上了吃奶的劲,急推攻城椎。 “停!” 追上来的刘备叫停。 乡勇们忐忑不安的把攻城椎停了下来。 举着火把的李孟羲和刘备缓缓走近。 没去管乡勇们是如何想,李孟羲围着和刘备注意力大部分在攻城椎上。 火把凑近,围着攻城椎转了几圈,李孟羲把火把递给一名乡勇,他试着推了推攻城椎,一试之下,发现了问题。 李孟羲皱眉问,“你们推的时候,能使上劲吗?” 乡勇们连拍着胸脯说,保证是使了十二分劲,没有偷懒。 答非所问。 (能推动的个锤子……)李孟羲心里诽谤了一句。 攻城椎从后面推,还好发力,两边因为少了可借力的地方,推的时候,很难用上劲。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李孟羲拍了拍攻城椎的侧面木板想到,砸几个豁口,留出手抓持发力的地方就行。 转了两圈的刘备转了过来,他看了李孟羲一眼,盯着攻城椎,目露思索之色。 “孟羲,攻城椎破门之时,攻城椎上无遮拦,若守城黄巾一盆金汁倒下,我这一什推攻城椎的人,岂不瞬间死伤惨重?”刘备神色凝重,“孟羲你看这样如何,攻城椎上,上架木板,以防士卒为金汁所伤,且还能防弩箭,孟羲以为如何?” 李孟羲一听,眼睛亮了,在战略游戏中见到的攻城椎,确实是有顶的,李孟羲用力的点了点头,“甚好!” 于是刘备下令,让乡勇们把攻城椎推回去,去找木匠营的人,赶紧给加个棚子。 攻城椎的事安排完,再向前一看,其他乡勇扛着云梯早冲到七十步处的火把前了。 刘备和李孟羲一同前去。 假定是城墙的一排排火把前,乡勇们以攻城梯为单位,一排排人分列十数排正站在那里彼此交谈。 走到众乡勇面前,李孟羲先一步开口说到,“跑了一趟,有没有人能想出什么点子,来改进下咱的攻城战术?嗯?谁能想到一个点子,玄德公有赏!” 同样的方法,刚在木匠营那里用了,李孟羲又想用在攻城队这里,刘备笑了下,接着李孟羲的话,“对,但有建言,必有赏!” 小书亭 乡勇们没有答话。 “无妨,诸位慢慢想,打仗靠的非仅是勇力,还有智谋,多想想无错。”刘备笑着让乡勇不着急,慢慢想,一点不给乡勇们压力。 刘备和李孟羲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渐渐的,乡勇们开始前后窃窃私语起来。 乡勇们冥思苦想攻城战术之时,李孟羲也在想办法,他脑海中在快速闪过各种攻城战的画面,有些魔幻至极,飞龙与魔法横飞,而有些很真实。 李孟羲脑海中散乱的片段记忆如同一个大的数据库,寻思一番总能找到点有用的信息。 “俺,俺有说的。”一名乡勇出声,打断了李孟羲的沉思。 “来,上前来说。”刘备循着声音目光侧望朝乡勇伸手。 这个一脸老实相的乡勇一看就是胆小的人,到了刘备面前,他紧张的口吃,说不出话来了。 刘备笑着安慰一番,这老实乡勇才结结巴巴的正常说话,“俺那个梯子沉,人少,扛着跑的慢,能……能多人不?” 老实乡勇结巴的说着。 刘备皱眉一想,“众军听令,举梯!” 一声令下,乡勇们赶忙把放在地上的梯子扛了起来。 一队队攻城队各自把梯子扛好之后,刘备和李孟羲举着火把在一架一架攻城梯之间穿行,认真观察每队的人数。 这一看,确实发现了人数上的一点小问题,梯子大小不一,人数分配也不严谨,确实是有的攻城队人数稍少。 于是刘备用自己的指挥权,看哪一队人少,便从其他人多的队拉人去补上。 一番调整之后,人数分配更均匀,看起来顺眼多了。 回到队列前,刘备从手中的一把布条中抽出了一根,递给了那个提意见的老实乡勇,“好!你有建言,当赏。待明日破城之后,凭此物,可论功领赏。” 老实乡勇激动的接过布条,口中连连道谢。 有了第一个榜样,这些没有文化,勇力也不行,无甚突出能力的乡勇们,不管是为了奖赏也好,为了明日攻城能多一些活命本钱也好,开始以主人公的身份思考攻城战术。 打仗从这一刻,不是某一个将军的事了,而也是乡勇们自己的事。 群众的智慧是强大的,李孟羲自始至终都这么认为。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九个臭皮匠,顶三个诸葛亮呢。 在李孟羲迟迟未想到改进好的云梯战术的时候,又有第二个想出点子的乡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临阵磨枪(二) 再来的这个乡勇,看起来较魁梧,也不怯场,像是小军官。 乡勇一走来,就回指着自己队的云梯,“俺们队的梯子,比别人队短了一截,这够用不?” 李孟羲和刘备忙去查看短了一截的梯子,刘备让乡勇把梯子放在地上,然后用脚步量了量梯子长度。 刘备正在思索量出来的梯子有多长,李孟羲突然惊疑的问了一句,“玄德公,咱要攻的城,城墙有多高来着?” “不知。”刘备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然后刘备蓦然一惊,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看向李孟羲。 (卧槽!)李孟羲内心也连呼卧槽。 这弄了半天,忙着造云梯,弄了半天,连敌人的城池有多高都不知道,这万一明天攻城,士兵们好不容易扛着攻城梯穿过箭雨到了城下,然后把梯子一竖起来,尴尬的发现,梯子不够长,那乐子可大了。 “赶快遣人去问关将军!”李孟羲忙建议道。 刘备转身就要亲自去找关羽,转念一想,此处的事也需要盯着,于是刘备回去找到自己的亲兵,让亲兵连夜去找围城的关羽,问清敌城多高。 亲兵离去,刘备焦灼不安的来来回回的踱步,终于在片刻后,等回来亲兵。 去时一骑,回时两骑,关羽跟着回来了。 一见刘备,关羽早早下马,快步走来,“大哥,城高两丈。” 关羽火急火燎的和刘备说着。 在刘备身旁,意外的见到李孟羲这么晚也不睡觉,竟然也在这里。 关羽一下就不怎么紧张了。 “此事是我疏忽,”关羽自我检讨到,“白日只跟木匠营交待打造攻城器械,却忘了告知城高几何,是某疏忽了,险酿成大错!” 绕是关羽骁勇无敌,也是一阵后怕。 “那,除了城高,敌城城门洞有多大,吊桥又有多宽?我军攻城椎是否能过吊桥?”一旁,李孟羲连珠炮一般,连发数问。 关羽没能回答出来,他一提缰绳,把马首调转,“此某不知,羲儿稍等,某去去便回!” 说着,“驾!”关羽一夹马腹,马希律律一声鸣叫,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绝尘而去。 却说关羽别了李孟羲,纵马直奔护城河下,城上黄巾箭如雨发,关羽凛然不惧,一手青龙偃月上拨弩箭,另一手一提缰绳,坐下之马一跃丈许,跳入吊桥之中。 马跃半空,见了铁索,关羽双臂举刀一砍,咔的一声斩断铁索,反手咔的一声,又是一刀斩断另一根。 两根铁索接连被斩断,吊桥啪的一声拍朝地上拍去。 关羽马不停蹄,杀过吊桥,直至城门洞下,勒缰驻马。 关羽一双丹凤眼微睁,把城门洞打眼观瞧,左右一看知其横宽,上下一看,又知长高。 “知了。”关公暗道一声,打马便回。 其来之时,跨吊桥斩铁索,快如疾风,及其去时,比疾风更疾。 城上黄巾只听吊桥一断,再探头观瞧,却已不见了来人身影。 李孟羲正和刘备说着,三两句话未完,马蹄声踏踏,关羽竟已回转。 “吊桥宽二尺,城门高一丈,宽二尺半。” 关羽瞬息及去,瞬息便回,李孟羲惊其神速。 可用诗赞曰: 欲成车梯未有尺, 壮士驽马夜骋驰。 刀断铁索霹雳响, 黄巾下望观瞧迟。 一语未半人归时, 去时马蹄声未止。 他日温酒斩华雄, 迹已早显在今日。 却说关羽匹马探得吊桥宽窄,城门长高,李孟羲和刘备心里顿时稍安。 李孟羲邀关羽一同商讨攻城战法,关羽手捋长髯,笑到,“我要围堵东门,以防黄巾突围。有孟羲你在,攻城之事,某无虑也。” 关羽朗声大笑,纵马离开了。 关羽很信任李孟羲,哪怕李孟羲还是个孩子。 李孟羲抽了抽鼻子,他抬头看着刘备,“玄德公,你在此,我去看看攻城椎。” “也好。”刘备点头应到,木匠营和攻城队这边,两边都需要有人盯着,刘备一人分身乏术。 有李孟羲前去,正好。 于是,拿着火把,李孟羲前去木工营营地。 见木匠们正忙着在攻城椎上安架子,看样子是准备在攻城椎上装一个棚子。 李孟羲围着攻城椎看了一圈,关羽说,吊桥两尺,二尺多长的距离来着,李孟羲发觉自己不知道汉朝度量衡。 “关将军说,吊桥宽二尺,咱这攻城车能过去吗?” 在攻城椎一侧凿洞的木匠头也不抬,“能。”他立刻回答了李孟羲。 李孟羲觉得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忍不住又问,“咱这车窄点倒无所谓,要是宽了,可过不了吊桥……” “放宽心吧,那个……那个……咱这车一尺五宽,能过。”木匠回到。木匠是想用尊称来称呼李孟羲的,可想了半天,叫李孟羲将军不合适,再一想,也叫不出别的,李孟羲在军中没有任何军职,但地位超然。 “那就好。”李孟羲点了点头,他走到攻城椎正面,用手比划了下,心里对汉代的长度单位第一次有了一点数。 (原来这么长,是一尺半。)李孟羲在心里想到。 李孟羲离开木匠营地,他约莫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大概三尺,离长成七尺男儿,还差了一半多。 李孟羲再和刘备汇合,见刘备脸色不好看。 “怎么了?”李孟羲问。 “云梯短了。”刘备简单的回了几个字,就让李孟羲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高两丈的城墙,不意味着做出两丈长的梯子就够了,因为梯子是斜放的,直上直下的梯子没办法爬。 lingdiankanshu.com 假设,是十米高的城墙,按梯子和地面成45度夹角算,且梯子顶端恰好抵在墙头,那么即梯子的长度,应该是城墙的根号2倍长,根号2约等于1.414,即,十米高的城墙,梯子要做14米长才够。 而且还有一点,攻城梯和城墙的夹角,大多是多少? 若是有了这个数据,找出攻城梯与城墙夹角的普遍规律,以后做攻城梯就方便多了。 听刘备说,除了三四架攻城梯够长以外,剩下的全有点短。 难道说,做好的这一堆攻城梯全没用了吗? 李孟羲抬头再看天时,月亮的位置已略偏过天空正中,看样子是十二点以后了。 乡勇们扛着不合格的云梯往木匠营赶,刚从那回来,李孟羲跟着刘备又去了一趟。 刘备到达木匠营地,跟木匠们把问题说了一下。 “这好办,接一截就妥了。” 李孟羲认为很严重的问题,木匠竟然说接一截就好了。 李孟羲恍然,可不是吗,短多少,就做个多长的短梯子,然后再用绳子绑起来,不就接上一截了吗,根本不用重新做。 不懂技术的李孟羲是这么想的,然而木匠营的木匠们水平比李孟羲想象的要高的多。 人家不用绳子绑,而是一个很神奇的技术——铆隼。 木匠们在梯子主轴上用凿子凿出了李孟羲看不懂简单隼口,然后在接料上凿出接口,榫口接口都做好后,竟然就像接积木一样,把短梯和长梯子主轴接上了。 这技术跟魔术一样,让李孟羲大为惊奇。 李孟羲怕隼接的方式不牢固,特意上前用力晃,用力掰,神奇的是,榫接的地方卡的死死的,就像长在了一起。 李孟羲盛赞木匠们的技术,木匠们都说,他们技术不算好,真正的大匠,做的东西那才厉害呢。 木匠们应该说的不是谦词,他们的确大多应该是乡间木匠。然而乡间木匠,铆隼技术都掌握的这么好。 李孟羲旁观着木匠们把三两下接好,不由感慨。 汉朝的工程技术很强大。 网上一群洋奴,说罗马厉害就算了,往往还不停贬低同时期的大汉。 好笑了,就问洋奴们,别的工程技术不说,你们罗马野爹的木处理科技如何,有没有隼接技术?你们如何有脸无脑吹罗马的攻城器械? 第二百章 临阵磨枪(三) 做出的攻城梯短了一截,当木匠们梯子接好,这个最要命的一个缺陷被弥补了。 攻城之时,对攻城防威胁最大的就是来自守城方的远程攻击,箭雨,石头,金汁,擂木……这些任何一个,都杀伤力惊人。 扛着云梯攻城,接近城池前,必然有很长一段的距离处于被箭雨覆盖的范围,这样以来,攻城部队推进越快,被箭雨攻击的时间越短,伤亡也就会更小。 李孟羲和刘备皆认为如此,于是,激赏措施之下,开始连夜操练士卒们扛着攻城梯奔袭的速度。 yawenba.net 一轮又一轮,每一轮以七十步距离为远,然后赏最先跑到火把前的一队。 这是李孟羲想的方法。 如是几轮以后,“孟羲,此法不甚妥当。”刘备打了个哈欠,边看边说。 “嗯?”李孟羲疑惑的抬头看着刘备,他挠了挠头,看着嗷嗷叫着奔袭如狼的乡勇们,不解的问,“为何不妥?” “你看,孟羲,”刘备弯下腰,手自然的搭在李孟羲肩膀上,给李孟羲指着竞速的十几队攻城队,“你看,每次名列第一的,都是第七队。” “他们攻城梯轻?还是体力好?”李孟羲疑惑。 刘备摇头,“关键不在这儿。你想啊孟羲,即是激赏,当以激赏众多为要,你只赏首名,但首名实力强劲,而其他各队无力与之相争。 如此,于其他各队,等于无赏。 可否明白?” 有些话不必说太明白,但刘备认真剖析,因为李孟羲不是外人。 李孟羲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他联想到了激赏之法很像在驴子面前吊了一根萝卜,然后用利益吸引驴子去吃萝卜。 而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十几队攻城队,其中有一队非常牛逼,每次都是第一,奖赏只有第一个到的队有,那其他队一想,反正是抢不到第一,干脆躺平,悠哉悠哉的跑算了。 这样就起不到激赏的效果了。 “奥,我懂了!”李孟羲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这样如何,攻城队有十七队,取其半数,先到者前八有赏,如何?” 李孟羲想出了新的激赏方法,告知刘备,刘备顿时大笑,“是极,是极!” 提点一下,李孟羲就能想到为什么,刘备觉得李孟羲很上道。 又一次竞速结束,刘备带着李孟羲走到了十七只攻城队前,宣布了新的激赏之法。 顿时累的气喘的攻城队士气又高涨了一截。 再一轮的七十步扛云梯竞速,李孟羲明显感到乡勇们速度快了一截,嗷吼声喊杀声也大了。 因为攻城队操练太热烈,声音隐约传到一里外,让城里的黄巾还以为哪的援军来了呢,城里黄巾寻思着出城两面夹击敌军,不过当黄巾主将登城看到东西两门皆被围的水泄不通,就息了冒险派兵出城的打算。 不仅黄巾有此误会,围城的两部义军也心生疑惑,问自家主将后边一阵喊杀声,是不是打起来了。 “不是。”关羽回到,“是明日攻城队的弟兄,在趁夜操练战法。” 一听到其他营的弟兄如此辛苦,提问的百夫长不由咋舌,同时心中也莫名的多了点底气。 友军靠谱,就让人放心。 跑步是很累人的,李孟羲一旁站着都感觉到了累。 “玄德公,咱坐下看吧。”李孟羲站的腿疼,说着就坐了下来。 刘备看了李孟羲一眼,“孟羲,起。”刘备不让李孟羲坐下歇。 “攻城队正在操练,我俩歇坐一旁,会懈怠军心。” 听刘备说完,李孟羲一想,觉得有道理啊。 要是大夏天,自己喵的操练的累的要死要活,要是旁边有人躲在阴凉处吃西瓜,那李孟羲觉得自己得气死,还哪有心训练;躲着吃西瓜倒罢了,要是军队训练的时候,有个公子王孙带着一群美女来视察,边看跳舞边指着练的灰头土脸的士兵哈哈大笑。 那他喵的,李孟羲觉得忍不住,得拿刀冲上把他狗日的捅了。就算他爹是皇帝,也得捅死他,捅完了再把他爹捅了。 幸好,这是汉朝,汉朝无军功不得封侯,因此贵族多是军功贵族,整个社会风气都尚武,哪怕是烂人董卓,人家也是军功起家的,汉朝人不会干出一个纨绔子弟带一群美女去袭扰军营重地的烂事。 干这种烂事的,宋朝有,且极多。文人掌军权,带一群歌舞伎很普遍,所以狗宋,丢人至极。 李孟羲想通此关节,赶忙站起来,正身向刘备施了一礼,“受教!” 刘备还礼之后,不无歉意看着个子小小的李孟羲,“今晚,真是辛苦孟羲了。” “哎,”李孟羲揉着酸痛的腿,“军旅苦寒,诚不欺我。” 再等一会儿,攻城队体力消耗严重,眼看攻城队跑着跑着越跑越慢,吼也吼不出来了。 刘备叫停,让歇歇再练。 正好,也趁歇息的时候,再问问,看有没有人能经过这几十轮竞跑,想出个什么点子。 刘备招呼招呼众人围在一起,把各自的火把丢一起,聚成了篝火。 围坐在一起,累死累活的乡勇们终于得以歇息,一个个坐的东倒西歪,不成形状。 “弟兄们,军师让我问问,你们跑这么多圈,有想到别的点子吗?”刘备笑问众人。 “要累死了,哪顾着想点子哦!”一乡勇们唉声叹气的回复,众乡勇皆附和。 李孟羲笑得不行,于是换了个话题。 “明日诸君攻城,我闻古时,能【破城先登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咱义军家小业小,未可封万户侯,弟兄们想想,想要何奖赏?”李孟羲笑着问。 这一问,瞬间勾起了乡勇们的话题,有人迫不及待的问,“啥都行吗?” “但力所能及。”刘备接着李孟羲的话郑重点头。 “能赏酒肉不?”有馋虫试着问。 “能!”刘备大笑,说着看向李孟羲,“孟羲,我军中现在酒少,只有八十坛不到,你看是否……” “不行!”李孟羲坚决摇头,“我军的酒水不够,还得想抽空蒸烈酒,好治刀剑伤。” 酒水李孟羲不给。 刘备见李孟羲态度坚决,也不好驳了李孟羲的话。 刘备于是朝众登城之士笑着说,“军中现有酒只八十余坛,这样,拿出半数,明日攻城,哪队云梯先及城,全队每人赏酒一坛,第二队到,每人赏酒半坛,第三队,三人赏酒一坛。 首登城者,赏酒五坛,次登城者,赏三坛,能登城者,皆赏酒一坛,如何?” “好!”乡勇们连声称好。 “那……那俺们推攻城椎的咋办?”一听没自己的份,攻城椎队急了。 刘备大笑,“攻城椎队只要冲至城下,皆赏酒一坛,能破城门,加赏两坛,如何?” “好!”攻城椎队的几个人用力叫好。 气氛这时应十分融洽了。 “玄德公,若有死伤,抚恤又是如何?”紧挨着刘备右手旁,李孟羲沉声问到。 这一问,像是给众人火一般热烈的情绪,泼了一盆冷水。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众位与备自涿郡而来共讨黄巾,以往少有死伤。 而明日攻城,死伤必重,众弟兄但有所求,尽可提出。” 气氛融洽热烈,一时间乡勇们像是忘了攻城会死人这件事。 但忘了,不代表不会想起来。 若明日将攻城,有人突然怕死,犹疑怯战,不能奋勇,一样误事。 所以,李孟羲突然提及死伤,虽破坏气氛,其实很及时。 第二百零一章 临阵磨枪(四) 古人寿命不上,底层人日子也苦,小时苦,长大也苦,想再活五百年,有此想法都是生来就享福的帝王贵族,底层人民,大概对生死看的比较淡。 刘备左手旁,一个不认识的乡勇低着头,声音平静的说着,“将军你不提,俺也知道明日得拼命,要死人的。可当兵,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说到这,目测年龄不小,面容干瘦,胡茬灰白的乡勇抬头向夜空看了一眼,似在回忆,“家里没地了,俺说要不投黄巾去,老娘打我,说俺当贼辱没先人。” 说到这,中年乡勇自嘲的笑了笑,“后来遇到将军招兵,俺就来了,当个兵,给五十贯,值!老娘和我弟在家有这五十贯,能好过几年。 yawenba.net 将军,俺也不要别的,就是想知道,俺真死了,能赏多少钱?”中年乡勇话说完,错过身体,看着刘备。 中年乡勇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所有乡勇,目光都朝刘备和李孟羲看去。 这一道道目光,让刘备觉得心头一重。 刘备自己除了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汉室宗亲的身份,他自己也是出身底层,民生疾苦,感同身受。 一想明日这些在各自家里都是顶梁柱的汉子,明日不知要折掉多少,有那么一瞬间,刘备于心不忍,想干脆不打仗撤军多好。刘备确实有些妇人之仁。 “这五十贯是多少钱?多还是少?”一旁李孟羲疑惑的问到。 原来,当初刘备招兵时,一人给的安家费是五十贯,李孟羲对五十贯,没有个具体概念。 虽不知李孟羲为何要这样问,刘备于是认真给李孟羲讲了一下,五十贯大抵是个怎样的概念。 再往前个几年,年景还过得去,在县里皮货铺,铁匠铺这些地方做雇工,一个月能拿个三五百文至千百八文不等。 而一只鸡,六十多文。粮价这两年快两百文,而刘备清楚记得,十来年前的时候,粮价也就百来文。 也就是说,市民阶级,较低的收入水平,一个月工钱,也就够六只鸡,或者三五石粮。这是市民阶级,收入较高于底层农民。 (一年大概……三千文,至五千文,也就四至六贯。)李孟羲粗算了下。 五十贯钱,等于一个青壮劳力,十年的收入。 很多了。 算明白之后,李孟羲沉思片刻,他扫了一眼四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和刘玄德的乡勇们,沉声说道,“物价我大致明白了,诸位若是不从军,在家乡种地,十年光景,能挣五十贯。 要是在城里做工,一月挣一贯,十年光景,能挣一两百贯,说不定能创份家业。” “那咱按贵的,一年按十贯算。诸位爹娘把诸位拉扯大不容易,要是折在战场上,爹娘多年生养,可就白生白养了。” “都说,年十六,方成人。谁若战死,给你们爹娘的抚恤,算十六年,一百六十贯,如何?” 李孟羲帮刘备拟订了抚恤金。 乡勇们一听一百六十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 “不低!这钱不低了。”乡勇们小声嘀咕着。 看来这个数字乡勇们满意。 李孟羲就要小声和刘备悄悄商议一下价格是否是能义军财政能接受的,刘备却像是看出了李孟羲的心思,微微摇头,给李孟羲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李孟羲不要多说。 李孟羲愣了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真的当着乡勇们的面,讨论起给乡勇们的抚恤金,越讨论越高了还好,万一稍微又谈低了一点,顿时遭人记恨。 刘备洞悉人情,而李孟羲情商虽可,但跟刘备比起来,差太远。 乡勇们队抚恤金数量很满意。 “那能再高一点不?”有人又试探着问,升斗小民的精明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孟羲就要笑骂,这他喵的已经不少了,李孟羲正要这么说,但看到刘备似有话要说,暂时停住,先让刘备开口。 刘备看着商讨价钱的那个乡勇,乐呵呵的说,“再高点不是不行,等跟着咱义军,仗越打越大,缴获越来越多,钱再高点不是问题。 但现在不可,160贯,军中钱粮尚够,再多,钱粮不继。 所以嘛,想要钱多,得一直跟着咱义军干,就不能走了!” 刘备幽默了一下,乡勇们哈哈笑了起来。 听到刘备这么有水平的话,李孟羲庆幸自己的话没说出口。 有人又问。 “俺死了,真有这么多钱吗?你不给俺咋办?”有人急切的问。 卧槽,这是哪个傻子问的。当面质疑刘玄德人品,要是你主公是董卓吕布等人,你就死了。 李孟羲笑着朝人堆中那人骂到,“你个混货!我和刘玄德是要做大事的人,若连个百十贯都说话不算话,那还做个屁的大事!” “以我和刘玄德的名声做担保,绝不会少了大家一文抚恤!” 李孟羲话说的掷地有声。 刘备嚯的一下起身,李孟羲不知刘备干什么,也忙起身。 噌的一声,刘备抽出腰间解首短刀,拽住袖子,正色对着一众明日攻城之士说道,“众兄弟放心!我刘玄德说到,若少哪位兄弟一文,当如此袖!” 刺拉一声,刘备持匕首斩断了袖子。 接住掉落的衣袖一角,刘玄德把之投之火中。 篝火点燃了布料,呼的一下窜起一阵火苗。 “好!!” “玄德公仁义!” …… 乡勇们被刘备真情所动,纷纷起身,一个个情绪激动,有人甚至眼中含泪。 你不相信人家给钱,人家斩袖发誓,你再不信,让人家头砍了给你吗? 李孟羲认为刘备动作太过了,语言保证一下就完了,何必斩袖。 但当李孟羲看到跪地一圈的攻城之士口呼明日誓死破城,刘备眼中含泪,忙一个个把人搀扶起来时。 李孟羲知道了,他自己与大汉人,总有一些差别。 乡勇都是底层,农夫而已,但谁说底层,无有义气? 让聪明人来看,刘备就算是真心的,也看起来虚伪极了,像作秀。 然而,对乡勇们,就算刘备作秀骗他们,他们也情愿认了,士为重己者死! 在这汉末三国,混沌的苍穹之下,几人肯为小卒斩袖? 事了,明日破城的士兵们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 死了挣的钱,比活十几二十年挣的钱还多,那死了有啥怕的。 乡勇们歇够了,身体轻巧了,连心里的负担也轻了。 为了明日攻城,没有任何攻城经验的乡勇们,开始临阵磨枪。 一旁,刘玄德声音隐有沙哑,“羲儿,唉。”他叫到。 “嗯?”李孟羲有些不解,刘备为何唉声叹气的。 “羲儿啊,你才智非凡,不妨替他们多想想破城之法,明日,少死几个弟兄。”说着,刘备又是叹气。 “好!”李孟羲一砸拳头,“那我全力而为!” 李孟羲于是蹲在地上,闭着眼睛,手指塞到耳朵里,抗干扰,他全神贯注的寻思起来。 有着超越这个时代上千年的见识,到底,有什么好的攻城方法呢? 挖地道?不好。太费时间。 投石车?回回炮?把城扬了?不行,虽知原理,但不知细节,不会造。 劝降?能劝降关羽他们早试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李孟羲冥思苦想。 思路一点点朝李孟羲擅长的地方了——战术。 李孟羲近来在军中改进军阵等等,多涉足于军阵战术等知识,大脑对这方面的敏感度极高。 推演攻城之时—— 当攻城时,城上箭支射来,我方将士一个接一个的被射倒。 军中没有好的防护甲胄,不行,抗不住。 那用盾呢? 用盾防住头顶,对,防住头顶! 李孟羲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到了一个方法,能有效降低伤亡。 第二百零二章 临阵磨枪(五) 想到了很好的攻城战术,李孟羲忙叫停了操练冲杀的乡勇们。 李孟羲想到的方法是这样的——既然攻城队要受到守城方从上方射下来的箭雨,那就用盾牌把上方遮起来。 攻城队大多是抽调的刀盾兵,长兵器在登城厮杀的时候不太好用。 李孟羲收集了两百人攻城队的所有盾牌,然后像盖瓦一样,把盾牌往攻城梯上一个摞一个的盖起来,直把梯子上盖的严严实实,攻城梯,变成了不透风的门板。 “明日攻城,攻城梯平着,人在左右抬梯,梯子放肩上,用肩支住梯子。然后盾担在梯子上,手从梯子下握住盾,防护上边的来的箭雨。” 李孟羲手把手的乡勇们如何扛梯子的同时手牢牢地握持盾牌。 “每人拿盾两面,左边扛梯的人,右手卡梯子上防上面,左手拿盾,防侧面。” yawenba.net “最前边两人,拿盾防前面箭雨。” “等冲到城墙下,把梯子上盖着的盾直接扔了,明不明白?” 李孟羲讲完,询问乡勇们听明白没有。 乡勇们都点头。 只点头不说话,李孟羲不喜欢这样。 有问必须有答,若是在战场上,人马嘶鸣,乱七八糟,只点头,万一没听到怎么办。 “大点声!听不到!”李孟羲奶声奶气的咆哮一声。 “明白!”乡勇们忍俊不禁,七嘴八舌的回答到。 “那好!”李孟羲原地转了一圈,看着一圈比他高了很多的大人们一眼,“那咱来试试,一人拿两个盾,再扛着攻城梯,能不能跑快。” 攻城队盾牌不够,把关羽和张飞部的所有盾牌全借了过来,才解决了问题。 反正关羽张飞两部只是佯攻,不需攻城。 依然是七十步,以一排插在地上的火把为墙。 “听我令——” “冲!!”李孟羲一声令下。 “杀啊!!”攻城队扛着梯子就跑。 没跑两步,放在梯子上的盾就掉了好几面。 而且李孟羲在旁侧看,攻城梯两侧举盾的人一跑起来就忘了把盾保持对侧的角度。 问题很多。 只用肩膀去扛梯子,需要一个攻城队所有成员之间紧密配合,且两手都拿盾,就没办法通过手的摆动来控制平衡了,很容易摔倒。 新的战术一经预演,李孟羲大失所望。 战术很好,但复杂度高了点。 “玄德公,你看如何?”李孟羲指着跑回来捡盾的人问。 刘备眉头微皱。 刘备也看出来了,不管之前练的多熟,一但每人多了两面盾之后,要从零开始练了。 待总共十七队攻城队全跑到地方,李孟羲和刘备来到所有人面前。 “我说两点。一是,两手被占了,只用肩去扛梯子,梯子必然不甚稳当。这就需要同队的人,跑起来快慢如一,不然梯子铁定会歪。 二,跑起来时,侧面的盾要时刻保证对侧。你们要攻城,不只是正对的城上的弓手会放箭射你们,远一点的城墙上弓手也能射到你们,弩箭从远飞来,就成侧射了,侧面的盾能不能挡住箭,就看你们能不能把盾拿好。” “好了。”李孟羲拍了拍手,“再开始练,不求多快,先跑稳当再说。”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攻城队自己难以发现问题,旁人在旁边一看,问题在哪一目了然。 新战术演练第二轮,李孟羲特意交待了不用图快,乡勇们第二次于是跑的不快。 果然稳当了,但是还有人盾牌掉了,跑动之时,李孟羲观察到,侧面的盾依然没有防护好。 “停!”李孟羲半场叫停。 停字一喊出口,十七支攻城队全都停下。 李孟羲走过去,从最近的一支队伍开始,一点点纠正不足。 “你们这梯子咋个回事?一边高一边低的,盾能不掉吗啊?个子高低不搭,不知道换一下,还用我说?” 李孟羲嘴里训斥到,连拉了两三个人,把扛梯子的两边的人拉的高低匹配。 “好,就这个顺序,左右高低一样,梯子就不歪了。” “记住没?”李孟羲问。 没人回答。 “我问,记住没?”李孟羲又大声问。 “记住了。” “记得了。” …… 这一队乡勇,稀稀拉拉的回复。 “大点声,听不到!”李孟羲咆哮。 “记得了!”乡勇们大声回到。 很好。 李孟羲找到了一点熟悉的状态,那就是看军旅电视剧,军营里新兵营训新兵的时候,就是这么训的。干啥都得吼,一吼就有一股悍勇之感。 李孟羲接着又去第二队。 围着第二队转了一圈,这一队没有人员身高不协调的问题,然而李孟羲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第二队梯子太窄了,两边扛梯子的人肩膀几乎挨着了,特别别扭。 李孟羲转头,朝场外吼了一嗓子,“鲁犁!过来!” 木匠小哥鲁犁颠颠的跑了过来,李孟羲指着梯子,“要是把这梯子横杠全拆了,再加宽二分之一,能改不?” “嗯。”木匠小哥木讷的嗯了一声。 “要改需要多久?”李孟羲再问。 “一会儿。”木匠小哥简直是惜字如金。 “那回去改。” 李孟羲对着第二队说到,“你们去把梯子扛到木匠营,改好了再扛回来。” 再几步路,到了第三队。 …… “你们这一队,我看问题在上边的盾上。怎么会不稳?用力拉住盾往下拉,盾面被梯子横杠卡着,这样一来,不仅能稳住梯子,手还相当于拉着一个握手,能稳当的多。” …… “你们这一队倒是没大问题,下面再跑,想想怎么跑的快点。” 一队又一队,李孟羲穿梭在一队队攻城队之中,认真纠正每一队攻城队战术动作上的不足。 刘备跟在李孟羲后面,刘备也想说点什么的,但是刘备发觉,每每李孟羲指出的问题,刘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于战术,刘备自思无有能为之处。 见前面的李孟羲能喋喋不休,刘备着实羡慕。 天降佳子,幸让我刘备遇之。刘备感慨。 “好了。” 第十七攻城队也检查完,李孟羲绕到前面,对着近两百人,李孟羲大声说到,“记住刚才我所说,再练!” 夜已晚的不行了,乡勇们练的很累,李孟羲也累,他打着哈欠。 刘备看着心疼,“羲儿,你看若是练的差不多了,你先回去睡好了。” “早着呢!”李孟羲用力晃了晃脑袋,驱赶睡意,“这才练到扛攻城梯跑到城墙下而已,还有竖梯子,还有爬梯子,还有登城,这都练都没练呢。” 刘备一听李孟羲的话,有些惊讶,竟然还有这么多没练,竟然还能练这么多? 难怪,云长放心把攻城之事交给李孟羲。 新的攻城战术被李孟羲提出,又边练边改进了好多次后,再由乡勇们练了很多遍,终于趋向成熟。 乡勇们多拿了两个盾挡住头顶和两侧,还能跑的跟没拿盾一样快。 大致可以开始下一个阶段了。李孟羲长舒了口气。 “等会儿。”李孟羲突然想到了未注意的一个小细节。 “玄德公,我上梯子看看。” “?”刘备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二百零三章 临阵磨枪(六) 大人们身高很高,李孟羲目前还是小个孩子,要爬到和大人齐肩高的梯子上,谈何容易。 “玄德公,”李孟羲回看跟上来的刘备,“你把我放上去。”李孟羲无奈的指着梯子说到。 刘备笑了,有力的双手合抱,一抓李孟羲左右腋下,把李孟羲举到了梯子上。 李孟羲在梯子上站稳,“火把。”他伸手问刘备要火把,就像刘备是他亲兵或者仆从一样。 刘备赶忙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李孟羲。 拿到火把,李孟羲把火把凑到脚下,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凑着光看担在梯子上的盾牌排列是否严密。 不看不知道,以为盾牌盖的会很密实,有很好的挡箭效果,这一细看,李孟羲看出了些小问题。 盾牌一个挨一个,摆的根本不严密。 箭这玩意儿细的跟筷子一样,稍微有个缝就能钻进来伤人。 到战场上,一点疏忽都很要命。 李孟羲认真低头观察,一个不妨,脑袋离火把近了,顿时呲的一下,额前的头发被烧的卷了起来。 李孟羲吓了一跳,差点把火把丢了。 “羲儿?无事吧?”一旁随着李孟羲亦步亦趋防着李孟羲掉下来的刘备担心的问。 “无事。”李孟羲摸了摸头发和眉毛,“火把把我头发烧了。”李孟羲郁闷无比的说到。 扛着梯子的乡勇们听到李孟羲烧了头发,低声不厚道的笑了。 走在梯子上,一点一点的往前走,边走边看盾牌的覆盖情况,李孟羲发现相比方盾,圆的覆盖效果较差。 圆盾和其他盾牌相抵的边角处,总能露出一些很大的缝隙。不像方盾,两个方盾一并,严丝合缝。 “我说下。” 李孟羲站在梯子上,看着四周火把,如同一位驰骋沙场的宿将。 “圆盾不用了,圆盾放梯子上露的缝大,遮挡不全。咱能用方盾就用方盾。” 说着,李孟羲把梯子上盖着的圆盾全揭了下去。 见李孟羲说要方盾,不用圆盾,刘备帮着李孟羲把其他队的方盾凑了过来。 刘备一面盾一面盾的递,李孟羲一面一面的接,他们两个像是在盖房子递砖一样,配合默契。 李孟羲每接过一面方盾,不管大小,一面面摞从头开始摞。 没有了不合群的圆盾,方盾不论大小,稍微压点边角,就能盖的严严实实。 正小心的踩着梯子横杠摆的正投入,李孟羲突然脚下一滑,一条腿踩空,踩到梯子下面了。 “羲儿!”刘备慌忙撇下了手中的盾,去扶李孟羲。 好在梯子下也站着人,稍微托举一下,李孟羲就把腿从抽了出来,再度站好。 “无事。”李孟羲朝刘备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 站稳后,李孟羲低头看,踩到什么了那么滑。 一看,李孟羲看到脚刚踩到的那根横杠,是根圆的树枝截成的。 李孟羲不由的多往脚下看了几眼,某些问题,李孟羲突然就想明白了。 是摩擦力! 滚动摩擦,要小于滑动摩擦。 因为圆,所以就比较滑。所以一般兜里放钱,把钱圈成圆筒的话,钱很容易从兜里滑出来,然后钱就掉了。正确的放钱方法,应该是把钱对折起来放。 攻城梯的梯阶若是圆的,也容易脚滑的。 又一个小疏忽被李孟羲发现了。 接着把盾继续摞,直到把梯子上排满。 此时,梯子下,扛着梯子们的乡勇,低头侧望,李孟羲手中的火把发出的光线,给了乡勇们参照。 从下往上看,盾牌摆的密实,光直透不进来了。 (这盾摞的,跟屋顶一样……)乡勇们内心想着,同时心里的安全感简直爆棚。 “咚!”李孟羲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玄德公,我知道你的雌雄双股剑,为何剑柄是八楞的了。” 许久悬而未决冥思苦想不得答案的问题,今晚在攻城梯上找到了答案。 “奥?”刘备愣了一下,然后惊奇,“为何?”他笑问。 “因为圆柄,手滑。”李孟羲笑着回答。 曾经,好久前了。 李孟羲看到传说中的雌雄双剑,当时看到刘备雌雄双剑的剑柄,跟乒乓球拍的柄差不多,当时李孟羲觉得奇怪,问刘备为何如此,刘备也不能答。 下书吧 这个问题悬而未决好久。 没想到,今晚意外得到了答案。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攻城梯的横杠,和剑柄,最好都不能是圆柱形的,太滑了。 看来刀剑的柄,圆柄不利实战。 李孟羲明悟出了一点关于兵器的知识。 说完,李孟羲招呼乡勇们把梯子放下来放在地上。 然后,刘备和李孟羲以及乡勇们,都围过来。 只见梯子上,盾一面接一面的从头排到尾,严严实实。 “诸位看,咱用方盾放上面,盾盖成这般严实,明日攻城,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箭,能挡住个六七成。” 李孟羲给乡勇们介绍着他发明的龟甲攻城梯。 李孟羲很满意,刘备一看也满意。最满意的,当数明日要厮杀的乡勇们了。 他们围着这一架龟甲攻城梯窃窃私语,这玩意儿,一看就有安全感。 李孟羲说能挡个六七成流箭,乡勇们自己认为,能挡个十成十。 又一个小的战术改进成功。 “鲁犁!过来!”李孟羲又叫呆在这边的木工技术顾问,木工鲁犁小哥。 鲁犁小跑着过来了。 李孟羲几脚踢开了梯子上的盾,把一阶梯阶露了出来。 “你看,横杠这儿,横杠要是圆的,就容易脚滑。攀梯攻城,生死须臾之间,一个脚滑稍一耽误,可能就要死人。 所以我想问,能不能把所有横杠,全削成方的?”李孟羲问。 “嗯。”鲁犁嗯了一声。 “需要多久能把梯子改好?” “一会儿。”鲁犁回复。 好吧,又是一会儿。 “那好。”李孟羲看着一圈的乡勇们,“所有人,把攻城梯抬去木工营,梯子改好,再扛回来。” 改梯子,就暂时不用练了,终于又能歇会儿了。 乡勇们情绪高涨,扛着梯子就跑了。 乡勇们全走了,李孟羲哎吆哎吆着往地上去坐,站的腿疼。 刘备也好不到哪去,坐下来之后,刘备不住用手揉着小腿肚。 “羲儿,今夜真是辛苦了。”这是刘备第二次对李孟羲露出感激之意。 “莫要如此见外,”李孟羲摇头,“我不是外人,为自家将士效力,孟羲乐意之至。” 一句话说的坦荡,刘备心里感慨。 木工鲁犁说,把梯子的圆横杠改成方的,一会儿就能改好。 这人虽然木讷,但很靠谱。 说是一会儿,果然没多大一会儿,乡勇们扛着改好的梯子回来了。 李孟羲刚坐下一会儿,又不得不爬了起来。 拉着刘备伸来的手,借力站起后,李孟羲熟练的给乡勇们安排训练事宜。 “差不多了。还练奔袭,再练十轮咱们歇歇,开始练下边的东西。” “好。”乡勇们大声应好。 七十步,奔袭十轮,不算太累。 用攻城梯攻城,就是扛着梯子冲到城边,再把梯子竖起靠城墙上,然后人顺着梯子爬上去而已。 但如果仔细划分,攻城梯攻城,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把攻城梯扛到城下,第二阶段,把攻城梯竖起,靠到城墙上靠牢靠紧,第三个阶段,士兵顶着盾往上爬。 而每个阶段,再仔细细究,又可分很多小阶段。 第二百零四章 临阵磨枪(七) 十轮演练,到最后一轮,李孟羲和刘备在旁细看。 只见一只只攻城队扛着梯子,梯子上盖满了盾牌,扛梯子的人,用手抓着梯子上盾牌后的握把,喊杀声中玩命前冲。 他们冲的又快又稳,一架架长梯,如同长龙,隐约透漏出一点虎狼之势。 刘备大为满意,满意极了。 再回想晚上刚开始练奔袭的时候,乡勇们的表现,再比较现在,差距之大,判若两军。 刘玄德低头看着身边小小的人,不由心折。假以时日,待兵书学尽,又不知心思细密灵巧的李孟羲,又会到了怎样境地。 第十轮,奔袭毕。 刘备和李孟羲缓缓走到十七队攻城队队列前时,有乡勇笑着打诨,“将军,俺们又跑了第一,能给个布条不?” 布条早发完了。 “布条无了。”刘玄德正色,两手摊开,示意手中空空也。 乡勇们大笑。 “好了,咱听孟羲说,接着,该咋办。”刘备让出了位置,让李孟羲前来。 “接着就是,练怎么把梯子竖起来。”李孟羲看着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满脸汗水但精神亢奋的乡勇们说到。 李孟羲话一说完,乡勇们不以为意,“把梯子竖起,还用的练吗?”有人立刻就说简单,不用练。 “对啊,抽梯子这还用练?” 乡勇们七嘴八舌的,都说竖梯子简单无比,用不着练。 李孟羲笑了,“那好,你们都说简单。那咱来试试。” “二十步远,火把为界。抬梯冲至火把前,立刻竖梯,可能做到?” “能!”乡勇们大声回应。 “大点声,听不到!”李孟羲沉浸在这种让他熟悉的氛围中,大声又问。 “能!”乡勇们以更大的声音回复了李孟羲。 “那好。”李孟羲点头,手指二十步外的黑暗,“那就二十步外,一见分晓!散!” 乡勇们退至二十步外,由刘备的骑兵查看所有攻城队站齐在一条线上。 准备妥当,亲兵手里火把上下连挥舞了几下。 见状,刘备清了清嗓子,“众军听令,冲!” 刘备一声令下。 ”杀啊!!” 攻城队喊杀声顿起。 二十步不远,刚好够攻城队从站立到把速度提起来。 二十步瞬间即至。 站在攻城队冲锋的路前,李孟羲觉得有点害怕,生怕他们一个刹不住车,把梯子怼到自己身上。 攻城队已至眼前。 “举梯!”李孟羲稚嫩的声音响起。 不用李孟羲下令,乡勇们也知道冲到地方了,该把梯子立起来了。 李孟羲只见面前的这一一队乡勇,手忙脚乱的摆弄梯子,一个没注意,梯子上摆着的用来挡箭的盾牌呼啦一下滑了下来,怼到了一个哥们鼻子上。 硬木盾边棱怼到鼻子上一定超疼,李孟羲看这哥们当场就捂住鼻子了。 而其他人,一时慌乱,人虽多,这个想把梯子翻过来,那个想直接竖,有人脑子一时混乱,抓着梯子的手忘记松开了,拽着不放……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好一会儿,乡勇们把梯子举起来。 要是普通小梯子还好,一个人可以举起来,不会手忙脚乱。 可攻城梯极沉,需要多人一起协作。 人一多,配合就容易出差错。 李孟羲看的直摇头。 终于,乡勇们经过无措的慌乱之后,终于想着把梯子先竖起来,然后才方便靠到城墙上。 十七支攻城队皆把梯子竖起来之后,李孟羲走到前列,对这群大头兵冷嘲热讽。 “我说弟兄们,你们知道你们放梯子,用了多久?” 乡勇们都摇头。 “我给你们数着数呢,最快的一队,竖梯子用了十四息时间。 你们这些混货,慢的跟鳖一样!要是老子守城,十四息时间能射你们三轮箭雨了!” 李孟羲破口大骂,有人不服,但没人敢还口。 “有人有什么点子,让举梯更快吗?” 李孟羲目光由右扫到左,“既然没人,那我说两点吧。” “一,咱的攻城梯上有盾,举梯前,先把盾撇下来,切记不要被砸到。 二,城高两丈,举着梯子靠不上去,得先把梯子竖起,然后靠上去。” “听懂了吗?” 乡勇们稀稀落落的说懂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把盾捡起放梯子上,二十步外,再练!” 今夜李孟羲多次发号施令,嗓子有点哑了,但发号施令也越来越熟练了。 攻城梯攻城第二阶段之靠梯,演练第二轮。 乡勇们喊杀着冲过来,然后哗啦一声卸盾,然后再把梯子竖起来。 只有两个战术动作,应该很简单。 “停!”李孟羲叫停。 他皱眉问,“你们卸盾,如何卸的?” 乡勇们乱七八糟的回答。 有人说直接把梯子竖起来,盾自己就掉了。 我的天,盾虽不太重,但也有一定分量,从上下掉下来的重盾砸脑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无错小说网 这不行。 李孟羲走到面前的一队攻城队面前,要他们把梯子抬起。 然后,李孟羲和刘备两人把地上的盾牌捡起一个个放上去。 李孟羲够不到,于是他捡盾,抱着一面面盾递给刘备,让刘备去放。 放完。 李孟羲和刘备讨论着,如何一下把盾卸完,又不砸到人,又不耽误时间。 刘备沉吟,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这样如何?一边抬梯的人松手,另一边不动,梯子一斜,盾就滑下来了。” 这方法很不错。 一秒之内,可以完成。 李孟羲决定试试。 “你们听见了吧?一边人松手,一边人不松。好,听我令——卸盾!”李孟羲用略哑的声音一声令下。 盾是哗啦一声卸下来了,可是梯子也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原来,没有商量好,两边的人都松手了。 李孟羲挠了挠头,他打了个哈欠。 “这样,咱定好,站左手的人松手,右边的不松。听清了吗?” “听清了。”乡勇们回复。 李孟羲和刘备一个捡一个放,再帮着把盾放在了梯子上。 准备工作做完。 “听我令——卸盾!” 哗啦一声,盾完美的卸了下来。 一个乡勇收脚不及,被沉重的包铁盾盾楞砸到了脚背,疼的他吆了一声。 看来战术动作还是不完美。 李孟羲思索了下,决定再改。 “咱卸盾的时候,左边的人,脚往左撤半步,以防砸脚,听明白没?” 又改进,再试。 “卸盾!”李孟羲一声令下。 左侧乡勇松手撤脚,哗啦一声,一大片盾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完美。 “噫,孟羲你看这样,让右侧的松手,左侧的手不动,如何?”刘备又有想法。 李孟羲疑惑,“为何?” “右手力大,持梯更稳。”刘备回到。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 可不是嘛,站在左侧的人,是右手持梯的。 所以让右侧的人松手,左侧的人持梯卸盾,减少了力量不足让梯子掉地上的可能。 要是攻城的时候,梯子掉了,捡梯子得耽误好几秒时间,每一秒都是人命。 有好的战术动作,那就再改。 交待清,是右侧的人松手,左侧的人不松。 “卸盾!”李孟羲令下。 哗啦~ 卸盾这一小动作,终于完美。 把经验推而广之,李孟羲和刘备分别把动作要领给每一攻城队之后。 看攻城队们把盾放好,准备完成。 李孟羲左右看看,没什么问题了。 “卸盾!”李孟羲下令。 哗啦~ “再来,再快。每队找个正负队副出来,明日攻城,队正下令。” 把指挥权教给了乡勇中的伍长什长这些低级军官之后,让他们自己操练。 第二百零五章 临阵磨枪(八) “卸盾!”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口令,和哗啦砰咚盾掉在地上的声音,这一个简单的战术动作,操练了足足几十遍。 卸盾这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是整个攻城阶段,最重要攻城战术部分。 从攻城开始,攻城队在七十步外开始冲锋。 七十步的时候,离得远,就算不拿盾挡,十支流箭也不一定能射到我方一个人。 但当冲到城下,攻城队的士兵和城头敌人眼看眼脸对脸的距离。 这个距离,弓弩准头极准,贴脸射击,杀伤力也极大。 而攻城队要扶梯子,一时无法举盾遮拦,大部分伤亡必然在这时产生。 李孟羲把忧虑和刘备说了,刘备眉头也紧锁起来。 想来想去,举梯子这短短一会儿时间,没办法做好防守。 “而且我军甲胄不行,士卒但中箭,非死即伤,必无力再战。”李孟羲叹气。 要是有步人甲,十来步距离,还稍微能扛一下远程弩矢。 想来想去,只能靠速度了,搭攻城梯的速度越快,耽误时间越少,死伤的人越少。 然后,当攻城梯成功靠在城墙上。 这时,一个攻城队的人员该怎么安排,很考验士兵纪律性和指挥官的战术才能。 李孟羲和刘备蹲在地上,凑着火把的光,用木棍在地上画着站位图。 以小圆圈,代表单个的士兵,以两个竖线,代表攻城梯。 讨论了一会儿,觉得圈圈不好,李孟羲伸手把地上画的圆擦了。 用小三角,能更好的确定士兵朝向。 攻城梯靠墙之后,扶梯的人一定要有,且左右至少一边一个。 从弓弩的射击角度来看,近距离大致是直线,大多数弩箭的角度是从上方射下来的。稍远的一点,会从两侧斜射。 所以攻城梯靠好,左右两边一边一个人,手里拿盾斜超上举防箭的同时,剩下的人应该如此排列—— 左扶梯人左边再站一人,举盾方向,斜朝左上方,防备上方箭矢的同时,还兼顾防御左侧流矢; 右扶梯人右边再站一人,举盾方向,斜朝右上方,防备上方箭矢的同时,还兼顾防御右侧流矢。 然后剩下的人,盾兵结成小龟甲阵,在攻城梯下列队。 直讨论到刘备和李孟羲两人都满意,这才为止。 攻城梯靠城之后,人员站位和战术问题,讨论完毕。 接下来,李孟羲把战术推演一下,攻城梯靠城之后,有两种情况。 一,是梯子被推翻。 二,没有立刻被推翻,我军可以趁机向上爬。 先讨论第一种情况。 因为重心和力矩问题,从顶端,梯子很容易被推翻。梯子靠的越直,越容易被推翻。 简陋的攻城梯被推翻在所难免,加再多的人去扶攻城梯也是一样。 那么攻城梯被推倒后,攻城梯拍在地上,按攻城梯的重量,一个人在单手需拿盾的情况下,单人是无法把梯子再抬起来的,需要多人一起配合。 “这样,一,攻城队成龟甲阵集队于攻城梯正后,如此攻城梯被推翻,正砸在攻城队身上,可顺势接住,推起再架。 二,攻城梯倒地,扶梯的士兵应倒着走,走至梯子两侧,再扶起梯子攻城。” 扶梯子不能背对城墙的,因为背对城墙,眼睛看不到城墙,就没办法确保手中的盾斜上对着城头防箭,且没人能把盾伸到后背去。 “嗯。”刘备按着额角,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应是如此,捡梯子得倒着走。 攻城可以打的很没技术含量,玩命的驱赶人送死,直到守城放没箭,直到人的尸体和城墙齐高,城就这么攻破了。 然而,要打的有技术含量一点,太麻烦了,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 刘备第一次感受到了头疼是何种感觉,而李孟羲,头发都拽断好几根了。 “要不,先练起来?”李孟羲了抬起头,扭了扭低的发酸的脖子,和刘备说着。 “嗯。”刘备也揉着脖子。 乡勇们已经歇了好一会儿了。 “弟兄们,起来操练了。”李孟羲一口一个弟兄,喊的热络极了。 坐在地上,歇的不想动弹的乡勇们慢腾腾的站了起来。 李孟羲哈欠接哈欠,已经很困了。 他打眼扫过所有攻城队,说到,“往下,咱们练攻城梯靠梯之后,人应该怎么站。 首先,需两人左右扶梯; 其次,剩下的人应该怎么去站。 我和玄德公商量过,站位应该如此这般……” 李孟羲把认真的把经验相告。 操练又开始。 “举梯!”李孟羲令下。 乡勇们咚的一声把梯子顿在了地上,又没有城墙,不能真的把梯子往前搭,往前一拍,就砸到李孟羲和刘备两人了。 “梯子搭上之后,攻城队最前列两人,一左一右,立刻举盾扶梯。” 李孟羲和刘备两人,亲自下去用手拉,拉好了站位。 “你们在哪站,且记好,明日也是这个站法。” “盾,”李孟羲踮着脚,用手去调整乡勇们拿盾的角度,一边调整,一边说着,“记住,大多数箭,是从头上射下来的。但盾不能再平举,得稍斜上,能护住胸腹。” 李孟羲十二分投入,嗓子声音越来越哑,看他人那么小,踮着脚去帮人扶盾,乡勇们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对李孟羲十二分尊敬。 “好,就这样。两列纵队,变龟甲盾阵。” 终于,一遍又一遍的操练,靠攻梯之后,和正式开始爬梯子之间的衔接战术动作操练完毕。 “往下,咱们练练,要是梯子被推倒,该如何捡梯子。” 乡勇们围了一圈,李孟羲和刘备两人都拿着盾,做着演示。 两人对齐,动作如一,举盾对着斜上方,然后快速倒着后退,一左一右至梯子旁,然后同时快速半蹲下,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各抬梯子一边,把梯子抬起来了一点。 因为李孟羲力气小,刘备怕砸到李孟羲,也没太用力抬,所以演示效果不太好,梯子只抬起了一丁点,但用来演示,够了。 “且记,抬攻城梯之时,万不能背对敌城。”刘备言传身教,认真教着。 乡勇们瞪大着眼睛,看的投入。 好多句话才能说明白的东西,亲自示范一下,乡勇们就看明白了。 既然看明白,那就继续练。 如此,攻城梯被推倒这一种情况,毫无攻城经验的乡勇们练了好多遍之后,有了应对能力。 tsxsw.la 最后的关键点来了——登城。 攻城队所有人,全是刀盾兵,一是需要有盾牌防御箭矢,二是长兵器攻城不便。 李孟羲提议,把梯子埋进土里,然后把梯子斜埋着,模仿攻城之时的梯子的斜度,然后演练登城战法。 没有锄头,乡勇们就用环首刀在地上挖掘,不一会儿,挖了两个很深的洞。 把梯子两个主轴塞进洞里,再把挖出来的土踩实,那么老长的攻城梯就像树一样,扎根在了地上。 李孟羲走到攻城梯前,用力去晃了晃,看梯子挺稳当。 李孟羲手脚并用,爬上了一阶梯子,“刀盾与我。”李孟羲向背后一伸手伸手就要刀盾。 然后李孟羲身体一轻,他被刘备从梯子上抱了下来。 “羲儿,我来。”刘备怕李孟羲再摔到,他替李孟羲完成最后的刀盾攀梯之法。 乡勇们递来刀盾,刘备一手拿盾,一手刀,就要往上爬。 然后觉得不爽利,刘备索性牙咬刀背把刀咬在嘴里,一只手举盾,,另一只手抓着攻城梯,手脚并用,快速上爬。 刘备身手敏捷,手臂很长,很有攀爬的优势,只见刘备快如猿猴,蹭蹭几下爬了老高,在下看的乡勇们连声叫好。 第二百零六章 巳时巳刻,大利攻城 一座小城,挡下了义军兵锋。 一个夜晚,一群没有任何经验的木匠第一次打造攻城器械,同样没有任何攻城经验的两百乡勇连夜训练,直至东方即白。 蓦然抬头,见天色蒙蒙亮了。 李孟羲丢掉手里一晚上换的第七根火把,疲惫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玄德公,停了!”李孟羲朝不远处带人操练的刘备喊到。 刘备听李孟羲的喊声,把操练叫停,小跑着过来。 “孟羲,为何叫停?” “天快亮了!”李孟羲指了指天色。 “可以升伙造饭了,让攻城队吃完饭歇好体力,明日攻城。”李孟羲建议。 刘备点了点头,同意李孟羲所说。 刘备下令,辎重队的伙夫们赶紧做饭,黄澄澄的小米不要钱一样往瓦罐里倒,一倒就是半瓦罐,然后就是盐巴,足足放了一小把,这在平日,是半个百人队十来天的食盐分配量。 不干活的人不知道盐对维持体力有多重要。 在等开饭这段时间,攻城队坐地上歇息,有的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孟羲也是一样,坐下来没一会儿,脑袋一栽一栽跟小鸡啄米一般。 一旁盘腿歇息的刘备看的是又心疼又好笑,他想把李孟羲叫起来,又想让他多睡一会儿,纠结无比。 李孟羲脑袋栽着栽着,身体突然向后倒去,李孟羲一下被惊的没有了睡意。 感到后背被一只有力的手拖住,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李孟羲揉了揉脸颊,朝刘备笑了笑,“差点睡着了。” “羲儿,攻城之事交给我,你放心去睡觉,保准你一觉醒来,我军已经大胜。”刘备笑着劝李孟羲去休息。 李孟羲摇头拒绝,“明日攻城,我得亲自看看。我还没见过攻城呢!”李孟羲坚决不肯错过攻城战这么重要的事。 以往看的都是电视剧,还大多都是二流电视剧,一点不考究,现在看的,可是真正的古代攻城战。 李孟羲说非要看攻城战,理由是他还看过攻城,刘备被他这个理由逗笑了。 没攻过城,却帮忙一整夜,帮着改进了攻城器械,帮着想出了诸多攻城战法,这真是,不知该如何说好了。 约莫两刻,粥煮好了。 李孟羲和攻城队一起,连吃了两碗又稠又咸的小米粥,热腾腾的粥吃进腹中,胃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乡勇们劳累一夜,吃饱喝足,借着床铺,席地而睡,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李孟羲也很累,可他一点睡意也无,抬头看着天空,天边,一颗很亮的星星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那应该就是启明星了,李孟羲心想。 天刚亮,不大一会儿,关羽带人来了。 李孟羲要的弓弩手,弓弩队共计四十一人,关羽全给李孟羲带来了。 “关将军,谢了。”李孟羲连起都不想起了,坐在地上挥了挥手,算是跟关羽打过招呼。 关羽也盯着城一夜未睡,但他精力异于常人,虽一夜未睡,依然神采奕奕的模样。 关羽前来,本想和李孟羲商量攻城事宜,一看李孟羲蔫的不行,关羽就不好再打搅他了。 饭团探书 “羲儿,大哥,攻城之法练的如何?”关羽只问。 “万事俱备。”李孟羲狠狠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好一个万事俱备。 —— 太阳升起了,攻城队睡着没动,太阳高了,攻城队依然在睡觉。 当时间到了巳时半左右。 至巳时,四刻,即,上午十点,不冷又不热,太阳也不刺眼,刚刚好。 李孟羲嚯的一下起身,“时辰到,起!” 李孟羲大声喊到。 李孟羲一喊,床铺摆了一地席地而睡的攻城队呼啦一声全醒了,慌忙着穿鞋戴甲,操起手边的兵器就爬了起来。 十七支攻城队,瞬间结队齐整。 “走!”李孟羲沉声说到。 看着这两百训练了一夜的攻城队,李孟羲像在看自己的兵。 文安县城有东西两个城门,因此攻城方向,也就在东西两门其中一门。 片刻后,十七支攻城梯队和攻城椎队,再加上弓弩营四十余人,共计两百四十二人的攻城队到达西门,在离城墙百步处停下。 守西门的张飞远远看到人来,骑马相迎。 “大哥!二哥!” 张飞热情的和刘备关羽打招呼,唯独不理关羽马上的李孟羲。 “攻城岂能少了俺老张!”张飞一手刀,一手盾,刀拍盾牌拍的啪啪声响,“大哥,你就让俺打头阵,让俺杀到城头,保管杀的黄巾抱头鼠窜!” “甚好!”坐在马上的李孟羲从关羽身后露出了脑袋,“三将军勇猛无敌,有三将军亲自攻城,我军胜算无忧矣。” 张飞朝李孟羲嘿嘿笑了。 “攻城队第十队人少,翼德,你去第十队照应一下。”刘玄德略沉思着,安排了张飞去处。 张飞欣然领命。 “哪个是第十队?”张飞四下看看,吼了一嗓子。 “三将军,这儿!”第十队队正招手。 见张飞入队,李孟羲遥看敌城,只见地平线上,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城坐落着,城墙矮矮的又长又低,城头上,旌旗乱展,人头攒动。 巳时巳刻,大利攻城。 十七攻城梯队并当中正对城门的一支攻城椎队,分列城前七十步外。 关羽在马上看的很清楚,十七支攻城队,排列的整整齐齐,攻城梯上盖着的一面面盾牌如同龟甲。 再往攻城梯后的纵队看,两列的人一个对齐一个,站的齐整,一动不动。 奇怪的是,每个攻城刀盾兵,手里都拿了两面盾。 想来必有缘由。 攻城队的队列是关羽自募兵来少有见到的整齐。 不管攻城队战力如何,至少从表面来看,很像模像样。 关羽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看了一眼远处矮城,青龙偃月刀一举,关羽沉声下令,“众军听令,杀!” “杀啊!”得关羽军令,哗啦一声手持双盾的刀盾兵右手举盾盖在头顶梯子上,另一手手中的盾瞬间侧向,前方的攻城梯如同猛虎出洞,后跟着的刀盾兵纵队紧跑跟随。 攻城队由安静的一动不动,突然变的极其喧嚣,其势如猛虎,对比之强烈,关羽双目一凛。 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一支支攻城队攻势迅疾,城上箭如雨发,带着尾羽的羽箭,不带尾羽的弩矢,雨点一般不停的落在攻城梯队四周,箭头扎在泥土上,噗噗作响。 不时有箭支撞在攻城梯上,被梯子上盖着的盾牌成功格挡住。 李孟羲发明的龟甲攻城梯战术,多少有些用的。 眨眼间,攻城梯已冲至城前三十步内,箭雨更密集了。 终于,伤亡出现了,有个乡勇被流箭射中了脚踝,箭头穿腕而过,这名乡勇惨叫一声,当场扑倒在地。 同队的人虽然担心,但没办法减速停下。 负伤的乡勇抱着脚嚎叫了好一会儿,然后终于想到了昨晚练的战法——如果冲锋半途,被流箭射中,允许撤退。 若无力行动,当把盾牌盖在背上,自己向后爬回去。 为了活命,人的意志力是强大的。 倒霉被流箭射穿脚踝的乡勇忍着疼痛,就地翻了个滚。 刀盾兵配了两面盾冲锋的时候用,到了城下直接把另一面盾丢了就行。 现在,这两面盾排上了用场。 脚走不了路的乡勇摸索着把盾丢在了背上,然后左手拿着小盾,护住脑袋,右手肘当手,一点一点的往匍匐着回爬。 第一个伤亡出现的时候,关羽就注意到了。 李孟羲也伸长了脖子,焦急的看那人慢腾腾的往回爬。 第二百零七章 破城先登者 眼瞅着有个乡勇往回爬,“他为何临阵脱逃?”关羽不解。 “中箭了,难以再战。所以允许他爬回来。”李孟羲解释着。 关羽点头。 “若是有人未中箭便逃脱回来,如之奈何?” “那就砍了。”李孟羲淡淡的答到。 正说话间,眼间攻城梯已冲至城下。 李孟羲和关羽都不再闲谈,目不转睛的看着攻城战事。 果如李孟羲所预料的一样,到了城下,城上弓箭密集的像是蝗虫乱撞。 攻城队中,箭矢撞在硬木盾上咄咄不停,不时有强弩射穿了盾面,弩箭扎穿手掌的事发生,惨叫声此起彼伏,尽管手被扎穿了,手再疼,负伤的乡勇也不会把盾放下,还用胳膊的力量支撑着举着盾。 疼是小事,万一盾掉了,箭可就朝脑袋来了,丢的是小命。 冲的最快的是攻城队第三队,第三队刚把梯子竖起靠在墙上还没立稳,梯子就被城上黄巾用草叉推倒。 啪的一声,梯子歪着拍在了地上。 这时,非是百战精兵,战也只打过几仗而已,只比黄巾军略强的乡勇们在箭雨中狼狈苟活,大多数人大脑已经混乱了。 如果没有昨晚的重复训练加强记忆,乡勇们还得好一会儿才记起要去把梯子扶起来。 昨晚临时的操练帮了大忙,乡勇们紧张又手忙脚乱的,把盾对着城墙上方,人倒退着挪到梯子两旁,三五个人一起抬着梯子两边,再度把梯子扶起…… 攻城队七队,他们运气不好,先是被一大片石头把盾阵砸的七零八落,然后一轮箭雨过来,瞬间倒了四个人,三个当场没了声息,剩下一个被射了好几箭,躺在地上嚎叫不已。 “别你娘的嚎了!”被嚎的脑壳疼,队正怒骂了一声,然后按昨晚演练的攻城战法,从地上捡起一面盾,朝伤兵身上丢去。 学着队正的样子,其他等着攻城的刀盾兵也小心挪动着脚步,把地上散落的盾牌捡起往被射倒的那人身上丢去,不一会儿,七八面盾牌丢在了伤兵身上,像是给盖了一个由盾牌做成的棺材盖。 盾刚给人盖完,咄!咄!两根城上的羽箭不分先后的钉在了盾上。 幸好用盾遮掩住了,不然躺地上这人暴露在箭雨下,不一会儿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盾盖好了,伤兵也没了声,不知死了还是活着,没人管他了。 战况激烈。 有的攻城队终于把梯子搭稳当,刀盾兵嘴里咬着刀,一手举盾,另一只手抓着梯子,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这算是进度不错的了。 也不时攻城梯被再次推倒,攻城梯连带还爬在梯子上的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攻城队第十队遭到了城头强力的阻击,爬上去的人要么被箭射倒,要么被城上黄巾拿枪戳下来,箭雨不停的往手里的盾上钉,后边张飞看一次次爬上去,又一个接一个被打死掉下来,张飞等的焦躁不堪,终于忍不了。 啪的一声,张飞把盾摔在地上,“起开!”张飞一声如雷爆喝猛然起身,不管弩箭嗖嗖从他耳边飞过,张飞一把抓开一个,连拽带踢,活生生如压路机一般,把堵在攻城梯下的乡勇们的龟甲盾阵撞开了一条路。 未等乡勇们反应过来,张飞一拳头锤打在畏畏缩缩躲在盾下不肯露头的某乡勇的盾上,直锤的乡勇的盾牌咚的一声响,“给老子扶好了,胆敢让爷爷掉下来,小心你们的狗头!” 张飞声如雷霆,一吼之下,攻城梯旁持盾等着攻城的乡勇忙伸手去扶梯子。 梯子又陡又高,也不见张飞用手抓,踩着梯子脚步飞快,踏踏踏踏几下就登了一大截。 城上众人早到张飞一股悍勇之势,见张飞要登城,弩箭更急,石头磨盘砖块刀剑有什么扔什么,一瞬间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下来,攻击密度瞬间大了一倍。 一块西瓜大的石头从城头落下,砸在了张飞手中的盾上,咔嚓一声,硬木盾当场被砸裂成两半。 也就是张飞臂力惊人,石头砸到盾上,手晃都不晃。 盾没用了,张飞甩掉手中的半面盾,踩着梯子蹭蹭往上爬。 嗖的一声城头一支箭迎头射来,张飞把头一偏,羽箭噌着张飞额角,扯掉了他一缕头发。 张飞大怒,此时离城头只剩六七阶,张飞猛的一踩梯子向上一蹿。 脚下的梯子横杠咔嚓一声被张飞一脚踩断,张飞也因此借力一下蹿了两阶。 xiaoshuting.info 眼看张飞就要爬上来,两个黄巾军枪兵从城垛中探出身子,忙用枪去戳张飞。 一枪朝眼戳来,一枪朝胸刺,在要被刺中的刹那,张飞双手松开梯子,怒吼一声,手往刺来的枪抓去,一手一个,抓住了两根长枪。 枪尖堪堪停在了张飞眼前半寸,张飞豹眼大瞪,对闪着寒芒的尖锐枪尖丝毫不躲。 双方对峙城头与攻城梯上,城上黄巾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用尽浑身力量要把枪往张飞眼睛去扎,可是枪尖就是一点扎不进去。 劣质的木枪杆在角力中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死来!” 突然张飞一声暴喝,他拽着两个枪头的手突然往两边一分,向后一拽,两名黄巾枪兵一时不防,被张飞拔葱一样从城头拽了下来。 黄巾枪兵惨叫着头朝下坠落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然后被地上等着的攻城队乱刀分尸。 两个黄巾枪兵飞出城外,城头防守瞬间有那么一瞬间的空挡。 张飞大吼一声,如同一头巨熊跃上了城头,咚的一声落在了城墙上,震的城墙轻颤。 登城成功,城墙上挤的人挨人,面前一名黄巾刀兵持刀捅来,张飞一把抓住刺来的短刀,任由手被短刀割的流血,张飞奋起力量,抓住对方刀的同时,一拳朝敌军天灵盖轮去,只一拳,砸的黄巾军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左边黄巾刀盾兵顶盾来撞,张飞侧肩身体微低脚下发力,猛然一个铁山靠,砰的一声撞击的巨响,黄巾刀盾兵被撞的胸口一闷,险些喘不过气来脸色发白。文安县城是小城,城墙窄,最多能四个人站一起就把城墙过道站满了。 张飞撞的盾兵向后连退,盾兵一退撞着后面的人也退,把这段城墙挤在一起的一堆人,都撞的后退了一截。 终于有了转身腾挪的空间,右手边黄巾军持步戈凿来,张飞哈哈一笑,伸手右手稳稳抓住步戈往自己这边一拉,然后左手手臂如刀,狠狠朝着步戈柄部砸下。 咔嚓一声,步戈被张飞一肘砸断。 留在黄巾戈兵手里的,只剩个木棍了。 黄巾军士气已被张飞击溃,张飞握着手中的短戈,追着黄巾大砍大杀,血肉横飞,血如雨溅,只溅的张飞满脸是血,状如鬼神。 张飞手下无一合之敌,他追着城上黄巾,一步一杀,戈起必有人陨命,黄巾胆寒,无人感上前与之抗衡。 城头黄巾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被追的慌不择路直接从城上跳下去了。 一时之间,一大段城墙上的黄巾军,扑通扑通争前恐后的往下跳,直如下饺子一般。 “城破了!!”当一名黄巾军声嘶力竭满是惊恐的喊出来时,恐惧像潮水一般散开,整城黄巾,顿如惊弓之鸟,满城乱作一团。 当攻城的刀盾兵顺着张飞打开的缺口,鱼贯而入之后,这场攻城战的胜负再没有了悬念。 张飞站在城头上,一抹脸上的血迹,他看到了城中骑马的黄巾将领,手里正拿着他的丈八蛇矛。 张飞目露凶意,咚的一声,张飞不肯爬梯子耽误时间,直接从两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朝看似要逃跑的黄巾将领追去。 城外,刘玄德和关羽带着其余乡勇围堵两门,不欲使一个黄巾逃脱。 而说好要好好看攻城战的李孟羲,此时城外,不见他的身影。 辎重后队,众多抬回来的伤兵躺在地上的席上,哀嚎声瘆人。 第二百零八章 伤兵与羊肠线 早知攻城战伤亡必惨重,当李孟羲来到伤兵营里,见到——从城头掉下来摔晕的,胳膊腿摔断的,眼被人戳瞎眼珠挂在外面的,还有胸腹中枪,肠子都流出来的,地上躺了一地的伤兵依然在嚎着,好几个人眼看没了动静。 李孟羲有心想救治,可他实在是没经验,血肉模糊的场面让他有点害怕不敢看。 见军医卜自顾自的忙着,李孟羲好奇在旁观看。 军医田卜见李孟羲来,也不过多寒暄,朝李孟羲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田卜来到了脚踝中箭的那名乡勇面前,军医用力按住乡勇的小腿,“莫动。”他告诫,然后伸手咔嚓一声折断羽箭,然后把有箭羽的那一头丢掉。 因为折羽箭的这一个小动作,触动了箭杆,脚腕中箭的乡勇疼得脸色发白。 “莫动。”军医仍然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他一手按住乡勇的小腿,另一只手握住箭头,也不等人家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噗的一声就把箭杆从肉里拔了出来。 箭杆拔出,带出了一股发黑的血,李孟羲看的一阵肉麻。 “不止血的吗?”李孟羲看箭杆拔出来了,血流不止,忙问。 庸医手里拿着带血的箭杆,头也不抬,“可用血余炭,或用铁烙。” 铁烙李孟羲听明白了,就是用烧红的铁块去灼伤伤口,一听就很疼。 “血余炭是什么?”李孟羲可怜乡勇战场上拼命,拼命下来还得被烧红的铁烫,忙问能止血血余炭是什么东西。 “血余炭,”庸医起身,摘掉了头上铁胄,摸着自己头上寸短的头发,“血余炭就是头发。” 头发怎能止血? 李孟羲疑惑。 “头发烧成灰,即为血余炭,可止血。” “那你快止血啊!”李孟羲比军医还紧张。 “不急。”庸医表情淡漠的看了李孟羲一眼,然后拿着手里的箭,舌头伸出来恶心的往箭头上舔了一口。 见军医如此恶心,李孟羲反胃。 “你干嘛?”李孟羲皱眉。 “这箭头泡过粪了,得用细烙铁从箭孔这头烙到那头烙一遍,要不腿保不住了,得锯。”田卜面无表情的说着。 真牛逼,舔一口,能尝出来箭头泡了粪。 李孟羲更反胃了。 “那……那赶紧吧,”李孟羲催促,他指着地上一地,并且还在不停抬过来的伤兵,“再晚一会儿,没死流血也流死了。” “铁未烧红,干不了。”田卜语气平静的回到。身处众多血肉模糊的伤兵之中,镇定的跟没事的人一样。 “你先赶紧把箭头拔出来吧。” “不能拔。箭一拔,流血更多。” 李孟羲瞬间冷静了。他突然想起,如果不能立刻处理,箭头不拔确实能少流点血。反而,一拔掉箭头,血流的就止不住了。 人田卜有自己的处理外伤的手法,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挠了挠头,觉得,外行,还是不要指导内行了。 xiaoshutingapp.com “那……不打扰你了,卜,军中只有你一个军医,负伤弟的兄生死全靠你一人。” 然后,李孟羲匆匆走开了。 有伤兵肚子上一拃长的豁口,得缝合啊。哪怕李孟羲不是医学生,按常识想,也得缝合啊。 据说,羊肠线这玩意儿是从活羊的肠子做的。 恰好,军中有羊,宰一头,把羊肠线试试看,能不能手搓出来。 从伤兵营走出,李孟羲撞到了弟弟。 “哥哥你去哪了吗?”李孟羲昨晚张罗攻城器械,弟弟昨晚没见到他,今天早上又没见,弟弟害怕极了,总怕找不到哥哥了。 见哥哥终于回来了,砖头很开心,抱着哥哥的腿就不愿放了。 “别闹砖头,哥哥有事呢!”李孟羲忙着去弄羊肠线,顾不得跟弟弟玩。 拉住弟弟的小手,李孟羲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有羊的啊,前边在沿途村落买木工用具的时候,顺便买的就有羊啊。 当时想的不是为羊肠线准备的,想的是把羊买来当储备肉食的。 羊在哪呢? 李孟羲遍瞅不见。 李孟羲一跺脚,走过去找刘备算了。这会儿刘备应该在打扫战场。 想好了此事,李孟羲拔腿要走。 —— 攻城战刚结束的文安县城,城里混乱不堪,到处有房屋起火,整个城里烟雾缭绕的。 地上散落的兵器到处都是,血迹更是走两步就能踩到,两三个手拿兵器乡勇押着一长队十几二十个垂头丧气的黄巾俘虏刚经过,又见两个乡勇抬着尸体走过去。 刘备站在被烧毁的县丞府邸前,忙碌的指挥者乡勇们打扫战场。 “玄德公。”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 刘备忙回头一看,看到李孟羲领着弟弟竟然跑过来了,刘备吓了一跳。 老天爷啊,城中还未肃清,兵荒马乱的,万一冲出来了不要命的溃兵,伤到怎么办。 刘备忙跑过来了,手臂一揽护住哥俩。 “羲儿,来这儿做甚?城里还不稳当,走!我送你们先出城,等晚会儿……”刘备说着,就招呼亲兵要亲兵送李孟羲哥俩赶紧回去。 李孟羲不肯走,“玄德公,咱们买的羊去哪了?我没看着。” 羊,什么羊? 刘备愣了。 奥,是羊啊,可不吗,此番破城,有功将士多矣!可不得杀羊嘛! 刘备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城里,再看了看小胳膊小腿的李孟羲哥俩,一想,城攻下来了,也好,先去把羊宰了犒赏三军。 —— 后军辎重队,一只半大的山羊,羊拴在车轱辘上,正在伸着脖子吃地上的草。 刘备就说杀羊,招呼人拿刀拿东西接羊血,把羊给绑了。 慌着找草喂羊的弟弟,拔了一把草回来,一看,霍,羊出事了。 “哥哥,咱们能不能不杀它?”弟弟晃着李孟羲的胳膊,怜悯的看着被四脚蹿蹄绑着的羊,“哥,咱们不杀咩咩羊,俺还想喂它呢。” 李孟羲哈哈笑了,他伸手揉揉弟弟的脑袋,“别闹,咱一会儿吃肉。” “不吃肉不吃肉!”弟弟连连摇着脑袋,祈求到,“咱们养着,不吃。”弟弟眼巴巴的看着李孟羲。 怎么可能不杀羊呢,杀它是为救人的。 在汉末,肚子被兵器给剖开一掌长的大口子,华佗能不能治不好说,可军医田卜,不一定会有缝合伤口的能力。 羊肠线对缝合伤口至关重要。 缝合伤口的意义在于,一是,减少了伤口暴露的面积,伤口暴露少,空气中的细菌落上的少,感染的概率就小。假设,伤口暴露面积跟感染概率成正比的话,那么,伤口面积小十倍,感染概率就能小十倍。 二是,让撕裂的伤口肌肉组织挨得更紧一些,有利于愈合。因为愈合快伤口长好的快,感染的概率就又进一步降低。 这两下相加,缝合技术能让外伤干扰的概率,降低十倍不止。 也就是说,不缝合的伤口,几乎必然感染的。哪怕有青霉素,不缝合依然感染的几率超大。 缝合的重要性就在这里,李孟羲心想。 那么,用羊肠线的意义又是在哪? 据李孟羲了解,羊肠线的胶原蛋白会被人体吸收,也就是,不用拆线了。 重要的是缝合手术,是缝合,而不是必须要羊肠线。 真没有羊肠线的话,如果麻线经过严格消毒,应该一样能用来缝合的。 咩的一声惨叫,在李孟羲搜索脑海中与羊肠线相关的记忆时,那边,刘玄德手起刀落,把羊宰了。 小弟李砖怕怕的捂住了眼睛。 第二百零九章 疫病假说(二合一) 杀羊没啥好看的,还不如杀猪好看呢。 刘玄德宰了羊,熟练的扒了羊皮。 当时购买物资时,人家给了一副杀猪的钩子,当时买下来了,现在就用上了不是。 羊挂铁钩上,分肉扒皮方便无比。 此时,刘玄德有没有对李孟羲的先见之明感到佩服,就不知道了。 羊的内脏,羊肚肠子啥的随便丢在一个筐里。 李孟羲过去看。 刘备在旁拿刀割肉,看着李孟羲在那扒拉肠子,刘备笑到,“羲儿,咱吃肉,肠子不管他!” 李孟羲头也不抬,“我拿羊肠有用,不是吃的。” “是把肠子搓成线,缝合伤口用的。” 李孟羲这么一说,刘备来了兴趣。 这肠子如何缝成线,这所谓缝合伤口,又是什么。 刘备也不管羊了,把刀递给一边的亲兵,让亲兵去把剩下的羊肉分了。 羊肠拿起来,又软又滑,李孟羲感觉又嫌弃又恶心。 可是,救人要紧啊。 忍着恶心,李孟羲砍了一截羊肠,说找水,把羊肠洗了。 左近也无水,只有城里,有口水井。 李孟羲于是拎着肠子就和刘备一起,又回城里去了。 打水,洗肠,直到把肠子洗的干干净净。 接下来,是该搓肠线了。 可李孟羲发现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卧槽,羊肠好像,有不同的结构啊,好几部分结构啊。 李孟羲拿手在肠子外边撕了一下,撕起了一层白色的薄膜状的东西。 不仅里边有这种白色的膜,肠子里外都有一层。 中间的才是肠子主体。 这…… 李孟羲茫然了。 到底,传说中的羊肠线,是用哪一部分搓出来的呢? 在井边,李孟羲茫然了好一会儿。 他搜肠刮肚的想和羊肠线有关的知识。 好像,羊肠线因为其主要成分是胶原蛋白,所以才会被人体吸收的。 那么,胶原蛋白,是啥玩意儿?! 是指中间的一层?还是里外的两层白色的薄膜状的东西呢? 李孟羲思索很久,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现在,不知羊肠哪一部分有胶原蛋白,或者,里中外三层都能做羊肠线,又或者,只有外边两层薄膜状的东西能做羊肠线。 这些都不知道。 那么,假设第一种情况,羊肠的三层都能做羊肠线,那,把三层,分开来搓成线。 只用肠外面的那层薄膜薄膜,单搓成线。 再用中间一层,单独搓线。 再从肠内里一层,单独搓线。 这样,就有了三种不同的肠线。假如,羊肠全部都是胶原蛋白组成的话,那么,这三种肠线,都能用于缝合伤口。 而如果,富含胶原蛋白的结构是指羊肠外包裹的那一层透明薄膜的话,那么,分开各部分独立搓线,则同样能有一种是真正的符合医学所用的羊肠线。 意义就是这样。 当不知羊肠线更详细的制作细节时,把羊肠各结构分开来做,就无论如何,能把羊肠线做出来。 李孟羲想明白之后,就开始用手去撕肠子外边的白薄膜。 刘备不明所以,饶有趣味的看着。 待把肠膜撕下。 李孟羲开始预备搓线。 可他动手能力很差劲,笨手笨脚的搓了半天,大块的肠膜依然搓不成线。 刘备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羲儿,你是,想把这东西弄细,弄成线?”刘备试探着问。 “嗯!”李孟羲擦了擦鼻尖的汗水,他拿眼看刘备,不知刘备有何好方法。 刘备把袖子一挽,亲自下手了。 “这劲儿,”刘备弯腰拿起李孟羲撕好的肠膜,边用指甲给破开,撕成更细的小条,“你给破成细条,再搓绳不就好搓了?” 李孟羲恍然大悟。 可不嘛,这样就能把大块的肠膜,给撕成很细的小条,然后就能从容的搓线了。 不然,就羊肠那么大的直径,不撕开的话,纵然能搓成线,线岂不粗的跟筷子一样? 若缝合线这么粗的话,那就没办法缝合伤口了。 终于,在城中乱兵也已肃清之时,李孟羲和刘备两人两下合力,搓出了羊肠线三根。 其中,羊肠外膜搓成的线一根,羊肠内膜搓成的线,一根,还有肠本身搓成的线,又粗又难看,一根。 bqgxsydw.com 还没用,也没实验。 但李孟羲凭感觉,隐约觉得,羊肠线应该是指的是肠膜搓成的线。 你看嘛,里外肠膜搓的线,又细又白又结实,肠子搓的线,太难看了,简直就是难看。 线是搓好了,刘备问,成了吗? 李孟羲就要说成了。 然后就看到刘备黝黑的大手,手指甲里还藏着泥。 李孟羲突然想起来了,刚才刘备就是用指甲把肠膜撕成条的吧。 忘了一个重要步骤了! 李孟羲一拍脑袋。 这得消毒啊!制作过程得无菌的啊!肠线往伤口缝的,不消毒,手那么脏就去搓肠线,伤口铁定感染的。 所以,刘备问好了没得。 “没,得拿酒泡。”李孟羲说着。 关于消毒,幸好,军中有度数很高的烈酒。 先把手洗了,再用酒精把手泡一会儿,然后再在干净的地方处理羊肠,当羊肠线做好之后,再拿酒精把肠线泡一会儿,应该消毒就比较彻底了。 李孟羲想着。 于是,他就去找了酒精。 用烈酒把手好好的洗了一遍。 然后,重新搓了几根肠线。 李孟羲做好的肠线,大致跟缝衣服的针那么粗。 虽然,李孟羲觉得还是有点粗,但是缝合伤口的话,大概能用了。 至于羊肠线的结实程度,结实程度很惊人,又韧又结实,手用力的拽,都拽不断。 当李孟羲把肠线攥在手里,怕路上有灰尘啥的把肠线污染了。 当来到伤兵营,李孟羲正撞见两个乡勇把一个没了声息的伤兵往外抬。 看样子,担架上的伤兵脸色发白,面皮都变色了。 看样子,是死了。 找到军医卜的时候,让李孟羲惊讶,卜竟然在缝合伤口。 确切的说,卜是拿着针灸用的细银针,用头发当缝合线,正在专心的给一名伤兵缝合腹部的伤口。 李孟羲讶然。 头发也能缝合伤口呢! 一想,头发那么细,且还算结实,缝合伤口应该也能用吧。 缝合伤口重要的是缝合,而不是羊肠线。 缝合能减少感染,减少伤口暴露面积能降低感染,而不是羊肠线能降低感染。 田卜这个汉代医者,竟然懂得,头发用来缝合伤口,真是意外。 只是,李孟羲观察了一会儿,他注意到,田卜的指甲也是黑的。 尤其是田卜拿针灸慢慢引着头发穿过伤口缝合时,指甲不停碰到伤兵的伤口。 “田卜。” 李孟羲神情严肃的叫到。 缝合伤口是个很谨慎微小的工作,卜很投入,没注意到李孟羲前来,李孟羲这么一出声,吓了田卜一跳。 卜转头看来。 “卜,你手洗过了吗?”李孟羲皱眉。 “洗……洗过了。”卜不明所以。 李孟羲张了张嘴,他不知该往下咋个解释了。 得解释,为什么得洗了手,再用酒精消毒,这消毒,又是个怎样的原理。 “卜,你先把重伤员料理好了,一会儿过来下。” 李孟羲说着。 卜点头,继续缝合伤口去了。 待卜用头发把伤兵的伤口缝完,他停手,去找李孟羲了。 剩下的没有重伤员了,重伤员在攻城下来,抬过来之后,半个时辰之内,救不了的重伤员,死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全是能救一下的。 卜来,李孟羲认真的看着他。 挠头思考了一下,李孟羲整理了下思路,认真的说到。 “卜。我也懂医术。我把我所学的医术,教给你,且细听。” 卜闻言,神色一肃,后退半步,朝李孟羲拱手一礼。 “你即是军医,较他人更懂医理,即如此,我就跟你说说,为何烈酒能治金创伤,其道理何在。 其实啊,不只烈酒,盐水亦可。 为何酒水盐水这两物有用? 只因这两物,能杀活也。 金创致死,何以至死? 一者,刀枪箭弩伤及脏器,脏器残损,无力回天。 二者,虽未伤及要害,但失血过甚,油尽而灯枯。 三者,伤虽不重,失血不多,但感疫病而死。 然,何为疫病? 某说,疫病为活物,不妨称之为疫虫。 君可见,肉食放于冬日,月余不腐,而于夏日,一日即坏。为何? 可以草木类之。 春夏草木疯长,冬日草木蔫伏,活物亦然,疫虫依然。 世间疫病,皆因疫虫,此疫虫,微如发丝之百一,细如尘埃,人眼不可见之。 何以冬日肉食不腐? 盖因,疫虫本遍布天地之间,蕴蕴大气之中,疫虫随气而流,落于肉食之上,肉食尽被其坏矣。冬日天寒地冷,疫虫难活,故肉食可存月余。 即天地之间遍布疫虫,若人无事,人之皮肤如同甲胄,隔绝邪秽。 而金创之伤,使皮肉外露,疫虫小如麦芒,轻如浮尘,随气而动,疫虫落伤口之上,繁衍滋生。 于肉食,肉食腐坏;于人体,人体衰逝。 故,何以用酒水、盐水、清洗创口? 军医可曾见腌肉?用盐腌肉,肉可保存数月。 为何?盐份杀水,不利疫虫。 酒亦如此。 我称之为,烈酒、盐水杀菌清创之法。” 李孟羲没说细胞,没说病毒,细菌什么的。 用了汉代人更能理解的说法,创造了一个疫虫的概念,把感染的成因及原理说给了军医听。 军医听懂没听懂不知道,反正李孟羲说的口干舌燥。 军医卜听的似懂非懂,目瞪口呆。 他大致听李孟羲的意思是,酒和盐能防肉食不腐,所以,能防疫虫。 军医思考了好一会儿,朝李孟羲拱手一礼,“军师之言,。就算如此,疫病皆因疫虫起,就算用酒冲洗有用,可疫虫随气而动,今日冲洗,明日疫虫又落,又有何用?” “所以,我问你,我见你给伤兵伤口缠了麻布,为何如此?”李孟羲笑问。 “防止流血。”卜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非也!”李孟羲笑了,“神农本草我虽未读过,但我知,麻布非药材也!麻布无有止血之效。” “麻布包扎创口确实有用,其作用在于——隔绝外界,使疫虫少落创口。” “这……若疫虫随气而流,麻布多孔,不能阻气,怎可尽挡?”卜犹豫的反驳。 这家伙不懂什么叫概率的吗? 麻布肯定不能把细菌全当外边啊,但能挡很多灰尘什么的。 假设空气凝胶中一平方米有病菌一百个,那么一个大的粒灰尘颗粒,带的病菌就有上千上万个。 所以麻布能物理防护住感染源,就很有用。 军医个死脑筋,李孟羲不想再争辩了,他俯下身体,抓了一把灰土就往这厮身上撒。 然后问,卜,“我拿灰撒你,你要是没穿衣服,就全撒你身上了,可你穿了衣服,虽有会掉进衣服里,但大多数灰土全被挡在外边了,懂?”李孟羲以此生动的例子讲解。 军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李孟羲拿灰撒他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 (原来如此。)田卜有些恍然大悟。 给伤兵包扎麻布,是师承的处理金创的方法。 田卜知其法,却不知其究竟。 现在,听了军师所说的疫虫之说,卜有些明悟了。 可不吗,若疫虫小的跟灰一样,漂浮于气中。 若不包扎伤口,疫虫直接就跟往身上撒土一样,不包扎伤口,土就全撒到身上了。 而包扎住了伤口,有布挡着,落伤口上的灰尘就能少了很多。 李孟羲把疾病致病最根本的一个核心真理告诉田卜了。 那就是微生物,病菌,病毒,细菌与病毒等比尘埃还小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空气中,水中,皮肤上,物体上,全都有。 在军医卜得到了他行医生涯中最宝贵的一条知识之后,李孟羲盯着卜的手看了许久。 “卜,如我说,若疫虫遍布天地大气之中,遍布物体表面。若如此,人之双手,忙于操劳,那你说,手脏是不脏?手上有无疫虫,有是无有?” 卜回过神来,忙低头看手。 “……有!” “便是如此!”李孟羲点了点头,又问,“手上有细菌……不是,手上若有疫虫,你又用手去给伤兵缝伤口,该如何?该不该洗洗?” “应当!”卜恍然。 “这就是卜你欠缺之处。手未洗干净。且,只用水洗,怕也不够。 下次,记得水洗完,拿烈酒把手泡上一泡,把针也拿烈酒泡上片刻。 水不能杀疫虫,而酒精能。” 李孟羲认真告诫。 卜慎重点头。 随后,李孟羲和卜商议了金创术施术规范。 第一步,用烈酒冲洗伤兵创口。 第二步,施术之人洗手,拿酒精冲手。 第三步,缝合所用的针具,线,用烈酒浸泡。 第四步,缝合,以减小创口暴露面积。 第五步,用沸煮过的麻布包扎伤口。 “沸煮?”卜眉头微皱,一时未想通沸煮的原理。 “对!沸煮!”李孟羲耐心解释。“你想啊卜,若是疫虫遍布大气,飞来飞去,那布上,是不是也落慢疫虫?而疫虫这东西,水洗洗不干净,只有煮了,把虫煮死就干净了。就像鸡蛋,鸡蛋一煮,就熟了,这疫虫一煮,也给煮熟了,死了。” 李孟羲说的有趣,卜笑了。 于是,义军的外伤处理步骤,就多了包扎用布用沸水蒸煮这一条。 军医卜,已通其道理。 第二百一十章 不完备的手术器具 李孟羲神神秘秘的把羊肠线拿给军医田卜看。 卜瞅了肠线半天,依然不明所以。 李孟羲把肠线的作用全盘相告。 当军医卜听说,这东西是从羊肠子上取出来做的,又说往人身上缝,田卜坚决不允。 “不成!”田卜摇头,“牲畜之肠,如何能缝于人身,此有悖人伦也!” 李孟羲一脸沃日的表情的看着田卜。 没发现呢,总觉得卜是个医术高超的医者,怎能如此迂腐。 随后,任凭李孟羲如何说,卜出乎意料的死犟到底。 这么一来二去,李孟羲火了。 “就按我说的做!”李孟羲瞪着眼睛,以势压人。 见李孟羲如此,卜叹了口气,朝李孟羲拱了拱手。 “军师啊,非是某不愿。实乃师传有禁,家师传我医术,也曾说,金创之伤,最好用发丝,再此用麻线。 至于别物,缝于肉上,早晚必溃烂。 军师啊,你拿于我三根肠线,只说可能三根有用,又说可能只一根有用。人命关天,怎能不慎之又慎? 非是某猜疑,只是,万一有差,岂不徒害性命?” 军医卜言辞恳切,劝李孟羲收回成命。 李孟羲讶然。 他挠头,意外的看着卜。 本以为,卜是迂腐守旧,没想到,卜不是不愿尝试新东西,而是怕新东西有风险。 李孟羲立刻就对田卜的感官大为改观。 李孟羲再一寻思,自己把不确定有没有用的三根线交给田卜,让田卜去给伤兵试着缝合伤口,的确忽视了其中风险。 于新医学技术,失败了就失败了,于伤兵个人,稍微的差错就是人命。 幸好田卜这厮是个深藏不露的杠精,不是他杠这一下,险些造成差错。 那么,不能直接在人身上去测试。 就找动物吧。 把羊…… 不能把羊。 羊肠线本就是在羊身上取得,同个物种,排异反应很小的。 应该用牛来实验。 在牛屁股上砍一刀,砍个伤口出来,然后,拿肠线缝合。 人体能吸收胶原蛋白,动物应当也能。 而且,最好的实验体是猴儿,或者是猪。 猴是类人动物,生理特性跟人很接近。 而猪,在李孟羲浅薄的知识积累中,他隐约记得,猪和人的契合程度相当的高。 奇怪的很。你看,猪长的跟人哪里像了? 总之,肠线缝合要投入实际应用,经田卜这么一提醒,李孟羲觉得必须得做实验。 实验的对象,要么是牛,要么是猪。 李孟羲告知田卜,如果怕出问题的话,那就先在牲口身上用。 如果,肠线在牲口身上跟伤口长到一起的话,而牲口又没死掉,且伤口没有溃烂的话,那就说明,用在人身上也能用。 “你觉呢?”李孟羲抬头看着军医卜。 卜茫然抓了抓下巴。军师说的好像有道理奥。 说服了卜这个职业医师,李孟羲便带着卜去找猪了,到辎重营,人家说,猪没了。 前几天买的半大的猪,被杀了,说犒赏有功之士。 没办法,只得折腾牛了。 找到一只拉车的老黄牛,李孟羲指使着卜去照牛屁股上砍一刀。 为什么是牛屁股呢,因为,李孟羲觉着,好像大多数动物,屁股是最皮实耐揍的部位。 要说照牛肚子砍,说不定,大出血了,照牛腿砍,说不定,牛腿就砍瘸了。 卜有些害怕的拿着短环首刀,小心翼翼的走到牛尾巴后,他怕被牛踢了。 当卜一狠心一咬牙,嚯的一刀照牛屁股喇去,牛受惊,抬起蹄子就踹了田卜一脚。 田卜当场一个跟头,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卜都这么狼狈了,李孟羲不厚道的笑了。 然后,卜一瘸一拐的回来,问,“军师,下边咋个办?” 下边嘛,跟给人缝合伤口一样,酒精清创,然后,缝合。 牛被砍了一刀,这会儿受惊,原地打转,牛蹄子地上乱拧。 卜就是有心想去拿酒精开始缝合手术,也是没胆儿。 田卜大概是大汉最熟悉酒精药性的人了,曾几何时,卜见酒精给伤兵用上,那些血流如注都不哼一声的伤兵,酒精倒上,立刻就哭爹喊娘杀猪一般哀嚎。 卜好奇啊,好奇真有那么疼吗,有比用刀砍肉疼? 卜当然是亲自试了,卜把手指头割了个小口,然后手指头伸到酒精里沾了一下。 那疼得,是生平所知最痛。 酒精往伤口上倒有多疼,卜很清楚。 他同样很清楚,一旦把酒往牛屁股上倒上去,牛当场就疼的就跳起来了。 就在卜畏畏缩缩的跟老牛僵持着的时候,“算了,卜。”李孟羲在后边说到,“这牛也不老实啊,乱动,不好缝,还是找猪缝吧。 猪能绑着,不会乱动弹。” 李孟羲看出了拿动物做缝合实验的难点在哪。 牛不配合啊。 又没有麻醉剂把牛麻翻,手术又很精细,一点差错不能有,牛稍微动弹一下,就没法缝。 牛这个体积,就不适合作为实验对象。 还得是猪。 猪体型小,五花大绑的绑着,就动弹不得了,缝合实验就有了实验基础。 可惜辛苦忙碌半天,弄出来的羊肠线,等于白做了。 李孟羲瞅着老牛满身的牛毛,他自言自语,“好像,做缝合手术之前,得把毛发剃了的啊。” slkslk.com 自言自语的嘀咕完,李孟羲转头朝卜的手里看去。 好嘛,卜手里是一把用来砍人的环首刀。 据李孟羲对军中物资的整体了解,环首刀是不缺的。 但是,专门的手术用刀具是没有的。 假设,若有人受伤的是头部,头上一拃长的一个伤口,血肉模糊的。 此时,要缝合的话,必须得把头发剃了,不剃头发不把伤口露出来,没法缝啊。 缺专业的手术刀具。 汉代有没有类似的金创科手术刀,不知道。 如果没有,自己找铁匠做也行。 不仅发现缺刀具,李孟羲还想起,连缝合针也缺。 看田卜用头发给伤兵缝合伤口的时候,卜用的是针灸的针。 那针不仅粗,而且不能穿线,还用着不方便。 得需要很细的绣花针才行。 既然需要针,好像剪子也缺。 不然,剪缝合线也得拿环首刀割,太不专业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在李孟羲跟田卜研究金创手术的时候,攻城战早落下了帷幕。 满城黄巾,黄巾本想据城死守,结果城破,一个没跑的了。 战后清点,抓到俘虏四千余人,斩三百余级,城中囤积粮草无数。 难怪这股黄巾打到河间就不再往前走了,扎这儿不动了,感情是粮食多,没了进取之意。 由此可见,大多数黄巾没有什么长远目标,实难成气候。 此战,义军攻城投入兵力,只两三百人,从攻城开始到张飞爬到城墙上,再到城破,前后不过一刻。 就这么一刻时间,义军伤亡九十七人。 其中五十人或是当场就死,或是重伤不治抬回来没等多久就失血过多而死,余下的,还活着的,只四十余人。 这四十名轻重伤员,后续不知有多少人会因脏器的创伤不能治而慢慢拖死,又有多少可能死于后续感染还是未知。 战后一个时辰还在活着的伤员,估计,能有一半能痊愈,甚至更少。 也就是说,一战下来,投入兵力三百,直接死伤老兵三分之一。 然后,伤员死亡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人力损耗很是惊人。 伙夫们在煮肉,大块的猪羊马肉。 从城中缴获不少,但缴获的马肉都比义军的储备多的多。 补给得到极大丰富,义军趁大胜犒赏之威,可能好好吃一顿肉了。 李孟羲去找刘备,想拜托刘备找头猪,找点绣花针,还有剪子,最好,找个铁匠,得想办法把手术刀做出来。 而刘备也恰好来有事找李孟羲。 两人在城门口碰头。 战后得论功行赏。 李孟羲若不在,就没办法进行。 毕竟,此次攻城战,李孟羲可是带着木匠们忙碌了整夜的。 论功行赏的大场面,李孟羲还是第一次参与。 当李孟羲到时,城中被焚毁的县衙被清理出了大片空地,在那些残砖破瓦和未熄灭的冒着黑烟的木头之中,乡勇们队列整齐的列了数个方队。 刘备领着李孟羲过来时,乡勇们目光都朝李孟羲看。 前有一矮几。 矮几上,堆着竹片一堆。 在矮几后,是几个打下手的乡勇,乡勇身旁放的是摞起来的的酒坛,是装满煮熟的肉的大筐。 离的好远,李孟羲便问到了熟肉的香味。 李孟羲来到队列前,关张二人站在前排,李孟羲便也挤了过去,跟关张二人站在一起。 见李孟羲来,关张二人朝李孟羲笑笑。 关羽是微笑点头。 张飞是嘿嘿憨笑。 刘备走到矮几后跪坐定,正襟危坐,一脸肃然。 “今番克城,特赏有功之士。” “关羽有围城堵敌之功,赏酒三坛,肉二十斤!”刘备念到。 关羽郑重出列。 刘玄德身后,打下手的乡勇把备好的酒肉切了二十斤,酒抱了三坛,给了关羽。 关羽一手提着用草绳穿着的一大块肉,怀里抱着三坛酒,领完回来了。 “张飞有破城先登首功,更有斩将之功,赏酒十坛,肉五十斤。” 张飞哈哈大笑出列,“可够俺一顿好喝了!”张飞开心的呼喊着。 闻者无不想笑。 都知张飞将军嗜酒如命,酒却全被军师给收走了,此番破城,幸缴获了不少酒水,可够张飞喝一顿饱。 关张二人之后,刘备笑着看向下方的李孟羲。 “该赏咱家军师了吧?”刘备看了一圈,笑着和乡勇们打趣。 乡勇们闻言都笑。 “军师有筹做攻城器械并要讨攻城战法之功,赏酒三坛,肉十斤!” “羲儿,来!”刘备笑着朝李孟羲招手。 李孟羲开心的走过去。 肉倒还能提住,酒可抱不住了。 不用谁说,有人上来帮李孟羲先拿着酒。 李孟羲一看,是什长狗子。 首功张飞,此功关羽,再次是李孟羲。 往下,就是众有功之士了。 当时刘备和攻城队约定的是,只要第一个登上城头,就是首功,只要能登上城,也有功勋。 还有,那些攻城椎破门的乡勇,只要把攻城椎成功推到城门下,攻城椎队就每人都有小功,而若是能撞破城门,则是大功。 功赏条件很简单分明,现在就是兑现当时之诺的时候。 刘玄德竟然当真记得参与攻城战的每一个人有功之人,并且整理在册,故未忘一人。 每拿起一片竹简,刘玄德就念一个名字,念完后,随手放在一边。 当竹简念完,无人应答的竹简还有一堆。 “此皆为阵亡弟兄,”刘备把竹简拿起名字一一读了一遍,“人即死,酒肉不能领,那就,酒肉算成钱财,加入抚恤,待战事了却,一并送还其亲眷。” 刘玄德话一落,乡勇们窃窃私语声起。 刘备说的很明白,那些阵亡的弟兄,人人有功,不仅有抚恤,还把没能领走的酒肉也折算成钱,保证不亏待弟兄们一点儿。 众人深感刘玄德仁义。 待刘备下令散去,有功之士抱着酒,拎着肉,兴高采烈说说笑笑的和刘关张三人告辞。 说起来论功行赏,实则重要的是普通士卒,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都是自家人,赏不赏都无所谓。 大家是为乡勇作场。 人走完了,李孟羲四处看了一圈,“俘虏何在?如何安置?”李孟羲眉头微皱。 关羽接话,“俘虏另有安置,不在城中。” “那招抚……”李孟羲忍不住又问。 “不急。”关羽笑了,“饿上他们一天,再行招抚之事。” “奥!”李孟羲若有所悟,瞪大了眼睛。 刘备看的有趣,抚着李孟羲的肩膀,笑问,“羲儿,你可知为何二弟要饿俘虏一天再去理会?” 笔趣阁 “不就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吗?”李孟羲立刻就答到,“城下之时,方才半午,未到午时。城中黄巾,早时必定饱腹,半午时必然不饿。 我军若城破之时立时施粥,想必,黄巾不一定感激我等。 而若是一日后再施粥放粮,俘虏彼时已无抗心,必多感激于我。招抚之事,于是水到渠成,是与不是?”李孟羲笑着答到。 刘关张三人相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 “好一个,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说的好!”刘备拊掌赞叹。 “正是如此。”关羽赞许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果然聪明,一点就破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战法疏漏之处 一番大胜,军中同庆。 吃肉,痛饮水酒。 连小砖也跟着吃的开心,抱着一根肉很多的羊肋排,啊呜啊呜吃的开心。 趁此机会,李孟羲就跟刘备要东西。 看李孟羲要的东西都是啥乱七八糟的,他要了活猪,要绣花针,要剪刀,还说包扎用的麻布不够,得布。 还有,得找高手铁匠,要打制刀具。 刘备听李孟羲要绣花针,笑。 关羽听李孟羲要布给伤兵包扎伤口,正色。 张飞听李孟羲要找铁匠打造刀具,不由就想起了李孟羲所说的灌钢法了,眼大瞪。 因为李孟羲多嘴了几句,本来大胜之后吃肉喝酒是放松的好时机,刘关张三人却风卷残云吃完。 刘备就领着李孟羲去找东西了。 活猪没有了,今日刚把猪杀了。 布倒是有。 这次破城,缴获还真不少。 黄巾把县城占了,估计官府府库的东西没来得及拉走,全被黄巾得了,现在便宜了义军。 小书亭 刘备领李孟羲去看缴获。 缴获在城中,未来得及腾挪。 见了库房中堆的满满当当的半面墙布匹中,李孟羲惊叹了一下。 如果是包扎用布,那么最好的布料应当是棉布吧。 包扎的原理,是给伤口盖上一个保护层,防止灰尘和杂菌落入。 因此,包扎用的布料,应当是纹理较为致密的。 而且,似乎应当透气。 噫? 疑点有了,既然包扎原理是隔绝外部细菌,那么不是越严实越好吗?为何还要透气? 气体能透过,病菌也能透过的啊。 不解。 众多的布料中,任由李孟羲挑选。 李孟羲于是就翻了一通。 按着对包扎用布的要求,李孟羲就找那些纹理密实,且能透气的布。 除此以外,就找那些看起来干净好看的。 于是乎,李孟羲七选八选一圈,选了一堆布匹。 李孟羲都不知道,他选的纹理密实且看起来好看的布,大多都是质量上好的绸缎。 老贵了那种。 李孟羲到现在,依然不认得布料。 刘备见李孟羲专挑好绸子,也没说什么。 几十匹布,一股脑拿去伤兵营,给了军医田卜。 李孟羲交代,让田卜记得,包扎前把布用水给煮一煮再剪成条用。 说完便走了。 李孟羲走了后,卜去检查布匹。 一看愣了,“这是绸子啊……”卜手摸着绸缎的细腻的手感,惊讶极了。 —— 义军第一次攻城战。 李孟羲从昨日傍晚就跟着忙,他从跟着木匠们看伐木开始,到后边晚上做攻城器械,又到第二天,攻城。 他本来想亲自看一下攻城的全过程呢。 可是,当战场上,有脚腕中箭的伤兵爬回来时,李孟羲就顾不得再看了。 他跟着担架去了伤兵营。 等从伤兵营呆了半天再出来,短暂的攻城战已经结束了。 李孟羲第一次经历的攻城战,就这么遗憾的,几乎啥也没看着。 忙完了一切,李孟羲复又来到城墙外,盯着城墙发呆。 此时,依然午时。 太阳依然很晒。 城墙上搭着三两架攻城梯,根下倒着十来架攻城梯。 李孟羲看着城墙发呆时。 关羽不知何时,默默走来。 “哥哥,关二叔来找你了。” 弟弟见人来,奶声奶气的叫了李孟羲一声,拉了拉李孟羲的袖子,把李孟羲叫醒了。 李孟羲回头就看见关羽独自前来。 “羲儿,见你呆立许久,在想何事?” 李孟羲眉头微挑,“在想攻城之法。” 关羽没再搭话,而是负手而立,陪着李孟羲站了好久,望着矮矮的城墙入神。 过了许久,关羽手捋长须,目光幽邃,他沉声问到,“羲儿,今日我军攻城战法,你看,可还有不足?” 关羽问的似有深意,更像考教。 “攻城战法的不足……”李孟羲眼露迷茫,“不知。”他缓缓摇头。 关羽微微点头。 “来,羲儿。”关羽拍了拍李孟羲肩膀,喊他转身。 “我军未习攻城之战,战前虽说加紧练了一夜,但准备依然不足。”说着,关羽蹲下来,拔出腰间的短刀,在地上刻画着。 “一,我军兵力部署有大有问题。” “此处为城,”关羽边说边在地上画了一道长横线,“此我军十七支攻城队。”长横线下,关羽又画了十几根短竖线,代表攻城队。 “我军攻城士卒,仅有不足三百人余人,再除去攻城椎一队,十七支攻城队,每队仅有十余人。” “攻城队多,虽说可分薄敌城箭雨、兵力,可一队仅十余人,攻城艰难,十余人纵是死完,也不一定能登上敌城一步。 此为我军攻城之最大失误,某战前不察,若非三弟奋勇登城,我军或大败。” 关羽说着,庆幸不已,他收刀入鞘,“墙高两丈的小城,攻城便如此艰难。 一架攻城梯后跟五十盾兵,方有六七成登城可能。 攻城伤亡极大,需知,兵法有言,【五则围之,十则攻之】,无有十倍兵力,贸然攻城,难有十足胜算。” 关羽已起身,看着城墙感慨。 而李孟羲,已瞪大了眼睛,惊讶莫名。 得关羽提点,他一下明白最大的问题出在哪了! 昨夜,木匠们很卖力,共做了攻城梯十七架。 按李孟羲所想,攻城器械不是越多越好吗? 实则不是如此。 攻城竟然是个统筹问题。 今日攻城兵力只三百人,而攻城梯就有十几架之多。 平均下来,每个攻城队,才不到二十人。 在攻城战这种绞肉战场,十来个人根本不够填的。 昨日攻城队虽多,但确实太单薄。 攻城兵力三百,攻城器械有攻城梯十七架。 最好的统筹策略应当是——把攻城梯丢掉十二架,只留五架出来。 这样,三百兵力平均分配,每队攻城队就能有五六十人的充沛人力。 而不至于,区区一队十几人,梯子靠好还没往上爬两下呢,人就消耗完了。 “还有第二点,攻城椎。 羲儿,你昨夜带木匠营做攻城器械,虽然你有考虑到在攻城椎上盖起棚顶,以防城上金汁漫灌,可你未料,城上还有石头。 今日攻城,攻城椎刚至城门洞下,城上金汁就波了下来,又跟着,一块磨盘就砸了下来,把木棚顶砸的粉碎,伤及三人。虽说还好未有人被金汁所伤,但若是磨盘先金汁砸下,棚顶被磨盘砸碎,然金汁又下,岂不危矣?”关羽把今日李孟羲未看到的攻城战经过详细讲给李孟羲听。 关羽说到的第二点,又是未曾想到的细节。 李孟羲陷入了沉思。 攻城椎技术细节有疏忽。 “此次罢了。下次攻城,攻城椎为重中之重,一定要好好打造。棚顶必有,且必坚实,且能防重石砸落,最好,还能上覆铁皮,能防火。” “至于第三,我军铠甲太差。 伤兵营有人腹部中箭,箭头洞穿扎甲,没肉寸许。 我军劣甲,仅能防护腹胸,可腹胸有甲,依然不能防箭。我军少精甲、重甲,不利鏖战。” 关羽提起甲胄的事,看着李孟羲,“羲儿,日前你所说之步人重甲,可能编好?今日若有重甲只需十副,当少死一半人。” 步人甲啊……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尝试作,实在是发现有点难度。 李孟羲犹豫,他如实相告,“我虽能编步人重甲,但也一知半解,还要摸索些时日。 还有纵然方法技巧不缺了,一套甲,近两千片甲叶,编缀太费时间。 甲胄为我军急需,甲胄工匠急缺,关将军可多多留意,俘虏中但有甲匠,定要为我所用。 若是实在无有,可挑人自学,我们自己培养甲匠。” 实在要是没有专业甲匠,那就找一群人来,慢慢摸索。 编甲有甚难度?编不了好的甲,还不能编个烂的甲吗? 再怎么着,步人甲和汉扎甲的区别只是编缀方法,而不是甲片和甲绳。 不信找一堆人,会改进不了编甲的方法。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攻城战法汇总 依关羽之计,把俘虏饿了一天,到晚上,依然不给吃的。 李孟羲去巡视俘虏营地,没走到就听到有小孩子哇哇的哭声。 李孟羲顿时就觉得,这个安排欠妥当。 招抚的核心是招抚青壮啊,那些妇孺,尤其是小孩子,本身就没什么反抗能力和反心。 若说消磨俘虏斗志,那小孩子有个什么斗志用得着去消磨。 所以,应该把老弱妇孺单独找出来给饭吃的。 要饿,只饿青壮得了。 李孟羲当时下令,令清查人数,把老弱妇孺都挑出来,开饭。 当粥煮好,李孟羲蹲在一边看着,直到妇孺们都吃上饭了,他才开心的走开。 爱阅书香 至于,只隔了十几步外青壮那一摊,管他呢,饿一天死不了。 李孟羲是不是打着哈欠疲惫无比的从俘虏营地离开的。 讲道理,昨夜跟木匠们打造攻城器械,演练攻城战法,他可一夜没睡。 等于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大人们能扛得住,李孟羲还是个孩子呢。 —— 火把,厢车,残影。 李孟羲揉了揉困顿的脸颊,用力晃了晃脑袋,把困意驱赶而去。 坐在车厢外,膝盖上放着一个薄的木板,木板上摊着一张大纸,纸很大,比木板大的多。 提笔,李孟羲看着天上的朦胧的月亮发呆了半天。 然后,理清了思路,李孟羲提笔写下。 “攻城战法之蚁附法。 蚁附攻城所赖,一为器械,二为人力,三为统筹,四为激赏。 器械暂熟攻城梯与攻城椎。 【攻城梯】,攻城梯最简制法,伐木,一木劈为四瓣,得主轴两副。 而后,于主轴上砍出阶形豁口,再把阶梯卡嵌其上,后用草绳绑刹。如此,不刨不凿,简易至极。 又知,造攻城梯应先看城高,再量梯长。 若梯短,可续。续梯用铆隼结构,坚固且快捷。 关于梯阶,梯阶用方而不用圆。盖因圆柱光滑,脚踩之上,仓促之间,容易滑落。由此又知,剑柄不能用圆形,要么椭圆,要么多楞形,与梯阶同理,圆柄易滑,欠缺握持感。 非只剑柄如此,其他短兵同样如此,圆柄不堪实战。 至于攻城梯宽度对作战的影响,” 写到这里,李孟羲眉头紧皱,抬头看天,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夜练习的时候,乡勇们左右两列抬梯的情形。 于是,接着往下写,“攻城梯可宽,不可窄。 至于轻重,非是关键。 【攻城椎】 攻城椎为破门之器,制造难逾攻城梯数倍。其最难,在于车轮,次难,在于棚顶。 车轮可取之于辎重车,取现成车轮使用,大大降低工时。 棚顶,为攻城椎重中之重。一要防金汁滚油,棚顶要密,二要防擂木巨石,棚顶要坚,二者缺一不可。 又知,虽不知攻城塔楼、井蘭如何制造,但若需车轮,车轮极难造,一样可取用于辎重车队。 【攻城战法】之【龟甲攻城梯法】 此法得实战检验,可用。 细则如下: 一,战前准备。 人力协调:义军组织度成问题,高矮前后尚不能主动协调,需额外着力。 盖盾:用方盾盖于梯上,遮掩上方流箭。不用圆盾而用方盾,因圆盾有死角,遮盖不严。 二,战中。 抬梯冲锋之时,若半途有人中箭,因其必已无力再战,故允其自行撤回。 三,及城。 缷盾。 以右侧人松手,盾瞬息全缷于地下。盖因左抬梯之人,右手扛盾,右手力大,梯不易掉。此左右手之异也。 及攻城梯至城下,前部数人举梯靠梯,最前两人举盾扶梯。 后排盾兵一时无法上前,应结龟甲盾阵,以防箭矢。 四,抬梯。 若攻城梯被城头推倒,攻城梯沉重,一人难扶。 若抬梯,至少五六人同力协作。 抬梯时,应举盾,盾正盾城头,遮掩身体,倒走,且不可背对城头走,以致背后暴露箭雨之下。走至攻城梯,抬梯,再搭城。 若攻城梯再被推倒,重复此抬梯过程。 再有,城下若有人中箭倒地,急切间无法撤下,可丢盾覆其躯干遮掩,以保全其性命。此所以,攻城队带盾两面之缘由。” 攻城战法写到这里,李孟羲已经把自己自己个昨夜摸索出的战法写完了,他停笔思索片刻,又清晰的想起关羽的指点的内容。 “盖攻城战重在统筹。 人与攻城器械应两相搭配,非是攻城器械越多越好。 设有兵力两百,攻城梯二十架。 此时,当弃攻城梯十架,只留十架,以确保每队人力充足,不至因人力薄弱而成添油战术……” “攻城比破阵更难,破阵需重甲精锐之士为锋,登城亦需重甲士。 军中甲胄防御不足,不堪硬战。 作步人甲已是燃眉之急。” “【激赏】 纵人力充沛,器械齐具,统筹得法,然临攻城大战,死伤必重,士卒必多忧惧。 此时,战前激赏,打消士卒顾忌,激昂士气,则为重中之重。 激赏分诸【赏功】,【恤死】,【抚后】,需一一言明,缺一而不可。 只言功赏,士卒盼功而惧死,且忧亲眷。 只言赏功,恤死,士卒盼功争先,勇不畏死,但仍疑死后抚恤能否亲眷之手,于是不能尽十分之勇。 只有,安排妥当士卒身前死后所有,士卒方能勇而无畏。 ” 李孟羲所领悟到的,他认为的攻城的四个主要核心,兵力,器械,统筹,激赏。 这四个分别涉及人力,物力,协调,士气,四个方面内容,李孟羲借着火把一一写完。 等写完,笔上的墨也干了,卷到底的大纸,写的满满当当,写了整三张,洋洋洒洒上千言。 然而,还没写完。 李孟羲轻手轻脚的钻回车里,怕惊醒弟弟,他小心翼翼的在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新纸。 “金创手术相关补充。 一:羊肠线制作过程,应在无菌环境下。 二:用猪作为实验体,没有麻醉药,猪体型小,容易绑缚固定,牛不行,牛难制。 三:缝合手术的医疗器具有,羊肠线(暂未确定羊肠线成分,待实验),缝合针(没有足够细的针具,可择机寻找或购买),剪刀,(没有,可择机寻找或购买),剃刀(没有,需找铁匠做)。” 这是一些关于白天和田卜忙活半天所发现的一些问题,和得到的一些经验。 李孟羲把之全部记下了。 应该是没有了。 对了,还有。 “关于俘虏安置,招抚重点在于青壮。 妇孺老弱等,实可不必为难。” 李孟羲草草提笔写了一句,然后回想一遍,没有什么别的了。 “睡觉!”他自言自语一句,抽掉火把,丢在地上滚了几圈踩了几脚把火把弄灭。 然后,放心的回车厢休息去了。 两天未睡的李孟羲,回车厢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微微的酣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破城之后第二天,如计行事。 黄巾俘虏,除老弱妇孺以外,青壮俘虏饿了一天了。 天亮,到了早晨。 刘备依计行事,先是把俘虏们轰起来,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一通大道理。 大致是,尔等都是良善百姓,何苦从贼?从来贼,爹娘还能抬得起头? 只说的黄巾俘虏们,个个面有愧色,个个低头。 然后,就是标准招抚流程了。 搭粥棚,煮粥,粥煮好了再加凉水,把粥调制的温热可口。 然后施粥,说愿投义军的前来吃粥,俘虏争前恐后来投。 李孟羲甚至见到,有乡勇把石灰车推了过来,在粥棚地上到处撒石灰。 李孟羲觉得有点好笑,招抚之法,是本军师完善的,刘备学的怎么这么僵硬呢。 当时涿州城下,施粥之地遍撒石灰是有道理的。 因为,人流汇聚,十几天半个月在那一块地陆续不断的有人来投。 所以,涿州城下那块地,有用石灰杀菌的必要。 现在呢,只是临时施粥,说不得一天两天就走,石灰满地撒,其实……无有必要。 义军打仗不一定算得上是天下强兵,但论招抚流民和俘虏,经验十足。 和粥棚一起,军医卜的医棚也在一边搭起来了。 按当时涿州城下的做法,给俘虏挨个看病。 李孟羲见人实在太多,而军医只一人,累死田卜也看不了多少病人。 得找医者,于是在俘虏中找。 于俘虏中,征募医者十一人。 连带军医卜,共计十二个医疗摊位一字排开。 李孟羲又抱着一坛酒精,拉着弟弟,他们两个到处跑着去找目标,看有谁需要帮助。 就这样,因为不识酒精之疼,人群中,时不时有人惨叫声起。 另一边,刘备也在忙活。 那些喝了粥,又被军医诊治过的人,按涿州时旧例,每凑够百人,刘备就令人带着去数里外的河边去洗澡。 自然,会让俘虏背着柴,会在岸边升起火堆,待俘虏洗完澡洗完衣服上岸,烤衣服用。 多了这么一个卫生程序,瘟疫爆发的可能能降低很多。 刘备特意交代了带着俘虏准备去河边洗澡洗衣服的什长伍长们,交代说,到了河边,一定得有人带头下河,要么什长要么伍长先下河,再令俘虏下河。 不就涿州的时候,那时赶人下河洗澡,流民以为要把他们赶到河里淹死呢,差点生乱。 此错万不能再犯。 什长们慎重领命。 招抚过程,比攻城花的时间还长。 就这样又是耽误了一天。 晚上,刘关张三人还有李孟羲,小砖,众人围在一起,商量事情。 “玄德公,俘虏……” “哎!”刘备伸手打住,笑说,“改口了羲儿,不是俘虏,投了我军,便是民夫。” 李孟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对啊,人家投了义军,得把人家当自己人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民夫要是跟着咱们行军走,帐篷白天查了,不够。 铺盖也不够。 碗筷倒是不缺多少。” 李孟羲对于黄巾很熟悉了。涿州时,黄巾流民除了一身破衣服,手里一根撑着走路兼备打狗的棍子以外,别无其他,很多人连碗都缺。 这河间地文安县占了县城的黄巾,虽说有城里囤积的物资,但是,后勤仍然薄弱。 俘虏们依然缺帐篷,缺铺盖。 在城里有房子住倒是罢了,跟着行军,没有铺盖不行。 李孟羲提到的这个问题,刘备眉头微皱,沉思片刻。 “此事好办。”刘备想到了主意,“找麦秸,编稿席。” 刘备或许也不太懂技术,但是,涉及到用麦秸用草编点东西的时候,刘备就是几人中的绝对权威。 谁让人家是织履贩席之辈呢,编稿席是老本行,熟的不能再熟了。 行军之时最低最低的后勤保障是这样的——帐篷可以没有,因为又不是天天下雨,露天睡觉也无妨;席可以没有;甚至被子也可以没有,可以和衣而睡;但是铺在地上当床的稿席,是必须的。 在涿州时,为屯田准备炊具的时候,不得不发动很多人手,建了好多个陶窑烧制陶器。 现在缺稿席了,一样的办法——生产。 俘虏相关的事,大致是了了。 又一日过去了。 —— 城已被攻下,大军没理由迟滞不前。 在破城后第三日,破城第一日,招抚又花一日,这是第三日。 刘关张三人和李孟羲共四人在商讨下一步向哪进军。 虽说大战略是直奔巨鹿,寻机会与黄巾决战,抢在天下群豪之前,擒斩张角,夺下这讨黄巾首功。 可如今河间郡十一县,文安县城已复,其他各县是何情况,探马尚未回报。 刘玄德的想法是大军直扑下一县,若无战事便罢,若有战事,直接率军与决胜负。 刘玄德此意关羽很赞同,张飞则是兴奋。 就该如此,就该提大军直接扑上,黄巾战力不堪,怕个甚? 三人商量完了,意见大致统一,都同意立刻拔营行军。 等三人都商量好了,刘备才突然意识到李孟羲外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呢。 刘备看李孟羲闭口不言,不知他是何意,沉吟了下,刘备问,“孟羲,我三人商议今日便要拔营,你意如何?” “我觉得,行军可暂缓两日。”李孟羲淡淡说到。 “嗯?!待怎讲?”张飞急切求战,李孟羲唱反调,他拿眼瞪着李孟羲。 李孟羲对吹胡子瞪眼的张飞视而不见,转头对一脸不解之色的刘备和面有疑问的关羽解释道,“为何要暂缓两日,一个字——我军攻城战法,颇为粗疏。” “此次攻城之前,我军之前未有攻城之举,士卒未习攻城战法。虽战前连夜操练,依然多有疏漏之处。 敢问,我军攻城战法欠缺,守城战法,就不缺了吗? 三位说今日就要领军欲决战黄巾,那好,纵遇黄巾,万一黄巾又龟缩城池,如之奈何? 若我军刚克城池,黄巾援军又至,此时我军就要守城,敢问,我军士卒可守过城?仓促守城,可能守城?纵守住城池,我军伤亡几何? 今有文安县城,城虽小,然护城壕沟,吊桥,城墙,敌楼等皆备。 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今城在我手,正可借之练兵,完善攻城战法。 要习练守城之法,亦可。 关将军想必清楚,我军连夜操练,攻城之时,仍难免有疏漏。 这是为何? 攻城前一夜于平地之上操演攻城,正如于陆地学泳,怎能透彻? 幸今得城池,攻城战法可借机完善。 故,某提议暂缓两日行军。 虽只一两日,操练两日,足以让我军战力再上一阶。” 李孟羲把话说完了,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水,他不再言语了,如何抉择是刘玄德的事。 矮几两侧,刘备和关羽相视一眼,瞬间明了了彼此的意思。 “羲儿之言,大有道理。那就,暂缓两日。”刘备目视两个义弟,最终拍板。 李孟羲不是眼光独到,智慧超群,而是相比着急建功立业的刘关张三人,李孟羲有点胸无大志了。 刘关张着急建功立业,自然利令智昏,少了冷静;李孟羲心态平和,用超然物外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一切,智商在线而已。 方略敲定。 呆在文安县,呆两天,暂缓行军。 事情商量完了。 关张各自忙碌去了。 和刘备一起登城,站立敌楼之上,下望城外大军。 李孟羲意外瞅见,城外已收拾妥当的大军正在把早晨收拾好的帐篷再次搭好。 李孟羲不由的看了刘备一眼,敢请刘备是已经准备好拔营了,准备都做好了,根本没打算跟自己商量。 也就是,要是没李孟羲出来打岔,今天直接就拔营走了。 李孟羲和刘备两人站着的地方,是敌楼。 敌楼为盖在城墙上的一个小楼,或小亭子。 李孟羲所站的这个敌楼,就是四根砖石柱子支撑着四角,中间一根大柱子支撑起顶棚的四四方方的一个亭子。 按城池的大小和需要,敌楼一般不一定有或没有,但若是只有一个敌楼,那一定是在城门洞正上方。 如果敌人有巨型投石机来攻城,那么城门处是整体城墙结构最薄弱的地方,城门最容易被砸坏。 而如果敌方没有重型投石机,城门依然是紧要无比的位置,攻城方一定会遣重兵攻击城门。 因为每段城墙上能容纳的人有限,所以修敌楼,有的敌楼甚至三三层三四层。 三四层的一个敌楼修在城门洞上方,每一层都可以向下投射弩箭,石头,金汁等物,火力密度被大大增强。 三四层一个敌楼,等于集中了三四段同等长度城墙上的人力集中到了城门上方,能有效增强对城门的防御力。 除此之外,敌楼高出城墙很多,可以登高看察敌情。 李孟羲大致明白了敌楼是干什么的了,其最主要的作用,是用于加强某一段城墙的防守力量。 本来李孟羲是不知道敌楼是干什么的,可文安县的小城只有两个敌楼,两个敌楼全部设在城门之上,如此明显的特征,李孟羲开洞小脑筋,联想一会儿就想明白了。 高处有风,吹着风很舒服。 李孟羲正在城楼观山景,突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关羽领兵,要往西行。 一队人马要离军而去,关羽打马来到城下,挥手跟城头两人打招呼。 “关将军,我俩不是约好,要练攻城战法吗?你带人哪里去?”李孟羲扒着城垛向关羽喊到。 关羽手勒缰绳,抬头上看,拂须大笑到,“我带人去练奔袭战法,顺带巡视县城四周。至于攻城战法,交给你和大哥!” 关羽说完,“驾!”一踢马腹,大笑而去。 要驻军两天时间。 军中的杂事都忙完了,关羽迫不及待的想去练奔袭之士了。 李孟羲给关羽的建议是,奔袭战法可随行随练,哪怕每日只练十里,一样有训练效果。谁说要等没有战事的时候才能从容训练。 关羽练兵心切,一天都等不了领兵出去了,这可真是见缝插针了。 这时间利用效率高极了,刘备义军越发的正规了。 天下纷乱,多有豪杰募集乡勇讨伐黄巾。其他乡勇有没有有意识的边行军边练兵,甚至能为了练兵,而不惜停下来,其他豪强的乡勇的部众能不能做到这样,不知道。 大概是没有,有也会很少。 而远超同行的刘备义军,势必出类拔萃。 今关羽带兵奔袭之法,练一天,未见分别,练十天,或许依然未能见分别。 然讨伐黄巾,前后最少半年之久,半年之后,日复一日,精兵纵然不成,也该初具气象。 李孟羲跟刘备大眼看小眼的看了半天。 “关将军把人带走了,咋办吗?”李孟羲无奈的问。 关羽一带三百人走了,除去辎重队三百人,新招募三四千俘虏之后,投诚的俘虏也要派人严加看管,哪里还有人。 刘玄德想了好一会儿,一咬牙,决定抽调辎重队,一半人,再加上巡营队再抽点人,凑齐了三百人。 三百人只比那日攻城队人数略多,还要分成攻守两部分,很寒酸。 刘备就要把操练之事交给李孟羲全权负责,李孟羲笑着拒绝了。 “玄德公,练兵之事,你可自行为之,某想去去看看城池构造。” 李孟羲说完就拱手告辞离开了。 待李孟羲走开没多久,刘备喊亲兵过来,让亲兵去叫人,招呼三百人过来听用。 亲兵跑开,不一会儿,士兵乌泱泱来,刘备眼瞅着兵已经集合了,他却没主意了。 小书亭 自涿郡起兵以来,练兵之事,本是关羽负责,后来李孟羲天降,练兵之事,就是李孟羲和关羽两人负责,今让刘备独自练兵,还是复杂的攻守对练,难度有点高。 城头,敌楼下,刘备看着下边城门前已经集结完毕的队列,士卒翘首上望。 刘备搓了搓手,一跺脚下城去了。 总得硬着头皮上了。 李孟羲去看城池构造了,刘备一想也对,这演练战法,也不能全靠羲儿一个啊。 刘备下城练兵,而李孟羲顺着城墙环城细看,他远看山景,以及筑城地势,近看成池构造,城中布局,再细看细节,小到城垛,及小一块城上上扣下来的泥土,看筑城材料,细细观看下来,他颇有所得。 在一圈看下来之后,一个真实的古代城池的完整印象,在李孟羲脑海构建了出来。 是真正的古城池,而不是影视剧中那种似是而非的远景建筑镜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工匠营(一) 沿着城墙,慢慢转着看,手摸着粗糙的黄土夯土城墙慢慢走过,李孟羲时不时还能摸到夯土城砖中的麦秸的纹理。 据说古代筑坚城,会用鸡蛋清,和石灰,粘土,以及糯米汁混在一起做成三合土,用三合土建成的城池可百年不倒,坚固无比。 用鸡蛋清,还用糯米汁,成本一定很高。 文安县城的城墙就李孟羲观察,不是用三合土建的,而只是用普通的夯土法建造的。 看来只有到除了边疆地区和军事要地,或者州府之地,才能看到真正的雄城。 夯土墙,又称土胚墙,前世的时候,李孟羲见过这种墙。 爷爷家最早就是土胚防,住土胚房里热还是冷倒是忘记了,只是会漏水,每到下雨爷爷就会用大胶盆在屋里接雨水。 而且土胚房容易招老鼠和生虫子。 最好的做土胚的土是黄泥,而好的黄泥最好是取自河地的黄泥。 河地,即是离河近的土地,每到夏天发大水的时候,水会漫过高堤,把河里的淤泥什么的全沉积到河堤附近的地里了,因此河流附近的河地较为肥沃。 按爷爷的说法,河地是最好的地,河地的泥下雨不沾脚,而远离河流的岗地,岗地里的泥下雨鞋都能被粘掉。 就这样,别看岗地粘鞋,用岗地泥做土胚,土胚却不如河地黄泥做的胚结实牢靠。 做土胚首先要找好黄泥,最好是表层泥土下的,没有杂物的黄泥,然后用木板做模,把麦秸剁碎,和黄泥加水搅和在一起之后,把掺了麦秸杆的黄泥倒进模具中,然后用重物捶打压实,压出砖的形状。 然后就把做好的砖胚阴干或者晒干,胚就成了。 黄泥和麦秸,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然而当两者混合一起之后,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加了麦秸秆的泥胚砖不会开裂,且很结实,盖成的房子至少能撑十来二十年。 bidige.com 看着城墙上的胚砖,李孟羲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打断了李孟羲的回忆。 回头一看,是刘备的亲兵。 “我过会儿就下去。”李孟羲和亲兵说着。 瘦高个儿的亲兵笑了,嘿嘿的挠着头,“不是来叫的。将军说城墙陡高,怕军师不留神掉下去,派我照看军师。”亲兵和善的笑着说。 李孟羲闻言愣了,然后哭笑不得。 “多谢!”李孟羲礼貌的向刘备的亲兵道谢,“走,咱俩往前,把城头走一遍。” 李孟羲沿城走着,主动找着话题,和刘备亲兵边走边聊,走了片刻,走到楼梯处,李孟羲停了下来。 城墙的梯子是在城墙背面,贴着城墙修的,结构没什么复杂的,跟后世的楼梯一个样子。 关键在,楼梯修建的位置。 若守城方增兵城墙,那么士兵沿着楼梯上城,增援最先也最快能到达的地方,也就是和楼梯接着楼梯口处。 而于攻城方来说,除去敌楼等其他因素意外,但考虑楼梯位置这一个变量,攻城的位置是靠近楼梯容易攻破敌城呢,还是离楼梯远的地方作为攻击点容易破城呢? 李孟羲认为是后者。 攻城的士兵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后续登城的的人源源不断,越来越多的人登城,于是城就被攻破了。 攻城点离楼梯口远,这样守城方要支援,就要多走一截路,会支援不及,守城方支援不及不能马上堵上缺口,那就有利攻城一方。 而若是把攻城点放在了楼梯口处,攻城方士兵刚踏上城墙,守城方的支援沿着楼梯就冲上来直接厮杀了。甚至在楼梯口这个位置,登城士卒要同时面临城墙两侧,以及来自楼梯上,三个方向的攻击。 这和登上城墙只用面对两侧之敌,不是同一个难度。 故,李孟羲看到了楼梯,想到了攻城之时,如有可能,应尽量避开楼梯口。 可是,由此李孟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避开楼梯口好操作,但关键是,如何在城外隔着城墙就看到墙后的楼梯口呢? 想来想去,方法有二,一是目测,看敌城之上,哪个地方会突然出现人忽然明显的多了的情况,那就是楼梯口的位置。 但没有望远镜,没有良好的目力,此法操作难度很大。 其二,用攻城器械——井阑。 在众多集合了匠人们智慧的大型攻城器械之中,井阑是少有的偏辅助型器械。 井阑其实是可移动的箭塔,一般高出敌城很多。 在我方攻城队爬攻城梯之时,井阑上的弓箭手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压制城头之敌,同样,因为井阑有着很好的视角,同样可以起到观察敌情的作用。 想通了其中要点,李孟羲再楼梯口驻足片刻,便接着往下走了。 井阑是什么样的李孟羲大概知道,可具体怎么造,他一点细节都不知道,造大型攻城器械,还是得由木匠营们的专业人士来。 脑海中想着事,李孟羲不知不觉又走回到了敌楼之上,正好走完一圈。 此时小小的敌楼,站满了人,士兵们贴着城墙垛站立,刘玄德正在跟士兵们讲着什么,见李孟羲来,刘玄德眼睛瞬间亮了。 “羲儿,你可算回来了!”刘备小跑着相迎出敌楼。 着话说的,李孟羲没走多一会儿,让刘备说的好久没见一样。 “羲儿,有麻烦事需要讨扰你。”刘备上来就说麻烦。 “何事?”李孟羲问。 “前日攻城,攻城椎坏了,现在无有攻城椎,这如何操练?”刘备手一摊,无奈的说到。 “另,攻城梯,当日攻城,梯子坏了九架,还要找人修复,你现在有闲,此事便由你去办,如何?” “好。”李孟羲立刻应到。 李孟羲快步下城,直奔回去找木匠。 回到营中,发现因为无有战事,乡勇们一堆人挤在一堆不知在聊什么。 李孟羲走近,故意用力咳嗽了一声。 他一咳嗽,乡勇们的确是听见了,有人回头看了李孟羲一眼,看到李孟羲还跟李孟羲打招呼,然后一转脸又去扎堆去了。 哎我去,真牛逼,你们军师到了,不带理的。 到底在玩什么呢,能玩那么开心,李孟羲凑上去看。 只见二三十个人围成了一圈,地上画着纵横交错的方格,是下棋吗,应该不是。 是玩的类似投壶的游戏,看谁把小石头扔到特定的小方格,有奖或输东西。 这些穷鬼们能有什么东西去赌,不就是攻城一战,刘玄德赏他们的酒肉而已。 这群混货,手里刚有点东西,一两酒一两肉的就赌起来了。 有赌的时间,多学几个字不好吗。 李孟羲看明白后,一时也不知道该骂人,还是该佩服他们能苦中作乐了。 “军师,来玩一把?”庄家把手中的小石子丢给了李孟羲要他下场来玩。 吆呵,赌就算了,还敢请老子聚赌。 李孟羲呵呵一笑。 然后目光扫了一圈之后,上一刻还笑呵呵的,下一秒脸就板了起来。 “众军听令,列队!”李孟羲脸一板,沉声令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工匠营(二) 气氛沉寂了,乡勇错愕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对尴尬的气氛视而不见,神色不变,呵斥到,“老子的话就是军令,胆敢不听,重罚!” “老子查十个数,谁不列队站好,给老子等着!” 李孟羲破口大骂,满嘴粗俗。 骂完,也不管乡勇们作何反应,“十,九,八,七……” 李孟羲开始倒计时了。 直到李孟羲念到了七,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然后一群人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 这群人中有部分是乡勇,再一部分是生面孔,明显是新从俘虏中招的人。 因此,有的人知道列队为何物,而有的人根本不知队列,只看到别人站一排,他们也跟着续到了后面。 李孟羲刻意控制着倒计时的时间,有缓有急,当最慢的一个人也站好之时,“一。”李孟羲倒计时最后一个数字方才念完。 看着站的歪歪扭扭站着还乱动弹的一群人,李孟羲微微头痛。 来是找木匠的,却恰好碰到了两个问题。 一是,李孟羲发现,随着往后继续打黄巾,继续抓到俘虏,势必会不停的往军队中塞人。 可是,黄巾军良莠不齐。 义军本部的乡勇,被关羽操练许久,能摆出方阵圆阵锥形阵等一大堆阵型,已是擅战之兵。 可把很多从俘虏中挑选的兵员往军队里一塞,好嘛,别说阵型了,队列都站不齐了。 若假设义军本部的组织度能有二十的话,塞了俘虏之后,组织度一下就跌到二了。 这不行。 问题很大。 不解决这个问题,没办法快速高效率的扩军。除非愿意领着一群没组织度没纪律的乌合之众打仗。 难怪,在涿州时,在涿州义军也扩军了,当时关羽没让新招的青壮往军队里塞,而是另起几个百人队,派了一些精干伍长充任百夫长,这就保证了,义军本部全是老兵,不会被新兵稀释战斗力。 这是第一个问题,扩军引发的问题。 至于第二个问题。 有关木匠,李孟羲过来找木匠才发现,木匠没有聚在一起,一时找不到。 当日攻城,从军中搜集了不少木匠,木匠们连夜做完了攻城器械,攻城战结束,这些木匠就散回各队了。 现在要找木匠干活,又得到处找,麻烦极了。 不仅现在麻烦,要是下次攻城,依然得临时到处找木匠,太费劲了。 或许,有必要把木匠单列一营,从战兵营单列出来。 这样,一来,方便管理,也能保护好技术人员。 木匠毕竟属于特殊人才。 要是不加以保护,木匠兵跟其他兵一起当大头兵用,然后打仗打着打着木匠一不小心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死完了。 baimengshu.com 真到用的时候,一看,嚯,好家伙,一个木匠都没有了。 应当成立一个木匠营。 李孟羲想着。 至于,第三点。 学习有关的问题。 这些乡勇闲着没事都赌博了,都不肯却多学几个字。 到底是学习态度的问题呢,还是管理的问题呢,还是军律问题呢。 就这么三件事。 李孟羲目光扫过站的没个样子的众人。 “去,你们帮我把木匠都喊过来。”李孟羲指使着。 众人四散极离去,帮李孟羲喊人去了。 人手多,效率就高。 士卒们到处扯着嗓子喊,喊木匠呢?谁是木匠?快过来,军师有找! 不一会儿,木匠从各处匆匆赶来。 当人差不多齐了。 “列队!”李孟羲下令。 木匠从令列队。 背着手,像个大人一样在木匠队列面前来回踱步几个来回之后,李孟羲心里有了计较。 李孟羲站住之后,目光扫了一圈,沉声说到,“我觉着,咱木匠营应单设一营。”李孟羲思索模样,手摸着下巴。 “我方才查了一下,咱们五十多个人,人不少了。这样吧,一会儿我就去跟刘玄德说说,把此事定下。 木匠营建成,我就自领营正,也就是你们的头头,你们乐意让某当领头的不?” 李孟羲目光扫向木匠们,他是在很认真的询问木匠们的意见。毕竟有点民主意识。 木匠们都笑了,口称愿意。 搞笑呢,军师要当头头,谁不同意? “那好,”李孟羲点了点头,“我任匠营营正,职同伯长,下边还应有什长伍长,要不,咱们把人选选?” 李孟羲话说完,他认真观察斜木匠们的神情,见众人神情皆有意动。 李孟羲心道实情好办了。 接着李孟羲又从队列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你,出列。”李孟羲走了两步,挑了一个人挑了出来。 被挑中的那人一脸不解的站立出来。 “你,也出列。”很快,李孟羲凭着印象挑出了第二个人。 然后又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五十多大概是五十四人,再加李孟羲是五十五个人,理应有五个什长,十一个伍长。 把人挑完了,李孟羲对着挑出的十个人,和所有人说到,“咱也不选了,就按几日前,打造攻城器械那会儿,当时谁提的点子多,就让让谁当伍长,这公道吧?” 李孟羲询问众人意见。 李孟羲不懂木工技术,也没办法区分谁技术好坏,同样也没办法知道谁管理能力强谁管理能力弱,既然没有选拔选拔标准,但李孟羲指定了一个能服众的标准。 就按谁从刘玄德那里拿的布条多,得军功多,谁就当官,谁能不服?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好,这十人便是我营中伍长,一会儿自己去挑人,最少三人,最多十人,人数不限,可自己挑。 还有,听我说完。以后我营专职打造一应木工物件,不再上阵厮杀。 可是弟兄们,不上阵厮杀,不能立功,就没有酒肉,你们说咋办?” 木匠们不说话了。 李孟羲目光从一个人脸上移到另一个人脸上,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酒肉我也想吃。但军中以军功为先,无有军功,怎得酒肉?” “所以,为了咱木匠营的弟兄着想,我想了,咱木匠营众人手里都有手艺,可靠手艺吃饭。 现下正有活干,刚打完仗,战兵坏掉的盾牌,坏了的矛杆,咱木匠都能修吧?怎说没活呢? 还有,攻城器械除梯子外,你们谁会造别的不?攻城塔?井阑?投石砲?谁会造?不会就摸索摸索,有甚难的。 别的不说,谁把塔楼造出来,刘玄德定会重赏,不必军功差。” 李孟羲问谁会造塔楼,所有人全摇头。 义军根基还是很薄弱,这么多木匠,一个正规的军械工匠都没有。 看来此事急不得。 整治一下军纪只是顺带,想到成立匠营也是捎带,主要的目的李孟羲还没忘。 “各伍长,自己找相熟的人,自行挑人吧。” 李孟羲下令之后,木匠们吆三喝五,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才把人员确定下来。 有的什长能找三五个人,而有的找了八九个人,如此以来,能力差距就初步显现出来了。 有的伍长不知怎么搞的,到底是人品差还是咋回事,一个伍长,手下一个愿意跟他干活的人都没有。 比如说李孟羲最熟的一个木匠,鲁犁小哥,这家伙特别呆,且特别木讷,人家别的伍长主动拉人,鲁犁站那跟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这可好,他成了光杆伍长。 李孟羲看的想笑。 说起来鲁犁小哥是狗子那一什里的人,也是李孟羲最早相熟的乡勇,比别人更熟一点。 李孟羲见鲁犁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躲也不是,于是沉声说到,“木匠营虽不需上阵,但等同战兵营。” “即在军中,无有法度,断不可行。 我观营中半数为乡勇,通晓号令,而半数不知军令为何物。 鲁犁出列!” 李孟羲喊到。 鲁犁越众而出。 “鲁犁,今后你在营中,掌管操练事宜。我问你,你在关将军麾下每日是如何操练,你是否记得?要你操练全营五十余人,又是否能为?”李孟羲沉声问到。 鲁犁沉默半天。 李孟羲都为鲁犁感到着急了。 “必不辱命!”鲁犁大声应到。 明眼的人都看出来了,虽然说鲁木头(鲁犁外号)手底下一个木匠也没有,但是他能管五十余人,匠营除了军师这个营正外,就数鲁木头威风。 “好了,各伍人数暂如此安排,人数不得随意变动。” “全营都有,去县城,刘玄德手下听令!”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刘备初练兵 木匠们先一步去县城帮忙,李孟羲后续到达城外,见到城上城下喊杀一片,刘玄德练兵正酣。 李孟羲在城外四十步站定,细看攻守双方的战况。 现在的情况是,当时造的攻城梯,好多都摔坏了。 这些坏掉的攻城梯被木匠们过来给抬走准备弄去修了。 用仅剩的六架好的云梯,攻城方对着一小段城墙展开了蚁附之势,而守城一方,也聚在一小段城墙上拿着武器对着城下比划。 人太少,只能把人集中起来,才有几分大战的样子,才有训练效果。 若是把人散开,一百来人,十步站一个人都不够把城墙站一圈的。 李孟羲昂着头,饶有趣味的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刘玄德操练了有段时间了,这攻守战法,练的如何了,李孟羲很好奇。 有人在城外观战,城头刘备看的清楚,他在敌楼下遥遥招手,李孟羲看到了,遥遥回应。 攻守正酣的双方,因为李孟羲的到来,暂时终止。 李孟羲安然走入城中。 到敌楼之下,李孟羲和刘备会面。 李孟羲先问,这快一个时辰的演练,可有收获。 刘备神色略激动,看来,刘备定是有收获,第一次练兵就能有所得,让刘备开心不已。 刘备下令,让城下攻城队再按攻击队列排好。 然后,刘备拉着李孟羲城上观瞧。 “羲儿且看,于城上再看下方攻城队,有何区别?诺,且看左右两侧盾兵。”刘备也不明说,指给李孟羲,要李孟羲自己看。 李孟羲扒着城垛往下看,往左看,举着盾的盾兵是半蹲在地上的,往右看,举盾的盾兵站在地上,从城墙的角度来看,一看看出差别来了。 城下的攻城士兵举盾半蹲在地上,身体能被盾遮掩的很好,从城上纵然居高临下,也看不到多少破绽。 而站着的盾兵,半个腿露在外面不说,身体上半部分也没完全遮掩住,要么肩膀露出来一点,要么头没遮好。 弓弩攻击又不需要多少空间,就算只露个头,流箭也能射死人。 原来刀盾兵的姿势不同,有这么大的区别。 这一点是前夜李孟羲所没有预料到的,他想了很多战术,唯独忘了规定这一点。 bidige.com 等到攻城的时候,有的士兵站着举盾,有的士兵蹲着,不一而足,可想而知,有相当一部分伤亡是本可以避免的。 “城下盾阵,士卒可蹲伏于地,少为弩箭损伤,是否如此?”李孟羲问刘备。 刘备眼中尽是赞许之意,他笑着点了点头,“哈!如何?这些微疏漏,才智如羲儿你,也未曾察觉。而我今日初练兵,某便看出来了!” 刘备竟然一脸自豪。 李孟羲诧异看了刘备一眼,至于这么得瑟吗? 稍一细想,李孟羲明白刘备为何如此傲娇了。 本来,练兵的事是关羽管的,刘备没管过。 人家刘备于练兵之事,还像个小学生,小学生第一天上学,就得了大红花,人家能不开心吗。 李孟羲洞察人心,于是特别的恭维了刘备好一阵子,李孟羲很不要脸加违心的夸刘备眼光独到,简直是独具天赋,天生的练兵将才,直夸的刘备都不好意思了。 李孟羲可算好好的满足了刘备的虚荣心。 “羲儿,你看我军盾牌如何?”刘备又问。 刘备提到盾牌,李孟羲就去看盾牌。 敌楼中有很多人,李孟羲打眼一扫,能看到大多数盾牌。 小的有勾镶盾。 勾镶盾是很特殊的,是中华特有的盾型。 按盾的形状来分,盾可分圆盾,方盾,筝形盾,椭圆盾,等等。 而按功能来分,可分为阵盾,格斗盾,步兵盾,骑兵盾,以及盾车这一类重型盾。 按大小来分,则可分小型中型大型。 勾镶盾,属于格斗盾的一种。 格斗盾一般为剑士的副手武器,用于辅助格挡攻击。 格斗盾这一盾种,因为要讲究灵活性,格斗盾一般不会太大。 在印度和东南亚,很流行比碗口大不了多少堪堪能护住拳头的小格斗盾,而在中华,勾镶盾的盾面也就巴掌大。 勾镶是和戈相克制的兵器,与普通格斗盾不同,勾镶盾更像是一面小格斗盾加上两根细长的铁棍,棍头带钩状,铁棍作用是格挡住敌军的戈,然后可用钩勾住戈首,以使勾镶盾兵在和戈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勾镶盾的构造充满智慧——一面小盾,只加了两根细铁钩,这两根小铁钩让勾镶盾有着轻便灵巧以外,还多了不输于大盾的对戈的防御能力。 勾镶盾两头的铁棍,就等于对戈这一类武器的防御宽度,钩有多长,就能防御多宽。 在勾镶盾对戈的单对单的决斗中,勾镶盾的防御纵宽等于两头铁钩之间的宽,防御能力等于一面巨盾,但是这面巨盾,轻巧无比。 勾镶对戈占尽优势,对长兵也有一定优势,格挡刀剑也能兼顾格斗盾的灵巧和等同于常规盾的大防护面积,可以说是不错的盾种。 但是勾镶盾的盾面就巴掌那么大,不利于攻城作战使用。 然后再看其他盾,大多都是大大小小的木盾,还有少部分皮盾,和包铁盾。 这些盾质量优劣不齐,李孟羲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盾如何?请玄德公明示。”李孟羲不解的问。 “我军盾牌不够厚重,易被弩箭射穿,且不够大,不足以遮掩躯体。” 刘备连说了两点。 这倒启发了李孟羲,关于盾,李孟羲想起了同时代的罗马军团的盾,罗马的盾极大,盾往地上一搠,然后人稍微一蹲,就能被盾完全遮挡起来。 而在东方,汉朝也有类似巨大的盾,但刘备军中军备没有那么丰富,大盾找不到。 至于,更大的盾,也有,汉有阵盾,又称塔盾,一人那么高。 刘备说军中缺少一种攻城专用大盾。 李孟羲挠了挠头发,“既然盾不足使用,可先让木匠营用好木头先试做一些,玄德公以为如何?” 刘备点头赞同。 李孟羲又给自己部下揽到活了。 两人继续慢慢往下看。 “攻城梯搭在城墙上,极易被推倒,孟羲你可有法解此难题?”说着,刘备走到城墙边,伸手对着靠在城墙上的一架攻城梯用力一推,长长的攻城梯吱呀一声,被推的向后拍倒。 单手推翻攻城梯,刘备力气真大,李孟羲叹为观止。 刘备想到的问题,李孟羲其实早也想到了。 解决攻城梯易被推倒的难题,李孟羲至少已经有两个方法了。 第一,把攻城梯顶端做出钩子,钩子挂在城墙上,使其不易被推翻。前世看的好多古装剧,就见过这种攻城梯。 第二种解决方法,打造真正的云梯。 云梯,顾名思义,高耸入云的梯子。 云梯是重型攻城器械,不用搭在城墙上,其结构为一个巨型的塔,塔整体外形为直角三角形,云梯的梯子就是直角三角形的斜边的位置。 云梯有巨大的轮子可以灵巧的活动,且云梯可以靠自身的支撑,支撑住梯子直接凑近城墙,而不用人去扶,也不怕梯子被人推倒。 云梯是自支撑的梯子,而义军现在的用的攻城梯,得靠城墙支撑。 第二百一十八章 攻,守 想起云梯,李孟羲便又记起木匠营了。 云梯这玩意儿得由木匠们做啊。 可这会儿,木匠们已经扛着梯子,推着攻城椎去修了,李孟羲左右见不到人。 “鲁犁!”李孟羲叫人。 李孟羲一叫,鲁犁连忙从后面走到前来。 “修梯子用不到那么多人,鲁犁,你回去跟弟兄们说,让他们想办法把梯子上做两个钩子,好能挂在城墙上。” 鲁犁听完就要走,李孟羲叫住了他。 “等下,还有,鲁犁你回去,让一半人修梯子,剩下的人一半修攻城椎,另一半人,再造一辆攻城椎,最迟,下午要造好,可听明白?” 李孟羲抬头直视着鲁犁的眼睛。 “嗯。”鲁犁嗯了一声。 “嗯什么?”李孟羲不满,“把我的话重说一遍。” 对一般人,李孟羲很客气,但那是以前。 现在,李孟羲已决定任鲁犁为木匠营副官了,要管人了,鲁犁这个样子可不行。 鲁犁性格太木讷了,说话不肯多说一个字。 故而,李孟羲强迫鲁犁有点气势。 “一半人修梯子,剩下的人一半修城椎,另一半再造一辆攻城椎。”鲁犁被李孟羲逼着把命令重复了一遍。 无任何差错,传达命令也就不会出错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鲁犁噔噔噔的顺着楼梯跑下去了。 刘备脸上一脸笑意的看着李孟羲,行啊,还怕李孟羲管不好那些大老粗们,没想到李孟羲能把人管的服服帖帖的。 “孟羲,此是……” 李孟羲无语的看了刘备一眼,这人你应该眼熟,前夜操练攻城战法时,就是这人在攻城队和木匠营之间来回跑着传达信息。 “此人是鲁犁,木工手艺精湛,且曾是关将军麾下之兵。故木工之事,我多向此人问询。 对了,某还想把木匠单编一营,我命鲁犁操练木匠营木匠五十余人,以军法律之,此人算是我的副将。”李孟羲给刘备解释到。 话说到这儿,李孟羲顺势就问,“玄德公,我想立木匠营一营,你看……” “成。”刘备笑着点了点头。 刘备算是看出来了,关于木匠之事,李孟羲必然已深思熟虑过。 你看,事还没说呢,他李孟羲就能挑出来一个副官。 副官能力暂且不说,就看副官在李孟羲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但看态度,刘备就觉得这副官不错。 李孟羲有识人之能,还能御下,刘备这么认为。 攻城器械还得修一段时间,时间很紧迫,借城池演练攻守战法的时间还是从行军时间中挤出来的,一点耽误不得。 不再过多寒暄,李孟羲和刘备两人互为助力,开始认真操演。 攻城守城有两方,李孟羲没来的时候,刘备得上下来回跑才能有两个角度的视角,才能从攻守两个方面对照着考虑,以使考虑周全。 现在李孟羲来了,正好一人负责一方。 刘备随地捡了一块小的碎瓦块,给李孟羲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把小碎瓦块往上一抛。 李孟羲立刻抬头眼睛去找瓦块扔哪里了,刘备的手比李孟羲眼更快,刷刷两下,刘备双手在半空一抓,然后把双手收了回来。 刘备笑着把握成拳头的两手给李孟羲看,“羲儿,你来选,选中碎瓦,你来守城,未中,我来守城,如何?” 抓阄吗,李孟羲笑了。 “左手。”李孟羲随便选了一个手。 刘备大笑,他伸开了手掌,左手掌心之中,碎瓦赫然在手。 两下分定,李孟羲守城。 刘玄德攻城。 守城这事,李孟羲可一点实际经验也没有。 一百五十余人在手下听命,人挤满了敌楼和敌楼两侧的城墙,李孟羲来回巡视了两遍,只见弓弩手们箭筒里的弩箭全部是去了头的,只留一个箭杆在外。 城下,攻城队抬着云梯已退回五十步外,操练开始认真了。 有什长跑过来问,问李孟羲有何吩咐。 “按前边刘玄德吩咐的来。”李孟羲没有什么能吩咐的。 扯淡一样,你家军师没守过城,能有什么好的建议。 城外,旗兵挥舞军旗,是在问你们好了没有,李孟羲扯过旗枪,跳到城头上,“刘玄德,够胆就就过来攻城!”李孟羲挥舞着军旗朝刘备大喊。 喊了一声,李孟羲回头,小声跟士卒们说,“快,一起喊!” 士兵们愣了,然后轰然大笑都是起哄。 “刘玄德,过来攻城!” “过来攻城!” …… 城上乡勇,顿兵击戈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声震四野,气势巍然。 一瞬间,沉浸感简直让人有处身战场之感。 五十步外,刘备看着城头上投入无比,挥旗邀战的李孟羲,噗嗤一声指着城头笑了,眼看笑的不行。 这小子,真是会玩花活儿。 军师都叫阵了,刘备正色,手指城头, “众军听令,攻城!活捉军师!” “杀啊!” 城下众军扛着攻城梯喊杀着冲来,口中皆喊,要活捉李孟羲。 刘备是个妙人,很懂的配合。 眨眼间,攻城队已冲至二十步内,城上弓手开始弯弓搭箭,用去了箭头的弩箭朝城下攒射。 李孟羲一边看士兵们搭箭开弓的动作,眼睛也时刻追着箭支的轨迹跑,还观察着城下之敌的面对箭雨的反应。 有趣的事发生了,没有箭头的箭杆撞到攻城的人以后,“中箭”的人立刻就假装死了,若是在扛着攻城梯,直接就放手了,然后走到了一边,如果是后续跟着的刀盾兵中箭,也假装死了,然后离队,这次攻城他们就不准再参与了。 李孟羲趴在城墙垛之间,探着头看的连连点头。 刘玄德能摸索模拟出演练时的淘汰规则,一下就让攻城演练变得真实的多了。 毕竟都是自己人,不可能真的把人射死的。 眨眼间,攻城梯靠了上来。 有人伸手去推,刚把手伸出去,就嗷的叫了一声,原来是城下的人,用弩箭射上来,没有箭头的箭杆射到了他手上。 “中箭”的士兵自觉往后去退,李孟羲赶紧探头往下看,他看到每个攻城队之后,都跟着几个弓手,在跟城头的人对射。 城下,刀盾兵们蹲在地上,用盾遮掩住了身体,而弓手要拉弓射箭,没办法带盾,且蹲下射箭也不利索,从城头看,城下弓手们全部暴露在攻击之中。 李孟羲眉头看的眉头紧皱。 以下射上,根本就不占优势,且城头有墙垛遮掩,城墙上的弓手顶多只露出半个身体,目标小的多。且守城方弓手数量有优势,城下跟城上对射很吃亏的。 果不其然,三五息时间,刘玄德的弓手就被集火,箭支连二连三的射去,城下的弓手全部“阵亡”了。 看来让弓箭手紧随刀盾兵攻城,这个方法不行。 在李孟羲想来,让弓手协同弓城的本意是,压制城头,特别是压制攻城梯搭城那一点的敌军,给怕攻城梯的士兵提供一些远程支援。 可实际情况是,弓手没有遮掩的就跑到城下二十步以内,支援提供不了多少,伤亡还很巨大,等同送人头。 除非,城外的弓手们能得到很好的保护,比如,可以让一些士兵帮弓手扛着一些塔盾,然后在离城墙二十来步的距离,把盾放下,盾后用木棍支着。 塔盾的摆放可以两面盾之间留出个半人宽的缝隙,供弓手们从缝隙朝城上射击。 有塔盾遮掩,弓手们的生存能力可以提高很多。 据说,人眼的像素能捕捉到子弹的轨迹,只是身体完全无法做出反应而已。 眼能隐约看见子弹的轨迹,比子弹慢的多并且体积也大的多很显眼的弩箭,就能更能看到了。 弩箭飞来,看一个黑影袭来,人是完全能反应过来的,看黑影来,弓手们把身体往塔盾里一闪,就能避开大半箭支。 城小人少,弓弩手不是必须要有的,攻城队多带几个弓手,还不如带几个刀盾兵更有用呢。 笔趣阁 但如果是巨城,攻守双方人数大到一定程度,弓手的支援作用就很可观。 第二百一十九章 城垛与射击孔 李孟羲正想着塔盾的事,“敌军”登城了。 从城垛下露出了脑袋,跟李孟羲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 李孟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赶紧从城垛上跳下来,给人家让位,打扰人家厮杀了。 李孟羲刚挪开,城上守着的人就拿着棍子就对着爬上来那个刀盾兵,用棍砸,用棍戳。 刀盾兵被砸的拼命用盾护住脑袋,不敢把盾偏开一点。 不一会儿,盾兵被砸的招架不住,破绽露出,被城头的乡勇用木棍挑开了盾,然后两根木棍就怼到了盾兵脸上。 “滚下去!”守城之士吼到。 盾兵是个敞亮人,根本不拖泥带水的,干脆利落的把盾一丢,手里的木棍也一丢,转头就从梯子上跳下去了。 见人直接往下跳,咚的一声。 李孟羲吓的不轻,赶忙分开了挡路的人。 李孟羲爬上城垛,见城下刚跳下去的盾兵已经拍拍屁股上的灰,没事人一样走了。 这么高,直接跳下去了,摔死怎么办?! “停!别打了,停!”李孟羲脸色不好看,直接叫停。 正欲厮杀的城上城下的将士,被李孟羲这一叫停,顿时不知所措。 刘备此时拿着山字盾,在城下扶着攻城梯,听李孟羲城上叫停,不知发生了什么,“停!”刘备也勒令手下的人停下。 还以为李孟羲磕着碰着了呢,刘备着急忙慌的顺着攻城梯,匆匆爬到了城墙上,咚的一声跳过城垛上来了。 “羲儿?为何叫停?”上下打眼一扫,见李孟羲不像有事的样子,刘备放心下来。 “玄德公,怎能如此不体恤士卒?城高两丈,猛然跳下,人摔坏了怎么办?”李孟羲不满指责到。 刘备先是愕然,然后明白了李孟羲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刘备忙道歉,说考虑不周。 其实不是刘备考虑不周,而是李孟羲把人看的太金贵了。 古代人很皮实的。 两丈高的城,着实不算太高,有所准备和估摸的话,从两丈高的地方跳下来,很寻常的事。 刘备不是不体恤士卒,是他本人也认为两丈高跳下来不是个事,要让刘备跳,刘备根本不带一点害怕的直接就跳了。 “近身搏杀,在平地也可练,不必于今日练。 攻守之法,于攻城一方,要点在器械冲城,在弓弩对射,在盾阵遮掩。 刀盾兵借城上箭雨,可磨练用盾技巧,可练攀爬速度,可练彼此配合。登城搏杀,于平地练也是一样。” 李孟羲说了自己的看法。 虽说攻城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但训练的话,不必每一个环节都训练。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提高效率,还是尽可能的训练不借助城池没办法训练的点。 比如从上而来的箭雨如何更好的用盾遮挡,没有城池,就无法进行这一项训练;还有弓弩对射,上射下和下射上都跟平地射击有所区别,不借助城池,同样不好训练。 而像攀登之士和城头之卒角力厮杀,危险性高不说,还没多少训练的必要性。 刀往剑来,平地上一样可以练。真不行,日后边行军可以边练,随便用锄头铁锹挖掉土堆两个高坡,就可以模拟城头厮杀了。 李孟羲一般有了什么说辞的时候,言之皆有物,甚少有废话。 刘备听完李孟羲之言,认真思索片刻,刘备点了点头,“那攻城之法,就练冲城,弩弓队对射,还有……盾阵。城头厮杀,便不必练了。” 刘备突然笑了,看着一脸正色的李孟羲,“孟羲,你方才细说我攻城之法,不知你守城之法,又想的如何了?” 刘备这一问,问的李孟羲直挠头,“守城之法,某暂且不知。” 李孟羲尴尬的笑了笑。 刘备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哈哈大笑,“我去整顿兵马,再来!” 刘备下城去了,走时他拍了拍李孟羲的肩膀。 守城之法,该如何改进呢?李孟羲一点头绪都没有,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战术细节。 扔石头倒金汁这些知道,但有必要练吗?练如何挑大粪?如何把粪给煮沸腾? 刘备下城整兵,李孟羲眉头紧皱。 李孟羲在很认真的学习军略,可学习就没有轻松的事。 李孟羲爬上城垛,借来乡勇弓箭,试着比划了好几个射击动作,正射,侧着身子射,还有藏头缩肩的,模仿枪战电影的动作身体缩在城垛后边射,亦或是把箭从射击口往下射。 射击口是城垛的一部分,是斜向下的一个隧道型小口,这样城上可以顺着射击口向下直射箭支。 如果射击口是平直的,那射击口于城垛,就像是窗户一样,敌军一箭射来,城垛后躲着的人就不安全了。 射击口做成斜的,城外的箭纵然射到射击口上,却因为角度的关系,箭会撞在斜着的射击孔的壁上,无法伤到城垛后的人。 除非一种情况——在极少的合适的角度,由神射手在城墙上瞄准射击口刚好能把箭顺着射击口斜向上射进去,钉死城垛藏着的家伙。 但是,由射击口向外射击,和由城外向射击孔射击,射击难度天壤直接。 由射击口射人,人体是那么大的靶子,又到了城下,那么近,容易射中。 而城下的人射射击口,目标只有拳头大一点。射击难度是几十倍的差别。 李孟羲笨拙的拿着弓箭,调整着各种射击角度,弓箭怎么拿都感觉不舒服。 一旁的乡勇看不下去了,拿过弓箭给李孟羲做了示范,“左手握弓臂,右手拉弦。” 有乡勇示范,乡勇没解释为何这么左,而李孟羲已经无师自明了——右手力量大于左手,拉开弓弦需要力量。虽说根据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拉弓时左右手受力相同。 但是右手远比左手灵活,对微小动作的掌控微调能力远胜左手。 只要不是左撇子,右手拉弦,一定比左手拉弦射的准。 见了弓箭,李孟羲便联想到了弩,他突发奇想,守城时,用弩好呢,还是用弓好呢? 所谓,强弩之末,不足穿什么来着,意思就是说弩箭直射,无法抛射,随着距离的增加,动能衰减的很厉害,太远就没有杀伤力了。 而弓箭可以抛射,动能比较好的存留下来,在很远的地方依然有杀伤力。 而守城之时,不需要射多远,弩绝大多数时候所要攻击的,都是一二十步近距离的敌人。 在近距离的范围内,弩箭的力道要远强于羽箭。 所以,李孟羲想到,弩是否比弓更适合守城呢? 李孟羲皱着眉头,摸着下巴,眼睛往一圈寻摸,看了一圈,弓手有,但一个弩手没见。 “弩手呢?怎不见弩手?”李孟羲问。 “将军怕伤人,不准用弩。”一旁的乡勇回答了李孟羲的问题。 李孟羲疑惑,这什么道理,爬伤人不用弩,那为什么用箭? 疑惑在一秒之后,自动消失了。 这是练兵而已,弓手们都把箭头给拔了,用没有箭头的箭杆射人,不太容易伤到人,再加上弓容易控制力道,乡勇们刻意的把弓只拉了半满,就更不会伤人了。 而弩不同,弩的构造特殊,没办法控制力道。弩只能上满击发。 加之弩的力道强劲,没有箭头,秃杆弩箭射人也很危险。 城外五十步,又见枪旗乱晃,刘玄德又叫嚣要活捉李孟羲了。 李孟羲让人挥旗回应,他叫住了三四个弓手。 “来,你们拉弓射箭,我算算一箭射出,得多少时间。” 李孟羲对弓手们说着。 弓手们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开弓射箭,共有一下步骤——把箭从箭筒拿出来——把箭杆搭在弓臂上,箭尾抵在弦上——然后开弓——接着,身体探出城垛——放箭,回身躲藏。 biquge.name 第二百二十章 交替射法 能成为弓手的乡勇,多是挑选过的,身长力大,且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猎户或之前接触过弓箭,虽说只是乡勇们跟精兵差的远,但弓手们的弓箭熟练程度,远超一般人。 四个远超一般人的弓手,看他们拉弓射箭,李孟羲默默计算,从取箭到完成射击,加上索敌等,射出一支箭,大概要七秒。 一分钟射十箭不到。 而射箭所需的七秒时间,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取箭大致一秒,搭箭一秒多,拉弓一秒多,探身索敌花费了最长时间。 咚的一声响,攻城梯再次靠城了,李孟羲看都不看一眼,皱眉沉思起来。 守城战术第一个可以深究的点,李孟羲觉得找到了。 跟刘玄德说好了,不需练城头搏杀,攻城队只练冲城、对射、盾阵,三部分即可。 弓箭手要配合城下之人训练,而李孟羲却一下带走了好几个弓手,到了离敌楼较远的一段城墙上。 李孟羲个子低,他得爬上城垛才能看清城外的东西。 “看到了城下的草了吗?”李孟羲指着城下,护城壕沟边长着的一棵野草,指给弓手们看。 “你们四个,就射草。”李孟羲下令。 有些莫名其妙的命令,上官说啥,就干啥,弓手们不会去质疑李孟羲的命令。 接了李孟羲的军令,四个弓手四散开就准备各找一个城垛射箭。 “等下。”李孟羲叫住四人。 “两人站一个城垛,这两个城垛,你们四个站这儿。”李孟羲指了两个紧挨着的城垛说着。 守城的人多,自然不会有太空旷的空间。 李孟羲要求四个弓手挤在一起一起,朝城下目标射箭。 刚开始,无事。 可是很快,一个乡勇刚搭好箭,就要探出身体朝城垛缺口往下射箭,正好,另一个乡勇也搭好了箭。两人都想让对方,然后尴尬的都停住了。 最终耽误了一两秒,甚至更久,两个乡勇才用眼神协调好了射击顺序。 李孟羲看的直皱眉,他发现第一个问题了。 配合不好,同时射箭都想挤城垛口,然后两个人都没法射。 这倒问题不大,就怕战时一慌乱,手一松箭飞了。 每人都耽误一两秒,若所有人都有失误,平均一两箭,就得耽误一两秒,那么守城的箭雨会稀薄很多。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失误都累积起来,小错误也会引起大崩盘的。 “停!” 当弓手们射完半筒箭之后,李孟羲叫停。 “这样。射箭之时,左右交替,轮次射击,一人不射完,另一人决计不许射,可听明白?” 四个弓手都点头,示意听明白了。 “开始!”李孟羲再次下令。 因为有序,果然从容不乱,因为两人同时搭好箭不知该如何射击的失误不复存在。 而交替射击,能减少混乱的同时,两个弓手不同时射击,一人要等另一个人射完一人再射,这会降低射击频率吗?答案是,不仅不会降低两个弓手总体的输出频率,反而效率会更高。 交替射击,只是让射击错开了而已。 拉弓开箭整个过程需要六七秒,六七秒时间足够让两人的动作完全错开。 一人射完,另一人正好把箭搭上,替补上身位的同时,弓也拉开了,然后射完撤下,另一个人又把箭搭好了。 弓手们交替射箭的配合越发熟练,李孟羲一边看,一只手背到了背后,手指不由自主的掐着指节默默计算时间。 李孟羲不知何时自动有了这个习惯,能掐会算的技能,好像不知不觉间觉醒了。 弓手们动作越来越连贯,然后突然嘎然而止。 没箭了。 对! 守城之时,箭支补充也是个问题。 李孟羲也拿过箭筒看了,一支箭筒能盛三十支箭而已。 由箭支,李孟羲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在攻城的时候,攻城战一旦开始,可能要连打几天几夜。 三十支箭,很快就能射完。 那箭射完该如何? 拉弓很耗费体力,满弓把三十支箭射完,手臂都要没力气了,纵然能补充箭支,弓手也无法继续射击了。 雅文吧 弩到是省体力,可是弩箭射完也需要补充。 弩手射完箭,不应该直接下城去补箭的,直接下城增加了城头人员流动量,不利于城墙增援,且多耗费体力。 弩手一天若需要补充十次弩箭,若是十次上下城,累积消耗的体力就很多了。 所以,应该有专门的供给弩箭的人员。 一个或两个人,抬着几百支弩箭上城供应,能供十个人的用箭。 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没战斗力的民夫的体力消耗,代替十个战兵上下城的体力消耗,再划算不过。 李孟羲很擅长联想,见识之博广,思维之开阔,非是古人能比。 由弓,联想到了射支补充,然后再联想到了弩,然后再联想到对整个城墙的补给,以及人员该如何畅通无阻的城上城下调动,甚至是边交战边轮换换下体力不济的守城士卒。 这么一联想,瞬间大堆问题又来了。 李孟羲甩了甩头,还是暂时不管其他了,先弄明白弓弩手这一个点再说。 李孟羲派了四个弓手的一个,让他去跟刘备交涉,说需要几架弩机,让他取来。 还剩的三个弓手,箭筒里剩的箭都不多了,只剩两三支了。 李孟羲把头探出城垛外,侧头向左侧去看,看到了搭在敌楼前的攻城梯。 成年人的视线高度,跟小孩子的视线高度是不一样的。 李孟羲被城垛挡住看不到外面的攻城梯,而乡勇们不仅能看到,还能搭箭射击。 带着三个弓兵又往边上的城墙走了一段,大致十来步路。 “你们从这里,能射到攻城队的地方吗?”李孟羲问。 弓手各自抬头侧头去看,“能射。”斜的距离也就三十步,能射到。 “那好,从侧面把剩下的箭全射过去,吓他们一吓。”李孟羲嘿嘿的笑着。 刘备此时正在城门前,他和普通的刀盾兵一样,手里举着盾,斜向上举,防着城上飞来的箭支。 突然刘备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从侧面飞来的一个黑影,刘备吓了一跳,忙举盾侧挡。 噗的一声,没有箭头的箭杆撞在离刘备脚下还有两步的距离,箭杆在地上弹跳了一下,然后滚落在地。 有惊无险,刘备抬头,往敌楼左侧的城墙上看,看到在较远的地方,看到了李孟羲在招手。 李孟羲用活生生的案例告诉了刘备,攻城队可不止会受到正面弩箭的攒射,侧面也会有流箭射来。 所以盾阵一定防守严密,且一定要防着侧面。 因为人少,刘备把人集中在敌楼和左右两小段城墙之上来操练士兵,可刘备忽略了当守城方兵力足够时,漫长的城墙线上,攻城方会受到来自斜侧面的弩箭的打击。 弓弩类武器,由单个单兵分析,弓弩攻击的面积是一个扇形,扇形半径,即为弩箭的有效杀伤半径。 所以,一个攻城方士兵,被越多的扇形扫到,理论上最多就会受到多少张弓弩的射击。 所以,攻城时,攻击城墙较中间的位置,攻城队所受到的攻击概率是一样的。 攻城点如果一直由向城墙两边扩展,当靠近城墙两端的某个区间之后,攻城队就少了一侧袭来的弩箭。 四四方方的城,攻队靠近城墙左端,就没有了右侧一大段城墙上弩箭的威胁。 同样,攻城队靠近右端攻击,就等同于没有了左侧一长段箭雨的威胁。 因此,攻击城墙角的攻城队,必定比攻击城墙中段的攻城队,少面临三分之一的箭雨。 所以,李孟羲又感悟到了一个要点——城池最容易从城墙角攻破。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也快成科学家了 李孟羲未亲自带队参与任何一场攻城战,一切都是在从零学起。 十二分的投入,李孟羲通过观察,想到了大多数城池的薄弱点——城墙角。 再结合之前李孟羲想到的攻城应该尽可能避开楼梯口。 那么,有针对性的攻城战术有了,可以避开城墙楼梯口的同时,把精锐力量放在两角攻击。 同样,针对性的守城战术也有了。 城墙上要时刻保证人员走动的畅通,以便危急之时从楼梯上上来增援的人可以快速到达有危情的点。其次,城墙角得特意加强防守。 加强城墙角防守的方法至少有两点。 一是,城墙能承载的兵力是有限的,既然没办法增加人数,那就提高兵员质量,多派精锐甲士和重弩手来守边角。 二就是通过人力调配的方式,优先给城角处弓弩手们供给弩箭,人员轮换的频率也要频繁一点,以保证城角的士卒全是体力充沛的生力军,以使在近身搏杀中占据优势,不至被敌军登城。 由此,李孟羲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那就是一个精锐甲士,体力能维持战斗多久呢?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多久要轮换一次呢?李孟羲不知道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观察能得到的答案了,需要收集大量数据才行。 士兵体力有关的数据极其重要,不仅关乎守城,还对野战阵战有用。 指挥官若是清楚的知道士兵打多久体力会撑不住,然后就可以先一步做出预案,要么换人顶上,要么就能预料到什么时候出现溃败,早做防备。 一个重要的基础数据,被李孟羲忽略了。 上一个数据,是李孟羲不知士兵一天的行军路程是多久,好在后来他跟关羽了解到了,是普通行军五十里左右。强行军未知。 幸运的是,现在李孟羲意识到了问题。 到底,冷兵器白刃战,士兵从战斗力完备到体力消耗严重,时间是多久呢? 前世职业拳击赛,时常三分钟。 混迹汉服圈的时候,听大佬们说全甲兵击格斗,体力消耗不比拳击少。 那么,三分钟就要把守城的人换一批吗? 不科学,换这么快没办法操作。 能操作的,只有在城墙上的人小范围之间的轮换。 反正攻城梯攻城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守城士卒堵着敌人的攻城梯搭城的地方,堵在前边厮杀的人,也就几个而已。 所以隔一会儿,把顶在前边的人撤到后边,后边的人再顶到前边,隔一会儿再换一批,轮换休息,就没了士兵体力不继的问题。 但,士兵能自觉轮换,这是理想的情况。 而实际情况是,不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基层指挥官就会良莠不齐,有能身先士卒的人,累死也不肯后退的人;也有混账玩意儿自己躲后边,催手下的兵去送死。 若是前者,身先士卒,累趴了也不回去休息,这不好,体力不足反应慢,会被登城的敌军一刀砍翻的。 而若是后者,自己不上前,让手下一直在前顶着,更不好,基层的混账指挥官平日就欺负下属,守城还欺负下属,人精神紧张的情况下,情绪就不稳定,一点矛盾就可能突然激化,万一底层士兵怒火上头跟混账官火并起来,一旦内乱,城就不攻自破了。 城头发生内讧,再坚固的城,也要守不住了。 而这种情况,有概率发生。 不能过于依赖基层指挥官的个人素质,而应该以严令律之,规定守城时,人员必须按时轮换,违者军法处置。 这样的话,能身前士卒的好人不会因为太累了而被敌军一刀砍了;而喜欢欺压士卒猥琐不前的坏人,有军法严厉约束,断然不敢触军法霉头。 siluke.com 人性本恶,故韩非子说,【夫严家无悍虏,而慈母有败子】,没有不欺负下属的低层军官,只有在严厉军法下不敢欺负下属的军官。 军律军令应该把所有人全部看成坏人来约束。 李孟羲想的入神,他忘了周围的一切。 “羲儿,羲儿!” 李孟羲模糊之间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然后李孟羲回过神来,奇怪的发现,哎?这城怎么回事,怎么一晃一晃的? 然后李孟羲茫然的转过头,发现不是城晃,而是自己在晃。 刘备一脸着急的用力晃李孟羲的肩膀。 这一段城墙上,挤满了人。 “怎么了?”李孟羲疑惑的问。 怎么了,突然怎么一群人就过来了,一点声没有。 李孟羲终于回神了,被吓坏了的刘备终于缓了口气,惊魂未定的刘备按住李孟羲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发觉李孟羲不对劲的是那个回去拿弩机的弓手,弓手带着弩机和人来找李孟羲,说弩拿来了。 连说了好几声,李孟羲木头一样的站着,一点反应没有。弓手又试着大声叫了几声,李孟羲还是没反应。 弓手这时觉得有点不对,转到李孟羲面前看,只见李孟羲眼神空洞,眼睛像是不会动了一样,失去了焦点。 弓手大胆的用手在李孟羲面前晃了晃,李孟羲眼睛动都不动,任凭弓伸手去晃李孟羲,李孟羲依然木头一样,状态极为诡异。 这时,弓手察觉到有点不对了。 在乡间长大的弓手联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村里就有小孩儿突然人不会动了,眼也不会动了,人家说是中邪了,没两天,人就没了。 一想到后果这么可怕,弓手慌了,忙去叫刘玄德。 刘玄德放下操练匆匆赶来,他又惊动了一城的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备不管如何去叫,如何去晃,晃了很久,李孟羲被晃的头乱摇,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失了魂。 当李孟羲终于回神。 “走,羲儿,咱不练了!你怕是累着了,好好歇歇!” 刘备不由分说的,拉着李孟羲直接把李孟羲拉到城下,他以为李孟羲是因为劳碌练兵,太伤神,累到了。 李孟羲还是一脸懵的,就被刘备拉跑了。 李孟羲挣脱了几次才成功。 “玄德公?何事拽我?”李孟羲手腕被拽的生疼,挣脱了之后,他不满的抱怨。 刘备不说如何,只说不练了。 怎么就不练了,李孟羲更蒙了。 误会一直到刘备快把李孟羲拉回营里去了,走了半里路才化解。 李孟羲听刘备说自己像是失魂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李孟羲笑了。 原来自己想事,能如此投入。 曾经有科学家想问题,以致把自己的怀表当鸡蛋煮了;还有科学家在别人马车上算问题,算的入迷,马车走了,他还跟着马车跑,边跑边算。 李孟羲自付,难道小爷我,要成科学家了吗?科学家极度的专注和投入,连原子弹都能造,兵略的难度,能跟原子弹比? 李孟羲很开心,他知道自己能很投入到一些思考之中,由此自观,李孟羲认为自己一定能学好兵法。 或许,能留名乱世,乃至历史。 或许能成为兵法家吧。 李孟羲心想。 刘备过于紧张了,李孟羲心里感动之余,还得安慰刘备。 “玄德公,我这般人物,能尽心力而究一物,纵风雨雷霆,而不能乱之心神。 勿忧也,某无碍。” 李孟羲笑着说到。 然后,李孟羲仿佛为了加强自己话的说服力,把想到的守城战法,一一详陈。 “其一,攻城应避开敌城梯阶处,若于此处若登城,敌军救援颇速。 其二,城有四向长墙,四方城门,及敌楼等处,且问玄德公,你以为,何处利我方攻城? 某以为,城墙四角,利于破城。且听某一一道来。” 李孟羲认真把思考许久得到的想法告知于刘备。 当说到不知士兵体力,不知士卒能奋战几刻,此是兵争要害,不可不察,李孟羲向刘备寻求帮助,刘备神情严肃的应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递弩战术 李孟羲不知士卒作战时体力消耗的速度,多久轮换守城士卒为佳,刘备同样不知道。 李孟羲委托了此事,刘备就想着,以后多多留意就是。 两下分开,刘玄德继续去下边指挥人攻城去了,李孟羲在城上研究弓弩。 弩手们把弩也拿来了,这下,就可以把弩也加入演练中了。 远程武器是守城方重要的利器,弓和弩同属远程武器,却有着相当大的不同。 熟练的弓手可以把箭连珠而发,平均射速远快于弩。 两种武器射速和操作的差别,自然要有不同的战术安排。 李孟羲依然是命令弩手们依着城垛模拟向下射击的动作,然后再观察。 四名弩手,按之前和弓手一样的站位,每个城垛后站两人,然后按李孟羲要求的交替射击战术,有条不紊的开始训练着。 没等弩手们把箭射几轮,李孟羲就皱起了眉头。 好像不对劲,轻型弩箭只有二十来公分长,射击速度飞快。但是李孟羲不满意轻弩的威力。 轻弩射的再快,三弩也伤不到一个攻城方的甲士,再快有什么用。 而臂张弩,以及杀伤力更大的,需要用脚去踩着弩首的圆环,用两只手齐用力才能拉开的蹶张弩,更适合守城。 重弩虽慢,但比轻弩更有效率。 然而重弩的射击频率,实在是太慢了,仅相当于弓箭的一半。 影响重弩射击速度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开弩花费的时间太多。 那如果,后排的人把弩装好,再递给前边的人,会如何? 如果是两个人负责给一个人递弩,那么射击效率将提高两倍,如果是三个人给一个人递弩,射击速度是三倍,四个人就是四倍。 来自于排队枪毙时代的经典战术,对野战时的弓弩方阵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不知道,因为弩的装填比火绳枪简单的多也快的多。 但在狭小的城墙上,一个城垛最多能供两个弩手守着向下攻击,后边的人挤不上去。因此流行于排队枪毙时代,后排装填好的火枪递给前排的战术,有了一点参考价值。 城墙上空间不充裕,让弓弩手走动着换位射击,一是容易混乱,二是会增加体力消耗。 弩箭射完,就往后退两步,守城要紧时一天退上千步,就多消耗掉半碗饭能量。 李孟羲思虑成熟之后,他叫过四个弩手,其中一人负责射击,剩下三人负责在后边传递上好矢的弩。 递弩战术刚开始,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四个人,四把弩,这意味着每个时间点,每人手中都有一把弩。 手里拿着一把弩,不管是向前递弩,还是向后接弩的时候,一个人就要同时照看两把弩,手忙脚乱的。 只是很简单的统筹问题而已,四个人传递四把弩不行,如果减去一架弩,四个人,递三把弩,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临时递弩战术,李孟羲安排弓弩手们演练了一下,发现意外的好用。 四人递三弩,后边的人不停的把弩递给堵在城墙垛的那个人,一是不用走动了,减少城头混乱,而是,等于是提高了三倍射击频率。 递弩战术的三倍射击频率之下,重弩的射击连续性能达到接近弓箭的水平,然而只是接近而已。 前文说过,弓手从取箭到弯弓搭箭,再到索敌把箭射出去,大概六秒。 而在近距离速射时,完全可以做到两秒一箭的恐怖速度。 弓,弩,都是远程武器。 那么弓和弩这两种武器,到底哪个更适合守城呢?或者两者都适合,那么该如何编队呢? 守城时,到底弓手作战效率更高,还是弩手呢? 还是弓与弩各有所长,缺一不可? 李孟羲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他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 依李孟羲对弓和弩的了解,他最后认为,最好的策略,是弓手与弩手相互搭配更好。 一个城垛缺口,左右分配弩手和弓手各一个。 重弩负责更强力的输出,重蹶张弩四五米距离内足以射穿轻型木盾;而弓箭,射击灵巧、射速飞快的弓可以快速射出一连串箭雨,提供压制。 应该就是这样了,重弩手和弓手应该混编在一起,提高容错率。 弓反应速度快,弩杀伤力更强。 正想着,“停!”李孟羲突然叫停。 “别动!”李孟羲指着一个弩手,声音有些紧张。 弩手不明所以。 李孟羲两步上前,小心的劈手夺过对方的蹶张弩,弩很沉,弩接过来,压的李孟羲差点拿不住。 零点看书 “说一下,递弩的的时候,不准把手指头放弩机上,万一走火……万一碰着,伤到人怎么办?”李孟羲劈头带脸吐沫横飞的训斥,若不是身高不够,他就跳起来用拳头锤这厮的脑袋了。 说着,李孟羲为了加强说服力,他学着弩手粗心大意的样子,手放在扳机上,然后做出递弩的动作,然后作势要把弩递给其他弩手,要被递弩的人可不傻,决计不肯站在弩箭对着的方向。 李孟羲于是,把对着城墙,狠狠地扣动了弩机。 嘭的一声弩弦炸响,去了箭头的弩矢咄的一声撞在了城垛上,当场矢杆撞劈了。 弩手眼看此情此景,皆咂舌。 “看,手万一要动下,触动弩机,可就是人命。误伤别人,害别人的性命,军法也要砍你脑袋,也误了你自己的性命。懂了吗?”李孟羲语重心长。 关乎生死,弩手们心中凛然。 递弩的时候,手可不能放弩机上。 城池是宏达的建筑物,守城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对守城无有任何经验的李孟羲,也没有前例去学习,只能自己摸索,从细微处着手,细细究之。 当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或半个时辰,李孟羲大致弄清了守城时应该怎么用好弓弩手,并且知道该怎么安排,战术细节又是怎样的。 接下来,远程兵种结束,应该是近战兵了。 此时,一旁。 敌楼中,守城的乡勇们用手去推搭在城上的攻城梯,而城下的人,则拼命稳住攻城梯。 双方在对抗和角力,训练也会在对抗中达到应达到的目的。 李孟羲带着弩手来到敌楼下,他看乡勇们有用手去推攻城梯,有侧着身子推,也有用棍子去戳的。 看了六架搭城的攻城梯,守城的乡勇们去推攻城梯的方法就有六种。 既然方式不统一,那就肯定有优有劣,既然有优有劣,那就说明没有找到最好的反制攻城梯的手段。 李孟羲看了一会儿,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弩手,“几位觉得,怎么推梯子好推?” 弩手们各执一词,有人说用俩手推,有人说用脚踹,有人说人多推着方便。 嗯,说的都要道理。 俩手推力量肯定比一个推的力量大;俗话说胳膊还拧不过大腿呢,脚的力量比手臂力量大,用脚踹也更容易把攻城梯踹倒;多个人一起推攻城梯,自然比一个人推更轻松。 弩手们都只看到了一个方面,却未能有更全面的思维来思考。 攻城梯搭城垛缺口上,缺口就那么大,一个人推,或者两个人,就把前边站满了。一个人可以正站着身体,用两只手推攻城梯,也可以两个人,都侧着身子,一起推,还是两只手。 因为空间问题,城头空有人力,却无法所有人一起投入推攻城梯的行列。 徒手推,看来不行。 不久前,李孟羲在研究阵略的时候发现,刀盾兵最多可以达到三个人一起合击一个人,而枪兵,可以轻松三四个人捅一个人。 枪兵利于合击,是因为枪的长度和攻击方式决定的,而盾兵要围上去砍人,两三个人的一个敌军一围,就没有空间挤下第四个人了。 既然战斗是如此,李孟羲看着超过城头一小截的攻城梯,推攻城梯也应是如此。 人的手太短,不利合击。 推攻城梯的话……应该用工具,工具等于把手臂延长,七八个握着长杆一起推攻城梯,比手推脚踹有效率的多。 所谓触类旁通,就是如此。 若是前不久没有研究阵略时发现了枪兵更有利于士兵配合合击,今天练兵,李孟羲就无法如此快的看出问题了。 再一细想,古代有很多攻城器械,除了大型器械,还有很多给士兵使用了小器械,比如,专门推攻城梯的——叉杆。 叉杆这玩意跟晾衣服的撑子一模一样,这是长柄器械,和长枪一样,可以多人合击,七八个甚至十来个人拿着长叉杆一起叉着梯子推,城下攻城的只有三四个人在扶着,力量对比悬殊。 李孟羲已经能想到敌军简陋的梯子被叉杆一架一架的推翻的情形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出现在了李孟羲脸上。 鲁犁不在身边,李孟羲随意叫了个弩手交待他,要他去木匠营找鲁犁,要鲁犁把活都放下,先做几根叉杆过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守城利器——叉杆 怕派去跑腿的弩手不知道叉杆是啥,李孟羲特意用指甲在地上给花了草图。 弩手一看草图,就明白了。 这不是草叉吗? 弩手带着李孟羲的命令去了,不久就又回来了,弩手和鲁犁两个人每人扛着三四根叉杆一路小跑着把叉杆送来了。 两人到了敌楼上,哗啦一声把叉杆丢在了地上。 李孟羲一看鲁犁拿来的叉杆,笑了。 什么叉杆,明明就是修过的树杈,简陋的可以。 鲁犁人看着呆呆的,倒是聪明。 李孟羲拿起一根叉杆看过,还行,选的树枝不错,不粗也不细,跟铁锹把差不多,使用起来很舒服。 神器到手了,好不好用,还得试试。 李孟羲招呼守城乡勇们,让他们把叉杆拿走分分。 等乡勇们分到了叉杆,顿时大发神威,虽说叉杆少,刘玄德有六架攻城梯,平均一架攻城梯只能分到不到两根叉杆。 但是当两个拿了叉杆的乡勇,叉着一架攻城梯,双手用劲,共计四支手臂一齐用力,再加上旁边协助的人,手也握在叉杆上用劲,集合了众人之力的叉杆猛的一推,在守城乡勇们的欢呼声中,一架攻城梯顿时被推倒。 城下的人怕被砸,连忙躲避。 攻城梯被推倒很正常,城下刘玄德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是接下来,剩下的五架攻城梯在短短时间之内,接二连三的被推倒了。 小小的一个工具,竟让守城之士,如有神助。难怪人家说人与猛兽最大的区别,在于人能运用工具。 本是相持的态势,攻城梯却眨眼间全部倒了。 刘备惊疑。 刘备指挥催促着士卒们再次扛起攻城梯,再往城上去靠。 让刘备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好大一会儿,攻城梯刚靠城,就被推倒,如是数次,没有一架能靠在城墙上坚持哪怕一会儿。 城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眨眼之间,形势逆转。 刘备抬头,看着敌楼之上,目露疑惑。 刘备噔噔噔噔顺着楼梯小跑上城,到了敌楼之中。 李孟羲像是知道了刘备上来是干什么的,见刘备来,李孟羲拿过一根叉杆笑着给刘备介绍,“玄德公,且看。这是我刚想到的守城利器,叉杆。” 刘备接过树杈,边听李孟羲解释,边把树杈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过一根树杈平平无奇的树枝而已,竟能克制攻城梯。 李孟羲邀刘备亲自一试。 刘备臂力过人,单手就能推翻轻型攻城梯。但试了叉杆,的确省力。 “省力不是关键,关键在城上人相拥挤,腾挪不便。用手推梯,最多只可两人推一梯,有了叉杆,借叉杆之长,可六七人共推一梯,还可三五杆叉杆推一梯,如此,攻城梯如何不倒?” 小小的树杈,竟然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刘备再一细想,那日攻城时,但见攻城梯被城头黄巾推翻,确实隐约见城头黄巾手拿的是草叉。 若是黄巾训练有素,有意识的专一派人用草叉推攻城梯,当日攻城之战,伤亡或不止几十人。 刘备看了一眼手中随处可见的树杈,对李孟羲佩服更甚。 单单李孟羲发现叉杆使用之秒,只此一处,就让刘备觉得暂停的两日行军,已值了。 刘备掂量着树杈掂量了一番,见树杈笨重,且不甚笔直,便沉吟到,“孟羲,我看用草叉亦可做叉杆,且草叉可做兵器,较之树叉更为轻巧,你以为如何?” 李孟羲歪头想了一下,“草叉……确实更好。玄德公,想来缴获之中,有不少草叉。可把草叉收归一处,以备守城之用。” yqxsw.org 李孟羲的建议,刘备当场赞同,招呼亲兵去着人清点缴获,把草叉单放着。 草叉可以收集当作战略储备,若是要守城,直接把草叉拿出来分配下去就好了。 若是不特意收集,临战还得花时间找,耽误军情。 李孟羲于守城战法,已有了第二点所得。 还有,对付攻城梯除了用叉杆,还可以用狼牙拍,即一个巨大的苍蝇拍一样的东西,用绳子系着,松开绳子的时候,狼牙拍拍下去砸人,把爬上来的人给砸下去。 然后再拉绳子,砸完人的狼牙拍拉上去还可以继续使用。 李孟羲回想,狼牙拍好像是在武经总要里的,宋朝时期,是古代冷兵器军事科技和战术勃发的时期。 宋到快要灭亡到时候,还有钓鱼城有襄阳城这些坚城的守城神话,守城技术很先进和完善。 若单纯的比守城战法,汉朝应是不如宋朝先进的。 就是不知道,汉朝有没有狼牙拍这种把人当苍蝇拍的恶毒器械呢? 如果没有,那就别怪我用狼牙拍拍你们了啊。李孟羲想到此处,嘿嘿的笑了。 刘备觉得,李孟羲笑得猥琐极了。 此时,快午时了。 城上的人有敌楼遮掩,晒不到,还好,城下的人都汗流浃背了。 刘备体恤士卒,下令全军解散回去吃饭,午后再练。 一身汗的刘备站在城楼下凉快,都一身汗了,刘备都不说把衣服稍敞开一些凉快凉快。 与之相比,没怎么出汗,只是觉得闷热的李孟羲已经把麻衣扯的大开,袒胸露腹的好没形象。 刘备见李孟羲这个没有礼仪的懒散模样,把脸一板,“羲儿,把衣服穿好。你是咱军军师,为将者,当自惜威仪,似你这般,衣冠不整,威严何在?将士们见了,又岂能服你?” 李孟羲一想,确实不太像话。 要在前世的军队里,很注重军容军纪的,要是衣冠不整军装不好好穿,流里流气跟二流子一样,这人肯定会被严肃处理。 再说了,军装都懒得穿好的军队,怎么可能会下苦力用心训练,又怎么可能是精锐之师呢?乌合之众还差不多。 虽是这么想的,认为比刘备自认为的还有道理,李孟羲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有些不在乎,“都没人了,谁能看见?” 纵是袒胸露腹,乡勇们都回营去等吃饭了,有谁能看见? 刘备摇了摇头,看着李孟羲,意味深长,“岂不闻,君子不欺暗室?” 欺:欺骗自己;暗室:人家看不见的地方。 不欺暗室,意指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不做见不得人的事。 路边花很漂亮,纵然没人,没摄像头,再漂亮也不该去摘;不能因为没人看见,就乱丢垃圾;不能因为没人看见,就说人坏话。 儒家讲修身,用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君子不欺暗室,当人前人后如一。 李孟羲拉正了衣服,站直身体,认真向刘备施了一礼,“多谢玄德公指正,孟羲受教。” 刘备笑着回礼。 关张二人,于刘备是左膀右臂,亦是结义兄弟,此二人不可或缺。 李孟羲于刘备而言,亦不可或缺。 站在城楼上,上有亭子遮掩,时不时的有微风,很凉快。 城墙的阴影越来越短,直到看不见了。 太阳直射大地,午时了。 远远的从大应那边走过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李孟羲看着像是弟弟过来了,等人影走近,果然是弟弟。 “哥,吃饭,有肉肉!”砖头跟着老铁来叫哥哥吃饭,他举着手里的肉骨头,远远的就喊哥哥。 “来了!”李孟羲忙大声回应,“玄德公,你也去吃吧,下午咱还要练兵,颇费体力。”李孟羲临下城时,跟刘备说着。 “嗯。”刘备嗯了一声回应到,并不着急下城的样子。 李孟羲跑出城,一路小跑的去接弟弟。 城头上,刘备目视着李孟羲的背影越走越远。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所谓,尸堆成破 【第二百二十四章所谓,尸堆城破】 中午匆匆吃完饭,并避过了中午最热的那一会儿。 看太阳不那么晒了,李孟羲以手搭额,朝城墙那看了一眼。 该开始训练了。 上午,守城之时,远程兵种该如何安置,李孟羲摸索出来了一点,如何对付攻城梯,李孟羲也摸索出来了叉杆。 接下来,应该是看近战兵种如何与登城甲士对抗了。 乡勇们在午后休息好之后,陆陆续续的来城下集合,趁人还未来齐,李孟羲和刘备商议下午的练兵内容,商量出了个大概。 等乡勇到齐,刘备把攻城队交给了一个百夫长,李孟羲也把守城之十教给了百夫长。 攻城梯一上午时间,已被修好了。 刘备和李孟羲各带了八九个人,抬走了一架攻城梯,准备研究一个很细节的问题。 那就是,攻城之士,拿什么兵器好? 到了城头又该如何杀进城墙之中呢?是直接跳进去,还是先拿刀乱砍一通,逼退城头的敌军,然后再跳进去?亦或是拿盾拍人,然后再跳? 总有一个最好的最有效率的登城战术的。 把梯子在远离塔楼的一段城墙,普通士兵们可以继续练,刘备和李孟羲可以研究别的,同时可以完成两件事,各不耽误。 “来,上城试试!”李孟羲在城头朝梯子上的人招手。 刀盾兵拿着盾,盾顶在头上,怕别人打他。 然后城头的人拿着棍子,就往头上敲,跟闹着玩一样。 “停!退回去。你快点行不!”李孟羲看爬在梯子上的乡勇慢慢腾腾的,挂在梯子上不肯露头畏畏缩缩的,不由不满的训斥到。 被训了,才知道要认真。 退了回去,乡勇再往城头爬,不再犹豫了,手里的盾顶在头上往上爬,,待爬到城头,从两边城垛戳过来的棍子还没触及到乡勇的身体,此人便嗷吼一声,跳过城垛,整个人砸到了城墙上。 然后,这个人“阵亡”了。 城墙上此时站满了人,可想而知,纵然穿着甲,跳城的乡勇一瞬间还是被四根长木棍和两根短木棍给击中了。 若是真的兵器,登城的这厮已经被枪扎成刺猬了。 攻城梯的限制是,攻城方一次投放一个人,一个人要面对城头一堆兵,一堆兵器,被弄死是正常的。 但是人死了,当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吗? 当然不是。 一个成年的人的身体百十多斤砸下来,守城方纵是把人捅死了,也得手忙脚乱一会儿。 这时,第二个攻城的人若能跟紧,再跳下来,接着第三个又跳下来…… 城墙就那么窄一点,纵是人刚登城就死,但,如果人死的够多,人尸体摞着尸体,不一会儿,城头就没下脚的地方了,守城的士兵会被堆积的尸体挡住的。 李孟羲于是想到了,攻城的士兵若是上城太慢,就成一个一个送人头的了,所以,要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样城上跳,越快越好。 甚至不用杀敌,甚至不用拿刀,只要登上城,把自己个的尸体砸到城墙上,就算赢。 每一具尸体,都是对守城方行动的干扰。 一具尸体倒在城上,守城方脚下就多了障碍,容易被绊倒。 十具二十具尸体倒在城上,一个 而于守城方,敌军尸体堆在城上,一个由尸体垒城小小的城头堡就出现了。尸体堆积,挤开了城墙上守城的兵力,攻城之士,可以踩着这个城头堡较为从容的登城。 问,古代攻城,城是怎么被攻破的? 答案有,断粮,瘟疫,被水冲垮,被敌军挖地道偷进城里,中心开花,等等。 但,单论城墙,城墙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攻破的? 是守城方士气崩溃,溃不成军,争相奔逃,然后城墙破了?就像此次攻城,张飞登城后杀溃黄巾那样? 不,不是这样。 这次攻打文安县,实在是非常不典型的一次攻城战,黄巾一触即溃,一点拉锯环节都没有,没有多大参考价值。 而真正的攻守双方都是精兵的话,那么不可能城头的守城之军会发生士气崩溃然后争先恐后逃跑的情况。 那么,在此情景下,城墙又是如何被攻破的? 答案是,一是,守城士兵被消耗完了,守城兵力越来越少,最终,城墙上四五步分不到一个人,城必然破了。 yawenku.com 情况之二是,守城方兵力还充足,但是,城墙依然被攻破了。 这种情况下,城墙是怎么破的呢? 答案是,城墙上的战斗是拉锯战,是双方士兵来回推着挤。 当守城士兵,硬生生被挤下去,城一样破了。 又或者,城上尸体太多,如果尸体多到一定程度,单单尸体就能把人挤下去。 人身体的体积,可比沙袋体积还要大。 一百具尸体,等于一百个沙袋。 一百个沙袋往城墙某一段一堆,完全能把城墙堵死。 攻城,还真就是用尸体堆出来的胜利。 尸体,是攻城方一个强大手段,城头累积的尸体增加的是守城方的劣势,增加的确是攻城方的优势。 有鉴于这一点,攻城之时,攻城方开始占据优势的契机是,城头尸体堆了一堆的那个时机,在这个时机,攻城士兵能从容登上城头。 只有到此时,攻守双方的伤亡比才开始接近。 也只有到了此阶段,攻城方才算真正的开始占据上风。 由此而来,带来了一个攻城策略。 也就是,攻城一旦开始,就万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得重复第一阶段的把尸体堆满城头的这一阶段,伤亡太大了。 同时,当攻城方与守城方伤亡比开始接近时,城池就很危险了。哪怕此时,城墙仍然牢牢的在守城方手中。 同理,于攻城方而言,城墙上尸体多到足以以堆积的尸体挤出一个安全的登城点时,那么攻破城池就是时间问题了。 所以,在守城战术中应该加一条对尸体的处理方法。 可以把死在城头的敌军尸体直接丢到城里去,保证城墙的整洁,让民夫把尸体运走处理。 而且若是天热,尸体不处理妥当,容易引发瘟疫。 所以,城里应该有专门的处理尸体的地方,可以挖大坑,尸体上撒一层石灰。 对,石灰也得准备。 石灰除了消毒,还能从城头往下撒,贼恶毒。 李孟羲在陷入了沉思之时。 刘备也陷入了沉思。 这一高一矮的两人,都不言语,皱眉沉思的模样,神态像极了。 好一会儿之后,刘备从出神中回转过来,李孟羲也把问题想明白了。 “可用戈。(可用石灰。)”刘备和李孟羲同时开口。 “为何?(为何?)”两人异口同声。 这默契,简直了。 李孟羲忍俊不禁,刘备亦然。 然后,刘备跟李孟羲讲他想到的东西,攻城的士兵也可以一手拿盾,一手拿长兵,不知好用不好。 而李孟羲也把自己所得讲给刘备,说若是战事惨烈,城上堆积尸体,人走脚绊的,不利守城。所以应时刻保证城头行走畅通,尸体应该及时处理,处理尸体可用石灰,守城之时石灰得有所准备,且可以往下撒,以迷敌目。 两人意见交换之后,都深以为是。 李孟羲看问题总是能更深入更全面一点,不流于表象。 所以刘玄德说可以试试士兵拿长兵攻城,这还能验证一下,李孟羲说弄石灰,一时半会无法找石灰,真找到了,也没练用石灰撒人的必要。 刘备建议的是,攻城的士兵不拿短刀,拿长兵,或许能更好的杀伤城头之敌。 登城之时,长兵到底有没有优势,李孟羲不知道。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试试就知究竟了。 步戈比枪略短,两米多到一米多不等。 刘备亲派他一个身手不错的亲兵拿着盾拿着戈,往城头上攻。 刘备这个亲兵人高马大,亲兵拿着盾,爬到城头之时,手如开门一般往左猛的一拍,砸偏了朝他刺来的木棍,接着左手的长棍一格一捅,打歪了刺向他右胸的“兵器”之后,瞬间杀出了一个小空挡。 然后亲兵奋勇,大吼一声,踩着梯子直接从城下缺口跳到了城上。 此人的确比一般人能的多,他跳到城墙上之后,手里的盾狠拍,呼的一声拍在了某人胸口,把人拍的踉跄后退。 这么猛的一个超级兵,也威风了不到两秒,就在四五个人的长短木棍的围攻下,小腿手臂腹部背部全中招,当场就阵亡了。 长杆兵器或许有点用,李孟羲想着。 但登城之士,就算拿枪,也不能拿战阵用的长枪,应该拿短矛或短戈。 从攻城梯上到攻到城墙上这一两步的距离,是整个攻城战最焦灼的厮杀点。 盾是必须要带的,盾要防箭,防石头,而另一只手拿刀还是短矛,或许各有优劣。 然而最关键的显然不是在兵器上,而是在战术动作。 在数根长矛的夹击之下,士兵的勇武与否好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都撑不到两秒就要死了,新兵两秒死,精兵登城,也是两秒。 看来攻城真的是用人命填,士兵成为了一个个数字,把自己当成投石机的石弹,一个接一个往城头上砸,直到尸体在城墙上摞成了墙,隔断了守城方增援,直到流的血太多,溅满了城砖,滑腻的鲜血让守城方走两步就要滑倒,如此,城池就被尸体生生填平了。 李孟羲自悟到了战争的残酷。 或许登城之士登城之后最高效和有用的动作,不是先用盾挡,也不是先拿刀砍。 而是稍用盾格挡敌军刺来的兵器之后,直接放弃防御,整个人悍不畏死的往城头人堆里跳,往人堆里砸。 若当场被枪刺死,那很好,守城方数个伤兵一时半会拔不出枪,等于暂时失去战斗力;若未被当场刺死,还有一口气,还能挥的动刀,能砍出一刀就算值。 李孟羲在脑海中推演了一下攻城的画面,他长舒了一口气。 攻城之士,一是登城要连续,要够快;二是防御没多大意义,防不住的,应该全力攻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只进不退过河卒(一) 李孟羲已自悟到攻城的法则。 现在,攻城推演到,当第一个士兵成功登上城头时,这个士兵最佳的战术动作,应该是什么。 李孟羲思考后认为,最佳的动作是,不顾一切的进攻,因为,一上城就是必然处于重重包围之中,防御是没用的,登城第一个人,撑不了两秒,必然是被乱枪戳死的下场。 所以,既然防不住,还不如直接进攻呢。 别人十根枪刺过来,得一秒,你一把刀砍过去,也是一秒。 但,这毕竟是猜测,得实践一下,是否如此。 “玄德公,我们换换,我来攻城,你来守城,如何?”李孟羲脸色严肃,突然说到。 刘备一愣,不知为何李孟羲突然要换,“那好。”刘备愣神过后,笑着跟李孟羲替换攻守。 李孟羲说要攻城,攻城不得去下边?但李孟羲人却不下去,刘备不知李孟羲所想,诧异的看着他。 —— 攻守又一轮。 沿着攻城攀爬的人,刚爬到和城垛齐平,城头守城之人立刻拿着长棍棒把人往下戳。 “不得拖延,往里跳,跳!”李孟羲站在一旁城垛,厉声喝道。 梯子之人还在犹豫,李孟羲朝梯上之人破口大骂,“再不跳就滚下去,换别人上来!” 李孟羲语气不好,很严厉,被迫,攻城梯上的乡勇手扒着城垛就要跳。 李孟羲又吼,“这么高一点儿还用手扒?直接跳!” 刘备也是不解,不明白李孟羲为何突然暴躁,又不敢打扰,只能任由李孟羲施为。 咚! 梯子上第一个乡勇咚的一声跳到了城墙上,守城的人慌忙给他让开位置。 李孟羲见此,又是指着人破口大骂,“你们是守城的,放他上来干嘛?玩儿呢?打他啊!” 李孟羲命令守城的乡勇打就是了,留个什么手。 乡勇们面面相觑。 “动手!我看谁不动?”李孟羲小脸一板,眼睛一瞪,有那么几分威势。 乡勇们不敢违令,操起棍棒就往登城的那人身上揍,登城之士忙用盾牌遮掩,却遮掩不及,小腿被木棍戳了一下,踉跄着差点倒地。 李孟羲不再管已经登城的这个人了,砖头看城下,见攻城梯上爬的第二个人正抬着头望上看。 “看甚?往上爬啊!攻城呢!你玩儿呢?”李孟羲对着城下破口大骂。 梯子上的人赶忙往上爬。 “后边的,跟上!” “爬,快点!” “爬上来直接跳,快!” “……跳!” “后边的,跳!” 李孟羲站城垛缺口之中,厉声训斥,大骂不休。 练兵攻守明是两人一起负责,刘备突然就跟不上李孟羲的节奏了。 李孟羲不停催促,乡勇们用盾多挡一下都不行,用手扒拉了城垛,多耽搁一会儿也不行。 被李孟羲催的不行,八九个人,不一会儿,全都手忙脚乱的跳上城墙了。 “太慢了!”李孟羲不满,连连摇头。 “记住,跟紧一点儿,前边的人往城上跳,后边的得紧跟着跳,一个接一个,不给城上喘息之机,听到没有?” 攻城队的乡勇们,稀稀拉拉的回答说听到了。 李孟羲不满,“大声说!听到没有!” 李孟羲咆哮。 他咆哮起来声音也是稚嫩的,然而没人敢笑他。 “听到了!”乡勇们大声回答。 “下去,”李孟羲面无表情的指着城下攻城梯,“再爬。” 士兵们鱼贯而下。 片刻后。 “听我令——”李孟羲城头发令,“上!” 一声令下,梯子边的乡勇们踩着梯阶噔噔上爬。 当为首的人爬到半个身体高出城墙,人和城垛齐高之时,“跳!”李孟羲咆哮着让人往支愣着的木棍上跳。 这跳下去,直接被棍子怼到肋骨上肚子上,不得疼死? 乡勇犹豫。 “我让你跳!”噌的一声,李孟羲眼睛瞪的老大,把刀都拔出来了,一副作势就要砍人的模样。 刘备觉得李孟羲有些过火,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制止。 被李孟羲逼迫过急,第一个攻城的乡勇一咬牙,把盾抱在胸前,扑通一声往下跃去。 siluke.com 支愣的木棍,不出意外的,戳到了乡勇的肩膀,乡勇一声翻落着摔在地上。 “打!”李孟羲又指挥着守城严令他们立刻攻击。 棍棒齐下,直往地上的人身上戳。 这太过火了,刘备忍不住要制止。 “跳!”第二个人很快也爬上来,不肯跳,李孟羲吼着让人跳。 “……有,有人,往哪跳?” 空间有限,第一个跳下去了,第二个人要是往下跳,就跳第一个登城的人的身上了。 “往一边跳!”李孟羲眼一瞪。 “……哪跳?”第二个乡勇还在迟疑。 擦的一声,李孟羲直接把手里的刀砍在城垛上,刀刃在夯土上溅起了一堆碎屑。 威胁之意,很明显了。 乡勇被逼的无奈,往左去跳。 第三个又爬上来了。 “跳!”李孟羲越催越急。 人都挤不下了,人还在不停往城上跳,如同急着赴死一般。 第二遍,李孟羲满意了些。 这么攻城,一百多斤的成年人,一个接一个往下砸,别说厮杀了,就像精准无比的投石机的石弹一样,硬用身体去砸,也能在城头砸开一片缺口。 很激进的战术,但是很有用。 乡勇们再次顺着攻城梯往下爬,第三场攻城演练开始。 乡勇们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爬的很快,可是李孟羲依然在催促。 咚! 第一个人咚第一声跳上了城墙,棍棒打来,他立刻就藏头缩肩的想要遮掩。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盾的面积有限,敌人又多,怎么可能招架的住,这第一个人立刻被逼到了墙上,被木棍捅了不知多少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停!”站在城垛中指挥的李孟羲向城下挥手,示意暂且不必爬了。 咚! 李孟羲从城垛上跳了下来,他推开了人,走到被逼至城墙边的乡勇身边,瞪着眼睛,“四面之敌,一个人,如何抵挡?” “登城了,一圈都是敌军,还想守的周全?这么小的破盾,如何周全的了?”李孟羲用拳头捶打了两下乡勇的盾,“你记着,登上敌城,等于是半条命就没了。生死只在一瞬间,再是防着,枪也能扎到你,刀也能砍着你,即是必死,那就不守了,城上之纵有一群人也是刚起刀,他砍你,你也能砍他。 他往你手上砍,你往他头上砍。 咱登城跳荡之士,登城后能砍出一刀,死了也算赚了,砍伤个人大赚,砍死个人巨赚,听见没有!”李孟羲唾沫横飞,听的乡勇唯唯诺诺。 “继续,登城!”李孟羲吼到。 攻城之士,一个接一个跳上城头,呼的一声,不知谁的棍子没把握好,棍头擦着李孟羲额头飞了过去。 李孟羲宛若未觉,依然在吼,“只准攻,不准守!用盾可以,用盾撞可以,用盾砸敌兵器可以,但,不准抱着王八一样!一动不动!” 乡勇快打出火了,棍子抽在人身上,疼极了。 李孟羲对飞舞的棍影视而不见,他在人堆旁,一步的距离,吼声不停,“说了不准守,只准攻,谁再不听,滚下去别练了!” 守城方有强大的主场优势,攻城之士登城之后,很可能生存时间只有一两秒,那么这一两秒时间,如何发挥最大的价值? 答案是要尽可能的在这极短的时间,打出最多的输出。城头敌军虽众,但是众敌军挥刀跟我方登城之士挥刀的速度是一样的,一面盾,挡不住四面之刀,一刀砍出,却可砍中四面之敌。 登城之士不管一切的,敌军刀来躲都不躲,反手一刀砍回去,若不幸,没砍到人,也能逼的面前敌军后退。 纵是砍到敌军的刀上,也可能就把敌军的刀给崩刃了,若是砍在枪上,说不定就把枪杆劈断了。 若是幸运,能砍伤个人。 若是更幸运,能一命换一命,就再赚不过了。 血淋淋的战争法则,士兵成为了消耗品,以自己卑微的生命能最多的消耗敌军,就发挥了作为士兵的最大的价值。 所以,李孟羲想通了最具效率的城头搏杀战术,他就想试试如此极端的战术,到底能有多大作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只进不退过河卒(二) 在上午,那时李孟羲心里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当士兵登上了城头之后,最先登城的人是侧重防守,保存自己给后边的袍泽打开一片安全的登城地好,还是侧重攻击的好。 经过下午的训练,李孟羲这个疑惑没有了。 当人少的时候,一两个人根本就没办法保存自己,又何谈替身后的袍泽守住打开的攻城点。 所以,答案只剩一个了,登城之士的第一任务,就是不顾一切的进攻。 李孟羲挨个的吼人,但看见谁缩头缩脑的,就一顿骂,直到被骂的人舍弃了防守全力攻击这才算吧。 以长棍作枪,短棍做刀,棍子抽在身上噼里啪啦作响一定很疼,士卒们拿着棍子狠往别人身上抽,所有人都挂彩了,可是李孟羲又发觉问题了,他竟然还不满意。 “停!”李孟羲叫停。 他这一叫停,相互厮打的乡勇们瞬间全停了。 鼻青脸肿的,脸上手上都被抽出血棱的乡勇们早不想这么要命的练了,所以才齐刷刷的停的如此整齐。 李孟羲分开众人,挤到了人群正中。 厮杀之时,攻城的人在中间堆了一圈,守城的人在外围,李孟羲直接来到了攻城队乡勇之间。 “我说一下,登城之后,一定要前逼上,不能站,也不能后退一步。 宁思一步进,莫思一步停,明白吗?”李孟羲抬头,目光扫过一圈鼻青脸肿狼狈无比的乡勇,沉声问到。 “明白了。”乡勇们有气无力的回答。 李孟羲本想再吼,要他们大声回答,听不见。 可是见乡勇们为了练兵,弄的伤痕累累,他不好再更严厉了。 “那好,记清了,登城之后,厮杀之时只攻不守,不得驻步,不得后退,哪怕往前挤,哪怕前挤一毫,也得给我挤过去。我见谁胆敢退一步,军法处置!”李孟羲板着脸厉吼到。 “下城!”李孟羲令下。 —— “登城!” 李孟羲不知是喊第几次登城了。 攻城的乡勇们攀着梯子快速朝上爬。 “跳!”李孟羲站在城垛间,手里的环首刀说话间像一根教鞭一样,直向人指去。 在高压命令之下,排在第一个的乡勇咬牙朝着支愣起的木棍跳上去,扑通一声,一百多斤的身体砸下去,木棍戳在了肋骨上,闷哼声中,乡勇差点喘不过气了。 被这不要命的一撞,支愣的木棍被撞歪了,挤在城墙上的守城之士被撞的微向后退。 紧接着,第二个人又抱着盾护住头,劈头盖脸的也不管下边是啥,劈头盖脸的往下砸。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不准挡!只准砍,砍!” “往前走,不准停!” “进!” “再进!” “狗日的,谁让你退的!停!”李孟羲气不打一处来,把腰间的刀鞘抽出来,分开人群就找那个往后退的乡勇的麻烦。 乡勇们没有人幸灾乐祸,不少人对李孟羲眼神不善。 拿着刀鞘,啪的一声,抽在了犯事的乡勇的盾上,“谁让你退的?”抬头李孟羲瞪着一脸委屈的乡勇。 雅文库 “俺……俺没想退,俺是被棍顶住退回来的……俺……” “屁话!棍顶住了就不往前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们这些混货,”李孟羲刀鞘指了一圈,“若是真在战阵上,别说是棍顶着了,就算是枪把你肚子捅穿了,你也得给老子往前走,挤也得给老子挤过去,就算是爬也得给老子往前爬,听见没有?!” 李孟羲用刀鞘捣着乡勇的胸膛,咆哮的无人敢出声。 李孟羲刀鞘特意是往盾上打的,他没打人,这个乡勇委屈的都要哭了,“俺没想退,是被顶回来了……” “闭嘴!”李孟羲拿刀鞘啪的一声劈在地上,刀鞘被他这一用力,劈裂成了两半,“听好老子军令!胆敢后退一步,军法处置,你,给我滚去领军法。” 乡勇被逼急了,握着木棍的手握的咯吱咯吱作响,他脸涨的通红,瞪着李孟羲,“俺说了,俺没想退!” 人群有些骚动,身后有脚步声,李孟羲回头,是刘玄德。 “羲儿,你……”刘玄德欲言又止。 “玄德公,此人违我军法,我要让人抽他二十鞭子,这军法重还是不重?”和刘备说着话,李孟羲毫不畏惧的和乡勇对视着。 “二十鞭子不重,我说羲儿……”刘备欲劝。 “不重就好,来人,行刑!”不等刘备把话说完,李孟羲把手一摆,冷酷下令。 左近无有执法军士。 刘备觉得李孟羲有点过了,却也怕执法军士不来,不处罚犯事的乡勇,会让李孟羲下不来台。 快速权衡之后,刘备还是选择支持李孟羲,虽说不知李孟羲为何要如此。 叫过亲兵,暂代执法军士行军法,押着犯事的乡勇到一边抽鞭子。 众目睽睽之下,因为后退了一步,犯事的乡勇被扒开衣服,细长的马鞭啪、啪、一下接着一下抽在了此人后背。 每一鞭子下去,都是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棱。 打鞭子疼吗,李孟羲知道疼,也知道有点过火了。为了验证凶狠的城头厮杀的战术,时间只有不到两天了,时间珍贵,而战术,关乎胜败和生死,必须要求训练度和组织度不高的乡勇们,必须按军令行事。 行百步者,半九十也。军法稍松弛,就完全达到训练效果。 二十鞭子抽完,犯事的乡勇后背被抽的纵横交错的都是血棱,惨不忍睹,围观的乡勇皆心有戚戚。 趁着军法之威,李孟羲对这不到二十人的乡勇再次强调,“攻城队所有人,只准进,不准退!胆敢后退半步,军法从事!” “下城,再来!” 据传,韩信被吕后处死前,在大牢中,韩信用一生兵法所学,创造了象棋。 象棋的简单规则之中,蕴含着韩信最精炼的兵法智慧。 马走日,车直行,而卒一旦过河,便不可后退。 为何韩信如此制定象棋规则? 战阵之上,步兵军阵有后退的能力。然,纵然是实力相当的军队,退着的一方,很容易退着退着阵型就乱了,就成溃败了。 小时候,应该都玩过退着走的游戏,走着走着必然摔跟头。 从生物学角度来讲,人不像鸵鸟一样膝盖是反关节,退着很容易摔到。 且人没有后视的能力,如此以来,后退之时,每一排人都成了瞎子,都不知道后排走了多远,短距离或许还行,距离一长必然军阵不整。 于步兵军阵,前进是收益最高的选项。 李孟羲的兵法,并未达到和兵仙韩信一样的高度。 李孟羲和先贤韩信做了一样的选择,【卒】一棋,只能进,不能退半步。 李孟羲之所以会如此选择,是因为他发现虽然登城士卒在严令之下,做到了玩命进攻,展开以攻对攻的极端厮杀。虽然肉搏策略有了进攻性,但攻城的乡勇们在原地对打,没有主动向前推进的意识,战略层面还是保守的。 所以,李孟羲严令,不得后退,把攻城队狠辣的攻击发挥到极致。 登城之士,就如同象棋中的【卒】,一旦登城,除了前进,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后退于个人来讲,或许能多苟活片刻,但对于整个战术层面,对全部的攻城士兵来说,每一条命能在城头挤开哪怕一厘米的空间,才最有价值,才能以微不足道的牺牲,换取压在胜利的天平上更重一点的砝码。 “进!”李孟羲吼着,眼睛在纷乱的人影中死死盯着,绝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胆敢退一步的人。 李孟羲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二百二十七章 咫尺必争 厮杀激烈。 啪的一声,一根棍子狠狠地砸在了一个攻城之士的脸上,脸火辣辣的疼,攻城之士顿时被砸的身体一侧一斜,眼看身体这一咧斜,一只脚就要后撤。 “进!我看谁敢退!”一个稚嫩的讨厌至极的吼声响起。 这一声吼声,攻城之士条件反射一般,眼看一只脚就要后退了,此人为了避免自己后退,脑袋一低,身体一矮,脑袋狠狠地向前撞去。 本要后撤然后摔倒的姿势,变成了猛力前扑再摔倒。 登城之士这猛力的一撞,一头撞去,把守城方的一名乡勇撞的后退了半步。 本是要自己后退半步,变成了让对方后退半步,相加起来,就是一步的优势,而一步足以让城头多容纳一名攻城士兵。 又是一名登城之士被棍棒戳在了肚子上,此人顿时闷哼出声。不想被抽鞭子,而且木棍怼在肚子上也没那么疼,此攻城之士肚子顶着木棍把棍子,闭着气,肚子狠往前顶了顶,愤怒无比同时,手中的短棍啪的一声向对面的人抽去。 军令是,攻城之士不准后退半步,而对守城之事没有如此要求。 一方死不后退,拼命往前挤,一方且战且退。 差距被半步半步的拉开了。 很快,守城方的气势被压制了,又很快,就被追着打了。 一个躲退不及的守城方乡勇甚至被撞翻在了地上。 刘备的人溃败了,被攻城之士挤出好远,然后溃不成军了。 人少,看起来就像一小股被军令驱使的人,打败了令一小股人而已,效果并不突出。 李孟羲板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极端的进攻战法,极其好用。 “玄德公,以一百五对一百五,再对练一次,依然我攻,你守,如何?” 李孟羲底气十足了,他向刘备邀战。 不会再是像打闹一般的演练了,接下来是接近攻城战强度的演练。 去了箭头的箭,叉杆,都允许使用。 城下,五十步外,九个鼻青脸肿一身轻伤的乡勇们,被李孟羲暂命为九个什长,分管一百五十人。 这九个人在城头棍棒之中厮杀好久,个个表现突出,李孟羲要他们向一百五人讲新的登城战术。 1200ksw.net 新的战术可概括为——登城直接往敌军脸上跳,被枪捅死算了,一百多斤砸下去,被砸的也不好过;然后只攻不守,刚登城,敌军举刀来砍,挺矛来刺,他们人虽多,刀起枪来,咱也不挡,直接砍回去,能砍出一刀,不管砍没砍中人,就赚了,砍中人血赚;再者,不能后退,就是被好几杆枪扎在身上,也得顶着枪往前挤,哪怕挤一个指甲盖的距离也得挤。 战法极端如此,以李孟羲现在对战争和兵法的理解水平,李孟羲认为这是最有效且凶狠的争城搏杀战术。 也不管九个乡勇是如何向各自的临时部下描述的,李孟羲看着五十步外的城墙,背着手踱来踱去,一抹成竹在胸的笃然挂在他稚嫩的脸上。 片刻以后,有鼻青脸肿的乡勇来回报,说交待完了。 “那好,攻城梯丢三架,我们只用三架三架攻城梯,全冲敌楼以左。” 乡勇听令丢了三架攻城梯,一百五十人,在三架梯子后汇聚,每架攻城梯都是五十人左右。 等人全部准备好,李孟羲看着其中一队,前列扛攻城梯的乡勇全是鼻青脸肿的,这就是破城的关键。 “军令,不得后退半步,违令者军法处置。”李孟羲没有再吼了,而是语气淡然的把军令说出来。 “听我令,冲!” “杀啊!”乡勇们扛着三架攻城梯,在喊杀声中,飞奔向城墙。 冲城的战法,这些乡勇们已经练的很熟了,盾阵摆起,乡勇顶在头上的盾牌如同长龙。 很快,攻城梯靠城,然后,被城头叉杆接连推倒。 区区简陋的叉杆,被有意识的集中使用后,让攻城难度大增。 终于,有一架攻城梯,靠城了,士卒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 当远远的看到,看到爬到梯子顶端的乡勇直接朝城头跳去的身影,李孟羲就知道,刘备要守不住城了。 人接二连三的往城上跳,等于是九个人形沙包在往城墙上堆,纵然人全成了尸体,九个人在登城点那么一堆,也够把守城的人给隔开一小圈了。 更何况,用的只是木棍,人还没死。 城上,已跳上城头的九个乡勇,手里的盾也是武器,只往人身上拍,手里的短棍挡也不挡乱舞,棍棒直挺挺的砸来,他们也用棍子打回去,总是能打中至少一个人的。 且这九个人死命往前挤,决计不肯后退,在他们登城的一瞬间,局面就打开了,登城的士兵鱼贯而入,守城方顿时无力控制局面。 接着,其他两架攻城梯因为压力被分摊走了,同样接连靠城成功。 任凭刘备如何调兵遣将,已无力回天。 一百五十人全部上城之后,一百五十对一百五十左右,理论上来讲,应该是势均力敌的,但实际情况是守城方溃败,几乎是眨眼间,被挤退十几步远。 要知道,守城方占尽优势,而攻城方人力投放速度慢的仅比送人头略强。 守城一百五十人,攻城一百五十人,单看数量是公平的,其实很不公平。 刘备没守住城,何止是失败,简直是惨败。 刘备面上挂不住了。 攻城队完胜。 往人脸上跳,砸人很好用。 若说因为是木棍,不能当场立刻杀死登城的人,所以守城方才会败的这么彻底。这有一定道理,但只是一定道理。 就比如,普通人拿木棍打不过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当双方都拿起步枪,那普通人更完蛋了。 李孟羲的新战术,简直犀利。 很快,大胜之后,第二轮攻城开始。 毫无悬念,刘备守城又失败了。 刘备连败了十几次,终于,刘备也开始意识到争夺城墙上每一寸空间的重要性,刘备也开始下了一模一样的令,只准进,不准退。 可是刘备没法学李孟羲那样盯着人,但见谁后退,军法处置。 八九个人好盯,一百五十人,盯不过来。 所以,刘备的城一直被攻破,一直被攻破,直到,夕阳西下。 刘备输的没脾气了,这也证明了,李孟羲成功摸索出了城头搏杀的关键。 若是当日攻打县城时,早早的会了这跳城战术,说不定不用张飞,乡勇们自己就能破城了。 想着,李孟羲又把这个想法摒弃了。 现在乡勇能悍勇,能直接不顾一切的把自己当成沙袋朝城墙上去砸,能被棍棒夹击之下,死命往前挤,这建立在基础上——只是棍棒,没尖没刃,乡勇们有勇气对抗,再加上有严令,乡勇们由是勇悍。 而若是真正的战场上,真正的攻城之战,面对着闪着寒光的矛尖,乡勇们几个人有勇气往矛尖上跳? 除非,有重甲,且是防护周全,能给士卒足够安全感的超重甲,比如步人甲。 好的甲胄,对士兵勇气的提升不是一点半点。 木车轮骨碌碌转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孟羲回头一看,两辆攻城椎被木匠营们的木匠推来了。 差点就忘了这事了,让木匠营天黑之前,除把旧的攻城椎修好以外,再造一辆新的。 真是卡着点,快天黑了才来交任务。 可能是鲁犁理解错了,是理解成天黑的时候把攻城椎送来。 李孟羲去查看攻城椎修的怎样了,乡勇们解散,从鲁犁身边经过,看着鼻青脸肿的乡勇们,鲁犁惊讶极了。他是没见过强度这么大的训练。 “顶上这么薄,能扛住石头砸吗?”李孟羲看着攻城椎薄薄的屋顶形棚顶,疑惑极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由圆想到的 在日前攻城一战,攻城之时攻城椎往城门洞推的时候,被从城上丢下来的石头把顶给砸破了。要不是黄巾不会打仗,一盆金汁下来,保管推攻城椎的七八个人全都死了。 金汁是用尿和粪便煮成的歹毒武器,煮沸的温度比热水高的多,被金汁烫伤,连医用酒精都救不了,皮肤溃烂,加上感染,神仙难救。 攻城椎的攻击部,是一段树干,其利用了钟摆原理,跟寺庙里撞钟的那个木桩的原理是一样的。 用攻城椎撞城门的时候,不用士兵去抬木桩,士兵们把攻城椎下吊着的树干荡起来,树干就能像钟摆一样自己摆动着撞在城上,频率精准力度,都远超单纯抱着木头撞门的效果。 李孟羲对木头的强度没多少概念,他围着攻城椎左看右看,总觉得薄薄的指头粗的树枝绑成的棚顶,扛不住一个小磨盘的砸击的。 “攻城椎推到城下吧。”李孟羲指挥着木匠们说到。 攻城椎推倒了城楼下。 李孟羲跟着回去,到了城上,看到刘备,又扫了一眼刘备那双能摸着膝盖的长臂,李孟羲寻思,工具人有了。 李孟羲跟刘备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刘备找个大石头,从城上往攻城椎上,看攻城椎能否承受的住砸击。 也就是,实验一下,实践是检验武器好不好用的唯一标准。 刘备细思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刘备下城,不一会儿就扛着一面小磨盘来了。 说是小磨盘,石头磨盘大概有比较大的盆子那么大。 刘备歪着脑袋,磨盘放在肩上,一只手扶着,步态稳健,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从楼梯口上来了。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扛这么大的磨盘,这么轻松的吗? 刘备气淡神闲的走到敌楼下,朝城下攻城椎旁的人大喊,“让开!” 还呆在攻城椎旁的木匠们赶忙远离。 见刘备以霸王举鼎之势,双手把磨盘举到了头顶。 看刘备把磨盘举起来,李孟羲觉得没安全感,他生怕刘备手一松,手上的磨盘掉下来误伤自己,便悄悄的往一边退了退。 刘备高举着磨盘,以双手投篮的姿势欲向下投,他举着不嫌累,慢慢调整着磨盘的重心,他竟然,还瞄准。 等刘备觉得瞄准了,李孟羲就见这个手臂奇长的家伙轻喝一声,双臂骤然发力猛地一下把磨盘掷出。 咔嚓的巨响立刻从城下传来,李孟羲忙爬上城垛,探头下看。 只见停在城门洞前四五步处,刚修好的那辆攻城车,车顶被石磨砸出了个大洞,石磨生生的嵌在了攻城椎上。 就说吧,棚顶还是不行,经不住一砸。 不过,攻城椎都被砸成这熊样了,竟然只是棚顶烂了,车还好好的。 还有,刘玄德整个一人形投石机了,盆大的磨盘在他手里,扔出去看样子跟个沙包差不多轻松。 “磨盘拿上来,这辆攻城椎推走,后边的那辆攻城椎推到前边来。”李孟羲在城头往下喊着。 下边,两个木匠抬着磨盘小心翼翼的抬到敌楼上,看样子一点不轻。 故技重施,刘备举起磨盘轻喝一声把磨盘向第二辆攻城椎砸去,咔嚓一声,这次李孟羲看到了,攻城椎被磨盘侧着砸在了顶棚,顶棚裂开了不说,吊着的木桩的绳子也被砸断了,木桩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第二辆攻城椎被砸的几乎要散架了。 看来,两辆攻城椎都没达到预期的质量。 “攻城椎推回去,从新造。 你们两队人,哪队先造好攻城椎,攻城椎能不被磨盘砸坏,赏肉一斤!” 李孟羲在城头大声说到。 木匠营大声应,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回去从新造攻城椎了。 李孟羲上午开始就让两队人一起造攻城椎,他的目的显露出来了——他是为了激赏,提高木匠们的聪明才智,激发他们的创造性。 siluke.com 李孟羲实在是不懂木工,若是懂,他说不定就如鼓捣诸葛连弩去了,再或者是木牛流马。 和攻城椎一同送来的,还有攻城梯。 “玄德公,咱去看看攻城梯。”李孟羲侧身伸手相邀。 “走。”刘备欣然前往。 新的攻城梯增加的改造很简单,不过是在攻城梯上边加了钩子,方便钩在城墙上。 虽然只是一个钩子,结构虽简单,制造难度一点不小。 城墙垛那么厚,可不是那么好钩住的。 新的攻城梯被放在护城壕沟后面的地上,李孟羲和刘备下去凑近看,一见梯子上的钩子,李孟羲大为新奇。 李孟羲想过木匠们会各种方式给梯子上做个钩,却没想到了,钩子是用车轮做的,木头车轮是用四部分弯的车瓠隼接起来的,把一个完整的车轮分成俩,刚好是两半圆,刚好每个半圆都是个钩状。 如此简单和粗暴,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智慧。 毫无意外,车轮和梯子前部即不是麻绳绑的,也不是用钉子钉的,还是万能的铆隼结构,接积木一样接上的。 这也太牛逼了,什么都能接,什么乱七八糟的形状都能接。 除了是废车轮做的靠城钩,还有直钩。 直钩就像是大写的数字7,钩是方形的,用刨好的方木接成了钩状。 这些木匠们木头的处理技术很强大,让李孟羲大开眼界。 一个半圆形的靠城钩,一个方形的,到底哪个好用呢,自然要试试。 太阳都落山了,刘备让乡勇们都回营了,苦练了一天的乡勇们,刘备给每人分了一斤肉两斤粮做犒劳。 本来刘备还想赏酒,李孟羲说酒有用,还是留着为好。 乡勇们都已回营,城边只剩李孟羲和刘备两个人,抬攻城梯只能两人抬了。 刘备抬起攻城梯一侧,李孟羲就要搭手,“起开,羲儿,我自己抬。” 说着,刘备把梯子翻过来,蹲下身体,用肩膀扛着,手扶着,把攻城梯扛了起来。 攻城梯很沉,攻城时很多人一起抬得,刘备虽然被梯子压的直不起腰,但是他步法依然稳健,能扛着梯子继续走。 李孟羲对刘备的力气已经见怪不怪了。 几步路就到了城墙边,刘备单手扶着梯子,轻松把攻城梯靠城。 刘备也是做惯农活的人,他熟练的扶着梯子晃了晃,“牢靠。”刘备转头对李孟羲说到。 牢靠,方言,有牢固的意思。 刘备顺着梯子爬上城头,李孟羲也顺着梯子向上爬。 狗日的,梯阶做的太宽了,李孟羲腿短,爬着很不方便,爬了两阶,李孟羲不爬了,还是走楼梯的好。 刘备说攻城梯加了钩子之后,果然牢靠。 当李孟羲到了城头,再重新看,发现半圆形的木钩能挂住城垛,然后因为梯子本身的重力,挂的更牢了。 刘备在城头用手再推攻城梯,不是那么容易推倒了,得先把钩子抬起来,才能外往推。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改进,可以让梯子少被推倒几次,能减少很多伤亡。 刘备很满意,即满意梯子的改进,也满意木工营的能干,李孟羲对木匠营的管理成效,刘备更是满意无比。 若当日攻城,能早点想到这一点,能少死很多人。 挂钩是半圆的梯子试过,很好用。 再把方形钩的梯子抬过来往城墙上挂,发现方钩不仅难挂,而且挂上之后,很不稳。 在城头,李孟羲认真比较了两种构形有何不同,他发现不是方钩太小的问题,而是方形钩,本身方形就不适合给攻城梯用。 若是半圆形的钩,大小可以做的比较随意,圆的性质,圆周任意一点到圆心的距离都是相等的。 圆形的挂钩可以轻易挂到城头,钩子任何一个点挂在城垛上,都能起到支撑攻城梯的作用。 而方形钩,要严格掌握好尺寸和角度,城垛刚好斜卡着方钩的对角的时候才能最牢固。 难怪,前世见到的,不管什么钩子,很多钩子都是圆形的。方形的钩子几乎没有。 第二百二十九章 究极攻城椎(上) 圆形的钩,好像可以随便挂在一个有厚度的东西上比如城垛上,都能保持稳定,而方形的钩会很难稳定的住。 这其中,似乎关联到了数学的知识。 李孟羲不由皱紧了眉头,为什么圆钩怎么靠都会稳定呢? 大概是,圆钩任意一点和城垛相接触的地方,离圆心都是等值的。 而城垛对梯子的反作用力的方向,好像总与梯子是垂直的,是这样吗? 李孟羲想的迷糊了。 数学不太好,研究不清楚这个看似简单,但其实奥妙的问题。 见李孟羲眉头紧锁,刘备以为李孟羲又想到了什么改进攻城梯的好方法,便不去打搅他,默默的配李孟羲站在城边,看着落日晚霞。 想了许久,李孟羲也没想清楚为什么圆的挂钩随便往城头就能放的稳当,而别的形状不行。 “儿羲,可有想法?” 一旁,刘备问。 “啊?”刚回过神的李孟羲愕然的看着刘备,“什么想法?”李孟羲疑惑。 “攻城梯,”刘备手拍了拍攻城梯,笑问,“孟羲你可对改造攻城梯有什么想法?” “攻城梯用圆挂钩为佳,其他不行,只有圆形最佳。”李孟羲摇头说到。 李孟羲在今日傍晚,又弄明白了一点关于攻城梯的知识。 不大一会儿,天色要暗了,李孟羲和刘备还在城头等着,等木匠营的木匠们做好新的攻城梯,要等着验看。 “玄德公,为了依城练兵,我军停留了两日,时间紧迫,不可耽搁。我看今夜,可让木匠营连夜打造攻城椎,直至攻城椎能耐实战为止,如何?” 李孟羲问。 刘玄德点头赞同,确实时间不多,能把时间挤一挤就挤一挤,这两日木匠们辛苦一点,趁还此地有城池可用,早日把攻城椎造的堪用才是。 “也好,今晚我守着便行,你好好睡觉。”刘备笑着轻轻拍了拍李孟羲的肩膀。 “额,好吧。”李孟羲脸上浮现了笑意,“那我就等着明日一大早,玄德公的攻城椎已经造的坚不可摧了!” 刘备大笑,他说保证明早李孟羲一起来,就能看到能攻城拔寨无坚不摧的攻城椎。 不大一会儿,天便彻底黑了,李孟羲在城头和刘备告别。 回去见到了弟弟,弟弟正呆在篝火旁等吃饭,别人给了他一些白果籽,砖头吃的就剩两个了,最后的两个他不舍得再吃了,紧紧的攥在手里,一手一个,看哥哥回来,他开心的把其中一个塞给了哥哥。 然后砖头把自己的白果子丢到了边缘的篝火里,白果籽被烤熟,啪的一声外壳炸开了。 砖头拿着个小棍子,赶紧把白果籽扒拉了出来,小手捏着白果子,又烫他又不舍得丢,在两个手中来回换着,不停的吹着,想让快点凉。 wucuoxs.com 白果,就是银杏。其种子有着白色的外壳,所以被叫做白果。 白果籽的仁发苦,李孟羲不喜欢吃,弟弟却把这玩意儿当瓜子了,吃的不亦乐乎。 李孟羲拿着两根柴棍,从火里夹出了一小块木炭,然后把白果籽放在了木炭上,木炭的不会一下就把白果外壳给烧着,李孟羲隔一小会儿就把白果翻了个个儿,小小的一个银杏籽,被他像烤大虾一样认真的烤了好一会儿。 当果壳炸开的时候,说明是熟了。 李孟羲把烤好的白果籽拿了起来,吹了吹,拿手剥开外壳,里边烤的熟透了果肉,一点也没糊。 “砖头,张嘴。” “啊—” 李孟羲把白果丢进了弟弟嘴里。 弟弟这傻孩子不会烤,直接丢火力,都给烤糊了。 哥哥烤好的白果籽一点糊的没有,可好吃了,砖头对哥哥崇拜极了。 傍晚的时候,参与练兵的乡勇们都分到肉了,又没辎重队的份,辎重队这整天闲的无聊的乡勇们看人家吃肉,他们闲不住了。 吃过饭,老铁他们问能否找些活干干。 “嗯,白天在忙练兵的事,明个我看问问吧。” 听李孟羲这么说,老铁他们就放心了。 忙了一天,忙的时候,李孟羲还不觉得怎么着,一停下来,刚吃完饭,李孟羲就困了,拉着弟弟回去睡觉。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学会了犀利的攻城战法,还有守城要则,还知道了如何优化攻城梯,就这么想着想着,李孟羲很快就睡着了。 —— 晚上,刘备只身来到木匠营,见木匠营们的木匠还在赶时间打造攻城椎,刘备催他们先去吃饭,歇歇,晚上再干。 晚上戌时四刻,攻城椎修好并加固完成。 两队木匠,其中一队是通过堆材料强度来提高强度的,他们把棚顶的细树枝,换成了劈成两半的碗口粗的长木条,搭成棚顶之后,再用草绳勒死,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完成了加固。 而另一队,是从攻城椎的结构入手的,他们发现要木板不被砸坏容易,但是木板下支撑结构容易坏,所以,第二队加厚了棚顶之时,特意在板车底盘上,加了三角型的结构结构。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是数学家们发现的理论。 然而在这条理论被发现之前,木匠们早就知道三角形做东西更牢固一点。 两辆攻城锥又被推到了城下,城头上一排火把,把吊桥上的攻城椎照的一清二楚。 嘭! 刘备把磨盘砸下,攻城椎棚顶又被砸裂了。 虽然加固过了,强度增加很多,但没有产生质的变化。 接着是第二辆结构改造过的攻城锥,比傍晚时表现好多了,这次攻城椎没散架,可是顶棚依然被砸裂了。 依然不行,这两辆攻城椎依然达不到一场硬战所需的防护力。 刘备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后,木匠们把又被砸坏的攻城椎推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修好的攻城椎又来了。 棚顶被加的更厚实了。 木匠们直接用碗口粗的树干隼接在一起来当做棚顶。 棚顶就等于一根一根碗口粗的树拼成的。 咚! 城头的石头砸下,棚顶的树干没被砸断,却弹飞了起来,因为隼接的的接口被砸坏了。 强度还是不行。 掌握着熟练木工技艺的木匠们,他们是义军中最高端的技术人才,尽管大多数人可能不识字,但他们的智慧便是宝贵的财富。 树干看来能防的住城头往下砸的石头了,可是榫接接口的强度又不够了。 两个本是竞争关系的木匠队,开始一起商量着办法,最终他们统一了意见。 不管是继续堆木头,还是改结构,板车的都太窄了,要想进一步,必须得把车改宽改大一点。 两个木匠营队开始改车架。 若是,换在装甲车和坦克上,车架就等同是底盘。 轮子现成的,木板也现成的。 只用把轮轴敲掉,换上长轮轴,然后用木条或者树枝把车板扩宽就行了。 因为要改车,花了点时间。 等了好久,刘备才看到木匠营推着攻城椎举着火把来了。 火把的光影中,城头的刘备看的很清楚,新的攻城椎,大了许多。 —— 刘备举起了石磨,从城头抛下。 咚! 沉重的石磨砸在了攻城椎上,攻城椎被砸的直向后退,棚顶却没被砸坏。 刘备脸上露出了笑意。 然后刘备想起白天和李孟羲商量时,李孟羲在地上画的很形象的草图,攻城椎可以很大,攻城士兵也蹲在棚顶下躲避城上的箭雨石头金汁等物。 攻城椎有着坚固的外壳,而绑在攻城椎里推攻城椎的士卒,则给攻城椎提供了前进的动力。 这是以人力为动力的装甲车辆。 第二百三十章 究极攻城椎(下) 第二天一早,李孟羲一睁开眼一看天色,便知道自己又起晚了。 也没个钟表,起早起晚全靠自然醒。 往旁边一看,弟弟正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早醒了的样子。 “砖头,起!”睡了一夜,李孟羲还是觉得困,他打着哈欠,边穿衣服边叫弟弟起床。 匆匆吃完早饭,踩着朝霞,李孟羲去城池那里去了。 当走近城墙,当李孟羲看着近有四米高,三米宽,棚顶跟尖顶屋顶一般,几乎跟城门洞一样宽高的庞然大物时,他愕然了。 这玩意儿大的跟个屋子一样。 到城楼上,李孟羲见到了满脸疲惫的刘备。 “儿羲,你看这攻城椎如何?”刘备指着城下的攻城椎向李孟羲邀功。 如此庞然大物,看着就结实。 超过李孟羲的预期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问,“可能挡住一次重石盖顶攻击?” “可。”刘备肯定的说到。 “可能挡十次?” “可。”刘备依然说的肯定。 “那活动性如何,这么重的车,前边若有石头挡路,是否能通行?” “额,”刘备挠了挠头,“不知。” “除木头外,棚顶还有何物加固?若城上以金汁热油淋下,木材多缝隙,如何遮挡?用的是牛皮,还是实木板?” “……不知。”刘备挠头,头发都要挠掉了。 他本以为,一夜辛苦,木匠们把攻城椎改了不下二十次,以为攻城椎已经趋于完美了呢。 刘备苦笑,“儿羲啊,你即知,何不早说?让我白辛苦一夜。” 李孟羲语滞,我怎么知道攻城椎能做的这么变态,这么大的一个? 是看到大的跟屋子一样的这个玩意儿,李孟羲才想到活动性的。 也不知道,乡勇们是如何把小小的板车改城这么大一个玩意儿的。 刘备邀李孟羲一般城细看究竟,李孟羲也正有此意。 两辆攻城椎,外形是类似的,都是尖顶的。 整个攻城椎只有后边能进人,前边除了观察孔,封的严严实实的,跟车厢一样。 从攻城椎后边走进去,李孟羲发现攻城椎比想象的还高,刘备这么高也能轻松站下。 在内部,李孟羲得以仔细观察这巨型攻城椎的结构。 攻城椎的底盘依然是板车,是被扩宽了好多的板车,从板车往两边延伸,出了很多横杠,这些横杠固定和支撑了两边的木板。 因此,在攻城椎内部,活动是不便的,往前走得低头弯腰才能穿过横杆。 首先让李孟羲不解的是,攻城椎好像不是中心对称的结构,如果以攻城椎的攻击部树桩为中心,那么左边的空间比右边大的多。 左边可以站下人,而右边顶多只够人侧着站。 李孟羲不解为何攻城椎是如此奇怪的结构。 刘备解释说,文安县县城的城门洞太小,而为了加固攻城椎,攻城椎内部的加固结构占了很多空间,如果站两排人,就站不下了,所以取舍之下,才用了如此奇怪的结构。 燃文 李孟羲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再抬头,看着头顶如同屋梁一般一道道支撑着的椽木条,李孟羲惊讶了。 攻城椎看起来像屋顶,里边的结构还真跟屋顶差不多。 可是,纵然攻城椎的结构如此强大,李孟羲还是看出了不足,他从棚顶的木头的缝里,看到了上方透下来的光。 有缝,热油就能顺着缝流下来。 以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一小点皮肤被热油烫的溃烂,就容易感染死亡。 虽是小缺陷,却可能关乎到士卒的生死。 “可用皮子把上边铺一层,防着热油渗下来。”李孟羲说着。 刘备也钻了进来,他抬着头看了看顶棚,“三两张皮子足以。” 除了这个小毛病以外,李孟羲没发现什么大毛病。 攻城椎的工作部分,是这辆攻城椎做的最用心的地方,木桩被绳子平吊着,被左右木杠约束着只能在一个小的活动范围内前后摆动。 在攻城椎前方遮挡的木板,中间有空出的观察孔,观察孔一臂宽长方形的竖长形状,可以供里边的士兵观察路况的同时,攻城椎摆动起来,也可以在惯性下,顺着这个孔砸向敌方城墙。 李孟羲看着能让自己略侧身就能走过去的观察孔,这么大的空隙,弩箭还是会钻进来的。 或许可以钉一个活动的挡板,没到达目的地时,挡板可以挡箭,到了城门前,可以把挡板取下来。 李孟羲想刘备提了自己的想法。 刘备脸上浮现了开心无比的笑意,“此事凌晨之时,某已跟木匠提过,哈哈!羲儿,这次却是某比你考虑的周到了!” 不怪刘备如此兴奋,李孟羲素来谨慎无比,想问题总能想到别人意想不到的疏忽处,能在李孟羲之前,把问题找到,刘备很有成就感。 这个小问题看来不是问题了。 问题只剩一个,如此庞大的攻城椎,防御力不成问题,可是万一从城头上留下的大石头,把路堵着了,攻城椎小小的轮子,是否能压着石头压过去? 若不然,一个小坡就上不去,这攻城椎再结实也是个靶子。 木匠忙了一夜,回去吃饭了。 刘备为了等李孟羲前来,也没有吃饭,先和李孟羲告别,刘备匆匆去吃饭了。 来的早,还得等人,李孟羲爬上城墙,无聊的趴在城垛上,看着初升的太阳。 大约一刻后,木匠们陆陆续续的来了,昨日操练弄的鼻青脸肿的乡勇们,一夜过去,个个脑袋肿得像是猪头,虽说很不厚道,虽说因起自己,李孟羲还是忍不住想笑。 乡勇们已去训练攻城守城战术,李孟羲让木匠们去城里找来大石头,然后堆在城门口。 障碍物设置完毕,八九个木匠走入攻城椎中,弯着腰,推着横杠把攻城椎往前推去。 石头阻路,一块脸盆大的石灰岩阻挡,攻城椎前边的挡板挡撞在了石头上,就让攻城椎停下来了。 若是能出来个人,把石头稍微挪一下,就能继续走了。 要把攻城椎前边的挡板全拆了吗? 或许不必,只拆一半,让攻城椎“底盘”变高一点,就可以通行了。 可是拆一半,防御就又有漏洞了。 或许可以交给随行的刀盾兵负责,随行士兵负责为攻城椎清理小的障碍物。 大概这个方法更好一点。李孟羲微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他突然又想到了,并不是所有障碍物都容易被清理的。 比如说磨盘,守城的敌军把大磨盘挪到了城上,然后推了下来。 有棱角的块状大石头还能被推动,重几百斤的磨盘平拍在地上,可是推都没法推的。 大磨盘有三四十厘米厚,等于是三四十厘米高的一个陡峭台阶,若真是堵住了城门洞,攻城椎没办法推进去的。 李孟羲看着攻城椎的小车轮,陷入了沉思。 李孟羲想到了坦克履带,和轮式不同,履带式车辆越过障碍的能力极强。 可是要在汉代做履带式车轮吗?不可能的。 只有一个办法能提高攻城椎应付复杂路况的能力了,那就是造大型车轮。 一般而言,障碍物的高不超过车轮直径的三分之一,车轮就比较容易驶过障碍物。 同样,车轮直径越大,相对而言障碍物就越小,也就更容易通行障碍。 军中木匠不少,车轮技术含量又并不太高,再大一倍的车轮都能做出来。 可是,李孟羲想到车轮制作的难度,又想到攻城战时间的紧迫性,要是车轮做个四五天才能做好,仗都打完了,攻城椎还没组装好,岂不尴尬。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步之谋 从砍伐树木到木材热处理,让木头弯起来,需要时间,这是再多人都没办法加速的工序过程。 所以,如果要在战时制作巨型轮毂,可能会赶不上。 车轮是最花时间最难做,且是车辆最关键的部分。 而像车架,就好做多了。 李孟羲于是想到,是否可以先把巨型车轮做好,然后随军带着,等需要攻城的时候,可以用现成的大车轮,快速制造出轮毂巨大通行性很好的攻城椎。 这个方法很可行。 攻城需要不了几个攻城椎,一辆攻城椎需要四个轮毂,带上十二个成品轮毂,便足够快速制造所用了。 车轮可以用板车载着,一辆板车最少能装两个轮子吧? 想着,李孟羲突然拍了下脑袋。 虽然方法极好,但是无法操作,军中现在板车急缺,哪有空闲的车奢侈的来放车轮。 李孟羲这时突然感到军队运力的重要性,也深切的明白战争打的就是后勤这句话,有多么正确。 木匠营只是看到李孟羲站着发了好一会儿呆,他们却不知道,李孟羲已经在发呆这会儿,把好多关键问题想明白了。 需要个超大的车轮,李孟羲抬头看着城门洞想着,至少半径得是现在板车车轮的两倍才行。 攻城椎到这儿,没多少大问题了。 李孟羲找来水袋,爬上攻城椎,往攻城椎上倒水,然后指着渗水的棚顶,耐心的给这些技术人员讲解着,如果是热油渗下来,就要命了。 所以,攻城椎外面或者里面,应该用皮革挡上一层,才万无一失。 攻城椎没什么大问题了,李孟羲下令让一夜没睡木匠们好好休息去。 城上城下,新的一天开始,乡勇们攻守正酣。 李孟羲走到城门洞之中,他看了一眼城门洞的宽高,又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和城门同宽高的攻城椎。 突然李孟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攻城椎从城外推到城门洞中是一个过程,撞城门,是另一个过程。 城门被撞破后,是第三个过程。 那么攻城椎是大点好呢,跟城门洞一样宽,可以替攻城椎后的人遮挡来自城门里的攻击;还是窄点好呢,可以让我方攻城椎缓慢前进之时,攻城之士同时从攻城椎两边向前杀出。 tsxsw.la 到底,哪种情形更好? 若是大城,城门洞应该很宽,或许无法做到和城门洞一样宽的攻城椎,但这不是问题,可以数个攻城椎一起推进去砸城门,几辆攻城椎并排完全可以把城门洞堵满。 李孟羲一个人站在城门洞中,对城上城下的厮杀声充耳未闻,他眉头紧皱,小小年纪,脸上浮现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认真。 李孟羲在脑海中推演着画面。 画面一: 如果我军攻城和城门洞一样宽,那么砸破城之后,画面是这样的——城门砸开后,两军在城门洞中碰面,有着攻城锥的格挡,双方谁都无法攻击到谁。 所以攻城方会拼命推着攻城椎往里边推,守城方会拼命往外推。 自然,在这角力之中,比拼的是力气和人数,谁能推过对方就赢。 想到这儿,李孟羲突然想到,可以给攻城椎加个棘轮,棘轮这玩意儿是定向活动装置,车轮向前转能撞,向后推就卡死了。 所以有了荆轮,向前推阻力是滚动摩擦,敌军想把我们的攻城椎往外推的时候,他们的阻力是滑动摩擦。 滚动摩擦一般约为滑动摩擦的三分之一左右。 也就是说,小小的一个结构,让我军瞬间有了三倍于滑动摩擦力的人力优势。 荆轮这玩意儿春秋时期就有,能做。 就算难做,前边说过,准备的是成品车轮,直接做好,攻城的时候用,不会耽误时间。 李孟羲认真在心里记下了棘轮这个小构造,准备有空就找人做吧。 然后,画面二: 若攻城椎比城门洞过道窄很多,双方士兵可以从攻城椎左右向对方厮杀,这种情况下,与攻城椎本身的关系就不大了,而应该考虑士兵的武备和战术安排,看在城门洞的狭小空间之中,是用长兵好,还是用短兵好。 这跟攻城类似,都是狭小的空间了。 李孟羲想了好久,站着跟木头一样,刘备来了他都不知道。 到底,破城之后,短兵相接这一个小小的过程,攻城椎是把城门洞堵满好呢,还是不堵满好呢,甚至是砸破城门之后,就把攻城椎推出去别挡路呢? 李孟羲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很久之后,李孟羲有了点感悟。 其实完全可以实际情况实际分析。 假设如果我方是黄巾军,我方攻城,守城门洞的假设是汉末第一强军陷阵营,那么攻城椎应该是哪种? 答案是,此时,攻城椎应该是把城门洞堵满。 如果不堵满,让陷阵营从一边杀出来,我军黄巾直接被赶出来了。 所以,应用巨大的攻城椎,或者好几辆攻城椎并驾齐驱,把城门洞堵住,然后向前推。 这样,隔着墙一般的巨型攻城椎,双方只能推着攻城椎,单纯的比拼力量了。 如此,纵然是陷阵营精兵,也没了丝毫优势,会被人数众多的黄巾军给挤回去的。 陷阵营又怎么了?你隔着攻城椎捅死我呀! 所以,我军精锐程度远不及敌军的情况下,应该靠攻城椎开路,靠角力把敌军从城门洞挤出去。 再换一种情况,我军是陷阵营,守城门洞的是黄巾军。 那就不能再把城门洞堵住了,应该保证破城之后,城门洞前后畅通,发挥我军陷阵营的战力优势,短兵相接,直接打崩敌军。 由此而推之,若换成守城呢。 若我军是陷阵营,我军守城,若是黄巾军推着一个巨型攻城椎推着挤进来了,那一定要快点把攻城椎破坏掉,可以让一边人推,一边人用斧头砍,便推边破坏攻城椎,等用斧头砍出了一条路,那就冲出去,杀崩黄巾军。 而若是我军是黄巾,我军守城,敌军陷阵营,已经杀到城门洞了。 短兵相接肯定瞬间我军就没了。可以用巨型攻城椎堵在城门洞里,推着攻城椎玩命把敌军往外挤。 陷阵营又怎么了,来隔着攻城椎捅死我呀。 于是,这个不要脸的战法之下,一个奇迹般的战绩出现了——一伙连甲都没有的黄巾军,在城门洞中,扛了恐怖无比的陷阵营几个时辰之后,把陷阵营挤出去了。 简直醉了。 由此,思路延伸,李孟羲想到了一个应该有用的守城武器。 一辆或者多辆前边都是刀剑的盾车,堵在城门洞里,士兵们推着刀车把破门的攻城敌军往外挤。 这或许可以弥补我军士兵战力的不足,守住城池。作战需要甲胄,需要士气,需要士兵的厮杀技巧,而推盾车,民夫都干的来。 而且在李孟羲记忆中,某些影视剧中,的确有用盾车堵城门洞的吧。 一切想通了,李孟羲缓了口气,眼睛一抬,李孟羲看到了身前站着的一个人影。 刘备,什么时候来了?李孟羲愕然。 “孟羲,见你入神许久,可又有奇谋?”刘备笑着问。 “略有所得。”李孟羲沉吟。 然后,在城上城下的厮杀声之中,李孟羲把方才所得一一给刘备讲来。 刘备听着,眼睛越瞪越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等李孟羲讲完,刘备看着脚下,神色震惊。 就在这城门前后,就一步路,竟有如此多的学问。 李孟羲一步可思七谋。 刘备感慨万千,他日,李孟羲必能成为名将。 刘备自思与李孟羲相比,自惭形秽。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同的,刘备心折。 限定场景在城门洞中,攻城椎特定环境特定的用法;攻城椎改进之棘轮;守城器械之刀车。 一步之间,步步为谋。 这汉末乱世,名谋勇将辈出。 而今,一个有趣的家伙来了,这满天下的豪杰英雄,当不会寂寞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十二生肖旗 守城战术一步步推演,从攻城梯制造,到攻城梯对冲城,从攻城椎制造,到攻城椎破门,从攻城梯搭城战术,到攻守双方推靠攻城梯,再到城头弓弩手分配,再到甲士登城之后于城头厮杀的最佳战术,再攻城之城门处,之破门刹那的策略,推演下去,自然推演到了城墙某点要破,城中援救。 推演到了兵力调动和支援问题。 乡勇们攻守正酣。 李孟羲于城下,抬头上看,关于支援,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城墙很长对吧,如果城墙某一点要被攻破了,得立刻支援对吧,而且最好的是从城中派兵登城支援,而不是调其他城墙的兵支援。 若是为了支援,把其他城墙上的兵调走了,岂不顾此失彼。 由此,又引来了另一个问题。 万一打的火热的时候,敌军甲士突然登城了,我方附近的守城士兵一着急呼啦一下全部围上去了,霍,完蛋了。 人一下就走了,敌方未准备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我方就已经自离其山了。 城墙上出现兵力空白的地方,太危险了。 而若是组织度不高经验也不丰富的军队,真的很有可能敌军在某一点刚一登城,士兵们就紧张的要死全围上去了。 守城是个很精细的活。 为了避免一堆人蜂蛹一点,可以细分防守区域,把每一段城墙,甚至把每一个城垛分给特定的一伍一什或者每一伯人来守卫。 区域划分好,每个小队只用管理自己的那个城垛就行,守住了有功,守不住砍头。 而城墙别的地方失守与否,不用管,专心盯着自己防守的区域就行了。 至于是否需要去支援,则由城墙上能总观全局的指挥官来决定。 守城这么守的话,仗再打,城上也不会太乱,井然有序的,不会被敌军所趁。 李孟羲又自悟到了关键的一个易疏忽的点。 要把城墙一段一段的分给一支支队伍去防守,因为城墙结构具有高度相似性,所以可以大致确定好兵力配置的比例,每一队的人中叉杆手,刀盾兵,弓手,弩手,戈兵,枪兵,还有需要多少低级军官,可以摸索出一个比较万能的比例出来。 而兵种比例一时半会儿弄不清,纸上谈兵,跟实战差的远呢。 只有在实战中得到的数据才是最合适的。 这个问题李孟羲自己发现了,然后自己想了一通,自己又找到了答案。 守城应该井井有条,混乱无序容易崩溃。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城那么长,纵然城中可向城头增兵救援,可城中到城上,爬楼梯也需要时间,必然不会太及时。 还有,怎么能知道哪里需要支援,靠看吗? 守城的时候,城头都是人,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看不了全局。 而不在城上,在城下就更看不到全局了。 单纯靠守城指挥官用眼看是不行的,那么靠消息传递呢? 比如说,靠喊? 不行,人声嘈杂,喊杀声一片,你从城头往城下大喊需要支援,城下能不能听清是一回事,要是别人也喊需要支援,负责支援的人一时半会听不清到底是谁喊的了。 tsxsw.la 一秒之差,城可能就被攻破了,所以一点耽误不得。 没有电话,若是有电话,哪要守不住了,直接电话摇人了,那多方便啊。 可惜电话是不可能有的。 李孟羲想到的旗语,各守城小队备赤面旗一面,要是觉得守不住了,需要支援,赶紧拿着旗子在城头朝城里挥两下。然后城下看到旗子,直接定点支援,这比用吼的,或者用通讯兵跑上跑下的,有效率多了。 攻城战一开始,可能要连着打十天半个月的,晚上也会有城墙要失守的情况,晚上看不见旗,好办,用火把打旗语是一样的效果。 李孟羲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这样及时的支援,能大大增加守城方的韧性,而敌方就会很难受了,敌军会发现刚打开个突破口城里的重兵就上城了,然后被撵回去了。 李孟羲脸上浮现了志得意满的笑意,当目光扫过城北长长的城墙,李孟羲眉头又皱了起来。 对了,虽说有了赤面旗或者夜晚的火把旗语,可以支援的很及时,但是援兵去城上支援,有可能到了城上,却找不到要支援的人在哪了。 每一段城墙上,都是完全一样的城墙垛,完全一样的城墙,穿着完全一样甲胄的我方军士,城如果太大,在城下旁观容易看到求援的赤面旗,到了城上,就可能找不到了。 还有一种情况,好几个地方一起挥动赤面旗求援,然后派了好几队支援队上城,很可能发出这样尴尬的事——支援队把遇到的第一面赤旗当成了需要支援的地方,这好了,一个地方挤了数支援兵,人挤的都下不了脚了,而其他需要支援的点,援兵迟迟未来。 这等于,其他点没有支援。 一面赤旗,是不够的。 旗子也应该特殊设计,使在城下可以轻松看到,攻城队到了城上,也能隔着很远看到求援的赤旗。 而且,旗子要能区分所属的不同守城区域,不能出现支援队支援错了的情况。 可以按编号——东墙一区,东墙二区,东墙三区,把这些数字写在旗面上,以便支援队对点支援。 再说在旗面上写字,用墨水写无妨,但万一下大雨了,墨迹被冲没了咋办。 所以,旗子应该事先用线纹出字样的,可以防止雨淋。 好了,车轮得准备,三二十面赤旗占不了太多空间,也可以准备。 还有,若是大雨滂沱,旗子会被雨淋的展不开。 可以用硬旗,即用细木条把旗面撑住,如同纱窗一样,这样雨再淋,赤旗依然是舒展的。 这样的硬旗,很像古装剧中,官员上街,前边净街的衙役手里拿着的【肃静】,【回避】的牌子。 这样风雨无阻,支援都可及时赶到。 李孟羲本不会守城,可现在嘛,他觉得自己会了一点了。 城上传递信息的手段有了,快速支援的手段也有了。 对于赤旗上的数字,李孟羲还有别的想法。 当年国产某军舰下水,网友们都在讨论军舰会是什么名字。 李孟羲奇怪,为什么不按数字来编号军舰呢?数字是最简洁的吧,尤其是军队这种追求效率的地方。 当时就有人科普了,数字的确最效率,但人不是机器,记忆数字很容易出错。 简单来说电话号码,区区几个数字就能记错。 相比数字,文字图形等象形信息,大脑更容易记忆。 如果军舰全用数字起名,假设战况激烈,一会儿这个数字的舰漏水了,一会儿那个舰起火了。 那在指挥部,负责收集信息的人员,很容易把数字给记混。 因为单纯的数字符号只有九个,数字编号同质化太强,记忆天生容易混乱。 用更通俗的例子来描述吧。 编号728舰需要支援, 编号429舰漏水。 编号640舰起火。 编号792舰需要返航。 你看,这四个舰的编号,共有四对重复数字。 这个重复概率,换成中文,等于—— 孙行者舰需要支援, 者行孙舰漏水, 行者孙舰起火, 行孙者舰需要返航。 那么好,前方战事激烈,一遍汇报过后,只听了一遍,请直接告诉我,到底是哪个舰起火,哪个舰漏水呢? 很容易记混是吧。 所以,数字虽然简洁,但仅有九个数字重复太多的,反而不利于记忆。 几十艘军舰的编队已经够大了,用几十个非数字名字命名,不容易出错。 守城战也是这样。 更别说好多士兵还都有口音。 城头打的很激烈,突然城头挥赤旗了,千夫长赶忙派手下的一个百夫长,“快,去支援第四旗!” 百夫长连忙带人到城头去了。 然后累死累活爬到城上,哎我去?千夫长说的是第十旗呢,还是第四旗呢。 好了,军情耽误了,支援不及时,我军凉了。 这种玩笑一般的情况会有吗? 必然会有。 数字旗不行。 天干地支呢?不行,李孟羲不懂天干地支。 “那就,十二生肖旗,东西南北,每一个边城墙,布置十二面生肖旗,共四十八面旗,够了。”李孟羲长舒一口气,万全之法有了。 十二生肖是很好的容易识别图像,十二生肖于民间属于常识,文化水平不行的乡勇,个个都能分清。 要是,写文字,写第几队第几队,不行。识字率低。 而要是用其他神兽图像做旗面,比如,用獬豸,朱雀,玄武,麒麟,之类的神兽。那出身贫寒没啥文化的乡勇们,认不认得这些神兽还是两说。增加了识别难度。 旗帜识别困难,不易区分,这本身就是问题。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人间清醒 战争就是如此,每一步,一点一点推演下去,总能关联出很多问题。 支援之法没了隐患之后,李孟羲开始实际操作守城的最后一步。 文安县城的城墙很窄,并排仅能站四个人而已,人再多就站不下了。 李孟羲只让城墙上站了三排人,留出了人员走动的空间。 城上,李孟羲挥舞着一面军旗,被李孟羲早就交待过了的一队大约二十人的乡勇,快速顺着楼梯向城头冲到了城墙上要往李孟羲身边挤。 单项通行,成功了,没有人挡路,乡勇们成功到达。 然后,实战中城头在厮杀,会有人登城,也会有人下城,比如伤兵被抬下城,比如运送箭支的民夫,运完箭支也要下城。 实战即是如此,那练兵要贴合着实战来,也该如此。 于是,李孟羲同时派了两队人,同时一队一队下一队上。 “快点!”李孟羲在城上催促。 城上之人噔噔往下跑,城下之人噔噔噔噔的往上下,然后两伙人狭路相逢了,你挤我挡的,就一步窄的的空间,两队人相互挤着推着好大一会儿,人才完全首尾错开。 这不行,太浪费时间了。 李孟羲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他眉头紧皱。 城墙上时刻保持有限的通行能力是很有必要的,通行能力决定着支援是否及时。 文安县城城小倒罢了,若是大城,前边能站五六排厮杀之士的同时,后边还能留出一条不窄的路。 可是不通畅不通畅的关键,不在路的宽窄,在于调度。 要下城的人和要上城的人迎头撞上,一方要往前走,另一方也要往前走,那该让谁先走? 李孟羲发现有一个虽然小,很严重的问题。 义军上下所有人,没有靠左或右走的意识。 但凡养成这个意识,断然不会迎头堵住路。 有句话,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汉朝人走路没有规定该按左走还是按右走,是汉朝人傻吗?并不。 是生产力不发达,人流不密集,农民去干活,路上才几个人,还不是哪路好照哪边走?执意按左走或按右走,那不是傻逼吗? 事实上,是汽车大规模流行之后,交通规则才开始逐步确立。 交通规则很重要,放在守城时,有了靠右走的意识,不用再特意的训练,迎头的两队撞上,各自都朝着右边走,自然就错开了,畅通无阻。 而放在行军之时,前军后撤,中军顶上,中军本就是靠右走的,前军撤回来,直接就能撤。 若不然,还得军令层层下达,用军令命令要中军往右靠,这样耽误很多时间。 兵贵神速,每个环节都快上一点,优势累积起来,将是巨大的优势。 这是练兵两天以来,李孟羲发现的第二个涉及根本的严重问题。 上一个是,不知士兵鏖战时体力可支撑多久,守城时就无法安排适当的轮换时间。 李孟羲于是把两队人认真的交待过,要他们都靠右手走。 “你们知道哪是右手吗?”李孟羲迟疑的问到。 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手。 李孟羲认真看过,没人举错手。 哪个傻子说古人左右不分的,我们可是文明国家好吧。 左右不分的估计也就非洲黑鬼才左右不分的。 “那好,一会儿都靠右手边,明白不?”李孟羲嘱咐到。 “都朝右走,不就撞一起了吗?”聪明的小什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李孟羲笑了,并不解释,“撞不着,试试就知道了。” 乡勇们遵照着李孟羲的命令,各自靠右边走,然后又迎头撞上了,路太窄了。 虽然上下城的人还是相互挤着过去了,但速度较之第一次,快了几倍不止。 统筹而已,路还是那么窄没变,士兵还是训练度不高的士兵,只规定了一下要靠右走,通行便畅通了很多。 李孟羲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丁点的小问题,虽然说,全军规定靠右走,可以提高方方面面的通行效率。 可是就守城来说,比如说文安县城这种小城,路窄的不行,纵然全靠右走,往上往下的两队撞到一起了,还是会堵。 这就需要制定出规章制度,规定两队相遇,先让哪一队走,哪一队让路。 李孟羲认为应该是,下让上。 下城的人如果遇到上城的人,应该让开,让上城的人先走。 分析一下上下的不同情形,就会明白为什么。 准备下城的人,不外乎是送完箭的民夫,在城头视察完准备下去的前线将领,亦或是被抬着的伤兵,或者是倒完金汁把空桶拎下去的壮勇。 而上城的人,大致是准备往城头送箭,往城头运金汁,要往某处增援的增援队。 轻重缓急,一下比较出来了。 上城的人大多时候都是急事,而下城的大多时候可以缓缓。 所以,下应该让上。 守城不在人多,在于森严不乱,金汁热油什么的推着在走呢,稍微一乱,一个不小心碰到了,热油呼啦一声烫到一片人,得不偿失了。 守城战法推演至此,李孟羲已经没没有更多的问题了,他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大白天的,他便感到很困,腰酸背痛的,不由捶了捶肩膀。 仗打完了,李孟羲过的比打仗的时候还累。 战法趋于成熟了。 剩下的就是准备车轮,旗子,以及把新的军律军法深入士卒之心。 这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傍晚,城楼之上,远望天边云霞似火。 主将刘备和李孟羲,两人总结一天所得。 “儿羲,练兵两日,守城战法已无缺了吧?”刘备用拳头背到背后,轻轻的捶着肩膀,他一副铁打的身板,也感觉累了。 “嗯,守城战法已经纯熟。”李孟羲点了点头。 然后,静静的看着云霞发呆,悠闲无比的消磨掉离夜晚的最后这点时光。 练兵而已,不像普通士兵那样上上下下的来回跑,体力上的劳累倒不算什么,可精神上的疲倦,让人心身疲惫。 fantuankanshu.com 两天而已,未经一战,李孟羲从零开始,学会了守城术,没人教他,自己摸索的。 会守城了,李孟羲心里成就感满满。 “不对!”李孟羲好好的,突然瞪大了眼睛。 刘备听闻其声,忙问怎么了。 “某突然想起,若是守城,城中必多有百姓,敌军围城百日不退,军中粮或不缺,然百姓若粮尽,岂不人心惶惶? 即人心不稳,再有不法之徒趁机作乱,城外厮杀震天,城中稍一乱,便众乱,瞬成不可收拾之局面。 更间或有敌军细作趁机煽风点火散布流言,局势更为迷乱。 到时,纵城头无恙,城中若乱,城池必不保。” “且,若城中无水源,城外水源为敌军所断,我军危矣。” “厮杀一起,死尸相累,若处理不善,极易起瘟疫。 瘟疫起,纵重兵屯城,顷刻死尽。” “敌军若撅土以暗道攻城又该如何?” “且守城不可呆守。 或可趁敌军立阵未城,我军可出城杀之措手不及。 然,轻军出城,该用何兵?骑?步? 又该用何战法? 若袭敌未果,又该如何撤退?” “我军若守城,亦可派兵出城突袭,焚毁敌军攻城器械,拖延敌军攻城节奏,以使我从容修整。” “若我军兵力充沛,可使兵扎营城下,某听闻,此为掎角之势。此战法是否可用? 然扎兵城下,又该用何种阵势?用枪兵?盾兵?弩?攻?亦或是拒马? 何种为最优?” “此皆为守城关键之法,而我等,皆不知也。” “玄德公问我,守城之法是否无缺?”李孟羲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城池,他摇了摇头,“非也!非会守城之法,某只会了,守城墙之法,而已。”李孟羲回望着残破的城池,目光凝然,叹气说到。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攻守法度森严 李孟羲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守城之法。 可是,脑海中杂乱的记忆时不时就会蹦出来产生新的想法。 上一刻,自认可以守住城,至少可以守住黄巾军攻城之势的李孟羲,突然就明悟了,才只学会守城墙而已。 智谋百出是他,谨慎是他,自我感觉良好是他,最后清醒的也是他。 李孟羲真是人间清醒。 刘备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每一个一惊一乍,总出人意料。 李孟羲说,只学会了守城墙。 而若刘关张三人全部有事,必须把守城之事交给别人,刘备必定会把守城重任给李孟羲。 为什么?因为李孟羲只会守城墙。 天渐渐黑了。 到夜,李孟羲和刘备告辞,。 停军两日,借城池操练攻守战法。 这两日已过,明日得拔营行军了。 夜晚,借火把之光,李孟羲趁夜,记录这两天的收获。 “借城练兵两日,所得攻守战法众多。 一为 攻城梯最终技术细则增补。 攻城梯可制钩,钩用车轮一半,隼接于攻城梯一端。 不用方钩,而用半圆钩,因圆钩钩城便捷。 二为 守城之弓弩手分配策略及战术。 一城垛,应左右安排弓弩手各一名。 强弩力劲,可穿盾透甲,弓射箭速,两下结合,可提高容错率。强弩射速慢,难以应付突然之敌;弓箭力道小,不足给重甲敌军造成有效杀伤。两者结合,强弩狙杀,弓箭压制,为最佳配备。 又有,四人递三弩,加快强弩射击频率之递弩战术。 又有,于城垛射击孔射击时之左右交替射法,左不射,右便不能射。此可减少混乱,亦能让射击频率更快。 三为 守城器械之叉杆。 叉杆之妙,妙在其长。因其长,故能合众人之力。无叉杆,城垛前推梯,只能挤两人,只有两人之力。 若城高梯重,徒二人之力,不能倾梯。 仗叉杆之长,十人可合力,二十人亦可合力。于是叉推梯倒。 小小一叉杆,可令攻城伤亡增加数倍不止。 四为 城头厮杀最焦灼处,为攻城士登城之处。 登城最佳策略为,死士登城,不守只攻,因登城刹那,便已身处重围,纵全力防守亦无用,须臾必死。故,以攻对攻,彼一息十枪同来,我一息一刀亦去,以死换伤,以死换死,方能尽人力最大效用。 又知,盖古来攻城之战,尸堆城破。 城上尸堆起时,便为破城之契机。由此而知,攻城一经开始,便断不能停,需日夜不停,数日月余攻打不休。停则为添油战术,徒耗兵力。 由此,又反知守城术。守城之时,清理城上尸体为要务。若城墙被尸体阻塞,则敌军可于某处从容登城,城破不远矣。 又有,城上咫尺必争,我进半步,敌退半步,便总有一步之利。一步之内,足以多纳一人。故登城之士,只可进,不可退。 由此,又自悟昔日兵仙韩信之兵法。 用兵如棋,卒之一棋,于阵后,可进可退,于阵中,只能前压,而不能后撤。 细思原因在于,人体眼目在前,膝盖亦在前,人眼不能视后,人腿不能后弯。 故,后退之时,倒人人易倒,眼不能视后,队列于是亦不能齐。 若两军对垒,设双方甲胄训练士气等同,那么,倒退一方,必然队列更乱,乱一生,敌倾轧而来,于是更乱,颓势累积,瞬息将落败。 由此,又知,早闻典故,曰昔日韩信将死,一生兵法融于象棋之中。今日所见,象棋之中,卒之一棋,卒棋过河,能进不能退,果然兵法也! 闲暇时,可借象棋一探韩信兵法究竟。象棋规则,马斜走日,車横冲直撞,砲隔前打后,兵法邪? 象棋中之连环双马,当头架砲,双車并阵,兵法邪? 暂未知。 第五 攻城椎破门后,一步间之策略。 攻城椎破门方法有二,一为,攻城椎堵满城门洞,城门破,攻城椎顺势前推,如同冲车,顶撞敌军。 二为,攻城椎左右留隙,城门破时,我军甲士,顺势从左右冲杀而出。 此二法如何选择,当因时制宜。 若我攻城,我兵嬴弱,敌守城之兵精强,此时,当借攻城椎之利,攻城椎数辆并进,堵满城门过道,攻城椎用如冲车。 若我攻城,我兵精强,而守城敌军羸弱,当谨避攻城椎堵路,以便我军兵力快速展开。 若我守城,可用刃车堵门。 盖借车堵门,不必厮杀,不必阵法,不必甲胄兵器,民夫亦可推车强堵城门。 数十民夫堵门,省下精兵可留于城头厮杀。此为统筹,亦为省精兵之力之法。 第六为 守城之术,要从容有序。 第一,守城时,当划分守城区域,分令一伍一什驻守一处。一伍守一垛。余处破,不必往救,以免士卒慌乱齐往而救,去救别处,此处又空虚,捂葫芦起瓢,手忙脚乱,此敌未至,虎已离山,大忌。 第二,无论城大城小,应保证城上时刻留一小道,时刻畅通无阻。 相关细则为,军中当定下一基本行动法则——无论行军巡营,走城过道,一律右行。 城墙秩序细则又有,若上城之人与下城之人相遇,下城之人退避,上城之人先走。盖上城之人,或紧急支援某处,或急送某处箭矢,皆是紧急军务。缓当让急。 第三,攻守之时,城上纷乱,喊杀一片。若某处亟待支援,凭人声嘶喊求援,离墙几十步之待守之兵,或不能耳闻求援声。 故,可设求援旗号。旗号以醒目赤色大旗为佳。 由此又有,若一段城墙,数旗同舞,数处同急,援军慌慌上城,急切间,如何辨认该向何处赤旗去救? 故,旗面当有标识,以为区分。因士卒多不能识字,而士卒皆能识十二生肖,故十二生肖为旗面最佳。 由旗,又引申而出,若遇大雨,旗为雨湿,旗面不能展。故,可制硬旗如窗纱,四边以细木框架,于是,纵是大雨,旗面仍展。 又知,即为防雨,旗面当以线纹标识,而不当以笔墨草草涂画,墨迹遇雨,不成形状。 除遇雨,还有夜时当虑。夜时,旗帜不能显,当以火光为求援信号。 如此。 白日城急挥赤旗, 夜时城危举火灯。 何处危机立可知, 由是支援分速疾。 由是,可守城法度森严。 —— 当李孟羲边想边写,时而皱眉沉思,时而低头疾书,不觉间,夜幕已深。 回到车中去,小弟蜷缩在被子上,已经睡着了。 李孟羲笑了,这小混蛋鞋子也不脱。 小心翼翼的帮弟弟把鞋子脱了,李孟羲睡去。 又一日。 清晨,天蒙蒙刚亮,秋露未干,关羽驭马缓行,他后面跟着神情疲惫,灰头土脸的三百乡勇。 被关羽选中练奔袭战法的人,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两天时间,关羽领着人把文安县城方圆十五里转了一圈,每日奔袭的里程少说有六十里。 领着人一边练兵,关羽同时带人巡视文安县左近的,看有无敌军踪迹,这两日,关羽遇见不少破败的村庄。 兵灾至,荒村破败,了无人烟,直让感慨民生多艰。 约定好练兵两日时间,所以第二天半夜,关羽连夜领兵赶回。 文安县城近了。 关羽赶回的早,刘备和李孟羲都还未起的时候,关羽解散了部属,亲兵把马牵去喂养,关羽徒步来到城下。 在晨曦之中,吊桥左右的护城壕沟之中,歪着两辆庞然大物。 关羽看着屋子一样巨大的攻城椎,微有错愕。 只见了这大变模样的攻城椎,关羽就知道,孟羲和大哥练了两天兵,成果必然斐然。 当日头稍升,关羽去见刘备,见到中军营中,一个个路过的士兵脑袋肿得跟猪头一样,关羽再次错愕。 这是……军中内讧了吗? 刘备刚穿好衣服,在披外衣,看到关羽,“云长,回来了。”刘备笑着打了声招呼。 2kxiaoshuo.com “嗯。”关羽应到。 “大哥,我见城前攻城椎大如屋顶,为何如此巨大?” 关羽一问,刘备就哈哈笑了,“我就知你会问。” “这两日我和孟羲昼夜练兵,真是不负光阴。我俩所得战法极多,等日间有空,我与你细细讲来。” 按关羽对自家大哥的了解,练兵阵略之事,实非大哥所长。 估计,所得诸多攻守战法,多是羲儿所想。 关羽倒是小看刘备了,不说攻城椎是在刘备的监督下改进至完善的,攻守战法刘备也多有建言,战法是他和李孟羲两人一起完成的。 —— 晨间匆匆造饭之后,各营包括俘虏们也吃过饭后,中军大营中,一小股人被张飞领着往城里去赶。 李孟羲带着弟弟去找刘备,正好撞见了这群人。 “三将军,领这群人干嘛的?”李孟羲跟张飞打起了招呼。 张飞不喜欢李孟羲,但又不好失了礼数,“这是被贼人裹挟的文安县城百姓,这两日甄别之后,送留县城。”张飞简要说了两句,带人向城池的方向去了。 难怪,李孟羲一直疑惑一件事,那就是城里虽然很多建筑被破坏了,但还有一些建筑是好的可以住人,不知刘备为何宁可全军驻扎城外,城里白白空着,一个人也不住。 现在多少明白了,刘备是不愿动百姓的房子。 虽说黄巾占了城,屋里的东西肯定早被扫荡过了。可哪怕是空屋子,刘备也不愿讨扰。 后有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愿抢粮,刘备义军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但却宁可驻扎城外,不肯扰民一分。 刘备真仁义也。 黄巾会裹挟流民,攻破了文安县城,县城里守城的兵丁大概全死了,普通百姓,应该多有存活。 李孟羲就看着长长的队伍,看着抱着铺盖,衣衫褴褛的百姓们从面前经过。 嗯,原来文安县百姓,还有活着的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华佗纵在,难为 大军拔营,为八月十五日,文安县攻城战结束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借城练兵结束后的第一天。 八月十五这日是中秋佳节。 白日行军,无事发生。 到了下午,依然是提前一个时辰扎营,然后,各级伍长什长汇聚,李孟羲来教他们学习识字。 话说,过去那么些天了,数字教的差不多了。 众多乡勇,大抵都把十个数字符号记得滚瓜烂熟了。 并且,数位知识也都大多明白了。 不说个十百千了,哪怕随便拉一个人,让他写个一百万是多大,乡勇们也写的出来。 一架空车平支着,一张漆面大盾卡在车边,这便是黑板。 李孟羲挠头想了片刻。 该教什么来着。 对了,先把九九乘法表教了吧。 想起小时候,小学学前班,当时天天杯乘法表,也不知背了多久。 于是,李孟羲提笔,蘸了一些石灰水,在盾面上写起。 1x1=1 1x2=2 …… 九九乘法表有个特点,那就是,如果对正写齐之后,术式排列是个阶梯形的,错落有序。 很快,写完。 李孟羲带着乡勇们读了数遍。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乡勇们对于学习这件事也越来轻车熟路了。 像一开始,张不开嘴读,或者有人东张西望的,这些都不见了。 学习这件事,也是要熟练度的。 九九乘法表不难。 并且,这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春秋战国时就有九九乘法表了。 当感觉差不多了,按惯例开始挑人读。 尤其是那几个百夫长,每次都挑他们。 关羽教的方法,杀鸡儆猴。 若百夫长学的不好,就罚百夫长,震慑余众,效果好得很。 因此,百夫长们压力比旁人更大,学的也更认真。 百夫长们挑过一轮,还行,磕磕绊绊的能读了。 下边,突然有人举手。 就跟小朋友们一样。 这是李孟羲要求的课堂纪律。 一看,是狗子。 “狗子,怎么了?”李孟羲问。 狗子站起来,有些支吾,“俺想去伤兵营。” —— 伤兵营,李孟羲一块儿和狗子来了。 李孟羲本好奇狗子那么着急忙慌的来伤兵营干嘛,到了时,李孟羲突然明悟了。 有个伤兵,快死了模样,李孟羲纵然不懂医术,不会看人气色,他也看的出来,这人怕是活不了两天。 这个伤兵是狗子一什的人。 狗子来,是教伤兵好友学字的。 李孟羲在旁观瞧,他眼瞅着狗子认真的,一字一句教他好友背乘法表。 而那个伤兵,明明脸色苍白,眼下淤青一片,几尽油尽灯枯模样,尽管伤兵气若游丝,每跟着读一声,就如若耗尽了他全身力气一样,但他神色认真,一丝不苟,认真的跟着什长读下去。 说起来,有些好笑。 两个大人,笨拙的磕磕绊绊的读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放在后世,让人听见,会惹起笑声一片。 但现在李孟羲听来,只感觉心酸无比。 这伤兵都要死了,还努力的想多学点字。 穷苦出身的乡勇对知识的热忱,让李孟羲汗颜。 有脚步声,李孟羲转头去看。 是军医卜来了。 卜免着袖子,手上还有水迹,显然是,刚才是在干煮绷带之类的工作。 李孟羲回头看了认真的教好友学字的狗子和那个伤兵一眼。 李孟羲不着痕迹的,示意军医走远聊。 李孟羲还没问,军医卜便叹了口气,先说了,“肠子断了。这几日每天只能灌点稀的,活不成了。” 也不知卜这些医者是见惯了生死还是怎么着,说起死亡,卜语气平静,脸上一点表情波动没有。 好半晌,“奥。”李孟羲奥了一声。 他听明白了,不是普通的伤,是他妈的肠子断了,这不是简单的酒精消毒和简单缝合伤口能解决的问题。 纵是华佗在,不一定能不能把断掉的肠子接上。 肠子断了肯定是能接上的,至少,在李孟羲来的那个世界,肠缝合手术技术很成熟了。 那,肠缝合手术怎么缝合的,用羊肠线能不能行? 李孟羲皱眉。 得有空试一下啊,不拿人试,拿猪试。 把猪开膛破肚,然后把猪肠子弄断,再看拿羊肠线缝上。 看猪能不能给救回来。 如果不行,那就改进方法。 再试,直到试成功未知。 李孟羲突然就想起来了。 自家大爷,也就是亲爷爷的大哥,当年抗美援朝战场上,被炮弹的碎片炸断了肠子。 据说,当时战地医院杀了只活狗,用狗肠子把大爷的断肠给接上了。 人家说,狗肠子只能管四年。 果然,大爷复原回家,没挺过四年,人就去了。 小时候听说这件事时,不明白,人为啥换狗肠子。 等大了,懂一点常识了,还是不明白,难道是,人肠子断了,接不到一起吗?所以用狗肠子?还是不明白。 在李孟羲在一旁和军医商量肠缝合术之时,这边,什长狗子教他好兄弟背乘法表。 ddxs.com 伤兵背的越来越吃力,声音越来越虚弱。 “狗儿……”虚弱的声音打断了狗子的沉思。 “俺不背了吧,狗儿,俺木的劲儿了。”伤兵眼中的色彩,在缓缓消失。 他勉强的朝狗儿笑了一下。 狗子愣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了,慌忙起身就要去叫军医过来。 “狗儿……” 一只软绵无力的手,拉住了狗儿的衣服。 “莫忙趁人家了,俺到时候了。” “狗儿啊,俺死了,有那个啥恤,俺家里人也死完了,剩俺自个了。” “这钱,给你拿住吧……” 什长狗子,一个没忍住,眼睛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这边,李孟羲和军医敲定手术实验流程,合计好了,多买点猪狗羊啊,啥的动物,开始试试手术咋做。 当李孟羲回来。 他看到,什长狗子老大不小的一个人,趴在板车边,呜呜的哭。 听见脚步声了,狗子忙背过身去,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转过身,红着眼,勉强的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军师……” 伤兵死了。 军医说怕扛不了两天了。 没想到,就一会儿功夫,人就没了。 李孟羲走过去,他忍着害怕,伸手,轻轻解开伤兵腹部缠着的一层一层染血的绷带。 虽说,义军的卫生条件不错,包扎用的布都是沸煮过的,很干净。 但当李孟羲把绷带解开,看到了这名伤兵暴露的腹部伤口时,他看到了皮肉外翻,以及腐坏发黑的腹腔内的肠子,还有一股迎面扑来的腐臭的味道。 视觉与味觉的双重冲击,让李孟羲眼皮一跳。 第二百三十六章 探索缝合术 死人不能在营里放太久的,容易滋生瘟疫。 军医再三检查,确定人的确是死了。 当下,狗子就拎着铁锹,一言不发的找地方去把好友埋了去。 狗子哭的很伤心。 李孟羲不太懂战友情,但他感受到了这种伤感。 不细查不知道。 李孟羲顺便在伤兵营转了一下,发现,攻城战结束没几天呢,当时百十名伤兵,死的不到三十个了。 至于感染而死的,应该暂时没有。 不是义军消毒手段有多好,而是感染致死的过程,比较长。 至少,死去的那大批伤兵,还没有一个来得及感染致死,就因为脏器受创,亦或是肠子断了,失血过多之类的,直接虚竭而死。 李孟羲等不了了。 他想立刻找个猪,捅它一刀,然后看看,它猪的肠子断成两段再缝一起,猪能不能继续活。 李孟羲去找刘备,言明此事。 “要猪,大小不管,得要不少。还有,狗也行,越多越好。” 买猪狗羊牛,本就在计划之中,牛可拉车,猪羊可为肉食储备。 但现在,李孟羲跑来,直接说急需,刘备惊讶。 待李孟羲说,是要研究手术。就是,万一有人肠子被人一枪捅断,也好给缝上,少死个人。 刘备更是惊讶的不行。 按刘备的常识,人要是开膛破肚,那就必死了。 八月十六日。 因为昨天,李孟羲特意说了,需要很多的猪狗羊之类的动物。 游骑散的更远,到处找村落,去买小动物。 到这天傍晚时,买得了半大的猪一头。 猪到了,李孟羲例行的教学工作,也心不在焉了。 他让乡勇们今天继续背乘法表。 李孟羲匆匆安排完之后,找到猪,找到军医卜,开始,肠缝合手术第一次实验。 猪只有一头,一只黑色的土猪,被用麻绳拴在车板上,一动不动直哼哼。 一般如果限制猪的行动的话,只用把猪四梯绑一起就行。 但现在,是要实验外科手术,所以,简单的绑法肯定不行,得绑的越死越好。 还有,得把猪的肚子暴露出来,方便开膛。 卜医术精湛,但,开膛破肚进行手术这件事,卜一点经验没有。 同样,李孟羲也是零经验。 按当日制定下来的手术流程,大概是这样——首先是需要剃刀,如果有伤兵头部受伤,得先把头发剃了,才方便缝合伤口。同理,猪体毛重,必须也得先做毛发处理。 然后,是严密的消毒过程。 手术刀具得消毒,肠线也得消毒,施术者的双手同样得消毒。 对了,肠线还没有呢。 李孟羲想起来了。 当时杀羊制作的肠线,泡在酒精里保存,也不知道现在还能用不。 取来肠线。 李孟羲神情严肃,军医卜也是一样。 两人奢侈的用酒精把手洗了又洗。 “卜,你来。” 李孟羲把一把断刃交给卜。 这把断刃是一段折断的环首刀刀身,半个巴掌长,磨的很薄很锋利,用来当剃刀很好。 卜只好接过剃刀下手忙碌。 一旁,刘玄德在旁观,他瞪大着眼睛看,分外好奇,李孟羲两人是如何把猪开膛破肚,割断肠子,再把肠子缝一起,还能让猪继续活的。 bqgxsydw.com 卜拿剃刀做毛发处理,被绑的动弹不得的土猪直哼哼。 很快,第一步处理完。 下一步,开膛破肚。 李孟羲递来了剪子。 “当心些,慢慢来。” 李孟羲自己不动手,指使卜干这干那。 卜接剪,挠头,“这人的肠胃在哪,我倒知道,猪的肠胃在哪,我却不知。” (不能挠头的。)李孟羲眉头微皱,好像不能挠头的,人家电视上做手术的主刀医生,带上无菌手套后,啥都不碰的。 看你军医卜,手消过毒,又碰猪毛,再挠头,手不又脏了? 猪就算了,感染就感染了,猪死了吃肉。 要是人,一感染就死了,不能有失。 在此刻实践中,李孟羲突然明悟到,除了医疗设备,和手术流程,还要考虑手术规范问题呢。 不规范的手术,一样影响手术成功率。 卜一咬牙,眼神一凝,抓着剪子就往猪肚子上剃完了毛的那处肚皮捅去。 腹部受到攻击,猪哼唧嚎叫起来,并且挣扎着乱动,把车晃的吱呀吱呀响。 卜无动于衷,拿着剪子,继续划拉开膛。 鲜血立刻就从猪肚子里流了出来。 猪凄厉的惨叫,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 看到刘备也在,乡勇们笑着过来,站在一边观看。 要是关羽在军中,乡勇是断然不敢凑上来的。 关羽威严重,而刘备随和的多。 “这又杀猪吧?要俺们帮忙不?” 有乡勇很有眼色的提出帮忙。 刘备抱着双臂笑了笑,“且看,且看!” 示意只用看,不用帮忙。 没想到,猪皮下的脂肪那么厚,军医卜拿着剪子,费尽功夫,也没把猪肚子彻底剖开,累的他满头大汗。 李孟羲明悟,猪不是实验肠缝合术的最佳载体。 别的手术倒是还好说,肠缝合术,得见肠子,得开膛破肚,而猪肚子是猪身上脂肪最多的部位,脂肪太他喵的厚了。 得换用狗来实验,无论如何,在狗身上实验,操作难度低多了。 这会儿,张飞不在,大军一旦行军,张飞就领着斥候在外边乱跑探路。 要是张飞在,他张三将军杀猪手艺娴熟,保准,一刀下去,就把猪开膛破肚,保证,还不伤到肠子。 现在张飞不在,只好由田卜艰难无比的亲自操刀。 血沾了满手,剪刀滑腻腻的不好拿。 终于,田卜艰难的努力之下,把猪肚子剖开了巴掌长的口子。 “成了不?”田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接下来咋办。 毕竟,主意是李孟羲出的。 李孟羲看了看猪肚子上的剖口,虽说,口已剖开了,但是,好像依然没办法做肠缝合手术啊。 因为,伤口依然挤在一起。 想起来了,人家电视上做手术时,会用夹子钳子什么的,把伤口拉开的吧,好给手术留下空间。 如果是用一些手术工具来完成暴露伤口的目的话,那么,现在缺少特定的医疗工具。比如夹子,比如撑子。 如果,单纯只是用镊子钳子就把伤口扯开就可以了,那么,现在缺少人手。 除卜以外,还得一些助手,帮着卜把剖开分开,好让田卜从容缝合。 电视剧中看到的,手术时得一群人配合才能完成。 就是这样,缝合术,一个人干不了。 尤其是,卜还是个生手的情况下。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手术细则补录 手术艰难。 当军医卜终于把猪肠子拽出来时,拿剪刀把肠子剪断。 嚯,又一件未能预料到的事发生了。 喵的,原来肠子可不只是肠子,肠子是装屎的,也就是,猪肠子断开,里边有猪屎。 李孟羲当场恶心的不行。 同时,他又想起。 这次手术差不多要失败了。 因为肠头一定被粪便污染了,必然感染。 为了再拯救一下实验。 被迫,李孟羲赶紧找水去。 就跟洗大肠一样,把猪肠给洗了。 然后,再用酒精洗了又洗。 这才到最后的缝合过程。 肠子又薄又滑,实在是不好缝。 看卜生疏的模样,李孟羲便又想起,好像,医生的缝合手术水平还真的跟针线活水平差不多——手不能抖,对细微动作有强大的把控力。 biquge.name 卜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汉末的男人,妇人惯会的针线手艺,卜可能很不擅长。 也就是说,如果找一个针线活手艺娴熟的绣娘,让绣娘来完成缝合术,说不定比田卜更合适。 李孟羲就寻思着的过程中,卜把洗干净又用酒精泡过的两节肠子给缝上了。 一看,针脚粗糙难看,也不知,这肠子还能长好不。 然后,把肠子小心塞回猪肚子里去,再把猪肚子缝合。 然后,结束了。 回头看猪,猪遭此重创,只有哼哼的份了。 天不一会儿就黑了。 这晚,李孟羲进一步总结了手术流程。 确切的说,第一次实验肠缝合术流程。 “细思手术全流程步骤如下: 肠缝合术: 手术器具消毒,施术人员双手消毒——体表毛发刮除——扩创(指若是腹部被枪刺中,肠子断了的情况,因枪伤造成的伤口较小,不利于手术操作,所以扩创,把伤口剖大,便于后续处理,)——需特定器械如金属撑架撑开伤口,或需多人协作,用镊子夹子拉开伤口——肠道内多有污物,因此,要清梳肠道,” 写到这里,李孟羲突然停下了。 他意识到,好像,肠道会不停蠕动的,也就是,只把肠道断口附近的污物清理干净是没用的,因为随着消化作用和肠蠕动,肠道上边的粪便之类的污物会往下移动。 最终,又移动到创口处。 而粪便又是携带众多细菌的污染物,不能与肠断口接触的。 所以,清梳肠道这个流程是极为必要的。 如果没有此流程,几乎必然感染。 “对了,好像还不能吃东西,不然吃了东西,依然会产生消化物残渣。” 李孟羲自言自语着,他身旁,火把的火光在夜风摇曳。 可,不吃东西,要是二十一世纪还行,能注射葡萄糖,不吃东西也能维持生命。 现在汉末,哪里有葡萄糖啊。 “糖水……” “麦芽糖水,糖很容易被人体吸收,也能提供能量,而且,不会产生食物残渣。” 想明白之后,李孟羲继续往下写。 “清梳肠道为极重要过程, 要点一,清理步骤 肠道和胃中所有污物需要全部清理干净之后,方能进行手术。 (洗胃?洗胃怎么洗来着?亦或催吐?) 肠胃清理干净之后,第二步,为日常饮食管理,不能是吃硬食,只能吃流质食物,最好是,糖水。即,麦芽糖水。 由此又知,麦芽糖为医疗物资,需常备。 军中无有麦芽糖储备,当解决。” “肠道梳清之后,为缝合阶段。 此阶段和之前剃除毛发,剖割伤口阶段,应由不同的人来操作,因在剔除毛发阶段,人手触碰在体表,沾染细菌。 故,每人负责一个阶段,每把刀具阶段都只用一次,到缝合时,以保证刀具与医师的手都是无菌状态。 此时,需要手术托盘,以随时放置替换医疗器械。 需要能熟练使用针线的绣娘,来执行缝合术。 ” “手术细节还有。 一,医师手术中,手不能有触碰到病菌的动作,比如摸头,比如,手在衣服上擦。 二,不能随意说话,以防飞沫。(口罩?) 三,与防飞沫同理,露天手术,人走马过,尘土飞扬,增加感染概率。 所以,应于帐篷中进行手术。 毕。 待有后补,再录。” 八月十五日这天,什么兵法阵略知识也没学到。 只捅了一头猪,并把猪肠子割断又缝上。除此之外,没干别的啥,不过是,肠缝合手术的第一次实验而已。 至于,那头可怜的猪能不能活下去,未知。 八月十六。 天还没亮,李孟羲在梦中,突然做了一个梦。 我的天,突然遇见洪水了,洪水没过脚腕。 李孟羲没醒。 到天亮,当李孟羲醒来。 他看到,弟弟拿着衣服,缩在车厢角落,一脸怕怕的表情。 与此同时,李孟羲突然感觉到,这被子上,怎么……湿了? 伸手一抹,再一瞅弟弟怕怕的样子。 差点,李孟羲就训斥弟弟了。 然后一想,吼他干嘛,这么小的弟弟,没爹没娘的,吓他干啥。 于是,李孟羲起床,掀开被子,看着铺被上的一团湿湿的痕迹,李孟羲装作惊讶,“呀!砖头,咋个发大水了?” 小弟立刻开心的张着嘴吧呵呵笑了,“不是发大水了,是俺尿床了哥哥。” 小砖笑的可开心了,他眼睛笑成了月牙,笑的前仰后合的。 “是俺尿床了,不是大水。哥哥你是不是想住发大水了是不是?” 小弟开心极了都。 李孟羲咧了咧嘴,尿床了还那么开心? 没办法。 小孩子吗,必然会尿床的。 李孟羲于是把被子卷卷,抱出去,然后出了车厢,把被子摊开在车厢顶上,准备今日一个白天,把被子给晒一下。 晒不干也没啥。 晚上有篝火,凑近篝火烤一下也行。 —— 再行军,车夫老铁过来驾车准备走,不由得就朝车顶看了一眼。 “这是?” 老铁不解。 “我弟尿床了,被子晒晒。”李孟羲笑着搭话。 老铁脸上立刻浮现了灿烂的笑意,他看了一眼李孟羲身后躲着的小砖,乐呵的笑了。 “驾。”老铁手中鞭子一挥,驱车赶路。 小弟有些不开心,他拉了拉哥哥的,撅着嘴巴,难为情的的样子,“哥哥,你不跟别个说俺尿床了中不?你就说你尿床,不说是俺。” 这小孩子的脑回路…… 小孩子也好面子啊。 李孟羲捏捏弟弟的小脸,哈哈大笑。 第二百三十八章 欲成甲 “那行吧,哥哥就跟人家说,是哥哥尿床了,哈哈!” “人家信不信,哥哥就不管了。” 李孟羲答应了自己愚蠢的弟弟。 行军没过多大一会儿,刘备骑马来了。 原来,刘备是比较关心猪的事,他好奇的不行,好奇猪开膛破肚之后,能否真的可活。 于是一大早,刘备就去看猪了。 一看,猪快死了的模样。 刘备于是就过来跟李孟羲说一下。 来了,刘备问,猪当真不喂?还是喂点东西吧,不喂不把猪饿死? 李孟羲只好说,猪膘肥体壮,饿两天死不了。 更详细的原因李孟羲没说,肠缝合后,不能进食的,确切的说,不能吃硬食,再确切一点,只能吃糖水来维持生命。糖水吸收程度极高,不会产生多少消化不了的残渣,也就,很少会污染肠道伤口。 biquge.name 猪是杂食动物,人能吃的,猪也能吃。 麦芽糖人可以吃,猪也可以吃。 但是,按猪的食量,得喂多少麦芽糖?糖可是金贵的玩意,拿糖喂猪,太浪费了。 所以,只用测试一下,羊肠线能不能帮助断肠愈合就行,不用管猪的死活。 既然李孟羲坚持不喂猪,刘备只好不多管了。 临走,刘备也注意到了车顶摊开着的的被子。 “羲儿,这被子是,车顶破了?”刘备疑惑的抬头看着。 刘备一问,小砖就紧张了,抓着哥哥的胳膊,偷偷的看刘玄德。 “是我尿床了,被子拿出来晒晒。”李孟羲摸了摸小砖的头,面带微笑,回复了刘备,也算,照顾到了小弟那蠢蠢的自尊心。 刘备闻言,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刘备哈哈大笑。 笑的前仰后合,眼泪几乎出来。 “羲儿,你尿床了,啊?哈哈!” 笑了半天,刘备看向李孟羲身边的小砖,“砖儿,是你二哥哥尿床了,还是你尿的?”刘备觉得好玩儿,笑着调侃。 小砖极了,慌着解释,奶声奶气的,“是俺哥!” 刘备笑的更开心了。 大笑着纵马而去。 这一天的心情,因为小砖,大家变得都开心了。 “小砖,我就说吧,我说我尿床人家不信吧。” —— 白日,李孟羲教弟弟学字。 事实上,从教乡勇们学字那天开始,李孟羲就已经开始教弟弟了。 没必要忙着教别人,却把自己弟弟忘掉了。 “小砖,背下数字,我看你能数到几了。”李孟羲一边整理乱七八糟的一堆纸,一边提问。 小砖盘腿坐在李孟羲面前,他扣了扣耳朵。 “一。”小砖拖着声音,声音又缓又慢,好像没有信心,语气不定的样子。 “一后边是啥?”李孟羲抬头看了一眼弟弟,鼓励他继续往下背。 “一,” “二,” “三!”弟弟背数字,一惊一乍的。 “四。” 背到这里,卡了。 小弟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很确定的样子,“六!”他高声说着,小脸上,满是自信。 “四后边是五扪(扪,中原方言,肯定语气助词,比如,一加一不是二扪?)。” “是五扪。四后边是五扪!”小弟拍着手重复。 好多天了啊,小弟连十个数都查不完。 李孟羲有些无奈。 对小弟要求不严,这家伙贪玩,又舍不得打他。 “小砖,你想吃糖不?你要是能把二十个数背完,咱弄糖吃。” 反正得找麦芽糖当葡萄糖用,顺便,拿糖激赏一下。 一听说有糖,小砖瞪大了眼睛,“哥哥,咱们不是木有糖吗?” “嗯。可以找人买啊。” 李孟羲笑着。 听说能吃糖,小砖学习热情一下就起来了。 小砖呀呀的自己开始背数字,每当小砖忘了,李孟羲适时提一下。 没多久,李孟羲把厚厚的一沓纸张整理完。 不整理不知道,这才几天啊,写了许多东西,从涿州出发时,带了大纸百张,现在一数,纸已快用完了。 始料未及。 纸张整理完,李孟羲拿出了几个包裹。 是甲片。 他终于下定决心,把步人甲给攒出来。 步人甲与汉扎甲的区别,只在扎法。 这是李孟羲分析之后得到的结论。 步人甲形制李孟羲知道一些,并且曾混迹汉服圈,跟一些甲圈大佬有过接触,基本的编甲方法也知道一点。 之所以迟迟未开始编甲工作,是因为,到最具体的细节,不知究竟,只能知大概。 也就是,只能知道个大概,而要凭借一知半解的知识,逆推出整个步人甲的编坠过程。 甲片是从军中收集来的,大小形状并不完全一样。 第一套甲,李孟羲觉得不编步人甲,先编最简单的扎甲,熟练与摸索一下技术再说。 从军中搜集的甲片,好几大包,仔细把甲片按形状大小归类了一下,甲片大致有七种,李孟羲略想了一下,决定用数量最多的一种编甲。 “砖头,”李孟羲朝小弟喊到,“过来。” 砖头很听话的翻滚着过来了。 “干啥嘛?”砖头停下背数字,他爬到哥哥腿上,好奇的看哥哥分拣甲片。 “你坐好,别动。”李孟羲把弟弟拽了起来。 砖头老老实实的坐着一动不动。 李孟羲拿着甲片,在弟弟额头比了一下大小。 铁甲片碰到了脑袋,凉凉的,只被凉了一下,砖头就乐的咯咯直笑。 “可冰了二哥,可冰了。”砖头开心的不得了。 李孟羲都比完了大小,弟弟还缠着他要再冰一下。 他觉得舒服好玩是吧。 “别打扰我。”李孟羲把弟弟拽过来,按在腿上,不让他乱动。 甲片,细麻线,割麻线的环首刀,基本工具齐了。 李孟羲开始编甲。 拿出一片甲片,甲片上边四个孔,左右两角各一个孔,中间左右边缘两孔,下边也四个孔。 麻线在嘴里湿了一下,然后手指捻了捻,把麻线头捻的更尖了一点。 扎甲最简单的方法,可以用穿念珠的方法一样,从甲片孔里,把甲片一个个连起来连成一串。 但这样编成的扎甲,就跟竹席一样,甲片之间有缝隙,防御漏洞很大。 更好的方法,把甲片以上下左右压叠的方法编缀,甲片层层相叠,防御没有漏洞,但是编法要更复杂。 两枚甲片叠在一起,第一枚甲片在上,第二枚甲片在下。 下方的甲片的顶端的孔,和上方的甲片的中部右侧的孔重合。 然后麻线从两个重合的孔里穿过去,两个甲片打上个小结,两个甲片就初步穿好了。 再拿第出三枚甲片,依然放在第一枚甲片下,第三枚甲片顶端的孔,和第一枚甲片中部左端的孔重合。 继续用麻绳从两个孔里穿过,麻绳穿过后,绳子打个小结,第三枚甲片初步完成。 这时,三枚甲片成品字形排列。 上面是一枚甲片,下面的两枚甲片紧挨着,各有四分之一面积和上面的那一枚甲片重合。 接着,继续拿出两枚甲片,按一样的方法,从上面左右排好,二层的四枚甲片穿好之后,四枚甲片各有四分之一面积,和第一枚甲片重合。 编甲过程和堆积木过程很相似,以某一枚甲片为中心,叠压扩展了四枚甲片,然后再以这四枚甲片为基础,各自再叠甲四枚甲片,然后继续扩展。 甲片就可以这样慢慢的被编缀之后,甲面的面积越来越大。 工具有限,编甲全靠手指,速度很慢。 不一会儿,李孟羲就扣的手疼。 为了让甲片与甲片之间更密实,李孟羲绑麻线但时候,用手按住甲片,牙咬着线用力的往上拽,以确保编出来的甲不会松松垮垮的。 砖头看哥哥在忙,忙的什么他也看不懂,他也不说帮忙了,意识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抱着膝盖坐在一边还背数字,背会了数字,好吃糖。 李孟羲很投入于编甲工作,车走在路上,不太平稳,有点晃,麻线不太好穿进甲片孔里去。 开始时生疏,编甲工作李孟羲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有手感。 马车车轮在吱扭吱扭的晃着,辎重车队沿着弯弯曲曲的土路行进,宛若一条长蛇。 阳光越来越烈,早已不似清晨露珠未干时的那份和煦。 编着编着,正用牙咬断麻线的李孟羲突然停下了,他看着摊开在腿上,方不方圆不圆,书本那么大一大块的编好的甲片,无奈的捂额头。 编的太顺手了,只顾着压甲片,忘了要编的是头盔,得控制好甲片小样的形状。 编了半天,白编了。 李孟羲挠了挠头,长舒了一口气,他一咬牙,决定重新编。 李孟羲把编好的一大片甲,拿环首刀刀尖一点一点去隔断甲片后的绳子,编的时候很难,割段绳子也不容易。 每一片甲片后的小绳结都得割断。 连什么都不懂的砖头都为哥哥感到可惜。 “哥你把这拆了干嘛?”砖头不解哥哥为什么把弄好的东西再拆了。 李孟羲头也不抬,“本想给你编个小头盔来着,编成围裙了。” “啥是头盔吗?” “就是帽子。” “啥是猫子吗?” 哎我去。 李孟羲抬头看了弟弟一眼,你连帽子都不知道是啥吗。 可能是因为,帽子不叫帽子,近两千年的时间跨度,好多东西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 “帽子就是,冠……斗笠?” 李孟羲一说斗笠,砖头就听懂了,“挡雨的吗?” 他说斗笠是挡雨的。 “那围裙是啥吗?”砖头还问。 围裙,就是做饭的时候,围的裙子。 可这么解释,砖头还可能听不懂。 东汉末年,农家生活没那么精致,谁家也不会做饭的时候还系个围裙。 甚至有的人家连穿的衣服都没有,哪里有多余的布去做围裙。 “围裙就是,就是……嗯,就是……哎呀,围裙就是衣服!” 李孟羲被弟弟问烦了,糊弄的回答到。 第二百三十九章 离离原上草 “啥是衣服吗?” “衣服就是衣裳!” “奥……”砖头听明白了,围裙就是衣裳,衣裳就是围裙。 “那二哥这也是围裙吗?”砖头拽着自己的麻衣很认真的问哥哥。 李孟羲深吸了口气,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亲弟弟,得有耐心,得有耐心。 但其实李孟羲一脸平静之下,他此时的心情其实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不想跟自己的傻弟弟解释什么是围裙了。 李孟羲一心二用,拿环首刀拆甲片的同时,他转移话题。 看弟弟这会儿也不想背数字了。 “来,砖头,二哥教你背诗吧。”李孟羲说着。 “什么吗?”砖头迷茫极了,睁着大眼睛。 砖头才多大一点儿,别说识字了,生活常识的东西很多也还不知道。 “来我教你,”李孟羲头也不抬,“第一句,离离原上草。” 砖头没反应。 “离离原上草,来跟二哥一起读。离——离——原——上——草。”李孟羲放慢了语速,尽可能的把字说清,让弟弟听的更明白一些。 “离——离——原——上——草”砖头觉得好玩,跟着哥哥一字一顿的念着。 “一岁一枯荣。”李孟羲又说。 “一碎一窟窿!”砖头用小孩子特有的奇怪的抑扬顿挫顿挫,该扬的不扬,该挫的不错,语调奇怪,似是而非的跟着读了第二句。 第三句,李孟羲把拆下来的又一枚甲片放在一边,继续说道:“野火烧不尽。” “野——火,烧不近!”砖头复述。 “春风……咳,吹又生。” 砖头:“春风,咳!吹油生。” 李孟羲抬头,无语的看着弟弟,我咳一下是刚嗓子不舒服,你学着咳一下是什么鬼? 不过不错,傻弟弟能跟着读。 “来,再来一遍。” “离离原上草。”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一碎一窟窿!” …… 兄弟两个一个教,一个学,车前赶车的老铁不住的回头望。 白居易的诗,通俗易懂。 关于白居易,有一个很温暖的典故。 相传白居易一日做了新诗,心情大好之下,把诗念给了邻居一个老妇人听,念完后沾沾自喜的问老妇人,我做诗的如何? 老妇人笑了,“诗文是人家达官贵人听的,我们平民百姓,哪里听的懂诗啊。” 白居易由此大受震动,日后每做诗,必念给邻居老妇人听,直到老妇人完全能听懂为止。 白居易的诗从此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通俗易懂,为广大劳动人民所喜欢。 据说唐朝之时,遣唐使们把唐诗一并带回了日本,大唐诗坛文化荟萃,日本人为何最喜欢白居易的诗。 yqxsw.org 因为简单通俗,容易理解,其他诗人的诗,对于刚接受汉文化的倭岛来说,比较难懂。 一首离离原上草,纵然向前跨越了千百年的时空,依然能被人听懂。 李孟羲教弟弟念诗,驾车的老铁听了几遍,就全记着了。 而且老铁听懂了,他笑了,欢快的扬起鞭子,轻轻抽打着牲口,嘴里小声念着诗,一遍又一遍。 等弟弟能把四句诗全记住了,李孟羲就他自己念着玩儿去。 小孩子精力旺盛,再加上新鲜,砖头扯着嗓子反反复复的背诗。 直到临近中午,太阳变得灼热,砖头也嚎的累了,不肯再背了。 “午时了。”李孟羲头伸出窗外向天上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中午了,也没有饭吃的。 汉代平民们一天两顿饭,乡勇们哪怕是要赶路,一天也只两顿饭,早一顿,晚一顿。 一上午的努力,成果出来了。 李孟羲成编出了一条两约二十公分宽的甲片带,他正把甲片带首尾连接起来。 等首尾连好,一个水桶状圆环形的的扎盔成了。 李孟羲拿着成品,左看右看,觉得……好丑。 好歹算是自己开始编甲事业之后,第一件成品,很有纪念意义。 “过来,砖头!” 李孟羲叫弟弟靠近他一点。 把扎盔扣在弟弟的小脑袋上,虽说李孟羲就是照着弟弟的脑袋的大小做的头盔,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经验又不足,第一次做,做的大了。 头盔大的像个桶,扣在弟弟头上之后,一下滑下来了,遮住了弟弟的眼睛。 “哈哈!”李孟羲不厚道的笑了。 太大了不行。 李孟羲把头盔从弟弟脑袋上拿下来后,琢磨是否拆一行甲片,能缩小一圈的话,或许就匹配了砖头的头型。 砖头好奇的跑过来,趴在哥哥的背上,指着扎盔说,“哥这个不是斗笠。不是斗笠啊。” 李孟羲糊弄弟弟说编的是斗笠,这下谎圆不了了。 好算又编了个理由把弟弟糊弄过去。 李孟羲拿着环首刀割甲绳,开始拆甲片。 拆掉了一列甲叶之后,再把甲带首尾相连,又花了不短时间。 改过一回的扎盔再往弟弟脑袋上带去,竟然又小了。 李孟羲扶着额头,心中顿生无力感。 弟弟脑袋太小了,头盔的容错率太低,如果是大人,头盔多一列甲片或少一列甲片,就是松一点紧一点的问题,可放在弟弟这,弟弟脑袋小,多一列甲片,就大了,少了一列甲片,就小了。 又没有更小的甲片去替换,李孟羲想到用取巧的方法,他准备用绳子把甲带两头系起来,像绑鞋带那样,把扎盔系起来,就不存在大一点小一点的问题了。 可是这样一来,头盔整体的强度会降低,后脑勺的防护也会有漏洞。 李孟羲龇着牙,对扎盔咬牙切齿的思考着。 脑海中,前世看到过的乱七八糟的关于扎盔的信息,如放电影一般快速闪过。 最终,记忆的画面定格在一顶出土于汉墓的头盔上。 与李孟羲这个上下同宽的水桶状头盔不同,那顶真正的汉扎盔成上细下宽的形状。 “咦?”李孟羲突然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把头盔做成上窄下宽的样式,就能很大程度上解决不适配头型的问题。 头围大了,就戴稍浅一点,头围小了,就戴深一点,头盔和头就能卡的紧一点。 这样就不必用绳子系了。 李孟羲一拍脑袋,知道该怎么做了。 头盔做成上细下粗的形状是吧,很简单啊,编甲的时候,每往上编一圈,就减少甲片的数量,不就能越往上越细了吗? 等越来越细,连在一起,不就成了一顶完整的扎盔了吗?而不像现在这样,弄什么半包围的盔。 突如其来的灵感,让李孟羲激动不已。 “我懂了啊啊啊啊!”李孟羲狂叫。 弟弟奇怪了看着哥哥。 那就,重新拆了吧。 李孟羲看着手中好不容易编好的甲带想着。 知易而行难,本以为有一定的经验,编甲会很容易。 没想到实践起来,处处不易。 李孟辛苦的把甲片一片片的拆下来,割断的麻线头丢在一边,已经卷了一大团了。 第二百四十章 半覆型扎盔 有人说,全知就是全能,信息是无价的。 从这一点来说,来自于信息时代,每天接受着来自各行各业乱七八糟巨量信息的李孟羲,他勉强称得上是全能。 关于盔甲,李孟羲虽是生手,但他的见识比东汉末年所有盔甲匠人都多。 有了新的思路,虽然手指都磨破了,李孟羲干劲不减。 好不容易把甲带拆回到了甲片的状态,李孟羲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长舒了一口气。 biquge.name “哥。”砖头叫。 “嗯?”李孟羲抬头看着弟弟。 “想尿尿。” “站起来,尿车外边。” 车正走着呢,不好意思让老铁停车。 没想到李孟羲刚说完,老铁听到,就把车停下了。 “谢了铁叔!”李孟羲道谢,并催促弟弟,“赶紧的,别耽误事。” 老铁停车,是怕砖头摔着,他把车一停,影响了后面的人的行进。 其他粮车绕过了老铁,车轮轱辘辘的声响中,一辆接一辆粮食码的高高的粮车驶了过去。 看见这些粮车,李孟羲顿时就多了些安全感。 有这么多粮食,短时间不会缺粮草,自己就不会饿着了。 要放在以前,李孟羲看到粮车根本就不会这么想。环境会改变人,李孟羲越来越像一个汉朝人了。 “铁叔,走了。”李孟羲敲了敲车辕,提示老铁可以驾车走了。 砖头不老实,他都尿完了,还扒着车辕探出头往地上看。 李孟羲把他拽了回来。 “有蚂蚱。”弟弟指着车尾说。 蚂蚱。秋天吗,秋天的确有蚂蚱,但秋天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的。 在铺平的被子上,像摆麻将那样,把甲片摆了一行又一行。 最下边的一行代表着扎盔最底下的一圈的甲片数,然后往上的几列,甲片数依次减少。 虽然只是把上下粗细一样圆桶状的头盔,改成上细下粗的形状,编缀难度却一下增加了数倍。 新的编缀方法,要仔细计算好每纵列甲片的数量,还要考虑甲片叠压时甲片的分配。 还没开始编,李孟羲就感觉到了棘手,他不由得又是叹气,编个头盔而已,为何这么难呢。 再开始编甲,李孟羲的动作慢了很多。 不同于之前要先把甲片编成甲带那种无脑的编法,现在每一加减一枚甲叶,都得思考布局。 幸好智商够用,勉强能一边摸索一边编下去。 重新编甲第一个小时,李孟羲只编完了第一圈甲片,大致等于编完了帽子的帽檐的部分。 往上第二圈,要考虑减少甲片了。 减少甲片,还影响到另一个方面,就是甲片相叠的问题。 把甲叶首尾连接是最简单的方法,但这种方法偷工减料,防御力稀烂,李孟羲看不上。 甲片不叠成两层,李孟羲就觉得防御力很欠缺。 第一圈,用了二十六枚甲片,第二圈应该用多少甲片呢,李孟羲思考了一番,决定减少四枚,用22枚甲片。 第二圈编起来很费神,要把22个甲片,即彼此叠加,又要和第一列的26 枚甲片匹配好间距和位置。 两刻钟后,22枚甲片编完,李孟羲发现,第二圈没编完,还缺了一个豁口。 再添了一枚甲片,完成。 根据李孟羲仅有的知识积累和逻辑思维水平,他认为上下列甲片之间,甲片数应该成等差数列分布。 也就是第一列26,第二列23,第三列应该是20。 就按着这个数字去编,第三圈刚好用了20枚甲叶。 果然如自己所料,李孟羲顿觉自己很聪明。 第四列甲叶应是17枚,第五列14. 至大约未时四刻,即14:00之时,李孟羲终于把甲编完了。 小小的一顶扎盔,上下甲片五列,共用了甲片100枚。 虽然这些甲片,比刘备军中士兵们穿的那些扎甲的甲片小的多,但一顶小小的头盔,用了多达百枚甲片,很惊人。 李孟羲揉了揉手腕,编好的扎盔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沉,极有份量。 扎盔从外形上看,比第一次的好看多了,很接近李孟羲脑海中那个出土于某个汉代墓穴中的头盔。 从面积上算,头盔的表面积大概五十枚甲片就可铺满,李孟羲用了繁复的叠缀法,使甲片有一半的面积是重合的,其防御力大致等于两层甲片。 “砖头。”李孟羲拿着像模像样的扎盔,叫着弟弟。 没听到回答。 转头一看,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趴着睡着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李孟羲还是把砖头晃醒了。 砖头不情不愿的揉着眼睛爬了起来,任由哥哥把头盔往他头上带。 头盔很重,给砖头戴的时候,砖头脑袋被压的往下一低。 这么重的东西带头上很不舒服,砖头很抗拒,嗷了一声就要挣脱头上的东西。 “别动。”李孟羲拽住弟弟的手,不让他乱动。 把盔往下拉了拉,一拉之后,砖头的眼睛又被盖着了。 出现问题的原因是,扎盔往上收缩的程度不够大,上边几列甲片稍微再细一点,就不会往下滑了。 而且李孟羲摸了摸扎盔顶部,还不够高,离头部太近了。因为是半覆盖的头盔,顶部是空的,其超过头顶很高的一圈甲圈是用来隔开攻击,保护头部的。 甲圈如果太低,就不能很好的起到防御效果。 如果再加上一圈甲片,高度大概够了。 想明白之后,李孟羲要把头盔从弟弟脑袋上取下来,刚一动,砖头就哎吆了一声。 李孟羲连忙问怎么了。 “疼……”砖头龇牙咧嘴的。 放缓了动作,李孟羲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把扎盔取了下来之后,他看到了扎盔上夹着一根枯黄的头发。 砖头营养不良,头发是枯草一样的颜色,发质很差。 李孟羲恍然想起,古代扎盔这类铠甲,的确很容易夹着头发的。 所以一般带头盔前,要么头盔做的有内衬,要么就在脑袋上包一个头巾,头巾能略增加一点防钝器伤害的同时,还能防止被夹到头发。 李孟羲忙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对不起啊砖头。”李孟羲心疼的说着。 砖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哥哥,“二哥你为啥说对不起吗?” “因为二哥不小心,把你头发夹着了吗,所以得说对不起。”李孟羲给弟弟解释了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奥。”砖头理解了对不起是什么含义,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砖头学会这个词了。 花了快一天时间了,小小的一顶扎盔还是有问题,还得拆,还得继续改。 离彻底功成很接近了。 手指因为和甲片一直摩擦到,被纤薄的甲叶边缘割伤了好几个口子,伤口很浅,不至于到流血的程度,但是很疼。 李孟羲吹了吹手指,抬头一看天色,不早了,他决定最好在晚上太阳落山之前,把扎盔编出来。 不然留了个尾在那里,晚上会睡不着的。 最后的一次改进,除第一列甲片26枚保持不变以外,往上每列的甲片都进一步减少。 并且上下五列的甲片,变成了六列,整个头盔显得更高了。 等太阳快要西落,熟悉的游骑又从前往后呼啸而过,游骑口中呼喊着就地扎营之时,李孟羲也终于第三次把扎盔编完了。 一整天功夫,甲片拆拆缷卸,从头编了三次,小改接近十次,李孟羲终于把扎盔编完了。 任务完成的成就感,足以冲淡疲惫。 “砖头,过来。”李孟羲又喊工具人弟弟。 砖头一看又要把铁旮瘩往他脑袋上扣,说什么也不肯戴了,立刻爬出车厢,逃掉了。 这怎么行,模特不配合了,怎么知道样品好还是不好呢。 李孟羲把头盔一丢,就跟出去捉弟弟了。 兄弟两个嘻嘻哈哈玩闹的声音,传了很远。 第二百四十一章 突闻张辽 “小砖,你自己玩啊,哥哥给人上课去,别跑远。”李孟羲跟弟弟交代。 小弟看人家喂牲口,看着不走了,李孟羲就由他去了。 每日,早扎营约莫半个或一个时辰,就为了教乡勇们学字。 进度已经到了简单的加减法了。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天便又黑了。 李孟羲又去看了那头猪,猪一动不动,以为死了,拿棍子捅猪一下,猪哼唧了一下。 还好,这个宝贵的实验体没死。 夜晚无事,李孟羲直接就睡了。 刚睡下没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眼睛一睁,眼睛余光看见了光亮。李孟羲一下坐直了身体坐了起来。 biquge.name 果不其然,晚上会来找自己的,除了关羽和刘备,还能有谁。 “羲儿,可曾睡下?”关羽走来问。 “我还没睡,有事吗?”李孟羲边找衣服边问。 “打了只兔子,烤好了,来叫你。”关羽手里拿着火把,火把微侧,给李孟羲照着光亮。 李孟羲三两下穿完了衣服,临走时帮弟弟掖好了被角。 想了一下,白天扎好的头盔李孟羲顺手抄起拿走了。 篝火旁,刘备正添新柴。 李孟羲远远的打起招呼,“玄德公,你看我编的铁胄如何?” 李孟羲边走,炫耀似的,把手里的扎盔举起晃了晃。 甲胄一词,甲是指铠甲,胄是头盔。 李孟羲还没走近,就慌着和刘备打招呼。 同样,刘备还没接铁胄,就显得惊讶无比,“呀!竟如此神速?” 两个情商都高的人,沟通起来滴水不漏。神速个锤子,从说步人甲的那天起,到现在,多少天了,才把头盔编出来。 秋夜微寒,篝火带来了一丝暖意。 刘备关羽和李孟羲三人围着篝火坐定。 那一顶编缀紧密编法考究的铁胄,刘备拿着翻来覆去里里外外看了很久,边看边口中啧啧有声。 铁胄虽说小,却很厚实,入手颇沉。 兵器铠甲这类金属物品东西,一般份量越重,质量就越好。 刘备看完,转手关羽。 关羽手很大,铁胄拿在关羽手中,像是在拿一个小皮球。 把铁胄在手中轻抛了一下,“这胄眼熟,”关羽说道,“像是官军制式铁胄。 十来年前,我送好友去从军,见官军屯长,戴的就是这种铁胄,有九分相似。”关羽用手摸着排列如鱼鳞一般整齐的甲片,点头说道。 咦?关羽说,好友…… “关将军,你竟然有朋友啊?”李孟羲一句话不经大脑,直接说出来了。 李孟羲这话说完,关羽立刻白了他一眼。 后世的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到底是多烂的人,才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李孟羲的话的意思很像在质疑关羽到底有没有朋友,进而像是在质疑关羽人品。 因此关羽能给李孟羲好脸色吗? 好在关羽宽宏大量,不跟李孟羲计较,他自顾说着,眼中有追忆,“那年我十六,若不是家中老父尚在,我也和文远一并从军去了。不想转眼之间,近十年过去了。” 时光飞逝,关羽不禁感慨。 “文远?!”李孟羲坐直了身体,拔高了声音惊咦一声。 关羽诧异,看了李孟羲一眼。 “某好友,张辽,张文远。怎么,羲儿识得他?” “不认识!不认识!”李孟羲连推脱不认识。 表面一脸平静,其实李孟羲心里震惊极了。 张辽,张文远,竟然真跟关羽早就相识,且关系不浅。 魏之五子良将之中,张辽为战绩最彪悍者。 在原本但三国历史中,其阵斩塌顿,大破乌桓;合肥之战,威震江东。 逍遥津一役,张辽后世称逍遥津战神,一战杀的东吴胆寒,提张辽之名,可止小儿啼哭。 关羽提及昔日好友,因当年未能从军而抱憾,关羽叹息不已。 在刘备面前,关羽如此慨叹,就相当于到了一个新公司,还对旧公司念念不忘。 关羽如今已是刘备一军主将,还遗憾当年未能从军,就相当于到了一个新公司,却说要是上个公司不倒闭,我才不会来。 要是心胸狭窄一点,喜欢多想,戒心比较强的人,比如曹操。若关羽是曹操部将,说不定曹操就因此会猜忌疏远了关羽。 刘玄德毕竟不是曹操,且关羽是其义弟,而并非仅是部将。 刘备不仅没有心怀芥蒂,反而好生出言安慰关羽,说未能少年从军,建功立业,蹉跎人生许久,当真是一大憾事。不过好在,今幸你我兄弟相逢,又正遇黄巾之乱,正是英雄用武之地,昔日憾事,今可了结也。 一番话,说的关羽笑逐颜开。 意外的听到的有关张辽的消息,李孟羲心里跟猫抓一样,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关将军,张辽是你同乡吗?你们两个谁厉害?他用刀的吗?你的是青龙偃月刀,他的是什么刀?”李孟羲像机关枪一样,一大串问题一溜烟问了出来。 关羽和刘备不约而同的转头,诧异的看着李孟羲。 “文远非是我同乡,我是河东解良,文远是雁门马邑人,不过我俩离得却不远。”关羽抬头上看,看着天空的星辰,似在追忆。 “我二人常相较武艺,商讨兵法。孟羲你问,文远和我,武艺孰高孰低,”关羽摇头,拂须正色说到,“武艺兵法,文远皆远胜于我。” 李孟羲愕然,“啊?” 怎么可能嘛,关羽和张辽两人,带兵打仗谁高谁下还有的讨论,张辽最高光的时刻在逍遥津,关羽在水淹七军,一个威震东吴,一个威震华夏,两人皆是上将之才。 可是要论武艺嘛,张辽怎么可能比得过关云长? 李孟羲挠着头,狐疑无比的看着关羽,“将军没有哄我?将军之勇,已世间少有,怎有勇武远超将军之人?张辽张文远……他,他……怎么可能?” 李孟羲追着不放,要一问究竟。 不管李孟羲怎么问,关羽只是坚持说,张辽远胜于他。 李孟羲就是不信,他就是觉得关羽在哄他玩儿。 李孟羲虽然不懂武艺,可他懂三国啊。 再问,关羽还是一样的回答,李孟羲纠结无比的抓挠着头发,不再问了。 一旁,刘备看的暗笑不已。 “张辽当真如此勇武?将军你没诓我?”李孟羲最后又问。 “当真!”关羽正色,“我何曾诓骗过你?” 说完,不等李孟羲作何感想,关羽看向刘备,两人相视一眼之后。 “哈哈哈哈……”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朗声大笑。 这两人笑得莫名其妙,笑得李孟羲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为了避免自己尴尬,他只好陪着嘿嘿傻笑。 其实李孟羲问关羽,他和张辽两人谁厉害,不管张辽武艺如何,关羽一定会说张辽厉害。 哪怕关羽的好友是华雄,李孟羲问关羽他和华雄谁厉害,关羽一定也会说华雄之勇,远胜他自己。 这不是虚伪,而是人情世故,和修养。 现代社会的人,当面不说人短,却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东汉末年,士人皆以儒家道德操守来要求自己。 虽张辽远在千里之外,关羽也绝不背后会说张辽一点坏话,不仅不说坏话,还尽可能的说了十二分好话。 以关羽之自傲,他说张辽之勇,远胜于己,这不是十二分好话,是什么? 此为修养。 而人情世故是,儒家以谦逊为美德,以自负为劣行。 就像考完试了,别人拉住问你,唉,小孩儿,你和你们班的张辽,你俩谁学习好啊? 就算你学习比人家张辽好,好的不得了,成绩是张辽的两倍,而张辽那个傻蛋,门门不及格。但你能真的说,“张辽不行!我之成绩,远胜张辽也!” 实话归实话,但能这样说吗? 这么说,很无礼。 应该这样说—— “张辽学习比我好多了,他这次没发挥好,所以考的差了一点而已。” 这才是一个三好学生一个祖国的花朵应该的说话方式。 所以关羽说及张辽,说他勇武远胜于己;徐庶举荐诸葛孔明,说诸葛亮之才,十倍于己;诸葛亮举荐庞统,也说庞统之才,十倍于己。 当真远胜?又当真十倍? 纠结这一点毫无意义。 东汉末年的社会风气,跟李孟羲所处的那个时代,差别太大了。 李孟羲不懂其中关键,其实正常。 刘备和关羽笑李孟羲,是善意的笑他而已。 就像李孟羲装作一本正经的糊弄弟弟,弟弟一本正经的问,然后李孟羲装不下去了,忍不住笑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甲胄部件——顿项 虽然忍不住笑了,弟弟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笑了,但是没必要跟弟弟解释:“其实我是在糊弄你。”没有必要这样解释。 所以刘备关羽笑李孟羲,李孟羲摸不着头脑。 刘备之前不知张辽,今日被关羽随口一说,才知张辽之名。 关羽虽夸张辽勇武,但刘备从关羽的话语和神情之中,猜到了实情,那就是张辽确实勇武,却不及二弟之勇。 biquge.name 刘备一句没问,却能听出言外之意,李孟羲无此本事。 其中微妙,只有靠李孟羲自己慢慢体悟了。 —— 关羽摘下头上绿帻巾,拿起铁胄试着要往头上戴。 关羽一戴,很尴尬,根本戴不进去。 “羲儿,你这铁胄,太小了。”关羽把铁胄还给了李孟羲,“你是给自个编的吗?估摸也就能你自己能戴上。”关羽笑着说。 铁胄没问题,甲片压的很密实,因为小巧,看着更显精致,可实在是太小了。 “不是给我自己编的,是给砖头编的。我自己编,看不出是否合适,给砖头编,合适与否,我便能一看而知。”李孟羲解释铁胄编的这么小的原因。 其实先给砖头做甲,除了方便看效果这个原因在,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为了保护砖头,给砖头编一身合适他穿的甲,就多了一层保障。 兵荒马乱的,小心无错。 李孟羲把头盔算是边摸索边熟练,给编好了。 八月十六日,李孟羲开始做顿项。 上午编顿项,李孟羲下午还是在做顿项。 头盔好做,甲或许也好做,然而若一套甲把盔和甲连接起来,非常有难度。所以,一般盔和甲相分离。 但是,这样以来,颈部防护就有漏洞了。脆弱的颈部,是人体要害之一,却没有很好的防护措施。 汉朝甲匠想到的办法,是在扎甲肩膀和前后胸一圈缀了一如盆状倒扣的甲裙,甲裙就像是高耸起来的领子一样,可以把甲和头盔都无法防护住的脆弱颈部保护起来。 因为甲上缀着盆状的领子,所以这一类甲,被称为盆领甲。 盆领甲确实能够很好的防御对颈部的攻击,但因为维修不便等种种原因,盆领甲在汉朝之后,被慢慢淘汰。 颈部的防御是甲胄的防御薄弱处,汉之后,顿项取代了盆领。 现在李孟羲就在为顿项发愁。 汉代盆领甲把对颈部的防御,交给了铠甲来完成,让铠甲高起的领子,来防护颈部。 而顿项,则与盆领甲相反,顿项是从头盔延伸下来的一部分来保护颈部,这跟盆领甲有本质区别。 铁胄已经编好了,李孟羲开始编顿项的时候,想的是用编甲裙的方法,把甲片顺着编下来,然后头盔一戴上,甲裙就像面纱一样垂下来,刚好挡住喉咙。 可编了一半李孟羲发现了问题,甲片不同于布料,甲片一点柔软度没有。 编了长长的甲裙,铁胄往砖头头上一戴,发现戴不进去了。因为甲裙垂在肩膀上就把铁胄支愣了起来。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李孟羲想了想,决定把甲裙左右剪开,让甲裙顺着肩膀分开在前后两侧,不至于把铁胄支起来。 可是这样以来,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前后挡住了,可脑袋左右防御就有空挡了。 而且,甲裙编的很长,很沉很沉,几乎让头盔重了一倍还要多。 为了防护颈部一丁点的面积,增加太多无用重量。 甲裙编好之后,铁胄只给弟弟带了一次,砖头就说脑袋疼。 李孟羲试着戴了一次试试,一戴上,沉的脖子被压的直不起来了。 这不行。 不能用编甲裙方式来编顿项。 李孟羲看着天空,眼神空洞,一动不动,他又进入了寻思模式。 步人甲的顿项,是怎么编来着?步人甲铁胄下是一大圈轮胎那么粗的甲片圈…… 李孟羲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编的甲裙,是通过牺牲纵向宽度的方法,用很长的下垂的甲裙来达到完全防护颈部的目的,原理类似面纱。 而步人甲的顿项结构,更像一圈围脖,步人甲顿项更节省重量。 可是,具体怎么编来的…… 李孟羲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看了足足半刻钟。 弟弟看他不动了,爬过来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李孟羲还是一动不动。 就当弟弟有点害怕,想伸手推一下哥哥时,李孟羲从沉思中回过神了。 “甲裙看似简单,却浪费重量,反而围着脖子编一圈甲圈,反而省重量。”李孟羲边点头边,自言自语着。 一低头,看见了弟弟,李孟羲一把就抓住弟弟,把弟弟按在自己腿上。 脖子被抓住,痒痒的,砖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咯咯直笑,“哥可痒了,你别招我。可痒了。” 李孟羲把弟弟按在腿上,用手一拃一拃的量了弟弟的颈围和肩围。 “一圈大概得……五六十个甲叶。”李孟羲粗略的算出了数目。 用甲叶做个围脖,根据砖头的个头,和甲片的大小,大致三列甲片就够了。 想通了关键之后,没有一开始在铁胄上编,李孟羲先拿甲片单独编甲圈。 这一编,就是大半天。 傍晚,李孟羲看着编好的铁顿项,吹了吹磨破皮的手指,他把顿项给弟弟套在头上。 砖头对套在他脖子上的东西很好奇,摸来摸去,问哥哥这是啥吗。 “砖头,脖子动一动。”李孟羲给弟弟做着示范,让弟弟把脖子上下左右动动,看活动是否灵活。 从弟弟活动的结果来看,不会太影响灵活。 那防御呢,是否有漏洞。 敌人的攻击击中顿项正面倒是没问题,就怕敌人用枪,从顿项下边的缝里,把枪刺进去,正好能捅中喉咙,当场暴毙。 让好动的弟弟站着别动,李孟羲趴在地上,朝上去看顿项和锁骨处贴合不贴合,缝隙有多大。 可惜观察的结果李孟羲不满意,如果贴身近战,步人甲士跟敌人贴身肉搏,双方抱着摔打在一起,一把小刀顺着顿项的甲缝斜往上往里扎,直接破防了。 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也称不上是漏洞。 就算是地球上最强大的终极甲胄——板甲,穿板甲的骑士要是摔倒,一样会被人拿短刀,从屁股后边没有防御的地方捅进去捅死的。 没有任何一种铠甲,会是完全一个铁坨一样,一点破绽没有。 李孟羲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还是得有立领。”李孟羲自言自语到。 本以为做了顿项,就不需要像盆领甲那样在甲上缀一圈高领子。 但为了防住敌人顿项下边攻击,李孟羲决定后续编甲的时候,可以编一个小小的甲领,半护住喉咙。这样万一敌人用枪或者拿刀从顿项下边刺进来,甲领还可以起到二次防护的作用。 如果连甲领也没防住,那就没办法了。 天又黑了,一忙起来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辎重队到了一片荒草滩附近,也不知是哪。 见乡勇们已经开始在扎营,有人去割荒草准备升火,李孟羲左右晃了晃脖子,他站起来,跳下了车。 “砖头,下来。” 李孟羲叫弟弟。 弟弟不想下来,“干嘛?” “下来玩一会儿嘛。”李孟羲说。 编甲编了一天,李孟羲累的腰酸背痛的。 “也就六七点的样子。”李孟羲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扎营时间晚了点。 弟弟听见了哥哥在嘀咕,好奇心旺盛的他立刻就问,“哥你在说什么吗?” “没有。”李孟羲拒绝讨论。 “你就说说了嘛!我都听见了。”转头不依不挠,“你是不是说什么点,对不对?”砖头昂着小脑袋,一脸正经的问。 李孟羲低下头,咚的一下,用自己的脑袋咚的一下去撞了弟弟的脑袋。 “你饿不饿?”李孟羲看着弟弟的眼睛问。和在黄巾军那时相比,弟弟眼睛里中的神采精神多了。 “我可饿了。”砖头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然后抬起头,轻跳了一下,也咚的一下回撞了哥哥,“那哥你饿不饿吗?”砖头问。 “我也饿了。”李孟羲拉了拉弟弟翻扯着的衣服说着。 天边的云霞很好看,如火似锦,没有任何工业污染,天空看起来很干净,若是前世,见了如此美景,李孟羲一定会拿出手机卡卡卡卡拍一堆图片,然后发朋友圈。 而在东汉末年,再精致的自然风光,看起来都索然无味。 这个时代,最好看的不是了无人烟纯生态自然。 最好的景致当是—— 城郭齐整,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人走道中,可比肩接踵, 车行于路,可川流不息。 农夫荷锄,晨起离家,左邻右舍,荷锄着众; 妇人剜葵,晚时方归,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晨有鸡鸣,暮有犬吠。 民安居乐业,便为盛世之景。 可惜,而今大汉灾荒连年,又有黄巾之乱,十户不存一,千里无鸡鸣。 第二百四十三章 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 说起关羽近来,关羽自攻城战结束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日日操练精兵,以早日练出可堪奔袭之兵。 到八月十七这日,此日关羽领兵回转,与后军碰头,领了几天干粮之后,带着三百人,越过中军,向前行急行军十里后,至一黄土岗处。 关羽身穿鱼鳞襦铠,普通士兵穿起来刚好的筒袖铠,关羽体貌高大,鱼鳞襦铠被他肩臂撑的满满当当鼓鼓囊囊。 关羽头带绿帻巾,身着绿袍,脚上一双很黑布靴,靴子已经被磨的破破烂烂,他手拎着青龙偃月刀,坐下一匹瘦马似是经不住他高大身躯和青龙偃月刀的重量,马蹄不住在地上刨弄。 “驾。”关羽双腿一夹马腹,嘴里轻驾了一声,驭马趋之三百乡勇面前。 马蹄哒哒,关羽骑着马在乡勇们松垮的阵型前来回走过两遍。 乡勇们一个个累的灰头土脸,站的七歪八扭的,特别是枪兵,枪杆戳在地上,一个个跟长在枪杆上了一样,抱着枪杆整个身体挂在了枪杆上,好没样子。 练多少天了,乡勇们还是这副熊样,关羽完全看在眼里。他没有发作。 “斥候有报,再前二十里,道左有一凉亭,我先于凉亭等候。 以凉亭为终,众军听令!出发!” 命令已下,关羽手扯缰绳,调转马首,双腿一夹马腹,“驾!”先一步去凉亭等候了。 看着扬尘而去的将军,乡勇们你看我我看你,哀嚎一片。 军令一下,他们不敢违抗。 还有二十里地,无数人心里哀嚎。 至于有没有人在心里暗骂关羽,就不知道了。 虽只有三百人,却抽空了义军精兵力。 什长狗子也是三百人中的一员。 累的呼呼直喘的狗子,他倒想立刻去朝目的地进发,可实在跑的太累了。 人是从众的动物,关羽一走,呼啦一大片人坐的地上去歇,一看周围没几个还站着的人了,纵是狗子想赶路,也犹豫了。 差距在此时显现出来了。 狗子知晓自己前途何在,知晓现下是立功升官的最好时机。 狗子一咬牙,趟过或坐或趴的乱七八糟的人堆,走到了外围。 狗子想拼命,拼命或许能拼出个前程呢。 黄土岗,风一吹,一大片灰尘卷来。狗子眯住了眼睛。 自己什里的人一个没在,都还在辎重队看守粮草,没人跟自己一起,也不管别人如何想,狗子略歇数息之后,他嗷的一声吼叫着给自己打气,然后扛着枪就朝黄土岗后的大路跑去。 余下的瘫坐地上,乌泱泱一大片的乡勇们看到有人开始跑了,少部分人捂着腰捂着腿,哎吆哎吆着站了起来,慢腾腾的跟着沿着大路走去。 有人带头,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但缺少一个统御全军的人在,四百乡勇整体上真成了放羊之势,稀稀拉拉的沿大路向目标凉亭跑去。 —— 二十里外,凉亭旁,马拴在凉亭的柱子上,青龙偃月刀插在一旁,关羽正襟危坐于凉亭下,手拿一卷竹简,看的入神。 乡勇们还未奔袭完二十里,有一骑先到了。 “关将军!” 李孟羲在马背上,朝关羽喊着。 李孟羲和小弟李砖,一块跟刘备过来,来找关羽来了。 李孟羲曾看到过好几次关羽看书时的样子,他总觉得关羽看书时过于板板正正了,就像挺着一股劲一样,腰肩颈笔直一线,身体中正,一点不歪也不斜,越看越像庙里的雕像。 李孟羲奇怪了几次,后来多少明白了一点。 李孟羲是想起了爷爷,前世,爷爷一个字不识,小时候淘气,作业不好好写,不识字的爷爷跑过来,用因为劳作过度而指节扭曲变形的手指指着作业说,“孙孙,字得好好写嘛。” 爷爷说着,笨拙的用拿筷子多过像拿毛笔的姿势,比划着,“过去,先生们教写字,毛笔得拿的直不溜溜的,笔杆得对住鼻子尖,一点不准歪,这个劲字才写的规整。” 说着,爷爷指着作业,“你看,你爬叉着,咋个能写好字。” 然后,小时候的李孟羲白了爷爷这个老古董一眼,并不搭理爷爷,还嫌爷爷烦。 都不用毛笔了好吧。 因为想到了小时候,爷爷说过去旧社会先生们教字,毛笔要直直的对准鼻尖,不偏不倚才能写好字。而今身处东汉末年,李孟羲一下就理解关羽了。 这个时代学习途径很少,书很金贵,读书写字是很奢侈的事。 因为对知识心怀敬畏,读书时,带着仪式感,认认真真,正襟危坐,目正体正,绝不歪歪斜斜不成形状,如此,如关羽一般,一读书,就成了雕像,李孟羲突然理解了关羽。 意外见到大哥和军师追来,凉亭下,关羽惊讶,起身,走出凉亭相迎。 近了,李孟羲跳了马。 关羽还未问,李孟羲嘿嘿笑了,“我是来看看将军的奔袭之士,练的如何了。” 说着,李孟羲注意到了关羽手中的竹简,不由,多看了两眼。 “将军手中,是……《春秋》?”李孟羲好奇问到。 关羽闻言,往手里看了一眼,面带微笑。 “怎么,羲儿也读过春秋?”关羽反问,且语气中带着想考教的样子。 春秋…… 李孟羲寻思了一下,好像没读过,或许学过某些文章,但是,肯定也忘了。 但是…… 李孟羲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点,他眼睛一亮。 有的说了! 于是,李孟羲正色说到,“《春秋》一书,某虽不曾尽读,可并非是一无所知。” “奥?”关羽单手一抖,手中半垂着的竹简哗啦一声卷了起来,关羽看了看李孟羲,“不妨细说。” 李孟羲多有非常之言,关羽也好奇,李孟羲对春秋能有何见解。 “《春秋》可归为史书。何为史?史,记事者也。” “又闻,读史明智。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额。” 没有以人为镜。现下说史,重心当放在史之一字,“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此一句所说出来,重心立刻就变了。 顶点小说 李孟羲打住不说了。 尽管没说完,但后世唐太宗的名言,说出来很有份量,关羽听在耳中,心中已是一凛。 “史之根本,在于记述。 邦国虽灭,有史著述,九世尤可复仇,纵百世,亦可也。 故曰,欲先亡其国,必先灭其史。” 李孟羲声音还是娃娃音,他语气平静,也无大的起伏。欲先亡国,必先灭史,这一句话被他缓缓的说出来,其中的血淋淋的残酷扑面而来。 关羽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瞬间只觉杀气凛然,眼睛顿时微眯。握在手中的一卷《春秋》,被关羽握的咯吱一声竹片作响。 “史书格体有三,一曰编年,二曰国别,三曰纪传。” 关羽侧耳倾听,关羽没有仔细研究过史书,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史书的分类,李孟羲很有些真才实学,关羽不由侧目。 “按此三类划分,《战国策》当属于国别体;至于纪传体,我朝太史公司马迁所著《史记》便是纪传体,此体乃司马迁首创,春秋战国之时无有。” “而《春秋》,当属于……这个……” 李孟羲突然就卡壳了,他确实不知道《春秋》属于什么类体的史书。 关羽沉思片刻,“《春秋》应是编年体。” 关羽自诩熟读春秋,现下他才刚刚弄明白春秋归属在史书中的类别。 虽说关老爷面前谈春秋,跟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一样,一样不知死活。 可眼下,李孟羲不仅在关羽面前谈了《春秋》,而且让关羽对他心生认可。 虽说实质上,李孟羲还一点也未谈及《春秋》的实质内容。 李孟羲知识杂乱,却很丰富,这让他有时能游刃有余,东扯西扯总能扯到一点。 李孟羲整理了下断掉的思路,他挠了挠头,继续说到。 “史书多矣,纵同为史书,关将军以为,《春秋》一书与其他史书相比,有何不同之处?” 李孟羲这句话问的,隐约有反向考教的意思。 关羽抚须,眉头微皱,目露思索,“《春秋》之中,有大义也。”关羽缓缓脱口而出,目光稍凝。 “正是如此。”李孟羲颔首附和。 “墨子言,春秋无义战。 春秋几百年,世道衰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礼乐崩坏,已渐久矣。其时小国吞弱国,大国并吞小国,大国又相攻,战乱四起,屠城坑俘之暴行,不胜枚举。” “有感于此,孔丘以鲁国国史为本,笔删而成春秋。” “史为著述,义为史,不义亦为史。义当著述,不义亦当著述。” “独《春秋》一书,著言一字一词之间,皆是惶惶大义。” “世间无义,孔丘偏要撰立义史。 孔丘此举意欲如何?我等今日,已难再知。” “只是某曾听闻,孔子做春秋,乱臣贼子惧也。”李孟羲缓缓说到。 “好!一个乱臣贼子惧!”关羽喝彩,忍不住以手击简大赞,一双时常微眯着的丹凤眼,已豁然大睁。 听李孟羲一席话,关羽只觉酣畅淋漓,胸中一股浩然之气顿生。 “好!好!”关羽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一手抚捋长须,他俯视着李孟羲,一连两个好字。 “可惜左近无酒,不然某非与你痛饮不可。”关羽目视左右,四周空空如也,哪里有酒。 李孟羲笑着说不必。 关于春秋的所知的所有知识,李孟羲已经说完了,他已词穷,没办法再接下去说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李孟羲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再言语。 一旁,刘玄德目光看来,李孟羲回以微笑。 李孟羲很淡定,关羽却怎么也站不住了,于小亭下,来回踱步,时不时长吁短叹。 一句【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让关云长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以人为镜 因为李孟羲的一句惊人之语,关羽心中扰扰,练兵之事也无心往下了。 这日的奔袭操练,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羲儿,你我夜里再聊。” “奥……”李孟羲奇怪的挠头。 晚上。 篝火旁。 火烤兔肉,香气弥漫。 李孟羲手里拿着个兔腿,啊呜啊呜吃的开心。肉老香了。 刘备边翻着篝火,边打量李孟羲许久,欲言又止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 “羲儿,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此语似是语义未尽,不知余下,还有何言?”刘备问到。 李孟羲闻言惊讶,刘备是问的这个,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言。 李孟羲正色回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刘备喃喃自语,把最后一句默念了数遍。 忽然刘备抚衣退步,双脚并拢,朝李孟羲郑重的拢手下拜,刘备神色激动,“孟羲一语,此真堪真知灼见,千古不易之理! 今听君一席话,让人顿生感慨。 衣有镜,衣冠可以照而正之;史有书,兴替亦可读而知之。 人有错失,却焉能自知? 幸遇孟羲,一双慧眼如炬,愿请孟羲为备之人镜,今后备但有毫微之错,敢请不吝指出! 孟羲可愿?” 刘备言辞恳切,语气诚卑。 而李孟羲,被吓到了。 李孟羲看了看神情激动的刘备,又看了看站了起来在刘备身后肃立的关云长,李孟羲无意识的把嘴巴里的兔肉又嚼了一下。 还算李孟羲情商勉强,他嚯的一下起身,手里还拿着兔腿,就立刻拿着兔腿做了个拱手礼,深深躬身下拜。 他动作像是上香,手中兔腿便是香。 礼毕,李孟羲思路急转,顺着刘备的话说道,“玄德公欲以孟羲为人镜,孟羲诚惶诚恐! 人无完人,孟羲又岂能无错? 孟羲但有错失,也请玄德公不吝指教! 君与我互指彼错,即如此, 你我何不,互为人镜?”李孟羲顺着刘备的话,打蛇随棍上。 李孟羲的话刚说完,刘备神色激动不已,上来双手握住李孟羲的手,刘备声音颤抖,“好!好!你我互为人镜!互为人镜!” 立于刘备身后,关羽长看着这交心的一幕,心里也不由暗道一个“好”字。 男儿义气相投,当如是也! 刘备握着李孟羲的手,激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备这个失态的样子,李孟羲上一次见,还是那日中军大帐,直言大汉天命已失之时。 好不容易,刘备情绪稍稳,松开了李孟羲但手,李孟羲感到手被捏的发疼。 刘备的手劲极大,力气不逊关张二人。 他们古人情绪容易激动,得体谅,李孟羲心里暗道。 坐下来,李孟羲继续吃兔肉,他们古人一激动就割自己的肉下酒也只是平常,李孟羲是现代人,连扶个摔倒的老太太都不敢扶,热血一点儿也没有,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激动。 刘备坐下,只觉胸中一股浩然,萦绕不散。 李孟羲一句“互为人镜”,让刘备心潮澎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想到互为人镜,想到李孟羲说互相直言彼此错失,刘备不由得就向李孟羲看去。 以往,刘备看李孟羲,十二分尊敬,带着光环去看。 即为人镜,当照出人之错失,刘备而今再看李孟羲,是带着挑毛病的态度看的。 小书亭 这一看,一眼便看出了李孟羲的差错。 回想刚才,李孟羲口中咬肉,手拿兔腿,就这么做了拱手礼。 若是孔夫子在世,看李孟羲如此,不得活活气死。 刘备不由摇头。 即互为人镜,李孟羲有错,自当替他指出。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他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羲儿。” “啊?”李孟羲塞满了肉,含糊不清的啊了一句。 “羲儿岂不闻,人无礼,则不立也? 与人相谈,岂可口中咬肉,使话语含糊不清?此无礼也。 拱手致礼,又岂可手拿兔腿而再致礼,此无礼甚也。 昔日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 今虽缺礼仪,自家兄弟,无有责怪。可若他日,左右无亲近,孟羲啊,若不知礼仪,你又该如何自处?” 刘备苦口婆心,说是指错,实为教导。 李孟羲看着刘备,一脸愕然,他突然就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他心里在想,我只是恭维你刘玄德一下,说咱俩互为人镜,你不会真的整天盯着我挑我毛病吧?不会吧。 以人为镜的故事的另一个主角魏征,李孟羲可清楚的知道,唐太宗整天被魏征给烦得要死,好几次恨不得杀掉魏征。 不过转念一想,意识一时恍然,李孟羲想到前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前世小爷是留守儿童,留守儿童又怎地,国家发展了,吃穿不缺,饿不着渴不着。 可有爹生,没爹养,说的就是小爷咱。 若像野草一样的疯长,也确实如野草一样的长,可能长坏,也可能也会长好。 但有些东西,没人教,确实不是事。 李孟羲恍然想起,那是次宴席,跟爷爷一起去的。 别人在说话,李孟羲看到了爷爷,立刻就往爷爷边上坐了。 然后就被人破口大骂,说这是你坐的,你这娃一点眼色没有?一点辈分不讲,上那么多年学白上了啊? 当时十五六岁,的确不小了嘛,可就是不懂酒席礼仪。 为什么要朝爷爷那里坐,想的简单而已,从小到大,只要有酒席,跟爷爷一起去,就是跟爷爷坐一起的。 可是忘了,自己长大了,得懂礼仪了。 别人正在排位子,不看人一下就走过去坐爷爷身边,这一坐,就坐了上风,坐了不该坐的位置,的确很不礼貌。 然后李孟羲从那之后,很害怕去酒席之类的场合。能不去,就再也不去了。 想及前世种种,李孟羲神色黯然。 李孟羲呆呆的一句话不说,他情绪失落,让刘备有些吓到了。 刘备反思,羲儿他还是个孩子,礼数只是稍有不足而已,自己是否过于言重了? 正当刘备手足无措,不知是去安慰李孟羲,还是怎么好的时候。 李孟羲从走神中回缓过来,李孟羲嚯的一下站起,侧脸朝着篝火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肉,手中的腿兔随手丢掉,李孟羲后退半步,然后站定,认真的拱手,朝刘备重施一礼。 刘备忙起身,关羽也忙起身。 一礼毕,李孟羲神色郑重,“别人说我李孟羲有爹生没爹养,三两粗浅学问,皆从老师而来,为人处世,则一概不通。 今幸遇玄德公,玄德公愿以道理教我,孟羲不胜感激! 来日方长,敢请玄德公不辞辛劳,严加教导!” 说完,李孟羲又施一礼。 李孟羲这次说的不是恭维之语,而是肺腑之言,他想到了前世一些不堪的回忆,认识到自己很严重的不足,李孟羲是真心希望刘备能够像一位严师那样,严厉教导。 刘备忐忑的一颗心放下了,他忙伸手去扶李孟羲,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竟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刘备感慨。本来以为李孟羲不想听指责批评的话,不想却小看李孟羲了,人家人虽小,却气量宽宏,乃凛凛君子也。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评三英 本来是吃烤野兔,大家吃的开心。 但插曲已起,气氛就变了。 跟李孟羲约好了,以后彼此有错,立刻指出。 刘备心绪激荡的不行。 他摩挲着手掌,脸上笑意时时不去,他频频看向李孟羲,看一下,嘿嘿笑一下。 李孟羲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下,兔肉也吃不尽兴了。 李孟羲只好把手中的肉给了弟弟。 李孟羲有心想问刘备,你盯着我看啥,有啥话说嘛。 就这样,李孟羲尴尬了好一会儿。 刘备终于笑意灿烂的又看了过来,他指了指关羽,笑着说,“羲儿,劳你来看看,说说我兄弟三人如何?” 小书亭app 刘备说愿以李孟羲为人镜。 这新得了镜子,就迫不及待想“用”一下。 李孟羲诧异,看了看关羽,又看了看刘备。 关羽抚须,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哈哈!羲儿,大哥是想看看你眼光如何,是否真能透亮如炬。你就就说我三人各自短处。来来,但说无妨。” 奥,刘备关羽的意思,是让揭他们兄弟三人的短吗。 这容易得罪人好吧。 李孟羲尴尬的挠头。 不过,说就说,不怕的。 于是,李孟羲正色隔着篝火朝关羽刘备各自抱了一拳,“那某就斗胆一说。” “先说关将军。 关将军勇猛绝伦,加之又深通兵略,堪称上将之才。” 说着的同时,李孟羲留心观察关羽表情,见关羽垂眉低眼,听的认真。当说到关羽是上将之才时,李孟羲看到,关羽面现浅笑。 显然,话说的好听,关羽得意。 李孟羲便接着忘下说。” “且关将军素有威仪,士卒多敬服,乐于听命。” “至于有何短处……”李孟羲眉头微皱,顿了一下,“某暂看不出来。” 李孟羲手一摊,笑了。 见李孟羲这个样子,关羽刘备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你啊你啊,好不实诚!”关羽指着李孟羲笑着责怪了一句,“大哥刚夸你是人镜,这话刚落不久,羲儿你便藏拙不说了。 人无完人,关某当真一点不足也无?有话直说!还当关某是外人?”关羽装作生气了,脸板起,吓唬李孟羲。 李孟羲知道关羽是装作生气,李孟羲也假装没看出来。 李孟羲正色,朝关羽抱拳一礼,“将军敞亮,我也不惺惺作态了。” “敢叫将军知晓。若说将军不足,还真有。” “其一,将军虽通兵略,却不重匠人。 大军行军,工匠不可或缺。 造攻城器械需要工匠,整修兵器也要工匠,车辆维护也要工匠。 可匠营诸事,竟都是我起手张罗。 将军一军主将,不能善用匠力,便不能尽知攻守器械之妙,不能尽知船桥栈索之要。 不能知用工匠,便是将军不足。 此是其一。” 说完,李孟羲停下了。 篝火对面,关羽眉头微皱,目露沉思。 许久之后,关羽抬头,神色郑重,他朝李孟羲拱手一礼,“确如此。某不能用匠力,此某之不足也!” “多谢羲儿指出,待以后,关某自当着眼匠作,也好补此不足。” 李孟羲笑着点了点头。 “至于将军第二不足之处。 在于医道。 敢问将军,若军中生疫,将军可知该如何防疫治疫?” 这一问,把关羽问住了。 关羽迟疑到,“这……可问医官?” 李孟羲笑了,“问医官也可。可若万一,医官不在,将军岂不束手无策? 将军可不必当真苦学医术,但防疫治疫之法,应略有了解。 我军医官田卜,医术精湛,将军可往而求教,必能多有收获。” 李孟羲诚恳建议到。 关羽口称受教。 没了。 关羽的不足,一是这个时代人的通病,不重视技术,不重视工匠。 二是,不怎么重视医学知识。这第二点,其实也还是不重视匠人。医生,也是归属于匠人这个行列的。 君不见,华佗天下名医,曹操说杀他就杀他了。 因为,在时代背景下,医者跟工匠身份相当,高不到哪里去。 杀士人会很慎重,杀个匠人随手就杀了。 说起关羽,关羽的不足当然还有别的。 比如,史说关羽傲上而不欺下。 不欺下,这是优点。 傲上则是缺点了。 可是,李孟羲跟关羽相处这么久了,也没见关羽狂傲的点在哪里?奥,关羽顶头的是他大哥刘备,他跟刘备狂傲个锤子,自然不会狂傲。 再者,若说军师这个职位,位于众将之上。如果关羽傲上,李孟羲身为军师,应该早就跟关羽刚上了,可是,他俩没有冲突。 想来,是因为李孟羲身份特殊的缘故。 虽说李孟羲是军师,只算半个军师,出谋划策,大家多是一起商量的。根本算不上李孟羲高关张一头。 再有,李孟羲还是个小孩子好吧。 关羽面对一个小孩子能狂傲的不行吗?显然不至如此,关羽气量不至于这么小。 也就,当日涿州城,刘备军强吞城中豪强粮食时,关羽领兵威逼县衙时,关羽杀气腾腾,倒像是只要城头有一只箭飞下来,直接敢砍了县丞的模样。 这或许就显露了一些关羽傲上的性格本色。 说完了关羽。 李孟羲便又说起了不在此处的张飞,张翼德。 为何,不说近在咫尺的刘备,而说远在外面的张飞呢。 这是因为,李孟羲一寻思,便能想到张飞的不足在哪,而刘备哪里有不足呢,一时半会儿没想到。 肯定是,先挑容易的说啊。 “再说张飞将军。三将军性烈如火,勇武惊人,为勇将之才。 但,三将军不恤士卒,对士卒动辄打骂,我见数次,三将军因小错便痛打士卒,苛待士卒几如奴仆。 某深忧之。 且三将军嗜酒如命,饮酒无度,必会误事,怕是不能以重任相托,不然,早晚酿成大错。” 李孟羲言简意赅,直说了张飞的不足。 刘备关羽深以为然。 不用李孟羲说,刘备关羽也对张飞心知肚明。确实,三弟平日过于苛责部下了,不是两人没说过他,可说了多少遍,张飞不听。 想到这里,刘备笑着对李孟羲说,“羲儿,翼徳脾气倔硬,听不进规劝,我和二弟屡屡劝诫,他屡劝不改。” “此事,羲儿,有劳你了。” 刘备实在拿张飞没办法了,索性,丢给李孟羲,让他试试,说不定李孟羲有办法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孙子》十三篇 关张二个义弟,军师都评点完了,该轮到自己了吧,刘备有些期待的看着李孟羲。 “到玄德公了。”李孟羲笑了笑。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直了直,正色说到,“玄德公为人亲和,爱士卒,恤百姓,礼贤下士,仁以待人。和玄德公相识以来,孟羲学得多矣。” “至于公之不足之处,”说到这里,李孟羲抬头看着刘备,“玄德公志扶社稷于将倾,此任重而道远,非是志坚毅、才超群之士可能为。” “公为我军主帅,可我观玄德公与我一般,皆拙于兵略。即如此,为何不见玄德公学也?” “且看关将军,关将军兵书读尽,也不整日研讨阵略?” “君为一军主帅,却不懂兵略,大为不妥。” 李孟羲以【人镜】的职责,直言刘备只短,并真诚建议刘备认真开始跟关羽学兵法。不然,早晚有一天,刘备会再做出扎营八百里的蠢事来。 气氛沉默了,死寂一般。 许久,刘备叹息,“想我自黄巾事起,朝思暮想得人才以成大事。不想尽日思盼人才,却独忘了学以自强。” 刘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唉,若非孟羲提点,备犹在梦中。” 这便是,李孟羲认为的刘备的不足之处。 说罢,刘备看向关羽,笑着,“云长,羲儿所说,你也听到了吧,这以后,大哥得跟你学兵法了。云长啊,你且不可藏私不教!” “大哥言重了!”关羽脸一红,忙就应下。 既然大哥求教,关羽抬头看了一眼月相,天色还早。 “现下有空。羲儿,大哥,今夜我便把《孙子》教你二人。”关羽肃然说到。 说话间,关羽抖了抖衣袍下摆,把衣服抻平,连身体也片刻间坐正了,板板正正的如同塑像。 关羽这个状态,李孟羲很熟。这厮一读春秋,气场就变得超凡入圣了,关羽对待看书和学习态度的认真程度,比砍人还认真无数倍。 关羽突然认真,李孟羲受他影响,腰身不由得一直。 “大哥。”关羽正色,摊掌引向李孟羲,要刘备坐他对面,也就是李孟羲身边。 没有座位,大家都是捡几块木柴垫在地上坐着。 见李孟羲和刘备都坐定,连砖头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 关羽头微抬,仰视夜空,丹凤目微眯,沉思半晌。 等完全回忆了一遍《孙子》原文,关羽再度睁开眼睛,目光扫过刘备李孟羲以及砖头,一大两小的三人,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讲到:“ 《孙子》,为春秋之时,兵家先圣孙武所做,其全篇字目六千一百一十,十三篇。 其总纲十三篇为: 始计第一 作战第二 谋攻第三 军形第四 兵势第五 虚实第六 军争第七 九变第八 行军第九 地形第十 九地第十一 火攻第十二 用间第十三” 说完,关羽停下,看着刘备和李孟羲。 “你们先把总目背下,等熟记之后,再讲兵法。” —— 好嘛! 李孟羲眼睛豁然睁大,他终于想起来了!当时请求关羽教自己兵法,《孙子兵法》关羽一直没教。直到现在,关羽终于想起来教了! 李孟羲都怀疑。如果不是今晚刘备求教,关羽不一定啥时候想起来。 要问,李孟羲为啥不主动问呢?好嘛,他还以为关羽有自己个的打算呢。 再说了,这段时间研究阵法,研究攻守城之术,不管李孟羲还是关羽,都把《孙子兵法》给忘的一干二净,想不起来。 学兵略,怎能把《孙子兵法》给忘了! 关羽把孙子十三篇的题目念了一遍,就说让背。 李孟羲挠头想了一下,只能想起兵法十三篇这五个字,其他的……报告老师,没记住。 刘备其实啥也没记住,但是刘备很不好意思说没记住,哪怕关羽是他义弟。 若没有李孟羲,刘备会一直装作记住了,然后装下去。 “关将军,我没记住,能再说一遍吗?”李孟羲毫无心理负担,直接就没记住,让关羽再讲一遍。 看到李孟羲开口了,不用自己问了,刘备暗舒一口气,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体竖着耳朵等在关羽再讲。 关羽斜睥了李孟羲一眼,缓缓开口,“始计第一,作战第二,谋攻第三,军形第四……” 关羽又说了一遍,李孟羲听的用心,记得也用心。然而,他毕竟只是智商一般的普通人,没有过目不忘之能。 “始计第一,作战第二,谋攻……”李孟羲小声默念了好几遍,眉头紧皱。 古人奇怪的语言习惯,把第一第二放后面,读起来太拗口了,刘备关羽他们这两个古人习惯还是不习惯李孟羲不知道,但就李孟羲自己而言,带上第一第二,影响背诵效率。 于是李孟羲自作主张的把第一第二去了。 “始计,作战,谋攻,军……军形,兵势,虚实,军争,……军争……” 李孟羲就记住这么多,而已。 “关将军,军争之后,什么来着?”李孟羲脸色平静,厚着脸皮问。 关羽张了张嘴,他低眉看了李孟羲一眼,“军争第七,九变第八。” “好的。”李孟羲点了点头,同时嘴里快速念了几遍军征九变,军征九变,军征九变…… 觉得记熟了之后,李孟羲又问,“再后边呢?” 李孟羲频繁的问,把刘备的思路打搅了。 可怜刘备快三十了,记忆能力比不过李孟羲,又被李孟羲一打搅,差点全忘了。 关羽觉得李孟羲学习态度不端正,皱眉从头把孙子十三篇纲目从头到下念了一遍。 李孟羲趁机梳理了一遍,终于能一遍记住所有十三个目录。 李孟羲嘴里低声快速的默念着,一边背诵,李孟羲一边抽空观察了下自己的“同学”刘备,一看,李孟羲就佩服刘备。 你看人家,嘴也不张,动也不动,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人家会默背,不愧是刘备。 不管刘备,李孟羲背自己的。 片刻后。大致三四分钟后,李孟羲停下了。 “关将军,我会背了。”李孟羲跟关羽说着。 关羽眼睛把李孟羲一扫,简单的回了一个字,手一伸,“背。”提示开始。 “始计,作战,谋攻。 “军形,兵势,虚实, “军争,九变。” “行军。” “地形,九地。” “火攻,用间。” 李孟羲很流畅的背完了。 除了没有后边的第一第二这些顺序词,一字不差。 关羽正襟危坐,手捋长髯,满意的朝李孟羲点了点头。 背完了,李孟羲就在一边等刘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篝火中的火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摆着,过了很长时间。 刘备依然一动不动。 李孟羲诧异了,频频向刘备看去,关羽也欲言又止看向刘备。 两人的目光,让刘备如芒在背。 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刘备终于撑不住了。 “某,某其实……未……未能记住。”刘备手用力抓着腿上的衣服,他难以启齿,结结巴巴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声音带着啜泣。 卧槽,哭了? 李孟羲错愕。 刘备好像也感觉到了因为背不出就哭有点丢人,他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挤出了笑,又哭又笑的。 fantuankanshu.com 关羽小声叹气。 方才刘备迟迟没有说话,关羽已经猜到了实情。 “区区几十言,让备为难成了这个样子。哎,”刘备垂泪,“某还如孟羲你一孩童,唉。” 连兵法都背不会,还如何谈扶社稷之将倾,刘备顿觉颓丧。 李孟羲从错愕中缓过神来,他有些想笑,刘备果然如传说那样,动不动就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因为不会背书,还哭鼻子。 强忍住笑意,李孟羲赶忙安慰到,“玄德公莫哭,怕甚?有我和关将军一并教你,还怕记不住区区几十言?” 说着,李孟羲转头看着关羽,“关将军,没有书简,记忆艰难,总纲不过三五十字,不妨写于地上,供玄德公诵记。” 李孟羲一提议,关羽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也从篝火里抽了根木柴,关羽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短刀,半跪在地上,用短刀在地上刻字。 地上有一些稀落的杂草,李孟羲忙帮着把草拔出来。 砖头可算有活干了,抢着拔草。 为了自己的事,云长孟羲和砖头忙成了一片,刘备心里一热,一珠热泪又从眼角滑了出来,刘备忙伸手去擦。 十三篇总纲,几十个字而已,关羽拿短刀在地上剜刻一番,便把总纲全刻在了地上。 “大哥,总纲已完。”关羽收刀入鞘,上前拉住刘备的手,把刘备请到了地上的字迹前。 关羽手持火把,李孟羲手持一火把,砖头也手持一火把,三人围着地上的一小片字迹,火把的亮光把地上的字迹照的一清二楚。 刘备见这阵势,心里又是一暖。 “其实玄德公,十三个纲目,这样记更好记。”李孟羲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孙武写兵法十三篇,第一篇为何在上,最后一篇为何在下,其实这不是乱排的。” “先看前三纲目,始计,作战,谋攻。 正所谓上兵伐谋,战未起,已始计于庙算。 故,始计,作战,谋攻,此三目在全篇首列。” “而后再三目,军形,兵势,虚实。 单看纲目,语义相近,可简里为——形势虚实。” “再往后,军争,九变,九变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不管,单记吧。” “再往下,是行军。” “行军得注意什么?得注意【地形】,故行军第九,地形第十,那地形有多少种呢,所以,接着,【九地】” “正所谓兵法之道,以正和,以奇胜。 纲目前十一,皆是用正兵之道。 最后火攻,用间,为奇攻之法,故放最后。” “所以十三篇纲目排列,有其规律。这么一看,是否一目了然了?” 李孟羲丢掉手里的小木棍说到。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兵法之上的兵法 听李孟羲这么一说,刘备再仔细一看,一想,兵法十三纲目,不再是十三个孤零零的难记忆的词了,而是上下有关联。 瞬间,记忆难度低了数倍。 难怪,李孟羲能背的这么块。原来是自己不得诀窍。刘备感慨。 一旁,手持火把给刘备照亮的关羽诧异无比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李孟羲。 关羽都把兵法读烂了,他实在没想到,总纲里竟还藏着玄机。 天,人家读兵书都是研究里边的兵法,谁盯着目录研究?。 所谓纲举目张,或许最简要的兵法要义,就藏在兵法十三篇的目录之中。 战未起,【始计】敌我军力,【作战】备,而后【谋攻】。 及战,大需观敌【军形】,小需观敌【兵势】,然后,可知彼之【虚实】,战起,敌我【军争】。 胜负一战分定,而战或未止。 乃行,天象有【九变】,【行军】需察,【地形】博杂,有【九地】需辩。 克敌未果,可虑【火攻】,再未果,可【用间】。 《孙子》十三篇,纲目上下惯连,是一场完整的战争的从头到尾。 关羽细思之后,震惊莫名。 孙子全篇六千余字可读,世人研读兵法者众矣,谁曾细究过纲目区区几十字? 关羽顺着李孟羲打开的思路,继续往下思考,有了意外所得。 关羽感慨,熟读兵书十数年,本以为早已把兵书翻烂,不想今日又有新得。 纲目十三条潜藏之深意,或许可为《孙子》兵法之上的兵法。 关羽又震惊了,不是第一次了。 李孟羲其实没这么想,他是为了方便记忆,看纲目从上到下,语义像是有些发展和延伸的意思,然后他在尚不知兵法详细内容之时,单根据纲目的字面意思,把十三个纲目,十三个词,按语义相近的方式分了几个小块,目的同样是方便记忆。 这就显示出了汉字的强大,孙子兵法创造了很多汉字词语,流传至两千多年后,字意还是一样,这让向前穿越了两千年的李孟羲,理解起来《孙子》十三篇的纲目一点难度没有。 并且在李孟羲根本没有深究,且不知觉的情况下,李孟羲能凭借语感,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词语之间的关联。 而剩下的都是关羽的脑补。 “玄德公,你为什么不读出来呢?”李孟羲奇怪刘备背书嘴不动光看眼睛去记忆的方法。 “人有五官,亦有五感。记忆之时,单用一感,一倍之速,若五感齐用,五倍之速。 背记之时,眼观,口讼,手写,三感共为,记忆飞快,不妨出声朗读试试。” 李孟羲可太讨厌背书了,但是再讨厌,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被老师们教导记忆的方法。 感谢老师,感谢幼儿园老师,也感谢小学老师,原来任何一丁点的知识,都真的是真金白银,和无价的财富。 就因为刘备没上过幼儿园,看吧,他背书就不行吧。 有了李孟羲三人的帮助,不一会儿,刘备就记住了兵法十三篇大纲。 毕竟字也不多,刘备没有心理压力的情况下,背起来不难。 纲目算是完了,刘备意犹未尽,迫不及待的让关羽开始教两人兵法正文。 一抬头,刘备看到关羽在发呆,不知关羽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云长?”刘备小声叫了一句。 “奥。”关羽惊过神来,笑着问刘备,“大哥记完了吗?” “记完了。”刘备答到。 —— 十三篇第一篇,李孟羲很期待的正文来了。 自从发现打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后,李孟羲想率十万铁骑横扫天下的梦想就熄灭了一半。 要当名将,得学很多东西。 关羽双腿盘着,一手平放膝盖上,一手扶捋长须,正襟危坐的如同雕塑,关羽一双丹凤眼,扫过对面三人,正色朗声说到:“第一篇,【始计】篇,其正文为: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 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关羽背诵兵法,一气呵成,抑扬顿挫,声如洪钟。 “好!”李孟羲忍不住叫好,啪啪鼓掌。 李孟羲一鼓掌,弟弟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但哥哥鼓掌,他也学着鼓掌。 连刘备都对关羽点头称赞,“云长兵法精熟,足见用功之深。” 关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此时,李孟羲鼓完了掌,想的只有一件事。 这么一截老长,还是他喵的文言文,还是他喵的春秋时期的古早文言文,这怎么可能背的完嘛? 好在,关羽也知道长,没让两人立刻背,而是逐字开始讲解起来。 关羽:“首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开篇第一句,是李孟羲没有跟关羽学兵法之前,会的唯一一句。 李孟羲沉吟:“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天生万物,万物相生亦相争。 纵天广地博,总有边限,而物类增长不穷,终有山尽水穷之时,故一族盛强,必有一族衰微。 此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非是强者必生,亦非弱者必死。 虎狼虽强,不能展翅;虫蚁虽弱,犹可乘风。虎狼虫蚁,孰弱孰强? 故,……额。” 李孟羲突然不说了。 刘备关羽两人听的正入神,李孟羲这一停,两人目光全朝他看了。 李孟羲被看的不自在,只好摸着鼻子,以眼观鼻。 喵的,本来的意思是想说,竞争是永远存在的,放弃竞争等于放弃生存权利。 以此来阐述,人类种族的战争能力,就是其生存能力。 故不擅长战争的种族,最终会被淘汰。 李孟羲是想旁证一下,孙子的话【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这句话是对的。 但是一说,不太管的住嘴。 一下说到进化论上去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天演论的内容,天演论即为民国学者翻译的进化论。 “羲儿为何不说了?”关羽听的意犹未尽,还想听李孟羲继续说下去。 “今日是向关将军学兵书,而非其他,更非是我卖弄口舌之时。”李孟羲自我检讨着,“关将军,继续讲吧。” 李孟羲自我检讨着,学兵书就跟着人家学嘛,往别的地方乱扯干什么。 还是被李孟羲搅和到了,关羽不说兵书,开始跟刘备两人讨论起道德经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什么的。 tsxsw.la 道德经关羽熟读过,刘备也熟读过,他们谈起来很有话题。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关羽问疫 终究是李孟羲扛不住深夜,见小弟哈欠连连,快睡着了,李孟羲叫起弟弟,跟刘备关羽两人告别。 关羽刘备起身相送。 李孟羲回去休息很久之后,关羽刘备二人仍然在探讨兵法,直至夜已昏昏。 八月十七日。 一大早,被尿憋醒的李孟羲,匆匆拿起衣服,边穿边从车厢里往外出。 就在李孟羲在车首翻衣服,想把衣服翻好再穿之时,一大早,刘备扛着一捆木头正从旁经过。 见了李孟羲,刘备放下柴火走了过来。 “早,玄德公。”李孟羲跟刘备打着招呼。 “嗯。”刘备应了一声。 然后,刘备把李孟羲从头到脚打量好一会儿,然后笑到,“羲儿,怎就袒胸露背而出,此无礼也! 下次,衣冠整齐再出来。” 刘备拍了拍李孟羲的肩膀,便笑着离开了。 看着刘备的离去的背影,李孟羲面露疑惑,他一边用手整理衣服一边寻思,啥,他说无礼? 李孟羲花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刘备说的什么意思。 刘备过来是说,穿衣服应该在车厢里穿整齐再出来,不然衣服不整就出来,这就是失礼。 第一时间李孟羲觉得,你们儒家规矩也太多了吧。 然而随后,李孟羲想到了另一件事,他心中一肃。 有这样一个故事。 据说是钱学森爷爷家里的清洁工有一次跟钱学森的儿子说,“你知道钱老为什么每次穿的西装革履整整齐齐才下来不?” 钱老儿子说不知道。 清洁工自豪的说,“那是因为钱老尊重咱,把咱当人看。” 钱老儿子一听,在之后,也穿戴整齐才从屋子里出来。 这就叫尊重人。 试想,若是打心里不尊重清洁工,那么,看清洁工如同是看一块石头。 别说衣服穿戴好再出来,甚至当清洁工面换衣服,都不带看清洁工一眼的。 再一个场景。 古代狗皇帝换衣服的时候,赤身裸体的,被一群太监宫女盯着看,狗皇帝一点不自在没有。为什么?因为在狗皇帝看来,太监宫女不是人,就是工具。 若换一个现代人,在此场景就浑身不自在,为什么?因为现代人的价值观中,太监宫女也是人。被一群人围观换衣服,很不自在。 再一个场景。 若说就穿衣服而已,没啥尊不尊重的。 那为啥,自己心仪的男孩儿或女孩儿等在门外,那咋不赤着上身,拿着衣服出去边走边穿呢? 不还是对那个心仪的男孩儿女孩儿,心有尊重吗?穿好衣服再出来,就是尊重。 反过来,就算家里是没啥文化清洁工等下层人士,你要是,衣服不穿好就从房间走出来,就是不尊重人家。 说是随和?那你咋不见老板时,也这么随和呢? 老板来你家,你赤着上身拿着衣服就出来,找不痛快呢。 身后有响动。 李孟羲回头一看,是小弟出来了。 “小砖,以后咋俩得穿好衣服再出来。”李孟羲笑着告诫小砖。 小砖不明所以,奥了一声。 其实细究起来,李孟羲此人,虽说三观是人人平等,但他并不一定多尊重人。 拿车夫老铁来说吧,虽然朝夕相处,李孟羲也一口一个铁叔的喊着,但,李孟羲内心深处,其实看不起人家大字不识一个的老铁。 不然,就不会想起来了跟老铁打个招呼,想不起来,一天一句话不跟老铁说的。 而若尊重人,则是不管如何,每天和老铁的问好打招呼,礼仪旦夕不能有缺。 李孟羲自审己身,他感慨。 作为一个现代人,论尊重人,还不如来封建尊卑社会背景下的刘玄德做的好。 刘玄德一个落后的古人,竟比自己更懂尊重为何物。 而刘玄德的价值观,大体来源儒学。 儒家是真牛逼。李孟羲感慨。 还有一事,让李孟羲惊疑不定。昨夜恭维刘玄德说,愿以刘玄德为人镜,说日后若有错,让刘玄德不吝指出。昨夜刚说完,今早刘玄德就来挑毛病了。不会吧?刘备当真了?他不会真的以后真的整天盯着小爷挑小爷错吧?李孟羲有些凌乱了。 再说另一人,关羽。 昨夜,李孟羲指出了关羽在医道和匠作方面的不足,一大早,关羽便找军医去了。 关羽在伤兵营找到田卜时,田卜早就起了,正在熬药,田卜哈欠连连的,显然是很早就起了。 “关将军!”看到关羽来,田卜忙放下手中的活,躬身一礼。 “免礼。”关羽伸手需扶。 “医官,咱家军师说你懂瘟疫,某,特来请教。” 说着,关羽正色朝田卜抱拳一礼。 田卜愣了一下。 瘟疫? 田卜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下,然后恍然想起了,他点了点头,开始说起疫病成因。 “ 瘟疫,实则是活物。 姑且称之为疫虫。 疫虫者,瘟疫之源也。 疫虫,极细微,比埃尘更小,目力不可见。 疫虫即轻,尘埃且可随风而动,疫虫亦如此。 人感疫病,盖因疫虫窃藏于人体之内,由是繁衍,如蚁撅藏于土,一生二,二生三,至于无穷无尽。 此时,此人便感疫病。 姑且称此人为——传染源。 即此人感瘟疫,体内尽是小比尘埃之疫虫,此人一呼一吸之间,皆有疫虫带出。 若余人不查,与之相谈,传染源所呼之气之疫虫,余人呼吸之间触之,于是,余者亦感瘟疫。 而后,一传二,二传四,一人传一家,一家传一村,一村传一县,一县殃及一郡,郡祸及于州,遂成不可收拾之状。 疫虫即可被人体呼出呼入,便亦可滞留于大气之中,于是,得瘟疫之上,上风一嚏,下风之处,千人染疾。 疫虫亦可随便溺流如水中,水流于河流井水之中,余者饮水,皆染瘟疫。 或疫虫随风,落于牲畜鸟兽之身,飞鸟旦夕远飞千百里,于是,一地瘟疫,旦夕可传至千里之外,防不胜防。 但凡瘟疫,必有病原。 而瘟疫传播之途径,由风染人,由水染人,由飞禽走兽染人,大抵此三种。 故,根治瘟疫之关键,不在治,在防。 防疫之法,有四。 瘟疫即起,当立查病原,封禁之,使其局于一地,不使乱动,以免祸及他人,此其一也。 其二,封村闭户,断绝交流,如此,若瘟疫不可控,只死一户一村,不殃及余众。 其三,如沙场之着甲,出入疫病之地,身穿衣数重,口鼻遮掩,不使疫虫有触身之机。” 说着,军医从一旁车架,拿起酒坛。 “此物。”军医说到,“此是烈酒。“烈酒善杀疫虫,可用烈酒涂于细布之上,然后,做成面甲形状,覆住口鼻。如此,若疫虫若随呼吸之气欲入口鼻,当先撞于布面酒精之上,疫虫为烈酒所杀,入体无恙。” “只此一物,”军医屈指弹了弹酒坛,“军师言此物可防六成瘟疫,足为国之重器也!” “上陈三条,可止瘟疫扩散,若瘟疫之困局于一家一村之地,如此,瘟疫便不可怖了。 而后,第四条,方是施医用药,以图解疫。” “治疫之重,从来不在良医奇药。疫起感病之人何止亿万,纵有良医,一人之力,能治几人?方治一人,又万人染疾,如之奈何? 故,治疫之本,在于防微杜渐,在于隔离,在于限制人员流动。 此数法,可止天下所有瘟疫。” 田卜这一番话,其实就是李孟羲教给田卜的瘟疫致病原理。 关羽听完田卜的讲述,双目圆睁,满脸震惊之色。 关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楚的了解瘟疫。 原来如此,竟是疫虫。 因是活物,因其能随水流草木鸟兽飞走,因染病之人,一嚏喷出,疫虫飞十数米。 aiyueshuxiang.com 故,治疫之法,实则为防疫之法。 不用田卜再更多的讲述,关羽思路已经打开了。 关羽已经有了很多防治瘟疫的思路了。 这就是,因为知道根本,可直接对症下药。 第二百四十九章 扎营战策:画地为牢 八月,十八日。 这个月份,无论如何也是秋天了。 傍晚,李孟羲刚教完乡勇们计算竖式,让乡勇们自己熟练时,关羽来叫。 “走,羲儿。”关羽把李孟羲叫走了。 李孟羲不明所以,跟着就走了。 两人一块走出营外,站的很远,在外面能看到营中不时走动的人。 关羽遥指军营,问,“羲儿,你观此扎营如何?” 看关羽是想考教自己,李孟羲便认真观察了片刻,他眉头微皱,忽然李孟羲想起自己还不会扎营呢,于是,李孟羲说,“我观扎营之地势开阔,营帐分列齐整,森严有序,似……无甚大碍?” “嗯。”关羽也不点头,也不说错,不置可否。 关羽抚须沉吟,“昨夜有民夫欲逃,巡营军士撞见,射死两人。” “啊?”李孟羲惊讶。 这事他竟然不知道。 还有,民夫,也就是黄巾俘虏,怎就有人逃了? 为何逃了?这哪点出问题了。 李孟羲还在想着民夫的事,关羽又说,“羲儿。可遣人去扎营之地,东南西北四角埋上木桩,而后,东南西北四向,每隔十五步,再一木桩,一字排开。” 李孟羲不由挠头,不知关羽让钉木桩什么意思。 看天色不早了。 要钉木桩,还是早些。 于是,李孟羲便直接去找木匠了。 木匠营,无所事事的木匠们或是在升火做饭,或是在歇着,不一而足。 鲁犁恰好在。 “鲁犁!”李孟羲喊了一声。 “营正,何事?”木匠小哥鲁犁赶忙跑过来。 “带几个有空的人,找点木桩。去营中东南西北四角钉上木桩。”李孟羲交待到。 鲁犁领命,招呼了几个木匠,拿着工具扛着几根木头,就跟李孟羲走了。 李孟羲和关羽无事,正好一同前去看木匠们干活。 木匠们扛着锛子,锛子是和矿工铁镐类似的一种工具,用法接近锄头,可以一点一点用刨的方法加工木头。 李孟羲看到过木匠们是如何用锛子的,把要加工的木头平放在地上,然后木匠以站立的姿态,脚左右跨站在木头两侧。 然后将锛子荡起来,利用锛子自身的重力和惯性,像削萝卜皮一样,一点一点把木头给锛出想要的形态。 一般刨子是用来刨平木头的,熟练的木匠用锛子也可以把木头刨成很平的木板,不仅能加工平面,刨子甚至还可以加工弧面,李孟羲见过一个木匠用锛子把一个木墩给锛出了一个盆状的内凹,给自己做了一个超大的碗。当时看到木匠们用锛子的用法,李孟羲就觉得锛子比刨子锯子难用的多,是高手才能熟练掌握的。 木匠营最适合挖土的工具就是锛子了,鲁犁他们用锛子吭哧吭哧几下就在在地上刨了一个坑,然后把木桩埋了进去。 鲁犁不知埋木桩是干什么的,木桩埋好之后,“军师,这样埋行不?” 李孟羲也不知道木桩干嘛的,他张了张嘴巴,转头看向一同跟来的关羽,“关将军,木桩就这样埋行不?” “嗯。”关羽面无表情,高冷的点了点头。 鲁犁埋完一根木桩,去向更远的地方继续埋去了。 李孟羲围着孤零零的杵在地上的木桩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见碗口粗的木桩,木桩上的树皮还没有去呢,木桩只人高,平平无奇,实在是无法看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 “关将军,这木桩是?”李孟羲转身疑惑的问到。 “这木桩是做何之用,孟羲你且猜猜看。”关羽并不答,呵呵一笑,抚须笑而不语。 见关羽卖起了关子,李孟羲只好开动脑筋好好的思索,他摸着下巴,眉头微皱,思索着,这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桩,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无数纷杂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很快,第一个画面出现了,李孟羲想到了在古装剧中,往往军营里出现这样的木桩,上边都绑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想到了这儿,李孟羲奥了一声恍然大悟。 李孟羲跟关羽说,立这些木桩是用来绑人的,处罚那些想逃的民夫,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听完李孟羲的回答,关羽仰头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 李孟羲被关羽笑得莫名其妙,看来这个答案不对啊,他不由挠头。 再开始寻思,画面定格到另一副画面了,木桩上也是可以挂着旗帜的。 李孟羲又说是挂旗子的,关羽竟还说不对。 “那……挂灯笼的?” 关羽略做沉思,“嗯,确可挂灯笼。” 看关羽的话中的意思,挂灯笼这个答案,也只答对了一半而已。 李孟羲突发奇想,便问跟着跑过来玩的弟弟,说不定弟弟能不同的角度找到答案呢。 “小弟,你说这个桩子是干啥的吗?” 李孟羲摸着弟弟的小脑袋笑着问。 弟弟拿眼看了桩子一下,指着高高的木桩天真的说着,“是站高高吗?” 站高高…… 站高看远的哨塔的确有,但是爬上木棍观测敌情,怎么想都极不靠谱。 “哥哥,俺想上去,你把我放上去吗。”弟弟非要爬桩子上玩。 把闹腾着要往木桩上爬的弟弟抓了过来,李孟羲实在想不到其他答案了,只好问关羽,钉这些木桩,到底是有何深意。 关羽于是,便认真告诉李孟羲为什么,“大军扎营旷野,未立寨墙,如何知哪里是边,哪里是界?即无边界,如何令民不得出营妄动?巡营队巡营又何起何止?用木桩定立四角,东西南北四向,可假为寨墙。 有此桩,民夫知何处为界,敢动而不乱动,由是心安,且不乱我军营;巡营军士亦可知巡营起止,可无遗漏,也可肃然有纪。” 关羽一席话说完,李孟羲瞪大了眼睛。 随后,李孟羲旁若无人的立刻陷入了沉思。 弟弟不知道李孟羲在想事情,抓着哥哥的手非要让李孟羲把他放木桩上去。 关羽见李孟羲眉头紧锁,显然没功夫去哄弟弟,于是关羽俯身两手一抱,把砖头抱到木桩上去了。 关羽帮着哄小孩儿,不让砖头打扰到了李孟羲了。 让李孟羲惊讶无比,关羽让立的这区区几根木棍,竟然有如此大的作用。 懒散如放羊的军队和严整的军队,区别在于军律。 若无参照物,民夫和乡勇们怎么知道哪不能走,哪里能走。不能向外走,那只走一小步不算往外走吧,只走两小步活动活动,也不算往外走的吧,那往外走三步,应该也没走到外边,好几步外有一棵野菜,去拔过来晚上吃,也没几步,走过去也应该没问题…… 于是,没有严格的边界,由是军心不肃,每人多上一步两步混乱,所有人加起来,整个军营都会因此混乱很多。 扎营需要立寨墙,寨墙没有条件可以不立。 固然,只在营寨四角立几根木桩没有任何防御功能,但除了防御,完全可以起到寨墙的其他重要作用。比如,把人的活动区域规定在一个方方正正的范围内,虽是几根木桩而已,能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 首先,多了几根假做寨墙的木桩,就能立刻让放羊一般的民夫大营大为改观,民夫知晓何处是营内,何处是营外,于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军心由是一肃。 其次,若是遇到突发状况,比如敌军来袭,比如营中突然失火,荒郊野外的,没个任何遮拦和方向感,人一乱,没了方向感,就乱跑,于是立刻全营皆乱,然后就炸营了。 而多了几根小小的木桩,有了参照物,民夫虽然还会乱,却有了参照,下意识的就会往木桩那里靠,炸营的可能性,瞬间降低十倍。 除了这一点,若是敌军趁夜袭营,我军将士从睡梦中爬起来,懵懵懂懂慌里慌张的情况下,若没有边界参照物,一时之间肯定摸不清该去哪里御敌。 而东西南北若有了四排木桩,木桩上再绑上火把,这样在夜晚就有了显眼无比的参照物,士卒抓起兵器从帐篷里一爬出来,一看就能看到排成一排显眼无比的火把,火把位置,就是营地的最外围,士卒立刻就能找到应该列阵的地方。 因此,简单的一些木桩和火把,在夜晚面对突发情况是,士卒的反应速度可一下提高十倍。 营寨如果有条件,每扎营,就立寨墙,没有条件,竖一些木桩花不了多少时间,同样可为寨墙。 yawenku.com 关羽此计之妙,让李孟羲叹为观止,自叹古人兵法有精深微妙之处。 李孟羲感慨,“关将军,此可是画地为牢之法?” “哈哈哈哈,正是画地为牢之法。”关羽满意无比,朗声大笑。 第二百五十章 举火如墙 果然,李孟羲聪慧过人,一点就透,有此英才可教,关羽很是欣慰。 关羽这一【画地为牢】之策,涉及管理,军律,应敌等多个方面,只其一策,一策之妙,超过了李孟羲钻研至今,积累至今所有奇思妙想,让李孟羲诸多引以为傲有些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战略顿时失色。 果然,关羽熟读兵书,是个水平不低的古典兵法家,不是泛泛之辈。 关羽的知识,关羽教了李孟羲之后,就是李孟羲的知识了。 兵策——【画地为牢】,已得。 李孟羲问关羽是如何想到此绝妙之法的,关羽答是古兵书记载。 李孟羲突然想起一句话,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所学也。 书籍是和知识是人类智慧精华的积累和传递,思考很重要,但读书更重要。一个人空想终日,不如须臾所学,正符合目前李孟羲的状况。 李孟羲思路天马行空,一个人能想出上百军策,这上百军策加起来,不如关羽从古兵书得来的一策之妙。 一日三省其身,李孟羲有一些自知之明,这是很可贵的品质。 当发现学习进入一个误区之后,李孟羲立刻决定改正。 现在没得条件,没得太多兵书去读,日后有了条件,兵书还是得能读多熟就读多熟。古人的智慧,并不输两千年后的人。就比如今日学到的扎营法,李孟羲寻思,要是自己个琢磨,琢磨一辈子,不一定能想起这其中关键点。 没多久一会儿,一转眼,天完全黑了,若不是鲁犁拿着火把不声不息在一旁站着,这会儿连点光亮都没有。 李孟羲总是更擅长一些和技术有关的问题,既然谈到了在营地四周钉上木桩以为寨墙,李孟羲就觉得,晚上木桩上绑上火把照亮很有必要,李孟羲于是就想到火把有关的问题。 一般的木头不耐烧,现下军中只有松木耐烧,在军中,松木枝也确实是被当做火把用的,甚少用来烧柴做饭。 干松木并不多,而巡营军士的火把,其实不必一定用松木,运营军士完全可以随便从篝火里抽根木头用就行,烧的差不多了再换一根。 而绑在木桩上的火把,不方便换,也没人时时盯着换。 巡营队火把一时灭了无妨,木桩上的火把有标识边界,防止炸营,以及若遇敌袭,可使我军能更快反应过来的作用。 维持木桩上的火把优先级应该最高,万一哪个角的火把被吹灭了,又恰好敌军杀过来了,一个缺口反应不及,就很危险。松木火把有松脂助燃,防风的能力更强,不会轻易熄灭。 想及方方面面,李孟羲认为可以新增加一条涉及全军的军规,军规规定如下—— 【自即日起,所有松木料全部供给每日扎营所立木桩之上照明之用,不得挪于他用。】 耐燃烧不容易被风吹灭的松木料成了战略物资。 而且李孟羲还想到,若是滂沱大雨,又该怎么办,灯笼吗?应该不行,成本应该高,现在军中不像有做成批量的灯笼的物资条件。 或者可以像路灯的灯罩那样,在木桩上,卡一个大的挡雨的木板,防止火把被雨浇灭。 挡雨的木板很好做的,并且随便用木板一搭,完全可以挡住雨水,只要木板不放那么高,斜的雨水也是可以挡着的。 木匠营有活干了,李孟羲想到。 李孟羲把防雨板怎么弄简单的跟木匠们说了一下,然后吩咐,今夜就把火把绑在那些竖好的柱子上。 鲁犁领命而去。 晚上无事。 回到车上睡觉时,弟弟却反常的不肯睡觉,非要扒着车往外看什么。 李孟羲好奇,爬了起来,他顺着弟弟看到方向一看,嚯,远出,较远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钉在地上的那些木桩,每个木桩上都绑着一个火把,远远看去,漆黑一片的营地四周,方方正正的火把如同长墙围列四向。 “哥哥你看,有火。”弟弟开心的指着火把说着。 看着四周的光亮,李孟羲顿时就觉得莫名心安。 据说人类对黑暗的恐惧,自原始时代以来,便扎根于人类基因之中。有了光亮,会让人心安许多。 原来,这些火把还有提升士气的作用。李孟羲自悟到。要是没有光亮漆黑一片,有个什么动静,人就慌了,然后炸营。而营地一圈都有光亮,突然有什么动静,人们立刻会下意识往光亮处看,一看,啥玩意儿也没有啊,接着睡觉去了。 李孟羲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如墙的火光,还有稳定士气的作用。 反过来想,若有朝一日去趁夜破袭敌营,当优先把敌军的灯笼什么的给打掉。 没有光,敌军更容易乱,光越少,敌军士气越低,就更容易被击溃。而我军虽然也看不见,但因为是袭营,有备攻无备,优势将远大于敌军。 这或可成为袭营时的细节战术补充。 又一个战术学到了。 “砖头,睡觉。”李孟羲拍了拍弟弟的小脑袋说着。 砖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老老实实的钻进了被窝里,可能是砖头是因为没有见到过这么整齐的火把,而觉得很新鲜吧。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畏惧黑夜的人,是看着如墙的火把安然入睡而。 李孟羲自然没忘把学到的东西,依然记下来。 他拿出纸笔,凑着火把的光,然后想了一下,写了两句话——【夜扎营,围火为墙,画地为牢】 【夜袭,灭敌灯火,为混乱敌军,打击敌军士气之法】。 【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学。有朝一日,当尽读古之兵书。】 前两句的意思是,夜晚,用木桩把营地围起来,绑上火把,以火为墙。 而夜袭敌营,尽可能的灭掉敌人的火把灯笼等照亮工具,作为袭营战术的细节补充。 灭火不用刻意去做,杀进敌营之后,碰到火堆了,下意识的随意便火堆踢一脚就好,火堆散了,光不那么聚集了,一样达到减弱光亮的效果。 —— 后半夜,白日练奔奔袭,傍晚回营的关羽,跟刘备聊了大半夜,然后趁夜又匆匆回前军去了,前军先锋几百人,没一个太可靠的副官。 关羽纵马离开之前,回头也看了一眼大营四向排列齐整的火把墙,他又何尝不更心安一点呢。 ahzww.org 第二百五十一章 民夫生存状况 关羽说夜里有民夫逃跑,李孟羲想不明白,民夫为什么要逃呢? 涿州当时招募了两万黄巾流民,也没见有一个逃的啊。 问题出在哪了? 涿州的招抚流程,和破城之后的招抚流程,一模一样的啊。 带着深深地疑惑,八月十九这天。 行军开始不久,李孟羲从车厢里探头朝外看,当看到有一个游骑从车旁经过。 “游骑,停下!”李孟羲从车窗里招呼骑兵。 “吁!”马上骑士听到李孟羲的招呼,忙就勒住缰绳,驱马过来。 “军师有何吩咐?” 近了,骑兵在马上俯首问到。 “劳驾载我一程,”李孟羲笑着,“带我顺路前后看看。” 然后,李孟羲和弟弟两个,就乘上了骑兵的马,要去巡查行军队列了。 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有哪里没注意的到,而致有民夫屡屡遁逃。 此事要紧。 逃一两个民夫,说实话,没啥损失。 关键,在军营里,今日一个有逃,明日两个就想逃。 万一夜里忽然一群民夫作乱逃窜,把整个军营搅的慌乱一片,岂不就炸营了。 因为李孟羲不会骑术的缘故,骑兵载着李孟羲哥俩,都不敢加速,马慢腾腾在道旁溜达着前走。 李孟羲于是便顺着路,认真观察民夫队伍的现状。 这一路往前,李孟羲看过数千民夫,他发现有俘虏中有不少的小孩子。 有的小孩子有家长被大人拉着走,有的走着就掉队了。 还有的抱着人高草席的小娃娃,眼看都要抱不动了,累的吭吭哧哧,也没人帮他。看他孤单一人,没大人在旁,这大约又是一个孤儿,约莫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比砖头略大。 打马经过,李孟羲在马上看小男孩儿的时候,累的满头是汗的小男孩儿吸溜着鼻涕,也抬头看了李孟羲。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一个能吃饱穿暖,一个无依无靠。 男孩儿看李孟羲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里满是羡慕。 这已经不知道是见到的第几个小孩子了。 虽说,义军管所有人的饭,纵然是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娃娃,也有饭吃,可谁知道有没有会欺负他们,小孩子,特别是没了爹娘的小孩子,跟别人抢饭又能不能抢的到。 李孟羲和弟弟有过在黄巾军中差点饿死的经历,看到别的小孩子孤零零的形单影只的,他很感同身受。 七八岁的一个小娃娃,吃饭倒罢了,更是难以照顾好自己,万一再生个病什么的,命运堪忧。 民夫营放羊管理的方式,对大人没问题,对小孩子来讲,断然不行。 李孟羲眉头紧皱。疏忽了。 还弄明白为什么民夫会想逃,李孟羲便又发现了新的更要紧的问题。 把拖延数里的民夫营视察完,李孟羲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不行,行军速度都被拖延慢了。 义军的畜力车顶多只有四百辆,这些车子拉粮食都不够,在文安县又缴获了不少粮草,就更没有车了,很多缴获到的物资都靠人背了,分不出一辆车来拉妇孺。 车再少,李孟羲也下了决断,再缺车,也必须腾出二十辆车来拉小孩子们。 至于粮食怎么办,想办法,让每个民夫半袋子粮,至于民夫偷吃,没办法了;让每个乡勇也背粮食,就当全甲负重,早日为适应重步人甲做准备好了。 “小哥,咱去前边,找刘玄德。” 李孟羲拍拍骑兵的后背说到。 骑兵便稍微加速马匹向前追去。 不一会儿,李孟羲就追到了在前边领着大约二三百人战兵在前带路前驱的刘玄德。 刘备见到李孟羲乘马过来,显得很惊讶。 因为往常,白日行军之时,李孟羲就呆在车里,不会出来的。 “玄德公,能否给我二十辆空车?” 李孟羲一见刘备,便开口要东西,二十辆车和其匹配的骡马,不是一笔小数目。 数目太大,刘备迟疑。 军中车辆运力已满,刘备一时未立刻答应李孟羲,只问李孟羲干嘛需要这么多车马。 “全军之中,妇孺行军最慢。将妇孺单编一营,乘坐板车,大军行军速度能再快许多。” “且我看多军中有遗孤,若无人照料,恐怕这些遗孤难活,故要统一看抚。” 李孟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备稍思索,“车马与你。” 大手一挥,刘备就拨给了李孟羲二十辆车。 李孟羲忙道谢。 —— 刘备令下,后军辎重队停了下来,辎重队的乡勇们开始腾车,每一辆粮车上,都用草绳扎着摞的高高的麻袋。草绳被解开,跳在车上的乡勇两个人抬着一包麻袋往下扔,地上站着人在接。 粮食一包一包的往下撂,不一会儿,粮车便清空了。 幸好空麻袋很多,乡勇们把一大麻袋粮分成三包,每人背个三十斤,背着不至于那么累。 二十辆空车在路旁一字排开,“羲儿,车腾好了。”刘备骑着马过来,把车的使用权给了李孟羲。 “多谢!”李孟羲很开心,朝刘备抱拳道谢。 “玄德公,可同我走一遭?”李孟羲跳上来一辆空板车,站在车上想邀。 “走。”刘备在马上,手扬马鞭以做回应。 二十辆空板车浩浩荡荡的逆着行军方向,朝中军队尾追去,不一会儿,车队追到队尾。 然后,再从队伍最尾端,再向前。 听到后方的车轮吱咕吱咕转动的声音,赶路的民夫们好奇的看了回头一眼便继续赶路。 李孟羲扶着车栏,站在车上,他目光四处巡视。 板车在一头老黄牛的埋头拉曳下,缓缓前进。 李孟羲目光认真扫过的稀稀拉拉的的人群,生怕错过了人。 “停。”李孟羲看到了第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让马夫把车停下。 车还未完全停稳,咚的一声,李孟羲就从车上跳下去了。 “小弟弟,停停!”李孟羲朝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儿追去,一脸茫然的小弟弟停下了脚步,小男孩儿身后三五步,一个衣衫褴褛的背着个稿席的青壮民夫也停下了。 小男孩儿见李孟羲跑了过来,还以为李孟羲是要抓他,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忙跑到父亲身旁,紧张的抓着父亲的胳膊,生怕李孟羲把他抓走卖了。 “你是他爹爹?”李孟羲走来问到。 青壮民夫把儿子往身后拉了拉一脸戒备的看着李孟羲。 “跟我走,把小孩儿放车上,小娃娃走不快路,耽误我大军行程,车载着你们走。”李孟羲解释。 明明是在做好事,李孟羲偏偏说的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 青壮民夫将信将疑的看了李孟羲一眼,好多民夫还不认识李孟羲,不太信李孟羲这么一个小娃娃能说话算话。 刘备跟着过来了,刘备刷脸比李孟羲好用,刘备看着就有气场,像个主事的人。哪里像李孟羲,一个娃娃,别人都不信他。 “带着娃娃过来吧,这儿二十辆车呢,坐的下。”刘备笑着对青壮民夫说。 听刘备也这么说,年轻男子便不再迟疑,拉着自己的小儿,往车边走去。 车是来拉小孩子的,但是年轻男子把儿子抱到车上之后,他自己也跳上来了。 李孟羲张了张嘴,不好说什么。 “走吧。”李孟羲向马夫喊到。 就这样,刘备和李孟羲乘着车,从行军队伍最尾端,往前赶,只要看见有小孩子,就往车上捡,没多久,捡了一车脏兮兮的娃娃,车很快就挤的不行了。 这时,刘备主动下车了。 见此,抱着儿子的青壮民夫也不好意思坐了,他放开儿子,也跳下了车。 一辆车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小孩子们好奇的打量着其他孩子,胆大一些的孩子开始主动跟别人说话。 见了这么多能一起玩的小伙伴,这或许是很久以来,这些小孩子们最安心的时候。 跟在车旁,随着车走的是孩子们的家人。 车上挤了十一个小孩子,板车已然挤满了。 十一个小孩子,车辆旁跟着的大人才七个,平均一个孩子,分不到一个家长。 可能,有的大人带了两个以上的孩子,也可能,那些小孩子没有家长,家长去哪了,细想之后,尽是悲剧。 史说刘玄德仁义,曹操攻徐州,刘玄德携民渡江,百姓追随着十几万之众,仁义两字,重比社稷。 这些小孩子,纵然没有李孟羲特意照看,很多也能跟着刘备义军活着长大吧,刘备不会缺他们一口吃的,已经能做的很好了。 至于发生大人把饭抢完,小孩子没饭吃这种情况,或许会有,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 义军兵力薄弱,本就千人出头,连练兵的人都找不到,现在又突然多了几千黄俘虏,队伍立刻变得臃肿了,又怎能有人手去照看到每一个人。 不知原本的历史中,那些在曹操屠刀威胁之下,宁肯抛家齐口也要跟刘备走的百姓们,其中又有多少像今日的这些孩童。 阴谋家们说,刘备假仁假义。 奶奶个熊,曹操打徐州,陶谦四处求援,无人敢救,刘玄德只有兵千余,却不顾生死奋命相救。 没有人会为了假仁假义,愿意把命搭上。 “弟弟妹妹们,让我下去。”李孟羲笑着让小孩子们给他让个路,好让他下去。 小孩子们都好奇的看着李孟羲,小孩子们感觉很敏锐,他们上车后这一会儿,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唯独没人主动跟李孟羲说话。 李孟羲虽然有着孩子的外表,可他的气场,完全是大人的气场,气场不合。 yawenba.net 一辆车装满了,捡了十一个小朋友。 哈哈。 李孟羲很开心。 接着,李孟羲和刘备各自又去了一辆空车上,分头找人。 第二辆车满了,接着又是第三辆,第四辆。 车走着走着,李孟羲突然见到一对奇怪的母子,妇人背后背着个大包袱,手上也挎着包袱,可以看的出来,虽然妇人身材瘦弱,但是肚子鼓起的很明显,明显是怀孕了。 因为营养不良,脑袋大大的五六岁的用草绳扎着两个发髻的小男孩儿,懂事的扶着娘亲,他们一步步几乎是挪着走的。 如此速度,一日三十里,得拼了命的走才不会掉队。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死道旁 “大叔,停下车。”李孟羲拍了拍马夫的肩膀,让马夫把车停下。 李孟羲嘴很甜,不管认不认识,年轻的叫叔,大一点的叫大叔,再大就叫伯伯,爷爷。 人说,人不知礼,不知其可也。 不知礼仪,寸步难行,礼貌是人际交往的基础。 李孟羲很注意礼貌,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不讨厌他。 不认识的马夫把车停下了,并嘱咐李孟羲慢点下车。 李孟羲下了车,穿过人群,走到那对母子面前,拦住了两人。 “姨姨,那里有车,坐车上走吧。” 民妇被小少年挡路,她愣了下。 “有车,上车走。”李孟羲又说了一遍。 满脸疲惫的农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孟羲说的什么,喜出望外的道谢。 到了车边的时候,车很高,车夫下来,帮着把有着身孕的农妇小心翼翼的扶到了车上。 人皆有恻隐之心,见农妇靠着车栏坐好,车夫这才放心的从前面跳上车坐好。 “驾。”鞭子挥起,轻抽了骡子一下,骡子拉着板车小心慢腾腾的向前拉着。 “妹子,几个月了?”带着草帽一脸和善的马夫转过头来,随口问了一句。 农妇拿着块破手巾擦着汗,叹了口气,“五个月了。” 一个女人家,怀着一个,还带着一个娃娃,马夫都替她感到艰难,“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怀着,可受罪了吧?”马夫啧啧有声。 农妇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眼中“苦了俺娃娃,他怀的不是时候,跟着俺受罪,也不知男娃女娃,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让俺见见。”农妇轻轻的摸着肚子,一脸的慈祥。 李孟羲在一边听着,只觉凄惨。 就算不出意外,跟着义军,不会再遇到兵灾,不需要再慌着逃命。 但,吃的不够,没油没肉的,营养不良,孩子极大可能流产。 肉,李孟羲也没办法弄来,除非把关羽的马杀了,才有肉。 李孟羲侧头定定的看着农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帮助她了。 农妇似有所感的抬起了头,见李孟羲在盯着她看,农妇纯朴了笑了一下,“侄侄,见你挂着刀,你也是乡勇吧?” 车头的马夫,哈哈大笑,“妹子,你算小看了人小哥儿,人家是咱军的军师,了不得呢!” 听马夫这么夸自己,李孟羲有点不好意思了。 农妇一听,李孟羲小小年纪,就是军师,一脸惊讶,说了好些恭维的话。 农妇有属于底层人民纯朴的生存智慧,她知道自己能坐上车,全凭这小哥儿,知道李孟羲关系到他能不能继续坐在车上不用下地赶路。 农妇巴结着,近乎献媚的,态度放的极低,把能想到的好话说了好多好多,听的李孟羲不适加心酸。 “军中有军医,晚会儿我把军医带来,给姨姨你瞧瞧,看想办法能调理调理身子。”李孟羲朝农妇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那么一瞬间,农妇愣住了,眼里一热,差点流泪。 没去管农妇怎么了,终于找到由头打断了农妇的奉承,李孟羲把头转向车外,继续在人群中找需要帮助的人。 “停车!叔,停车!”没走多远,李孟羲又叫停了。 车刚听稳,李孟羲咚的一声从车上跳下来,匆匆跑远了。 李孟羲走远,他没能看到,农妇眼中突然流出了眼泪,然后怕被人看见,农妇赶忙偷偷擦眼泪。 农妇的小儿子不知道娘为什么哭,他伸出脏脏的小手,懂事的帮娘擦眼泪。 不一会儿,李孟羲又带了一对母子回来了。 是一名更小的小朋友,刚会走路,还在呀呀学话。 这么小的小朋友是离不开大人的,只能让小孩子的母亲也坐到车上。 长长的队伍,不知看没看够一半,二十辆车,十辆都已经装满了人。 再往前走了不久,顶多两三百米,忽然见前边坑坑洼洼的大道上,挤了好多人,刘备拉人的车也正停在附近。 李孟羲不知发生了什么,下车要去看看。 等走近,听到人们纷纷的议论声,和一个哭的哇哇的小孩子的声音。 挤进人群之中,走到最里面,见到一名皮包骨头瘦的没人形的老人躺在地上,老人闭着眼睛,脑袋歪在一边,手无力的摊在地上,没了声息。 在老人一旁,小男孩儿跪在地上,他大张着嘴巴哭的哇哇的,眼泪和鼻涕糊的脸上都是,小男孩儿徒劳的拉着爷爷,想把摔倒爷爷拉起来,可是爷爷动也不动。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 刘备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看见挤进来的李孟羲,刘备朝李孟羲摇了摇头,意思是说人不行了。 李孟羲一愣,再看了看面容平静,就像在睡着了一样的老人,人这就没了? 李孟羲犹豫了下,他走了出来,走到老人身旁,蹲下身体,握住老人的手腕,去摸脉搏。 握着老人手腕时,就像摸着一根细柴棍一样,一点肉都没有,只剩皮包骨了。 沉下心来,李孟羲认真摸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脉搏。 脉搏这玩意儿,李孟羲认为是心跳有关,心脏泵血时带动了血液和血管周期性的搏动,那既然如此,脉搏那么弱,为什么不直接摸心跳呢?心跳更有力更直观。 脉搏或许没这么简单。 没有脉搏,心脏大概也不跳了。 李孟羲收回了手,他想去安慰跟弟弟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小弟弟……” 李孟羲的手刚碰到男孩儿的脑袋,小男孩儿跟个小老虎一样,嗷的一声用小拳头把李孟羲的手给打开了。 小男孩儿不想别人打搅他叫醒爷爷。 李孟羲也没办法了,只好起身,站到了刘备身边。 “叫军医了吗?”李孟羲抬头问。 “派人去了。”刘备眼睛一下也没离开男孩儿。 李孟羲突然想起了急救的方法,“……玄德公,过来帮个忙,或许能救一救。” 他迫不及待的把刘备拉过来。 “把人放平,这样按,”李孟羲双手成掌相扣,然后按在老人胸口,轻按了两下。“玄德公,我力气小,你快来按几下,说不定有用!” 刘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李孟羲拉着赶鸭子上架了。 “就这样,用力按,此为心脏复苏术!按!”李孟羲催促着。 刘备跪在老人身侧,手忙脚乱的学着李孟羲的样子,双掌相叉在一起,用力的向下按了一下。 “再用力,再按,快!” 刘备于是加了力气。 “太轻了,加把劲!”李孟羲恨不得自己来了。 刘备在李孟羲的指导下,慢慢知道怎么做了,他用力的一下一下的按压着老人的胸膛,不知这么做有什么用,但万一真能救人一命呢。 刘备手劲极大,按压很有力,速度也够,节奏也不乱,李孟羲眉头紧皱。 前世李孟羲不是医学生,也没学过急救的技巧,心脏复苏的手法只是在电视上看过而已,也不知道对不对。 beqege.cc 刘备在不停歇但按压着老人的胸口,李孟羲睁大眼睛看着老人闭着的眼睛。 渐渐的,李孟羲就明显感觉老人面皮上的颜色开始变了。 按压了五分钟,或者更久,迟迟不见老人醒来。 或许是按的不够呢? 有看过新闻,说对心脏骤停的病人按压了三十多分钟才把病人救醒,救完病人,按压心脏的医生累的快虚脱了。 没有手表,无法估计时间,李孟羲怕没按够,于是迟迟未叫停。 直到大半天之后,以刘备充沛的体力也累的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湿了。 李孟羲叹了口气。 “算了吧。”李孟羲示意可以停下了。 刘备闻言,手下动作不停,抬头边按边问,“按压法可有用?” “有用!”李孟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有用,既然是救命之法,人命关天,断无停下的道理。 刘备不理会李孟羲要他停下的建议,他继续按压,直到,累的汗如雨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身领第二营 “停了吧。若是心脏骤停,复苏法或许有用。这按压许久了,不见回转,已无力回天。”李孟羲伸手制止了不把自己累死誓不罢休的刘备。 刘备这才停下。 刘备起身时,竟累的差点站立不稳就要摔倒了,李孟羲手疾眼快,连忙扶住了他。 一旁,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儿早就不哭了,眼泪干在了脸上,一脸的无助和茫然。 刘备也不嫌脏,弯腰抱起了小孩子,动作很自然。 小男孩儿竟然也不怕生,任由刘备抱着他。 “爷爷是老了,咱把爷爷埋好不好?”刘备一边用手背擦汗,一边安慰着小朋友。 一听要埋爷爷,小男孩儿眼看又要哭,“不埋爷爷!”小男孩儿带着哭腔。 “乖乖,人死不能复生,人吃地里长的庄稼,老了就得埋回地里,不把爷爷埋了,雨淋着爷爷怎么办?狼把爷爷吃了怎么办?” 刘备很有耐心的抱着小男孩儿安慰着。 刘备比李孟羲有方法的多了。 这个大暖男。 在刘备安慰下,小男孩儿终于接受了人老了就得埋地里这个观念。 李孟羲刚想去找铁锹,一只铁锹就被人递到了面前。 李孟羲愕然的抬头,一看,我去,这不是田卜吗。 军医田卜真是有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来了,一个救人的医师,来救人还带着铁锹来了。 这到底是因为经验丰富,遇得多了,才能如此周到,还是单纯的就是缺心眼。 “谢谢啊。”李孟羲有些阴阳怪气的谢了军医一句。 把闲杂人等赶走,让他们先赶路,抱着娃娃的刘备,扛着铁锹的李孟羲,还有被当成苦力背着死人的军医,几人走到了离大道较远荒草遍地土岭上,准备挖坑下葬。 缺心眼的军医就送来一把铁锹,刘备拿着铁锹挥汗如雨,挖了很深半人高的葬坑。 埋人的时候,小娃娃又大哭了一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依依不舍的看着爷爷被一锹一锹的黄土慢慢掩埋。 这乱世里,又多了一个孤儿。 都说幸福都是一样的,而不幸,有各种各样的不幸。 一天之内,李孟羲见到事太多了。 民生多艰四个字下,是无数人间惨剧。 黄土掩埋完,李孟羲提议建个小小的坟头。 刘备闻言拒绝,不起坟头还好,若起了坟头,怕被贼人惦记。 穷**计,人为了求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盗墓贼,从春秋时期就有,不稀奇。 刘备说家乡就有财主的祖坟就被人挖了。 刘备此时还不知道,日后曹操为了筹集军费,秘密成立了一支专门盗墓的军队,就是鼎鼎大名的摸金校尉。 “此是冀州,河间郡,文安县城朝南大路,向南约十里,道左百步荒草岗中。乖乖,认真记下此地,日后等你封侯拜将,衣锦还乡,把爷爷迁回你家祖坟,记住了吗?”刘备怜悯的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 “嗯!”小男孩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罢,刘备看着李孟羲和军医。 “羲儿,你也帮着记着。” “冀州河间郡文安县城朝南大路向南十里道左百步荒草岗中。”李孟羲不假思索哗啦一下直接背了一遍。 “军医你也帮着记着。” 刘备心思细腻,他让李孟羲和军医帮忙记着地点,更是顾及了小男孩儿,这么小的一个娃娃,记不住的。 “唉,走吧。”刘备站在荒草岗上,看着苍茫天地,不由叹气。 因为挖坟埋人,耽搁不少时间,车队又得从头找了。 最终,当二十辆空车从队伍后往前走,走到了队伍最前,二十辆车,装满了十九辆半,共有两百一十四名很小的孩子,或是孕妇,或是很年迈的老人坐在了车上。 而车队左右,八九岁至十二三岁的那些能自己走的大孩子,更是有一百多人。 正常的人口比例,小孩子应是占总人口的六分之一左右,黄巾流民四千多人,正常比例,小孩子怎么也得有六七百吧。 但是拖家带口的黄巾军,所有孩子加起来,不足三百人。 孩子如此之少,细想让人不寒而栗。 易子而食,是灾荒年必然发生的事。 二十辆车,载着众多小孩子和年迈老人,车旁也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军中民夫之中行动最艰难,赶路速度最慢的一部分,已单独聚成一伍了。 刘备驻马道旁,他看着车队渐渐远去,不知他在想什么。 “羲儿。” “啊?”刘玄德背后,李孟羲从后面侧身探出了脑袋。 “你说,若再派五辆车马,前后巡视,但见谁人走不动了,可暂上马车,歇息片刻,如何?” “……这方法,甚好!”李孟羲瞪大了眼睛。 “那好,再分五辆马车与你。 孟羲啊,这二十车孩童,并数百老弱妇孺,可全给你管了。”刘备把活全塞给了李孟羲。 “……也行。”沉思许久,李孟羲应下了。 事情多了,必然更劳累,不是李孟羲不想推脱,若推脱肯定能推脱过去。 可是李孟羲很清楚的知道,军中无人。 要是有人,不至于发现不了这些疏忽,直到今日,才被发现。 小孩子是最弱势的群体,李孟羲也容忍不了有人欺负小孩子,这么多小朋友真交给别人来管,李孟羲并不完全放心。 “这几百妇孺,粮食支应可够? 车辆马夫也归我管? 还有,我需要最少两什战兵襄助。” 事答应了下来,李孟羲就开始要东西了。 刘备反而很开心,李孟羲要东西,说明他知道会缺什么,必然知道该怎么管才好。 slkslk.com “战兵军粮七日一领,民夫口粮由伙夫每餐分餐下发。这样,妇孺归羲儿你管,独立出民夫营,口粮也改为七日一领,军粮也归你管。 两什战兵并,可以与你。 车辆马夫,也归你管了。” 当时攻城战,召集木匠做攻城梯,而顺势成立的木匠营,是军中第一营。 现在,为了单独管理妇孺老弱,把妇孺老弱集中起了之后。 军中第二营成立了。 是为妇孺营。 有几百人。 这第二营,跟木匠营一样,刘备也交给李孟羲来管。 第二百五十四章 缝合术,第一次失败 很快便又是天黑了。 大军停军开始扎营,李孟羲准备去找军医田卜,准备交代田卜,去妇孺营看一下,李孟羲刚准备去,没想到田卜就已经过来了。 “军师,猪死了。”田卜开门见山的说到。 猪?死了? 李孟羲愣了一下,然后恍然,他想起来了,是猪啊,是那头实验肠缝合手术的猪啊。 “走,去看看!”猪死了,意味着缝合术没用,但李孟羲的样子甚至有点开心的。 这让田卜有些不解。 而李孟羲之所以有些开心,因为他知道,就算肠缝合手术失败了,猪死了,也是有意义的。 因为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猪死了。 也就是,死猪仍有总结经验的价值。 猪放在伤兵营,某一辆板车上绑着。 李孟羲看到,猪的确是死了,都僵硬了,闭着眼,猪嘴张着,猪舌头耷拉在猪嘴外边,一动不动,有不少苍蝇围着猪乱飞。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猪蹄子,确定猪真的死了。 李孟羲皱了皱眉头,“田卜,拆线,把肠子掏出来看看,有没有长好。” 李孟羲指挥到。 卜点头,立刻就去拿东西了。 片刻,卜拿着不少东西来了,有羊肠线,有剪刀,有用环首刀断刃磨成的刮刀,还有针,当然还少不了一坛烈酒。 田卜完全记着李孟羲交代的手术流程,他牢记着细节,动手前,田卜免起袖子,拿起酒精就往手上倒。 这是杀菌过程。 李孟羲看的惊讶,欲言又止。 心说,田卜你这么古板的吗?这猪已经死了,你还用的着消毒吗…… 就不能省点酒精吗?酒精多难弄啊,天。 嘴巴张了又张,李孟羲最终没有制止田卜。 他看到田卜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小心谨慎的模样,一想也行,田卜熟悉下流程也好,就当练习了。 田卜给手消过毒,给刀具消过毒,连针也消过毒之后,这才,拿剪刀动手把猪腹的羊肠线给剪开。 这是,算是羊肠线第一次实际应用,田卜好奇的很,他好奇这线真的能跟肉长一起吗。 田卜忍不住凑近去看。 “吆,还真个长肉里边了,军师。” 田卜开心的指给李孟羲看。 车有一定高度,李孟羲垫起脚抬头看,他看到了,几天前用肠线把猪腹给缝合的伤口,肠线已经快要消失了。 这才几天啊,也就三天吧,肠线就被吸收了部分,真是惊人。 因为凑的近,加之猪已经死了,有腐臭的味道飘出来,李孟羲不小心闻到了,把他恶心的不行,忙离远一点。 “卜,肠子拿出来看看。” 李孟羲跟甩手掌柜一样,他自己不干活,却把田卜指挥的团团转。 田卜拿剪子剪断了肠线后,就要按流程,把手再消一遍毒。当田卜手碰到酒坛时,田卜突然意识到,没必要啊这么麻烦啊。 猪都死了,手脏一点怎么了? 于是,田卜就直接下手,用手把猪腹的已经稍有愈合的剖口撕开,手伸到猪肚子里,把当时缝合的断肠掏了出来。 田卜手还没怎么用力,猪肠一拽,竟然就断在手中了。 虽然,气味难闻,但为了一看究竟,李孟羲凑上去看了。 田卜特意把手放低一点,方便李孟羲看。 田卜手中的肠子,发黑腐烂模样,难怪拽下就断了。 这头猪应该是肠子感染了,然后死掉了。李孟羲眉头微皱。 (果然,还是得洗肠子。)李孟羲若有所悟。 还有一个关键的点,就是羊肠线这玩意儿,缝合皮肤表面的伤口,能用,但能用于肠缝合手术吗,肠子能不能愈合呢。 李孟羲下手,他拿起断肠肠头,皱眉观察,他看到,肠头上缝的羊肠线没怎么被吸收,但是,也和肠壁黏连在一起了。 可能是因为感染的缘故,肠子早就坏死了,所以肠线才没有被吸收,应该是这样。 还有,羊肠线做好之后,是能够保存一段时间的。 当时做的羊肠线不多,然后怕被细菌污染,李孟羲把羊肠线泡酒里了。他想的是,酒里大概就属于无菌环境吧。 羊肠线做好又隔了两天,才把猪弄来,才开始缝合手术。 当时李孟羲还不确定,用酒泡了几天的肠线,还没有没活性,还有没有用。 现在确定了,短期保存的肠线,依然能用。不见,猪腹部的剖口已经把肠线吸收不少了吗? 这个发现是极其重要的。 肠线可以保存,意味着,就不用到用时再去临时杀羊了。 不管保存期是多少,哪怕就三五天,也就能让肠线实用价值倍增。 假设,有伤兵肚子被人砍了口子,急需缝合呢,要是临时去制作肠线,得找羊,得杀羊,得取肠子,得把肠子洗干净,把肠子破开,还得给手消毒,然后,再很麻烦的把肠膜搓成线。 这么一个制作过程,少说得半个小时,甚至更久。 而半个小时之久,伤兵流血就流死了。 而要是,有肠线常备着,需要手术时,立刻就能取肠线开始缝合,这便,让手术时间减少了半个小时。 小小的一个细节进步,让缝合手术成功率,提高十倍不止。 至于,为什么酒能保存肠线呢,李孟羲觉得可能是,跟用盐腌一样,酒也把肠线腌了,不仅,酒精泡过的肠线不仅不会滋生细菌,而且,还不会变质腐败。 ddxs.com 要是不用酒精浸泡,肠线放不了半天,就味儿了。 这是一次失败了的肠缝合术,但,李孟羲总结出了宝贵的两条经验。 一是,果然得必须梳清肠胃,不然铁定感染。 二是,肠线可以保存,那就可以平日多做一些备着,不用真的随军带着一群活羊,把活羊当做医疗物资储备。 李孟羲是想明白了,可是,田卜不懂啊。 田卜对李孟羲的医术,可是佩服的不能行。 开膛破肚的手段,他田卜可没有。 于是,见到李孟羲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田卜犹豫了一番,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的语气问。 “军师,这猪是咋个死的,跟俺说说不?”田卜脸上是献媚的笑,他向李孟羲讨教起来了。 “奥!”李孟羲回过神来,“是这样的,卜,缝之前,肠子里边得洗。” “你想啊,要是肠子断了,肠子不就等于是有伤口吗?” “肠子是装啥的?装粪的。” “要是不洗,粪碰到肠子有口那地方,不就感染了?” 感染一词,卜听不太懂。 但是,大致意思,田卜弄明白了。 可不。田卜想起来了,打仗的时候,箭头上涂了粪,不就是想让射住人时,箭头上的粪,弄到伤口里,脏了血,不射中要害人也死了。 肠子里,也有粪,肠子断了,伤口不就和粪挨着,哪能不脏血?必然脏血! 田卜想明白了这其中关键了。 “那军师,咱下次把肠子拿水洗洗再缝?”田卜弯着腰,试探着问。 “不用水吧。”李孟羲眼神迟疑,语气也不太确定,“……水估计洗不干净,用肥皂水?” “等过两天,我看弄把肥皂弄出来不。”李孟羲说着。 田卜又茫然了,这肥皂是个什么? 皂荚? 田卜欲言又止,这皂荚可不能往肠子里弄啊,皂荚人吃一点,胃可就要烧坏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军中开小灶的意义 来是来找田卜摆脱田卜去给妇孺营众人诊查一遍,尤其是那几个孕妇,顺便检查死猪的死因并总结经验,只是顺带。 “卜,我军中新立妇孺一营,你受劳,前去看看。” 李孟羲说到。 田卜正色,朝李孟羲拱手一礼,便去了。 田卜走,李孟羲摸着鼻子打量着车上的死猪。 猪死了,得赶紧杀了吧? 不然再放肉就更臭了,还能吃吗? 正好,因为军中有一些怪胎的妇人,这些妇人整日跟其他民夫一样吃稀粥可不行。 正想着跟刘玄德说,能不能找点肉啥的,也不用太多就够那少数一些妇人吃了。 正要找肉食,猪就死了。 李孟羲顿时就觉得,这猪死的,真是时候哎! 李孟羲都乐了。 这么头猪,肉能吃很久吧。 白日把民夫营从头到尾排查了一遍,孕妇大概五六个,一头猪的肉,够供给区区五六个人两三个月不止。 这时,有人路过,是伤兵营里一个伤兵。 这人拄着个棍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军师,杀猪么?” 伤兵过来问。 李孟羲转头朝伤兵看了一眼,笑了笑,“杀嘛!” 这个伤兵在车这里停了好一会儿,眼巴巴瞅着死猪。 李孟羲看出来了,这个伤兵馋肉吃了。 突然,李孟羲灵光一动,他猛然想起了一件被疏忽的事。 “对了,小哥,恁们伤兵吃的啥饭?”李孟羲突然拉着伤兵问。 伤兵挠头,憨厚的嘿嘿笑了一下,“粥啊。” “还有饼子。” “只有粥和饼子?”李孟羲眉头一挑,“没别的了?” 不小心忽视掉的问题,就在这里。 普通士兵吃粥啃饼子倒是无所谓,但是,伤员身体需要恢复,需要有足够的营养补充。 只喝稀粥,啃饼子,哪怕对伤兵照拂一点,多给伤兵一个饼子一碗粥,依然是不行的,没有蛋白质补充,伤势恢复太慢了。 有必要在军中开小灶,伤兵得有额外的食谱。 也不需要多少物资,哪怕每个伤兵一天就多吃两块肉,恢复就能快不少。 兵员,就是人力。 假设,同样的程度的失去战斗力的伤势。 有蛋白质补充的伤员,伤势一个月可以恢复好,可恢复战斗力。 没有蛋白质和营养补充,得一个月半才能再投入战斗。 那么,假设一场大战,多了三千失去战斗力的伤员。 有对伤员进行肉食供给,那么一个月后,三千伤兵重返战场。 若无有肉食供给,这三千伤兵一个月只恢复了三分之二,只能勉强行动,不堪大战。 若是,在这一月之期,就又有大战,差距便在这时凸现出来了。 供给肉食,能多三千兵,不供给肉食,多了三千拖累。 一来一去,六千兵力出入! 些许的差异,收益的差别便能如此之大! 多三千兵力,放在任何大战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也就是,如果套用拟真战争游戏中的术语——【伤兵营养餐】这个后勤点点出来之后,伤员恢复速度,增加百分之五十。 部队损耗补员速度,增加百分之五十。 相比如此巨大的收益,至于些许花费,实在不值一提。 三千伤兵提前十五天恢复作战能力。 这三千人力,拿去开荒也能有了不得的产出好吧,三千人力,开荒十五天,其收益,远大于每天供给伤兵的区区一些肉食的花费。 三千兵十五天的收益,说不定攻一个城都他喵的攻的下来。 一座城值多少钱! 这笔账,李孟羲算清楚了。 正好,妇孺营的那几个有身孕的妇人也需要给她们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军中特殊小灶可顺势开起来了。 伤兵拄着棍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李孟羲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又是微皱。 这个伤兵瘸腿上,裹着很干净的绸子,绸子色泽鲜亮。 并且李孟羲知道,这用作绷带的绸子是用沸水煮过的,伤兵的伤口,也是烈酒消过毒的,干净又卫生,没啥凄惨的地方。 唯独,伤兵手里那根叫化棍一样的破棍子,李孟羲看的不爽。 可以做一些正经的拐杖来用。 区区一些拐杖,花费不了什么。 军中木匠营成立好久了,整天没活干。 正好,让木匠们做些拐杖发给伤兵营用。 若细究,普通的棍子,跟拐杖有啥区别。 有了拐杖和没有拐杖,军队中又有什么不同。 那么,假设情况——某个伤兵,双腿都严重受伤。 此情况,普通的棍子是无法帮助伤兵支撑起身体站起来的。 而拐杖是专业的工具,拐杖顶着腋下,哪怕这个伤兵双腿残疾,他也能拄着拐自己慢慢走动。 能自己走动,就能自己去盛饭,需要转移时,也能自己转移,不用人来搀扶。 这就是拐杖的意义。 有没有拐杖,对一个伤兵而言,对军队而言,差距就是这么大。 而如果,是一千个伤兵。 有拐杖,则这一千个伤兵,能保持基本移动能力,能省却大量照顾他们的人手。 而没有拐杖,则要加很多专门的人手。 这一来一去,两下差别,就是巨大的人力出入。 这笔账,李孟羲又算到了。 拐杖既然需要,那么轮椅…… 想到轮椅,李孟羲有些迟疑了。 他想到,不同于拐杖,拐杖这玩意儿体积小,拉运一车拐杖跟拉运一车长枪,运力没太大差别。 而轮椅,体积太大,对后勤压力着实有点大——用车拉,浪费宝贵的运力,且一辆车也装不了几个轮椅,用人背,背着累人,能背轮椅,多背几十斤粮食不好吗? 再者,拐杖好做,轮椅就复杂了多了。那两个大轮子,有做轮椅的功夫,就能做半个板车了。 而要是说,节省工序和工时,轮椅不做车轮呢? 轮椅的意义,就在于有车轮,有车轮才能动啊。 没有轮的轮椅,就是个椅子。 好嘛,军中哪里不能坐,坐柴火上不行?坐地上不行?坐担架上不行?非得做个椅子背着行军? 小书亭 总之,轮椅可能有点作用,但,考虑到后勤,做轮椅的意义不大了,再考虑的人工,轮椅的一对车轮,花费人工太多了,从性价比考虑,倒可以把车轮去了。但是,要是把车轮再去了,轮椅就一点意义就没有了。 李孟羲认真想了一下,轮椅没任何做出来的必要。 除非某一天,自己腿脚不好了,骑不了马,而车驾又不方便,还得到处视察军营,那么,轮椅就轻便多了。 到那时,轮椅就得备一个了。就像诸葛孔明的小车一样。 从伤兵营走,李孟羲回去,见到了弟弟。 弟弟手里一串用草穿着的蚂蚱,正玩的开心。 “砖头,你这小脸瘦的,啥时候能吃胖啊。”李孟羲有些心疼的捏捏弟弟干瘦的小脸。 与几个月前相比,弟弟现在衣食不缺,脸上气色好多了,但是,还是瘦的不行。 李孟羲看到弟弟,就想起了军中第三个需要开小灶的人了。 需要有额外食谱的,第一个,是伤兵营,第二个群体,是少量有身孕的妇人,第三个,是弟弟,也得给弟弟吃肉。甚至,军中的那些小朋友,数量不太多,可以想办法,给他们开小灶补充一下营养。 一块肉,吃在大人嘴里跟吃在小孩子嘴里是不一样的。 吃在大人嘴里,顶多是饱了一点。 而小孩子,处于长身体的时候,每餐多一块肉少一块肉,是大不一样的。 一块肉至于大人,意义只是饱肚而已。 于小朋友,一块肉就能吃了四分之一饱,然后,就是营养充足,长的嗖嗖的,活蹦乱跳的,个头猛长。 一块肉,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就是进了小孩子嘴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李陵不配称名将 杀猪得时间,这晚算是吃不成肉了。 肉暂且不说,刘玄德把妇孺营交给自己来管,李孟羲便只好过去看看。 所谓妇孺营,就是白天腾出的二十辆空车,然后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把军中那些小朋友,孕妇,又或者年迈的实在走不快的老人,都给叫到车上拉着走,最终聚集到一起的那部分人。 妇孺营,板车二十辆,再加上小孩子,孕妇,老人,这些人的亲眷,也一并安排在妇孺营,人数共计有几百人,这就是妇孺营全部编制。 李孟羲在妇孺营晃荡时,他所到之处,众目汇聚,问好声频频起伏。 以前,李孟羲在辎重队,整日在车里,跟黄巾俘虏(民夫)没多大交集。 很多人,甚至没见过李孟羲。 但,白日李孟羲和刘备到处领着车拉人之后,所有人都认得他了。 每一声问好,李孟羲都笑着一一回应。 因为妇孺营小孩子多,小孩子凑一起,就像达成了某个临界条件一样,如水炸开了锅一般突然热闹。 在这一天前,小孩子们分散混在民夫中,这一个那一个,小朋友大致都是情绪很不高的。 因为,每日要赶路,就算扎营后,停下来了,大人们赶了一天路,累的不行,哪里有精力再哄小朋友啊。 每个傍晚扎营时分,这些小孩子都是无聊的躺在大人怀里,这里看,那里看,什么玩的都没有。 一个小孩子,只能是无聊。 两个小孩子,如果面对面,小朋友就会很有默契的彼此看一下,开心的拿脚你踢我一下,我踢你一下,开心的玩耍起来。 这是,两个。 当三个小孩子聚在一起,就会有别的游戏了。 比如,把自己捡的小石头,跟另一个人抓的蚂蚱,换着玩,或者,三人拿着草棍,乱打。 当很多很多小朋友聚到一起,那就成猴山了。 吵吵闹闹的,如果不睁眼看,还以为,是哪个村头,而不是军营中。 看小孩子们疯跑着玩,小砖就不想再跟哥哥一起乱走了,他挣开哥哥的手,“哥哥,俺也想去玩。” 弟弟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哥哥。 李孟羲想了一下,他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去吧。别跑远啊。” 就几百人的营地,不大,李孟羲没一会儿就转完了。 巡视过程中,他看到以下情况。 大多数人,都是有稿席的,已经有人把稿席摊开在了地上,大人小孩儿坐在稿席上玩耍。 其次是,小朋友真的多。 不把小孩子集中起来,还感觉不到,集中起来之后,就感觉满地都跑的是小朋友。 还有,按时间算,这个点儿,伙夫们都已经开始升火做饭了。 若是平日,民夫们粗放管理,伙食是乡勇们统一分配的,排着长长的队,一人一碗粥。 现在,妇孺营独立出来了。 粮食供给是怎么安排的,有无安排? 万一,刘备认为自己安排好了,自己也认为刘备早安排好了,都忽略了这件事的话。 那就出差错了。 妇孺营独立出来,本是想干好事。 好嘛,妇孺营立营第一晚,就把满营妇孺给饿着了。岂不得不偿失。 除了不见伙夫,李孟羲还发现,没得帐篷。 军中战兵千余,帐篷也就百余,若是没有招抚四千多黄巾,帐篷够用了。 带上这众多民夫,本来良好的后勤一下就显得薄弱了。 一千人能住的帐篷分给四千民夫,显然不太可能,但,妇孺们,确切的说,是最小的小孩子们,还是要凑几顶帐篷出来给他们的。 不然,小孩子睡外面,必然容易着凉生病。 李孟羲正要去找刘玄德,问刘玄德要东西。 却有一众乡勇,拉着粮车,背着陶瓮之类的来了。 为首的乡勇什长,李孟羲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来。 人到了,粮食也到了。 交流中得知,刘备送来的是可供数百妇孺吃用七日的口粮,说是七日,但刘备给的比说的更多了许多,估计半月也吃不完。 很大的粮食袋子,一车少说七八袋子。 而负责煮饭的炊具也一并凑够了送来。 过来襄助妇孺的营的伙夫,共计二十人,每人背着一个瓮。 大瓮一个,能做二十人的粥。 若按二十人一灶,按妇孺营人数,总数六百多,共需炊具三十二个,便需要升起三十二堆篝火,升火做饭若交给专门的人做,一个人看三堆火,也需要十来个人专门当伙夫。 炊具不够啊,做饭的人也不太够。 李孟羲打量着刘备支援的二十个伙夫。 陶瓮不够可以再凑,人不够了哪里找呢。 李孟羲最先想的是让妇孺营,那些随行的小孩子家长来帮忙煮饭,可一想,好像不行。 因为利益相关,谁都会给自家孩子多盛,甚至借煮饭之机,偷偷藏一把粮什么的也不奇怪。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李孟羲想到,如果自己没有被刘备重视,也不得不屈身于妇孺营,整天吃不饱,为了多吃一口东西,不让自己特别是不让弟弟饿着,李孟羲才不愿意管什么道德呢,但凡有一点机会,必然要偷偷藏粮然后给哥俩吃。 所以,伙夫还是得交给乡勇们,不能交给妇人们来干。 天色不早了。刘备支应的人来的很及时,李孟羲当场分配了任务,他吩咐伙夫什长,交代他再去往哪再借十五个瓮。 然后,剩下的人,一人管三灶,开始做饭。 事情安排下去了,李孟羲这才觉得,问题不大。 三十五个瓮,一瓮煮二十人的粥,可供七百人。 妇孺营人没这么多,有盈余。 —— 伙夫只有二十人,却得煮三十五瓮的粥,一人不止管一个。 李孟羲眼瞅着伙夫从粮袋里捧粮食往瓮里放,有一个细节李孟羲没搞明白,那就是每餐放的粮食,该放多少呢?有没有个定量呢? 若无法精确控制,多放一顿少放一顿的,控制不好,可能还未到预计的时间,就把粮给吃完了。 放在小层面上说,一什人分配不好口粮,就可能时不时的会因为过早的把军粮吃完了,又不敢去跟将军再要粮,怕被训斥,然后饿了一天,然后饿的没劲,又碰上敌军,要作战,又没力气,所以被敌军的砍死的概率太大了。 放在大层面来说,若是大军不能精确的统计出粮食的数目,并精确的下发,每次发放军粮都有误差,误差累加起来,就会是巨大的误差。 军粮如果比预估的早了数天耗尽,很要命的。 饥饿对战斗力影响极大,饿一天,一士兵战斗力就大降,饿上两天,纵然是吕布的武力值,也得下滑成华雄,若是饿上三天,军中士气大降,士兵连武器都快要拿不动了,军无战力,等着打败仗吧。 现在全军有没有精确统计出军粮数额,暂且未知。 李孟羲猜测,现在军中,每七日一次的军粮怎么分配的,应该是,全由各个小队长自决的。 正如前边李孟羲所想,若是守城的时候,全依靠小队长的道德操守,会出问题的。因为不可避免的有着小队长贪生怕死,逼着别人往前冲,他自己躲在后面。 万一正守城呢,矛盾激化了,城墙就完蛋了。 放在军粮分配上,也是这样。 把军粮分配的公平与否,依赖于伍长什长的个人操守,太不靠谱了。 人,是最不靠谱和容易出意外的不确定因素。 万一有个混账什长,每次吃饭,总先给自己盛一碗稠的,留稀的给别人。官大一级压死人,士兵敢怒不敢言。 长此以往,矛盾积累。 若等某个月黑风高夜,天冷的冻死狗。 这次,狗日的什长,又是一勺把稠粥全给自己成了。 万一矛盾于此时激化,同伙之人拔刀相向,黑灯瞎火的,一有厮斗之声,全营皆动,一不小心就炸营了,然后死伤无数。 这种意外有可能会发生的,而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应该避免此类事情。 有活生生的反面例子,就比如李陵。汉将五千步军借地势之利,射杀了匈奴数万人,眼看眼看匈奴就要溃逃了,此本是惊天动地的一场大胜,本是不世之功。 可是李陵军队的管理有问题,内讧了,李陵的部下跟李陵有矛盾,跑去跟匈奴说,李陵的箭已经用完了。 然后匈奴得到情报,全军压上,李陵个软骨头投降了。 本来,李陵以五千步足,在十几万骑兵的包围下,不仅大败匈奴,还射杀匈奴数万人,如此耀眼的战绩,够青史留名了。 结果,李陵翻车了。 李孟羲都怀疑,到底是怎样的矛盾,让李陵下属军官忍都忍不了,宁可投敌,也恨不得弄死李陵。 有人说,李陵也是名将,只是运气不好。 名将?笑了。 大汉名将多矣,他败军之将李陵,排不上号。 李陵不配称名将!作为一军统帅,不能察觉军队内部的矛盾,矛盾大到手下将领临阵倒戈,这就是李陵能力上的极度不足。 李陵是运气不好? 恰恰相反,李陵运气好极了! 败军之将,投降了匈奴,还能被匈奴人封王,得享荣华富贵。 真要是运气不好,凭李陵稀烂的管理能力,和下级军官矛盾之深,李陵真要运气不好,他的下属军官,直接夜里拿刀把李陵人头砍了去投匈奴了。 wucuoxs.com 李陵没被人砍了头,还活着成了匈奴的王,运气好极了。 天才和蠢货往往只差了一步,一步料到,便能成不世之功,一步出错,便成笑话。 兵道危行,不可不处处谨慎。 李孟羲站在陶瓮边,盯着篝火和瓮发呆,只让过来效力的乡勇们误以为李孟羲是盯着看谁有没有偷拿粮食,一个个紧张的不行,干活升火用了十二分的投入。 又一个疏漏点,李孟羲无端的联想之下,便发现了。 口粮! 对士兵们来说,粮饷不是小事,而是头等大事,无饷或许还能稍忍,粮食分配不公,得饿肚子,会触犯士兵底线的。 粮饷要如何分配非公平,李孟羲认为,应该以军律令之,以军法严之,使负责分配粮食的最低一级小队长不敢明目张胆的中饱私囊。 为了使军律更有效用,应该加上对军官们的考核制度。 但有劣迹者,立刻革除军职,以儆效尤。 若有了此定期的审查制度,能最大限度的保障公平。 由此又可以关联到其他问题,除了在口粮分配,还有日常劳作,行军之时,有没有混账小队长让别人帮他拿兵器之类的事,都可通过内部审查的方法,予以严禁。 李孟羲顺着思路深往下想,想到了很多之前未能想到的东西。 军中应有负责抓纪律,专盯不良行为的纠察制度和纠察人员。 而不管是内部的自查制度,还是纠察人员,目前军中都没有。 不仅没有这些,连军令都还一直没有一套明确的明文规定的军令。 义军草创,真的是处处毛毛糙糙,哪里都能有问题,跟精雕细琢出的堪称精兵的军队相比,差的太远。 李孟羲眉头紧皱。 —— 晚饭,李孟羲是和妇孺营一起吃的,没去和刘玄德一起吃。 不知怎么回事,粥熬的很稠,每一灶都熬的稠,稠的跟干饭一样,一顿能当两顿了。 李孟羲还不知道,正因为他站人家伙夫面前,伙夫怕李孟羲不满意,才把粮往多了放。 吃着饭,李孟羲想到,按当初涿州城的分粥方法,大人小孩儿,都应该是一人份的粥。 固然,小孩子饭量小,可能都吃不完一碗粥,但小孩子吃不完,家长可以吃啊。 正因为带着小朋友,大人才理应应当多吃一点。 因为相比孤零零一人的民夫,带着小孩儿的民夫,就要保护小孩子,多吃点粮,就能多有点力气,才能更好的保护小孩子。 大人小孩儿都满份额的食物,这很合理,很公平。 可是,貌似方才,伙夫给妇孺们打饭时,给大人满勺,给小孩子只半勺。 伙夫的打饭方法合情合理,但是,与李孟羲的想法不合。 那就不对。 这又是问题了。 有心想把伙夫们叫过来,交代一下,可吃着饭呢,不好打扰,只能等饭吃完了再交代。 李孟羲想着东西,吃饭都吃不香了,没味道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镜岂止照人之失? 李孟羲混在妇孺营吃饭,没去和刘玄德凑一起吃。 在另一边,刘备关羽吃着饭的时候,刘备说起了白天的事。 “云长,白日羲儿问我要走了二十辆车。”说着,刘备嘴凑到碗边,吸溜了一口粥。 关羽目露疑惑,“奥?这是为何?” 然后,刘备就把白天干的事给关羽随口提了一下。 刘备说,腾出了二十辆空车,从队尾到队前过了一遍,把民夫中的老人小孩儿,有身孕的妇人,都给叫到车上,拉着走。 关羽听完,顿时恍然。 “哎,某忙着练兵,此事某倒是忘了!”关羽不由的放下碗,说道,“军中多了数千民夫,就不同往日。” “军中妇孺老人,行速缓慢,而不得不等,其必拖累我行军速度。” “本每日可行军六十里,有妇孺拖累,每日行三十里尚且不能。” 说到这里,关羽目露庆幸,“幸有羲儿帮忙补救,不然,某不知何时才能惊觉此错。我大军行程又不知要耽误多少里!” 在舔碗的李孟羲尚不知道,一般不怎么看得起的人的关羽,又夸他了。 说起李孟羲,话就没个头。 关羽又接着问了许多细节。 问妇孺营的口粮之类的,还有有没有帮衬人手,怕羲儿一个人管不过来。 刘备笑到,“不牢费心,待黑时,粮食一车,人手二十,已调拨过去了。” 这下,关羽放心极了。 大哥和羲儿两人和办的事,能有差错? 关羽轻抚着长须,又生感慨。 “大哥日前,称羲儿为人镜。 好一个【以人为镜,可知得失。】 以人为镜,又岂是只能知人之得失。” “羲儿他心思细腻,能察我等不能细察之处,大哥不妨平日多多相问,问羲儿可见我军有何不足之处。 想必,必能弥缺补漏,良有裨益。” 关羽认真建议到。 刘备不由放下了碗,手摸着下巴,沉思之状,沉吟良久,“正该如此!若无人时时挑错,又怎知我军缺憾?” 自日前,刘备决定,时不时让李孟羲挑自己三人的错之后,这夜和关羽相谈之后,刘备决定,以后频频以军中之事问李孟羲。 不求听什么好话恭维之言,但求能日知军中一错。 这边,李孟羲看着妇孺营的妇孺们,和做饭的伙夫们,都差不多吃完了。 李孟羲这才把伙夫们叫到一旁,交代,日后再打饭,不论大人小孩儿,哪怕是个没满月的小婴儿,也得给人打一人份的饭。 还有,那几个有身孕的妇人,打饭多给人打一勺。 “此是军令。”李孟羲昂着头,目光扫过一众乡勇,正色说到,“小小一点事,谁做不好,别在这干了。” 哔嘀阁 李孟羲说的严厉,乡勇们忙就表态,说不能有错。 “嗯!”李孟羲背着手,小大人一样,“早些休息。” 说完,拉着弟弟便走了。 李孟羲走远,伙夫们彼此议论开了。 “小娃娃跟大人都一样的饭,大人是三勺,小娃娃三勺吃的完吗?”一个伙夫表示怀疑。 “就是就是!”有人也附和。 这时,伙夫中的某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分饭,当时涿州城,他也是帮忙分粥的,当时听军师提过一句为何如此分饭。 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种见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个有见识的乡勇走出来,训斥一众同伙,“让恁干啥恁就干啥,咬造个啥!” 他这一出声,余人都闭嘴了。 李孟羲去看了杀猪,有会杀猪的乡勇,把死猪给杀了。 作为报酬,允许他们一人拿走一块猪肉,故而,过来很多帮忙的人。 猪也就死了顶多一夜。因为,军医卜对那头用于医学实验的猪很看重,每天都去看猪的状况。 因此,猪死了,田卜立刻就发现了。 猪肉应该还没太变味儿。 看完了杀猪,时间还早,李孟羲就拉着弟弟到处跑着玩,消消食。 刘备处,刘备和关羽凑在篝火前正说着什么,见李孟羲哥俩来了,刘备显得很开心,“羲儿,来来!” 他招手。 待李孟羲拿了根柴棍坐定。 刘备便面带笑意,直接开口问到,“羲儿,白日一日,你观我军中,有何不足之处?” 刘备说完,转头看了关羽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一下,然后,两人目光同时汇聚到李孟羲这里,等着李孟羲说点什么。 李孟羲目光扫过关羽刘备二人。 “不足之处,”李孟羲眉头一皱,“还真有。” 然后,他掰着指头,默数了一下。 而后,直了直身体,目光扫过刘备关羽二人,“今日所见,军中不足有四。” 一听,刘备关羽不由得再次相识一眼,默契一笑,心照不宣。 刚刚还说,羲儿他心思细腻,这不,一问,还真问出点什么,羲儿他看出军中不足了,还不是一点不足,不足还有四! 刘备关羽便竖起耳朵,等着听李孟羲的高论。 “这第一点,伤兵营。 我见有伤兵拄着破棍走路,此不妥。 若是伤兵一腿伤残,拄着棍走倒也能走。 若是,伤兵两腿皆伤,又或者,腰背见伤。 此时,已无法借棍支撑站立。 若其不能自力行走坐卧,则必要分一人照料。” “而做拐杖,拐杖抵于腋下,只要手能动,纵双腿腰背皆废,也能凭拐走动。 如此以来,就能省一照料之人。” “一伤兵,无拐,需累民夫一人。” “十伤兵,亦累民夫兵丁一人。” “可百伤兵,累民夫兵丁十人。” “千累百人,万累千人。” “敢问关将军,玄德公,省却的这千人兵力,是多,是少,是轻,是重?” 李孟羲目视刘备关羽二人,反问到。 刘备关羽二人皆神色郑重。 刘备连连点头,感慨不已,“小小一拐杖,却能省千人万人之累。” “人少倒不嫌其用,人越多,越显其用。” 这是不足其一,刘备关羽目露异彩,他两人深以为是,并感大为受教。 “至于这第二点。还是伤兵营。” “不知二位有没有注意过,人受伤之后,吃的好,伤好的便快。 同样的伤,吃的好,一个月就能下地,吃的不好,得将养两月。” “我军中有伤兵,可伤兵吃食与其他人一样,寡淡无肉。 我觉着,别人不管如何,伤兵每餐一定得供给肉食。” “假设,同是一千伤兵,日日供给肉食,伤兵,两月痊愈。 无肉食供给,一千伤兵,三月痊愈。 若,在这两月之期,突然又有战事。 伤兵两月痊愈,两月遇战,就多两千可战之兵。 伤兵三月才无虞,才两月,未痊愈,不堪战,两月遇战,两千伤兵,就是两千拖累。 敢问而位,这两千兵,放在任何一场大战,两千之众,是轻,是重?” 李孟羲再反问。 关羽刘备二人,面色更显沉重。 关羽颔首,看向李孟羲,目露赞叹,“确如羲儿所言,伤兵早一日痊愈,我军便能早一日得一人之力,又少一人之累,总有两人之力。” “前如大哥之言,若兵少,不见其用,若是万人十万人大军,遇大战,伤兵动辄数百上千。” “伤兵痊愈快上一日,我军便能早一日得兵数百。此算,明了!” 关羽心里感慨不已,这一点,实在是他不能想到的点。盖古来兵书,未记伤兵如何。 “嗯,这便第二点,我军中可开小灶,给伤兵,妇孺,还有小孩子供给肉食。” “想来,区区一点人,区区一点肉食,可负担的起吧?”李孟羲转头再看向刘备。 “担得起,担得起!”刘备连连点头。 给伤兵优待,此理应之举,些许钱粮,算个甚!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患寡,患不均也! “第三点。”李孟羲挠了挠头,继续说到。 “关将军。不知我军可有口粮分配之军律、章程?” 刘备把目光看向关羽,关羽眉头微皱,思索片刻,答到,“军律,有。” “我军律,口粮七日一领。” “那分粥之时,可有严令?”李孟羲再问。 “假如,有一人,其身为什长,且有勇力。 每开饭,其仗其勇力,仗其官身,把稠粥捞尽。 余人只剩稀粥。 同伙之人,敢怒不敢言。” “若其日日如此,小隙日积月累,必成深仇。” “等一日,天寒地冻,夜黑风高, 士卒冻饿难忍,此什长又如往常,尽盛稠粥,同伙之人,愤而与之争,口角冲突之下,一个不制,即拔刀相向。” “而后,”李孟羲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直视关羽刘备,娓娓道来,“士卒错手杀死什长之后,恐被惩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夜潜逃。” “这是一者,其连夜遁逃也罢。” “若恰好其中有心思机敏者,再一想,若就此逃遁,恐须臾就被追上。于是生却一计,偷偷放火点燃大军草料,待营中生乱,从容而逃,以保无忧。 军中粮草被焚,岂能不危难?” “若,此什之中,再恰好有一胆略过人,且为人狠厉者。 即焚粮草,更趁乱冲入帅帐之中,斩落主帅人头,转投敌军。 嗯,纵有十万大军,因一夫怒勃,瞬移灰飞烟灭。” 李孟羲语气淡然的,诉说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刘备心中一凛,军中主帅,指的是谁,不就是他刘玄德。 刘备神情肃然,他迟疑片刻到,“我军……当不至有此恶人吧?” “无有?” “哈哈哈哈!”李孟羲闻言,仰头笑了,边笑边摇头。 “兵道危重,有万备尚不能万全,又怎能笃信人心万无一失?” “玄德公言,我军当无有大恶之人。那,某问玄德公,我军战兵千余,这千余人,即无有大恶之人,那,我军尽是正人君子乎?” “……怕不尽是。”刘备语滞。 “即不是正人君子,侵吞一勺稠粥之小恶,君以为,当真千余兵卒,无一人有做?”李孟羲面带浅笑。 刘备低头,沉默了。 李孟羲再接着往下说,他目光沉静,着眼于篝火跳跃的火苗之中,缓缓说到,“涿州屯田时,当时我等商议,定要屯丁一人一瓮,当时所虑为何? 不正是怕同食一灶,此少彼多,难以公允。 不患寡,而不均也。 不患粮少,而不能忍有人口中夺食也! 为求安稳,故,涿州屯田,一人一瓮。” “涿州可一人一瓮,但我军中,若一人一瓮,则人人拖累。 故,于军中,难免十人同伙。” “现下,我军中只有粮饷,无有军饷。口粮,便是重中之重。” “故,我所忧者,同伙分粥,怕不能均分,怕有强横之辈,欺夺懦弱,怕什伍之长,侵吞属下。 ranwena.net 更忧,数千大军,但有一人不能忍,便能起殃及全军之祸。” “此便为,第三点。” 李孟羲说完了,感觉想喝水。 白天都渴,晚上,粥那么老稠,还是没喝到多少水。 他拿眼到处瞅,看有无水喝。 而要是以往,刘备关羽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会问一声。 现在,刘备和关羽处于心事重重的状态,一个二个眉头皱的放不下来了,哪里有空管李孟羲怎样。 关羽眉头紧缩,刘备眉头紧锁。 好一会儿,关羽舒展眉头,“此必要严令全军,胆敢有每餐多盛稠粥者,当斩不饶!” 关羽霸气凛然的沉声说到。 李孟羲笑了,“这也正是我所想的。人,不可靠。唯法度,如铁如石,牢靠不移。” 这边,刘备也想好了解决分粥不公的对策。 刘备目光朝关羽李孟羲看来,悠悠说到,“某也有一策。可使做粥之伙夫,管制之什长伍长,最后打饭。” 刘备声音不大。 但,此话说出之后。 李孟羲猛然一个转头看去,他眼睛瞪大,惊讶。 之所以,李孟羲惊讶。 因为刘备提的这个解决方法,比关羽的方法,比他李孟羲想的方法,绝妙十倍! 关羽想的方法是什么? 关羽想的方法是,严令禁止有人故意多盛稠粥。 而李孟羲寻思半天,他想的办法,则是技术方面的。 在他想来,军中瓮大瓮小不同,伙夫们每餐加水多少,也全靠个人把握。 这样以来,有时粥多,分了一轮,还有剩的,而有时粥却做少了,不够分了。 分粥的技术难度就在这里。 而李孟羲想的解决办法是,统一度量衡,军中所有的煮粥陶瓮,做的一模一样大。 然后,瓮中划刻度,每次加水,都加到和刻度水平,加水每次定量。 然后,再做统一的杯子,每餐放粮,恰好一杯满。 这样,粥定量了,水定量了,那么,粥也能煮的恰好够。就跟电饭锅一样,按刻度加水,能精确的煮出定量的粥。 再然后,分粥的勺子也统一,恰好,每人两勺满,恰好分完十人饭,一瓮粥,恰好分的一点不剩。 但,当刘备说出了分粥策略之后。 李孟羲便突然想起,这个分粥的故事,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过啊。 分粥,是一个分配问题,而不是技术问题。 社会学家们研究出的最优分粥策略——让做粥的人,最后盛粥。 李孟羲都没记起,刘备竟然想出了这个无数人论证过的,最佳的策略! 刘玄德竟有如此水平。 此策其水平,比关羽李孟羲两个人加起来还高了十倍。 “玄德公此分粥之策,妙极!”李孟羲叹道。 果然,能青史留名,无一泛泛之辈。 李孟羲想起来了。 好像,涉及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处理,刘玄德总能表现出超高的水平。 往前回忆,当初,给黄巾俘虏发遣散粮时,因为怕粮食不够,当时,李孟羲出的主意是,给,但不给够。 俘虏半月才能回家,那就故意只给三天粮。 这样,里子面子全就能赚到。 其一,愿意给俘虏粮,黄巾俘虏必然感恩戴德。 其二,三天粮,根本不够回家路途上的消耗。黄巾俘虏心有顾忌,知道区区一点粮,根本回不了家。 看似有选择,实则没有选择。 俘虏只有投留义军这一条路而已。 然后,粮食一点没费,还得了人心,还得了俘虏投靠,三全其美。 当时,李孟羲还对此策沾沾自喜。 刘玄德却指责说,“待人以虚,人必以虚待我!”断然,不肯用李孟羲诡诈之计。 现在,今日分粥法,又显出刘玄德的水平。 李孟羲颇为侧目。刘备此人,当真不简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刀斧手 李孟羲所说四点不足,第一点,拐杖,第二点,军中小灶,第三天,军中分粥无有严令约束,至于这第四点,还与军律相关。 “我军至今为止,未有专一执法军士,也未有军法官,此拖延久矣,关将军,可早日决断此事。” 关羽点了点头,“明日就选刀斧手。” 刀斧手? 李孟羲诧异。 刀斧手这个词很熟。 一般,古代都在帐后埋伏几十刀斧手,等摔杯为号,冲将出来,把人砍成肉泥。 说的是缺专门执法军士,说军法官,关羽却说挑组刀斧手。 李孟羲转念一想,可能,刀斧手是专门砍人头的,简单的说,行军法不就是砍人头吗?所以,刀斧手实则就也是执法军士。 那么,为什么帐后要埋伏刀斧手呢? 可能,一是,执法军士,是主帅手里,最核心最忠诚的一批士兵,用着保险。二是,一般值得帐后埋伏刀斧手的目标,必然都是将领。 为整死一个小卒,显然用不了刀斧手。 而一般来说,将领都穿着好甲。 目标有甲胄在身,普通的刀可不行,破不了甲,容易刺杀失败,用普通刀兵埋伏,很可能刀兵围着人砍了半天,还把人给跑掉了。 而斧头,重刀大斧,能破甲,用来砍目标将领,必然砍死。 刀斧能破甲杀将,为特攻装备。 再有,军中执法,一般重刑,都是砍人头。 砍人头区区环手刀可不行,普通的刀,刀身薄,砍不动人头,得用斧头,斧头势大力沉,一斧下去,头颈两分。 因此,整天拿着斧头执法军士,不是刀斧手,是什么。 李孟羲大致想明白了这一点儿。 因为古代技术条件限制,最简单的处死方法,只有砍头这一个方法,而不像后世那样,能枪毙。 又因为,要利索点把头砍掉,刀枪剑戟都不好用,唯独斧头大钺好用。 所以,斧头便和刑罚,权利,王权,联合在一起。 据说,商周之时,代表王权柄的就是大钺。 又据说,“王”这个字,就是大斧头的象形。 不仅东方如此。 基于古代的技术条件,西方最简单的处死人的手段,也是砍头,西方的刀,砍头也不便利,因此,西方的斧头,也是代表着王权。 比如,臭名卓著的辣脆,意大利辣脆伐西死党作为标志的党徽是竖棒,其图形是棍棒加斧头的图案,由古代王权仪具延伸而来。 —— 李孟羲把一日之内看出的军中不足,共计四点,一一说完。 纵然是李孟羲说完,过了很久。 篝火中的木头,噼里啪啦的烧着,刘备关羽二人仍然意犹未尽,回味了良久。 良久之后,刘备再转头看向李孟羲,不无感慨,“羲儿,你心思细腻,非我和云长所能及。 若非有你,这诸多疏漏,不知何时才能自知。” 说着,刘备看了关羽一眼,眼神刹那间交流了一下,刘备再转头再看李孟羲时,已满脸笑意,“羲儿,这日后得劳烦你多多上心了,我军中但有错漏,还请,不吝指出。” 说着,朝李孟羲拱了拱手。 李孟羲闻言,挠头。 他目视着刘备,“我闻,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说罢,又转头看向关羽,“关将军还记得吧?当日我初见将军练兵,当时我所说,将军不妨问计于卒。 将军初不信。 可后来怎么着? 那一日,一日之间,你我得破阵三法,成阵变阵之法十五,战策共五十条之多。 这其中,你我二人所思所想,只有区区七八。 余者,全是士卒所想。” “今玄德公欲问我军中疏漏之处,可某只一人,纵每日眼观目瞧,旦夜不休,又能觉察几处不足?” “再者,找军中疏漏之处,又岂止只有我能为?” 李孟羲盯着关羽刘备,言辞郑重,“义军草创,离强军精兵远矣,必然,处处皆是疏漏。” “来来来!”李孟羲突然笑了,他伸手做请,“这夜色正好,两位好好想想看,必然也能找出我军一二不足。” 刘备关羽不由得相视一眼。 “这……”刘备迟疑。 见此,李孟羲再激,“两位定能知察疏漏,莫以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备关羽,不得不一个摸下巴,一个揪胡子,两个眉头紧缩。 好一会儿,刘备为难的摊了摊手,满脸为难,“羲儿,某,实在想不出。” “不成!”李孟羲小脸一板,严肃说到,“想不出,今晚就别睡觉。” 刘备哭笑不得了。 无奈,只好继续去想,继续想军中何处不足。 这在说话间,关羽想到了。 关羽沉吟到,“……若说疏漏,还真有一处。” “我领三百奔袭之兵,每日奔跑,士卒背的行囊,晃晃当当,时不时还会掉,羲儿,你看,想个法子?” 行囊,晃荡? 李孟羲寻思了一下,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背着铺盖和被子,还有衣服,碗筷乱七八糟一堆东西的士兵们,边跑,身上的东西晃晃荡荡的,把人肩膀砸的老疼。 不仅如此,跑步节奏也被带乱了。 然后,脑海里又浮现了另一副画面,那是现代军队的强行军的画面。 十公里越野,士兵们背着大包,大包系的死死的,一点不晃动,枪也用绳子绑死在背包底下,然后,前边用腰带紧紧的束在腹部,这样,包裹就一点不会晃动了。 “携行具……”李孟羲恍然,自言自语的说到。 关羽听到李孟羲说的话了,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显然,李孟羲有解决方法了。 关羽就不再过问了。 想战国时的魏武卒,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这魏武卒,又穿数重甲,又拿弩带矢,还携戈配剑,还带有军粮,自然,也少不了炊具帐篷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带这么多东西,还能日奔袭百里。 那么,必然,魏武卒有一套好用的携行装备,把这所有武器军粮等,安置的妥妥当当,背在身上,省力又稳固。 笔趣阁 不然,若是携带不得法,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路跑,一路晃荡,还一路掉,跑不了百里,人就没力气了。 魏武卒必然有高效携行具。 携行具的重要性,不下于铠甲兵器,可魏武卒的携行具,这么重要的科技,不见诸于兵书记载,也未流传后世,殊为可惜。 关羽已经想到了一处疏漏之处,就等刘备了。 关羽和李孟羲二人,就拿眼瞅着刘备,等刘备“交题”。 刘备很是焦灼。 气氛就这么沉默着。 好算刘玄德最终还是想出了一个答案。 有了答案的刘玄德,顿时气势就不一样了。 他露出笑意,一脸从容,腰板直起,看着李孟羲,“羲儿,你要走我车马二十辆,现下,好多粮食得靠人背。我军车马不足,这是否,是一疏漏之处?” 刘备笑问。 “是!”李孟羲也笑了,“如我所说吧?二位也能找军中不足!” 刘备关羽闻言,哈哈笑了。 三人约定好,日后,每人日挑一错,夜时汇总。 一日知三错,又改三错,千日便知三千错,改三千错。总叫他再无一处疏漏,总叫他强军精兵必成。 然后,李孟羲就跟刘备商量,如何解决车辆不足的问题。 一个解决方法是,还是买,沿途遇到村落的话,买牛,买驴子,买骡子,买能拉车的牲口,也买板车。 一旁的关羽给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军中有木匠,可以直接找人手坐,不也行? 缺车是个问题,和板车这个工具相比,人背的效率有限。 一人可以背三十斤粮走一天,再多,就太累人了。五个人,也只能背一百五十斤粮而已。 但用车拉,一人前边拉,后边两人推,左右一边一个人推,那一车,轻松拉三五百斤粮不止,车还没拉满。 有车无车,就是,好几倍的运力差别。 板车不可或缺。 第二百六十章 麻雀虽小,应五脏俱全 说起让木匠们做板车,李孟羲便直接要起身去木匠营,准备问问情况。 刘备拦住了他,刘备说,指不定人家睡了没睡,何必把人都搅扰起来。 明日白天再问,不迟。 李孟羲只好作罢。 夜色深沉之时,李孟羲拉着弟弟,告辞离开。 每日睡前,必须要做的事,要总结一天收获,然后,记录在册。 “八月,十九。 依然行军,无战事。 四日前,用猪做断肠缝合术,猪死。 手术失败。 总结知: 其一,验证得知,肠缝合线可用酒精长时间保存,保存数天的肠线,依然未变质,依然可被吸收。 其二,验证得知,肠缝合术必须梳清肠道,不然,必定感染。 伤兵营所见, 一者,需制作拐杖若干。 二者,军中应开小灶,以供给包括伤兵,妇孺,孩童等少部分弱势群体。 其余有,军中同伙分粥无有严律,可使,每开饭,使伍卒先自盛粥,而后,伍长再盛,再后,什长盛。 此为最佳分粥策略。 由此又知,为监察军官,禁绝上下欺压,军中当有军法官及执法军士。 盖军法官与刀斧手,大抵等同。” 写完了,最后的一张草纸,最后的一角空隙也没了。 明个,就没地方写了。 明日事,明日再决不迟, 李孟羲收起纸笔,熄灭火把,安然休息。 —— 第二天,自然就是八月二十日了。 这日,一大早,李孟羲就被喧嚣声吵醒了。 等李孟羲穿好衣服起来,他看到,营中战兵,全集中到一起,排队列阵,整整齐齐。 这其中,间或夹杂着关羽的训话的声音。 李孟羲侧着耳朵听了几句。 关羽的训话内容,大致就是,日后每一餐,什长伍长必须最后打饭,谁敢不从此令,军法从事。 另,胆敢有仗势欺人,强捞稠粥者,一次发现,定斩不饶。 嗯,就是昨夜说的分粥问题。 不一会儿,战兵们就解散了。 粥早已被伙夫们熬好了。 关羽交代过了,想必今早吃饭的时候,应该就是,每什之中,普通士兵先盛饭,然后,伍长才盛,最后,才是什长。 这样,就不存在有狗逼什长先把稠粥都给自己捞完的破事。 李孟羲依然混在妇孺营吃饭。 他端着碗,站在伙夫边,边吸溜着粥,便看伙夫给人分饭。 因为李孟羲在边上旁观,伙夫就不敢有差错。 昨夜刚吩咐过伙夫营众人,今早果然大为改观了。 排着队领粥的大人小孩儿,无论大小,都是粥三勺。 有遇到孕妇,伙夫还交代,吃完再来一趟。 但,李孟羲竟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了。 伙夫们支起的陶瓮,三十多个,瓮大小都不同,放粮多少也不尽相同,还有,伙夫们的勺大勺小也不一样。 因此,有些队,粥稀一点,勺小,粥也就少。 为了多打粥,为了生存,极尽了智慧,妇孺们都挤着朝粥多的队排过去了。 这粥煮好也没多大一会儿,也不知,她们是如何准确的知道在哪能多打呢? 应该是,眼巴巴的都瞅着呢吧。 这让李孟羲顿时就又觉得,昨晚想的,统一炊具的想法,还是有点用的。 妇孺们这里,跟战兵同伙吃饭又不一样了。 战兵们可以先让普通士兵先打饭,从下到上的倒逼公平。 而妇孺营这里,要公平,则取决于分饭的伙夫。 战兵们吃饭是否能公平,的确只是分配问题,而与技术问题不大。 而妇孺营的公平,还真就是技术问题。 可是,李孟羲扫了一圈,他感觉为难。 把瓮做的一样大小,谈何容易啊。 当日涿州城,起了十个陶窑,几百民夫连日开工,日烧瓦瓮上千,这么大的生产规模,尚不能确保所有瓮大小一样。 现在行军途中,又怎么能有办法去制作一样大小的瓮。 技术条件受限。 因此,就没办法,让三十余陶瓮添一样多的水,放一样多粮,也就没办法熬一样稠的粥。 就没办法,让妇孺营六百余人,个个公平。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 暂时不解决也行。 吃过早饭,即将拔营。 拔营之前,李孟羲找人把昨夜杀的猪,一分两份,一份肉给伤兵营医官田卜,让他每餐煮肉汤给伤兵吃。 另一份,给了妇孺营火头军什长,让他把肉剁成肉糜,每天煮饭的时候放粥里一起煮。 且,每瓮都得有肉。 一大包肉,用一大块麻布包着。 火头军什长拿不定主意,问,“军师,这一顿……放多少肉?” 李孟羲想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该放多少啊。又没怎么做过饭。 “你看着放。别怕废东西,肉没了,再买就是。” 什长听着,不由就暗自得意。 没成想,从战兵营调过来,本以为是个累活儿,没成想,还跟着妇孺营能混到点肉吃。 这边的事,算是忙完了。 有游骑从边上过,李孟羲叫住游骑,然后便搭游骑的马,去木匠营去了。 木匠营,自攻城战成立之后到现在,几乎没活儿。 正欲拔营,木匠们背着行囊,拿着工具,还有兵器,准备出发。 来木匠营看到的第一眼,李孟羲就发现了个疏忽的问题。 如果是普通士兵,一身铺盖和行囊加兵器,负重没问题。 但是,工匠营,好多人之前是战兵,现在安排在匠营了,他们兵器和木工用具都有,带着很累赘。 再加上,因为一直在收购木工用具的关系,相比木匠营区区五十多人,工具储备的太多了。 像是大的,锛子,锯子,斧头,小的有凿子,刨子,眼看,木匠们拿着东东西西,几乎拿不下了。 李孟羲顿时觉得,木匠营既然单成一营,就得有自己的单独的后勤系统。 麻雀虽小,应五脏俱全。 得给他们弄一辆车,哪怕只一辆,有车来放工具和统一管理木工用具,就能让木匠们省事的多。 yqxsw.org 又需要车了。 可李孟羲前看后看,所见到的车,要么装满了粮食,要么就是拉车一车木头。 昨日,刚从牙缝里挤出来二十辆车,空车大概无法腾出来了。 “鲁犁!”李孟羲叫到。 鲁犁这家伙情商很低,李孟羲在边看了鲁犁半天,鲁犁也瞅见李孟羲来了,就跟李孟羲大眼瞪小眼就瞅上了,干瞅不过来。 这家伙是忘了自己是匠营副官了吧。 李孟羲喊了一声,鲁犁这才扛着两把锛子,手里还抓着一把刨子,丁里咣当的跑过来了。 “鲁犁,要是现在让你们木匠营做板车出来,能做不?”李孟羲在马上问。 鲁犁寻思了片刻,一五一十的告知,“能做吧,咱啥东西都有,就是,没木头。” 木头。 木头不缺的吧。 好木头虽然可能没有多少,但军中当柴拉的硬柴可是不少。 鲁犁说没木头,是缺权限,他们木匠们,不能支用辎重营的木头储备。 问题解决了。 去跟辎重队协调一下,就行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民夫遁逃的原因 行军途中,也不好停车翻找木头,还是到傍晚扎营时再说。 李孟羲又去巡视各处了。 有一件事,昨夜跟刘备关羽聊了很久,但是忘了问了。 那就是,为何会有民夫想逃走? 不应该啊,食物又不缺他们的,对民夫够好了吧,然而,为何有人要逃。 带着不解,李孟羲自去寻找答案了。 没走多远,李孟羲在民夫的行进队列中,看到了一个老人。 老人一只脚有鞋,一只脚上没鞋。 这个老人看着身体强健,但是,好像精神有点问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喃喃自语,时不时不明意味连连摇头。 “老人家,停下。” 李孟羲叫住老人。 李孟羲还有点害怕,他怕老人真的是精神病或者是个疯子。 小时候,村子里有个老疯子,他家人把他拴在家里。 有一次,听小伙伴说,看到了老疯子了。 年幼时的李孟羲好奇,就跟着也去看。 一群小伙伴在半途撞见了疯子,大家都喊他“老疯子”。 没想到,疯子生气了,追着李孟羲就跑,把年幼的他吓的哇哇哭,书包都扔了,哭着跑回家。 这是自小的童年阴影。 李孟羲很害怕精神有问题的人,怕被打。 精神病人打人是没理由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李孟羲从马背上下来,他往后退了两步,站的远一点,小心谨慎。 “小郎君何故叫我?”老人擦了擦眼泪,朝李孟羲施了一礼, 被李孟羲认为是有精神病的老人,竟然举止文雅,回过神的老人神情一点都不像是精神病人了。 李孟羲的畏惧,去了大半。 不是精神病就好。 李孟羲便和老人攀谈起来。 谈话中,李孟羲问老者,为何悲戚莫名? 老人叹息着,不住抹泪,说起过往。 原来,老人家是跟儿子儿媳一起逃难的,儿子先死,怀着身孕的儿媳半路生了个娃娃,娃娃又胖又白,看着让人欢喜的不行。 可儿媳生下孩儿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这老人家一个人,怀抱着个小襁褓,一边跟着黄巾逃难,一边到处找看谁家有奶,给寻一口奶吃。 可奶水又怎是那么好寻的,没多久,还没满月的小孙儿,喂点稀粥就又吐又寖的,活生生掂拉瘦,没过去满月,小孙儿就夭折了。 有人拿粮换走吃,老人当时就骂那人一顿。 寻了个地方,瞅没人,把孙儿埋个土坑埋了。 老人说话时,语气平静,像是无有悲伤。 但李孟羲看到,老人的眼里,是一片死寂与荒凉。 李孟羲大概懂了。 这老人家儿子儿子先后死了,留下的小孙儿本来是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孙儿饿死,而无能为力。儿孙都死,一把年纪了,活着也没盼头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活下去的。 这老人家脚上缺了一只鞋,是没有鞋吗?这不是关键。 路边都是草,真要是想要鞋,拽两把草,不就能编好一只鞋了。 不是能不能有没有的问题,而是这个老人,已没了活着的念头。 活都不想活了,鞋没了还管他干嘛。 李孟羲听完老人的讲述,沉默半天。 “……老人家,我军中不会缺你等民夫的口粮。且……跟着走吧。”也不知该如何劝解老人,李孟羲只好如此说到。 李孟羲告辞时,老人口中不住夸赞,夸赞义军仁义,好话说了不少。 爬上马背,李孟羲在马上拱手和老人道别。 李孟羲拍拍骑兵的肩膀,“往前再走。”他吩咐着。 “驾。”骑兵轻夹马腹,慢慢的赶着马往前走。 这往后接着再看,李孟羲就特地留意民夫们的双脚,他这留心一观察,还真发现了之前被忽略掉的细节。 真的有不少民夫,脚上缺鞋子,要么缺一只,要么,两只鞋子都没有,赤着双脚。 若说别的物资,还得花钱沿途购买,草鞋嘛,草随处可见,用不着花费什么。 fantuantanshu.com 可是,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没鞋。 这又是为何? 总不能,这所有缺鞋的老人,都跟那个老人家一样,心怀死志,都不想活了吗? 应当不至于。 问题可能是在于主观能动性方面。 这些民夫,让干啥干啥,不说干啥,真的就,什么都不主动干,整个精神状态就是麻木与茫然,如同木头。 除此以外,应该还有管理问题。 不管是行军时,还是扎营时,都不让民夫乱走。 其实,扎营后,可以允许民夫散出去活动片刻。 这样,有了收集材料的时间,拔点草,也有东西编鞋了。 不然,行军时,管的又严,往边上走一点,想薅两根草,就被乡勇吼个不停,手里一根草都没有,还编个锤子的草鞋。 问题就在这里。 大问题是,民夫主观能动性问题。 小问题是,民夫管理方式可以改变一下。 至于,悬而未决的那个问题,为何有民夫要逃呢? 回想现在军中的民夫和涿州招募的流民有何不同,一比较,答案就明显了。 涿州那些流民,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往涿州相投。 自然,涿州的那些流民,全都是走投无路,当有了活路,就自然不会再跑了。 而现在军中民夫,是文安县城破之后,抓到的俘虏。 俘虏们可不是没有活路的流民,甚至,这些流民会觉得前途渺茫,会觉得跟着军队走,指不定啥时候就被送到官府杀了,还担忧说不定还会被强逼着攻城。 因此,呆在军中,部分民夫认为很危险,逃走才是生路。 于是,也就容易解释,为何军中口粮不缺,而屡屡有人夜逃。 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具体问题,可具体分析。 民夫逃走的心理原因大概有几个? 其一,民夫惧怕虽然现在刘备没动手,但就怕以后早晚有一天,刘备会痛下杀手。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打消部分人的顾虑,让部分人相信,刘备不再把他们当俘虏了。 让民夫认为自己也是义军的一员,就不会再害怕被屠杀。 这就是解决的办法。 随便给流民一些旗帜,让民夫拿着,就说,以后是我刘玄德麾下了。 这样,流民就不再自认是俘虏了,也就不再担忧被杀,更不会担忧被扭送官府,而屡屡想逃了。 至于第二个民夫主要逃跑的原因,怕被强驱攻城。 这个就没办法解决了。 哪怕给民夫发了旗帜,哪怕民夫自认也是义军,怕被强驱攻城送死,该怕还是怕。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步人甲部件之胸甲 在行军队伍中转悠了没多久,李孟羲就回去了。 在车中,李孟羲回想,今天该干嘛。 更确切的说,是扎营后,该干啥。 事情有,让木匠们去把柴火车卸下来,好木头挑挑拣拣,拿走做板车。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弄一些旗帜,旗帜也不用多精致,随便扯一块破布,写个大大的刘字,发给民夫们。 让民夫们觉得自成为义军一员,不再害怕被杀。 第三件事,扎营之后,把民夫们散出去,拔点草,捡点柴什么的,能让民夫们自己编草鞋穿。 做旗帜需要时间,把人召集起来发旗帜也需要时间,放民夫们出去活动,也要时间。 因此,若像平日那个时间点扎营,时间就不够了。 想明白之后,李孟羲就爬窗户那看,等到再有游骑经过。 李孟羲招呼游骑过来。 “通禀刘玄德,问他今日扎营能否提早一个时辰。” 游骑领命而去。 军中事安排差不多了。 李孟羲开始忙自己的事。 他一边还是教弟弟学习,一边继续编扎甲。 弟弟这两天已经不怎么喜欢学枯燥的数字了,竟然喜欢上了诗歌。 李孟羲便教了弟弟一首小诗,让弟弟一边背着玩去。 铠甲,头部的部分已经编好了。 头盔和顿项一体,看着,就像是个头盔下边挂着一个游泳圈一样。 这个甲片圈,就是防护颈部和面部的甲圈结构。 步人甲护颈部分,这个环形顿项,就是和其他扎甲较为不同的地方。 因为头盔不好编,李孟羲编的头盔,顶部是空的,跟汉代绝大多数大规模生产的扎盔是一个形制。 为什么,头盔顶那一点,不编好呢。 因为,把甲片编成一个长条的长方形,然后,再卷起来,两边一对起,就是个桶状的盔。 姑且称之为头巾盔吧,头盔就跟头巾一样,甲裙往头上一围就成了。而顶部,是没有甲片的,只是一圈防御。 但,这并不意味着,敌人的兵器就能打到头顶。 因为头巾盔顶比较高的缘故,高高的支愣起来,刀要是从上往下砍到头顶,刀会被支愣的盔边挡住,这样,虽然头巾盔没有顶,但也能防御对头部的攻击。 头巾盔编缀方法极其简单,只用编一个长方条就行了,然后,把方条首尾一连。 甚至不用再首尾连接,甚至可以用绳子在脑后系着,系紧也行。 能防住来自前边的攻击,头盔就满足了防御需求。 制作起来极其简单,这就是头盔巾的优点。 而要是想要把盔顶也编上,那就,不是编个长条就行了,还得立体的把桶状的盔封顶,难度一下增多了数倍。 要编一个有顶的盔,花费的功夫,是头巾盔的三五倍不止。 因此,汉代大规模制作的扎盔,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盔顶,是半包围盔。 而且,绝大多数,就是跟头巾一样,是一个长条的甲条,后边系着绳子,能根据士兵的头围自动调节松紧。 bidige.com 头盔成了,李孟羲把弟弟叫过来,给弟弟扣上。 “小砖,抬起头看看。” 李孟羲铛的一声,敲了头盔一下。 小砖听话的把头扬了起来。 “再动动。” 李孟羲又说。 小砖便疯狂的把脑袋上下左右乱晃。 嗯,从观察来看。 小砖带上这个头盔之后,头部活动很灵便。 而从防御看,这个头盔加顿项的一体盔,防御面积很大,小砖整个脑袋,半个下半张脸,还有脖子,都被甲片挡住了,只留眼睛和半个鼻子,一溜额头露在外面。 就这一个盔,比义军绝大多数头盔都好了。 看甲片密密匝匝的程度,甲片压甲片,等于同一块防御的地方,是有两片甲片重叠,防御力相当的强。 接下来,该编甲的主体了。 步人甲除头盔与顿项以外,还有,胸甲,臂甲,裙甲,胫甲。 最主要的部分,就是胸甲。 扎甲的形状,跟t恤差不多,是贴合着人体结构,编织成的一件甲衣。 李孟羲昂着头想了片刻,他努力搜索着脑海中关于步人甲的记忆。 甲可比头盔难编太多了。 第一步如何下手李孟羲就为难了。 首先,胸甲前胸后背倒是好编,也是两大块甲条而已。 头盔的甲条怎么编,胸甲也就可以怎么编。 甚至,胸甲和头盔也大致是类似的形状,也是个筒子。 但是,人的上身,有肩有胳膊,就得露出倆洞出来。 此时,如果想最简化,就直接编两片草席一样的大块,然后前胸披一个,后背挂一个。 接着两片甲用绳子穿过腋下连起来。 这就是性价比极高,最容易制作的两当铠。 当着,挡也。 能防御前边,也能防御后边,能当两个方向,故称两当铠。 可两当铠,不是步人甲。 军中两当铠多矣,而李孟羲要做的,是步人甲。 看了一眼小弟的身量,又拿手比一下甲片宽度。 管他呢,编的宽了再拆,窄了就添好了。 扎甲修改与维修都极其方便,这一点就是优点。 身甲还有袖子那一截,李孟羲准备先把甲编成个t恤状,袖子随后再编不迟。 编甲工作很费时间。 李孟羲编了一天,累的手疼。 等外边游骑跑过,由远及近,呼喊着就地扎营之时,李孟羲把手中的甲,才编了身甲一半。 哗啦拿起一看,李孟羲笑了,甲小小的,跟小婴儿的口水帕一样。 车外,马蹄声近。 有人当当敲窗。 这就是礼节了。 哪怕车窗都开着,都能看见里边的人,但刘备并没有直接探头进来,而是很有距离感的敲了敲车。 这放在后世,就是,不随意进别人的屋子,哪怕再熟,进别人屋子之前,也得先敲门。 刘备于做人之处,处处见其水平。 “奥。我这就出去。”李孟羲丢下手里的半成品铠甲,起身,爬到车头,下了车。 “羲儿,你说今日早些扎营,因何如此?”刘备满脸不解。 李孟羲笑了,伸手做请,“走,边走边说。” 看李孟羲手里拿着剪刀,还拿着笔墨,刘备更疑惑了。 单拿剪刀,不违和。可能是剪布,亦或是剪野菜。 单拿笔墨也不违和,是可能要写字。 但,剪刀笔墨一起拿着,刘备就看不懂了。 “玄德公,我军布匹在哪里放着?”李孟羲问。 “走。”刘备虽不知李孟羲干嘛,但李孟羲说找布,刘备便直接领着他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使民思活 文安县破城之后,缴获的布匹不少,拉了不知有多少车。 从李孟羲拿绸子给田卜让田卜拿绸子当绷带这一点,就看得出军中布料有多充沛。 不仅布多,而且,相当一部分布还是高档丝绸锦帛。 拉布的车,上边盖着数层稿席,盖的严严实实的,用于防雨。 刘备抬手三两下就掀开了稿席,“羲儿,上去自个拿。”刘备指使李孟羲道。 李孟羲也不矫情,笔墨剪刀他放在地上,猴儿一样的扒着车轮手脚并用就爬上去了。 在车上翻捡出两卷布匹,全是粗麻布。 咚的一下,李孟羲抱着布从车上跳下来了。 刘备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李孟羲是想干嘛。 李孟羲把布匹其中一卷丢在地上,他抻开另一卷。 “玄德公,帮我拉着。” 刘备凑上手帮忙。 布匹卷开大致手臂长的那么一段,李孟羲拿剪刀把布剪开。 剪出的布块,形状大致是正方形的,比书包略大。 布是剪好了,李孟羲再思索把布往木杆上绑的画面,一想,方方正正的一块布,也没办法绑啊。 slkslk.com 这样不妥,得把布留出小辫子来。 于是,接下来再剪,李孟羲剪法就复杂了。 他依然是约莫好手臂长的一块方形旗面,但,留出了冗余部分。 冗余部分,也就是两幅旗面的中间,他剪出了E字形的对嵌。 也就是,这边的旗子,有个E字形的边,就有三条布带,可以用来绑在木棍上。 那么,E字形中间缺的那两个豁口,两个豁口刚好,又是另一面旗子的两个布条。 这样以来,这样的剪法,每一面旗子,不仅有旗面,还有绑的布条。 为接下来制作简易旗帜提供了方便。 义军民夫四千余,哪怕百人发一旗,也需四十面旗。 李孟羲便不停的剪,不一会儿,地上便堆了一堆剪好的旗子。 一匹布用完了,他再拿第二匹,直到把第二匹布也用完,地上堆了厚厚一摞。 刚才剪的时候,李孟羲就数了,共有旗子,六十八面。 剪好了,李孟羲放下剪刀。 他抬头看着刘备,“我们做旗帜。” 李孟羲拿布,刘备提笔,在旗面上,写斗大的一个“劉”字。 看到刘备写的字体,李孟羲庆幸,幸好没自己个写。 不然,简体字一写出来,还得解释,繁体字,李孟羲又不会。 刘备屏息凝神提笔写旗面,心中微有感慨,这一面面“劉”字旗,写的是他刘玄德名号。 不知多少人,将持此旗,也将有许多持旗人,需要他刘玄德庇护。 此任重而道远啊。 刘玄德突然就想起了孔圣人说的话,不由长叹。 旗子并不算多,不过六十多面而已。 没多大一会儿,刘备就把旗帜写完了。 李孟羲和刘备两人再去找棍儿。 在军械车上,找到了不少没头的枪杆戈杆之类的。 这些都是损坏的兵器遗留下来的。 可能是关羽觉得,这些损坏的枪杆也有价值吧,因此都收集着。 以前还不注意,现在一看,大半车,估计百来根长短不齐的断杆,李孟羲才第一次对战争中的兵器的损耗频率有了个直观的概念。 半车断枪杆,集中在一起,看着震撼。从涿州以来,才多久,坏掉的枪杆,堆了半车了已经。这可才打了一场攻城战啊。 旗杆也有了,然后,刘备和李孟羲两人,便拿旗面往枪杆上绑。 绑的时候,刘备便发现,李孟羲特意剪出的布条很方便。 旗面上,要么带着三个长布条,要么有两个长布条。 不管是三个还是两个,把旗子一绑,旗面很正。 刘备绑了几个,不由得赞叹,李孟羲就是想的周到。 不一会儿,旗子也都绑完了。 李孟羲拿起一杆旗帜,胡乱挥舞一下。 虽然说,麻布有点沉,挥不动。 但是,旗子稍微斜一下扛在肩上,旗面就完全展开了,很像那么回事,竟然还很有气质。 一大堆旗帜做好了。 刘备招呼路过的一队乡勇,叫过来两个人,让帮忙扛着。 刘备拿眼看李孟羲,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一步干嘛。 “去看看民夫营。”李孟羲伸手作请,说到。 —— 这日扎营,仍然是顺道扎营。 道旁有一黄土高岗,李孟羲和刘备走上高岗,营中境况尽落眼底。 不远,就是民夫大营。 别处,乡勇们可以随处走动,民夫营乌泱泱一片聚到一坨,民夫们全都席地而坐,像是入圈的羊。 李孟羲居高临下,朝民夫营那里看了好久。 他目光凝然,若有所指的问到,“玄德公,若有朝一日,军中粮草不济,你会不会坑杀这些民夫,以解军粮之急?” 刘备闻言,猛的低头看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孟羲,“备断不会做此不仁之事!”刘备拔高了声音,语气中有些不满。他不满李孟羲质疑他刘玄德的为人。 “嗯。”李孟羲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他目光依然看向远处。 “那若有一日,玄德公为得晋身之机,会不会把如今民夫、前黄巾俘虏,扭送官府处置?”李孟羲又问。 “民夫已投我,某又怎挥因一己之私而断送他等性命?”刘备忍不住略带气恼的回到。 “嗯。”李孟羲依然是嗯了一声。 “还有,若有朝一日要攻城,玄德公是否会驱赶民夫……?” “不会!”刘备打断李孟羲的话,“不教而杀,谓之賊也!羲儿你也知,攻城需战法,需统备,需阵术。驱赶不通战法之流民强攻城池,与杀人何异也!” 不教而杀,谓之賊也…… 李孟羲把这局话心里默念了一遍,顿时觉得,这句话很有水平,也不知是谁人所说。 话有水平,刘备不肯驱赶民夫攻城,刘备更有水平,李孟羲不由抬头看了刘备一眼。 见刘备面色不虞,面带质问。 李孟羲笑了。 “玄德公不会为省粮而坑杀民夫,不会扭送民夫至官府,更不会强驱民夫攻城。” “玄德公仁义宽厚,我知也!” “我知,关将军知,我军中战兵也知也信。可,民夫不知。” 说到这里,李孟羲感慨。 “实事要做,明话也要说。” “民夫营屡屡有人夜逃,关将军出的主意,于营寨四周,树起火把,以火为墙,四下火光大亮,可使民夫断了逃跑心思。” “可某思之,此只是扬汤止沸之法,不能治本。” “民夫粥食不缺,又无有苛待,为何屡屡有人遁逃?” “因其惧死也。” “因何惧死?惧一旦粮缺,恐身为民夫尽被坑杀,怕被扭送官府,怕被强驱攻城。” “民夫心中不安,故而逃遁。” “旗帜已经做成,玄德公可去民夫营,把话说清,说招民夫众人为义军,不再以民夫称之。 再发我军旗帜,民夫拿了旗号,便自认已是我军一员。 即与我军一体,民夫忧虑立去,立时心安,当无有再逃亡之人。” 李孟羲把做旗帜的用意,娓娓道来。 刘备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觉得李孟羲说的极有道理。 可不,事得做,嘴也得说。 若不说个明白,民夫们日日忧虑会被杀,可不就逃吗。 此事疏忽了。 刘备站不住了,立刻带着人,带着旗帜往土岗下。 李孟羲惬意的伸了个拦腰,他蹦了两下,跟了下去。 —— 民夫大营。 乡勇们把民夫全赶起来了。 刘玄德,站在前面,高声训话。 “我军欲招民夫为战兵,谁愿?前来!” 人山人海的民夫营,动了。 民夫们争相表示愿当战兵。 然后,刘备从身后乡勇手中,拿了一杆旗,递给第一个上前来的民夫手中。 “你部为第一百人队。”刘备交代到。 然后,络绎不绝上前来的民夫,凑够百人之后,刘备再拿出第二杆旗。 再凑百人队。 就这样,旗帜一杆一杆的发下去,百人队一队一队的凑。 民夫越来越少,最终,民夫全部都愿成为战兵。 把义军的“劉”字大旗交给了民夫,这就是很重要的仪式感,这给民夫传递的一个信号就是,他们从此,也是刘玄德麾下的兵了,而不是随时会被坑杀的民夫。 肉眼可见,民夫们得到旗帜之后,精神状态,瞬间改观。 刘备打量了站的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百人队,队前的民夫,手中举着旗子,面色一本正经的自豪模样。 刘备,笑了他再次感慨李孟羲的智谋。 这时,李孟羲走来,拉刘到边上谈。 “白日,我于道中见一老者,老者无有背囊,其赤足,足上无鞋。然道边野草丰茂,他即缺鞋,却不拔草做鞋。 他为何不肯拔草编鞋?不会吗?我看不是。 像是他不愿活了。” 李孟羲把日间所见,讲给刘备听。 刘备一听大急,忙问老人怎么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刘备是传统儒家文化中所说的君子。 军中有老人足上无鞋,刘备自责不已。 李孟羲没有回答,而是目视大营,目光沉静,“不止那老人,我观民夫之中,脚上无鞋者多矣。 某思之以为,一为,对民夫管理过严,民夫无有收集野草之机。 二为,民夫不能自动。 对于其一,某以为,每扎营时,不必把民夫拘束于营中,可允其四散而出,允其去收集野草,也好自编草鞋。 至于其二,民夫不能自动,且若民夫中,有如那老者一般,心存死志之人。纵允其四出采草,那老人即已心死,不定愿动,呆坐等死。欲解此难,可以利驱之。” “可放出消息于民夫,说我军收草鞋,编好草鞋可换粮。”李孟羲说着。 刘备迟疑到,“羲儿,这草鞋可是不难编,拿粮换鞋,先不说,得多少粮食。再者,鞋多了,也没地放啊?” 刘备不无忧虑。 李孟羲不太熟悉草鞋的编制难度和产量,但刘备很熟,李孟羲说出的拿粮换草鞋这个激励民心的方法,刘备觉得可行,但是,花费太大,而且,鞋子屯着没车拉。 李孟羲不由挠头,既然,收购草鞋没啥可行性,那就…… “这样如何?草鞋依然还收,但可不必多收,只说,只收草鞋一千双,收够便不收了,如此,民夫为了得粮,全都编鞋。” “只收千双鞋,多剩下的鞋自然剩在了民夫手中。虽然鞋不能再换粮,然可使人人有鞋留手,且人人有备。” “纵日后不再收鞋,但经此一激,日后再见荒草,人人抢争。我军自此无有缺鞋之虞。” “玄德公,调动人力以生产军备,此其一者,更为重要的是,以锱铢之粮为引,可使民不思死,而思活也。” “此胜于金石之药。” 一个没鞋的老爷爷,明明道旁有草,路过拔一把,就能编鞋了,可老爷爷为什么不肯。 这不是鞋不鞋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活的问题。 如今,以粮食为引,能用草鞋换粮,想必,那个等死的老人,会在这触手可及的利益之下,会再燃起生存的意志吧。 李孟羲的话,让刘备大为震动,缓了好一会儿,刘备才慢慢平复了思绪。 拿野草编鞋…… 作为一个专业编鞋人士,刘备忍不住指出李孟羲的错误,“羲儿啊,草鞋用野草编可不成。春夏之时,草木茁壮,野草也可编鞋。如今已入秋,草木即将枯死,一拽即断,不堪为用,得用麦秸,或是用麻。”刘备指出了李孟羲常识上的错误。 “奥!”李孟羲眼睛瞪大,大为受教的点了点头。 人家刘备是贩履织席之辈,编草鞋这件事,人家刘备是专业的人士。 原来草鞋是麦秸编的。 “……那,还得买麦秸?”李孟羲眉头微皱,挠了挠头。 只能等遇到村落了,看有麦秸堆,要是麦秸没被水淋过,没有腐烂,可以买几垛拿来编草鞋。 事情商量完,刘备和李孟羲便又回到民夫营。 叫来传令骑兵吩咐两句,传令兵领命而去。 片刻后,传令骑兵们围着民夫营绕着跑。 “有令!军中收购草鞋,一双换粮一斤,只收千双,收够为止! “有令!军中收购草鞋,一双换粮一斤,只收千双,收够为止!” …… 骑兵们跑了一圈又一圈,呼喊十几遍。 军令通达全营,所有民夫全听见了。 民夫营躁动了,窃窃私语起来。 “说啥?草鞋换粮?” “一双鞋,换一斤粮啊?” “这可不少啊!” “可不!” …… 放在平日,草鞋便宜的要死,一双草鞋换一斤粮,已经够赚了。 又何况是现在。 民夫们的反应全然落在刘备和李孟羲眼中。 两人相视一笑,“阴谋”得逞的默契。 接着,当传令下令,可以出营散开,去自己找点草,或是捡点柴。 民夫们呼啦一片,争先恐后的全跑了,民夫营瞬间一空。 草鞋只收一千双,晚了就换不到粮食了,正因为如此,民夫们才争先恐后。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又见激赏法 刘备因为听李孟羲说了有个老人家脚上没得鞋,刘备认为是义军招抚不够,他非要拉着李孟羲去找那个老人。 无奈之下,李孟羲只得先去木工营叫上木匠们,又去辎重营把所有拉柴的车指给木匠们,让他们把木头全卸下来,看上什么拿什么。 然后,他跟刘备去找那老者了。 民夫们散出去了,散的哪里都是,要在乱七八糟几千人中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者,谈何容易。 ddxs.com 只能慢慢找。 不过,正是因为过来跑了一趟,李孟羲熟悉了一项工作——采集。 他之所以让民夫散出去,本意是,让民夫们拔点草编鞋。 李孟羲对生活知识的了解,只能支撑他想到这里。 但,民夫们散出去之后,已不局限于拔草了。 一路过来,李孟羲分别看到,有人为抢野菜发生了争执,有人在薅蒲公英根,也有人在采集草。 更有人把狗尾草摘了一把,把狗尾草的种子搓吧搓吧凑了一小撮,塞进嘴里吃了。 再远一点,忽然看到一群民夫疯了一样,欢呼嚎叫着从树林那边追出来,一看,前边跑着两只灰色的兔子。 兔子跑着跑着,就分开成两个方向跑了。 瞅见这一幕的民夫们全都沸腾了,丢下其他活,都去追兔子。 不知多少人跑的鞋都掉了。 刘备和李孟羲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的笑了。 人太多了,散的到处都是,兔子往哪里跑都是人堵着。 没一会儿,兔子就被人追死了。 人多,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兔子是被谁拿了个坷垃扔死的,还是被谁用脚踢死的。 抓到了兔子,争执是少不了的,甚至会打架。 但有游骑骑着马在旁盯着,民夫们老实的很。 自古相传的规矩,从三皇五帝时代就开始的规矩,野外撵兔子,谁先捡到手就是谁的。 抢到兔子的人,喜滋滋的模样,晚上能吃肉了。 没抢到的人,则是满脸遗憾,散去了,接着到处寻摸野菜蒲公英根之类的东西。 肉眼可见,民夫们这下全朝树林那边涌去了。 能有兔子,说不定里边还有兔子呢。 李孟羲留心观察一件事,他在默默的看,看刘备的兵素质到底如何,民夫逮到了兔子,看游骑会不会仗势去抢。 李孟羲果然看到,游骑催着马凑近那个抓到的兔子的民夫了,要去抢兔子了。 游骑从民夫手里要走了兔子,开抢了。 (好啊!找死!)李孟羲冷笑。 他拽了拽刘备袖子。 也就是这时,李孟羲又看到,远处那个游骑把兔子拿起看了又看,嘴好像是在动,像是在赞叹这兔子真肥,然后,骑兵又把兔子还回去了。 刘备转头看来,“何事?”刘备问。 “奥,”李孟羲有些尴尬,但面无表情,“咱们也去树林里看看吧。” 李孟羲指着远处树林说着。 “走。”刘备也有意动。 民夫想抓个兔子晚上吃肉,他刘玄德就不想抓个野兔晚上下酒吗?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荒林之中。 沿途,不少人主动和李孟羲跟刘备打招呼。 树林里,果然是高一级的生态系统,草木丰茂,树林中的自然资源比荒地里更丰富。 李孟羲想起来了,初中学到的知识,自然系统和生物多样性,陆地自然系统复杂性按从高到低排列,分别是,热带雨林——树林——草原——陆地——荒漠。 大致是这样,不同生态系统,生物资源也是不同的。 简单来说,热带雨林生物资源最为丰富,那么,在一平方米的区域,在热带雨林可以采集到足够的浆果,蘑菇,树上的果子,鸟窝里的鸟蛋,树下的蛇和青蛙,还有其他小动物,食物很充沛。 而在陆地,一平方米的区域,顶多,有几颗野菜。 在荒漠,就更少了,作为生产者的植物少,以植物为食的动物就更少。 现在,这点自然知识就找到了对应。 荒地里的资源是不如森林系统中资源多的,刚刚有兔子从树林里跑出来,这就是明证。 荒地里,生存不了兔子,而树林里,不仅生存的了兔子,甚至,还能有野猪,甚至还能有老虎。 树林中所见,民夫们到处都是。 人太多了,多到扫过一遍,能把树林里扫的什么都不剩下。 李孟羲见到,有人爬上了树,在折树上的干树枝,还有的人,看到树上有鸟窝,爬上去就去掏鸟窝了。 可鸟窝里,又没有小鸟在叫,也没有老鸟在附近盘旋,大概是个空鸟窝。 刘备也想拿着棍子这里戳那里轰,想找找哪里有兔子,可一圈都是人,他总不能跟民夫抢吧。 刘备只好忍着不动作。 在树林里转悠半天。 刘备啥也没干成,很不痛快。 有民夫摘了一小把黑色的小浆果,像是枸杞果,送来给李孟羲吃。 李孟羲谢过那个憨厚的傻笑着的的民夫,他看了看手里的浆果,看着像是黑枸杞,但,不太确定。 万一不是枸杞,万一民夫们采到的有毒的果子而不知道,咋办? 于是,李孟羲手指头捻起三五颗小浆果,递给刘备。 “玄德公,你来尝尝。”李孟羲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纯洁的笑。 刘备愣了下,然后笑的开心。 刘备拿起就往嘴里填。 “枸杞。”野枸杞的口感略酸涩,刘备眉头微皱,说着。 果然是枸杞啊,李孟羲也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咬了一下,卧槽,好酸的,只有微微的甜的味道。 剩下的,不吃了,放两天应该味道更好。 拿回去给弟弟吃,小砖肯定会很开心的。 今天可不是只有民夫这边有事,木匠营那边,得开始找人手做板车了。 李孟羲在树林里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他和刘备告辞离开。 当李孟羲回到匠营,匠营之中,堆了不少木头。 李孟羲来,匠营副官鲁犁正跟人说话,而其他木匠,则也是无所事事的闲聊。 看到这一幕,李孟羲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真的就是等派活了,等说开始干活了才干活啊。 这样不行,积极性太差,得改变一下。 李孟羲就这样想着,来到了木匠们中间。 “鲁犁。”李孟羲叫到。 木匠小哥鲁犁,听到有人叫,回头看过来。 “鲁犁,开始干活吧。” 说着,目光扫过一众木匠,他想了想,补充到,“车做好一辆,有赏,赏……反正不会亏了你们。” 李孟羲刚在民夫营用过激赏的方法,记忆是如此之深,现在见木匠们干活不积极,他顺手又用激赏法。 第二百六十五章 匠营开工 木匠们一听做好车还有赏,顿时,都站起来了。 连比较懒散的,李孟羲来,做到木头上不动摊儿不起身的人,也站起来了。 众木匠目光都朝李孟羲看来。 有人忍不住问,“军师,俺们做好一辆车,赏俺们啥?” 旁人起哄,“对啊?赏俺们啥吗?” 李孟羲同样好奇,他也想知道,木工们最想要的是啥,拿啥来激赏,才正对木匠们的心思,才能最大激发木匠们的生产热情。 于是,李孟羲笑着反问,“那你们说,想要啥?” “能赏酒肉不?”立刻有嘴馋的木匠脱口而出。 见其他木匠也眼巴巴的看着,李孟羲又问,“你们呢?你们也想要酒肉吗?” ddxs.com 木匠们都是点头。 李孟羲笑了,“酒肉怕是不行。酒我得拿走做药,肉我得先给伤兵吃,没有酒肉。” 木匠们一阵嘘声。 “那别的呢?除酒肉,你们还想要啥?”李孟羲再问。 有大胆的家伙走出来说,“要啥都行么?” “说,但说无妨。”李孟羲笑着朝那人点头。 “俺想,俺……”那人红了脸,“俺想要个媳妇……” 说到后边,声音跟蚊子一样了。 众人轰堂大笑。 李孟羲也乐了。 “想要媳妇,好啊。等黄巾打完,我跟玄德公说说,给你们一人找个媳妇。” 木匠们兴奋了。 但,李孟羲的事没忙完。 找媳妇是以后的事,但是现下需要有常规的激赏制度,来提高木工们的生产热情。 “媳妇那是以后的事了,你们再想想,要啥?总不能,做一辆车,就给你们分个媳妇吧?那可好,做个十七八辆车,老子得给你们个个发十七八个媳妇,你们狗日的个个三妻四妾了!” 李孟羲笑骂到,木匠们不以侮,反而哈哈大笑。 最后,木匠们一致觉得,酒肉没有,那就粮食吧。 木匠们都想要粮食。 “好!就粮食!”李孟羲郑重点头,“做好板车,就赏粮食。” “至于赏多少,先做便是,亏不了你们的。” 木匠们欣然。 “那就开始吧!还等什么?”李孟羲笑着挥手驱赶。 木匠们便干劲十足热情洋溢的吆三喝五的开始忙活。 鲁犁也要跟着去,李孟羲叫住了他。 把鲁犁拉到一边,李孟羲向鲁犁询问更多的细节。 “鲁犁,这做板车,得几个人一块做?总不能五十多个人,一块做一个板车吧?” “用不了那么多个,”鲁犁挠头,皱眉思索,他认真想了一下,掰着指头,嘴里嘀咕,“做车轮,倆车轮,一轮倆人,车轴,车板,车把,都得点人。” 鲁犁的嘀咕,李孟羲听着了。 “鲁犁,咱前边不是分过了吗,匠营也是按十人分一什,你看,十人一队,人手够不够做车?”李孟羲想到了分配,想到了真要把车做好了之后,核算奖励的时候,为了好分,于是就决定,按小队来分。 “十人够了,够了!”鲁犁点头。 不懂技术细节的李孟羲,有鲁犁这个技术顾问在,不至于外行指导内行。 李孟羲指使鲁犁,去跟木匠们交代一下,交代说,按前边分的队,按队做车。 鲁犁去了,挨个拍人肩膀交代。 看的李孟羲难受。 鲁犁这家伙,真的太具有普遍性了,乡间木匠出身的鲁犁,为人老实木讷,且不善言辞。 至于管理组织能力,别提了。 李孟羲几乎忍不住吼一嗓子,帮鲁犁把人叫一起,好方便鲁犁统一交代。 没办法。 有管理能力的人或许军中有不少,但即精通木工技艺又精通管理的人,一个都没有。 板车是如何做成的,李孟羲好奇无比。 更确切的说,他好奇的是车轮。 车架子不用看李孟羲也知道,车架不过是一些木板,用铆隼结构拼接而成的。 甚至,不用木板,找一些竹子,再不行,随便找一些树枝,把树枝一扎,也能扎出个车板来。 车身不是板车的核心。 核心是轮子。 即,两个轮子,一副车轴。 尤其是,车轮是弧形的,木匠们是如何把木头做成弧形的呢。 木工们干活的工具各种各样,其中的锛子,看起来跟矿工的镐一样,这个工具有意思。 锛又像锄头,刃是平的,锛子使用的时候,是依靠重力来回荡着,一点一点切削木头。 圆形的带树皮树桩,如何变成了方木,刨子刨的?不是。 刨子是精加工木头的,也就是,木头变成了方木之后,才用刨子刨的更平的。 带树皮的树桩,是用锛子给削平的。 李孟羲看到的加工过程是这样的。 一根树桩放在地上,木匠拿着锛子,双脚跨站在木头两侧,然后,手就跟摆锤一样,由着锛子的劲儿,让锛子前后摆动。 锛子借由重力,刃切着树皮,一点一点吧树皮和树干一层层削掉,不一会儿,李孟羲就瞅见,树桩前边的那一点,被削出了平面。 看到这里,李孟羲恍然,就是这样,先把树桩一面削平,然后翻过来,另一面也锛平。 然后,是左右侧面。 如是四次,一根大致的方木就成型了。 这是,初步的加工出来的木头。 方木成型之后,是锯是刨,就再二次加工了。 不知道锛子加工好一根方木的时间是多久,但想来不会太快。 果然,做车轮跟做攻城梯不是一个难度。 当时做攻城梯的时候,木匠们直接把一根树桩拿斧头劈,拿锯子锯,拿凿子破,把树桩劈成四半,根本不用再加工成方木再做。 李孟羲就蹲在那里,看人家使锛子,一段时间之后,鲁犁来找。 “军师,那个板子,还做不?” 鲁犁问。 啥板子? 李孟羲茫然。 “就是挡雨的板子。”鲁犁又说, 防雨的板子…… “奥!”李孟羲想起来了,鲁犁说的是,前两天,吩咐鲁犁他们做的,给火把防雨的板子。 关羽为防止流民也逃,吩咐在营寨四周,树一些木杆,木杆上绑火把,以火为界。 当时,李孟羲觉得,应该考虑到防雨,因此吩咐鲁犁他们抽空有做。 防雨板也挺重要,可现在,板车也是急缺,停下哪个都不好。 再者,做板车工时长,但防雨板是小物件,可以随便找一两个人手就够了,没必要,非此即彼,没必要说,要么把板车停做,要么把防雨板停做。 想明白之后,李孟羲问鲁犁,“鲁犁,咱营里,多少个木匠?” “五十五个。”鲁犁回到。 “那正好,做板车,十人一队,多的五个,分出来做防雨板。” 问题解决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辅助军备 关于教乡勇们学习这一点,李孟羲很惊讶一件事,那就是乡勇们学完十个数字,然后学加减法,再学九九乘法表,再学乘除计算,进境飞快。 这一整个从零开始的过程,李孟羲小时候可是学了好几年。 没想到的是,乡勇们才几天啊,就把加减计算学的差不多了。 哪怕是大到七八位的复杂数字加减,乡勇们列个竖式,也能算的很对。 难道是大人接受能力比较强吗,李孟羲怀疑。 或许就是如此。 相比语文教育,汉语文字几千上万字,文字得学一年半载尚学不了太多,也就达不到能熟练读写的程度。 xiaoshuting.org 但,基础数学相比语文,简单太多了。 估计最多俩月,一个成年人能从不通数算,变得精通加减乘除四则运算。 最近,乡勇们的主要任务,是背九九乘法表。 李孟羲因此就没过去,而是由一个读过书早就会九九表的百夫长领着众人背。 基数四则运算的学习过程中,乘法表的记忆算是其中最具有难度的了。 以李孟羲估计,得一周才能保证大多数人能把乘法表倒背如流。 刘玄德直到天黑,也没找到李孟羲所说的那个脚上没鞋的老人,他往回走,走到民夫营,见到民夫营比比皆是拿草编鞋的人。 刘备有些快慰。 (草却不好,还是得麦秸。)刘备心里想着。 一骑趁着暮色归来,马蹄声踏踏,马上骑士身量魁梧,赤面长须,是关羽。 如前所说,刘备关羽和李孟羲,三人约好,每一日把白日所见到的不足总汇,一日知三错,日日精进。 所以,关羽每把前锋三百人安顿好,就赶回来了。 当夜色彻底暗了下来的时候,刘备关羽李孟羲还是凑到一伙,就着粥啃着干饼开吃。 吃饭的时候,关羽瞅见小砖拿着什么小果子往碗里丢,丢一个就把粥搅一搅,忙的不亦乐乎。 关羽好奇,问,“砖儿,你丢的什么啊?”关羽笑问。 小砖抬起了头,“是狗气!”小砖奶声奶气的答到。 枸杞,他给说成狗气了。 “给我一个尝尝成不?”关羽逗着小砖。 李孟羲也笑着扭头看着。 小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开手,把手心里的枸杞数了数,然后拿起一个,“给!”他站起,给关羽递去一个小枸杞果,就一个。 关羽乐的哈哈大笑。 关羽的大手,捏过小砖递的小小的一颗枸杞,也学着小砖的样子,放在碗里搅活了两下,然后继续喝粥。 饭后,重要内容来了。 说军中之失。 这次不用李孟羲抛砖引玉了。 刘备迫不及待的先说了。 “民夫营,我观民夫入林,手无寸铁,无有割枝断草之具。 恰我军中,屯藏用具多矣,尽分于民夫,如何?”刘备目视李孟羲和关羽两人,问到。 “柴刀吗?”李孟羲问。 “不止柴刀,尚有镰,锄头等,此等铁器,于战阵无用,且要用车拉带,徒废运力。 但发于民夫手中,一者,可腾出空车,二者,民夫手有镰刀,割草采柴,多增便利。”刘备说着。 李孟羲想起来了,军中的确屯着很多锄头,镰刀之类的非兵器之类的铁器。 这因为,黄巾兵就是这样,好多黄巾扛个锄头就造反了,因此,把黄巾打败之后,收缴的工具类铁器很多。 铁器珍贵,因此,带铁的东西,都收归缴获带着走了,拉了不知多少车东东西西。 再者,铁器毕竟是铁器,不管镰刀多短,拿在手里,也能当利器的。 对民夫不甚放心,因此把民夫手里的铁器全都收缴了,民夫数千人,手无寸铁。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发了民夫旗号,一番操作之后,民夫已然归心。 再加上,每扎营散民夫出去自行采集物资,有没有镰刀柴刀之类的工具,跟徒手采集的效率,是两回事。 所以,现下把铁器再分发给民夫,完全得其所用。 “此甚好。”李孟羲点头,“只是,镰刀,柴刀也罢,锄头和铁锹之类,若有日需决堤水攻,或是撅土攻城,需有大量锄头铁锹储备,需立时能有用。 不然,到用时,还得满营凑集,徒废功夫。” “故,锄头可分于民夫,但,要留数十把备用,不能全分。” “不仅如此,镰刀柴刀,也应有一部分留存以为军备。”李孟羲补充到。 刘备好奇,“羲儿,”他看着李孟羲,有些不解,“若说锄头需备水攻之用,可这镰刀……” 刘备实在想不明白镰刀可用在哪。 “是这,”李孟羲直了直身体,他解释,“若要穿山过谷,草木丛杂阻路,需有人在前开路。 区区环手刀亦或枪戈,开路可不好用。 还得是镰刀、柴刀。” 李孟羲这一解释,刘备恍然大悟。 “那斧头不也得备着?”刘备又触类旁通想到了其他,“山路要真是难行,岂止丛草阻路?树也阻路。此时,需用斧头。 不止是斧,锯子我看,也得常备。” 好嘛,先是刘备提出了一个想法,然后,李孟羲补充刘备的不足,然后,刘备再接着增补李孟羲的不足。 要么怎么说,众人之智,胜于一人之智呢。 让李孟羲一个人想,他想不了这么全面的。 于是,集刘玄德和李孟羲两人的智慧之后,合计之后,义军的工具类军备储备条例出现了。 那就是,不仅刀戈箭矢之类的兵器需要有一定量的储备,其他的辅助类工具,比如,铁锹,锄头,镰刀,柴刀,斧头,锯,也都应储备。 这些辅助工具,不需要多少,但是,不能没有。 试想,要是没有铁锹,曹操是如何在冬天挖土浇水,一夜而成冰城的? 曹操是没有准备铁锹,是士兵拿刀挖的?拿手挖的?可想过没有,拿刀挖得多慢,多废体力。 诺大的一个冰城要一夜建成,全靠小破刀一点一点挖土,士兵得忙碌一夜,体力消耗严重。 这要是马超真的攻打曹操的冰城,因为士兵体力不济,得因此多死多少人? 而要是,备了一些锄头铁锹,专业的挖掘工具,一个人能当十个人不止,也就是,一把铁锹,能省九个人的体力,真要大战,就少九个精疲力尽的疲惫之卒,就少死九个人。 一把铁锹,等于能少死九个人,赚不赚? 而要是,没有镰刀,诸葛孔明又如何去偷割司马懿的麦子? 是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军管民条例 商议后的结果是,李孟羲初觉得,得按兵力多少,配备多少辅助工具。 比如,千人若是常备铁锹十把,锯子十把,那么,万人就得备铁锹百把,锯子百把,十万人就得备铁锹千把,锯子千把。 但,关羽认为此不妥。 关羽认为根本不需要带这么多工具。 因为,一千人穿山过谷,需要二十人在前开路,十万人穿山过谷,前边开路的,也就二十个人而已。不是不能派更多的人,而是因为山路就那么宽一点,派人多,根本展不开。 xiaoshuting.org 不仅开路时如此。 哪怕是挖堤蓄水水攻,河流也就那么宽一点,根本用不着按兵力比例,一个劲的累加辅助工具。 李孟羲一想,是这么回事啊。 古代后勤力量有限,每一分运载力,都得精打细算。 若是五十把锄头完全够用,何必带五百把。 多拉两车粮食,多拉两车箭矢不行吗? 接着,是关羽说白天看到的不足了。 “白日我挑刀斧手,得五人,可军中缺砍头大钺。”关羽沉声说到。 砍头大钺,这名字一听,就很牛逼。 而李孟羲记得,好早以前,关羽带自己认兵器的时候,见过超大的大斧头,那时,是打完程远志部回涿州路上。 可现在,关羽说,军中没有大钺,想来,是没带。 大钺这玩意儿沉的要死,除了个别猛人用的了,普通士兵,根本拿不动,拿的动也挥不起来。 出涿州时,关羽也没想到刀斧手这件事,因此,大钺留在涿州了,没带来。 这下好了,刀斧手组建了,砍人头的斧头却没有。 而且,大钺还是很特殊的兵器,不一定能遇上,更别说想缴获。 三国时,徐晃用的就是大斧头,特别猛。 至于说,木工用的斧头能砍头吗?答案是,不行,太轻了,势能不够。 那,像古代电视剧中,那些拿着九齿连环大砍头的侩子手手中的砍头重刀,军中有吗? 没有。 类似的砍头重刀,得到宋代才有了。 汉的刀具,汉代刚淘汰了剑,刀刚成为战争主流,刀形制的发展才刚开始,根本还到没发展出特种刀型的程度。 细思军中能一下砍掉砍人头的兵器,有关羽的青龙偃月,有刘备死沉死沉的双股巨剑。 除此以外,军中大量装备的环手刀实在无力一刀断头。 刘备关羽都把各自今日发现的疏漏之处说了,两人目光朝李孟羲看来。 李孟羲挠头半天,一时竟然想不起来该说什么。 “军律。”李孟羲想了半天之后,说到,“民夫今日散出各自采集,有人追到野兔。” “我军中只有军律,无有民夫律,更无有军士管民夫律。” “我等时时盯着倒好,无人敢欺压民夫。” “可万一未盯住,有军士强抢民夫手中之兔。 正如先前所议,若此民夫是勇烈之人,手中野兔被军士所抢,其一怒之下,趁夜夺巡兵之刀,杀入帅帐中,再取主帅人头,我军岂不大败亏输?” “军士管民无律可依,便不能依律行事,便不能执法严谨。 故,当严明民夫管制之律。” 李孟羲把问题说明。 刘备关羽不由沉思,李孟羲说的,又涉及到军律了。 若细究就会发现,李孟羲提到的东西,大多和军纪军律有关。 这一点,不是他刻意为之,更像是自然而然的想到的。 来自法制社会的人,的确法制观念深入习惯与思维。 李孟羲一提到军律,事情就复杂了。 比刘备所说的军备储备,比关羽所说的大钺,更难解决。 随后,三人商议出了对民夫管理的七令。 “其一:野外一应所遇,无论野菜野菜,野兔野猪,入谁手,便是谁的,不得争抢。” 这一条,针对民夫之间的矛盾。 “其二:各游骑于民夫散出在外之时,有巡查盯防之职。若林中突出猛虎野猪,游骑有杀兽护人之职。” 这一条,写的民夫散出在外采集时,游骑的职责。 “其三:各游骑职在巡游盯防,不得私自参与采集。” 这是为防止游骑放下本职工作不干,而眼馋民夫们到处剜野菜的收获,而放下本职工作也去抢野菜。 这不妥有二,一是,游骑有马有兵器,他们口粮也不缺,跟民夫抢那可怜的一丁点野菜,不合适。 试想,人家民夫好不容易找到棵野菜,你游骑骑着马,跑的快,看谁找到野菜了,立刻拍马过去,抢人前头把野菜抢了,人气不气?骂不骂娘? 骂游骑的娘,骂不骂刘玄德的娘?骂不骂李孟羲的娘? 这是与民争利,争不到几棵野菜不说,却让民夫心里不舒服。 更重要的一点是,民夫们没啥组织度和战斗力,真要是从树林里冲出来了个猛虎啥的,得游骑顶上去驱虎,若游骑忙着下马挖野菜,没人管老虎了。 老虎冲将出来,稍微耽误下,就得好几人死。 一条人命,比野菜宝贵的多。 就因为游骑多挖了几把野菜,害死了好几人,亏大发了好吧。 真要说,民夫的命不重要。 那军医呢?军医田卜也时常扎营后出去找草药,而且往往出去走的很远。 万一,田卜不幸遇到了狼,拼命回跑。 可恰好,附近的游骑只顾着低头找野菜,没来得及救援。 等发现狼撵出来了,游骑忙就手忙脚乱的上马,晚了一步,田卜就被狼咬死了。 好嘛,作为军中目前的首席医官,田卜可是很重要的。 田卜要是没了,蒸溜酒李孟羲就得亲自每天花很多时间去蒸烈酒,别的事都干不了了。 再者,没有田卜,军中谁头疼脑热,也没办法找人开药。 损失大了去了。 就因为几根野菜,让军中平添多少风险。 故,游骑责任重大,绝不能去跟民夫抢野菜。 “其四:游骑不得向民夫索讨,敢索一物者,立斩!纵拿钱买,亦不允。” 讨要,是欺压。民夫害怕游骑,游骑真的问民夫要兔子,民夫不敢不给。 就算拿钱买,一样也是欺压,为何?真当游骑觉悟有多高,真当游骑会好心给多少钱? 有足够的力量和权利,欺负人几乎就是本能反应,民夫抓了个很肥的野兔子,游骑扔了一文钱,就把兔子要走。 这也算是买了,因为给钱了。 但,民夫不骂娘吗? 不骂游骑娘吗?不骂刘玄德娘吗? 故,为防万一,得杜绝任何欺压之可能。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就民夫外散采集这一点,就为这一点制定了诸多新的军律。 后续,刘备和关羽及李孟羲商量了更细节的东西。 比如,柴刀镰刀锄头之类的东西,可以分给民夫的分配流程,三人讨论的结果是,分给弱势群体。 何为弱势群体?虽说,最弱势的那一部分妇孺老弱,全已经编到妇孺营了,但民夫营中,再细分,还是有身强力壮者和年迈者的强弱区别。 xiaoshuting.org 故,镰刀柴刀锄头等,应优先分给老弱。 之所以会如此考量。 其一,若考虑分工协作,每一次扎营后的外出采集,如何让总体采集效益最大化? 那就是,青壮攀高,老弱采低。 低处地上的东西,老人也能采的到。 但树上的鸟窝树枝之类的,老人就够不到了。 如果分工可以明确,那么,青壮有目的全力去采集老人力不能及的地方,老人则也能有最大的采获效率。 地上一棵野菜,老人去采,跟年轻人去采,花的时间是一样的。 但,野菜就那一棵,老人和青壮同时去采,不管是谁去采,总有一人采到,另一人得花时间另找。 故而,若能明确分工,青壮们采集树上的树枝,老人采集地上,同时开工,总体效率估计能高一两成。 几千人采集收获高了一两成,这个总数可不小。 其次,则考虑到照拂老弱。 野外采集,实则采集不到多少东西。 顶多也就柴草能多捡到一些。 青壮就算没有工具,也能爬树折枝,也能轻而易举的把地面的蒿蒿秧秧连根拔起来。 但老人不仅爬树艰难,力气也不行,手脚也不灵便。 没有工具,采集效率远低于青壮。 故而,发给老弱工具,可助他们更高效的采集柴火。 现在问题不大,但八月份了,已入秋了,过段时间天冷了,夜里得升篝火取暖。 要是柴不够,人冻死了。 得让每个人都有柴。 青壮没工具也能采够每日烧的柴,老人体力不强,借助工具,也能有足够的柴。 使青壮无有富余,但够;使老弱无有或缺,也够;这就叫分配,这就叫平均。 还有,关于作为军备储备的工具,得备多少。 初步讨论的结果是。 得留镰刀一百,锄头五十,柴刀五十,铁锹五十,斧五十,锯三十。 天黑了,不便去清点物资,明日再清点不迟。 夜深之时,李孟羲拉起弟弟回去睡觉。 当李孟羲照常想拿出纸笔写东西时,才发觉,纸用完了。 涿州出发带了大纸百张,全用完了,一点能写字的地儿都没了,全写满了。 因为纸不好的缘故,一笔写下去,晕染一大片,被迫字也得写的大点,纸背面也晕染了,背面写不了。 这可咋办。 无奈,李孟羲只得回去。 刘备和关羽正讲兵法,还是《孙子兵法》。 李孟羲因为学的快,刘备记忆力不行,学的慢的很,迟迟记不住,关羽只好按刘备的进度来。 兵法第一篇,刘备到现在一半还没学完。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正投入,忽又看见李孟羲又来了。 “玄德公,我的纸没有了,写完了。” 刘备有些惊讶,当时出涿州,可带了厚厚一摞子纸,全写完了?那得写了多少字啊! 李孟羲说缺纸了,刘备和关羽也不说兵法了,刘备说,军中布多,拿两匹来也能支应段时间,纸后边遇到再买。 关羽说稍等,去拿个东西。 然后,两人都走了。 不一会儿,刘备先一步回来,怀里抱着五六匹麻布,一匹碗那么粗。 再等一会儿,关羽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给,羲儿。” 关羽把竹简递来,另一手递来一把刻刀,“这是新简,一字未刻,给你了。” 李孟羲开心的接过简和刀,他还没玩过竹简呢。 纸的事暂时解决了,着急着回去记东西,李孟羲没多呆,拿着竹简和布匹就回去了。 李孟羲走,刘备和关羽的话题就变成了和李孟羲相关了。 关羽也是好奇,李孟羲到底写了点啥,把纸都给写完了。 刘备关羽二人约定,得空瞅瞅去。 再说李孟羲回到车里,他把布匹摊开腿上,提笔写到。 “八月十七。 义军初令民夫四散出营采集。 于此事记起,有关生态系统复杂度知识。 物资充沛地域自高至低为,树林——灌木丛——草丛——陆地——沙漠。 此条知识,可用于战争。 若有朝一日,兵败逃亡,军粮尽失之际,可求食于丛林,再次灌木丛杂处,再次荒草丛中。 盖,丛林中能有虎有狼,有野猪兼能有鹿,有狐有兔,有鸟有蛇,虎一只总重五百,有肉三百斤,狼猪狐鹿,有肉两百斤,兔鸟蛇之属,有肉数斤。 一片丛林,或能得肉食千斤,草果野菜不计。 而若寻食于丛草,草中只有兔蛇鸟鹤,仅可得肉数十斤,不足抵军粮之缺。 由此又知,前知随军采买,今又民夫外散采集,知古来行军,后勤补充手段已知有二,一为采买,二为野外采集。 采集可得,野物,柴草,草药,野菜,等等,虽不多,但为后勤补充手段之一。” 写到这里,李孟羲停笔,他皱眉思索片刻,便意识到,该写晚上跟刘备关羽讨论的那点内容了。 “于此日,商议得出军中辅助军备屯备条例。 若穿山过谷,需有人在前伐木开路,故需军中备有斧头铁锯。 若要水攻,则军中当备锄头铁锹。 诸如此类。 故,若为不时之需,军中当备各类工具若干。” “刀斧手之砍头大钺,为特种军备,当备。” “于民夫外出采集之事,特设军管条律七条: 第一:野外遇野兔野菜等,先入谁手,为谁人所得,不得争抢。若有矛盾,当上请着人评断,不得私下殴斗,违者鞭二十。 第二:野外狼虫虎豹甚多,恐民夫遇险,故遣游骑一队四处巡视。 第三:游骑之职,在于巡守盯防,故,游骑不得参与采集,不得弃本职于不顾。违者,鞭二十。 第四:游骑不得向民夫索讨任何东西,违者鞭四十,再犯着杀之。 第五:游骑不得向民夫购买任何东西,违者鞭十。 第六:民夫若得野兔等野物,兔皮之类,于民夫手中无用,可以统一收购,以做皮甲。(兔皮能否做甲,待确定) 第七:镰刀柴刀等工具,优先发给老弱。 毕。 待有后补,再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何以山河为界 自文安县向南,行军已有二十余日,行军几百里之远,哨骑终于来报,前遇敌踪。 前锋哨骑张飞所部,行至一山,名曰青云山,此山绵延几十里,为河间郡东北八县与西南四县分割之屏障。 不知何部黄巾,屯兵青云山上,扼守险要,阻断义军去路。 哨骑有限,大路四通八达,只能挑有限的路走,于是就撞到了此地。 不巧的是,此地有黄巾阻路,正好碰上;巧的是,此地有黄巾阻路,正好碰上。 张飞领哨骑回赶,最先见到的是前锋关羽领着练奔袭的三百余众。 军情突至,关羽立刻下令麾下士卒原地停下。 张飞见了关羽和其部下几百士卒,顿时大喜,就要和关羽领军前去杀他一阵再说。 关羽抬头,一看天色,绝无贸然率军前进的打算。 “翼德,敌军离此地还有多远。” “三四十里。”张飞答到。 三四十里,大军拖老带幼的,行军得一日路程呢。 “翼德,你随我回去,哨骑和先锋营合为一处,去和大哥汇合。” 关羽安抚着好战的张飞。 张飞郁闷无比,手中马鞭凭空啪的一声抽了一声。 关羽和其麾下的奔袭之士一道便回,关羽和张飞并马齐驱,关羽细问军情,问敌军有多少人。 一问,张飞不知。 “俺只见敌军扎营山上,扼守山道险要,见其营寨连绵一片,有多少人确是不知。” 说到这里,张飞转头,回鞭一指后面跟着的哨骑,“你等再去打探,盯着黄巾动向,但黄巾有变,立刻报来。” 疲惫不堪的哨骑想说口粮和水都没有了,要不补充点口粮再去,还有马的草料也吃完了,也得回去领下草料的吧。 张飞对部下很苛责,弄的他麾下的哨骑们,连补充粮草这件事也不敢多问一句,生怕惹怒了喜怒无常的张飞,平白无故挨鞭子。 正当哨骑犹豫着是否要提一句,张飞见哨骑犹豫,眼睛立刻一瞪,“怎地不动,想让俺老张抽你不成?”张飞怒喝一句。 哨骑小队长委屈,马上拱手一礼,“将军,我等哨骑干粮耗尽,需回领军粮再去刺探敌踪……” “去就去!问俺老张做甚!”张飞吹胡子瞪眼的,把哨骑吼的不敢吱声。 一旁,关羽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 “翼德,你部哨骑风餐露宿,劳累许久,即黄巾在山上立寨,断不会轻易弃寨而去,哨骑回军歇息两日无妨。” 说着,关羽挥手,让张飞的哨骑跟在后边一起回营。 张飞对待部下严苛无比,关羽和刘备早劝诫过了,两人头痛不已,可张飞还是自行其是。 “翼德啊,我军联络巡查刺探之事多赖骑兵,孟羲说你太过苛责哨骑,是自损军力之举,日后得改改了。” 关羽目视张飞,说的语重心长。 而张飞并不领情。 “嗯?!”张飞牛眼大瞪,脸上一脸怒容,“那小子背后说俺老张坏话?岂有此理!” 愤怒的张飞抽了坐下马匹一鞭子,纵马飞奔,要回去找李孟羲算账。 关羽马不如张飞的马好,追之不及。 张飞脾气火爆,不听劝,关羽叫之不住。 张飞要回去找李孟羲吵架,先一步撞上了在中军行军队伍前的刘备。 兄弟两人许久未见,按理说张飞会很兴奋的,但是张飞一反常态,见了刘备,还想躲。 “翼德!”刘备见了张飞,喜出望外,忙纵马迎上。 “如何回来?可是遇敌?走,回营好好歇歇再谈!” 刘备深知为人处世的道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亲兄弟也要礼节周到。刘备不因张飞是他义弟,关系亲密,而疏忽半分。 张飞为大军前驱探路,辛苦无比,自然要犒劳一番。 张飞像是心不在焉,眼只往后面瞅,“小孟呢?他在哪?” “在辎重营,你找他……”刘备下意识就回答了张飞。 刘备话没说完,“驾!”张飞直接撇开刘备向后军跑了。 刘备愣神片刻。 刘备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了,纵马狂追张飞。 “翼德!停住!” 刘备边追边喊,张飞并不理会。 “张翼德!你再给我跑一下试试!”刘备气急。 在汉朝,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刘备就差破口大骂了。 大哥当真是发怒了,张飞蔫了,不情不愿的勒马停住,停在道旁。 刘备追来,“你啊你啊,”刘备指着张飞笑骂,“说,羲儿怎地又得罪你了?” 张飞哼了一声,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他李孟羲背后说人坏话,算不得正人君子。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嗯,说你张翼德不体恤士卒,自耗军力,这可是不是羲儿说的,是我说的。怎地,连大哥也要教训吗?” “若不服,来,举矛。”说着,刘备噌的一声拔出长剑,要张飞把矛拿起来,既然不服,来打一架。 张飞被刘备刺挂的脸上挂不住,他怎能真的拿矛去和大哥厮斗,“大哥,你就护着那厮吧!”张飞有点委屈。 “什么那厮!”刘备把剑入鞘,笑骂一句,“羲儿是咱自家兄弟,且莫再如此说。” 张飞这谁也不服的性格,只有刘备能制得住他。 刘备好奇,十几天不见的张飞为何事突然回来了,按惯例,张飞连补充粮草,都是由每日回来回报军情的哨骑一并领去的。 等刘备问,张飞才说起遇到了敌军,再往前二十来里,就是一路上坡路,再往前二十来里,有山阻路,黄巾在山道两侧扎营,扼住了山道。 刘备一听果然有军情,有些无奈和恨铁不成钢。 “翼德,既有军情,你何不速报,反而有闲情去找羲儿麻烦?你岂不知,兵贵神速也?” 刘备自从开始学兵法,教训其张飞,也出口成章了。 被刘备训斥,张飞只能耷拉着脑袋听从。 恰这时,一游骑来报,问是否扎营。 刘备一看天色,还有点早。 刘备于是就地,在官道两侧,纵马跑了一大圈,视察之后,决定就地扎营。 “传令,于此地扎营。” 游骑领命而去。 刘备学习兵书战策,已有成效。 若再早些时候,刘备要扎营,找个空旷地方,能避开树林等地已经不错了。 现在,刘备已经能联系更广阔的范围一起观察,看哪边地势更开阔,看大路朝向,哪个方向敌军可能前来,然后扎营之时,防御方向有所侧重。 扎营地选定,前锋往扎营地回赶,后边拖拉了数里的民夫队伍和辎重营往前赶,最终在扎营地汇合。 每日扎营,也是整顿部队的一个过程。 夜晚,刘关张三英并李孟羲,还有跟着过来的李孟羲的弟弟李砖,五人于中军大帐,商讨军情。 李孟羲很疑惑,“这山脉连绵十几几十里不止,绕过去不知得多久。为何两州交界之地,要么是山要么是河呢?” fantuantanshu.com 关羽闻言大笑,给李孟羲好好解释了一番。 不是交界地往往有山脉有河流,而是正因为地理被山川和河流隔断,才自然划分出了一个州郡县。 第二百七十章 鸳鸯小阵 放在以前,一听有战事,李孟羲会感到害怕,生怕义军打了败仗,黄巾乱军冲过来把他和弟弟两个给砍了。 现在李孟羲听到有战事,心态很平和,甚至聊着聊着有些瞌睡。 “敌军是屯兵山上?” “是屯兵山上。” “敌军有多少。” “不知。” “即离敌军只有一两日路程,那便军合一处,哨骑收缩,缓缓而行,以免为敌所趁。”李孟羲沉思片刻说到。 此议刘备关羽两人都无异议。 敌轻已近,本该如此。 “敌军屯兵险要,我军该用何法攻山?”李孟羲问关羽。 关羽沉吟,“不管何法攻山,以下攻上,我军伤亡必大。” 关羽对战事并不乐观。 以下攻上,山上箭如雨发,箭支被重力加速,势大力沉,而山下往山上射箭,箭支动能会快速衰减,这一来一去,差距大了去了。 再说枪兵结阵从山坡往下冲,人顺着山坡越跑越快,势不可挡。 而山下的人往上爬,稍微绊一下就有可能一个失足朝山下滚去,同样,山上的敌军冲下来,用盾牌稍微撞一下,就能把攻山的人撞的滚下山去。 佯攻的劣势比攻城的劣势还大,攻城多少还有攻城器械可用呢,攻山啥器械都没用。 李孟羲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攻山战,颇觉棘手。 这一仗难打了,就算打赢,伤亡也不低。 文安县攻城一战,最精锐的老乡勇死伤百余人,其中伤员一多半,当场死的只有不到三十来人。 现在,重伤员早死完了,轻伤员也死了很多,活着的只剩二十来个了。 七八十伤员最后活了二十个个,生还率不足三分之一,死亡率太吓人了,一度让李孟羲认为他辛苦蒸酒出的烈酒没用。 敌踪在前,断无避开道理。 刘关张并李孟羲商议片刻,都觉举势压上为好。 行军继续,大路的走向一路上坡,越来越难走,从这一点就足以感觉到,黄巾驻扎的青云山脉一定不小,不然其海拔不足以蔓延到如此大的范围。 古人察天时,识地理,李孟羲不识山川,却也有一些古人所不及的地理知识。 快接近青云山脉了,远望去黑色的连绵的山的轮廓横在天边。 尚不见敌踪,李孟羲和刘备关羽便早已针对敌军展开了充分的讨论。 讨论作战,三人详细从兵种搭配,阵型,战法,等方面,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一整套攻山战术讨论出来了。 讨论的结果是,弓弩虽然攻山是劣势,但是依然必不可少,攻山和山上敌军远射,处于绝对的劣势,因此,不可与敌军远射。弓弩混编刀盾兵中,和敌军短兵相接时,抵近攒射。 且在攻山战中,弩矢的初速比羽箭快,箭道平直,更适合山地作战。 既然提到了箭道这个名词,这不用想,又是李孟羲想到的战术。 当攻山之时,敌军顺着山坡丢石头木桩,顺山滚下,越滚越快,碰着就死,挨着就伤,如何防御? 答案是,防御不了,任何盾牌都防御不了落石,只能靠躲。 既然只能躲了,攻山的战法也有了,不能用圆阵锥阵等密集大阵,而应该是散阵。 然而散阵又不能完全散成一个个的个体,完全分散成单个个体虽说应对落石的反应更灵敏了,但是容易引起混乱。 山上突然滚下来了两个大石头,正好两个人这个想往左跑,那个想往右跑,然后一下撞一起了,然后完蛋,两个人没跑及,全被砸死了。 所以嘛,三百个攻山士兵,分成三百个散乱的个体,那么混乱度是三百。这三百个人分五人小队,那么这五人同时躲避石头,及时反应完全够了。三百人,分成五人一个整体的,混乱度是六十。 山地作战,不同平地,大体属于小股部队的交锋,山上的一棵树,一个大坑,一个小土坡,就足以让地形变得支离破碎。 五个人的小队是吧,李孟羲突然脸上露出了笑意,这笑意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关羽刘备两人看的清清楚楚。 五人小队,前边两个盾手,左后和右后两个长枪手,后面一个弓弩手,如果有狼铣,可以再加两个狼铣,熟悉吧? “鸳鸯小阵。”李孟羲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羲儿,何为鸳鸯小阵?(何为鸳鸯小阵?)”关羽和李孟羲异口同声的问到。 李孟羲回过神来,脸上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自信,“此战用鸳鸯阵,利短兵相接,大利我军。” 李孟羲如此自信的信心来源于明朝抗倭的戚继光将军,此阵长短搭配,可远可近。 经过实战检验,一群没经历过战阵的矿工,依靠阵型,直接吊打了单兵战力凶悍的倭寇,常常取得杀敌数百,未伤亡一人的逆天战绩。 此阵在小股部队作战时,简直逆天。 如今要攻山,用此阵正是时候。 不仅如此,平地战阵,也可用鸳鸯阵。因为纵然结了数百上千人的大战,往往一打起来,敌我交杂,乱成了一锅粥,小股部队的厮杀依然常见,此时,鸳鸯阵依然犀利。 亏得李孟羲很长时间都在着力研究方阵圆阵,竟然把这么一个简单有效又家喻户晓的阵型给忘了。 如果把鸳鸯小阵在全军推广,绝对是现下能立刻提高战斗力的方法。 李孟羲想着,想的跃跃欲试了。 “玄德公,可否就地扎营?”李孟羲抬头看着日头正高,“还剩半日时间,正好够我把鸳鸯小阵,教与全军将士。” 刘备一听,哪能不允,立刻哨骑四处,就地扎营。 什么事啊,离黄巾就剩四五里地了,刚到中午,就突然不走了。 扎营在撂天荒地里算是怎么回事。 前锋张飞接到停军扎营的命令,人都懵了。 张飞带着疑惑返回,当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张飞无语了。 校场,即一片荒地之上,聚集了六七百战兵,除辎重队外,所有战兵都在这里了。 个子矮矮的李孟羲,正在教乡勇们该如何摆鸳鸯小阵,并用此阵御敌。 鸳鸯阵创立之初,便就是戚继光为训练不足战斗力低下的明军量身打造的,容易上手操作简单是其一大特点。 李孟羲讲了一遍,五个乡勇已经完全领悟到了李孟羲的意思,操练的像模像样。 关羽还以为鸳鸯小阵是什么神奇阵法呢,原来竟如此简单,不过是两个盾在前,两个枪兵在后,然后是一名弓弩手。 这阵法平平无奇,无甚可称道之处。 “羲儿,你这阵法,怕是抵不过枪阵。”关羽有些失望。 枪阵?李孟羲皱眉一想,那就试试。 然后,校场演兵,百人枪阵,对二十队鸳鸯小阵。 鸳鸯小阵完败了。 李孟羲不由皱眉,难道鸳鸯阵当真不适合堂堂之战吗? 人数再减,五十对五十,鸳鸯小阵还是败了。 当人数兼到二十对二十,枪阵太单薄了,鸳鸯阵和枪阵互有胜负。 当枪阵十人,对鸳鸯阵十人,鸳鸯阵胜率达到了七成。 当五人对五人,并且交战范围局限于一个狭小范围之时,鸳鸯小阵对五个枪兵,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五对五,“敌军”枪刺来,我军盾兵用盾挡,稳如泰山,阵型不乱,而我军枪刺去,敌军没有盾手在前,要么被刺中,要么被逼退,敌军一退,我军一进一追,我军优势就扩大了。 小规模交战,能防能突,长短兵器配合完美的鸳鸯小阵占尽了优势。 两辆板车以为壁垒,假做攻山之时的两个树,只留有中间狭窄的厮杀空间,也就是仅能三五个人展开的空间。 yqxsw.org 演练的结果是,鸳鸯小阵的兵种配比,比纯粹的枪兵占优势的多。 关羽在一旁也看出了门道,既然枪兵不行,那盾兵呢。 于是,关羽又叫来五个刀盾兵,再战鸳鸯小阵。 刀盾兵顶着盾撞过来了,鸳鸯阵的盾兵也抱着盾撞上去,这时鸳鸯阵后边的两个枪兵阴险的把枪从一边,从前排盾兵身侧往前捅,敌军盾兵小腿被枪扎了,或是脚被枪扎了,上下同时受到攻击,于是凉了,于是鸳鸯小阵又完胜。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引蛇出洞 五个刀盾兵对五人的鸳鸯小阵,鸳鸯小阵又赢了。 关羽看的分明,刘备目露惊奇,张飞蹲在一边,眼睛瞪着李孟羲的后背,眼睛瞪的老大。 鸳鸯小阵连战连胜,李孟羲笑得很开心。 关羽拂须沉思片刻,决定同样以盾兵枪兵混合编队,再战鸳鸯小阵。 关羽也让两个盾兵在前,又两个枪兵在后,一个弩兵最后面压阵,这其实也是鸳鸯阵了。 鸳鸯阵对鸳鸯阵,胜负各在五五之间。 经此一番操练,看似简单但无比实用的鸳鸯阵得到了关羽的认可。 虽说鸳鸯阵简单容易上手,却没有简单到真的看一眼就能上阵杀敌的地步。 鸳鸯小阵是盾兵和枪兵以及弓弩混编的阵法,但不是盾兵枪兵和弓弩这三个兵种放一起就是鸳鸯阵了。 盾兵和枪兵的合击战术,战场上常有。 而鸳鸯阵与普通合击战术不同的是,要时刻保持阵型,盾兵要一直在前,枪兵掩护两侧,后边的弓兵游走,有机会就朝敌军放箭。 战术细节还要完善,最主要的是阵型要时刻维持,鸳鸯阵中的刀盾兵,跟其他刀盾兵不同,不能死命的往前突,而是应该成为阵型的一部分,和枪兵同进同退。 于是,在行军半途,义军突然停下,临时抽出时间操练鸳鸯阵。 上次文克复文安县城之后,刘关张三人都想立刻进军,唯独李孟羲提议暂留两日。 也就是那短暂的两日之间,义军的攻城器械大为改进,义军攻城战法,在两日之间被迅速完善,义军的攻城水平大为提高。 文安县那时突然停军不前,而今又是突然驻军。 两次了,此举虽与兵法之中兵贵神速之理相悖,目前却是最有利的选择。 在中午时分阳光最炽盛的大太阳下,义军顶着太阳,练了近两个时辰,李孟羲穿插于一个个鸳鸯小阵之间,来回穿梭,不停的指点着结阵要点。 要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五人同进同退,当如一体。 见练的差不多了,李孟羲找到同在校场穿梭的关羽,“可以继续行军了。” 鸳鸯阵,是李孟羲“发明”的,李孟羲认为差不多了,那就差不多了。 李孟羲虽不是一军统帅,但他一言能让大军顿止,偏偏刘备和关羽还听他的。 一般人打仗,容易热血上头,李孟羲却是与之相反的另一面,不仅不上头,越到战时,越是冷静,敌踪在前,竟然还有心思走着走着让军队停下,先练练阵法再说。 这不是一次两次了,后来李孟羲类似的举动还有更多,于是后来刘备笑着给李孟羲起了一个绰号,“李徐行”,意思就是说他临战之前,总是突然会停那么一下。 要么借城墙之便,操练攻守之法,要么临时想到了好用的阵法,立刻停下操练,再趋军求战不迟。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我军战未备,将军且徐行。 这一两个时辰操练鸳鸯小阵,可不仅是让枪变亮了一点那么简单,而是让一把钝枪,变得锋锐逼人。 鸳鸯阵练完,大军继续前行。 大约下午四点,前锋哨骑已跟黄巾撒出的斥候照面了,一番交战,互有死伤。 已至青云山山脚下二里地,远山在望。 大军并不全是战兵,还有众多民夫,更兼有妇孺老弱,可战之兵,仅有一千。 三百乡勇看护辎重,再留两百以备危急,能调动攻山的兵力,只有五百。 且不说敌军有多少人,五百人放哪都嫌少。 “羲儿,可敢前去观阵?”关羽打马而来。 “有何不敢!”李孟羲大笑,就要跟关羽走。 在车上乱爬的弟弟看哥哥走了,“俺也去观阵!”弟弟忙爬了起来,扒着车栏就要往下跳。 李孟羲笑了,“你会观个锤子的阵!”李孟羲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在这等着,等哥哥回来,跟你讲讲看到了什么。”李孟羲安慰弟弟。 “奥。”砖头听话的不再闹腾了。 砖头伸出小手,把手伸向李孟羲。 “啥?”李孟羲摊开手掌。 弟弟往李孟羲手里放了一颗小小的枸杞子,“就撇(方言,撇,剩下)俩了。” 这是之前,李孟羲给弟弟的枸杞。 只剩两个枸杞子了,砖头专门还给李孟羲留了一个。 哇奥,有个弟弟真的好。 李孟羲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咚的一声跳下车去。 然后,坐在马背上,李孟羲死死的抓着关羽的衣服,生怕关羽骑马太快了把他甩下来。 “驾!”关羽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马跑起来了,李孟羲要吃弟弟给的那一颗小小的枸杞子,手刚一松开,马突然一个加速,枸杞子从手里掉了下去。 “哎卧槽!”李孟羲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 刘关张三人,趋至青云山脚下。 到了山脚下,李孟羲从关羽身后探出脑袋,他抬头上望,见一条窄窄的山道,如同细带子一般挂在山上,沿着山体向上延伸。 再往上看,只见山体陡峭,笔直的如同刀削,山上怪石嶙峋,并无多少草木,再上看,在半山腰处看到黄巾营寨,营寨连绵一片,不知深浅。 此处为一寨,再向上,李孟羲竟然看到了山头上立着座险关,城关正好卡死在山道之上。 “卧槽!”李孟羲又一句卧槽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还整什么鸳鸯阵,但看这陡峭的山壁,左右两条上山小路全被黄巾用鹿角拒马堵的死死地,黄巾两个分寨也正修在两条路的险要处。 这他喵的咋打,山上推下来个大石头,装甲车也得被砸的趴窝。 正想着,突然山上轰隆一声,黄巾当真把石头推下来了。 李孟羲就看见那块大石头边滚边弹,势如雷霆般的滚落下来。 巨石顺着山势,带起一路的烟尘,眼见石头越滚越快,李孟羲都快吓死了。 “走啊!”李孟羲着急的拽着关羽的衣服,让关羽离山脚远一点。 关羽不为所动,回头朝李孟羲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去了。 正在这时,石头终于轰隆一声砸落了下来,滚了两滚,在离刘关张三人三十步外停下了。 李孟羲虚惊一场,还好还好,没被砸到。 让李孟羲气愤的是,刘备三人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讨论这石头有多大。 关羽说至少三五百斤,刘备说有四百斤,张飞说是六百斤。 李孟羲都无语了好吧。 这仨人神经这么大条的吗,石头砸下来,马都有些惊了,这仨人愣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般的镇定。 “羲儿,你觉此山如何?”关羽回头笑问。 李孟羲才不承认被吓到了呢。 “嗯,此山险峻,难以轻下。”李孟羲神色如常。 关羽见李孟羲神色泰然,暗自对李孟羲大加赞赏。 要是一般胆小少年,肯定被吓的面如土色了,纵是胆大的少年,也会被落石的霹雳声响惊的目露骇然。 像李孟羲这样,面色淡然,果然异于常人,不愧是咱家军师。 其实完全是因为李孟羲心理年龄大,恢复的快,石头没落下来的时候,他也紧张的一笔。 “咱们走吧?一会儿敌军冲下来咋办?”李孟羲不解关羽三人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正要等敌军冲下来。”关羽回复了李孟羲一句。 李孟羲不解其意。 关羽话刚落,山腰上喊杀声震天,从山腰的两个黄巾分寨,大股黄巾鱼贯而出,朝山下冲杀出来。 李孟羲又紧张了,他想,这下关羽三人该走了吧。 “驾。”关羽一夹马腹,远离山脚,刘备张飞二人,紧随其后。 李孟羲以为关羽终于要走了,可他又想错了。 关羽只是纵马稍远离山崖一段距离,然后就停住不走了。 山上喊杀声越来越近,李孟羲探头观望,他见关羽驻马的地方,正好在山崖之前。 这一会儿黄巾弓手冲下来,刚好站在崖上往下攒射,站这里不就成靶子了吗。 黄巾军很快冲下来,冲到了峭壁上,黄巾弓弩手于崖上列阵,然后弩箭如雨一般呼啸而下。 李孟羲还有些恐惧,当他眼睁睁的看到弩箭全部落在离自己还有二十来步的距离,飞的近的只有了了的一些箭支,李孟羲乐了。 关羽看来是故意的,他看出了峭壁的地形有利于黄巾弓弩结阵下射,于是故意在峭壁前等着黄巾,同时关羽很鸡贼的恰好站到弓弩的射程之外。 超出射程,依然会有流箭嗖嗖的飞过,但箭支力量大幅度衰减,以刘关张三人之勇,力量不足的箭支会被轻易拨落。 2kxiaoshuo.com 关羽一手拎青龙偃月刀,一手拂须,一双丹凤目微眯,抬头向上观瞧,箭如雨下,箭支落在麻前十来步噗噗作响,而关羽神色自若。 没等多大一会儿,崖上的黄巾将领仿佛知道自己被耍了,下令停止放箭。 上书【黄天】的一面杏黄大旗之下,一个身材魁梧,头上黄巾覆发,身掼鱼鳞细甲,手提强弓的黄巾将领露出了身影。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观阵之法 敌首已现踪影,双方一高一下彼此观望。 黄巾将领望着崖下三骑,眉头微皱,“取箭来。”继而伸手问亲兵要箭。 亲兵忙奉上一支上好的雕翎狼牙箭,黄巾将领接箭,箭搭弓上,然后侧身,后扯一步,一手掣弓身,一手拉弦,双臂奋然发力,轧的一声弓身被一下拉开了。 瞄准崖下为首身穿绿袍之人,黄巾将领突然松手。 嗖的一声,狼牙利箭离弦而飞。 崖上之人放箭伤人,关羽早防着呢。 只听咻的一声响,箭从上方飞过,然后朝后飞了。 关羽回头一看,钉在后面十来步远的箭。 “此人弓力不错。”关羽出言夸赞。 弓力不错的意思是,那厮力气很大,开的了硬弓,但是射术就不行了,偏了老鼻子远了。 李孟羲都想笑了。 “驾!” 关羽三人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上,李孟羲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知道关羽驻马崖前,必有深意,却不知他为何如此。 关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孟羲,你可会观阵?” 观阵是什么意思,李孟羲想了一会儿,大致意思是看敌军人数,阵型松散,以及队列纵深之类的。 但是,李孟羲自付,目测人数,自己不会啊,目测纵深,也不会的,看敌军阵型松散,倒是能看出来。 “某不会观阵。”李孟羲老老实实的回答。 李孟羲不会观阵,在预料之中。 于是关羽便把观阵之法倾囊相授,“羲儿,我于崖前驻马,便是为了引敌军以弓弩射我,而后,可知敌箭雨疏密,再而后,可知敌军有弓弩手多少。”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电视剧《亮剑》中的李云龙听枪声都知道有多少人投入战斗了,在古代,竟然也有人能凭借箭雨疏密来大致判断敌军弓弩手的数量。 yawenku.com 想来是完全可以的,甚至看箭雨比听枪声能更容易判断敌军数量,因为枪声吧,是声音信号,而箭雨呢,哗啦一大片,再直观不过的视觉信号。 画面和声音携带的信息量是完全不同的。 用最简单的比较,一大群人一起乱吼,然后录成语音,语音大小才几k。 而把这一大群人随便拍成一张照片,大小都得几百k。 声音和图像两者携带信息量差距是百倍之多。 看箭雨估算出弓弩手的数量,还算人力可以达到多程度,闭上眼睛听声音估算数量,那是神仙级的难度。 这么想着,李孟羲眉头越皱越紧。 那行军打仗,遇到敌情,斥候是如何估算敌军数量的,难道是跑到敌军营寨前,让敌军弓弩手射一轮箭雨过来,看看箭雨密度,然后估算出敌军数量吗?显然不可能。 而且,就算能估算出数量,那也是弓弩手的数量啊,敌军总体数量又是多少。 “关将军,观箭雨而知弓弩寡众,此某不能为也。然纵知弓弩多少,又怎知敌军全军有多少人?” 李孟羲带着深深地不解问到。 关羽仍然没有直接回答李孟羲的问题,“孟羲,我军战兵多少?” “千余。” “我军弓弩多少?” “额,不知。” “我军弓弩手,有两百余人。”关羽替李孟羲回答之后,又问,“那我问你,若你知黄巾弓弩,有两百余人,可知黄巾全军多少人?” 关羽这么一问,李孟羲立刻就理解了,关羽在看不到黄巾营寨规模大小,又无法用其他办法刺探黄巾兵力的情况下,是如何估算敌军兵力的。 关羽故意引敌军弓弩手出来,引弓弩手射箭,让敌军暴露实力,然后,估算出弓弩手多少,然后再由弓弩手的数量,和黄巾军普遍弓弩的配备比例,反推出其全军人数。 真他喵的机智。 李孟羲对关羽佩服极了。要让李孟羲自己想,缺乏实战经验的李孟羲,是断然无法想到这种巧妙的方法的。 由此,李孟羲还学到了另一点,那就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情报,敌军来了三两个探子,你就把弓弩手全掉过来射探子,岂不自己把自己暴漏了。 探子远远的打探我军营,是难免的,要看就让他看去,人眼能看里把地呢,要看清楚的也能看半里地,离那么远,弓弩射不到,真不爽了派骑兵去把敌军探马撵走得了。 举一反三之后,李孟羲学到了三点,一是引蛇出洞之计,二是可以借助某些在这个时代能代表普遍规律的事物,来逆推整体,(比如,古代弓弩手占军队整体的比例大约是有基本规律的),三就是尽可能隐藏自己的情报。 关于第二点,什么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规律的个体事物呢,比如在这个时代,车马的运输能力都是一样的,我家马车能拉多少粮食,你家的也是这么多粮食,别人家只要马车没用上轴承,马车拉粮食的数量肯定也是近似的。 总之,大家都是汉末军阀,马车的科技实力没任何差别,董卓的马车运力等同于曹操等于公孙瓒等于孙权等等。 所以,任何一方,都可以从敌军马车数量,来分析出敌军粮草数量多少。 同理,还有一个历史上出名的减灶计,同时还有一个增灶计。 同样是基于有普遍规律事物来反推的,因为做饭必须得用锅,所以你的锅变少了,说明你的士兵可能发生溃逃了。 要是现代战争,就不数锅灶了,因为不用锅,也有压缩干粮,没了压缩干粮,也有空投,数锅没有意义了。 同理,还可以数帐篷。 十人共帐,是结合了帐篷容量和方便管理两个方面的最优数值,所以同文明背景下,同等军制习惯下,普遍规律是,所有诸侯的军队,一顶帐篷可容纳十人。 曹操如此,董卓亦如此。 所以可以直接通过帐篷来反推人数。 这大概属于情报学的内容吧,李孟羲想到。 思维一扩散,扩散的让他脑海里乱哄哄一片。 关羽拿义军本身的弓弩比例,去反推黄巾总兵力,方法是很准确的。 拿义军自己来说,战兵前余,弓弩手两百。 弓弩手占了五分之一。 这个弓弩手所占比例应该大于黄巾。因为不管是军备还是精锐程度,义军都超过黄巾。 关羽目测,山崖上弓弩手少说有三百人,按义军弓弩手比例来反推,也就是说,山上黄巾至少有一千五百人。 最少一千五百人,也可能更多。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为【险】,二为【隘】 回营,刘备关羽二人包括李孟羲脸色都不太好看,山势太险,攻山艰难,死伤必重。 然明知会伤亡惨重,关羽一言不发,依然要领兵攻山。 “能绕路吗?”李孟羲也不管绕路得绕多远了,他问到。 “我等起义军征讨黄巾而来,今遇黄巾,怎可绕路不战?”关羽不肯避战。 也是,黄巾在这儿,怎能放着不打。 “那……用火攻呢?”李孟羲转瞬又想了别的方法,然后这个想法刚想出来,李孟羲就觉得此法行不通。 那山上乱石嶙峋的,连棵树都没有,哪里有树叶去点火。 火攻用不了。 见李孟羲愁眉不展,显然为战事忧心,正在调试强弓并洒水淋湿箭羽的关羽见李孟羲忧心崇崇的样子,笑了,“羲儿,你可知兵法之上,于攻山有何应策?” 应策?李孟羲皱眉,不由挠头。 “火攻?不行啊,那山上没有落叶堆积。” 关羽又笑了,“兵法《孙子》一书,就有破敌之策,你想不想知晓?”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有吗?孙子兵法有些如何攻山的吗?只学了《孙子》第一篇的李孟羲,他还未学后边的。 关羽放下强弓,轻拂颌下长髯,略做沉思之后,沉声说到,“兵法,地势篇有讲—— yawenku.com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语毕,关羽笑问,“地形有六,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羲儿,敌军立寨青云山上,你观敌军,是通、挂、支、隘、险、远、这六者哪一者?” 关羽出题考教,李孟羲挠了挠头,继而抬头,看着关羽,一脸天真率真,“再说一遍。” 关羽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 李孟羲中人之资,记忆能力普普通通,一遍记不住。 关羽于是又把【地势篇】背了一遍。 这一遍,李孟羲听得很认真,边听边记边在脑海里翻译,一心三用。 兵法深意,李孟羲大概听明白了。 地势篇大意是—— 地形有通、挂、支、隘、险、远等六类。 我军可以去,敌军可以来的地域叫做通;在通形地域,应抢先占据地势高而向阳的地方,并保持粮道畅通,这样与敌交战就有利。 可以前进,不易返回的地域叫做挂;在挂形地域,敌军如无防备,就要突然出击战胜它;如果敌有防备,我出击不能取胜,就难以返回,于我不利。 李孟羲认真想了一遍,三国演义中,邓艾偷渡的阴平小道,就是典型的【挂】,可以偷摸进去,但是往里进难,往回退更难。 蜀军在阴平无备,于是让邓艾成了不世之功。而若是蜀军有备,那就是另一种结局了——邓艾劳师远征,千里送人头,会成为千古笑话。 类似的地形,或者还有一个,子午谷。 凡是我出击不利,敌出击也不利的地方,叫做支;在支形地区,敌人虽然以利诱我,也不要出击;最好是带领部队假装离去,诱使敌军前出一半时,我突然发起攻击,这样有利。 我出之不易,敌出之也不易。 比如在敌我在山区作战,我进攻敌军艰难,敌军进攻我也很艰难。这时,就要防备敌军引诱我出击,同时,我军也可以引诱敌军,然后设伏。 在隘形地,我若先敌占据,就要用重兵堵塞隘口,等待敌人来攻;如果敌军已先我占据隘口,并以重兵据守,那就不要进击,若敌人没有用重兵据守隘口,就迅速攻取它。在险形地区,如我先敌占领,要占据地势高而向阳的地方侍击敌人;如果敌人已先占领,那就主动撤退,不要进攻它。 在远形地区,双方势均力敌,不宜挑战,勉强求战,于我不利。以上六点,是关于利用地形的原则;这是将帅的重要责任,是不可不认真考虑研究的。 兵法地势篇,李孟羲弄明白了。 “敌在山腰小路设寨,山道有关隘,敌据险要,把守险关。故,青云山地形有二,一为【险】,二为【隘】。” 李孟羲回答到。 也就是说,攻山拔了黄巾半山腰的营寨,也只是打了一半仗,卡在山峰上山道上的小关隘,会是第二仗。 李孟羲理解能力很强大,关羽满意的点了点头。 “即识地形,应对之策为何?”关羽再问。 李孟羲笑了,根本不用再思考,兵法里边写着呢。 “【隘】形者,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险】形者,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李孟羲立刻回答到。 关羽大笑,“那孟羲,以你观之,今敌军占险要,据关隘,该如何克敌制胜?” 李孟羲沉思片刻,“敌军静以待我,我军劳师奔袭,若按兵法,我军不该攻山。 敌军重兵已占据隘口,若按兵法之言,我军还是不该攻山。 敌军据险要,若按兵法,我军该撤军。” “可,我军岂又当真要尽如兵法所言,舍敌而退?”李孟羲摇了摇头。 他若有所悟的叹道,“兵道艰深,纵百万言,不能尽述究竟。 《孙子》区区六千余字,又怎可事事料尽?纵《孙子》读上千万遍,亦不足持之纵横。”李孟羲不由摇头,“行军打仗,拘泥兵法,不可为之也。” 关羽闻言,以手拂须,仰头朗声大笑。 李孟羲所言,深得关羽之心。好一个兵法读尽,亦不足纵横。 李孟羲能懂这一点,超过不知多少人了。 “羲儿,你就在此等候,等我兄弟三人攻上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山势险要,强攻伤亡必惨重……”李孟羲还是忧心伤亡。 关羽手捋长须大笑,“除非黄巾出寨请降,不然伤亡必有。战阵厮杀,哪有不死人的。”关羽窃以为李孟羲还有些不成熟,太看重伤亡了。 让黄巾……出寨请降?! “可以试试啊!”李孟羲瞪大了眼睛。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叠浪攻心术 什么试试?关羽都有点跟不上李孟羲的思路了。 李孟羲认为,或许可以劝降黄巾,劝降的成功率暂且不说,劝降失败也没什么,但可万一成功了呢,不就赚大发了。 关羽问李孟羲劝降可有把握,李孟羲说并无把握。 关羽拿不定主意,只好再去问刘备。 问刘备,刘备也作难了。 不同于关羽,刘备是从其他方面考虑的,劝降这件事可不是随便试试无妨的。 还没攻山就劝降,那敌军是不是有可能还以为以你怂了呢,反而不肯再轻易投降了。 要是攻山迟迟攻不下去,此时劝降也不行,此时攻山一方已经劣势明显了,一劝降就像给了山上敌军一个信号,那就是你无力再打下去了,因此只有靠劝降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做最后一试。 “羲儿,劝降一事,当慎为之。 劝降过早,敌知我战心不决;劝降过晚,我已拔城破寨,敌降于我无用矣。 劝降于我军颓败之时,乃自取其辱;劝降于相持之际,或可能为;于敌军退败之际,亦或能为。” 李孟羲都听懵逼了,他认为劝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没想到刘备不认为如此,说劝降的时机把握不好,反而适得其反。 言情小说网 刘备说的明显很有道理,李孟羲算是服了,关羽熟读兵法倒算了,刘备也不刚开始学兵法吗,这攻心战术却是哪学的,难道无师自通吗? 劝降要旨在于攻心。 敌我相持之际,胜负难分,此时劝降,或许会暴露出我军后继乏力已经打不下去的问题,已经打那么长时间了,要是能打下去,何不继续打,为何要打了一半要劝降呢? 心思敏锐的将领都会这么想,而妖孽一点的将领守城的时候,当守了十天半个月,敌军攻城甚急,然后突然敌军劝降,此时,诸如诸葛孔明一般妖孽的人物立刻便知敌军兵马已疲惫不堪,外强中干。 白日劝降,晚上诸葛孔明就派人出城偷营了,然后gg。 劝降还真不是多简单的事,当然,劝降可以很简单,找个嗓门大的人,往城下吼一嗓子就成。 但是,要进行把敌军心理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劝降,就大有学问了。 我军颓势之时劝降的成功率太低,相持之时,劝降的成功率依然不高,而在敌方退败一阵之后,敌军军心不稳,人心惶惶之际,劝降的可能性就有了。 李孟羲大为受教。 古来兵法虽多,没有任何一本兵书详细教如何劝降,哪怕前世,军事科技发展成上天入地外加外太空那个屌炸天的样子,也没有专门教劝降的知识。 李孟羲往怀里一摸,他掏出了一个好玩的东西——竹简! 关羽见了竹简,顿时笑了,问李孟羲把竹简塞衣服里,凉不凉? “有点凉。”李孟羲嘿嘿傻笑了一下。 然后,抖开竹简,在竹简上匆匆刻了几个字,【劝敌于颓败之时】。没了。 至于日后有了充足的纸张之后,可以再详细的写为什么劝降在敌颓之时效果最好,想来到那时整理兵法,看到自己刻的这句话,能一下想起所有的东西来。 刘备关羽全程围观下,看完了李孟羲刻字的全过程。 “老师教导,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李孟羲刻完发现刘备关羽二人正看着他,嘿嘿一笑解释到。 李孟羲手不离卷,学习态度之认真,让刘备关羽二人感慨无比。 劝降之事,可为。 能减少伤亡,怎么也得试一试。 “我军兵少,可使民夫随往,以壮声势。”刘备说。 “嗯,既然要动用民夫摇旗呐喊,如今民夫不习战阵,队列不齐,民夫千人齐出,乱如群羊,不妨稍做整训。”李孟羲皱眉。 “此战即以攻心为先,当一股作气,奋而直取敌军左右分寨,不给丝毫敌喘息之机,丝毫侥幸之心。”关羽插话。 “嗯。”李孟羲眉头又皱,“一举破寨,关乎攻心之效,宁可我军五百人尽皆战死,而不可稍相持。当告诫全军士卒,攻山之时,务必奋勇。” 稳步推进,伤亡会少一些,保留我军有生力量,能慢慢把敌军全部磨灭,战术层面上会占有优势。 但从战略方面来讲,不计伤亡一下攻破敌军分寨,对敌军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攻破敌寨的速度,关乎劝降敌军的可能性。 不计伤亡一阵猛攻,可能伤亡会大一点,但放在全局来看,因为攻的猛,敌军以为固若金汤的营寨一下就没了,敌军军心震动,再一劝降成功劝降之后,后续攻打关隘的伤亡就没有了,这反而降低了整体伤亡。 战争不该局限于局部的伤亡的。 这边有民夫九千人呢,除去妇孺,男人至少还有五千人,五千人往山下一站,可吓死敌军。 可是转而李孟羲过于活跃的思维又想到了。 刚学到,劝降得分时间点对吧,劝降早了晚了都不行。 刚刚学习到的知识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李孟羲一下联想到了,既然让民夫壮盛势,那是一开始,五百战兵和数千民夫一起出阵,还是战兵先出现民夫后出现的好。 这个问题有意思了,很具有讨论价值。 三人各有个的说辞,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观点统一。 在战兵们攻破黄巾半山分寨之后,黄巾正人心惶惶,如果这时几千人不能战只能看虚有其表的民夫大阵突然出现,此时将能对敌军的士气造成最为毁灭性的打击。 其效果,不单单是一加一大于二那么简单。 古有曹刿论战,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 今另用之,战而悍勇如狼,再进如猛虎上山,继而援军至,其气势更胜,如排山倒海。 心理攻势可开局把牌全部拿出来,开局便王炸,也可一浪高多一浪,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直至把敌军击垮。 此战法古兵书未记,可记为——叠浪攻心战法。 意指,像是连绵不绝的海浪,给敌军带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心里压力的心理战术。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战前练兵 连《孙子》兵法都还没读完呢,李孟羲就大言不惭的开始写自己的兵法了, 由田忌赛马,可知顺序的重要性。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心理学把戏而已。 诸如攻城之时,攻城兵力是全部压上,妄图一下吓住敌军的好,还是分批一次一次兵力一次比一次多如叠浪一般一浪比一浪高好呢? 那不妨推演一下—— 第一种,一下把兵力全派出去。 兵力十倍敌军,城上之敌朝城外看,黑云压城,城欲催,给守城方的压力大到了极点。 然后,攻城开始。 人的抗压能力是强大的,一下看到城外如云的攻城部队,初时惊慌,慢慢的就习惯了,再看并不觉得是如何害怕了。 如果守城将领天赋异禀,随着攻城之战进行,看到城外攻城军队虽然依然很多,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少,让守将一点点的看到了胜利曙光,反而有可能把守将给整兴奋了呢。 再换一种方式,李孟羲称之为叠浪攻心战术的兵力投放策略。 一开始,一万兵力围城。 第二天,两万兵又来。 第三天,三万兵来。 然后第四天四万,第五天五万。 守城之军,不仅没有发现攻城之军越打越少,反而感觉越打越多,好不容易借城墙之利杀伤了大量攻城之敌,然后第六天,哗的一下,六万人又来了。 黑云不仅压城了,而且黑云还越打越大了,如此,给守城之将的心理压力一浪高过一浪,如同一根绳子越勒越紧,压的守城之军透不过气来,心理防线早晚崩溃。 纵有天赋异禀,性格坚毅的将领,当看到一天天过去,城外敌军不见丝毫减少,还越来越多,哪里又能见到胜利曙光从而坚定守城意志呢? 而且,兵力隔三差五的就增加一些,会给守城方一种攻城兵力源源不断的感觉,纵然到最后兵力实则已经投放完了,守城之将还会怀疑,是否还有援军? fantuantanshu.com 这将给守城之军造成额外的心理压力。 虽然攻城兵力还是那么一点,但把兵力投放顺序一下全部投放,变成一次累加投放,给守城方的心理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假设一次把兵力全压上,守城方的压力为100的话,那么很快,每天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心里都习惯了,习惯之后,压力变成了,99,98,97。 当攻城开始,城头绞肉,城外敌军被大量消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城外敌军开始稀疏,压力就从顶峰一直回落,逐步下降到96,95,94…… 80,70,60…… 而李孟羲的叠浪式投放兵力的方式,给敌军的心理压力是怎样的呢? 一开始,给敌军造成的压力是80,然后,随着兵力第次增多,守城方感受到的心里压力如日俱增,很快,压力升高到90,然后100,再110,再因为害怕还有城外之军还有援军,而产生的额外压力,压力就变成了120,并且高峰的压力值会一直维持,不会跌落。 持续走高的心理压力之下,对守城之军的精力消耗和士气打击是巨大的。 单从攻心效果来看,李孟羲由此次攻山所学到的叠加式攻心战术比开战一把牌全出效果要好得多。 在理想条件下,只考虑兵力投放的策略,李孟羲自悟的攻心战策效果很强大的。 而有没有让兵力从容分批投入的理想条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理论上来讲,也正是因为是从理论上讲,这意味着,李孟羲不觉间能从理论层面来学习和总结军事策略了。 五百战兵整阵已发,并且走了半里地,马上再走一里多地,就能到山脚下了,突然哨骑传来军令,暂停行军。 刚走就停,这多难受啊。 张飞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了李孟羲的身影。 又是小孟说不让行军的吧,岂不闻兵贵神速? 张飞理解不了李孟羲种种异于常人之举,若不是刘备和关羽两人与李孟羲接触日久,同样无法理解的了他。 “把战兵全部给我,给我一刻钟就够,我去操练民夫。”李孟羲说着。 一刻钟,能让民夫营面貌大变? 刘备有些怀疑,关羽也不怎么信。 兵权交接,五百多战兵暂时全被李孟羲统制。 如今再管理战兵营,李孟羲已完全统制的住了,他也算是成长了。 木匠营,李孟羲还有副手,医师营,李孟羲也有副手,而战兵营嘛,李孟羲举目观望,没有熟悉的人,踮脚再看,也没有熟悉的人。 “狗子!猴哥儿!” 李孟羲朝乌泱泱的人群人大喊,喊了好几声。 有人应了。 如今是百夫长狗子一脸兴奋的从阵列里钻了出来,李孟羲笑着朝狗子笑了笑。 狗子腼腆的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自觉站在了李孟羲身后。 又等了一会儿,尖嘴猴腮的猴儿也出来了。 这个猴儿就是地趟刀那家伙。 因为战兵之中,李孟羲熟悉的就这俩家伙,只能找这两个人帮忙练兵了。 再让狗子帮着挑了八个人之后,这八个人肯定也都是狗子自己的部下,管理起来比李孟羲随便挑的人容易的多。 一个十人小队凑成。 “我教你们训练民夫之法,且仔细看,稍后去训练民夫,日后你们当伍长什长也用得上,别想着偷懒。” 李孟羲这时,很希望自己长高一点,不然个子矮矮的,看士卒们得抬头看,多没气势,最好,还得有个大嗓门,不然人一多,说话后边听不见个鬼了。 对着几百乡勇说了一通,转身看着排成一列纵队的狗子等十人,“听我令!个子从低到高,依次排列。” 李孟羲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这十人还在想军令是什么意思,狗子先一步反应过来了。 从低到高的意思是,个子矮的站前边,个子高的站后边。 狗子出来,把人高矮一拉,从低到高就排好了。 “俺……俺站哪?”狗子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比多多高,因此不知该站哪里。 “你站第四个。”李孟羲看了一眼狗子的个头说到。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练兵三令 以前的什长狗子,现在的百夫长狗子,是李孟羲为数不多相熟的低层军官。 从个头和身体素质来比较,狗子放在乡勇中确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若无李孟羲早时提点,狗子现在自然会是泯然众人,当不了百夫长。 李孟羲下达的第一令,让人按个子从低到高依次排列。 “第二令,以第一人为基准,前后对齐。” 还好,这些乡勇训练时间不短了,知道对齐是什么意思。 “我说一下啊,一会儿你们去管民夫,民夫可不知道咋对齐,对不齐你们下手拉一下,懂不?”李孟羲即是和狗子几人说的,也是跟旁观的数百乡勇说的。 “听懂了不?”李孟羲又问。 狗子大声回应听懂了,而余者,回应聊聊。 还是不习惯,这个时代的军队跟前世差别太多了,口令有差别,行事也有差别。 前世军训的时候,教官交待完事之后,大声问听懂没有,要是声音小了可不行。 而现在这些关羽一手练起来的乡勇们,关羽训话,不问听懂没有,不问。 乡勇们谁不用心听,有军法惩治。关羽不习惯问,乡勇们自然不习惯答。 “第三令,当下令齐走之时,前后间隔半步并时刻注意对齐。” “听我令,起步——走!”李孟羲声音清亮,一声令下。 队首的乡勇迟疑了一下,然后迈开步子走朝前走,后边的人跟着走。 嗯,有的抬左脚,有的抬右脚,有的步子大,还有的慢。 就这么十个人,走的各样的都有。 迈脚都不一样,步频肯定不同,走起来肯定乱的啊。 不过,这不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能走差不多就行了。 没走多远,队首的人回头看了李孟羲一眼。 “直走。”李孟羲说着。 又没走多远,前后就对不齐了。 “停!”李孟羲下令停脚。 都下令停了,后边落着的还往前挪了几步跟上去了。 这让李孟羲看的有点头疼。 这个时代有自己的战争规则,纵然走的跟前世仪仗队一样,也不一定能增加多少战斗力。 “我说一下啊,你们战兵都走不齐,一会儿的民夫们,走的更乱。记住,时刻前后对齐。” 李孟羲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而后,以这一队为范例,李孟羲让这个十人队,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终于能前后对齐了,能走齐了。 接着,让所有其余乡勇,以一什为整体,全部解散,练“走路”去。 五百多乡勇,分成十人队,五十余队而已。 李孟羲穿插人群之中,见哪队走的差劲,就上前说两句。 刘关张三人,站在远处观看,任由李孟羲施为。 李孟羲让乡勇们走来走去,刘备看的有趣,不知李孟羲如此练兵有何深意。 xiashuba.com 没有钟表,一刻钟没办法准确界定时间。 当李孟羲见练的差不多了,下令集结。 然后,李孟羲噔噔噔噔朝刘备等人跑去。 然后在刘备耳边嘀咕了一阵,说如此这般这般…… 不一会儿,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联袂而来,来到乡勇的阵列之前。 刘备目视目光扫过乡勇们,扬声说到,“军师欲从全军简拔能练兵之人,以为十夫长之备。稍后去民夫营,你等各人选民夫十人,以一刻钟为限,操练民夫。民夫能走齐百步而不乱者,日后官职拔擢,当先提用。” 刘备话音一落,队列中窃窃私语起来。 李孟羲对乡勇们的反应有所预料。 李孟羲知道一会儿让乡勇们所有人去训练民夫,难以保证乡勇们的用心程度。 自知在军中威望还是比不过刘备,李孟羲于是来了个狐假虎威之策,借刘备之势,让刘备说出根据训练民夫的效果,来挑选“善练兵”之人。 出自刘备之口,众人更信服,于是可起激赏之效。 接着,刘备下令全军解散,让战兵去民夫营每人挑十个民夫,来此地训练。 乡勇们解散了,哗啦一声全跑回去了。 要说不用防备而里外山上黄巾吗?应该防备,但不用太过在意黄巾是否会从山上冲下来。 若黄巾军将领还有脑子,就不会离开险要之地,贸然出击。 军队的调动太费时间了,乡勇们跑半里地回去,回到大营中,跟土匪过境一般,五百多人在营里乱窜,逮到个民夫,就让民夫跟着走。 信息传达不清,民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营中乱糟糟的一片,乌烟瘴气的,差点生乱。 白天也是会炸营人。 人要是一慌,一乱跑,引发了大堆的人跑,踩踏事件造成的伤亡就不会少。 终于,耗时一刻,五百多乡勇把民夫大营搅扰了一通,终于达到基本每个战兵都找够十个人数目。 又是三分之一刻,一队一队人稀稀落落的来了。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岸。 过了数千之数,人看起来也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好在,停军的这附近,地势空旷,够容纳这么多人。 让这五千人排好队,又是用了很长时间,才结成一个稍像样的巨型方阵。 “三令如下,一,个头按低到高依次排列;二,往前直走,前后对齐;三,前后紧跟。 听懂了吗?” 李孟羲对着五千余人说着,他小小的个头,声音又不大,看起来很势单力薄。 后面,刘备见李孟羲声音小,“翼德。”刘备碰了碰张飞胳膊。 张飞不动。 刘备于是贴儿跟张飞嘀咕几句。 张飞点头。 “三令!”张飞在后边吼到。 开口便是声如惊雷,吓了李孟羲一跳,忍不住回头去看。 “一令,个头高矮依次排列!” “二令,前后对齐!” “三令,前后紧跟!” “都他娘的听明白没有!” 张飞声如惊雷,这么一咆哮,比高音喇叭还好用,这么吼了几声,五千人全部都能听清楚了。 张飞竟然适时帮忙,李孟羲转身朝张飞轻轻拱手,算是感谢。 当再转过来,李孟羲目光扫过乌泱泱的人群,“开练!” 李孟羲下令。 “开练!” 惊雷般号令声,又吓了李孟羲一下。 这一惊一乍的,能吓哭小孩儿了。 义军基础薄弱,连合格的基层军官都不足,练兵也没办法练。 让没任何练兵经验的乡勇们,去训练民夫,能有什么结果,李孟羲不抱任何希望。 只要走的不像放羊,能走齐一点,起到恐吓敌军的作用就够了。 攻心嘛,恐吓敌军,虚张声势的民夫走齐一点,就更能恐吓住敌军。 第二百七十七章 虚张声势的民夫营 和拉长几里稀稀落落的行军队伍不同,原来五千人聚集在一块是那么多,五千人分成五百个小队活动,又是那么混乱。 混乱的不能看了,只看了一眼,李孟羲就认识到了一堆问题。 最多的就是组织问题,比如因为没有规定好训练区域,乡勇们之间也没有彼此协调的能力,导致特意就算拉开训练了,只是训练民夫直走而已,但有往前走的,往后走的,往左右走的,各个方向都有,彼此影响到,又干扰到训练,混乱的不堪入目。 李孟羲看的头疼。 原来管理五千人的军队,这么难的一件事。 看不下去了,只能不看了。 这会儿在攻山之前,见封插针的抽出点时间,不是真的练兵的,确切的说,是练走路的。 李孟羲朝刘关张三人走去。 李孟羲主动和张飞攀谈起来,李孟羲笑着说,“三将军声如惊雷,神威一吼,当为慑敌利器。 稍后攻山,若敌军颓势已显之时,将军此时一吼,敌军必胆散!” 张飞一脸自得。 “哈哈哈哈!” 刘备和关羽闻言,笑得不行。 刘备关羽为何发笑? 李孟羲夸张飞武艺也好,夸张飞勇武也好,但是夸他吼叫声大,算怎么回事? 就像是夸亲戚家的小孩儿,“呦,你家小孩儿看起来……真年轻!” 简直了。 让组织度只有二十的乡勇们,去训练组织度为五的民夫,战五渣练战五渣,最后练出的还是战五渣。 李孟羲索性不去看练兵练的如何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数了一千个数,也不知道够不够一刻钟,然后他刷的一下抬起了头。 练够了,成与不成到此为止了,不能耽误了攻山时间,再耽误就天黑了。 “结阵!” 李孟羲扬声吐气,对着眼前乱糟糟的人群一声大喊。 “结阵!”一旁声如雷响。 组织度不够的,这么多人,贸然结阵,该站哪都没有个确切位置,又是混乱。 终于,至少等了五分钟,五千人列队站好了。 李孟羲在三四十步外目测,还行,站的还算齐。 一会儿,就靠这些刚学会列队走路的民夫们去壮声势了。 李孟羲在脑海中展开预演,这些民夫肯定不能走太快了,走太快就走乱了。 fantuantanshu.com 受限于地形,这么大一个方阵一起走,肯定也不行。 一排的人越多,就越难走齐。 所以,得把五千多人,分成一个个方阵才行。 到这儿,又有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到底几列阵纵阵合适呢? 10x10的方阵视觉效果是最好的,惊吓敌军的效果也最好,可难度对民夫们来说有点大,走不齐,效果反而不佳。 只有两相取舍,只列10x5的五列纵队。 除此,还有一个问题,多少个五列纵队一齐走合适呢? 既然是惊吓敌军,一下让敌军看到越多的人越好,因此,队伍不能太长,而应该宽。 可受制于地形,所有五列方阵排成一个长横排不太可能。 通往青云山山脚,道路最窄处,能容纳下多支五列方阵呢? 木桶理论,决定多少个方阵并驾齐驱,取决于道路最窄处有多窄,因为这样,就免去了阵型前后交替变换的过程。 对民夫们组成的方阵来说,越简单无脑越好,一路直走,最好什么变化都没有最好。 李孟羲寻思最窄的地方,是多窄,一想,发现根本没主意。 虽然跟关羽他们前去观阵了,但忘了记住地形了。 打仗呢,地形不记,观阵观了个锤子。 重大失误。 李孟羲于是只好把问题向关羽询问。 关羽稍沉思,“六阵同前。” 六阵同前,也就是一横列,六个五纵列阵,一个小方阵五十人,六阵是三百人。 以阵为个体来算,纵排至少得十六排。 商量的差不多了,李孟羲和刘关张三人下场,指挥着乡勇们把民夫分成一个个五列一列十人共计五十人的小方阵,这样的方阵足有六七十个,这六七十个小方阵,再六个一横排,排下去。 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阵型拉整齐。 完事,队形就按这样往前走就行,直到战机合适方时候,走到山下,民夫们就完成任务了。 对了,最好还得加点声响效果,比如“降者免死!”之类的。 怕纯粹的民夫队伍无法走好,李孟羲不得不加了最后一道保险,从辎重队借人去,借了一百乡勇,每个人客串下“半百夫长”,每个乡勇负责约束一个方阵,让方阵走齐。 然后,是发兵器,对于只有壮声势这一个职责的军队来说,发什么兵器好呢? 弓弩没必要。 李孟羲天才的小脑袋寻思一会儿,认为是远看视觉效果最好兵器,最适合虚张声势的军队用。 视觉效果最好的,是长杆兵器。越长越好。 长枪竖起,远看如林。 而短兵呢?离远一点看,除了人,乌压压一片,根本看不见短兵器。 在视觉效果和唬人方面,枪兵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可惜,辎重队囤积的全部长兵器加起来,也不足三千支。 文安县攻城一战,确实抓到了几千,现在的几千。 但是人家黄巾,好多人是削尖个木棍就当兵器了。 木棍没带的价值,浪费运力,所以全丢了,所以现在做不到人手一支装腔作势的长杆兵器。 又到了李孟羲擅长的统筹问题了。 远出和近处的视觉效果是不同的,离山脚最近的民夫们拿的什么,山上黄巾能看见。 后边的就看不清了。 那就把不容易被看见的短兵分配给前面的人,让黄巾看清,看,是拿的真的兵器吧;后边较远的民夫们,分配长杆兵器,继续让黄巾看清一点,看清如林的长杆。 离的远,至于到底拿的是枪,还是随便找了个棍子拿着,你山上的黄巾就看不清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关乎成败。 虽说是民夫们的方阵是用来唬人的军队,但得装像一点,前边的民夫,不能啥兵器都不给,敌军将领要是聪明,一看就明白是拿民夫凑数的,连兵器都没有,还怕个鬼啊。 关张二人领战兵先走。 片刻后,刘备和李孟羲共乘一马,领民夫营数千,列着队列,缓缓跟在后面。 离山脚还有一里,一个起伏的大陡坡之后,民夫营停下了。 再往前就能被山上黄巾看到了。 李孟羲在马上回头观望,后方,一个个小方阵,像模样像。 三刻时间,让只能像放羊一般的民夫,变的像一只正规军了。 唬人够用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攻山 战兵五百人,趋至青云山脚下,四千民夫营结阵藏于低坡之后,两下相距一里,一明一暗,一先一后,相互支援只要十来分钟。 关张二人各领一部,到了山脚,稍做整队之后,管他山上黄巾做何反应,关张二人各提刀盾,直接攻山。 “攻山!”关羽接过百夫长递过来的铁胄,随便往头上一扣,然后拎着一面大盾,大步朝山上走去。 “杀啊!!” 喊杀声立起。 山路不宽,乡勇们按之前刚操练过的鸳鸯小阵,五个五个一组,分列靠着山路两侧,随着关羽的的脚步,跟了上去。 山势高低不平,在右山道刚上山的四五十米,刚好卡在山坳里,敌军即未有重兵堵截山坳,也没有用弓箭抛射山坳,让关羽部从容穿过山坳。 敌军守将,太过保守,但有四五十个枪兵在谷口处一摆,左右山坳再排七八个弓弩手往上一爬,这处山坳就是个小翁城,攻略此处,伤亡不小。 然而敌军将领太谨慎,只守大险要,不守小险要,宁可死守营寨,也无一兵一卒在此驻扎。 关羽此时甚至有心情分析敌军战术的得失。 关羽踩着山路,走出山坳,他刚一露头,半山腰的黄巾就看见了。 黄巾头目一看有人露头,“放箭!”顿时一声令下。 刹那间,拒马后,箭塔上,寨墙上,所有的弓弩手早已搭好的箭立刻就射了出去。 瞬间箭如雨发。 箭支飞过的声音簌簌作响,箭钉在脚旁的泥土上,噗噗入土。 关羽对从身侧飞过钉在的脚旁的箭视而不见,他眯着眼睛,眼中利芒微闪,步履平稳,弯着腰,拎着盾,一手提着环首刀,速度虽然不快,但是稳步向前无丝毫迟疑。 突然,眼睛看到黑影迎面而来,关羽提立刻往身前一挡,咄咄两声闷响,两支力道十足的箭支狠狠地钉在了犀面大盾之上。 身后,突然一声惨叫。 关羽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后跟着的刀盾兵耳朵被强弩的弩箭给扯掉了半拉,剩下的把拉耳朵还挂在耳朵上。 这家伙够幸运,只射中耳朵,这伤轻的不能再轻了。 此时兵凶战危,不是分心的时候,关羽往后多看了两眼,见乡勇们一簇簇,成鸳鸯小阵的阵型在往上爬,刀盾兵在前,能防下不少箭支。 xiaoshuting.info “走!”关羽轻喝一声,然后突然顶着盾突然撒开步子沿着朝上的山道冲去。 箭嗖嗖乱飞,半山箭雨更急,身后脚步声杂乱,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停的有乡勇中箭,然后滚下山去。 山势不同平地,向上爬山极难,稍一脚下不稳,就容易摔倒。 纵矫健如关羽,也无法做到如履平地。 突然关羽脚下一空,顿觉不妙。 身体倾倒,就要往地上载去,关羽愣是在失衡的状态之下,腰马一拧,一个拧身向右侧翻出了一米多远。 眼看就要迎面摔到地上,关羽握着环首刀的手腕一转,借势把刀往地上一插,借力稳住了身体,半跪在地上,手中之盾,仍牢牢地对着斜上方。 稳住之后,关羽侧目一看,离脚两个脚掌远的地上,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出现了凹陷,刚一脚踩下去,踩到了陷阱。 往后走,不知黄巾布置多少陷坑。山路难走了,关羽皱眉。 在关羽寻思的这一会儿,又是数支利箭钉在了大盾之上。 关羽手持的犀面大盾,盾面钉的弩箭已经十几支之多,密密麻麻的。 山路险阻,黄巾军看关羽部冲近了,七八个黄巾拿着棍棒一齐用力一翘,把一块桌子大的大青石推了下来。 大石滚落,轰隆声响。 大青石顺着山势越滚越快,呼吸之间就到面前。 “躲!”关羽向旁一闪,他面色骤变,朝下方蚁附上山的部下们大喊。 攻山之前,李孟羲认真思考过攻山该用何种阵型,并且李孟羲认为是散兵胜过大阵,三五人的小阵,胜过所有人散开。 理论是这样的,应该正确。 当大石滚落下来,每一个鸳鸯小阵,前边拿盾的伍长往哪边躲,后边同队的人也往哪边躲。 石头轰隆一声擦着关羽衣角滚过,气流带动的风和灰尘扑面而来,关羽急朝下边山路看。 下方山路上,士卒躲避不及,争抢逃窜,巨石滚下,瞬间一溜人被巨石撞上,如同泥巴一样,被石头压在身上滚了过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 石头砸入人堆,越滚越快,一名手持盾牌的乡勇只觉轰隆声突然接近,他眼前一暗,躲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把盾往前一档。 咔嚓一声,盾立刻被石头的棱角撞裂了,连同断裂的还有这名乡勇的前臂的骨头。 “啊!!!”乡勇立刻撕心裂肺的惨叫出声。 然后这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像被捏住脖子的鸡一般,戛然而止。 石头继续滚动,咚的一声砸在了这名乡勇头上,头盖骨立刻碎裂,这名首当其冲的乡勇,只觉天瞬间黑了,他失去了所有意识,身体软塌塌的就要倒,还未完全倒下去,石头就碾着他的身体,咔嚓一声碾了过去。 巨石快速碾过人体的时间只是一小会儿,这一小会儿时间,无数骨头被压断的细碎咔嚓咔嚓声一阵而过。 大石头继续朝山下滚去,一旁,一名脸色苍白的乡勇看着脚边一摊殷红的血迹,和地上形状扭曲的脑袋被砸的稀烂脑浆流了一地的尸体。 目睹死尸,此乡勇两股战战,几乎不能站立。 这一块大石头顺着山道滚下,直接死于落石的有七人,被撞断腿的,压伤脚的,蹭伤的,另有六个人。 纵然大石头已经滚下山脚去了,乡勇们依然惊魂未定,散乱的阵型一时停在了半道。 山道中,不幸被撞断腿的乡勇抱着腿在蜷缩在地上,哀嚎声令人心慌意乱。 见麾下士气已溃, “杀!!”关羽手提刀,丹凤目一瞪,眉一挑,一声中气十足的喊杀声把乡勇们心神拽了回来。 “杀啊!!”乡勇们再整斗志,跟着立于道中,挥盾呼喝的关羽继续朝上冲了上去。 在冷兵器时代,当士气低迷之时,一个神勇无比的将领在关键时刻振臂一呼,足以聚拢士气。 第二百七十九章 破门 可能是大的石头不好找,也不好搬运,半山腰卡在险要处的黄巾,大石头推了一个就没了。 接着是一个个脸盆大的小石头往下滚,再小一点的是西瓜大的石头,如拳头般的石块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一瞬间,仿佛山上下石头雨一样,大大小小的石头骨碌碌滚下来,多到躲避不及。 一名身手敏捷的伍长一缩头,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朝他头上飞的一块石头,和死亡擦肩而过,伍长呼呼喘气,心脏砰砰乱跳。 还没等他喘上两口气,一个鸡蛋大的碎石,在经过几十米高度的落差,在山岩上不停的弹了不知多少次之后,以刁钻的角度,咚的一声撞向了这个伍长的太阳穴。 伍长眼睛一翻,昏了过去,然后无意识的向山下摔去,要不是这个鸳鸯小阵后边的人反应快,一把撑住,纵然这个伍长还活着,要是从滚下山去,断然是活不了了。 这只是此时战场上不起眼的一角,攻山难度比攻城还难,文安县城,城高两三丈而已,城头丢下个石头的威力,哪有这落差几十米高度的山上丢下的石头威力大。 黄巾扎营于半山险要处,一阵落石,让左路关羽部两百多攻山的义军狼狈不堪,死伤甚多。 有碗大的一块落石袭面而来,黑影一闪而来,关羽举盾去挡。 啪的一声。 石块撞在盾上,石块弹飞了,盾咔嚓一声被撞出了裂纹。 落石的冲击力量很大,关羽手臂稳健,丝毫不晃。 回头去看,见乡勇们被落石压制,远远的落在后面,关羽心中焦急,脚下脚步更快,迎着滚石左跨右突,一步快比一步。 终于,关羽冲过了一个陡坡之后,终于冲上了半山腰的山坪之上。 黄巾分寨立寨山腰山坪之上,正面的寨门前堵满了拒马,挖的壕沟陷坑一个接一个。 见关羽冲上山坪,拒马后,寨墙之上,还有哨塔之上,大片黄巾弓弩手的弩箭一下朝关羽射来。无尽寒芒倒映在关羽眼中。 敌势太盛,勇如关羽,也不得不避起锋芒,他藏头缩肩,举盾遮掩,步步后退,好不狼狈。 xiaoshuting.info “将军!”身后突有散乱脚步声接近,关羽无暇回头。 有少部分乡勇终于跟上来了。 百夫长狗子赶忙冲到关羽身侧,举盾欲结盾墙。 一面两面阵盾不够,所幸又两个鸳鸯小阵跟上来了,盾兵趋前,两人半跪把盾竖在地上,再两人把盾再搭上面,盾墙就变得半人高了,再两名盾兵继续搭盾,盾墙垒的有四分之三人高了。 这么单薄的一面盾墙,堪堪掩护住矮下身体蹲伏的关羽等人。 关羽抽空回头一看,身后跟着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人聚了一队,关羽目光肃然,勇向胆边生,“走!” 说着,顶着盾复朝敌寨冲去。 敌军寨门前,堵路拒马足有横竖七八重。 冲至拒马前,无法再前行。 “快,放箭!”寨中黄巾伯长开弓射箭,不停的把箭朝盾阵射去,一边不停的催促手下黄巾。 啊的一声惨叫,一名盾手在走动之时,没有配合好,盾稍微离了一条缝,很不巧,恰有一支羽箭钻了进来,一箭射中盾手脖子,穿喉而过。 盾手丢掉了盾牌,缓缓跪倒,双手死死的扼住喉咙,喉咙里发出濒死的荷荷吼声,眼看就没救了。 盾阵瞬间破了,关羽这十来多人,马上就要暴露在了敌军箭雨下了,而往前,是一重又一重拦路的拒马。 生死一线之间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冲!”此时关羽只沉声下了这一个命令,然后一人当先,顶着盾朝敌军寨门冲去。 “杀啊!!”狗子等十几个乡勇也不再维持什么盾阵了,散开盾阵,喊杀着跟关羽冲去。 箭如飞蝗,噗噗的箭支入肉的声音响起,瞬间四五个乡勇倒在了箭雨之中。 拒马挡路,关羽怒吼一声,飞起一脚踹飞拒马,突前一步,又一脚向左蹬飞另一个拒马。 关羽连冲带踹,左一脚右一脚把黄巾半埋在土里的拒马和木签子全踹向两边去了。 这些黄巾认为是可以阻敌的拒马,没能迟延住关羽的脚步。 见关羽神勇,不由分说,寨中黄巾全部有了默契一样,弓弩全朝关羽射去。 在文安县练守城之术的时候,李孟羲根据乡勇弓手们的射速算过,弓手从取箭弯弓搭箭到索敌再到放箭至箭支命中目标,时间为两息以上。 说起来很长,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 从关羽舍弃盾阵,突然挺盾突击,到他连撞带踢,生生从拦路拒马之中撞出一条路之后,时间过了不过四五息而已。 在寨墙上黄巾还未能把弓完全拉开的情况下,关羽已冲到了黄巾寨门之下。 丈高的寨门上,见关羽冲到了寨门下,寨门上的黄巾抱起石头就往下砸。 咚的一声,石头砸在了关羽脚边,止住了关羽突进的脚步。 关羽目露寒光,眼睛微眯,抬头上看,见寨门上黄巾举石又要砸,关羽手臂运起千钧之力,厉喝一声,手中大盾朝寨门上掷去。 大盾脱肘而飞,轻如无物一般,呜的一声呼啸,打着转飞了两三丈,直直的撞向了寨墙上举石欲砸的黄巾。 沉重的木盾,被关羽运力飞掷,呼啸而至。 啪的一声盾牌与肋骨的相撞声,抱着石头要往下丢的黄巾军啊的一声从寨门上摔了下去。 耳边,是弩箭在嗖嗖乱飞,肋下突然一痛,关羽知道羽箭射中了肋下,被鱼鳞扎甲挡住了,箭头入肉不深。寨门在前,关羽不做他想,稍后退半步,然后侧身猛的向前一撞。 一记威猛绝伦的铁山靠,关羽用肩膀狠撞下敌寨单薄的寨门,血肉之躯与木头硬碰,碰的一声肉体和木门撞击的闷响,寨门被撞的咔嚓一声,显然用木头绑起来的寨门并不结实。 一人之威,令一寨黄巾胆寒。 “快……快堵住寨门!”寨中黄巾将领大急,就要调人堵门。 还未等黄巾将领把人调动,咯吱~~咔嚓~轰! 寨门整个朝里排了下来。 一阵灰尘飞舞,门框之中走入一名身着绿袍,头戴铁胄,身着鱼鳞细甲,面容重枣,颌下长髯飘飞,宛若神人的官军将领。 此红脸大汉身材魁梧异常,常人用的环首刀握在此人手中,如同一把杀猪刀一般短小。 第二百八十章 鸳鸯阵初战 寨门被撞倒,黄巾摄于关羽之威,一时无人敢上前。 关羽一身迫人杀气,双目目光如刀,扫过门后一众黄巾,双目圆瞪,“降者免死!” 关羽一声厉喝,竟让部分黄巾心头一突,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混在人堆中的黄巾头目见关羽只孤身一人,噌的一声拔刀出鞘,“杀啊!”此头目喊杀着催兵合围关羽。 “杀!!” 黄巾初时被关羽震慑,而后仗着人多势众,举枪来刺关羽。 瞬间三五杆长枪朝寨门下的关羽攒刺过来,关羽怒喝一声,挥刀去砍,咔嚓两声,一刀下去,两根长枪枪杆被砍断,枪头掉落在地,环首刀卡在第三根枪上,第四根又朝关羽胸口戳来,关羽空着的手抬手一抓,在枪扎到他胸前,离胸口还有半臂的距离之时,死死的攥住了枪杆。 黄巾枪兵咬牙往前推枪,枪杆纹丝不动。 瞬间相持,其他黄巾见有有便宜可战,朝关羽一拥而去,长戈砍来,长枪又刺,关羽瞬间要面对至少七八杆长兵。 关羽毕竟不凡,力量和反应速度都非普通人可比。 关羽猛地后退,躲开了这一轮枪戈相击,并把黄巾枪兵拽的一个跟头,枪兵力不如关羽力大,长枪被拽的脱手而飞。 更趁手的兵器到手,关羽把右手环首刀和左手长枪交换了一下,然后再次朝寨中杀去。 黄巾长枪又来,关羽连闪带挡,侧身避开了两根枪,又用左手短刀磕飞了一把长戈,当对方的戈刃一横准备回拉之时,关羽已先一步单手送枪,把枪尖捅进了黄巾戈手的胸口,枪尖没胸而入。 黄巾戈手受此一戳,瞬间失去了力气,回拉的长戈,戈刃无力的划着关羽身上鱼鳞细甲肋下滑过。 一手拿刀,一手长枪,关羽步步向前,一步一杀,杀的黄巾连连后退。 当眼余光瞅见高处哨塔上的一名黄巾弓手弯弓欲射,关羽一枪飞掷而出,扎死了哨塔上一名黄巾弓手之后,关羽又无长兵可用了。 环首短刀擅长近战,不利与枪戈相击,关羽索性直接冲进敌群,贴身搏杀,一把环首刀,连砍带剁,不一会儿,刀刃便砍卷了。 关羽以虎入群羊之势,直杀的血满盈袖,不得不撕掉袖子,夺刀再战。 在关羽和黄巾在寨门相据的这一会儿时间,百夫长狗子等十几人,终于到了。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两个鸳鸯小阵,一左一右向关羽两侧杀去。 黄巾枪兵堵了上来,挺枪来刺,盾兵立刻顶盾格挡。 枪刺在盾牌上,一击未果,黄巾枪兵就要收枪再刺,此时鸳鸯小阵中后方的枪兵,趁敌军收枪之时,一枪回扎过去。 黄巾枪兵一时无措,收了一半的枪想去格挡刺来的枪,可惜力量用老,未能格挡成功。 鸳鸯小阵的枪手一枪刺中黄巾军枪兵的脖子,枪刃瞬间割破了颈动脉,鸳鸯小阵成功白嫖到了一个。 黄巾一堆刀盾兵围了上来,刀斧哐哐的往鸳鸯阵盾手的盾上砍,挡住了一两刀,黄巾军也有狠人,一个膘肥体壮身穿好甲的黄巾头目,一脚朝盾手的盾上踹去,这贼人力量极大,一脚把盾手踹的向后踉跄,若不是身后枪兵适时上前一步扛了一下,盾兵就要倒地了。 混战之中,倒地破绽大开,爬起来也需要时间,一但倒地,敌方枪扎过来,躲都躲不了,倒地等于死了一半了。 因为黄巾将官这一夫悍勇,一个人逼的鸳鸯小阵稍向后败退。 此悍勇之贼继续紧逼,又一刀劈在盾兵盾上的同时,想故技重施,抬脚就要再踹,后边的枪兵早防着呢,悍贼刚要抬脚,一枪从左旁穿插而出,就朝此贼面上戳。 悍贼果然勇悍,抬刀一磕,磕偏了枪兵的枪,却冷不防,又有一枪从右戳出,直戳刺贼肋下,贼人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 然而贼人甲好,枪刺上去,枪尖顺着鳞甲滑走了。 贼人大怒,吼叫一声就要奋勇,突然啊的一声贼人惨叫,定睛一看,贼人腹部钉了一支弩箭。 从阵后闪出的强弩手一弩射完,忙又闪回到阵后装箭去了。 悍贼腹部中箭,弩箭破甲而入,一时剧痛之下,此贼身体佝偻,手中之刀险些脱手。 见此良机,盾手反逼回去,一刀结朝贼人头颅砍去,顺势结果了此贼。 鸳鸯阵又白嫖了一个。 然后更多的黄巾军堵了过来,枪兵长枪连二连三的戳刺过来,盾兵左支右挡,险象环生,只得且挡且退。 此时,虽是步步败退,盾兵无力反击,但鸳鸯阵后列的枪兵时不时抽冷子回刺回去一枪,黄巾盾兵挡枪到是好挡,贼兵的枪兵无有刀盾遮掩,虽是鸳鸯阵被逼回寨门外了,但拉锯这一会儿,又一个不怕死的黄巾兵冲的太前,被一枪扎死了。 又白嫖了一个。 当装填缓慢的臂张弩手终于把弩装好,侧身闪出来,稍一瞄准,一扣机括,崩的一声弓弦震动的声音,弩箭朝人堆里射,又射杀一人。 又白嫖到了。 一个一个虽然不起眼,但没多大一会儿,在两个鸳鸯小阵欲支援关羽,然后被反推回来,在寨门口拉锯的这一段时间,鸳鸯阵一个接一个的白嫖,未死伤一人,白嫖到了十几个人。 一时半会儿,不会显现什么,但很快,最悍勇和敢战的黄巾接二连三的死掉,黄巾主动出击的频率开始降低了。 鸳鸯阵开始主动攻击,要往寨门里压,寨中有关羽,杀到了寨子正中了,寨门处鸳鸯阵,鸳鸯阵隔一会儿就白嫖个人,渐渐反压制了人多势众的黄巾军,寨门处就这么窄一点,能接战的就几十人而已。 按杀敌效率来看,鸳鸯阵五人如一体,杀敌速度不比关羽慢多少。 终于,当山下其他乡勇也陆续爬上来之时,对着寨门处猛攻,寨门处相持的黄巾军终于抗不住了,开始败退。 此时,关羽在黄巾营寨之中,正杀的忘我,突然就发觉周围的黄巾不管不顾的朝另一侧的寨门跑去了。 关羽定神一看,自己的部下正鱼贯而入,满寨的撵着黄巾跑。 关羽杀进敌寨之时,满寨敌军,关羽自知身后只有十几乡勇,兵凶战危,于是奋勇杀敌以求胜。 突然敌军就溃败了,敌军溃败显然不是自己的原因,关羽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攻心计成 鸳鸯阵初次登上战场,狗子等乡勇老兵精神紧绷,忙着杀贼,黄巾贼众同样精神紧绷,哪里顾得着算彼此的伤亡,关羽身陷重围,同样忙着杀贼,顾不上隔着人群阻隔观察鸳鸯阵的实战效果。 于是,凭借鸳鸯阵,狗子等乡勇,以轻伤三人的代价,白嫖黄巾军三十余人,此战绩堪称恐怖,也正因完好的保存了自己,区区十几个人能和黄巾在寨门相持许久,直至后续援军到达,集小胜之势,为大胜。 关羽千军辟易之勇是此战取胜关键,鸳鸯阵为此战另一个关键,若不是鸳鸯阵在狭窄处混战中占尽优势,关羽一个人纵能杀败黄巾,也得耗时许久,得杀完一寨黄巾五分之一的兵力,黄巾估计才会溃败。 而拖延了时间,拔寨不够迅速,则影响下一步攻心之策,于全局不利。 黄巾仓惶朝山顶逃窜,欲逃回山上关隘之中,关羽让乡勇们大喊,“天兵至此,早降者免死,若攻破关隘,鸡犬不留!” 关羽率领乡勇们衔尾追杀朝山顶追去,准备给敌将多制造一点心理压力,刚追出寨门没两步,关羽突然听到从山右侧传来的“降者免死!”的震山呼喊。 想必,攻另一侧山路的张飞也已经攻破敌军分寨了。 战前商量的计策,第一阶段,完美收官。 从战兵趋至山脚开始,到登山,破寨,统共用时不到半刻。 黄巾主帅寄予厚望的两个卡在半山腰的分寨,没抵挡半刻就被先后攻破。 此时,山头关隘,城墙之上,黄巾主帅听得满山官军呼喊之声,满脸的震惊。 满山的“降者免死”的震山呼喊,听在耳中,让黄巾统帅不由心神摇曳。 关隘中还屯有重兵,或堪再战,有险关据守,官军不一定能克关。 黄巾统帅,在心里勉强安慰自己。 “渠……渠帅!快看!”副将突然紧张无比的指着山下远处。 黄巾渠帅忙顺着副将手指远望。 只见山下约一里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道黑线,很快黑线慢慢朝这边移动,黑线慢慢变宽,变长,一个又一个的小方块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这分明就是军阵! 不知是何方大军到了,黄巾渠帅站在城关之上,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黄巾渠帅注意力全部放在那种缓缓而来的大军上了,对逃回关隘中的黄巾溃兵看都不看一眼。 黄巾渠帅带着最后一点希冀,死死盯着那支缓缓接近的军队。 当那支军队越来越近,越看越清,黄巾渠帅的心就往底沉。 “山上黄巾听着,尽早献关投降免死,待关破,鸡犬不留!” “投降免死,关破鸡犬不留!” “关破鸡犬不留!” “关破鸡犬不留!” 当那支军队抵达山下,见其阵容齐整,阵势连绵,后方不见阵尾,阵中竖枪如林。 此军士卒未用黄巾覆额,当新来之军喊出投降免死,不知是几千几万人一齐呼喊,声浪震山之时,黄巾渠帅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此军先锋只几百人,顷刻间就攻破山下两寨,今其大军又到,区区一座小关,如何能挡? 黄巾渠帅被这几千“大军”震慑,本有的一些战意,顷刻烟消云散。 黄巾渠帅已无丝毫战心,官军震山的呼喊,如同重锤,一锤锤砸在胸口,让人如坠冰窖。 攻心之策,大获全功。 正当满关惶惶,不知所措,突然一只响箭嗖的一声朝关内射来。 黄巾士卒捡到响箭,见响箭上缠着帛书,立刻呈上关去。 黄巾渠帅此时心乱如麻,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听有响箭入城,黄巾渠帅忙从箭上取下帛书,展开来看。 帛书上写到—— “尔等百姓从贼,非有反心,而是天灾连年不断,贪官污吏倒行逆施,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今兴义兵至此,尔良善百姓,若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但献关投诚,我军可既往不咎,不害尔一人。 如若不信,我刘备一人入城为质。” 黄巾渠帅看完帛书,心底宛若大石坠地。 把帛书递给副将去看,副将看完,目露喜色。 “你意如何?”渠帅神色不定的问副将。 “敌将敢入关为质,其言辞诚恳,不像诓骗我军。今其大军已至,事已不可为,不妨请降。”副将抱拳说到。 副将所说,亦是黄巾渠帅所想。 正好,顺水推舟。 响箭射入关中之后,不大一会儿,关上竖起了一根枪杆,枪杆上挂着一块白布。 “愿献关请降!”城上黄巾挥舞着白旗,朝山下呼喊。 山下,李孟羲和刘备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攻心之策,已竟全功。 —— 城门洞开,黄巾渠帅出关站在关前,忐忑不安的出关等候。 不久后,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黄巾渠帅面前。 黄巾渠帅打眼一看,一人面貌奇伟,耳垂硕大,双臂过膝,在其身旁,是一衣着朴素的少年,少年眼光极灵动的到处乱看。 只其二人,别无其他。 “我是山下义军首领,刘玄德。” “我是李孟羲。”一旁少年笑着说到,少年眼神很和煦,丝毫没有敌意和歧视,让人很舒服。 slkslk.com 黄巾七十二方小渠帅,冀州人王路,叹息一声,“罪将王路,愿降将军。”他双膝一跪,以头触地,口称请降。 “将军快快请起!”刘备忙上前搀扶。 刘备自身有一种非比寻常的亲和力,虽片刻前还分属敌我,当刘备亲自搀扶其渠帅王路之时,王璐心中略暖。 “王将军,不知你军兵力多少?粮草几何?”刘备扶起王路,上下打量一番,见其身材魁梧,面目端正,不由心中喜欢。 “我军受天公将军将令,在此扼守险要,以据南来之敌。 我军有精兵两千六百人……” 说到精兵,渠帅王路有些尴尬,还说什么精兵,两千多人的精兵,扼守险要,被人家先锋几百人给击溃了。 王路正尴尬,刘备伸手做请,“将军何不领我入关一看?” “奥……请!”渠帅王路忙伸手做请。 李孟羲愕然了一下,就咱俩啊,去关里干嘛,万一人家临时起意,反水了怎么办?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招降纳叛 李孟羲担忧进到关隘之中会遇到危险,站着不动弹,刘备显然是看出了李孟羲的顾虑,他朝李孟羲眨了眨眼睛,“孟羲,你素好兵事,今有险关在此,何不入内,一观究竟?” 刘备这么说,李孟羲不好拒绝,于是跟了上去。 黄巾渠帅王路新降,察言观色的说着好话,恭维刘备说刘备的公子气度不凡,为人中龙凤。 刘备闻言,哈哈大笑。 李孟羲脸黑着解释跟刘备没得血缘关系,更没得亲戚关系。 降将王路此时还不知,这小小的少年,就是刘玄德的军师。 刘备入得关去,见关内黄巾士卒,堵在道路两旁,个个神色不安的挤着探头观瞧。 见黄巾军众如此神态,刘备心中大致了然了,这部黄巾,的确是慑于“大军”之威而降。 其实并无大军,是几千刚学会走的民夫而已。 就看关隘的黄巾兵乌泱泱的多,可见,纵然是半山腰处黄巾营寨已破,要让民夫攻山,估计得死三千人才能攻上山去。 入关之后,刘备细问了黄巾的人数,军备,以及辎重等详细情况。跟随前来的李孟羲则抬头去看卡在山壁两侧高耸无比的短城墙。 这是李孟羲第一次见到和城池不同,另一种防御系统——关隘。 此处关隘卡在山顶山道最窄处,依托山壁,起了一道极高的城墙,少说得有十来米高。 城墙虽短,但是很宽,并且是用大石头垒的,看起来坚固无比。 城门上方,有一个残破的敌楼,单敌楼的宽度就占了城墙的三分之一宽,可见城墙有多短。 除了高度,这一道城墙,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跟文安县城的城墙结构一样,城墙,城楼,城门,只此三项构造。 没什么能看的地方,如果有,城墙用石头垒砌的,石头的垒砌方法倒值得一看。 关隘没得看头,李孟羲往后看,看关隘后边的黄巾军营,军营中,一顶顶帐篷排列错落有致,见微可知著,单从帐篷来看就足以看出,这个黄巾渠帅管理能力还行。 军营一角,李孟羲看见了一些马匹,他眼睛都亮了。 他数着,一,二,三,四,五…… 一数,超过三十匹马,发财了! 义军现在骑兵也就三十多骑,得了黄巾骑兵,骑兵数量直接翻倍。 军营再往后再有三四十步,是另一头的城墙。 此处的关隘系统,两头是两道城墙,中间隔断的长形区域,就是关隘驻军的居住和屯兵之地。 李孟羲再仔一细观察,他发现关隘整体是两头窄,中间区域大的梭型的。 也就是说,两头城墙,巧妙的卡在山道最窄处。 城墙卡在窄处,城墙就短,需要防护的面积就少,容易防御。 两头城墙围成的中间地段区域大,能囤集的兵力就多。 由一而观全貌,天下雄关,布局大抵如此。 有只有一道城墙,防御单面的关隘,也有前后两道城墙,防御前后两个方向的关隘。 同样,可能还会有好几道城墙,每一道城墙都防御前方的关隘。 就像普通船上的水密隔舱,单说城墙的宽度,一道墙占不了多少空间,但在关隘中,每多一道墙,就多加了一道保险。 敌军攻破一道城墙之后,还有一道城墙,再攻破一道,还有一道。 卡在山谷峡谷中的多重城墙的关隘系统,竟然跟水密隔舱是一样的原理。 实际情况的确如李孟羲脑补,有防御单向的关隘,也有防御双向的,有一道关墙的,还有数重关墙的,不一而足。 —— 青云山攻山之战,落下帷幕。 短暂的半刻攻山战,义军目前战力最强的五百老兵,在攻山时,在还没到达半山腰,就在落石箭雨之下,折损了一百一十多人,然后,在攻击敌寨之时,又伤亡了六十余人,这半刻的伤亡,比文安县攻城战死的还多。 幸好,攻心之策成功了,黄巾不战降,不然要攻打关隘,至少得再死两三百人,义军五百老兵,一战就被打光了。 纳降这件事义军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但是有人献关投降,尚数第一次。 如何对待献关投降的敌将合适,又该如何对待敌军的士卒,李孟羲还在想万全之策,刘备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黄巾军全部下山投降之后,首先,刘备先不收缴黄巾军的兵器,让黄巾军依然带着兵器。 bidige.com 手中有兵器,就有了依靠,会让黄巾降兵感到心安一点。 然后,刘备把黄巾降兵的物资中把所有的肉食全部拿出来,犒赏攻山之战有功之士的同时,也让黄巾降兵好好的吃顿好的。 刚投降就有肉吃,而没降的时候却整天苦哈哈的,渠帅有肉舍不得给吃,这么一比较,一下比较出刘备义军的好来了。 不仅普通黄巾士兵受到款待,黄巾渠帅王路和其副将也受到了款待。 刘备从辎重营取来酒肉,他和关羽亲自做陪,一番酒肉下肚,双方关系迅速拉近,不再那么生分了。 说起从贼原由,渠帅王路面有怒色,他说以前是大汉边军,还数有军功,后来不想再在边疆风餐露宿了,就想回乡。 没想到,在外拼死拼活,县里豪强却欺负他内人。 王路回乡不见媳妇,遍找人问人去哪了。 乡民皆懦懦不敢言,王路心知有异,暗暗查访,最后得知内人是赶集时,县里豪强见色起意,内人不从,竟被豪强失手杀了。 王路得之真相,愤而拿起弓刀,杀进县城,砍了豪强一家二十余人,然后寡不敌众,被其家丁抓了,扭送官府。 在大牢里关了一段时间,正准备秋后问斩,还没到秋后呢,张角在冀州起义,黄巾攻破了县城,王路被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因为痛恨官府,王路索性投了黄巾。 因为曾在边关从军,不管是能力还是武力,都出类拔萃,张角任命三十六大方渠帅,七十二小方渠帅之时,王路因为能力出众,被任命为小方渠帅之一,然后和其他渠帅一起,或扼守险要,或四向征讨。 张角此人或许有点军事能力,知道派兵把手要道,就算守不住也能给官军造成巨大伤亡,并且阻碍官军的支援。 李孟羲听完渠帅王路的自言身世,有些感慨。 将士在边疆卖命,官府却连其妻儿都保护不了,这官府,不值为其卖命。 如王路这般人,黄巾军中不知还有多少。 话题沉重,席间众人久久无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十五从军征 谈起伤心事,喝至半醉的新降黄巾渠帅王路,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委屈的泣不成声。 刘备一时也难以安慰,能说什么?能帮着王路骂朝廷吗? 王路喝的脸红脖子粗,张口对朝廷破口大骂,席间的刘备和关羽皆低眉。 在旁陪酒的李孟羲都替王路感到紧张了,你说你一个新降的黄巾将领,还敢辱骂朝廷,活的是不耐烦了? 李孟羲偷偷观察,刘备和关羽这两人面色不虞,却并无动怒的征兆。 好在是刘备军,要是别处,这个酒后乱言的家伙肯定没了。 此时气愤尴尬,李孟羲觉得有义务缓和下气氛。 眉头微皱,李孟羲稍作沉思,以手击案,缓缓唱到,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李孟羲语调介乎诵读和哼唱之间,他声音虽显稚嫩,但吐字清晰,抑扬顿挫,音韵优美。 一首诗罢,李孟羲打着节拍的手掌也停落在了矮几之上。 降将王路眼角还挂着泪水,怔怔的抬头看着李孟羲。 刘备关羽二人亦侧目。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投身军伍建功立业,方不负男儿七尺之躯。 可古来功业几人?身埋百草,又谁人怜之? 孔圣亦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投身从军,以致家不能保,如此之国,不必报之!” 李孟羲啪的一声,一掌拍在矮几之上,他语出如霹雳,语惊四座。 “国视民如草芥,民视国则如寇仇!将军怒而投身黄巾,此无错,却也无对。 今百姓有倒悬之危,黄巾军势嚣嚣,又使时局更乱。 黄巾非有涤荡天下之能、之力,黄巾一日不平,百姓一日不得安定。 我义军自涿郡起兵以来,一为征讨黄巾,二为救民于水火。 将军弃暗投明,此明智之举,我义军正是将军立身建功之所在也!” 李孟羲一番开导,效果卓著。 降将王路,今其方知,未曾负国,而国负其家,投贼无错,错在黄巾非是寄身之处。 心里的包袱一朝消散,王路顿觉身心一轻,内心愁绪顿解,当场拍案而起,朝刘备抱拳躬身重礼,口称愿效犬马之劳。 成了,这黄巾降将不骂朝廷了,不会再进一步加深和刘备关羽之间的嫌隙了。 矮几对侧,关羽看着李孟羲,眼神复杂。 李孟羲伶牙俐齿,关羽早领教过了,最早见李孟羲时,李孟羲直言汉失其德,而今日听李孟羲所言,士不必报国,此话冲击了关羽的三观。 关羽心中郁闷,一言不发起身径自离席。 李孟羲看着关羽走出帐外的背影,有些诧异。 帐中只剩刘备李孟羲和降将王路三人,喝酒不是为了别的,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宽王路的心,使其安心归附。 刘备和李孟羲两人都是人精,他们陪着王路,问起王路昔日在边军诸事,王路谈到领立军功之时,刘备和李孟羲这两人忙露出佩服之极的表情,言语间好一番恭维,直让王路有些飘飘然了。 又谈到弓马之术,观察到王路面有自豪,李孟羲就知道此人对自己弓马之术很有信心。 于是李孟羲故意挑起这个话题。 当王路说,可开一石强弓,三十步内,箭可穿甲而过,刘备和李孟羲这两个家伙,又面露佩服,又一阵恭维。 这人弓术,李孟羲早见了,力量是很大,能开强弓无疑了,但他射不准,箭都射飞了。 —— 关羽在帐外,背着手,仰头看着天边如火云霞,正看的入神,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声音不如大人走路那般沉重,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关羽一回头,果然,是李孟羲。 李孟羲走到关羽身侧站住,抬头往天际看了一眼,“又快天黑了啊。” 说着,李孟羲便站着踢腾着腿,跪坐时间久了,膝盖疼。 关羽看着站没个站相换着踢腾腿的李孟羲,欲言又止。 李孟羲方才说,士可不必报国,此话让关羽耿耿于怀。 忍了又忍,关羽还是忍不住开口,“羲儿。”关羽叫到。 李孟羲抬头看。 “降将王路,其妻为豪强所侮杀,而官府不为其主持公道,官府确亏欠于他,其在边疆苦战,而其家不能保全,大汉亦亏欠于他。 然,你说此人不必报国,岂不闻,皮之不附,毛之焉存?国不存,如何有家?” 关羽把心里的问题一股脑问了出来。 李孟羲抬头看着关羽,面色似笑非笑,“关将军,你意是说,有国才有家? “不错。”关羽颔首。 “有国才有家,嗯,此话我也认同。” “我另有一言,有家才有国,将军以为如何?”李孟羲反问。 关羽迟疑,“这……”关羽语滞。 李孟羲看着天边的晚霞,自顾自的说着,“国有暴秦之国,亦有西汉文景盛势民安居乐业之国。” “若在文景之国,匈奴百万控弦之士犯境,若大汉人人怕死,顾小家而不肯舍身御敌。匈奴非我族类,若及匈奴破关边军尽没,若大汉无人肯舍身御敌,虽有亿万之众,尽沦为胡人之羊也。彼时,无国,家亦无也。 笔趣阁 强族犯我,士不可惜身而求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故,有国才有家。” “若国为暴秦之国。 虽有国,律法严苛,苛政猛如虎狼,五口之家,有男刑配,有女罚役,徒余嗷嗷待哺之幼童,老迈将死之翁妪,此家如何可谓家? 暴秦之国,虽有国,无家矣。此国之士,不必报国,当自伐其国。” 李孟羲说完,转头看着关羽。 关羽叹息,他目视李孟羲,郑重说到,“羲儿,你此话不妥。国行错策,士可投身庙堂,上下改之,可力挽狂澜也,怎可自伐其国?此非正人所为!” 李孟羲摇头,哈哈大笑。 三观不同,主要是三观不同。 第二百八十四章 降军安排事宜 黄巾降将王路率部投诚,两三千人一拥而来,事端繁杂。 关羽和李孟羲一道去看降兵安排的如何了。 黄巾下山之后,不是饭点,刘备拿出肉食让黄巾降兵饱餐一顿,此时,降兵大概仍在吃肉喝酒。 走近降兵营,李孟羲听到了一阵喝骂骚乱之声。 以李孟羲跟着义军随军行军这么久的经验来看,不管是民夫大营还是辎重营,从无有如此喧闹嘈杂的骚乱声。 李孟羲诧异,转而转头看向关羽,关羽也是脸色微变。 像是出事了。 关羽和李孟羲往朝骚乱的地方去看到底怎么了。 中军大营,安置投诚黄巾的那块区域,本来,黄巾降兵被款待,吃肉喝酒吃的好好的,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义军把黄巾降兵团团围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爆发冲突。 关羽到来,板着脸,朝人群最骚乱的地方过去,一把一个抓开一个挡路的乡勇,分出了一条路。 走到了冲突爆发的地点,关羽一眼看到了一名脸上张了一片青记,捂着腹部,手指间满是血迹的黄巾军,此负伤的黄巾降卒被其他黄巾搀着护在后面。 黄巾降卒被围起,个个神色慌张,而乡勇这边,个个盛气凌人。 “何事喧嚣?”关羽眼睛一瞪,问向乡勇。 “那个狗贼黄巾,杀了俺小叔!”冲突最前的乡勇一脸怒意,举刀指着那名腹部被刺了一枪的黄巾降兵,恨声到,“将军,你就让按一刀砍了他,让俺给俺小叔报仇!” 关羽还没说什么,李孟羲便怒了,刷的一声站了出来。 “他什么时候杀了你小叔?是刚才?”李孟羲明知故问,黄巾降兵已经下山投降,新降之军,躲事还来不及,怎么有胆去击杀乡勇。 “在山上,就是他,他脸上的青记俺认得出来,就是他把俺小叔砍死了!”乡勇还以为寻仇很正确呢,义愤填膺的说着。 正在这时,后面又有脚步声,回头看,刘备和黄巾降将王路联袂而来。 因为是降将,低人三分,怕触怒刘备,问清了是何事之后,王路噌的一声拔出配刀就要上前砍了那脸上一片青记的黄巾降卒,欲就此了解此事。 “住手!”怎能如此胡来,李孟羲厉喝一声。 或许是因为没听清,也或是因为李孟羲是个小孩子,王路没把李孟羲的话当回事,他拿着刀就要去把自己以前的部下给剁了以平息矛盾。 与之相对的,几个黄巾军却护着那个负伤的降卒往后退。 高下立辩。 突然王路只觉手臂一紧,接着他就被关羽握着手腕给推回去了。 王路不敢触关羽霉头,不敢再造次。 李孟羲目光扫过众人,扫过惶恐不安的黄巾降兵,扫过气势嚣张的义军乡勇,他沉声喝到,“黄巾众人即已归附我军,便是我军中袍泽,怎可刀兵相向! 关将军,有人在军中私自斗殴,持械伤人,按军律该处置?”李孟羲抬头看关羽, wucuoxs.com “按律当斩,连坐伍长。”关羽冷声回复。 额……直接砍了?还连坐了一个伍长?哎卧槽…… 李孟羲不由顿了下,李孟羲迟疑片刻,认为还是稳定两千多黄巾降兵的军心重要。 想通此节,“刀斧手何在?”李孟羲扬声问到,目视四周。 一听要斩自己,要寻仇的那名乡勇一下愣了。 “儿羲,此为有功之士,不可妄斩……”关羽忙为说项。 “哼!即如此,人头留下,罪不可免,鞭一百,罢其职,免其功赏,贬去民夫营,永不再用。” “来人,行刑!”李孟羲目光冷冽,不见丝毫温度。 要寻仇的那名乡勇死死盯着李孟羲,一脸怒容。 可能这名乡勇和绝大多数乡勇的是非观都觉得,报仇乃天经地义。 汉朝虽推崇儒家,但汉代公羊儒,推崇大复仇主义。 复仇是被推崇的。 这些乡勇们都觉得鞭行一百,太过了。 鞭子还没拿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然后人声越来越大,再接着,有乡勇开口帮忙求情。 “闭嘴!”李孟羲一眼瞪过去,顿时安静了。 一旁如履薄冰,不敢插话的王路见到李孟羲小小年纪,似乎在军中说一不二,连刘备和关羽似乎都听他的,王路惊讶极了。 不一会儿,行刑军士把鞭子拿来了。 “一百鞭子,抽!”李孟羲面目表情,下令行刑。 在乡勇和黄巾降卒双方的围观下,寻仇乡勇被扒去上身衣服,行刑的刀斧手用草鞭一鞭子一鞭子往其赤裸的背上抽去。 人皆有私心,刀斧手亦如此。 虽军令要抽一百鞭子,但刀斧手也认为寻仇的乡勇没错,因此偷偷省了力气。 “停!”李孟羲叫停,瞪着人高马大的刀斧手,“你没吃饭怎地?重新抽!再见你偷懒,不想干滚去民夫营去!” 李孟羲平时和善,少见他发火,真到他发火的时候,无人敢当其怒火。 刀斧手为关羽直辖的执法军士,那名刀斧手偷偷朝关羽看了一眼,想寻求帮助,关羽瞪了他一眼,刀斧手不敢再省劲了,用上十足的力气,一鞭接着一鞭的抽下。 虽然存了私心,没拿皮鞭过来,拿的又粗又宽的草鞭,打人不如皮鞭疼,但当一百遍打完,寻仇的乡勇背后满是血楞,皮开肉绽的惨不忍睹。 这名乡勇被打的几乎站立不住,咬着牙,死死的瞪着李孟羲,一声不吭。 被瞪了怎地,李孟羲如今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完全了无视了此人的恶意。 满背伤痕的乡勇看了李孟羲一眼,一言不发,推开挡路的人群离开了。 乡勇们都认为李孟羲处罚太过,刘备关羽二人同样这么认为。 事情解决完了一半,李孟羲看了一圈,“狗子。” 李孟羲朝一熟人招手。 百夫长狗子忙跑了出来。 “狗子,你去带着他们去找军医,让军医快给止下血。”李孟羲指着被黄巾降兵围在中间,捂着腹部,因为失血已脸色苍白的黄巾降卒说着。 狗子领着伤者匆匆离开了,不一会儿,围观的人散开了。 对黄巾降卒来说,刘备义军赏罚分明,并不因为黄巾是新降之人,而偏袒旧部,而是一视同仁。 亲眼目睹了李孟羲重罚了寻仇乡勇,黄巾降卒于是心安许多。 关羽看李孟羲把事情处理完了,便拉着李孟羲,走远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拉着李孟羲密谈。 “羲儿,乡勇赵寻此次攻山,奋勇向前,立有军功。他虽寻仇伤人,但那黄巾降卒并未死,你重罚其一百鞭,夺其功赏,再贬其去民夫营,是否太过?”关羽对李孟羲处罚了有功之士,而耿耿于怀。 “我这样处罚,已经轻了。”李孟羲摇了摇头,“将军不懂医术,不知胸腹中枪,有多凶险。在军医营,臂膀被一刀砍掉,血流如注,能治;眼中箭,眼珠挂在眼眶外,此重伤依然能治。而胸腹为锐器所伤,虽流血不多,可因此而伤风而死者,十有八九。 那黄巾腹中一枪,当下未死,已离死不远,与死人无异,将军何言因人未死,就要某轻罚你的部下? 人死,一命抵一命,我斩了寻仇乡勇也是应当。” 李孟羲毫不退让,坚持自己的做法。 关羽见李孟羲如此,不好再强言争执。 “羲儿,胸腹中枪,当真难治?”关羽皱眉问到。 “未伤脏器就棘手无比,若伤到脏器,神仙难救。”李孟羲摇头。 肠缝合术有点难度,李孟羲之前拿猪试了,可是猪死了。 猪且治不好,万一那被捅伤腹部的黄巾兵也被伤到肠子,必死了。 所以,伤情判断不能简单的看流血多少判断轻重,跟军医有时闲聊的时候,谈到划分轻伤重伤的必要,重伤的可以优先治疗,轻伤的可以稍放放。 最终军医接受了李孟羲的观点,手被砍掉,血飙的三尺长,吓人无比的伤势,归属的轻伤之列。因为按军医自己的经验,手被砍掉,就算不管,流血流半个时辰也就不流了。 胸腹被锐器所伤,哪怕没流多少血呢,哪怕这人跟没事人一样呢,也应归入重伤一列,应该立刻治疗。 枪扎到腹腔里,把细菌带入到了腹腔内部,多耽误一会儿,细菌污染的范围就更大,后果就越严重。 好在现在有高度酒精,外科消毒的水平,直接和汉末其他地方的外科手术水平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大大提高了救治率。 如果处理及时,那个腹部中枪的黄巾乡勇,应该能痊愈。 最好是没事,若是过段时间,因为伤口感染那人死了,对黄巾降卒的影响不太好。 也就影响不太好而已。 过段时间,大部分黄巾都会忘了有那么一个脸上一块巴掌大青记的人的。 “关将军,我军战兵只千人,如此薄弱之师,岂有涤荡天下之力? 涿郡时起兵,有五百乡勇,若未招降黄巾,如何能有两万民夫,扩至战兵千人? 无有战兵千人,如何克复文安县城,而得民夫数千? 无有民夫数千,今又如何能择男丁两千成阵以威慑险要之敌? 日后招降纳叛,必是寻常。 将军若无容人之量,容不得降卒,不能一视同仁,我看,我义军战兵,就只有千人,永不能扩军了。” 李孟羲人小鬼大的,还教育起关羽来了。 关羽正色抱拳朝李孟羲施了一礼,“受教。” 李孟羲理所当然的受了关羽一礼。 随后正聊着其他的事,听到脚步声,一看,刘备竟然来了。 刘备在帐篷背面角落里找到了关羽和李孟羲两人,关羽和一对视,都笑了。 果然,有事都想赵李孟羲商量一下。 “呀,羲儿,你竟在此地,让我一阵好找!”刘备笑着走来,然后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他也往角落里挤了一挤。 刘备有事来找李孟羲相商,就与关羽找李孟羲的原因一样,他两人都觉得和李孟羲商量过,更好一点。 从任何方面来评判,李孟羲都称得上真正的足智多谋之士。 “羲儿,黄巾一部投我,近三千之众,如何安排降兵,你可有对策?”刘备开门见山的问到。 李孟羲抬头,看了刘备一眼,有些诧异,他以为刘备自己把降军事宜已经安排好了呢,没想到刘备会问。 降军如何安排,李孟羲没想过,于是皱眉沉思。 片刻后,“此番降军主动归降,非是俘虏,且此军非是一般黄巾,其兵甲齐备,战力不俗,不能遵照以往安排。 降军安排,可分为二,一为降将如何安排,二为降卒如何安排。 先论,降将王路和其副将及大小将官,该如何安排?” 李孟羲无有完美对策,他擅长的还是分析问题,把问题抽丝剥茧出来之后,再抛出来,大家一起商量,集众人之智慧,一起解决问题。 “降将王路毕竟为黄巾主将,麾下两千余人,今归附我军,理应高位待之,不妨,命其为千夫长。”关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做法还可以,就是不知还没有更好的做法。 “玄德公以为如何?”李孟羲又问刘备。 刘备轻轻点头了下,“其麾下大小将官,可命其为百夫长什长等不等。” 刘备也说出了自己的所想。 想出一个对策,有点难度,而挑毛病,就简单多了,而且显得很厉害。 关羽刘备深思熟虑后想到的对策,李孟羲一下就挑出了问题。 “降将归附,理应高位待之。可关将军,是我军战力重要,还是安降将之心重要?”李孟羲抬头反问关羽。 关羽眉头眉头微皱,略作思考,继而看向李孟羲,“怎讲?” “第一,黄巾降将能力如何?是徒有勇武之辈,还是能排兵布阵之千人之将,我不知晓,关将军可知晓? 且我军军制、战法等,皆与黄巾不同,黄巾归附于我,又岂有弃我军战法不用,而用黄巾战法之道理? 再说,我军虽非骁锐,然远非黄巾之众可比。 来我军中,必从我军军律、阵略、战法。 即从我军诸制,黄巾降将不熟我军战法,论统兵练兵,操练阵略,其还如我军一百夫长旧部,让其身居高位任千夫长,御千人之众,岂非所托非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无所赏 李孟羲直言让黄巾降将当千夫长的不可取之处。 关羽一时沉默了。 刘备素来礼贤下士,不愿轻慢人才,他犹豫了下,说到,“羲儿,即黄巾与我军阵略战法多有不同,那可否令其领黄巾旧部三五百,自成一军?” “不可!”李孟羲看向刘备,眉头一挑,不假思索的就驳斥了刘备的提议,“一军之中,派系两立,此取死之道。 况且,另立一部用黄巾旧人,依黄巾旧有战法……呵,此浪费人力之举。某看不上黄巾军的战力,一点看不上!”李孟羲说看不上黄巾战力,言语中尽是嫌弃,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刘备关羽看他这一脸嫌弃的样子,有点想笑。 太孩子气了吧。 此部黄巾,可不是之前遇到的乌合之众,此部黄巾全是战兵,兵甲齐备,操练得法,堪称劲敌,把人家算的上是精锐的黄巾军嫌弃成这样…… 李孟羲是有资格嫌弃黄巾的,如今义军,战力虽未成长起来,架构也未成熟,但其纪律性,成长性,远非黄巾可比。 现在的义军,尤其关羽所部,小小伍长都敢去跟关羽建议,建议其或是改善奔袭之法,或是伸手问关羽要携行具,而关羽大多接受了麾下士卒的建议,并且有建言者,多有记功。 这一支成长性强到无敌的军队,其自我建设能力超过同时代绝大多数同行。 2kxiaoshuo.com 这样一支成长型的军队,应该成为全军模板,全军都应该如此,包括新降的黄巾军。 而若像刘备所说的那样,令降将王路领三五百人,另立一军,这三五百不融入义军体系的黄巾,等于没了成长性,等于军纪不能严肃,等于在义军中掺了沙子,等于是浪费人力且拖累整体,等于是三五百鸡肋之兵,还不如让这三五百人直接去民夫营得了。 刘备和关羽拗不过李孟羲,无奈相视一眼,刘备最后问,“羲儿,那依你看,该如何安排降将王路?” 李孟羲稍作思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免其职,使其为普通一卒,观其能力,若有能力,再拔擢官职不迟。” “不可!(不可!)”关羽刘备异口同声。 “此举太过欺人,不可为也。”刘备不从李孟羲的建议。 按李孟羲所想,一个黄巾降将,能力未知,放在基层,当一个普通士兵,如果真有能力,很快就能晋升,而且还能根据其能力,还能确定其是适合当个斗将带队冲锋,还是适合指挥军队作战。 这样的确是最好的考察能力并人尽其用的方法,但李孟羲忽略了另一点,即人际关系处理。 这个时代,是汉末三国,人家带两千来人来投靠你,你把人家兵收了,还让人家当个小兵,此奇耻大辱也。 有点血性的人,就造反了。 可是,但凡降将,若依然令其居高位,会是对军队战斗力的损伤。 最终,三人一合计,决定在黄巾降将的安排上,名以高位,实职以低。 黄巾军和刘备义军相比,兵备也好,战力也好,看似无甚大的区别,但其实格格不入。 义军一个百人队,任何士卒都能有建言。 而让黄巾降将哪怕就当个百夫长呢,一当百夫长,降将就不能像其他义军百夫长那样,能听从普通士兵的建议,于是,这一个百人队,因为有了一个黄巾降将当百夫长,于是就变得和黄巾军没得区别了。 这对义军战力的伤害是巨大的。 普通士兵没了主观能动性,又哪里会有冲车破阵,地趟刀破阵等诸多破阵之法呢? 人事安排,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李孟羲眉头紧皱,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快把头发给拽掉了。 刘备关羽静静的等李孟羲想完。 许久之后,李孟羲有了一个很天才的想法。 既然,黄巾降将放在哪都会影响义军的战斗力,放在哪都像搀沙子,那就放在一个不会有影响的地方。 比如——骑兵。 李孟羲介入义军军阵军律和战法改革这么久,一直只涉及步兵,未涉及到骑兵。 以前是没有骑兵部队,几千把人,骑兵才三十多个,连斥候和传令兵都不够用,就不可能组建一支用于作战的骑兵部队了。 现在,黄巾王路部投诚,一下多了几十骑兵,骑兵斥候充裕了,传令兵也充裕了,还剩下一部分,终于能组建一支小小的作战的骑兵部队了。 骑兵队刚好就要初建,从头开始,刚好把王路塞进去,一支初建的骑兵队,塞进去一个黄巾降将,不会影响到普通士卒也能出谋划策的“传统”,因为骑兵队从零开始,还没有任何“传统”。 于是,对降将王路的安排,就这样被刘备和关羽及李孟羲三人给商量好了,安排王路去骑兵队,为关羽副手,任骑兵百夫长。 说到骑兵,李孟羲想问刘备想要传令骑兵在手下听用。 刘备哈哈笑着,说明日就把传令骑兵给李孟羲调过去两个。 李孟羲现在可太忙了,木匠营重中之重,医师营也是重中之重,还有刘备把军中所有妇孺塞到了后军,也归李孟羲管,再加上军中诸事往往也需要李孟羲协助出谋划策,四处往返频繁,没传令兵,李孟羲都是从车上跳下去,撒开腿跑追上木匠营去谈事情的。 要是行军路上有事,还得等游骑经过,凑着游骑的马过去找人,甚为不便。 有了专属骑兵,再想去哪里谈事情,方便多了。 对降将王路的安排,刘备其实还不满意,人家一个统三千军的渠帅,让人家当个百夫长,着实委屈人。 但没办法,这已是综合考虑之后,最好的安排了。 官职不能给高,那就只有从其他方面补偿,比如酒肉,比如良马宝甲兵器,可是人家王路座下之马,比关羽的还好,身上大扎铠,比关羽的鱼鳞铠更厚实,而兵器,难道要让刘关张三人把雌雄双剑,丈八蛇矛,青龙偃月刀赏给王路吗?赏无可赏了,只有赏其酒肉,可酒肉也是从人家黄巾辎重里拿来的。 等于是,一无所赏,很尴尬。 第二百八十六章 择兵法 对降将王路的安排太低了,刘备倍感亏欠。 李孟羲宽慰刘备,说来日方长,日后再补偿不晚。 仅安排这一人,三人已密谈许久,简单的事情,考虑的如此复杂,这应该算是好事,正因如此,刘备义军虽不是正规军,也渐渐变得正规与成熟。 接下来,除降将王路以外,还有其他大小黄巾将官,又该如何安排。 “全部革除军职,和普通士卒一视同仁,我军有功必赏,真有本事,必然能冒头。若无本事,正好把无能将官筛选下来。”李孟羲依然坚持,黄巾这两千多人,全部一视同仁,全部当普通士卒对待。 这次,刘备没再反对。 不过,刘备补充了一点建议,“黄巾大小将官,和士卒一视同仁无妨,但其身穿甲胄,所带兵器,不予收缴。” 刘备顿了下,又补充了一点,“当下军令,勒令我军旧部各伍长什长,不得夺人甲胄兵器,违令者立罚。” 刘备如此提议,李孟羲愣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其深意。 首先呢,在黄巾军中,好的铠甲和好的兵器必然优先装备将领,那些大小将官,铠甲必然比普通士兵精良,而且精良很多。 已经决定,除降将王路任骑兵百夫长以外,王路以下所有将官都扩为普通士卒。 这些甲胄精良的前黄巾将官,进入到义军体系之中之后,只是普通一卒。 铠甲和兵器,也是为将者的尊严。 不给黄巾降将官职就算了,让他们保留精甲兵器,算是保留他们最后的尊严。 现在义军甲胄不足,一个百夫长的甲胄,很可能比不过一个黄巾将官的甲好,这样以来,黄巾将官以普通士卒扩充到义军之中,顶盔掼甲的,好不显眼。 要是有的黄巾将官会做人,会主动把甲献给百夫长了,心里却会暗恨;而要是义军哪个百夫长是个小人,眼馋人家的甲,强抢豪夺,引发矛盾,不利军心。 雅文吧 所以,刘备说要特意下一道军令,胆敢谋夺私收麾下铠甲兵器者,军法从治。 刘备思虑深远,非李孟羲所能及,李孟羲纵然心思机敏,也想不到这么远。 李孟羲大为受教,更加佩服刘备起来。 李孟羲能想到让黄巾军全部一视同仁,全部为正卒,以最大程度挖掘黄巾降军的潜力。 而刘备,从李孟羲的提议,能想到不缴收黄巾将官的铠甲兵器,给予黄巾将官最起码的尊重,还能进一步想到要杜绝巧取豪夺之事的发生。 相较于李孟羲,或许是因为年长一些,刘备思虑远比李孟羲成熟。 至此,安排黄巾降军两个大问题之一,对黄巾将官的安排问题解决了。 然后,是对黄巾普通士卒的安排。 普通士卒的安排,简单多了。 既然把黄巾自降将王路一下所有人都当成普通士兵,那就无非就是先全盘普查一波,从中挑选出各类人才,有会骑术的挑出来,会医术的挑出来,会木匠活的挑出来,弓箭射的好也挑出来,等等等等。 李孟羲认为,扩军最低的标准是,至少保证每人一副甲,有多大锅,就做多少饭,有多少甲,就维持多少战兵。 因此,黄巾这两千多人,虽然属于较精锐黄巾了,都是青壮,但是不可能全部划为战兵。 从降军中挑选可用的人才,刘备和关羽李孟羲三人商议之后,划定的优先级是这样的。 首先,因为医师急缺,如果一个人会医术,同时又会骑术,那优先补充到医师营。 然后,若有甲匠和造弓弩的高级人才,依然优先补充到后勤之中。 再接着,才开始是战兵。 骑兵选兵为战兵的最高优先级,一人同时会骑术,射箭也射的很准,那么此人,应该去的是骑兵营。 然后,当过猎户,射箭准的,同时身长力大者,补充弓弩营。 再然后,因为刀盾兵肉搏需要力量和体魄,身体强壮的兵员应当补充到刀盾兵中去。 最后的最后,最次的兵员,去当枪兵。 和网游中不一样,一般网游中,战士的建模一般身强力壮,为了突出职业差别,弓弩手建模往往纤细瘦弱。 现实中不是如此,开弓需要力量,开强弩亦需要力量,古来神射手无不是用强弓之士,而开强弓需要力量和体魄,因此但凡神射手,必定魁梧异于常人。 弓弩手不是鱼腩之师,反而是最精锐的部分。 或许有的军队更看重精锐刀盾甲士一点,甲士的补充优先级高过弓弩手,但义军之中,刘备关羽李孟羲三人,皆认为弓弩应该是仅次于骑兵的精锐之伍。 最后的最后,李孟羲还有另一个问题,这次黄巾投诚,黄巾主将还有地方去安排,去安排到准备新组建的骑兵队,那下次呢?以后呢?再招降纳叛,或者有人率军来投,哪里又有高位给他? 难道每一次招降纳叛,就得新立一营吗?这次是骑兵营,下次得新建个什么营?汉末兵种就步兵,弓弩骑兵这么有限的几种,显然不可能。 李孟羲认为,义军的军制等各方面,有朝一日势必成为大汉首屈一指的存在,因此,任何降军,或者率部来投之人,彼之旧制皆不足用,必从刘备军之制。 于是,让不是刘备军体系的外军,加入到刘备军中,必需要绝对以刘备军为主,到时如何安排彼军的将领,就会遇到和这次一样的问题。 三人思来想去,争论很久,只能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跟这次一样,若再有黄巾投诚,按跟这次一样的办法,把其主将和大小将官扔到骑兵队最为合适。 为什么把降军大小将官扔到骑兵队合适而不是步兵队弩兵队? 因为骑兵有马,马等于座驾,等于古代的奔驰。 让投诚的将领当骑兵等于还给其配有一辆奔驰,不算太折辱,唯独骑兵可以,弓兵和步兵都不行。 要是让一军主将,去当步兵,这是深深地折辱。 商量好了,就这么办,以后俘虏中那些黄巾千夫长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各种将领,全往骑兵队丢就行。此是最合理的安排办法。 把千夫长之类各种将领都往骑兵队去丢,会产生一个问题,就是义军的骑兵部队,好像会变得很可怕…… 随便找五个人,一问,三个都是前黄巾千夫长,剩下的倆,一个曾拉了几千人,是黄巾一方渠帅,另一个更厉害了,拉了几万人…… 在黄巾这种组织架构不成熟起义军部队,个人武力强的人更容易冒头。因此,能成为黄巾将领的,大部分武力值是出众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制之兵,不可以败(上) 商议完毕,李孟羲刘备关羽三人起身,趁天色未晚,安排事情去了。 当刘备找到和将王路,和其说,让其暂任骑兵营百夫长,王路瞬间露出失望的神色。 王路嫌官职太小。王路没能料到,恰是因为当了百夫长这个小官,后来随着刘备军的骑兵队伍逐渐扩大,骑兵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王路因此而因祸得福,成为了刘备军中早期的中下级军官之中,官途最显赫之人。 对黄巾降军的初步排查,得到的人才有如下—— 医师共计七人,其中兽医是一对兄弟,正好一人留在后军,一人刚好会骑术,跟随关羽的骑兵营,做随军兽医。 工匠有一名曾经给官府做弓弩的老匠人,算是高级人才,安排去辎重队,当做人才储备储存起来。 义军现在没能力自己生产弓箭,但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生产的需求,如果把一个做弓箭的熟练工人去当做一个炮灰枪兵去用,太浪费了。 生产弓箭,耗时很长,工艺也很复杂,以义军现在的条件,没有任何生产战弓的可能。至于随便找个弹性好的木头,弯一个打猎用的一体弓,那就另说了。 猎弓拿战场上,还不如不用呢。 挑出的木匠也有十来多个人,考察木匠们的能力是鲁犁去的。 专业人士之间,一番盘问,就能把水平问的差不多。 鲁犁说,那十来多个人,水平都还可以,让他们自己做板车什么的没得问题。 人员还是出现了交集,木匠中有一人又会骑马,骑术还不错,考虑到木匠其实不如骑兵紧缺,木匠好补充,而骑术精湛的人难找,于是那名会骑术的木匠就分到骑兵队去了。 随后,有皮匠三人,泥瓦匠七人,其他就没有了。 李孟羲先把急缺人才给挑完,然后,才是关羽开始挑会骑术的人。 会骑术的人挑出了一百多人,而组建的骑兵队只有多余的马匹二十四匹,所以只能组建二十四个骑兵。 虽然如此,但会骑术的人依然是宝贵人才,把候补骑兵兵员当步兵用,有点浪费了。 两全之策是,这些暂时没马的骑兵,统一编为一营,平日就和其他乡勇们一样,协助管理民夫营,有战事,关羽部是应敌第一序列,没马的候补骑兵营一般不调用,除非兵力紧缺的情况下才把这些没马的骑士派到战场上去厮杀。 这次又挑出的一百余名会骑术的人,再加上之前已经挑出来的,义军如果马匹足够,现在立刻能组建一支近三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并且这三百人不是新手骑兵,而是个个骑术精湛。 可惜的是,就是缺战马。 而后,选拔猎户,或者身强力壮的人充任弓弩手,人不缺了,弓弩同样不缺。 这次弓弩营一下扩充到近五百人,义军远程力量大为增强。 到挑选刀盾兵了,刀盾兵和枪兵的挑选,就没那么严格的限定了,关羽把挑选兵员的事丢给部下去做。 黄巾降军乱哄哄的一片站在一起,宛若人才市场中等着被包工头挑选一样。 黄巾降军未明前路,大多迷茫。 突然一个面貌普普通通,身材也普普通通,但是一脸兴奋的义军百夫长冲到了黄巾降兵们之中,他眼睛快速的扫过,但见谁长得高一点,长得结实一点,立刻就上去拉住人家的手,勾肩搭背的亲昵无比,“走,老哥,到俺们营去,到俺们那肯定比别处好!” 被狗子拉住的那名身材高大的黄巾降卒,还没反应过来了就被百夫长狗子给拉走了。 何时被这般看重和抢手过,身材高大的降卒顿时就决定跟狗子走,去狗子那一营算了。 156n.net 士为知己者,说的是士人能为了看重自己的人,甘愿赴死。 黄巾降卒,不是士,可一样需要尊重。 关羽的部下去挑人,大致分两种,一种是面无表情,在人群中走开走去,但凡见到看上眼的的精壮,就指了指,摆了摆手,“你,过去,当刀盾兵。” 就这样,挑牲口一样把人给挑走了。 另一种,是像百夫长狗子这样,热情的跟见了亲家一样,前倨后恭,陪着笑,为了抢人自低身段,生怕好的兵员被别人抢走了。 黄巾降卒本不以为自己算的上什么人物,但狗子这么热情,瞬间让每个被狗子选中的人,都有一种被认可了的尊重。 黄巾军多劳苦大众,识字的人不多,可纵屠狗之辈,依然有尊严。 人敬其一尺,当还其一丈。 一旁,看见狗子热情洋溢的样子,李孟羲忍不住笑了。 和其他大多数乡勇相比,狗子是很特殊的,他有较于其他乡勇更大的积极性和热情,这可能和李孟羲早些时日对狗子的指点有关,给狗子指点清了前途,狗子于是干什么事都更有冲劲。 正因为多了热情和冲劲,狗子于是就变得有那么一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了。 别的乡勇挑人,应付事儿一般,脸上冷冰冰的没得表情。 而狗子想着建功立业,于是就更有热情,这一比较就显示出差别了。 别人挑人板着脸,狗子热情,黄巾降卒们看在眼里,自己就有了计较。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黄巾降卒们无视了其他人的招揽,向百夫长狗子围了上去。 狗子很快就把人挑够了,个个都是身强力壮身体素质最好的一批人。 狗子都说人满了,黄巾降卒问还要人不,要上狗子那队去。 人家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现下百夫长狗子至少很得黄巾降卒之心。 李孟羲全程目睹了这有趣的一幕,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招降纳叛的事,以后会常有。 从降兵中挑人,也会成为日常,即如此,挑人的流程可以更好一点。就像狗子挑人的方法,狗子热情十足,让心中迷茫的黄巾降兵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于是降兵就能更快的融入到整个集体之中。 能让降兵更快的融入,这可能没多大决定性的作用。 但既然有作用,哪怕作用再小,诸多累加起来,就很可观。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有制之兵,不可以败(下) 到底百夫长狗子和和气气的拉人,和其他百夫长板着脸拉人,两者的区别有多大,而又会产生怎样的实际效果呢? 不妨可以极限假设一下。 极限情况是——黄巾降卒今日刚加入义军队伍,然后第二天就遇到战事,战兵营需要立刻上阵。 因为是新加入,黄巾降兵和队伍还未磨合,并且降兵还缺乏集体感。 那么,因为狗子招兵的时候,态度很好,黄巾降兵愿意到其手下听命,虽还未开始相处,但百夫长狗子和黄巾降兵关系较为融恰。 将有五德,智,信,仁,勇,言,狗子所行之事,将之仁也。 因狗子能服众,纵然没有磨合,纵然今日招募降兵,纵然明日就是大战,但到了战场上,若狗子危难,黄巾降兵会因为觉得狗子人不错,会主动把敌军刺来的枪给拨开,亦或是狗子被人戳倒了,黄巾降兵会扶他一把,因为主动扶了一把,狗子能活下来。 而其他各百夫长,一夜扩军,半数人都是黄巾降兵,其他百夫长招兵时板着脸,被其招募的黄巾降兵,与之并无交情,哪里会伸手扶一下? 因为没有扶,所以,其他百夫长于是就挂了。 人和人的差别,就在这种细微的地方体现出来的。 若当真今日扩军,明日就遇强敌,毫无疑问,狗子那一部步卒是最能战的人。 士可为知己者死,如此而已。 “此可为永例也。”李孟羲目光炯炯,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旁,关羽闻言笑问,“何事可为永例?” 于是,李孟羲就跟关羽商量了一下,降兵从招兵到入营这一段,或许有操作空间。 首先,是招兵。 是主将亲自招兵,还是下面的百夫长,还是再下面的什长伍长,到底谁下场招兵为好? 主将下场是不合适的,一军主将要忙的事太多了,一个一个挑选兵员,耗时太长。 所以,应该是下面百夫长,最好还是各个什长伍长自己挑。 谁挑中了人,就领到自己那一什去,这不就多了一点交情吗? 招兵的人员确定了,由什长伍长这两个低级军官挑兵最为合适。 然后,挑选兵员的方式又该是怎样的?是什长们板着个脸挑,还是像狗子那样,用十二分热情,让降兵们感到如回家一般的温暖呢? 当然是狗子的挑兵方法更好。 或许还有更好的方法。 乡勇们挤在一起站着,跟待售的萝卜一样,呆呆地等人家去挑,宛若插标卖首般可怜。 而李孟羲突发奇想,是否可以换一下,让降兵自己挑选去哪个营呢? 其一,降兵肯定都有自己熟悉的人,可以和熟人一起,自己决定去哪个营。 小朋友去幼儿园还想和玩伴一起呢,投身军伍,死生相伴,有个同乡之人同为一伍,岂不能安心很多? 而要是让乡勇挑人吧,谁会好心问黄巾降兵有没有亲戚啥的,然后活生生的把人家同乡甚至是亲戚关系的两个降兵给拆散了,而降兵又不敢说,于是,不情不愿的被招兵的将官给招走了。 其二,让降兵自己决定去哪,就等于把挑人的市场,变成了降兵的市场。 降兵有了自主决定去哪的权利,有了主人公一般的参与感,能更好的融入军队。 李孟羲脑补了一下——乡勇们各个什长伍长站在那,眼巴眼望的等着降兵过来,然后忐忑不安的降兵刚走过来,什长们热情无比的招手,喊着要让人家往他们什里去。 忐忑不安的降军,那么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家里…… 这多好啊。 “关将军,你以为如何?” 关羽朗声笑了,边笑边摇头。“羲儿,大哥说你,一步之内,可有七谋,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只招兵一事,你竟能想到如此多的门道,心思缜密如此,非关某能及也!”关羽彻底服了李孟羲了。 关羽很少夸人,被关羽夸赞,李孟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可为永例?日后咱再招降兵,就这么干?”李孟羲抬头问。 “就这么干!”关羽点头。 这次就罢了,降兵们已经被各百夫长挑完了,下一次就可以让降兵自己想往哪一什,就往哪一什去。 好了,挑兵这个过程完善了,然后降兵入营,就比如今晚,降兵入营的第一晚,亦有文章可做。 李孟羲想到前世,新兵到连队去,连队里会有欢迎仪式,并且分到班里之后,班里还会开茶话会,聊聊天什么的,相互介绍下彼此,然后再随便聊一些别的东西,能很快拉近彼此的关系。 降兵虽然不是新兵,但比新兵其实更需要一个类似欢迎仪式的东西,无他,后世军队,新兵下连,知道除了累一点,军队里军纪严明,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新人。 loubiqu.net 黄巾降兵可不一样,汉末封建时代的军队,军律能有多严格,军队里欺负新人的事简直不要太少见。所以黄巾降兵新入营第一个夜晚,会很煎熬,生怕被欺负。 这么一想,李孟羲越发觉得今晚,得给什长们找点事做,茶话会李孟羲也不知道咋开,也没瓜子糖果什么的吃啊,那只聊聊天还是可以的吧。 李孟羲把想法再次告知关羽。 “此可为永例。”关羽又点头。 这么一会儿时间,两条军律便被制定了。 李孟羲能想到培养团队之间的默契的重要性,而绝大多数什长伍长们,想不到这么深。 用规章条例把这些东西规定下来,就等于强制让基层军官,也有了很智慧的行事方法。 智慧成果变成明文条例,明文条例再被低级军官们执行,等于是智慧被继承了。 哪怕是聪明如诸葛孔明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方法,只要变成条例,就可以被一个平庸之辈,一下就能按照方法达到和诸葛孔明亲自施展一样的效果。 故,条例,规章制度,很重要。 故曰: 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以败;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 到太阳落山了,义军大小什长伍长百夫长各级中下级军官被单独召集在了一起,关羽和李孟羲要训话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以为永例 众百夫长什长列队眼前,李孟羲目光扫过众多什长,好多人都看起来面熟,但李孟羲只能叫上少部分人的名字。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狗子,清点下,看谁没来。” 招降黄巾两千余众之后,这次扩军,义军战兵之中,有骑兵八十余,分为斥候,通令兵,哨骑,战骑各部,其中作战骑兵队是二十四人。 弓弩三百余,步卒扩至千人,关羽的前锋部,就由原来的三四百人,减去伤亡后,一下扩到了五百人,等于扩充了快一倍。 各什都塞有新兵,而各什的伍长什长,全都是旧有乡勇。 李孟羲关羽刘备三人商议过,认为扩军至少要保证最基层的什长都是是熟悉军中军规军律的人,然后等以这些熟悉军规的什长一段时间之后,培养出更多熟悉基本军规的士兵之后,由普通士兵担任什长其实也勉强合格。 最不能接受的是,不熟悉义军的各方面节奏,不知道义军何时扎营,何时升火造饭,也不知道早晨的一个时辰要练兵,要是这些都不知道的黄巾降兵去当什长,等于是在整齐划一的军队序列中掺了沙子,很让人难受。 义军可以扩军,李孟羲认为最极限的扩军状态,依赖于熟悉义军军规军律和行事习惯以及办事流程的士兵有多少。 有五百个这样的士兵,那极限状态下,就可以扩充五百什,五千人。 再多的话,就不是扩军了,而只是单纯扩充作战力量,跟拉壮丁凑人头没得区别。 不大一会儿,狗子按每个百人队分开数,数了每个百人队的什长伍长都有多少,数完之后,狗子跑过来汇报,“人齐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众什长,“说一下军令,军令如下——今晚新兵入营,晚饭过后,各什长带着各自的人,围着火,随便聊聊。 聊什么呢?就是互相介绍介绍,让新兵认认什里的人,也让老兵认识认识新兵。 然后嘛,聊聊家在哪,家里几口人等等。 日后大家上阵杀敌,都是袍泽,俗称阵上兄弟,当亲如兄弟一般。 黄巾降兵今日方才入营,人生地不熟,必然多有不安,你等要务,务必多聊,打消其心中顾虑,勿使其旦夜惊忧,可听明白?” 众什长都说听明白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那好,今晚我和关将军下去巡营,看哪一什没有按军令行事,别让我撞见了。” 李孟羲警告,什长们都笑。 “还有,今晚你们顺便问问,看新兵缺啥,稿席,被子,碗筷,水囊,鞋,兵器啥的,有缺的明早一早报来,在辎重队领。” “好了,你们散了吧。”李孟羲说到。 什长们随后便散去了。 李孟羲看了一眼呆在身边的狗子,疑惑,“狗子?你不走吗?” 狗子不说话,嘿嘿的看着李孟羲笑。 狗子只笑,也不说话,李孟羲如何能明白狗子是想干嘛的。 “狗子,你是有啥事,说嘛!关将军也在这儿,别见外,有啥事儿就说嘛!”李孟羲拍了狗子手臂一下说着。 狗子嘿嘿的笑了笑,然后挠着头,有点扭捏,“就是……就是聊天咋聊嘛?” “奥!”李孟羲恍然,原来狗子是担心这件事啊。 李孟羲觉得有点好笑,狗子这人真是的,连聊天都怕聊不好。 但狗子也颇有可取之处,知道自己不足,敢主动来问,这就甩开普通乡勇很多了。 人家虚心求问,李孟羲当然得认真指点。 “聊天嘛,就聊聊家里几口人啊,打完仗想干啥啊,会干点什么。还有啊,跟新兵说,让新兵别怕,咱义军军纪严明,跟他处不同,不会欺负人,让新兵放宽心,跟新兵说,谁欺负他了,让他跟你说……” “跟……跟谁说?”狗子有点听懵了。 “跟你说啊。” “跟俺说?”狗子没转过来劲儿。 李孟羲无奈,话是解释不清了,李孟羲于是看向关羽,向关羽求助。 而后,关羽陪着李孟羲玩闹,和李孟羲一起演了一下情景剧。 “我现在就假做新兵,关将军假做什长,你且看。” 然后,关羽就拍着李孟羲的肩膀说,“我等义军军纪严明,断无上下欺压之事,且放宽心。日后若是有人欺你,跟什长我说,我给你去找回公道。”说着关羽拍了拍李孟羲的肩膀。 李孟羲很上道,忙说,“多谢将军照拂!” 演完了。 “明白了吧?”李孟羲问狗子。 狗子连连点头,他一下就弄懂了。 就这样,李孟羲和关羽闲着也没事儿,既然狗子虚心求问,他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尽心尽力的去指点狗子。 李孟羲提到,今晚晚饭的时候,可以先给新兵盛饭,以视重视和和善。 关羽大为赞赏此举,并说此可为永例。 嗯……又一个永例。 然后,还有晚上睡觉,让新兵往里睡,凉快一点。 狗子愣了下,往外睡冷了,哪里会凉快? 这就是体验的差别了,李孟羲和他弟弟两个人,盖着非常厚实的被子,晚上几度热醒。 而乡勇们一帐九张床铺,挤十个人,再加上是成年人的缘故,被子不够大,没那么暖和,靠在外边的,盖不好就漏风了,可冷了。 吞噬小说网 所以说如果是为了照顾新兵,应该让新兵睡里边才是。 狗子心有疑问,却没问出来。 还有其他的,像是晚上轮换巡夜,或者可以先不让新兵守夜,或者新兵守夜的时候,什长一并陪着。 夜深人静,一片孤寂,篝火旁只有什长和新兵,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正好是快速增进感情的机会。 关羽和李孟羲对狗子的指点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狗子看天已然漆黑,忙跟关羽和李孟羲告别。 狗子走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念叨着先聊家住哪,再聊家里有几口人,再聊打完仗有啥打算,有没有想在军中建功立业,还有得先给新兵盛饭,晚上跟新兵一起守夜,等等等等。 狗子是把李孟羲和关羽两人所有的话都奉为圭臬了。 看着狗子摇头晃脑嘴里嘀嘀咕咕的离开,关羽和李孟羲相视一眼,皆摇头发笑。 第二百九十章 降兵入营第一夜 “关将军,狗子此人如何?”李孟羲问关羽。 “狗子性忠厚,吃苦耐劳,迟早可堪大任。”关羽如实评价到。 迟早可堪大任,也就是说现在不堪大任。 狗子是李孟羲最先熟悉的乡勇之一,而今狗子能成为一名较为优秀并且前途无量的百夫长,李孟羲为其感到开心。 李孟羲回去和弟弟匆匆吃完饭,带着弟弟到处乱转了一会儿,没有去木匠营转。 当李孟羲发现,一去木匠营满营吃饭的木匠全站起来了,李孟羲就自觉的决定在饭点当时候尽量不去打搅。 身份不同了,李孟羲感慨,现在自己真的是个很大的官了。 身为人家的上官,得有自知之明了,自知之明就是不能在人家休息的时候和吃饭的时候去找人,给别人留下空闲时间。 李孟羲带着弟弟,溜达了好一会儿,权当消食,估摸着战兵们也吃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在进行“会谈”,李孟羲决定去看看。 把弟弟送回去,嘱咐弟弟好好睡觉,弟弟不愿意这么早就睡。 “哥哥你干什么去吗?”弟弟问。 “我去巡下营。”李孟羲回复。 “俺也去!”弟弟非要跟着乱跑。 李孟羲想了一下,“那走。” 时间顶多有个晚上七八点,这么早睡的确太早了。 此时战兵营,一堆堆温暖的篝火,火光摇曳,每堆篝火旁,都盘腿坐着一什十来人,围着篝火天南地北的聊着。 某什,一名黄巾前百夫长,身着的鱼鳞细甲,甲片在火光下,一闪一闪的。 义军什长用棍翻着火,看了一眼明亮的甲,不无羡慕的说着,“你这甲可真是不错,关将军都没得这么好的甲。” 黄巾前百夫长,如今普通一战兵,此人听出了什长言语中的羡慕之意,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人家看上了甲,何不顺水推舟。送出了人情,在军中也好过一点不是? 这么一想,前黄巾百夫长于是便忙说,“什长你瞧得上,这甲便送你了!” 说着,此黄巾降将就站起来,要脱甲。 什长吓了一跳,忙说不可。 黄巾降将只当什长是客套,继续脱甲。 当把鱼鳞甲脱下来,要送给什长,什长说什么也不肯接,来回推让七八次,什长态度极其坚决。 “别介!将黑那会儿,将军再三跟俺们交待,说不让俺们侵吞你们的铠甲兵器,一经发现,定斩不饶。” “你还是快收起来,让军法官瞧见,还以为俺要抢你的甲,俺就说不清了!” 见什长如此坚持,不似作伪,黄巾降将于是感慨无比的收回了鱼鳞甲。 这套甲,说实在的,还真舍不得送出去。 刘备军军纪严明如此,前黄巾百夫长摸着鳞甲的甲片,心中有些感慨。 想到自己的这副甲,其实是在黄巾军的时候,跟部下强要过来的,暗自一比较,就凸现出刘备义军的不同来。 前黄巾百夫长于是心安。 正因为知道黄巾军中有强取豪夺上下欺压之事,并且自己还亲自干过豪夺欺压之事,所以当官职成空,成为了普通一卒之后,这些前黄巾中级军官,更怕被上官欺压。 刘备义军有与黄巾完全不同的气象,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难怪渠帅打不过人家。)前黄巾百夫长感慨不已。 在另一处,同样是一堆篝火,围坐十人,其中六人算是义军老人,其余四人都是黄巾降兵。 什长拿着木勺在瓦罐里搅和了两下,然后伸手问坐在对面的一个年轻后生要碗,“小石,来,碗拿来。” 被称呼为小石的年轻人递过了碗。 什长接过碗,边往碗里盛面水,边笑着调侃,“还是占了你们的光才领了这点面,我军可是吃麦粥吃了个把月没见面了。” 盛了满满的一碗面水,什长弯着腰把碗递过去,“来,小石,接住。” “什长,你先喝!你先。”被第一个盛饭,小石何时受过如此优待,就是在家里,每日饭时,也是爹娘大哥二哥先盛,然后才轮到自己。 这非亲非故的,什长又比自己年长,这如何使得。 小石受宠若惊,还要推辞。 “哎,让你接着你就接着嘛!”什长笑骂,“不是说了吗,咱义军有军令,每一餐什长伍长都得最后盛饭,违令者重罚。” “先给你们盛,这是军令,违不得。”说着,什长又伸手问另一名新兵要碗,依然是一满碗盛满。 小石喝了一口滚烫的面水,淡淡的面香味萦绕喉间,想自从稀里糊涂投了黄巾军以来,受尽了委屈。 给自己先盛的这一碗满满的面水,碗捧在手里,手心都是热的,饱尝冷暖,何时受过如此善意,小石一抹热泪忍不住一抹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小石怕人看见,忙用袖子去擦眼泪,然后偷偷望什长那里去看,小石发现什长正对着他笑。 1200ksw.net 什长朝小石微微点头,目光便移向别处,留给这个年轻后生基本的尊严。 非礼勿视也,见了人家狼狈之处,没必要一直盯着看。 什长把面水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然后给伍长盛,最后什长给自己盛的时候,只剩半碗了。 伍长瞅见了,笑了,“今儿又没放够水?”说着,就要把自己碗里的面水匀给什长。 “去去!”什长摆手驱赶,“军师说,让咱怎地算,放多少水,怎么算来的?” 什长问自己的伍长。 伍长喝了一口面水,滚烫的面水又热又舒服,伍长想了一下,“军令是说,每什瓦罐大小都不一样,放水多少,自己花心思琢磨,慢慢试,等试出来水位,拿刀在瓦罐上划个印儿,照着印儿倒水,就将将够。” 伍长完美的重复了有关军令是怎样的。 可以看得出,这一什伍长能力比什长要强,什长是因为投军早,挣军功早,先一步当上什长而已。 听伍长这么一说,什长想起来了,他从瓦罐下的篝火里,抽出一根木头,然后用火照亮,探头朝瓦罐里看。 “画的道在哪呢?”什长嘀咕。 伍长顿时乐了,“我说,你还没试出多少水合适呢,如何划道?” 众人哄笑一团。 新兵小石等人,也笑了。 义军中气氛融洽,让这些黄巾降兵感到很舒服。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们义军,不打新兵(上) 李孟羲带着弟弟在战兵营游荡,今晚事情的发展基本符合李孟羲的预料,老兵们和新加入的黄巾渠帅王路部的降兵围着篝火谈笑风生,过了今夜,大概新老战兵之间,关系会拉近一大段。 李孟羲看哪里热闹,就带弟弟过去加入进去,七嘴八舌的谈一会儿,然后让人先聊着,他带着弟弟去别的地方了。 李孟羲在军中很有人望,战兵们对李孟羲的善意完全表达在砖头那里。 战兵们见了砖头,这个拉过去捏捏脸蛋,那个摸摸头,手里要是有好吃的,也拿给砖头吃,砖头受欢迎极了。 义军本有的战兵再加上此次招募的近千黄巾兵,关羽部有步卒,弓弩,骑兵,三部,步卒五百,弓弩三百,骑兵二十余,关羽所辖之兵,得到降兵补充之后,兵力超过八百人,占据义军总兵力将近半数之多。 刘备义军的乡勇和黄巾降兵大致属于同类,都是劳苦大众,有很多共同语言,他们聊起来比李孟羲想象的热络的多,但也有例外。 李孟羲遇到了一队人,围着篝火,不怎么说话,和其他各处热闹的气氛截然不搭。 李孟羲还以为这队人老兵和降兵闹什么矛盾了呢,走近一看,竟然看到了狗子。 “狗子,咋不聊了?”李孟羲走来。 见到李孟羲,狗子忙起身,“聊……聊完了。”狗子结巴的说着。 李孟羲顿时就乐了。 聊天能把天聊完,真是个人才。 李孟羲于是加入到了冷场的不能再冷场的狗子这一伙,把气氛又聊的热络起来了。 不知到了什么点,弟弟哈欠连连,李孟羲和众人告辞,带弟弟回去睡觉去了。 刘备义军对黄巾降兵来说,有一些新奇的地方,比如四下远看,能看到四周一个接一个,排成一排的火把。 有新兵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是咱军师布的阵法。”伍长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如墙而列的火把,“夜里乌漆麻黑的,要是没个亮儿,贼人摸上来也不知道。” “看见没,有火在那,只要看见火还在,就没事,安心睡觉。” 新兵一看,四向火墙真的是一个角都不缺。 “那火灭了咋办?”新兵问。 “有人看着换呢,灭不了。” “下雨了咋办?”话匣子新兵又问。 “下雨也淋不着。”伍长不耐的解释,“那上面盖着盖儿呢。” “那风大吹灭了呢?” 伍长都烦了,看了新兵一眼,“松木火把,风吹不灭!”伍长没好气的回到。 “咱军师本事大着呢,你能想到的事,人家能想不到?不过……,真有想法,还是得说,万一是有用,说不定能得赏。” 话唠新兵又缠着伍长问,怎么叫有想法就能得赏。 伍长耐着性子,解释了义军的规矩,说战兵营练兵的时候,多自个儿琢磨阵法,有一二建言,就给百夫长提,百夫长再提给将军,真有用,真能有赏。 又比如,把背囊琢磨出来个更好的绑法,也能得赏 义军这个规定,太新奇了,简直闻所未闻。 能想出怎么用绳子把背囊绑的更牢靠,这也能得赏?就这么简简单单,绑个绳子,就有一斤肉? 而在伍长的回答中,就是这样。 话唠新兵心思活泛开了,决定以后多长个心眼,琢磨琢磨有啥能得赏的地方。 话唠新兵,难免最后把话题扯到军师上了。 “军师啊……就是站在将军身边,那个半大孩子。” 伍长随口回答。 新兵愣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那么高一点,那个小娃?”新兵极不礼貌的用手比了枕头那么宽一点的距离,意思说就那么高一点的孩子,竟然是军师。 伍长瞪了新兵一眼,“怎地?” “没怎地……”话唠看出伍长不耐烦了,不再问了。 义军的军师,是个小孩儿,真是奇事。 李孟羲把弟弟送回睡觉,他把弟弟哄睡了,给弟弟掖好被子,他自己并没有睡,坐在车边,借着车把上插着的火把,在刻竹简。 今日,所得依然颇多,可堪一记之处,比比皆是。 回想白天,白天经历的最重要的事,自然是攻山之战,这是李孟羲所亲身经历的第二战,回顾作战始终,李孟羲眉头微微皱起。 李孟羲想到,真正开战之前,关羽带着自己去山脚下观察地势,到后边,想让民夫营虚张声势之时,因为民夫不熟队列,队列间协调变换不能配合,因此只能根据山道最窄处能并排容纳的队列,来选择多少队列同排。 此时,却忘记了山道多宽了,还是关羽提醒,才知道山道多宽。 想到这里,李孟羲提笔写下。 “临战,当观地势军情。 地势观山势高矮,地势起伏,详记山道宽窄,如此,排兵布阵方能合于地利。” 这是第一点,观察地势,可不是随意看一眼就行了,得看看山高低起伏咋样,看山道险阻如何,宽窄几何,能容纳多少兵力通过。等等。 又想到,因为兵力不太够,想到了虚张声势攻心之法,李孟羲便接着写到。 “叠浪攻心术,意指,攻城围寨之战,我方纵有百万兵力,难以同时投入,此时,不妨以统筹之法,次第投放。 先两万攻城,攻城数日,守城方苦战得见,攻城兵力日日损耗,喜以为曙光可见。 此时,再派四万至城下。 又数日,守城方又苦战数日,再派八万至城下。 相比兵力尽拉至城下,此一浪高于一浪投入兵力之法,如同系颈之绳,步步勒紧,可有攻心之效。” 思路客 “又知,若攻心劝降,何时为最佳时机? 战未起劝降,或妥,或亦不妥。 战中,若我颓败之际劝降,不妥,值我颓败之际,我一劝降,敌则知我力逮,若机敏者,必顺势倾轧而来。 若敌颓败我军势盛,此敌正军心动荡惶惶不安之际,此时劝降,成算多矣。 若敌颓败,军心动荡,此时又恰再有我生力军前来,敌军士气更落,劝降成算更多。 如今日攻山,关张二将刚拔半山黄巾分寨,黄巾仓惶逃入关隘之中,此时,数千民夫列阵至山下,“降者免死”之声,呼如山崩。 敌刚逢颓败,士气正落,我大军又至,两下相加,敌军战心顿无,敌将于是请降。 若无攻心之策,虽破半山分寨,然还有关隘难攻,若攻关隘,死数百人不定可破关。 攻心计成,少伤亡数百精兵。”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们义军,不打新兵(二) “初知攻心计,攻心计为一本万利之策,不可不试。” “义军战兵只千余,战兵不足,所以急练民夫阵列,以虚张声势。 此临阵磨枪,不妥。 千余战兵,战战消耗,经三五战,即消损殆尽。 而民夫虽众,不堪大用。 此两难之处。” 写到这里,李孟羲停笔,眉头微皱,思索片刻,提笔又写,“可着手练兵,若能使民夫数千之众能知队列,纵不堪苦战,壮声势足矣;纵不堪战,民夫若能队列齐整,也能使行军有序数倍。” “经实战,有一问,何兵种虚张声势最佳? 答为,长枪兵也。 为何? 长枪竖起,远观如林,其势齐盛也。 若为刀盾兵,远则不能见刀兵,无有肃然之势。” “降兵来投,降兵安置之法,分诸,将,兵两部分。 【于将】。彼率千众来降,纵其无有异心,亦不得不妨。 可使降军大小军官,中高级将领,一应编入骑兵营。 为何入骑兵营,而不入步营。因骑兵有马,有马则贵。降将入步兵营,心中必大有芥蒂,降将入骑兵营,虽亦有芥蒂,小矣。 slkslk.com 此之所以,降将因何尽入骑兵营。 【于兵】 降兵良莠不齐,不能尽用,故当遴选。 兵员择选,先选甲匠,弓匠,医士等特殊人才。 而后,选懂骑术之卒,为骑兵。 而后,选猎户出身之卒,身强力壮之卒,为弓弩手。 再后,选身强力强者为刀盾兵。 最后,选枪兵。 择兵法,当以甲胄为基,有多少甲,扩战兵多少人。 因战马不够,而会骑术之人极难培养,会骑术之人,无有战马,也不当作步兵之用,此贵人贱用也。 若马匹不够,骑兵兵员不入战兵营,可单列一营,编入辎重营,一则辅助管理辎重,二则保存骑兵兵员。 至于招降之时。 其一,择降兵之时,应派遣伍长什长。 其二,可使降兵自选其伍。 其三,降兵新入营,伍长什长并全什之人可与之畅谈,以为交心之举。 招降细则,可简记为,【什伍】,【自选】,【交心】三策。” 写完了,洋洋洒洒近千言,写字的布匹,落到地上落了好长。 停笔,把布匹卷起,李孟羲回去睡觉。 —— 李孟羲夜里睡的很好,新降的黄巾降兵们,却大多无法入睡。 自古降兵归降,难料前途,降兵分散在各什之中,降兵们很忐忑,怕得罪人,怕被打。 然而,直到最后,夜深了,伍长什长们让回去睡觉,还是没挨打。 黄巾军纪不会太好,在黄巾军中,说不得黄巾大小头目,就经常欺负手下的人,尤其是新来的人。 黄巾怎样,黄巾降兵们认为刘备义军就怎样,黄巾会打人,降兵们就认为刘备义军会打人,在黄巾军中,得孝敬上官,降兵们就认为,刘备义军也得孝敬。 可是,事事与黄巾不同。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备军的什长,打饭先给降兵打,这让好多忐忑不安的降兵受宠若惊。 而后,刘备军竟然不要孝敬,有穿着一身好甲的前黄巾百夫长,看什长一身破甲寒酸无比,就想讨个好,把甲送给上官,也好卖个人情。 没想到,人家什长吓的不敢要,说有军令在,敢问新来的人要东西,要一文钱就得砍脑袋。 这又让许多人感慨。 再说,打人。 哪里打了。 有胆小的家伙,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得怎么也逃不了一顿打,还是不睡了好,省的半夜被叫起来。 可是左等右等,再等,等的天都他妈亮了,还是没人进来打人。 黄巾降兵坐了起来,陷入了迷茫,(咋没人打我呢?) 贱骨头,没人打你你还惦记上了。 义军消化降兵的效率是极高的。 一夜之间,降兵散的七零八落散入义军之中,渠帅王路就算是想振臂一呼,没几个人会鸟他了。 一大早,李孟羲是听到了外边的声音,这才起床的。 好嘛,又没人叫自己。 李孟羲穿好衣服,刚起床,爬出车厢外,看到刘备来了。 这么早过来,显然,是有事。 “羲儿,我刚巡营,民夫营有人拉住我问,问草鞋啥时候收,你看?”刘备是来商量这件事了。 草鞋这么快就编好了,李孟羲惊讶,才三四天啊。 既然编好了,“那走,我们收草鞋去。” 李孟羲决定趁早把草鞋收了。 入民夫营,民夫营百人一队,席地而坐,等着开饭。 煮饭的伙夫,全是战兵营的人。 刘备到,民夫营呼啦一声都站起来,跟刘备打招呼,刘备笑着一一回应。 来到前边,刘备目光扫过民夫营乌泱泱的人,指着身旁着过来的粮车,高声说到,“咱现下收草鞋,一双换粮一斤,只收千双!谁鞋编好了,前来。” 人群一下就如沸腾的水开了一样,民夫们争相挤过来,看着闹腾的人群,李孟羲不由得就感到害怕,不着痕迹的往刘备身后站了一点。 民夫们不少人手里都拿着草鞋,眼巴巴的等着换粮食。 刘备随手接过其中一个年迈老人递过来的草鞋,随意看了一眼,吩咐身旁的士卒给粮,亲兵拿瓢在粮袋里挖了一瓢小米,问道,“老人家,粮怎么拿?” 老人忙挤过来,把衣服下摆,捧起,就用衣服盛粮。 刘备只等到老人把粮领完,这才把手中的一双草鞋,随手地上一丢,扯着嗓子,悠扬顿折的喊了一嗓子,“草鞋一双勒~~” 李孟羲不由得看了刘备一眼,这喊的真的有那么回事,不愧是曾卖过草鞋的小贩。 没一会儿后,“草鞋两双嘞~~” 刘备又吆呵,越喊越起劲儿了。 此时,李孟羲倒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民夫们吃饭的时候,都是凑一伙,由战兵煮粥给他们吃饭,也就是说,好多民夫是没有带着炊具的。 那现在,把粮食给民夫们,民夫们拿生粮食,咋个吃吗? 干嚼小米? 李孟羲有限的生活经验想不明白民夫是如何把小米弄熟吃的。 看来,还是需要炊具吧。 涿州时,为屯田,当时开了十几个陶窑,烧了几千小陶瓮,一人发了一个陶瓮,多好。 现在嘛,主要是没办法停下来建窑。 行军匆忙,还真就停不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新兵所见 草鞋收完,得草鞋只百二十双就没了。 剩下的没编好草鞋的人,围在那里干看不走。 李孟羲无语,人乌泱泱的,还以为真的很多人都编好鞋了呢,敢情编好草鞋的,就百二十人,剩下的全是凑热闹的。 刘备见民夫们经久不散,笑着说,“众位,想换粮可早点把草鞋编好,咱只收一千双,收完可不收了。” 民夫们这才散去。 恰这时,又见关羽与黄巾降将王路联袂而来。 刘备见他二人前来,撇开关羽不管,朝王路随意拱手一礼,面带自然笑意,“王路将军一夜可好?” 王路忙就抬手回礼,“好,好!” 李孟羲在旁看的明白,王路有些受宠若惊模样。 刘玄德此举分明,就是看王路新降,特意礼数周到的相待。 不见,关羽,刘备是理也没理,直接跟关羽身后的王路问好。 李孟羲便又学到了一点。 关羽拿眼一扫粮车上放的一堆草鞋,“羲儿,这鞋我拿走。” 几双草鞋,拿走就拿走,李孟羲一点不在乎,可他好奇,关羽拿草鞋干嘛。 李孟羲抬头朝关羽看去,关羽似是看出了李孟羲所想,说到,“我战兵营,有人没鞋,这鞋刚好派上用场。” “奥!”李孟羲恍然,他发现自己忽略这件事了。 民夫安置可跟战兵不同的,民夫可以没有鞋,后边民夫自己采草编鞋,但是战兵可是要跟着关羽练奔袭的,光着脚可跑不了多远脚就废了。 xiaoshutingapp.com 想到这里,李孟羲忙问,“战兵扩兵不少,那炊具,铺盖,碗筷啥的,都够不?” 关羽笑了,“某来,正为此事。” —— 关羽部,扩兵至八百多人,新增兵员很多,所需物资自然也得不少。 前锋营,前锋营伍长统计完新兵缺的东西,“草席两张,碗筷,水袋,没别的了吧?”伍长问。 “没别的了!”新兵忙点头。 伍长就要转身走时,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新兵的鞋上,新兵脚上踩着一双麻鞋,麻鞋已经磨破了,脚趾头都漏出来了,而且鞋底看样子也磨穿了。 “要鞋不?”伍长问了一句。 新兵愣了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鞋,“不……不要,俺有鞋!” 新兵胆小,不敢要东西。 伍长点点头,没说什么,“咱们这儿有草鞋,我给你领一双去。” 说完,伍长就走了。 伍长从前锋营,和其他伍长一起,被二将军带着朝辎重营去。 到了辎重营,先看到的是一辆辆被牲口拉着的车,车上堆满着粮食袋子,粮袋被绳子刹的死死的。 到了辎重队,辎重营放杂物的车队那里,存放的稿席和草席并不多,倒是草鞋,草鞋倒是有点,堆了一堆。 伍长去领草席,排着队,还没领到呢,发东西的人就说没有了,发完了。 这让伍长和其他人顿时火了,发别人就有,到俺这就没了? 伍长们吵吵起来。 关羽过来,吼了一顿,伍长们老实了。 李孟羲看着还空手的一部分人,不无歉意,“现在东西缺,没领到的,各什长记着,等下次草席够了,记得再来领。” 听完李孟羲的解释,当时就有什长说给提了主意,“民夫营不是也有草席吗,收来几个不成吗?” 李孟羲顿时笑骂,“民夫营有啊!妇孺也有草席,你去拿去!堂堂七尺的汉子,好意思去拿老弱的东西,啊?” 被李孟羲这么骂了一顿,什长们笑成一片,提议说去往民夫营收草席的什长脸顿时红了。 要来领草席的伍长没领到草席有点可惜,倒觉得没什么。 反而伍长还有些庆幸,庆幸军师没同意去拿民夫的东西,这伍长的老叔因为年迈体弱,当不了战兵,现在在民夫营里呢。 要是真从民夫营收东西,伍长会担心老叔的席会不会被人给拿走。老叔那个倔脾气,别人拿他的东西,他不给,再惹上麻烦怎么办? 好在,这一切不用担心了。 军师不让拿民夫的东西。 稿席和草席这两种充当床铺的东西,其实较为稀缺,且目前不好补充,也没办法生产。 草席就不说了,得用苇篾细心的编,耗时耗功。 别的汉末日常用品,李孟羲不知其生产细节,稿席李孟羲知道的一清二楚。 前世,爷爷是旧时代解放前出生的人,爷爷就会编稿席。 稿席是用麦秸编的,用细麻绳绑缚骨架,编稿席的时候,得用门板侧起来当支撑,还要用破砖块系着麻绳,当做类似织布机中的梭子来回穿麻线。 前世的时候,爷爷那几块破砖头,不知编了多少稿席,砖头棱角都给磨没了,砖头变得圆溜溜的,宛若被河水冲刷出的鹅卵石。 编稿席,得用门板侧起来当架子,还得站着用系着麻绳的砖块当梭子来回穿梭,因生产难度较大,因此,就绝不可能像草鞋那样的随军生产。 现在富余的稿席其实就是阵亡攻山时阵亡的乡勇和黄巾兵剩下的遗物。 青云山攻山一战,攻山的五百乡勇,直接死的一百多人,重伤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因此,富余的稿席就一百多。 伍长没领到草席,领水袋的时候,他生怕去的晚,又没抢到,因此跑的很快,终于成功领到了水袋。 “军师,俺的人还缺碗。”拿到了水袋的伍长向李孟羲要碗。 李孟羲回头,笑着看了伍长一眼。 说“新兵缺碗”,和“俺的人缺碗”,这是两种情绪,后者更把新兵当自己人。 大概吧,万一就是随口一说呢。 “缺碗的,站过来,一会儿咱去领碗。” 李孟羲和众人说着。 碗这项物资,还真没有存量。 但是,能去收集一些。 等什长伍长们领完了稿席,水袋,兵器等物资之后,李孟羲带着人去了木匠营。 要说木匠营可够勤劳的,晨间拔营前的半个时辰,是每日特意留出的训练时间,就趁这不长的一段时间,木匠营锯的锯,刨的刨,凿的凿,忙的一团火热。 鲁犁见李孟羲来,忙把手中的锯子交给了另一个人,他迎了上来。 “营正!”鲁犁喊到。 李孟羲收集碗的地方,就是木匠营。 前段时间,李孟羲看到有木匠用破木头,用锛子凿出来大碗给自己用,因此,木匠营应该很多人,都有抽空做出来的备用的碗。 “鲁犁,你们匠营把自己个的碗,都给我先拿过来,你们后边自己拿木头做碗,能做吧?” 鲁犁连说,碗好做,能做。 李孟羲要的是,所有木匠营的碗,鲁犁把命令执行了百分之百,鲁犁去转了一圈,把碗都收集过来,地上堆了一堆。 “碗在这儿,过来挑,缺几个拿几个,不准多拿。还有,拿碗的时候看看裂没裂,裂缝了就拿好的。” 伍长挑好了碗,有人在一边发筷子。 筷子是比窑更多的玩意儿,木匠们可能不会人人给自己做一只碗,但人人都给自己削了一双圆润光滑的好筷子。 筷子这玩意简单的很,木匠营一个木匠趁晚上的时间,能削二三十对筷子。 筷子虽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是看这削的又细又圆溜的筷子,这不比用树枝吃饭舒服?伍长看筷子不错,要两双之后,又要了一双,准备自己使。 物资领完了,剩下的碗不多,都又还给木匠营了。 木匠们能自己把碗解决,至于近几天没碗,那就轮着吃饭,将就两天。 —— 去给新兵领东西的伍长,带着东西回到了先锋营,“来,接东西!” 说着,伍长把稿席丢给新兵,新兵忙伸手抱着。 伍长把碗也往稿席上丢,还有筷子,还有一双给新兵领来的草鞋。 一下多了一堆东西,东西虽都不值钱,但礼轻情意重。 伍长还在催赶紧把脚上鞋给换下来,穿双破鞋行军可是不行的。 新兵叫……嗯,姑且就叫他新兵甲吧,新兵甲把稿席竖在地上,然后就把脚上的破麻鞋换脱下,换上草鞋。 草鞋虽不甚合脚,新兵心头一热,人家伍长给了一双鞋,是不是按情理得多少给人家点钱。 就这样想着,然后新兵将手伸进胸口摸了一会儿,摸出了一个五铢钱。 “伍长,这鞋多少钱,你看……” “别别别……别拿钱!”伍长慌忙四处看了下,一看,我的天,军法官还真板着脸来了! “钱拿起来!这鞋不是我的,是我领来的,怎能要你钱,钱收起来!”伍长吓的声音都快直了。 人高马大的军法官,也就是关羽麾下的几个专门砍人脑袋的刀斧手,刀斧手板着脸过来了,他扫了一眼新兵甲手中的草鞋和其手捏着的一枚钱,“怎么回事?”刀斧手冷声问伍长。 “俺俺……没问他要钱,他非要给俺!”伍长急得有口莫辩。 刀斧手可是关羽亲自精选的执法军士,都是由百夫长充任的,个个都是狠人,个个手中都有不止一条人命,一个个身上杀气腾腾的。 刀斧手把眼一瞪,明显不怎么信伍长的话。 同伍的人看事情不对劲,忙帮伍长说项。 刀斧手不为所动,他问新兵甲,“伍长问你要钱了吗?” “没得没得!”新兵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个场面,让新兵一脸紧张,“……是,是……俺自己想给的。” “嗯?”刀斧手闻言瞬间瞪向伍长。 伍长此时在心里骂这个榆木脑袋的新兵,什么叫你想给的,你想给的,不还是给俺钱了。 越解释越说不清了。 最后,伍长拼命解释,新兵甲也说七说八的说了一通,然后终于解释清了。 这不是一起明目张胆违反军令之事。 “军中一应物资,全都不要钱。日后若有人明里暗里问你要钱要东西,且跟我等军法官说,好让俺们也立个军功。” 人高马大的刀斧手说完,拍了拍新兵甲的肩膀就走了。 刀斧手大爷走远,伍长无奈的指了指新兵甲,“你呀,差点被你害了!” 就在今晨,明说不让各什长伍长拿黄巾降兵的甲,硬送的也不能拿,可就有人明目张胆的收了人家送的甲。 执法军士认出来了,毕竟乡勇都是老人,军中有什么甲都知道,一看就能看出来谁身上穿了不该穿的甲。 执法军士把人拉出来,那个什长还狡辩说是人硬送的,他就收了。 当时,二将军抽了那人一百鞭子,可是皮鞭卯足了劲抽的,抽完那人快昏过去了。 然后那个什长,就滚去民夫营了。 伍长把这事讲给自己伍的新兵甲听,新兵甲听完,不由咂舌。 新兵无甚见识,也没读过啥书,他直感觉官军就是跟黄巾军不一样,不仅不抢东西,还给东西,给东西算了吧,收东西也不敢收。 新兵于是就把自己的钱收起来了,伍长人不错,可不敢害了他。 让新兵甲郁闷的只有一件事,本来还有三枚钱的,不知道啥时候掉了,就剩一个了,不知掉哪里去了。 刀斧手临走的时候,告诉新兵,若是有谁敢问他要钱要东西,告诉他们刀斧手,也让他刀斧手立个军功。 众人没把这话放在心里,而刀斧手其实是认真的。 每抓住一个违犯军规之人,抓到人的刀斧手,都小立一功,以为“业绩”,然后累积到了之后,就可核算军功。 刀斧手们有这一条奇特的规定,是李孟羲军中要选刀斧手时,李孟羲跟关羽建议的。 其灵感来源于,有个暴君想筑造一座千年不垮的统万城,于是下令,城砖造好,让验工的人拿锥子往砖上钉,钉子钉不进砖里,砍验收的人的头,钉子要是钉进了城砖里,就砍砖匠的头。 于是,为了不被砍头,砖匠拼命把砖往结实了造;为了不被砍头,验工的人就不用力把锥子往砖上砸,质量次一点的砖,将无所遁形。 造统万城的暴君太残忍。 但这个故事,把一种极端的监察关系表现的明明白白。 因为极端,所以可以看的清晰明了。 关和羽刘备早前讨论在军中设立军法官的时候,李孟羲就想到历史上的统万城,于是就想到,立下一条军规,让执法军士根据抓捕的违纪违纪之徒来累积军功。 若无此激励之法,中华人善明哲保身,也擅长和稀泥,就算有执法权,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执法军士可能宁可当没看见,也不去得罪人。 而有了激励之法的同时,李孟羲还提出了末位淘汰制,就是每一旬,谁查出的的违法之事最少,革出执法军士之列。 这么做,当然会使得有的执法军士为了多挣业绩,会处处挑刺,处处与士兵们为难。 但这正是李孟羲所想要的。 义军现在任何军律军规,都没被百分之百遵守。 就拿不能喝生水这一件事来说,李孟羲交代好多次了,还是有人见了水源直接就用手捧着喝了。 这要是让执法军士看见,人家就是要抓你添业绩,还能咋地? 李孟羲始终认为,纪律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无与伦比。 军队中的腐败和上下欺压这种很容易发生的事,李孟羲对其容忍程度为零。 第二百九十四章 步人甲部件之裙甲 再行军,李孟羲的车边跟着两个骑兵,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估计也就十三四岁的少年。 一问,原来他两个就是刘备调拨过来的。 中年人名为王林,少年名为王礼。 李孟羲一听两人都姓王,好奇问到,“哎?你们都个姓王,跟王路将军是……” slkslk.com 果然,二人都是王路亲属。 中年人王林,是黄巾降将王路的大哥,少年王礼,是降将王路的侄子。 到这儿李孟羲明白了,王路这是给亲近的人安排好差事呢,此人倒是聪明,在后军不用上阵厮杀,这好差事,哪能便宜旁人。 王路这人倒有点钻营能力,李孟羲笑笑。 编甲工作继续,李孟羲遇到了难题。 胸甲难编就算了,李孟羲一点一点给编好了。 编成的胸甲短袖t恤一般形状。 到编裙甲的时候,本来李孟羲认为裙甲很好编,编一个大甲片,编一个很大的长形甲条,然后在腰间一围,就是裙甲,跟头盔简易编法一样。 可等真的把一个很宽很长的甲条编好,准备给小砖看看效果时,才发现,穿不上。 甲条根本没办法往腰间固定,用绳子绑也没法绑,甲条那么重,就算费尽功夫真给绑上了,会一直往下坠,走不两步就要掉。 李孟羲冥思苦想好久,他忽然想起来了。 好像,步人甲中的裙甲跟胸甲一体的! 具体就像是小孩儿的棉裤亦或是女生的吊带小短裙一样,小胸甲和裙子连在一块,穿戴和固定时,吊带挂在两个肩膀上,就解决了穿戴和固定问题。 步人甲所谓的裙甲,这个“裙”的样式,是吊带连衣裙!不是单独的裙子。 李孟羲又想起来了,步人甲胸甲应该是简易的小胸甲,而护臂和肩甲和长的臂甲才是一套,就像一个坎肩一样。 坎肩有护住半个前胸的防护面积,和防御肩部的防御,还有手臂大臂的防御,这是一整套坎肩结构。 然后,手臂的防护,是臂甲。 再然后,裙甲防护不了的小腿部,用胫甲。 记忆七零八落的李孟羲,步人甲的真正结构他终于想起了。 “小吊带裙是吧。”李孟羲嘀咕一声,他挠挠头。 “那就……拆!”他抖擞精神,再次忙碌起来。 期间,外边传来了争吵声。 原来是过来听命的王礼王林叔侄俩在吵架。 王礼毕竟是好动的少年,嫌跟着车走的太慢,想骑着马,往前边溜溜。 他大伯便训斥他。 李孟羲在车里听到,暗自发笑。 转眼,一天便又过去。 甲编主体完了。 头盔,顿项,胸甲和裙甲的连衣裙,没有了。 臂甲没编,胫甲也还没编。 李孟羲第一次编甲,按弟弟的身量编的,大小不一定多合适。 大小不合适,却恰恰贴合实际。 铠甲是通用军备,一套甲,不知穿多少人,人与人的体型各有差异,这就需要,铠甲用一定的冗余量,大一点小一点都能穿。 要是大一点就掉,小一点就穿不上,那铠甲做出来可是很失败的。 到傍晚扎营时。 李孟羲把睡着的弟弟叫起来。 小砖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干啥吗?”小砖睡眼惺忪。 “走,小砖,”李孟羲抱着沉重的铠甲哗啦哗啦的晃了晃,他一脸兴奋,“咱的铠甲做好了!” 小砖不情愿的被李孟羲拉下了车。 此时,已经开始扎营了。 李孟羲也不管其他,让小砖站好,李孟羲半蹲地上给他穿铠甲。 先戴头盔,再穿甲。 不对,头盔那么大,一戴上,再穿甲就不好穿了。 取下来重新穿。 先穿甲,甲给小砖穿上之后,再穿披膊,再戴头盔。 一套像模像样的甲,给小砖一穿,很是那么回事。 只见——小砖脑袋上扣着一个桶状的甲,甲片如带,上窄下宽,在颈部位置,一圈甲圈把颈部全围住了,跟围脖一样。 这就是顿项结构。 跟汉的盆领甲对颈部的防御结构有根本的不同。 盆领甲颈部防御交给了身甲的领子,而步人甲交给头盔的延伸。 自然是步人甲更加合理。 再往下,是披膊,披膊像一个半t恤,前胸和肩甲连在一体,把肩膀,半个前胸,还有手臂,都防护住了。 再就是主体的身甲了,身甲和裙甲连成一体,裙甲自然的垂下,真的就像一个垂膝的裙子了。 嗯,接近印象中的步人甲八成了。 李孟羲在上下打量,小砖也在瞅自己穿的甲,“哥哥,这个都可沉了。” 小砖被甲压的不舒服。 沉很正常,这一套甲,别看小,用的甲片少说大几百。 “来,小砖,走两步。”李孟羲鼓励道。 小砖便迈开步子走,没走两步,小砖一个踉跄就摔倒了。 小砖摔倒了,挣扎几下想爬起来不能成功。 “哥哥俺起不来。”小砖委屈的求助。 李孟羲哈哈大笑把弟弟扶了起来。 扶着弟弟,再继续走。 又走了几步,弟弟不肯再走了,因为甲实在沉,穿着又不舒服。 弟弟说什么都不走,躺地上打滚,就是不起来。 没办法,李孟羲只得把甲脱下来,自个来穿,看看穿戴效果如何。 四周不觉间已围满了人,那些本该去支帐篷本该生火准备烧饭的士卒,放下手头的活全来了,他们好奇的看着李孟羲身上那套铁桶一般的甲。 李孟羲把甲穿到身上,话说,这甲自己个穿还是有点难度的。 身甲套上之后,只是抬了一下手,李孟羲便立刻发现了问题,他眉头微皱,又试着把手抬起。 手抬不起来。 臂甲袖子硬邦邦支愣着,手臂穿进去,就动不了了。 小砖穿的时候,因为不了解铠甲,手动不了,他也不说。 等李孟羲穿上,手动不了,他立刻就发现了。 这不对啊。 李孟羲低头瞅了一眼长长的臂甲,臂甲那么老长,跟个铁管一样,再抬头,看围观的士卒们,看到士卒们身上有些人的扎甲,手臂那里,只出了肩膀一点,短短一截。 难道是编的太长了? 李孟羲疑惑。 可还是不对啊,印象中步人甲的披膊,也是很长的啊。 不应该是形制的问题。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百九十五章 扫盲班分班 手动不了暂且不管,李孟羲试着走两步,接着又哐哧哐哧小跑两步。 跑起来,膝盖撞到裙甲上,腿都迈不开。 低头看着如同是围裙一样的的裙甲,甲裙把前边全挡住了。 李孟羲眉头皱起,思考了半天,他想起问题在哪了。 好像,步人甲甲裙不是一整个的,而是开叉的裙,从腿中间那里剪开了。 从防御角度考量,甲裙跟围裙一样全部遮挡,自然防御没有死角,防御很强。 可是,穿围裙跑步都会影响腿迈动的动作,甲裙那么硬又那么重,就更加影响腿部动作。 所以,得把甲裙从中间剪开,解放双腿。 这样,就迈的动步子了。 以前很不理解的一点,不理解铠甲裙甲为什么做成开叉的,既有破绽,又不美观,现在明白了。 除裙甲未分叉的这个问题,还有,胸甲的问题。 胸甲做的有点大了,因此,腹部那里,直往下坠,很不舒服。 可以用绳子给绑着,让铠甲更加贴合身体,穿着更舒服一点。 束甲绳……亦或是,某些神像,如同四大天王像身上的铠甲一样,有束甲带。 据说,四大天王身上的铠甲样式,来源于宋甲。 也就是,跟步人甲有些关联…… 想到这里,李孟羲思路又转,他开始想小时候去庙里看到的四大天王像上的细节。 好像,四大天王像肩甲上还有兽吞。 这个兽吞,李孟羲往左右肩膀上看了一眼,他看到,编甲时是先编的甲主体,袖子是后边再接上的,胸甲肩部位置和臂甲接口那里,有比较大的缝,甲绳露出来的比较多。 原来,因为结构关系,扎甲肩膀接袖子的地方,是必然会有强度缺陷的,接缝处也是铠甲结构薄弱点之一。 那么,在肩甲上加两个肩吞,刚好把肩甲缝给挡住了,等于把防御缺陷部位给特意增强了防御。 奥,原来是这样,原来兽头肩吞,不仅仅是装饰那么简单。 肩吞做成兽头形状,的确是装饰作用,但是,肩吞本身起的是增强防御作用。 连板甲也有肩部加强的块,因为板甲肩与臂活动的位置,也是强度相对薄弱的地方。 四大天王身上的甲,还有大块的护心镜,抱琵琶那家伙,胸前大护心镜,一边一个。 护心镜,“明光甲?”李孟羲低头看向胸口密匝的甲片,他一时想不明白,护心镜是如何给编到甲片上的? 还是一块铁片单独直接绑上就好? 铠甲中的唐明光铠,这铠甲自带护心镜加强,怎么做到的? 板链结合? 正这么想着,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了一个身影。 刘玄德看这边人围了一堆,还以为出啥事了,挤出来一看,看到李孟羲身上包裹的如同铁坨的甲,刘备眼睛亮了。 “羲儿。”刘备走过来,叫道。 李孟羲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抬头,看见刘备走过来,“啊?” —— 虽说每日事务繁忙。 但军中有些事是不能耽误的。 比如,推行知识,教各百夫长什长知识,然后再由这些低级军官往下推行。 但凡是战兵,都他妈的得学习,不学不行,新降的黄巾兵也得学习,黄巾降将王路,也得学。 西红柿小说 黄巾兵们还没经历过学习的事,今日李孟羲得亲自前去盯着了,得看一下。 此时,有一个问题。 学习进度参差不齐的问题。 义军老兵已经学了很长时间了,四则运算,差不多都掌握了。 而黄巾新兵,刚开始学。 如果再从头开始,从十个数字开始教,那就把老兵的学习进度耽误了。 如果不从头开始教,那黄巾新兵就教不会。 问题要说解决,也好解决——分班就行。 把学习四则运算的一整个过程,分多个阶段。 学会数字十个数字,第一阶段。 了解数位知识,第二阶段。 开始学习加减运算,掌握基本的运算符号,第三阶段。 学会乘除运算,第四阶段。 复杂加减乘数四则运算并竖式计算,为第五阶段。 这么一分,那么,分五个班级,就把军中学习进度不一的问题解决了。 新加入的黄巾兵,直接去一年级,从头学学十个数字,学会的,掌握熟练的,再去二年级,不熟练的,还待在一年级。 这样,既不耽误那些学的快的人的学习进度,也减少了大量的重复和时间浪费。 李孟羲来到地方的时候,众伍长什长席地而坐,准备等着开课。 李孟羲走到前边,众人目光都往他身上看,都对李孟羲身上的铠甲感到好奇。 李孟羲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中有新降的面孔。 想起来了,黄巾王路部投降,除王路本人去当关羽副手,其他黄巾大小将官,千夫长,百夫长,伯长什长之类的,全部捋去了官职,吸纳进战兵营,成了普通一卒。 也就是说,黄巾降兵被肢解的一干二净,一个担任军官的都没有。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义军老兵已占尽了先发优势,扩军越快,老兵升官就越快。 而真论个人能力,老兵并不一定比黄巾降兵中的那些百夫长能力强。 这可谓,赶上风口了,无数人得以乘风而起。 想到应该划分班级,以提高教学效率。 于是,李孟羲便想把这段时间的教学情况,彻底排查一遍。 “百夫长出列!” 李孟羲下令。 数人站了出来。 “且背九九乘法表。”李孟羲提问。 数个百夫长一个挨一个把九九乘法表背了,李孟羲从中抽查,也是没有错的。 早段时间,关羽给出的主意,拿百夫长们杀鸡儆猴,每教完一课,就提问百夫长,要是学不会,军法惩治。 可想而知,在此压力之下,百夫长们是学习最刻苦的,不刻苦就要挨鞭子了。 往后,再提问下边的什长伍长,给他们出了一些算式题,都算对了。 看来数学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当真是难度不大。 成年人学起来,进度飞速。 最后,李孟羲便把分班的事和战兵们说了一通。 分班分成五个班,学习难度次第增加。 一年级先数字,二年级数位,三年级加减与符号,四年级乘除运算,五年级加减乘除混合运算。 以后,七日一考试。 数字学七日,考试,通过了,进二年级,再在二年级学习七日,再考试,通过了,进三年级。没通过,继续在二年级学习,学满七日,继续考试。 每个年级都如此。 然后,是把班级框架初步搭建。 五年级,加减乘数四则运算全部学完的人,开始学别的。 由李孟羲刘备或者关羽来教。 四年级的教师人选,是几个百夫长。 一二三四年级的教师,什长伯长们就能担任。 每级,分五个班,一班,四十人。 以目前的战兵人数来看,够了。 以后再上课,战兵们就可以全来了,一同上课,不局限于什长伍长们。 等李孟羲把班级分好,人员大致拉齐,天可又黑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扎甲之软扎与硬扎之分 夜晚,关羽连夜回来,大家凑一伙吃饭,关羽带回来了一只野兔,放在火上,烤的焦香扑鼻。 李孟羲倒是还能忍住,小弟李砖就要馋的流口水了。 刘备关羽二人对李孟羲编成的步人甲极感兴趣,那副甲在两人手里,传来传去的看。 关羽把甲放在膝上,手摸着密匝整齐的一排排甲叶,啧啧称奇。 别的不说,单看重量,小小一副甲,入手沉甸甸的,几乎有普通铁扎甲两倍重了。 就从重量来说,这甲就比一般甲强的多。 日前李孟羲说,有步人重甲,可当丛刃。 现在李孟羲真的把甲编出来了,关羽把甲拿手里一掂量,就对甲的防御力信了八成。 “羲儿,这甲,算是成了?”关羽目光自甲上收回,看向李孟羲,满意无比的问道。 “没。”李孟羲眉头一挑,“这甲算是废了。” “用不了。”李孟羲摇头。 关羽诧异,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甲。 这甲不挺好?怎地就废了,用不了? 李孟羲自顾自的说着,“甲裙得从当中剪开,不然穿甲之人腿就迈不动。甲裙我还未来得及剪。” “再有,没有绊甲绳,此甲松垮无比。” “……不知为何,”李孟羲眉头皱起,自语到,“甲袖编成,硬邦邦如同铁筒,手伸入,手臂只能支愣住,不能动弹。” “穿此甲上阵,人如木头呆笨,怕是连刀都挥不了,不妥,此甲不堪用。” 李孟羲连连摇头,面有苦恼,“为何甲袖那么硬,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这时,在翻烤野兔的刘玄德看兔子烤的差不多了,他笑了,“硬就硬了,羲儿你想个法,把他弄软不就妥了?” “先不费神,来来来,先吃肉,吃完再谈不迟!” 说着,刘备便把烤兔拿起,上手要分给几人。 (把甲胄弄软……)李孟羲目露思索,然后猛的瞪大眼睛,(想起来了!扎甲有软扎硬扎之分!软扎与硬扎的区别是……)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李孟羲刷的一声站起,头也不回的跑了。 余下的人,小砖,刘备,关羽,都是诧异。 “哥哥,你等着俺!” 小砖看哥哥跑了,也不顾吃肉了,赶紧跟着颠颠的跟上去。 好一会儿,刘备哈哈笑了。 “我去看看羲儿他做甚,云长,你先吃着。” 说着,刘备从烤兔上撕了条兔腿,把手里木棍穿着的兔子递给了关羽。 再说李孟羲,李孟羲匆匆跑回去,爬到车厢里,黑灯瞎火的就扒拉装甲片的包袱。 编甲水平只是半吊子,一知半解的的李孟羲,他终于想起了有用的知识,终于想到了宋步人甲和汉扎甲的最大区别在哪了! 汉扎甲和步人甲的区别,不是甲片,汉扎甲片跟宋扎甲片没有形制和材料上的任何区别。 也不是扎甲的绳子,汉代扎甲绳是麻绳牛筋绳,宋代扎甲也是用麻绳牛筋绳。 区别只在编缀方法上。 汉扎甲,用硬扎之法,具体编法就跟李孟羲编的一样,甲片压甲片。 而步人甲,则是软扎之法。 何为软扎之法? 即,甲片不是再一个压一个,而是先弄一根绳子,绳子上按一定的距离,绑出一个个疙瘩,做限位结。 然后,再把甲片,一个个系到绳子上。 甲片之于甲绳,如同衣服之于挂在晾衣绳上。 此便为软扎之法。 那么,软扎与硬扎的区别在哪? 硬扎,甲片压甲片,硬邦邦的,对不需要形变的部位,比如胸甲部位,硬扎很好用。 但是有形变需求的部位,比如肩膀,比如手肘,比如手臂,硬邦邦的硬扎铠甲,跟铁块一样,无法形变,也就无法适应肩膀手臂的活动。 汉铁扎甲都是硬扎之法,因此,汉扎甲的袖子,就半截袖那么长一点,出肩膀一点点而已。 fantuantanshu.com 这是因为硬扎法编出的甲太硬了,短了还行,长了手臂就跟套了个铁管一样,手臂都活动不了了。 不仅袖子就出肩一点点筒袖,因为用的硬扎法,两汉铁甲的身甲也都不长,最长到下腰的短甲裙而已。 而软扎甲的优势就在于,软扎甲甲片是悬系于甲绳上的,形变冗余量非常大。当软扎开始盛行,身甲才开始一贯到底。 硬扎甲一拳锤上去,硬邦邦的,不动分毫。 而软扎甲,手指头按上去,都能给按出一个窝。 自然,软扎法可以编很长的甲袖,软扎编成的袖子,很容易形变,手臂怎么弯,甲袖就怎么弯。 可以说,如果硬扎扎甲是铁块的话,那么,软扎扎甲就类似布一样柔软灵活。 软扎甲甚至可以团成一团卷起捆着,硬扎甲弯都弯不起来。 步人甲明显优于汉铁扎甲的地方在于,一是防御力,软扎法,甲片堆叠面积,比硬扎更多,防御力也更强;二是,步人甲有远超汉扎甲的防御面积,步人甲可以有一直从肩膀延伸到手掌的长甲袖,有可以有直贯到脚的甲裙,防御面积极大。 身穿步人甲的士卒,全身从头到脚,被铁甲包裹的严严实实。 又因甲片之间,堆叠比硬扎扎甲更多,防御力也比硬扎强的多。 软扎之法,这便是步人甲最核心的技术关键。 至此,步人甲成了。 当夜,李孟羲要趁着想法通明,趁机把步人甲给改好,刘备关羽二人搭手帮他。 于是,烤兔也顾不得吃了,全给小砖了,小砖吃的啊呜啊呜开心不已。 整套甲,李孟羲全是用硬扎法编的,难怪腿都抬不起来。 认真思考之后李孟羲觉得,除胸甲不用改以外,其他的,披膊,甲裙,都得通通拆掉,重新编。 李孟羲顺便把软扎之法和硬扎之法的区别告诉了刘备关羽二人。 不消说,这又是价值百万贯的不止的机密技术。 原理说来简单,就是个思路问题。 论编甲思路,刘备关羽或不如李孟羲。 但论绑绳子用绳子绑东西,刘备关羽二人比李孟羲手熟多了。 李孟羲很笨拙的系绳结,他用手拽,用牙咬,绑出的绳结大小参差,距离不一。 而刘备关羽二人,手拿麻绳,手指一缠一套,就是个很好的绳结。 不仅如此,刘备和关羽二人还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还给李孟羲提了好方法。 编甲的时候,先用绳子纵横交错,把铠甲的绳子骨架编出来,再往上系甲片。 此方法好的地方在于,方便先设计好铠甲大小,再开始编,直接能编出大小很合身的甲。 而若是一点一点开始编,边编边加绳子,则很容易编的过大或过小,也不容易改。 一个是,先画设计图,再施工,一个没有设计图,直接编,区别就在这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其身正,不令而行 第一次开始用软扎法编甲,以小砖的身量来编的。 刘备关羽二人,不大时间便把绳结打好了,一副完全由绳子绑成的,绳子纵横交错组成的一个连衣长裙状的绳衣。 绳衣上身是一体,下裙,裙摆从中间左右分开,裙摆前后都是剪开的。 见关羽刘备两人打结绑绳子手熟的很,李孟羲索性就不编了,他负责拿剪子把旧甲拆开,甲片一片片拆掉,然后递给刘备关羽二人。 编甲的同时,闲聊着。 刘备突然停下,打量关羽李孟羲一眼,嘀咕,“某把此事忘了。” 李孟羲和关羽不约而同的去看刘备。 “何事?”李孟羲不解。 “日挑一错,找军中疏漏。就此事。”刘备放下手中的甲片,笑笑。 原来就这件事,李孟羲恍然。 可不吗,这两天,攻山,打仗,收降,安排降兵,事一多,之前约定好的每晚相聚,汇总白日发现的军中不足,这件事就给耽搁了。 “羲儿,你先说说看。”刘备想请。 李孟羲略作沉思之后,沉吟到,“出涿州时,我等议定,以一千兵败数千黄巾,吞数千黄巾,而成数千之军。 再以数千吞数千,以成万人,以万人吞万人,十万吞十万,席卷以成大势。” “如今,前后两仗,我军出时千余,今有八千余几近一万,正如我等前议。” “可有一事,我军战兵本只千余,虽得黄巾壮勇补进,然黄巾降兵入我军时日太短,降兵一不熟我军军令,二不能与我与我军阵相合。” “想必关将军明白,出涿州千余老兵,还能起方阵圆阵锥阵雁行等阵。 如今战兵混杂降兵过半,莫说锥阵雁行诸阵,怕是区区一方阵,都不能摆齐整。” 听到李孟羲所说,关羽不由皱起眉头,暗自点头,这确是问题。 “此去讨贼,前必有连番大战,区区三两千兵,恐力有未逮。” “如今,军中民夫营有青壮至少三千。” “若此三千青壮,也能成兵,我部则总有五千兵力。” “关将军日日领兵前驱,边行军边练士卒奔袭之法。 我意,中军后军也可随行随练。” 李孟羲目光看向关羽刘备,见两人目有意动,李孟羲接着说到,“奔袭战法,可白日行军边行边练,两不耽搁。” “可若民夫操练,必先练阵列,阵列却无法于行军操练,必要停下才能练。” “我看这样。夜里无事,每扎营,夜里操练操练一两时辰,一日两日不觉有用,若十天半月,应能初成队列。 队列成,虽民夫不堪鏖战,但列阵与敌相持,倒也够了。” 李孟羲说战兵不够,说趁夜练兵,刘备关羽二人,深以为是。 刘备趁势,笑着看着李孟羲,“羲儿,这练兵之事,就有劳你了。” 李孟羲正色,点头,“某正想一试练兵。” 李孟羲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不愧是军师,一开口,说的就是军中的大问题。 刘备细细把问题记住了,心想今日就算了,天晚了,不方便张罗。 明日开始,明天夜里,就开始操练民夫。 转头,刘备又问关羽,这两日,见军中何处有不足。 关羽抚须沉吟片刻,“刀斧手,我军扩军近倍,五个刀斧手,不够巡查监审之用。” 说着,停顿片刻,“百夫长也不够。” 听到这里,李孟羲忍不住问,“关将军,刀斧手为何偏要从百夫长里挑,挑别人不成吗?” 在李孟羲想来,如果说伯长伍长还选的很随意的话,那么百夫长,则是挑了至少三轮,精中选精,真正的人才。百夫长金贵,为何放着兵不让带,让去当刀斧手,岂不贵人贱用。 见李孟羲不解,关羽笑了,手指刘备,“让大哥与你讲讲,为何,刀斧手要选自百夫长。” 刘备于是就认真讲解了李孟羲的疑惑。 “羲儿,这刀斧手,乃执法军士。 岂不闻,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 若担任刀斧手之人,平日劣迹斑斑,试问,此劣迹斑斑之人,惩治军士时,谁人肯服? fantuantanshu.com 军中百夫长,个个因功升任,诸百夫长或有勇武,或有智机,因而能拔而出众。 选勇武智机且有军功累累之百夫长任刀斧手,士卒怎不威服?于是,士卒能甘愿服法。” 李孟羲他瞪大了眼睛,有些讶然,他听明白了。 意思是大概这么个意思,执法军士,得选能服众之人担任,而这个能服众之人,诸百夫长则是不错的人选。 其身不正,虽令不行的意思是,要是选一个军中游手好闲,今天欺负这个明天欺负那个的**子担任刀斧手。 那么,惩治犯错士卒时,士卒就会想,你这厮比老子好不了哪去,到的了你来惩治老子! 虽然士卒的确犯错了,但执法军士如果恶迹累累,士卒就会有逆反和不服心理,会心生怨恨。 因此,刀斧手,得选“其身正”的人来担任。 此举之妙,妙在经略人心。 也不知,选百夫长任刀斧手的主意,是刘备想的,还是关羽想的。 应该是刘备。 李孟羲又想到一件事,唐朝之时,唐代选地痞流氓游手好闲的不良人士,称为“不良人”,唐代大厮招募不良人为捕快。 呵呵,愚蠢至极的大唐人,执法队伍由游手好闲的不良人士来担任,可想而知,此中吃拿卡要,罔顾法律,欺软怕硬,作奸犯科之事,定是不胜枚举。 正应了,其身不正,虽令不行。 有唐一代,官府大用不良人,法律执行效果必然极不堪。 李孟羲算是又学到了一点重要知识,执法权柄甚重,不可所托非人。 李孟羲说兵力不足,要尽早着手练兵,以备不远战事;关羽说,大厮扩军,刀斧手不够监察巡视之用。 李孟羲和关羽,各说了一处军中不足,该刘备说了。 李孟羲和关羽都看着刘备。 刘备沉思片刻,“入秋了。”刘备抬头看天,又低头说道,“转眼天冷,可我军中民夫众多,御寒衣物不足。” “衣物缺口甚大,要凑齐非一时之功。 真要至冬日去筹备所缺,为时晚了,当要早做打算。” 这便是刘备所想到的。 刘备眼光也有长远的时候,都想到三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这就是集众人之智的好处了。行军在外,事情千头万绪,靠一个人去想,必然会有想不到的点的。 就比如刘备说的冬装御寒衣物的问题,让李孟羲一个人去想,很可能李孟羲得等到寒冬腊月,等到天下鹅毛大雪,等到冻死了人的时候,他才想起要筹集御寒衣物。 可到那时,成千上万件衣服,往哪里去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步人甲成 编甲工作量极大,哪怕是一件小小的儿童身量的甲,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编完的。 月亮缓缓划过天空,小砖栽瞌睡时,李孟羲把小砖送了回去,然后又回来继续编甲。 终于得知了步人甲编缀技法的关键,不把甲编完,是睡不着觉的。 关羽刘备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并不说休息,继续去忙碌着。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堆积的甲片一片片减少,当天色将白,步人甲终于编完了。 哪怕不往身上穿,李孟羲也知道这一夜努力编出的甲会很好,因为这甲跟印象中的步人甲很像——如同长连衣裙的身甲加前边分叉的裙甲,如同小坎肩一样的长袖披膊,步人甲这最重要的两个部件,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除了头盔不像,剩下的整个就是步人甲了。 步人甲头盔应该是全铁盔,要么就是铁条铆接的盔,也就是,步人甲的盔的是有顶的。 而现在的头盔,是随便拿甲条编了一个长头巾模样,直接绑了圈绑成的。 甲好了,刘备关羽二人一人拿甲,一人拿披膊,催促李孟羲赶快穿上试试。 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对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也很看重。 李孟羲跟弟弟虽然差了几岁,但身量不至于差的了太多。 贴合弟弟身量编的甲,李孟羲穿上紧了一点也能穿。 如果是汉末普遍的硬扎铁甲,就跟一个t恤差不多,因此,穿法也跟t恤一样,拿着从头套就行了。 由此而来,汉硬扎铁甲有一个比较严重的结构性问题,铁甲不像秋衣一样,秋衣领口可以很小,有弹性,脑袋一钻就进去。 铁扎甲没有弹性,因此,要把领口做的特别大才方便脑袋套进去。 这样一来,汉扎甲领口位置,暴露一大块。 领口这个位置,又是锁骨,喉咙,颈动脉等要害。 汉硬扎甲对领口的防御是硬伤,那么汉的甲匠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是在肩膀一圈,编起高起的盆领,盆领如盆倒扣,把领子那里和脖子防御住了。 问题就在这里,盆领编缀起来麻烦无比,费工费时。 一般来说,完全体的汉扎甲,是应该有盆领的,领口那里的防御缺陷不会暴露出来。 可真要大规模生产,有大量盔甲需求的话,各方势力很可能就把费时费力盆领给省了,乞丐版的士兵甲,对颈部的防御,几乎没有。 汉硬扎甲穿身甲的时候,如同穿t恤,把甲从头往身上套。 步人甲的身甲,则像是穿棉裤,从腿往上套。 然后把两个肩带挂在肩膀上。 甲挂在肩膀上的刹那,李孟羲就感觉肩头一沉,这甲好他娘的重! 身甲不防肩膀,也不防手臂,只是一个小号胸甲大小。 和身甲相连的裙甲,直垂到膝盖。 李孟羲动弹两下,感觉这甲还行。 刘备又把披膊给李孟羲穿上。 身甲没有顾及肩膀和手臂的防御,当披膊往肩膀上一搭一穿,肩膀和手臂就挡的严严实实了。 步人甲解决身肩、肩颈、裙胫、等衔接部位防御空挡的思路是——重叠。 受限于技术条件,没办法全身上下做成整体的一套甲,只防御胸口的身甲好做,只防御肩膀的甲也好做,但把胸甲和肩甲一块做,则就是另一难度了。 因此,胸甲不防肩,而披膊做的很长,如同一个小坎肩,则能兼顾肩部防御。 同理,披膊没办法护住颈部,那就由头盔往下延伸几圈顿项,顿项把颈部护住。 再有,胫甲,也就是腿甲,胫甲只有小腿那么长,可胫甲只能防小腿,大腿咋办? 依然用防御重叠法。 胫甲既然防不了膝盖以上,那就让裙甲垂到膝盖以下。 裙甲最下边沿,到胫甲中间位置,胫甲一半的面积挡在裙甲之下。 这样,关节衔接处的防御就没有漏洞了。 再往下,胫甲好编,甲靴也好编,可把胫甲连同甲靴编一块,则是又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难度。 解决方法是,还是靴甲和胫甲分开编。 胫甲照常编。甲靴,则稍带一截高腰,靴腰套在胫甲上,这样,靴甲和胫甲,又防御重叠了,关节连接的脚腕处,也被防御住了。 如此,从头到脚,头上是头盔,从头盔往下垂下的顿项,完全防护住了颈部,往下,顿项下的披膊防护住了肩膀和小半个胸膛,再往下,披膊下的胸甲防护住了整个胸膛和腹部,胸甲再往下的裙甲裙甲垂过膝盖,膝盖以上,包括半个小腿,全被裙甲防御住了,再往下,胫甲又防护了自膝盖往下的小腿,最下,高腰甲靴把脚和脚腕一同防护住了。 畅想中文网 防御嵌套的思路下,步人甲部件之间皆有特意留出的防御重叠,完美的解决了衔接处的防御问题。 还有腕甲,单独编一个腕甲很简单,而要是从手腕到肩膀编一个超长的臂甲,难度不小。 所以,还是嵌套。 披膊长过手肘,到达小臂那里,而腕甲,则是从手腕直达手肘。 有半个小臂长度的重叠,达到了百分之百的防御面积。 依照同样的原理,腕甲有了,手腕那里却还暴露在外,如果编链甲手套,则可以可以把手套编长一点,手套再嵌套到腕甲上,防御又重叠了,完美把手腕防住了。 所以,步人甲核心技术要点是,软扎法,技术细节是—— 顿项要过颈,披帛要过手肘至小臂一半,裙甲则必须过膝,至小腿中间,靴甲则必须为长筒靴。 如此,方能使各部分层层嵌套,使防御紧密,无有死角。 李孟羲穿好了步人甲,刘备关羽扒拉着,让他转圈看看。 李孟羲便原地转圈,又说让走两步,李孟羲便走。 让说跑,李孟羲便跑。 李孟羲玩到兴致起时,原地挥拳扫腿,打了一套似是而非的拳法。 刘备关羽看李孟羲如此童稚模样,脸上笑意灿烂。 当李孟羲原地打跟头时,甲重,打不起来,他直接摔倒了。 索性,李孟羲就在地上滚了两圈,又滚好多圈。 李孟羲是在认真测试铠甲的灵活性,刘备关羽二人不知,只当李孟羲在自己玩,忍不住哈哈大笑。 测试结果,步人甲虽说重,也一定影响了灵活性,但用来战斗,完全不是问题。 第二百九十九章 编甲细则补录 当清晨的太阳初升起之时,刘备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杆秤,把甲吊起来称了一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李孟羲个子不够,干着急看不到,急的他直踮脚伸长了脖子。 他这个模样,又是引得刘备关羽一阵笑。 刘备弯腰把称拿低,拿到李孟羲眼前给李孟羲看,“来,羲儿,你看看这是多少斤?” 李孟羲瞅着称杆上的银星瞅了半天,“俺不会认称。”他老实的承认。 刘备和关羽诧异的看着李孟羲,然后哈哈大笑。 李孟羲不认识称,好笑点就在这里。 普通人,普通小孩儿不认识称,倒还算正常,没有个啥笑点。 但是,是李孟羲啊,李孟羲这家伙智计百出,心思缜密,厉害极了,可他说,不认识称! 一下喜剧效果就出来了。 再前段时间,李孟羲说不认识时辰,关羽不也是忍不住笑了,就是这样。 在某些生活常识方面,李孟羲知识很欠缺。 铠甲,一个身甲,一个披膊,再一个头盔,放一起称得,重二十五斤。 军中装备的铁扎甲才十来多斤重,这一套甲,比军中甲胄重了快一倍。 而且,这还不是一整套呢。 只有身甲披膊和头盔,胫甲还没编,腕甲也没编,甲靴没有,护手也没有。 其实还有两个肩吞呢,也没有。 再加上这些部件,甲的重量得往三十斤上去了。 更别说,这是按小砖身量编的儿童甲,如果编真正的作战甲,按成年人的身量来编,估计一套甲全甲得六七十斤重,可真是不轻了。 天都亮了,关羽得回前军去了。 临行前,刘备关羽还有李孟羲三人草草商量了一下。 步人甲有大用,别的不说,不需要多少,哪怕就两三套步人重甲,锥阵冲阵的时候,给排头的两三个兵穿上,直接就能让破阵成功率增加两成。 问题在于,军中甲胄不足,多余的甲片,更是几乎没有。 之前给李孟羲凑的几包袱甲片还是从那些破的不能再破的残甲上拆下来的。 重甲是急需,甲片又没有,无奈之下,刘备一咬牙,决定,从军中调五十副形制一样的好甲出来,全拆了,编步人甲。 之所以调五十副甲,还是五十副形制一样的甲,还得刻意强调是五十副好甲。 是这样。 其一,甲形制一样,甲片大小就一样,编起来方便,如果凑的甲片大小不一样,编起来了可麻烦死了。 再者,步人重甲是要发挥大用的,是要用在硬仗上的。好钢得用到刃上,要是用锈迹斑斑一掰两半的甲片去编步人甲,那别说防强弩了,刀砍一下就给砍烂了,还不如不编呢。 有足够的甲片,还是第一步。 军中没有正经的编甲工匠,李孟羲是个生手,关羽刘备二人就更是生手了,还是得留意招募匠人。 现在一时没有匠人,刘备关羽自己也可以编,编出来的不说多合理,多好,至少也能用。 李孟羲说,步人甲一套,全甲大概一千八百甲叶。 “嚯,”关羽正色,“可真不少。” 说完,关羽跨上马背,匆匆离开了。 关羽走了,一夜未睡,瞌睡的不能行哈欠连天的李孟羲和刘备告别,背着铠甲也回去了,得回去睡觉。 几乎是三两步就一个哈欠,李孟羲不住的揉着眼睛,回到了车厢旁。 睡觉之前,得把昨夜商量出来的东西给记下来了。 是白天了,也就不用点火把了。 李孟羲翻出笔墨和麻布匹,抻开就开写。 “战兵不足,如先锋营随行随练之法,民夫营青壮也可着手操练。 操练时间利用晚上,”写到这里,李孟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眉头皱起,认真思考了下,继续写到,“操练青壮,为得数千乃至上万能成队列之兵。 兵力缺口大,练兵人才,应该不够。” “可先精练四十人,练一月,再使此四十人为教官,每人再练四十人,又一月后,得队列兵四十乘四十,为一千六百人。 再以此一千六百人为教官,再每人练四十,一月后,得可列队列之兵为,六万四千人。” “照此,最多三月,或可解决战兵不足。 问题在于,一月时间,能否练成队列;能走齐队列之民夫,又是否足以担任教官。 此皆不知,待一试。 一月后,方能知练兵之可能,两月后,方能知民夫教兵之可能。” “刀斧手选自百夫长,道理为,【其身正,不令而行】,刑罚权柄甚重,不可所托非人。” “冬装,今九月末,天未冷,可冬将近,当早做准备。” “军中囤积布料不少,然民夫更多,不足使用。 解决方法为,一为沿途采买布料,二为,想御寒之法。” “步人甲核心技艺为软扎法。 软扎之优,优在甲体柔软,故可大面积编缀,故能穿之如布麻,不碍战斗。 2kxiaoshuo.com 且因软扎法甲体柔软,一副步人重甲,可卷成一团,极便携带,利于行军。 硬扎难以折叠卷带,只能穿于身上,不利携带。 此是软扎法第二优点。 第三,软扎甲防御面积胜于硬扎。 第四,防御力强于硬扎。” “步人甲编缀要点为: 第一,可先编绳结骨架,再编甲片。 第二,铠甲部件之间,于关节部位,用重叠嵌套法解决防御死角。 嵌套法为,头盔顿项必长至垂肩;披膊必长过手肘,至小臂之中;若有甲具手套,必长过手腕至小臂;裙甲必长过膝盖,至小腿中;甲靴必高腰过脚腕至小腿中部。” 写到这里,李孟羲又是停笔,他回想方才穿着铠甲走动跑跳的那会儿,甲穿在身上之后,甲全部重量,全靠两根吊带吊着,吊带的两根麻绳,那么细,甲往下坠着,勒的肩膀疼。 “身甲左右肩带,可宽上两指,以减轻勒痛。” 刚把这句写完,李孟羲又想起了。 不对啊。 步人甲是跟吊带那样挂肩膀上的吗? 这要是吊带细了,把肩膀勒的老疼,可是要把吊带弄宽了,根据压强知识可知,吊带宽,吊带对肩膀压强小,压强小,摩擦力就小,吊带就容易滑落。 尤其是战斗的时候,肩膀和手更动来动去,就更容易掉了。 这就落入了两难境地,肩带细,疼,肩带宽,不疼了,容易掉。 该怎么办,舒适度为安全让路?用细肩带? 忽然,李孟羲脑海中记起了一些模糊画面,好像,人家铠甲的肩带,是左右交叉的穿的吧! 也就是左边的肩带,挂右肩,右边的肩带,挂左肩,两个肩带在前胸和后背成x形。 这样,肩带有脖子挡着,就绝不可能从肩膀上掉下来。 用宽肩带,降低肩膀压力,同时,又让肩带不会掉的两全其美的方法有了。 “身甲背带,用左右交叉穿法,左肩带挂右肩,右肩带挂左肩。” 第三百张 说客之才简雍 穿甲测试的那会儿,问题还不止肩膀勒的疼,裙甲也有问题。 昨天夜里,编甲的时候,刘备关羽二人特意把裙甲前边留了中开叉,前边是开叉,后边却没开叉。 李孟羲认为,后开叉开不开都行,关羽刘备也是这么认为的。 等甲穿到身上,走动跑动起来时才发现,后边的甲裙会打腿肚子,也是会影响动作的。 李孟羲意识到,裙甲后边也得开叉的,而且,后边的叉还得比前边的叉更大。 因为跟人的动作有关,人腿关节在前,那么,抬脚往前迈步,小腿抬起的高度是不怎么高的。 但,往后收腿时,小腿肚抬起高度比迈步前抬的高度要高的多。 走路的时候,或还不明显,小跑起来的时候,这一点尤为明显。 同样长度的裙甲,跑步腿前迈时,顶多小腿被限制了一点,收腿腿后抬时,小腿后踢,必然被裙甲磕碰住。 人是正关节,行走跑动的动作就决定了收腿动作比前迈动作高。 因此,于李孟羲写到,“裙甲前后皆需开叉,前叉低且窄,后叉宽且高。” 最后一点,李孟羲写,“肩吞无有,日后再做。” 终于写完了,李孟羲收起笔墨,把麻布匹一卷,鞋一踢,钻进车厢里拱进小砖的被窝就睡觉了。 什么时候开始行军的李孟羲都不知道,车辆吱呀吱呀的前走。 小砖早醒了,懂事的自己穿了衣服。 今天很奇怪,哥哥呼呼的睡,没有醒。 小砖可担心了,他的小脑瓜想的是,怕哥哥死了,他伸着小手,去摸哥哥的头。 摸一下,哥哥没有动,小砖更担心了,伸手去捏住哥哥的鼻子。 李孟羲呼吸困难,终于被弄清了,李孟羲睁开眼,睡眼朦胧的看了弟弟一眼又把眼闭上了,“小砖,别闹,”他咕哝着,“让哥哥再睡一会儿。”说着,他裹了裹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哥哥睁眼醒了,那就没有死,小砖不再担心了,他咚的一声砸到哥哥身上,去骚扰哥哥,“哥哥你咋还睡觉吗?” “俺都不睡了。” “你咋还睡吗?” 李孟羲无奈,翻了个身,往边上躲一点,躲弟弟远一点,被子拉起,蒙着头。 “哥哥,你是不是还要睡觉吗?” 小砖拿手拍被子,“你起来教俺学字吗。” “哥哥你教俺吗。” 看哥哥不理,小砖就扒拉开被子,想把哥哥叫起来,拽哥哥头发。 李孟羲被弟弟烦的无可奈何。 只好嗷了一声爬了起来。 忍着困顿,李孟羲教了弟弟一个小诗,就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首诗。 正好,小砖数字能数到三四十了,这个诗正好他背。 教完了,李孟羲继续蒙着被子睡觉了。 他失算了,小弟不停的背诗,开心的不停的背,一个人背着背的不亦乐乎。 想睡觉的李孟羲便痛苦了,只得忍着,弟弟喜欢学诗歌,喜欢学习,多好啊,又不能吼他。 这是亲弟弟,不能打,忍了忍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嚎起来就没头。 终于,李孟羲不觉得吵了,因为,他睡着了,听不见了。 此是,九月末了。 —— 在刘备军已穿过河间半境,正向巨鹿郡进发之时,与此同时,涿州。 涿州来了一个人,此人乃简雍,简宪和也。 简雍本是刘备故交,两人交情甚厚,当初刘备欲起义兵,是简雍替刘备引荐苏双张世平二人,苏双张世平二人因此才把马匹和铁锭赠予刘玄德,助刘玄德讨贼。 简雍此人很有些游说之才,善用利害说人。 当时,简雍游说大商苏双张世平二人是这么说的,“今兵乱四起,怕不是行商好时机。 两位带马匹铁锭,穿州过郡,岂不送肉入贼口,此招祸之举也!” 苏双张世平闻言,忙求教该如何。 简雍故作沉思,“依某看,如今处处有兵事,这马匹铁锭,纵不被贼人抢去,我看也要被豪强夺去,还是尽早脱手,早早回乡为好。” 苏双张世平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可这茫茫间,哪里去找有财力能买的下这许多马匹铁锭之人?” 简雍呵呵发笑,边笑边看着苏双张世平两人摇头,就是不说话。 苏双张世平两人被简雍看的莫名其妙。 再三相问,简雍就是不说。 如此三番数次,看两人急了,简雍方才正色道,“值此非常之时,两位莫不是还想大赚一笔不成? 畅想中文网 我看,莫要再强求厚利,折价赔卖,尽快脱手,只收个本就够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也。” 苏双张世平面露为难,简雍再于一旁劝解一二,两人这才下定决心,赔本卖就赔本卖了。 可是,几十匹马,几辆车的铁锭,就算只卖本价,那也得不少钱啊。 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到财力雄厚的买主。 苏双张世平又求问简雍,简雍作沉思之状,认真思索片刻,“若说买主,这涿州地界,还真有个好买主。” “黄巾乱起,涿州刘玄德欲练乡勇御敌,正苦愁没有马匹和兵器。 那刘玄德为人宽厚,信誉卓著,君可前往一试。” 说完,简雍便走了,苏双张世平给他的酬谢他也不要,翻身上驴摆手就走,一副洒脱模样。 于是,就这样,苏双张世平就亏本把所有马匹和铁锭贱价卖给了刘玄德。 得此助力,刘备才能起五百兵。 就说义军最初只有骑兵三十多骑,这些马匹,五分之四都是得自苏双张世平。 刘备得了大便宜了,简雍之游说之能,可见一斑。 于苏双张世平二人,其实损失也不大,简雍未诓骗他两人,刘备当真厚道之人,不仅钱给的多,还派人把二人送了几十里,送出涿州地界。 至于苏双张世平二人后来去哪了,谁知道。 这兵荒马乱的,他们游走东西的行商,命运多舛。 或许两人还活着,或许出了涿州地界,就被人连车带人全劫了。 简雍给刘备引荐苏双张世平二人之后,又恰巧去走远亲去了,故而,刘备领兵讨黄巾程远志部时,简雍不在。 李孟羲跟刘备回涿州,简雍也不在。 屯田时,简雍不在。 等义军兵出千余出涿州,直征巨鹿,简雍还不在。 现在,简雍回来了,却不见刘玄德。 第三百零一章 涿州事(一) 简雍到张飞家找人,一问才知道,刘备三人早领兵走了。 又到张飞家庄园去找,恰碰见夏侯篆领兵外出。 两下碰头,三言两语一说,就清楚彼此身份了。 夏侯篆知道简雍乃刘玄德挚友,简雍也知道了刘备领兵外出,把一应事务全权托付于夏侯篆。 夏侯篆此人,简雍不熟,不过在简雍想来,刘备看重的人,应当不差。 正好,夏侯篆要领兵去巡视各屯田所,便邀简雍一道。 简雍欣然随往。 夏侯篆领两百多兵,走了半天,到第一个屯田所。 到了,只见,荒草滩中,不知何时垦出了大片土地,土地一块块,一垄垄,整整齐齐,地上还没种庄稼,土倒是翻的又细又平。 在众多地块之中,有树枝篱笆在地块当中围了一处居所,篱笆半人高,稀稀拉拉,往里看,草屋一座挨着一座,间或还有几间像是土胚房的屋子。 夏侯篆把兵停到地边,他下马,顺着田间小路,径自往屯田所里边走。 夏侯篆前边走,简雍后边跟着,倒也不急着进去,简雍背着手,慢悠悠的边走边打量脚边的地块,时不时俯下身来抓一把田里的土手里揉吧两下,看土质如何。 如所见,土不算好土,可地里一根草根也没有,一个撂姜石也没有,连根柴棍都没有,地块干净的令人惊讶。 简雍估摸着,这新开荒了的地,肥力或许不够,但种庄稼的话,已然能种了。 收成好不好就另说。 往远看,入目所见,全都是一样的地块,这得多少亩地。 刘备已创下好大家业。 地看完了。 简雍走到屯田所中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穿甲拿枪,背着弓箭管事模样的人,呼喝众人列队排队。 简雍到时,队已列好了。 管事模样的人,朝夏侯篆点头哈腰笑了一下,“篆哥,那我先后边去了。” 夏侯篆点了点头,“走远些。”脸上没有表情。 而后,夏侯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打开,照着纸上的名儿,一个一个念。 每念到一个,必有人答到。 人数对完,简雍在旁数了,一百二十四人。 而后,简雍眼瞅着,夏侯篆作神秘模样,走远,一个一个把人叫去跟前嘀嘀咕咕,离得远,听不清。 若说好奇,简雍也好奇的很,好奇夏侯篆嘀咕的啥。 可非礼勿视,非礼也勿应听,简雍不好意思去凑上去听。 一百多人,一个人上前嘀咕一两句,不一会儿,人就过了一轮。 简雍作为一个旁观者,并不多插手和言语。 夏侯篆去哪,他也跟着夏侯篆去哪。 夏侯篆在屯田所转悠查看了一圈,看草屋结实不,看土胚房垒的咋样了。 这过程中,简雍看到,屯田所里有一块平展的地方,民夫们打的泥胚,堆了两大垛,泥胚砖码的整整齐齐,地上还有活好的泥,民夫们回来后,接着拿模倒胚。 简雍看的暗自点头。 这屯田所从里到外,跟正常村落没有多大区别了,谁又能看出来这些屯垦的人,全是黄巾流民? 简雍听到了猪哼哼声,惊奇之下,绕过柴草堆,简雍看到了并排盖的联排四个低矮的,小小的猪圈。 每个猪圈都不大,由土胚墙和树枝棚顶盖成,圈里养的猪也不大,都是小猪仔,也没个槽,猪草就堆在墙角,堆了一高堆。 吃的不缺,黑花小猪仔一个个肚子吃的圆鼓鼓的,还在吃。 夏侯篆这时来了,那个穿甲拿枪的管事的人也跟着来了。 夏侯篆过来扒着猪圈探头往里瞅了几眼猪仔儿,脸上露出了笑意,回头对着管事的人说,“上回来,才倆猪,这个行啊,你们又买了倆。” 管事的人赔笑,“可不吗,边上那村老母猪生了,买了几个崽儿。” 说完,管事儿又旁敲侧击的小心翼翼的问,“篆哥,今个木事吧?” “木!”夏侯篆脸色一正,“就老老实实,别做恶,就木事儿。” 得了确信,管事的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屯田所很简陋,没啥复杂的东西看,转了一圈,夏侯篆差不多看完了。 他对管事的说,“土胚房赶紧盖,入秋了,转眼天冷。 柴火也早点出去捡点。” 管事的连连称是。 屯田所看完,夏侯篆便匆匆离开了。 出了屯田所,夏侯篆领着兵,围着屯田所,绕到附近,特意从附近村落前绕过,绕了一圈才走。 这简雍大致看明白了,这是要震慑外人。 往下一个屯田点去了,路上,夏侯篆和简雍并马前行。 简雍回头看了一眼后边旗手扛着的“劉”字大旗,再回过头来,简雍终于有空把疑问问出来了。 “夏侯将军,方才在屯田所,我看你叫人过去言语,这是为何?可能相告?” 在马上,简雍手提缰绳,侧身朝夏侯篆拱了拱手。 夏侯篆拱手回礼,答到,他笑了,“是这样,宪和先生。 屯田所远出在外,除管制官有甲有弓,其他民夫手无寸铁。 你说,这万一管制军官仗势欺凌屯丁,万一生乱,不就不妙? 故,军师走时,教我约束军官之法……” “……军师?”简雍打断了夏侯篆的话,一脸的好奇。 于是,说约束军官之法,说到一半,便扯到军师身上来了。 简雍这才知道,原来刘备已找到了一个军师,这让简雍微微有那么一些失落。 畅想中文网 再随着夏侯篆把约束军官的方法,和查问民夫法,给简雍细细道来。 夏侯篆说,只所以把民夫单独叫走,一个一个问,并且,真问到有事,也不当即发作,而是等所有人都问完,才惩治管制官。 此是为了避免屯丁被管制官报复的举措。 把民单独叫走,把管制官撵远,管制官不在跟前,民夫这才能有足够胆量揭露军官恶行。 全把人问了一遍,才处理管事的,这就保护住了那个揭发的人。 此查问之法,思虑严谨之至,简雍为此暗自喝彩。 可是,简雍忽又想到此策不足,他忙问,“夏侯,此中有不妥! 若,管制军官抢屯丁一只鸡,那等你惩治管制官之时,以抢鸡罪名严惩。 如此以来,管制官必然知晓是失鸡之屯丁揭发于他,事后怎能不强加报复?” 简雍以此疏漏相陈。 第三百零二章 涿州事(二) 夏侯篆闻言,在马上哈哈大笑,笑的直大腿,直笑的座下战马微微受惊,差点要蹿。 笑的简雍是莫名其妙的。 夏侯篆笑完,说到,“宪和先生所言,竟与当日军师所言,一般无二!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夏侯篆看着简雍,满是感慨,夏侯篆看着身穿儒袍,发挽葛巾的简雍,心说,这读书人当真就个个聪明。 而简雍,则是惊讶了。他惊讶于那个刘备的军师,竟也料到了这一点。 简雍忙问,即知此疏漏,那人是如何补救的。 夏侯篆回想了当日,他正色说到,“军师令,一次有错,就地革职,犯法军官押回看管。管制官从屯丁中另选。” “如此,使军官绝无事后报复之可能。” 简雍听完,连连点头。 此法一出,尽善尽美矣。 简雍不由得,就对刘玄德的军师好奇起来,连带着,因为刘备早拜他人为军师的那点不快也消散于无形了。 因为那人,的确有智谋。 往第二个屯田点的路途中,接下来,谈的话题就全部是和刘备的军师相关了。 夏侯篆说到屯田策,说到招抚之法,说到当时,是如何巧夺豪强大户之粮,又是如何把县衙粮仓搬空的了,只让简雍听得热血沸腾。 想到涿州豪强,被尽玩弄于鼓掌之中,简雍就为此人手段赞服。 简雍感慨,他目光向远,沿着小路朝尽头看去,看着道边野草,幽幽道,“刘玄德竟敢兵逼县衙,他就不怕,有个万一么?” 刘备是何种人,简雍明白。 不消说,刘备做出此大胆举,必是那军师从中促成。 一旁,夏侯篆看了简雍一眼,出声,“怕个什万一?” “咱军师说了,咱要没兵,他说咱是造反,咱在家种地,不造反也是反贼了,想杀咱夺咱地就杀咱了。 可咱手里有兵,涿州一境无敌。纵是真烧了他县衙,怕不得县丞还得帮咱们说项,怕咱们真反,咱们万一真反,遭殃的可先是他县丞并涿州豪强。” 夏侯篆一脸不屑。 简雍愣愣的看着夏侯篆,好一会儿,才回转过来,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话倒是不假,此人,刘备军师,那人视县衙为草屋乎,说烧还真敢就烧了,胆魄惊人! 简雍又被刘备的军师惊了一下。 往里细想,若当时真要生个什么冲突,刘备在那人撺掇下,还真敢强攻县衙。 涿州城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已在生死一线走了一遭,差点满城遭殃。 想到这里,简雍心中一凛。 说话间,走了十来多里,至涿州县第二屯田点。 这次的屯田点,在河边。 开垦出的荒地沿河一道排开,屯丁们的草屋也沿河一座挨着一座,长长的排了一排。 夏侯篆依然把兵留在地边,独自往里走。 这次,再看夏侯篆的种种行为,简雍就能看的明白了。 依然是,把人一个个拉走,悄摸的一个个私下聊两句,等聊完了,看样子是没啥事儿,夏侯篆四处转了转,就离开了。 走时,简雍回头看了河边的屯田点,他忍不住好奇的问,这屯田地,到底如何选的? 怎么有的是荒草滩,有的是河边? 夏侯篆作为刘备留下守家的人,别的不说,屯田事务熟悉的很。 夏侯篆眉头紧皱,努力思索一番,答到。 “一得有水,二得地块够大。” “方圆三里,得能打到水,要不没法做饭。地块大,能安置的人多,屯田在外,人少被人家欺。 故,地块最少得三百亩,能安置百人屯田,再小的地块,就不要了。” 夏侯篆按自己的理解,简单说了一下。 简雍又是连连点头。 夏侯篆本来的计划是,出去一去七八天,把近的屯田点先巡视完一遍,再往回赶。 可等巡视到第三个屯田点时,夏侯篆看天快黑了,不同往日,现在有客人在,主公刘玄德的好友简雍简宪和跟着,不好搁置人家,夏侯篆只好打道回去,先把简雍安置了再说。 yyxs.la 等回去,天已经乌漆麻黑了。 夏侯篆拿钱去买了一些酒肉,酒不多,肉也不多,以此开招待简雍。 简雍看到,酒就小小一坛,肉就拳头大一点,他倒不是不嫌少,只是觉得好奇。 简雍上手抱起酒坛倒酒,他好奇的看着夏侯篆,“夏侯将军,酒肉就这么一点?玄德未留钱给你?” 夏侯篆摇头,伸手扶了一下酒碗,“三将军走时,把家里钱库粮仓钥匙全给我了,说缺啥就拿,拿空也无妨。” 说着,夏侯篆笑了,摇头,“话虽这么说,可钱粮钥匙给咱,是干正事的,不是给咱拿去花销的,怎能乱花,宪和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简雍闻言,心里对夏侯篆便高看了一眼。 能公私分明,手里拿着管钱粮的钥匙,却一分钱不肯妄费,刘备选人选的好啊。 肉不多,酒也不多,小酌小饮,也是个喝法。 喝着酒,简雍问夏侯篆,问刘备走的时候,带了多少人马,又说多久回来。 “主公带人马一千多,粮草带了三百来车,带的实在带不下了才带了三百车。” “至于多久回,”夏侯篆拿起一块肉塞进嘴里,说到,“去冀州,去巨鹿,抓了张角便回,至于到底啥时候,没个准信。” 简雍酒碗凑到嘴边了,听夏侯篆说刘备就带了千把人要去冀州抓张角,简雍愣是把酒停住了,他瞪大眼睛,“天!”简雍震惊不已,“黄巾贼势汹汹,冀州又是贼情最重之地,玄德就领千把人,这打算,一去不回了?” 看简雍担忧不已的模样,夏侯篆脸色平静,“宪和先生勿忧。” “咱兵是少,可军师早有决断。 我听军师这样说的,咱一千兵,能打五千黄巾吧? 那咱就一千打他五千,打完吞他五千人,咱不就有六千兵了? 咱的六千兵,再打六千黄巾,再吞他六千,咱不就有一万多兵了?” “咱再一万吞一万,成两万,两万吞两万成四万。” “宪和先生,你来算算,顶多四五仗,咱一千兵,就成数万大军。 咱兵少,可能越打越多啊。” 简雍心神一震,好半晌,他才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敢以一千弱兵,直讨张角,此人胆魄,某远不如也!” 简雍算是彻底服了。 端起碗,一碗酒一饮而尽,简雍用袖子抿了抿嘴,他看向夏侯篆,“总说军师,咱这军师,究竟何方人士?”说话间,简雍一脸好奇。 夏侯篆面有迟疑,“这……军师是哪儿人,还真不知道。” 简雍又问,“那,其人年岁几何?” “九岁。”夏侯篆答到。 “奥,九岁。”简雍说着,手又伸向酒坛要倒酒。 猛的,简雍见鬼了一样猛的看向夏侯篆,眼睛睁的跟牛眼一样,“啥?!九岁?”他狐疑,迟疑到,“是十九吧?” 夏侯篆摇了摇头,“就是九岁,就一娃娃,”夏侯篆拿手在腹部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一点儿的娃娃,就到我肚子这么高。” 简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嘴巴好久合不上。 九岁,天!刘备拜认一军师,军师才九岁,还没到门栓高一小娃娃,天! (竟有……竟有如此奇人!)简雍嘴角哆嗦,三观尽毁。 第三百零三章 简雍见《屯田策》 当时离开涿州时,刘备等人是先把两万多黄巾流民安置完了才走。 走之前,屯田法细则汇总成屯田七策,洋洋洒洒千余字,写满大纸十几张留在庄园中。 简雍在翌日看到了刘备留下的屯田策。 看完一遍,简雍忍不住从头到尾又看了数遍。 从选屯田地点,到如何去划分地块,到界砖石该怎么埋,分发给民夫们的器具又应该怎么发,事无巨细,皆有备注。 通篇看完,简雍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看完了一遍,好像就亲自经历了一遍一样。 未看之前,简雍不知该如何屯田,看完之后,简雍感觉立刻就能带几千几万人去开荒了。 屯田所需要的器物为,煮粥的陶瓮,碗,筷,麦秸,地尺,做泥胚的模子,锄头,共计七个物件,缺一不可。 陶瓮兼具打水和煮饭之用,煮饭的时候拿瓮煮,去外边挑水也提着瓮去。 活泥打胚时,也是用瓮挑水活泥。 麦秸,麦秸用处大了,床是麦秸铺的,被子也是拿麦秸盖,系陶瓮的绳子,还是麦秸编的,烧的柴火是麦秸,打泥胚,泥胚里边也得放碎麦秸。 地尺是初去屯田点时用的。 打胚的模具,则是留给民夫们让您们自个盖胚房用的。 最后一个,锄头,锄头用来开荒刨地。 简雍把这七件物什一个一个仔细考量,他发现,这七件东西,还真是屯田最低所需,加一个就多了,少一个就干不成事儿。 简雍赞叹不已。 听夏侯篆说,当时为屯田,陶瓮不够,特意盖了十个大窑,几百人开工烧窑,又几百人帮忙,昼夜不停的烧,花了十来天多天吧,烧了万把个瓮。 简雍于是就去陶窑那里看了,涿州城附近哪里有窑,简雍清楚。 当简雍到了那村,东头,离了好远,果然,看到陶窑在陶土坑边,围了一圈好几个。 来到老陶匠家,老陶匠家在盖新房,盖的砖瓦房,见有客来了,老陶匠迎了上来,问是买陶器的不。 简雍笑着摇头,眼睛四处打量。看到院子里,树根下,井台旁,门前屋檐下,到处都是小瓮。 简雍好奇,走过去拿起瓮看。 瓮粗劣不堪,连圆都不圆,这要是拿去卖,没人买的。 瓮很小,就两巴掌大,口小肚阔,高两拃。 简雍拿瓮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这瓮,做一顿,顶多够一个人吃。”瓮小的都有些可爱了,简雍暗笑。 简雍看着手中制作粗劣,半扁不圆的瓮,“【瓮小,恰足一人日食,又可省柴薪,两全其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妙!” 瓮为何做这么小,做这么小的道理在哪,简雍看过屯田策,知道的很清楚了。 关键是怕屯田点分饭不均,故分发小瓮,自个做自个的饭。 昨日去屯田点,没留意到屯丁们做饭的瓮啥样。 如今看完屯田策,再去回想,顿时发觉,屯田点中门道多多。 就拿屯丁们养的猪仔鸡鸭来说,今年初开荒,见不了粮食,养着鸡鸭,能先有点收益。 地毕竟少,一个屯丁就三亩荒地,再精耕细作,一个多月时间,足以把地翻过来一遍,剩下的时间就全闲着没事干了。 笔趣阁 有家禽家畜养,有模具可忙活盖房子,这便把今年到明年秋里这段空挡时间,利用上了。 简雍来不买陶瓮,他是来求证当日的事。 说起当时开窑的盛况,老陶匠吐沫横飞的说了起来。 据老陶匠讲,烧陶最费事的是,一个是是捏胚,再一个是捡柴,捡十天半个月的柴,才能够烧一窑。 当日,刘玄德派人几百个过来,硬柴一车一车拉过来。 盖窑的是泥瓦匠,挖泥活泥的也都是青壮,帮着捏陶器的,大几十个都是从流民中挑的熟手陶匠,怎能不快。 到此,简雍弄清楚了刘玄德是如何十天半月就凑来一万多个瓮的。 简雍问,当时跟刘备来,有没有个娃娃,八九岁模样。 老陶匠顿时笑了,“可不是跟着来个娃娃!” “来我这儿买陶器,我拿最大最好的给他,他不要,说太大,要小里。 我拿小叽叽儿的,他还说大。 就让做巴掌大那一点大的,你说怪不?” 从夏侯篆那听到,刘备的军师是个小孩儿,现在在陶匠这儿又听到,也说是个小孩儿。 这下,简雍确定了,刘玄德的军师真的是个孩子啊。 总不能,夏侯篆编瞎话,这老陶匠也编瞎话吧。 见老陶匠还在忙,简雍也不便多打扰,说了句讨扰,便离开了。 如果知道刘备行军路线,简雍就想追上去了,可不知道,连夏侯篆都不知道刘备到哪了。 刘玄德去建功立业了,肯定会是泼天的功业,这没跟过去,何其憾事也。 无奈至极的简雍,只好就待在庄园里,看能帮着刘备照看一下吧。 在庄园中乱转,还真被简雍看到了能插得上的手的地方。 庄园中住满了,住的全是妇孺老弱,青壮一万多出去屯田,这些老弱妇孺不需要出去屯田,可也没事干,凑到一起东扯西拍一唠半天,到饭店去吃饭,吃完又唠。 简雍看的眉头紧皱,心说,刘玄德可养了好大一群闲人。 地没得种,那可干点别的,织布不也行? 简雍就和夏侯篆商量,说把钱全拿出来,买织机去,放庄园里,让妇人们织点布,省的也闲着。 夏侯篆为难,他不敢去动钱库。 简雍看夏侯篆顾虑深深的样子,都笑了,“这样,我给你写个凭证,钱尽管拿,等刘玄德回来,有事我担着!” 说完,不等夏侯篆犹豫,简雍自去拿了笔和纸写了凭证,又拿手指按了手指印,凭证塞给夏侯篆,简雍问夏侯篆要走钥匙,直接就去开钱库的门了。 夏侯篆无奈,收好凭证,只得照简雍的做。 简雍很聪明的,擅长以利害说人,自然也擅长打消别人顾虑。 尽取张飞庄园里的钱,嘱咐夏侯篆出去买织机,能买多少买多少,还有,再买些熟麻。 织机如果不够,那就请木匠做。 把织机的事交给夏侯篆去处理,简雍把进屋,把刘备留下的屯田策拿出。 屯田七策结尾的一句话是,【待有后补,再录。】 简雍便接着往下写到,“妇孺几千上万,日日无所事事,可多购织机,以用人力。” 第三百零四章 匠营“薪资”双轨制 远在涿州,简雍夏侯篆两人开始张罗找木匠做织机了,这边,李孟羲也跟木匠纠扯上了。 傍晚扎营的时候,因为晚上要练兵,李孟羲就想趁天还亮着,看看哪里空地平坦,晚上好过去训练。 木匠鲁犁来了。 以前都是李孟羲找鲁犁,鲁犁一次也没找过来。 木匠营的进度什么的,都是李孟羲主动去了解的,鲁犁一次没主动汇报过。 看到鲁犁来了,李孟羲惊奇。 “鲁犁,何事找我?”李孟羲抬头看着鲁犁,问到。 鲁犁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模样,好像不好意思说。 “说嘛!”李孟羲抬脚,笑着轻踢了鲁犁一下。 鲁犁这才为难的不行,支吾着,“营正,做火把架,还有做碗的活儿,能不不做了不?” 鲁犁说着,偷偷看着李孟羲,生怕李孟羲发火。 “奥?”李孟羲惊讶。 火把架,还有木碗,对了,还有盾牌,几日前攻山战,别的装备坏的不多,可盾坏了不少。 山上黄巾贼人丟个小石子滚下来,几十米落差,砸到盾枪啪的一下盾就裂了。 当日一战,军中盾牌坏了不知多少。 除了盾牌,还有,拐杖也得做。 板车很紧缺,可这些小物件,也必不可少。 因此,当听到鲁犁说,火把架木碗能不做了不,李孟羲就知道,这里边有啥事没料到。 李孟羲再问鲁犁,为何不想做小物件了。 “是他们不想做了,”鲁犁难为的不行,直挠头,“做板车的做好了有粮,做小物件,没有粮食。” “奥!”李孟羲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 想起来了,木匠营大体分了两部分,一部分,十人一队一块做一辆板车,共计五十队,做板车。 这一部分做板车的人,李孟羲说好了,做好一辆板车,就赏粮食。 后边又有别的杂活,又恰好剩下的木匠们,不够分成十人队,李孟羲就顺便让剩下的木匠去做火把架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都是木匠,都干活,做车的人有粮食拿,做杂活的,却没粮,自然,做杂活的木匠们不干了。 好在管事的人是李孟羲,不是张飞。 张飞这厮要是管木匠营,木匠敢说个不干,鞭子抽下来能把人抽死,于是木匠有事也不敢说。然后能怎地,别人有粮,自己没粮,干活儿哪有劲头,只能消极怠工了。 现下还好,管事的是李孟羲,李孟羲为人随和,很好说话。因此,木匠们就有胆量撺掇鲁犁来跟李孟羲反馈。 “营正,板车做好了。”鲁犁又说。 李孟羲眼一亮,军中第一辆车做出来了。 正巧,要处理木匠营的事,索性去看看。 路上,李孟羲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木匠营的事。 既然做板车的人赏粮,那么做杂活的另一部分木匠,用激赏之法,也可以提高木匠营的劳动积极性。 但是,但奖赏细则不能一样。 第一,板车是大物件,是大工程量,是计件赏粮的。 而给火把做个防雨板,给断了枪杆换跟新枪杆这种乱七八糟的杂活,工作量不大,且事情繁杂,没办法还按计件的。 李孟羲想到的解决思路是,木匠营分两种“工资”模式,一种计件拿工资,一种拿基本工资。 做板车的,做好一辆板车,发一定量的粮食。 做杂活的,每月拿粮,平时干活,活多少不确定。 计件好管理,可拿基本工资的,分派杂活怎么分派,还是麻烦。 拿了基本工资,等于是,干多干少都一样,就没办法起到激赏效果了。 既然最低工资制无法激赏,那换个角度考虑,激赏的正收益不管了,尽可能避免分配不公的负收益,则可以做到。 李孟羲思前想后,终于选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流制。 比如甲乙丙丁四个人,有活来了,不管什么活,不管轻重,甲先做,甲做完了,再来活,乙做,然后轮到丙,丁。 因为轮换,碰到的活轻重全靠运气,很公平。 于是,虽说没了激赏提高不了生产积极性,但做到了分配公平,却也避免了降低生产积极性的负面因素。 yyxs.la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就是给这些干杂活的木匠,“工资”该一个月给多少粮合适呢? 还有,今天第一辆板车也诞生于木匠营。 该给木匠们多少粮食合适呢? 薪资如果说得和劳动强度和劳动工时挂钩的话,那么,一天的工时,得赏粮多少合适? 一天一斤粮? 再有。 干杂活的木匠,得轮换着分活,可怎么确保工作一定是一个个轮换下去的呢,万一负责这件事的人员有私心,把重活交给别人,把轻活交给跟自己关系好的人,这样一定会积累矛盾。 缺乏监管,也没办法监管,并且合格低级管理者其实很缺乏。 李孟羲边走边想好久,好一会儿,想出了办法,把最后的这一点不足给解决了。 既然干杂活的木匠们干活是轮换的——那负责分活人也每隔三五天轮换一次,这样就避免了品行不堪的人长久在团体内部造成的矛盾引发更大的矛盾。 姑且称之为——双规轮换法吧。李孟羲如是想到。 自认为这个轮换法很好,李孟羲便触类旁通的想到,那……战兵营的什长伍长,能不能也轮换着来当? 再一想,可能不妥。 木匠营管理人员轮换,只是为了避免一些内部矛盾,而战兵营的低级军官,需要一定的能力人才能担任。 能力不足士卒轮换当了什长,是对整支军队战力的摧残。 想到这里,李孟羲突然想起了军官轮换制度。 在前世,好像为了锻炼新兵让每个新兵都有管理能力,部队的新兵好像是每周轮换着当班长的。 这个方法或许还真的有可取之处。但李孟羲细想了之后,认为现在通过轮换培养低级军官的方法根本不可行。 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 把人轮换着来当班长,确实可以起到对所有人的锻炼作用,但是同时,让每个人管理能力的成型,变慢了数倍。 义军的伍长什长,管理能力普遍缺乏,正急需先把一批合格的低级军官培养锻炼出来呢,拖慢成长速度,实属得不偿失。 轮换培养低级军官的方法很好,有借鉴的地方,但这个方法使用的条件是,得有稳定的根据地,和平稳的外部环境,才可以从容的把新兵轮流培养。 从没见过有哪国军队,阵地上打着仗呢,还想着轮流培养每一位士兵,简直找死和蠢不可及。 现在义军正是战争状态,不可用轮流培养的方法。 第三百零五章 匠营出品,第一辆板车 李孟羲跟鲁犁来到木工营,木匠们都没干活儿,正围着一辆新做好的板车说说笑笑。 见军师来了,木匠们赶紧就让路。 李孟羲奔着新板车来了,直接走近好奇的看。只见,新做的板车跟军中那些旧板车没有形制和大小上的任何区别,都是两个木头轮子,架着一个车板,车板上左右有栏,后边有插架,前边是两根长车把。 看轮子,轮子是纯木头做的,分四半圆弧铆接而成,车轮毂中间有轮轴和木辐条,辐条手指宽,长约小臂长。 从构造来看,木车轮材质跟后世自行车轮有区别以外,结构是一样的。 板车最核心的部分,制作最难的地方,就是车轮。 至于车身,歪一点斜一点,开裂一点,无所谓,一样用。 唯独车轮,车轮扁一点,跑起来就颠簸,一颠一颠很容易就把轮子颠坏了,要是哪里有开裂,就影响车轮寿命。 李孟羲本不懂木工活,也不知道做板车的技术相关,但跟木匠们共事有一段时间了,李孟羲还是弄清楚了其中关键。 李孟羲就盯着车轮看,左边车轮看完,看右边的。 看完,才略扫了两眼板车车身。 “嗯,不错!”李孟羲笑了,抬头目光扫过一众木匠。 他好奇问道,“哎?咱这板车,是做几天了?我啥时候让你们做的?” 诸事繁忙,李孟羲都不记得啥时候安排的活了。 “是五天么?”为首的木匠大叔思索模样,回头看着自己人,问,“是五天么?” “是五天。”旁人回答。 奥,一个队,一什,十个木匠,一起忙碌五天,用木头做了一辆板车。 李孟羲摸着下巴,不由想到,因为让木匠们做板车时,特意说了,做的快有赏,可以想象的到,木匠们干活很下力气都想快点做完。 也就是,五天一辆板车,就是生产板车的最快速度了,速度再提高,也提高不了多少。 李孟羲想起一个资本家剥削工人的事,如果在那些小工厂,做五金件的,一开始,说计件发工资,然后工人为多拿钱,拼命干,一个月,做了一万多工资。 老板一看,奥,原来你们能做这么快,看来生产效率还能提高。 可是不行啊,发你们的工资太多了。 于是,本来加工一件的工资假如说是一块钱,当有人一个月能做一万多的时候,老板就把单件的工资降到五毛。 好嘛,这样工人再拼死拼活,工资也上不去了。 其实这个问题,工人能稍微团结一点就能解决。 大家商量好,一个月,都不做那么多,就做六七千工件就行,省的老板把单件的价格降下来。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新来的刚下学的年轻小伙子,想多挣钱,拼命的做,果不其然,老板把价钱一改没俩月,大家都挣不到钱了。 勤劳在此情景下,还成了错误了。 不是工人蠢,是资本家吸血,不把工人压榨到底,绝不罢休。此是问题症结所在。 现在,李孟羲有所感触,开始给木匠们发工资了,要考虑工资该发多少,不由得,就站在了资本家的角度考虑想少支出一点儿。 木匠们中如果有聪明人,如果他们知道,李孟羲是要根据第一辆板车生产工时来奖赏粮食的话,那木匠们肯定拖工时,把工时延长两倍。 xiaoshuting.org 现在,李孟羲已经知道了做板车的工作量大致多少,木匠们已经没有了弄虚作假的可能。 十个木匠忙碌五天做出了一辆板车。 那,每人赏粮,应该怎么赏的好。多了,粮食支出大,少了,屁大一点粮食,起不到激赏效果。 李孟羲觉得,最低标准是,赏的粮食,得够让木匠们每天多吃一顿饱饭。 也就是,奖赏分摊下来,每人每天得一斤粮。 这个奖赏额度就很不错,多吃顿饱饭,很实在的利益。 十个木匠忙碌五天,每人每天一斤粮,也就一辆板车做出,按件应支付的粮食是五十斤。 按一个月算,平均每人每月,奖赏的粮食,是三十斤。 这是一个很具有参考价值的标准,做板车的薪资是这样,那么,做杂活的,做火把架,做木碗,做盾牌,修理枪杆刀把的木匠,因为活不一定时时有,活也轻,自然不能跟做板车的木匠的工资一样,那就,减去五斤。 做杂活的木匠,每月领粮二十五斤。 好了,问题解决了。 李孟羲摸着下巴站在车边皱眉沉思,木匠们都看着他。 突然见李孟羲抬起了头,满脸堆着笑意。 “这车做的是真好!”李孟羲先是夸了一下,“一会儿跟我去领粮食啊。” 接着又是把奖赏言明,问了翘首以盼的匠人们。 李孟羲目光又扫了一圈,说到,“都谁是火把架,做木碗的,过来下。” 寥寥几人凑过来。 “跟你们商量下,你们看这样行不。 他们做板车的,做好一个车,发五十斤粮,一个月,大抵个人能得个三十斤粮。 你们做杂活的,活也轻,活不一定天天有。 你们每月,不管活多活少,有活没活,领个二十五斤粮?如何?” 李孟羲看着几人。 几个做杂活的木匠,立刻就面有意动之色。 李孟羲心里有了点底,“那就这劲儿说了,这是五天,月底,给你们发粮。” 说到这里,李孟羲停顿了一下,“这样,十天发一回,头两回发八斤粮,第三回,发九斤。” 说完,目视众人,又看了看鲁犁,“鲁犁,走,跟我拿粮去。” 鲁犁欣然同往。 在辎重队,李孟羲说要五十斤粮。 管粮食的军官说,要啥,要麦,高粱还是小米。 李孟羲就要开口,眼睛看到身旁鲁犁欲言又止,李孟羲便笑问鲁犁,“鲁犁,你说要啥粮?” “要……要黍子!”鲁犁赶紧抢话道。 李孟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粮草官,“那就要黍子,五十斤。” 粮草官便翻上车,扛了两三袋黍子给鲁犁。 来的是俩人,李孟羲加鲁犁,鲁犁能扛一袋粮,李孟羲还没车轮高呢,肯定扛不了,还是粮草官有眼色,喊了个人,帮着把粮扛起,跟着李孟羲走。 第三百零六章 工作台,门板 木匠营,木匠们无所事事,边闲聊朝李孟羲方才离开的方向看。 显然,木匠们不是像表面上看的那样不在乎,他们可是眼巴巴的盼着粮食呢。 李孟羲领着几个背粮食的人回来,木匠们立刻不聊了,目视着李孟羲走近。 有眼色的个别人,忙过来接一把。 粮食来了,分粮就开始。 “鲁犁,”李孟羲叫到,他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粮袋,“你来发粮。” 看向围过来的木匠们,李孟羲看了一圈,“把车做好的是哪队?去拿东西,过来领粮食。” 木匠队的人忙就去拿东西。 分粮的时候,木匠们有的拿碗,有的拿个小布袋,有的干脆空手来,准备拿衣服接。 负责分粮的鲁犁,则遇到了难题,他遍找粮斗不见,急得乱转。 分粮的斗,粮草官那里肯定有,就是再跑一趟太麻烦。 “鲁犁,你看着拿手捧吧。”李孟羲拉住鲁犁,“下次你们做个小斗出来,也好分粮有使的。” 急得没了主意的鲁犁这才定下了神。 本次领粮的人不多,就十个,一个一个上前,鲁犁就手伸到粮袋里,捧出不满也不少的一捧黄澄澄的小米,放到第一个上前的木匠碗里。 因为李孟羲站在跟前的关系,鲁犁极其认真,怕给多了,也怕给少了,一捧给完,鲁犁又从粮袋里捏了一小撮添了进去。 鲁犁过于严谨了,其实他就算多给,李孟羲也看不出的。 关于汉末的度量衡,李孟羲一点都不熟悉。 就这样,鲁犁扣扣掐掐,一捧一撮的添补,看的李孟羲欲言又止。 十个人,每人五斤粮分完,李孟羲看着还围在附近的木匠们,笑说,“车没做好的,赶紧做好,好找鲁犁领粮。愣着做甚?赶紧忙起啊!” 木匠们一哄而散。 激赏法的效果很明显的,从木匠们离去的匆匆脚步就可以看的出来。 五斤粮食,拿碗得装近十来碗,拿袋子装,也是沉甸甸一袋子,看着很眼馋人。 五十斤粮分出去,扛来的粮袋空了一袋,另一袋去了五分之一。 看样子,一麻袋装的也就四十来斤。 粮发分完了,鲁犁就想也去忙活。 李孟羲叫住了他,“鲁犁,以后你就不干木工活了吧。” 还没等鲁犁明白过来,李孟羲看着四周忙碌的众人,继续说道,“鲁犁,干杂活儿的人,活你得看着分派。” 李孟羲就把派活儿如何派给鲁犁交代了一下。 要说,木匠的杂活儿,还真的杂,火把架从关羽当日说起之后,到现在,火把架还是没做够。 后边的新活又有,军中碗不够,相当一部分人还拿竹筒亦或是拿着破碗吃饭。 盾牌也得找人做。 把这乱七八糟的活儿给平均安排好,鲁犁就干不了别的了。 李孟羲交代完,看着鲁犁欲言又止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李孟羲笑了,“放心鲁犁,你不干活,也少不了你的粮。” 鲁犁被说破了心事,脸就是一红,很是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看着李孟羲嘿嘿傻笑。 “鲁犁,你就拿……拿24斤粮一个月吧。也是十天一领,如何?” 李孟羲斟酌了一个比较恰当的额度,木匠营中,做板车的匠人,月薪资三十斤粮不止,干杂活儿的,二十五斤粮。 虽说,在后世,什么体力活不干的管理层,工资还相当的高,管理也是劳动的一种。但现在情况下,鲁犁真要什么都不干,拿的粮食还比干活的人,别个肯定心中不满。 笔趣阁 所以,给鲁犁粮食得给,给多少,则是关键。 比做板车的木匠工资少,比做杂活的木匠的二十五斤粮也少,二十四斤,这个数最好,当能让木匠们不会有什么芥蒂。 鲁犁人家是匠营管事的人,再说鲁犁把活安排完了,也会时不时给别人搭把手帮个忙,拿24斤粮多吗?不多。 甚至比鲁犁拿的粮比普通木匠还少,木匠们为鲁犁感到不公平也说不定。 天色还早,李孟羲便和鲁犁在木匠营转悠,做板车的木匠队是五队,一队把车做好了,其他队也差不多了。 车轮什么的大致都做好,就等把车身装上。 板车李孟羲不会做,木工活儿,他也不会。 转了一会儿,李孟羲跟身后跟着的鲁犁说,“鲁犁,以后你多问问,谁有什么好法子提出来,也赏他粮。” 简单的一句话,让鲁犁费解了。 “啥好法?”鲁犁一脸疑惑的挠着头看着李孟羲。 这该如何解释呢,李孟羲也挠头。 “鲁犁,当日做攻城器械,你不也在? 攻城器械没人会做,当时不是说,谁有好想法说出来,就赏酒肉。 那天怎么着?一夜时间,咱们想了三十多个法子,攻城梯做的是又多又好。” 说着,李孟羲拿眼四处一扫,“走,我带你去问问。” 李孟羲带着鲁犁,来到了一队做板车的木匠队那里,停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木匠们,有的刨,有的锯,还有的木匠,拿着刨好的细长方木,在火上烤。 木头的软化处理中,用到了一个加热过程,称之为“輮”。所谓,“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就是指的把木头加热弯起的工艺。 李孟羲在旁看了一会儿,匠队什长放下了活儿走过来问,“营正,你看俺们干的活咋样,木差错吧?” 木匠什长笑呵呵的问。 李孟羲笑了,抬头看什长,“差错木有。我来是想问问,你们有什么能让活儿做的又快又好法子没有?有什么好法儿提出来!提出来有赏!” 说完,李孟羲看着什长。 什长挠头憨笑,手里的刨子递到右手,真个认真想了一下。 “法子……木有!”什长干笑了一下,摇头,“就是要有个门板就好了,地也不平,木头放地上,也不好刨。” 李孟羲闻言,眼睛立刻就亮了,眼睛顿时睁大。 他忙去看左近忙碌的木工营地,他去看刨东西的人手中的活儿,是了,扎营野地里,地面可就不平,而刨木头,需要个平的地方来作业。 木头放凹凸不平的地面,且匠人还得坐地上弯着腰刨,看着就费力。 需要工作台! 一张门板,几块砖,够了! 李孟羲脸上笑意炽盛,“好!这就是好方法,等着领赏!” 李孟羲发自内心的高兴。 第三百零七章 匠人众智 李孟羲说要赏,鲁犁一脸懵,那个说地不平想要门板的木匠什长,也是一脸懵。 “鲁犁,去把人都叫来。”李孟羲说道。 鲁犁就依令把刚散开没多久的木匠都又叫来。 看木匠们都到了,李孟羲目光看了一圈,笑问众木匠,“你们要是刨木头,地也不平,刨着好刨不?” 木匠们都说,地还是平着好刨。 李孟羲又问,“那要是在平展的地方,能不能刨的快一点?” 木匠们干惯了木工活儿,经验丰富异常,都说要是有平展的地方,活能干的快点。 李孟羲刨根问底,继续追问,“都说能快点,那能快多少?有个约莫不?” 效率到底能高个多少,木匠们还真给不出确切的值。 李孟羲边引导边提示,木匠们最终都说,要是有平展地方,别的不说,刨车轮用到的方木,刨车辐条,都能快不少。 少说,十亭能快一亭。 也就是,能快十分之一。 李孟羲笑了,“那好,快个一亭,就相当于,咱们十个人,能多干出来一个人的活儿。本能做十辆车的时间,做出十一辆。 xiashuba.com 活干的快了,你们每个人,每月就多三斤粮食,这多好啊,是不是?” 李孟羲帮木匠们一算,木匠们就明白过来了。 这时,李孟羲看到,刘备关羽两人到了,在旁看着,没有过来。 李孟羲决定先处理自己的事,再过去。 “平展地方,这撂天野地里,确实没有。 方才有人给我出了个招。”说着,李孟羲故意停顿了一下,吊了一下木匠们的胃口。 看木匠们注意力一下都被吸引了,李孟羲这才幽幽说到,“他说啊,要是有门板就好了,找两块儿门板,拿砖头一支,平展的地儿不就有了?” “我一想也是,门板多好找。 人出了这个主意,让你们人人干活干的快,人人每月多拿几斤粮食。 那诸位说,我该不该重赏此人?”李孟羲笑问。 “该赏!” “可是该赏!” …… 木匠们连连应和。 “那好!”李孟羲啪的一拍手掌,目光看向那个脸色激动的不行的木匠什长,“就赏他三十斤好黍子,如何?” “好!” “好!” 木匠们叫好声雷动,拿眼到处看,到底是何人要得了三十斤黍子。 娘亲哎,干一个月,也就三十斤黍子,这一下就顶一个月了! 李孟羲招呼那个什长出列,当着众人的面,让鲁犁把之前分粮剩下的那袋不满的粮,也不称了,直接全赏给了什长。 木匠们看一大袋子粮食,说给就给,嘀咕起来,说至少四十斤。 所谓千金买骨,这是匠营第一个出好主意的人,重赏才能充分激发匠人们改进生产方法的各种奇思妙想的智慧。 劳动者的智慧是无穷的,来自于后世的李孟羲很确信这一点。 再早,当日文安县攻城战开启前的那一夜,也是用集思广益的方法,才把攻城梯做好的。李孟羲就更加相信发挥木匠们主观能动性的方法会很好用。 趁热打铁,李孟羲把鲁犁拉过来,推到身前,向众人郑重宣布,“诸位,谁要是有好想法,不管是找门板还是找砖垫地,还是是把你们干活的斧头锯子给改改也好,只要有用,只要能把活干的更快,更好,都给鲁犁说。 只要法子有用,就有重赏!” 木匠们窃窃私语起来,皆有意动。 “记住了,有啥法子,就给鲁犁说。 鲁犁再报给我,法子只要有用,就是重赏!”李孟羲面带微笑,看着一众匠人郑重说道,他特意加重了“重赏”这两个字的语气,特意强调了重赏。 又等了片刻,李孟羲脸上笑意不减,他看着越讨论越热烈的众木匠,拍了拍手,打断了木匠们的讨论,“我现在在这儿,谁有好想法,赶紧过来说?有没有?” 木匠们抓耳挠腮你看我我看你起来,都一副焦急思索模样,可是没人上来。 李孟羲有足够的耐心,他目光扫过一圈,微笑着,目光从一个木匠脸上,又扫过到另一个木匠脸上,“怎么?没有?多想想看。” 他鼓到。 一麻袋粮食的诱惑可是太大了,重赏在前,木匠们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时间于点滴间度过。 李孟羲眼睛这里看,那里看,脸上笑意就没停过。 好一会儿后。 “咱把车……翻,翻过来也成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说话,声音不大,像是不敢说。 “来。上前细说。”李孟羲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一个人,一个老实木讷的木匠,缩手缩脚的挪了出来,出来了话也不说,看着李孟羲嘿嘿笑。 跟匠人们接触久了,跟底层人接触久了,李孟羲发现汉末的底层人,有很多共性,大多怕事儿,木讷,胆子也不大,当众说话,竟然不敢。 李孟羲再三鼓励,这人才结结巴巴,边说边拿手比划,“咱把车轱辘卸了,翻过来,扣地上,车板底不也平里,也能使不是?” 李孟羲大致听明白了。 车,板车底的确也跟门板像。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后世的板车跟汉末的板车,也是不一样的。 后世的板车,哪怕是农村的板车,得益于技术的发达,农村板车车架上的木板,可都是电锯锯出来的标准至极,平的跟书本一样的木板拼成的。 因此,后世的破板车,别看破,那车底真就平展的跟桌子一样,翻过来就能当桌子用。 可汉末的板车,车板只是大致用锯子锯出来的长木板拼成的,厚薄不一,树结疤什么的,处理的也粗糙。 这就造成了,汉末,现在军中所有板车,车底没那么平。 不过比地面平的多就是了。 李孟羲思索片刻,他点了点头,“这法子也好。”他目光看向众木匠,“法子既然有用,我说话算话,赏粮,赏十斤!” 不等众人质疑为何只赏了十斤,李孟羲先做了回答,他看向那个木匠,说到,“别个先想到拿门板的垫地的,然后你再想出把车翻过来垫地。 故而,人家先想,你后想,人家三十斤粮,你十斤。” 解释完,众人皆服。 “鲁犁,拿粮!”李孟羲招呼鲁犁。 鲁犁忙极了,又把粮扛过来一袋。 第三百零八章 练兵第一步,选兵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YY小说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三百零九章 选兵员,选矿工 分了那木讷木匠十斤粮,木讷木匠激动的领完十斤粮走,营地里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前后两例,都领了不少粮食。 一个说用门板垫地,一个说车翻过来垫地。 这都不难,也不难想啊。 匠人们眼看别人都领了粮,就更加努力的去开动脑筋想了。 可是,木匠们干木工活或许熟悉,提想法这件事,对木匠们而言,陌生的很,因此,迟迟没有第三个人出来说哪怕一点想法。 李孟羲目光四处游走,此间,他耳朵敏锐的听到两个缺心眼的木匠阴阳怪气酸溜溜的嘀咕,“板车能用?切,也不看看咱营里有车没车,都没车,用个铲铲……” 李孟羲听见了,而且觉得有道理。 这也是一个好想法,关于板车分配的想法。 板车做出来,可先补充到木匠营,不慌给辎重队送去。 细思有理的李孟羲向那个方向看去,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也不好好想,乱嘀咕的两个人。 “你,出来。”李孟羲手指一人,让其出列。 气氛安静了片刻。 那个被指住的木匠,躲躲闪闪想往里边藏,可被李孟羲盯住看,不好意思躲了,只好低着头出来。 李孟羲打量了此人一眼,“说说,你方才说的啥。” “俺……俺木说啥。”此木匠头更低了,眼瞅着脚不抬头。 “咱匠营把板车做出来了,本来我还想,辎重队缺车,车先给辎重队送去。” “你在那嘀咕说,把车翻过来当门板,可营里都没几辆车,用不了。” “这倒是提醒我了。”李孟羲说着,看向低头木匠,“板车做出来,还是先分给你们匠营好,你们匠营得用车拉木头,还得拉做好的木件儿,还得把车翻过来当桌子用。” “得你提醒,我又得一法。 此法可称为板车分配法。” “诸位,”李孟羲话音一转,又向众木匠说到,“要是此人不提醒,那我就把车送到辎重队去了,到时候儿,你们匠营没车,就没法把车翻过来当桌子用,就没法刨好木头。”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木匠们都是点头。 “故而,我当不当赏此人?”李孟羲手指旁边木匠。 木匠都说当赏。 此时,本来被李孟羲叫出来尴尬的不行的木匠,一听还有粮拿,顿时心情骤转,面上满是惊喜。 李孟羲转头看着此人,笑了,“你要是自己个说,值二十斤粮。 可是是我问你问出来的。 就值十五斤粮。” “鲁犁,拿粮。”木匠去到鲁犁跟前领粮了,李孟羲又回头看着众人,说到,“所以说,你们有啥想法,说就是,说出来,就算不是那回事,又不掉块肉。万一说的是,不就把粮食拿了?” 李孟羲继续鼓励着。 看时间也不早了,李孟羲下令解散,并嘱咐匠营众人,日后有了好点子,切记跟鲁犁说。 木匠们散去各自忙碌,李孟羲这才朝等候多时的刘备关羽二人走去。 刘备关羽满脸笑意的等着李孟羲走近。 关羽刘备问起李孟羲方才跟木匠们说的什么,热闹的不行,李孟羲就把匠人们的“薪资”制度还有激赏法还有匠人们出的点子说给两人听。 刘备关羽二人听的连连点头,为李孟羲的安排感到赞叹。 尤其是最后,匠人们提出的三个方法,一是,得买门板,二是,车子翻过来也能当门板,三是,车得先分给木匠营,这三点,点点皆是灼见。 刘备笑了,“日挑一错,羲儿你这何止能挑一错,你一人,当我和云长两人矣!” 刘备眼中尽是满意。 “哪里哪里!”李孟羲嘿嘿一笑,“是匠人们想的,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虽然是匠人们想的,但是能发觉匠人们潜力的,不还是李孟羲。 能知人用人,且能兼听众议,这也是李孟羲的能力。 当李孟羲指着停在那里的新车,说这是木匠营做出的第一辆车时,刘备关羽好奇的走过去围着板车看。 “这一辆板车做成,除去木头,我得给木匠们发五十斤粮,这算多不?”李孟羲问。 “不多不多,这算少了!”刘备摆手道。 五十斤粮,换一辆结实板车,板车便宜的跟捡的一样。 车看完了,关羽四处打量一圈看向李孟羲,打趣到,“羲儿,车都做好了。你说的携行具,何时能好?” 关羽这是来催进度了。 “奥!”李孟羲奥了,他恍然想起,把携行具这件事给忘了! 携行具,就是背包,篓子,防御,绑缚之类的。 李孟羲就要去找木匠做携行具,关羽拉住李孟羲,“羲儿,明天再做不迟。” “今晚练兵,趁天亮,早张罗。” 关羽这么一说,李孟羲又想起来了,还得练兵。 说练兵,李孟羲打眼四看,一时并无训练的头绪,人手,章程,全都没有。 看刘备关羽的样子,也是不打算插手,他们可真够放心的。 而且,现在没有人手,还得去挑人。 关于训练,李孟羲最熟悉也最习惯的,还是前世初高中军训时候的那种训练方式,像是站立,转向,站军姿,更复杂点的,行进间的转体,等等。 那时候军训的时候,年轻的教官说,最怕的就是站军姿,一站两个钟头,下令解散之后,腿都不会走路了。 站军姿,最考验纪律性,要求站的跟一根枪一样,纹丝不动,哪怕天上掉炸弹砸头上,没有让动,就得钉到地上,死都不能动,这叫铁一般的纪律。 古代评判名将,以善练兵作为将领的一项重要能力指标。 别的战策兵法什么的李孟羲不敢说完全懂,弓弩骑兵之类的,李孟羲也不知道咋练,但如何快速培养起民夫们的纪律性,李孟羲有点儿信心。 就找五十,不,五十个太多了,就找四十个吧,今日就训练队列。 想着,李孟羲转头就邀刘备关羽二人,同去民夫营。 不久后,李孟羲赶到了民夫营,民夫营人多,到处都是人影,有战兵们负责在做饭,民夫们有的在搭帐篷,有的在就地铺铺盖,更多的人是在用编草鞋。 李孟羲一眼望去,看着营中形形色色的人,民夫们人员复杂,男女老都有,幼没有,小孩子们被安排去妇孺营了。 到底,怎样的民夫,适合训练呢,李孟羲望着乌泱泱的人,第一步就犯难了。 在古典时代的历史条件下,可供参考的现成经验有,明朝戚继光将军到东南沿海抗倭,路过浙江义乌的时候,看到两伙矿工在斗殴,双方参与人数多达几千人,其声势之壮观,厮杀之烈,让戚继光大为震惊。 于是,戚继光便招募矿工练兵,此便是日后赫赫有名的戚家军。 后世学者分析,开矿属于集约型工作,矿工的生产方式,决定了矿工要有比其他小规模手工生产更高的纪律性和组织性要求。 挖矿洞时,千百人一起作业,配合不好,组织不当,把矿洞挖塌了,一死就是几百人。 因此,古典时代,有组织有纪律,并且体能好吃苦耐劳的矿工,是极为优秀的兵员。 那就找矿工好了,李孟羲想到。 还有,戚继光将军选兵的时候,说城乡的油滑之徒不要,老兵油子不要,见惯官府的城里人不要,脸孔白白细皮嫩肉的也不要。 古典时代的市民阶级,会比农民多一些奸滑,这绝不是污蔑,而是由其社会基础决定的。 市民阶级不从事农业生产,大多会涉及到商业,市民或是开店,或是走街串巷卖东西,俗话说无商不奸,市民多从事和商业有关的活计,所以市民阶级不乡下人老实。 市民不要,市民奸滑;多年当兵的也不要,积年老兵油子,生死看惯,军队里的事门清,少了一些敬畏,而且民夫营真有老卒,早已经被关羽给挑走了,哪里会剩下;见惯官府的人,点头哈腰的,善于钻营,太聪明,也不要;细皮嫩肉的,富贵人家出身的,没吃过苦,意志不坚,所以也不用。 戚继光将军的选兵之法,有一定道理,尽管受制于时代限制,并不完全是正确的,但现下拿来选兵之用,足够了。 也就是说,有矿工就要矿工,能要乡下人,就不要市民,有长得黑的,就不要长得的白的。 李孟羲在民夫营前打眼观瞧,不少民夫在往这边看。 当思虑成熟之后,李孟羲向刘备招手,“附耳过来。”李孟羲神神秘秘一本正经的样子。 言情小说网 李孟羲是个小孩子,九岁而已,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几次都觉得好笑,刘备面带笑意,弯腰俯首,附耳过去。 “玄德公,今次我便要选兵,此事还要你来襄助,可如此这般这般……”李孟羲和刘备耳语了一番。 第三百一十章 第一个口令,【立正】 刘备呼喊亲兵过来襄助。 民夫大营里,战兵们穿梭各地,口呼可有矿工。 民夫营热闹了。 “俺是矿工俺是矿工!” “俺也是!” …… 乱了,全乱了,民夫们围着传令哨骑,争先恐后的,都说自己是矿工,生怕错过了好事一样。 完蛋,这不就出事了。 出事的原因还和李孟羲有直接的关系,之前,李孟羲让民夫营编草鞋也好,然后收。 此举用意,一是让民心思活,草鞋换不了几个粮食,但有这一点粮食吊着,就不会有人求死了;其二,鞋只收千双就不收了,剩下的,全留在民夫们手中了,这样,民夫们有鞋穿了,不会再有人赤脚;第三则是,以草鞋为引,向民夫们传达一个信号,让民夫知道,军中号令还是要多听为好。此次说收草鞋,下次不一定还有啥好事呢。 因此,李孟羲之前说收草鞋,真拿粮换草鞋的举动,类似于商鞅公之栖木立信之举,李孟羲信誉是立起来。 而贪财好利是人的本性,当刘备的亲兵们令传全营,说要找矿工的时候,很多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着万一蒙混过关了,也能混上好处。 从一方当面说,这应该算是好事,一有什么军令下来,民夫们踊跃参与,热情到了极点,这种状态,再好不过。 《纪效兵书》李孟羲没看过,略知戚继光将军说,矿工是最好的兵员。 可真到选兵的时候,说要矿工,好吧,那么多人都说自己是矿工。 李孟羲遇到了麻烦,所谓知易行难,不外如是。 李孟羲不太清楚汉朝的社会状态,但就是再不清楚,用脚趾去想也能想明白,怎么可能全营都是矿工?农业社会,矿工的比例怎么可能这么变态? 有人冒充矿工,民夫们冒充矿工的动机李孟羲大约也能猜到。 想来有人冒充矿工这件事,戚继光将军大概也遇到过。 戚继光将军选矿工练成戚家军,后来戚家军战绩斐然,朝廷开始看重戚家军,戚家军于是财力军饷不缺,因此待遇优渥。 再然后,戚家军待遇非常好,再招兵的时候,就有人开始假冒矿工,想混进戚家军,想拿到戚家军丰厚的军饷。 当时戚继光将军肯定也碰到过这种事了,然而戚将军是如何解决的,未知。 李孟羲远看着满营混乱,有些头痛。 “咋办?”李孟羲无奈,抬头向刘备求助。 刘备呵呵笑了,看着满营人影说到,“如此鼎沸之人声,其中必有伪冒者,如何区分,某亦不知。 羲儿你多有才智,不妨自想对策。” 刘备的话意思很明了,就是说,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去想对策吧。 李孟羲不由挠头。 侦辨人员身份,这应该是警察叔叔擅长的,可怜的李孟羲,啥都不会儿。 按之前李孟羲一贯的方法,比如说让人编草鞋,然后用粮食作为激赏,但是这时,李孟羲不清楚编一双所需多少工时,也不知该如何额定粮食。 bidige.com 于是,在下达军令之前,李孟羲先悄悄的访查一番,找到一个编鞋技艺精湛的老人,暗地里问,编一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老人想不到那么多,直接就告诉李孟羲编鞋所需的工时了。 然后,李孟羲就根据这个编鞋技术非常娴熟的老人的工时,再和编草鞋大佬刘备又确认之后,确定“工资”。 这应该属于一种商业间谍行为的吧。 细究起来,李孟羲这种其实很猥琐的,人家老人对你知根知底,有什么说什么,等知道了行业秘密之后,立刻就把根据编鞋所需工时把“工资”压的贼低,低到民夫们再加班加点,也多挣不了多少粮食的程度。因为李孟羲是拿最高技术力的老匠人来制定工资标准的,这就是说,绝大多数人,速度赶不上这个最快速度。 之前,李孟羲就按如此方法,他在一点相关技术不懂的情况下,摸清了编草鞋的技术细节。 现在,遇到了问题,李孟羲最先想到的还是同样的方法。 区分哪些是真正的矿工是吧,那就找一个真正的矿工问问,挖矿的时候的种种细节,问好之后,不声张,然后像审问犯人那样,把人分开,一个一个单独的问,回答不出来挖矿细节的,就被淘汰了。 这个方法,可行的吧。 可是,到哪去找一个真正的矿工呢,李孟羲又茫然了。 以李孟羲对挖矿这件工作的了解,挖矿比干普通农活更累,风吹日晒的比农民更多,挖矿需要体力,所以矿工应该较为壮实,且皮肤更黑,手上老茧更加的厚,应该是这样的吧,李孟羲心想。 就按这样不知可否的标准,李孟羲下场,走入人群,开始目光四处巡视,想找出真正的累年矿工。 汉代工业不发达,便于开采的浅层矿不多,因此开矿地也不多。 比较出名的的铁矿石产地,比如徐州产好铁,龙泉一地,也产好铁。有铁矿,自然锻造技术较其他地方发达,龙泉自古盛产神兵利器,便是如此。 李孟羲按健壮,黝黑,两个特点想去找矿工,可这两个特点,也太不明显了,汉末老农,不都是黝黑的?李孟羲四处看了半天,仍区分不出矿工。 李孟羲选兵的第一步,便戛然而止。 按汉末的社会形态,不是矿区的话,可能一个县,几万十几万人,其中一个矿工都没有都有可能。 现在军中民夫只大几千,还不到万,人数基数不大,很大概率,其中其中一个矿工也没有。 矿工选不了了,那就按其他标准接着选好了,戚继光将军挑选兵员的时候,市民不要,小商小贩不要,见谁都点头哈腰的小吏不要,面白皮嫩的不要。 李孟羲稍一思索,便下达了新的命令,他让民夫们,按是住在县城还是住在乡下,是不是小商贩,以前有没有当过书吏之类的小官,分站三列,这三类都不是,站第四列。 命令下达之后,民夫们缓缓动了。 依然是好多人,都去往前凑。 从汉代的经济结构推算,怎么也不可能排了那么长一队全都是小商小贩的吧,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一个民夫真的是商贩,那么肯定是回去商贩那一队的。 也就是说,商贩那一队必然有真正的商贩,小吏那一队,有真正的低级小吏之类的,市民那一队,同样也有真正的市民阶层。 民夫们不可能完全听话,都想民夫们想试试看能不能蒙混沾光。 人心如此,任何规章制度都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管理成本。 上下层之间信息并不完全透明带来了管理难度。 走过市民的那一队,李孟羲看了一眼,这一队人不要。 走过小商小贩的那一队,李孟羲看了一眼,还是不要。 第三队,所谓的门吏书吏之类的,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都曾经当过小官的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抛弃,不放弃 连越过三队,李孟羲不管背后众多失望的眼神,他走到了第四队之前。 第四队就是,既不是住在县城,又不是小吏,还不是小商贩之类的“其他”人群。 能自己承认自己啥也不是的人,至少是算的是老实的。 于是,李孟羲就在这啥也不是的第四队,开始挑人。 女人不要,年龄太大的不要,太瘦弱的也不要,太矮的也不要,嗯,脸白的也不要,越黑越好。 就照着这样的标准,李孟羲记着秋,一个一个的,选足四十个青壮。 余人解散。 四十个青壮茫然的站在原地,解散的众多民夫,都围了过来。 李孟羲身高是劣势,站远一点儿还好,站的近的话,他得抬着头,才能看到大人们的脸。 时间久了,李孟羲觉得这么长年累月的下来,脖子要得颈椎病了。 数了一遍四十个人数目对,“好了,诸位便是某选出的兵。日后便以诸位为始,习练阵略,等诸位熟悉阵略之后,我便向玄德公举荐诸位为十夫长,练训全军。” “诸位出去就是当军官的,可得用心。” 李孟羲一把甜枣撒出去了,这选中的四十人,皆面露喜色。 就在新兵们欢喜不已之时,李孟羲在想该如何展开最开始的训练。 直到事情临近,李孟羲才突然发现,虽然前世经历过好多次军训,自以为也懂训练,但贸然要去训练别人,并无多少头绪。 场地也不行。 民夫营挤的都是人,都没个下脚的地方。 而且一会儿天黑了,得布置场地。 李孟羲先把人带走,到处找地儿,在营寨边上,找到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地。 然后又叫来鲁犁,鲁犁他们木匠营这段时间做的插火把的架子,可算又派上用场了。 木匠们依照李孟羲的吩咐,在空地上,方棱四正的钉了一圈插着火把的木桩,把中间围起来一块正方形的空地。 李孟羲瞅着火把柱,他也不知道,一会儿天黑,火把的光能照亮场地不。 很早之前,当知道火把往营寨一圈一插有稳定军心和防止炸营的作用之后,李孟羲就特意下令,把松木都留着,专门用于火把柱用。 鲁犁他们把劈好的细松木条,一根根插在火把架上。 不一会儿,忙碌完了。 天未黑,暂时不用点火。 场地布置好了,李孟羲准备开始练兵。 在李孟羲布置火把架时,那四十个叫过来的青壮坐了一地。 李孟羲过来了,看见他来,比较有眼色的青壮连忙站了起来,而其他人看见有人站起,稀稀拉拉的陆续起身。 来到民夫们面前,目光扫过站的乱七八糟的众人。第一步,该下达怎样的口令来着,李孟羲眉头微皱。 对了,训练之初,要做的不是下达口令,而是教授口令,教会士兵们口令的含义,并说明口令下达后,该做出如何反应。 想明白该怎么做之后,李孟羲于是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了两步,毫不怯场的看着前面的青壮,“现在,听我口令。 第一个,【立正】口令。 当听到我下达【立正】口令之时,昂头挺胸,眼睛目视前方,双腿紧并,双手贴于两腿外侧,双脚跟对齐,起,脚掌分开四十五度……额。” 说着说着,李孟羲突然停下不说了,他看到青壮们全都一脸茫然。 好像,不太容易解释的清。 李孟羲不由挠头。 “这样,第一排蹲下。”李孟羲又下达了一个命令,青壮们依然茫然,对命令不明所以。 当然会这样,蹲下还没学过,突然下达蹲下的命令,青壮们得反应一会儿这很正常。 训练比想象中的难。 “你们第一排坐下来,别挡住后边的人看了。”李孟羲只好先让第一排人坐下,也不要求其动作标准了。 青壮这才明白过了李孟羲说的什么,第一排人参差不齐的就坐了下来。 没了第一排遮挡,后边的人能看的更清楚一点。 李孟羲朝队列中间稍走了走,然后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他立正住,站的板正,开始了示范教学,“眼都看过来,看我怎么做。” 说着,李孟羲原地踏步走着,“像我正这么走着,当听到口令,【立——正】!” 口令落,李孟羲啪的一声脚掌落地,身体瞬间一停,定住不动了。 “看懂没有?当立正口令下达,脚掌落地有声,身体紧绷,站立如枪,头抬起,目视前方,脖子直起,挺胸收腹,肩往两边张。 双腿要并拢,不能有缝隙,双脚脚跟靠紧,脚掌分开。” 又一遍解释,“听懂了吗?”李孟羲看着众青壮,问到。 回应者稀稀落落。 李孟羲不由皱眉,他提高了声音,“以后我问听到了吗,要大声回【收到】,我看,谁敢不张嘴。” 李孟羲眼神一瞪,发狠想吓人。 然后,李孟羲吸了口气,气沉丹田,“听懂没有?”他用力吼道。 李孟羲是想严厉,可他才九岁,说话奶声奶气的,吼也是奶声奶气,别人看了不会害怕,还笑了。 李孟羲狠瞪一眼那个笑的夸张的青壮,恰这时,刘备关羽也到前边来了,嬉笑的青壮们这才稍收敛。 “再问一遍,听懂没有?”李孟羲又重复问了一遍。 “收到!”这次,青壮们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参差不齐的迎合到。 “没吃饭吗?声音太小,听不见!”李孟羲板着脸,不满的咆哮。 他年纪小小的,故意装作怒吼的咆哮,在别人听起来,也是稚嫩无比的。 青壮们忍俊不禁,哈哈笑,站在一旁观看的刘备和关羽,也忍不住捂嘴暗笑。 看来不把气氛严肃起来,是没办法再训练了。 李孟羲恼怒,噌的一声拔出短刀,刀指着众人,“他娘的,谁再笑?!”李孟羲厉喝。 李孟羲真个发火了,被他声势所迫,青壮们顿时安静。 “我看谁再给我嬉皮笑脸,军法从事。”说着,李孟羲转头,看向一旁刘玄德,“玄德公,帮我把刀斧手叫来。” 刘玄德乐意帮忙,临走,交代了青壮们好好听令,莫要不当回事。 刘备因为身份和年龄的缘故,说话更有份量,被刘备这么一说教,青壮们严肃了一些。 待刘备走后,李孟羲拎着短刀,人模人样的在队列前走了两趟。 “等一刀斧手来,别怪我没告诉诸位,谁再敢嬉皮笑脸,鞭子伺候。听清没?回话!” “收到!”青壮们大声回答,依然不齐,但声音够大。 “声音不够大,听不见。再来,听清没!” “收到!”青壮们更大声的回应。 “不够齐,再问一遍,听到没有?” “收到!” 就为这一句口令回复不够整齐,李孟羲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问,非要新兵们把口令喊齐才行。 本来安静的傍晚,营地里嘶喊声阵阵,吸引了好多闲的无聊的战兵凑过来围观。 李孟羲看了一眼围过来的闲杂人等,不打算管。 当注意到队列里有人注意力被吸引,朝外边看去时,李孟羲立刻过去,用刀鞘指着左顾右盼的人,“你!往哪看呢?外边的人关你什么事?你们给我记住,校场之上,等同战场,也要给我令行禁止,听到没有?” 李孟羲眉头一挑,“又忘了?答话!” “收到!”新兵们以吼声回应。 当刘备带着刀斧手回来时,远远的就听到了青壮们略整齐的喊叫声。 不管其他方面如何,但李孟羲初一练兵,便激出了新兵们的气势,像是有真章。 观李孟羲练兵,与关羽练兵的方式不尽相同,李孟羲似腹有成稿,刘备对李孟羲练兵的成效甚为期待,就更不打算插手了。 李孟羲真正开始训练,发现原来训练立正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困难重重。 新兵们接受能力有限,简单的一个立正动作,新兵们做的奇形怪状。 某些人总是慢上两拍这还算好的了,还有人立正后头歪着,抖腿的,伸手摸头,含胸驼背的,还有脚叉开的,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李孟羲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的服从度和理解能力,还比不过前世的初中军训时候的学生。 再怎么说,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从幼儿园开始,上下学就学会了排队,去公园之类的公共场合也会排队,对队列的适应性,远比日常中根本不需要纪律性和组织性的汉末农夫要强。 所以,后世一群初中生,哪怕第一次接受队列训练,在教官的指导下,很快就能像模像样。 这是初中生们早在之前的生活中,就被培养出了不错的纪律性组织度。 在现代社会,处处都有对纪律的要求,哪怕是过红绿灯,不遵守纪律,贸然闯红灯,必然活不到长大。 slkslk.com 前世听过一个说法就是,工业时代的人口,其基础组织性比农业人口的组织性要高的多。 以前,还对此有怀疑。 现在,李孟羲信了。用工业时代人口选一队新兵,再用古代农夫选一队新兵,假设都不训练,工业时代人口组成的那队新兵,纪律和组织度真就吊打古代农夫。至于文明时代的人,敢不敢见血,有没有古人悍勇敢打,那就两说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队列为何重要 青壮们立正学不会,无奈之下,李孟羲只得一个一个指导。 立定,属于行进间定止动作,要训练立定,就还要训练原地踏步走。 原地踏步这个动作让民夫们来做,依然会出很多错误。 李孟羲挑了一个看起来聪明点的青壮,李孟羲把人叫到跟前,亲自示范原地踏步该如何走,让青壮跟着学。 教了一段时间之后,李孟羲停下来,让这个青壮己走。 然后,李孟羲就在一边,把这个年轻人作为教材,给其他新兵指点着原地踏步的要点。 “原地踏步走的时候,要昂首抬头,记住,不能低头。还有,手臂甩的时候,手臂打直,别跟手断了一样乱甩。” 说着,李孟羲打断了正在原地踏步的年轻人,用刀鞘轻点了点年轻人的胳膊肘,“胳膊打直,明白不?看着。” 李孟羲就给自己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踩着节拍,李孟羲以远超新兵们水平的原地踏步走了一遍。 “立——定!”自己给自己下令,立定口令下达之后,踏踏两下,李孟羲顿时站住。 “看明白没?手一定打直。” 随后,李孟羲让新兵们分开站,五人一排,前后左右差开距离,他口中喊着越发熟练的口令,用口令指挥着新兵们训练的同时,李孟羲穿梭在队列直接,寻找着新兵们动作的不足。 “停,你怎么回事?抬左腿的时候,伸右手;抬右腿,伸左手。你怎么还顺拐了呢?” 李孟羲把一人拉出来,此人面目憨厚,而且看得出来有些怕事,李孟羲把他拉出来,这人紧张的脸上冒汗,身体僵硬的不行。 “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停!” 走两下,又顺拐了,李孟羲无奈了。 不耐其烦的,李孟羲亲自做示范,意图纠正这人的顺拐的问题。 可是,跟着李孟羲走,这个顺拐的大兄弟还能走好,一让这人自己走,没走两步,就又神奇的不知怎么又顺拐了。 李孟羲想起来,前世,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每一次军训,必然有几个人身体协调能力不太强,总会顺拐,极难纠正过来,甚至为期一个月的军训过后,经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军事技能过硬的教官想尽了办法,还是没能让顺拐的人给调整回来。 李孟羲意识到自己可能短时间之内,没办法纠正好这个新兵的顺拐问题了。 当下的选择有三个,一是,与其让这人在队列里带乱其他人,不如就此把这人淘汰掉。 二是,一时拿其没办法,干脆不管算了,把他调到最后面。 三是,在时间本就不充足的情况下,花费大量时间在这个顺拐的人身上。 权衡利弊之后,李孟羲决定,哪怕花再多精力,也非得把这个最难教的人给教会不可。 固然,民夫营青壮众多,一个人不行,可以找到很多替换人选。 时间不充裕,在一个士兵身上花费时间太多,势必拖慢整体的训练进度。 可李孟羲为何权衡利弊之后,依然选了一个从各方面看都是最佳性价比的选择呢。 不抛弃不放弃是一方面,这是李孟羲跟《士兵突击》这部电视剧学的。 士兵之间,上阵杀敌,当亲如兄弟,同生共死,一人被敌人刺倒,旁边一群人拼命保护他,这才是一支能拧成一股绳,战斗力强悍的部队。 要求士兵们不抛弃不放弃,而到训练士兵的时候,因为他笨,学东西比别人慢,却不要他了,这不是抛弃,是什么? 要求士兵不抛弃不放弃,军队首先就抛弃士兵了。 这不对。 一支随意抛弃士兵的军队,势必无法培养出不抛弃不放弃的士兵。 有句玩笑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意思说,遇到难题,只要放弃,世间就没有什么难事了。 固然,遇到了一个不好训练的士兵,直接放弃是最经济的做法。 可一遇到不好训练的,就放弃,那么军官的训练水平,就再也不会提高了。 现在人力充足,可以有足够的后备兵员可供挑选,但以后呢?万一在优秀兵员去选择的情况下,又该咋办? 比如守城的时候,兵力不足了,得训练城中百姓上城杀敌,百姓,肯定是老弱病残都有,歪瓜裂枣比比皆是,此时,再差的兵员,也得老老实实的训练,没得挑了。 若军官见了差的兵员就放弃,长此以往,就不知道该怎么训练棘手的人员了。 wucuoxs.com 那么危急时刻,需要立刻训练出一批可用人手帮助守城,人员只有歪瓜裂枣可供挑选,若是没有把歪瓜裂枣训练成合格士兵的能力,需用兵之时,岂不傻眼? 碰到了比较难训练的人的确是很耗费精力,可同样,只要能把最难训练的人练好,训练其他人就简单多了。 而且日后,在兵员质量不佳的情况下,依然能游刃有余,把歪瓜裂枣也训练成型。 军官的训练水平有高下之分,训练水平同样也是需要积累的。 李孟羲索性放下了所有训练,专心指导顺拐的新兵,旁观的其他新兵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李孟羲吼了一声,让他们安静下来了。 闲着也不是事,李孟羲就想了一下军姿该怎么站,就给新兵们示范了一下军姿动作要领,让所有人开始站军资。 李孟羲一个一个亲自检查,亲自去帮着调整动作,等三十九个人连正规动作一半水平都达不到的军姿站好,“玄德公。来替我盯着,看谁乱动一下,你给我挑出来。” 分身乏术,李孟羲只得向刘玄德请求帮助。 刘备百思不得其解李孟羲如此训练有何深意,李孟羲邀他帮忙,刘备乐意之至。 练兵之法,是兵家要术,李孟羲一身本领,学问广博,刘备从不怀疑这一点。 看不太懂李孟羲练兵的门道,刘备就更坚定的认为,其中大有玄妙。 正好,帮李孟羲练兵,正好也学学李孟羲奇特的练兵之法。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以“青巾”为号 有刘玄德帮忙看着站军姿,李孟羲专心纠正总是顺拐的新兵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二”“一二”的极有节奏的口号声中,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老实木讷的新兵终于不用李孟羲再带着,也能原地踏步走的手脚不同向,也就是不再顺拐了。 立定之后,再原地踏步,被打断了一下节奏,同样也不顺拐了。 看来,顺拐问题是初步纠正了。 就看明天,看一夜过去,重复训练的身体记忆消失之后,明天再让他走,还会不会顺拐。 见这个新兵立定动作还有些混乱和迟疑,立定之后,不知是一步落脚还是两步落脚。 李孟羲接受的军训是两步落脚,因为突然下令立定之后,一步落脚太仓促,而且容易身体没调整好重心,容易站不稳。 所以,原地踏步之后,稍顿一个步调,既多了一些反应时间,也可以顿一下稍调整重心,能立的更稳当。 见有问题,李孟羲便顺便教这个新兵该如何立定。 “你看,看我怎么立定,立定的时候,踏一步,第二步定住。注意看。”李孟羲跟新兵说着。 “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踏踏。 两步踏脚声,第一声轻踏,第二步重踏,落地有响。 “好了,你来试试,我给你喊口令。”李孟羲鼓励着也不知名字的新兵,要他自己试试。 “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停!踏步就踏步,你头低个啥,头抬高嘛,走路就走路,看脚干啥!” 李孟羲训斥。 时间过得很快,天黑了,有人帮忙把火把点上,一圈亮光。 李孟羲专心训练之中,不闻外物。 很久后,李孟羲看这个新兵踏步练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去看其他人站军姿站的怎么样。 转头一看,李孟羲看到刘备就站在队列前,很认真的目光盯着众多新兵,目光扫来扫去。 李孟羲交代刘备的是,看见谁站军姿的时候乱动,就找出来。 可李孟羲分明看见,就看过来这一会儿,就见有人在晃脖子,还有的在踢腾腿。 这难道不是乱动吗? 刘备可能是理解错了,刘备认为,站在地上不乱跑,就是不乱动。 中文语意中不严谨之处,在此显露无遗。 李孟羲走上前,指着人群中可能是脖子站的酸了摇头晃脑的那位,“你,出来。某说过,站军姿一点儿不能动,忘了?”李孟羲毫不留情训斥。 又走至另一人身前,“还有你,脚痒了?乱动个啥。出来。” 李孟羲一下拉出了数人,狠狠训斥一顿。 末了,李孟羲看着一脸不解的刘玄德,有些无语的问到,“玄德公,方才我要你帮我看着,看谁乱动,就挑出来,可明见有人摇头晃脑,为何视而不见?” 刘备一听,愣了,“啊!我看众人都站在原地,未走动啊?”刘备疑惑。 “……虽未走动,但有人晃头,有人手动,有人耸腿,这都是乱动。” “这也算动?”刘备瞪大了眼睛。 “站军姿,得站的跟木头一样,纹丝不动,只要谁不像木头,就是动了。”李孟羲如此解释。 只要不像木头,就是动了。 刘备把这句话好好的品味了一番,算是懂了李孟羲的意思。 一个好好的人,站的跟个木头一样,连根手指都不能动,刘备三思而不解其意,于是笑问李孟羲,“羲儿,某实不知,让士卒木然站立是何用意?” 既然刘备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好了。 李孟羲缓缓踱步,稍作沉思。 “嗯,是这样。 战阵争锋,贵在进退如一。 既要进退如一,就要全军并驾齐驱。 既要并驱齐前,必要令行禁止。 令行禁止,何为令行禁止? 欲动不使之动;欲走,无令不得自走,此为令行禁止,为约束也。 走动之时,一步即走,首、颈、臂、胯、腿,脚,皆动;一步跨出,以多远为准?又以左脚为先?或是右脚未先? 走跑之时,手又如何摆动?左手先动,亦或右手先动? 走跑转退,首颈臂腿,一处不同,便乱,处处不同,必乱,如此,又怎能整齐划一? 故,可令一举一动,皆约以章法,同则一臂一指皆同,一步跨出,万人同距,如此,千万人宛如一人,岂不万众如一? 即万众如一人,又如何会乱? 即军阵不乱,自立于不败之地也。” 李孟羲长篇大段,论述严格统一士兵每一个动作的必要性。 李孟羲也是刚刚顿悟到的,为何队列重要。 在前世,李孟羲总听到这样的论断,说是,只要军队能走齐队列,放到古代就是横扫。 对于此论断,李孟羲表示一定怀疑。 这个假设如果对,能走齐队列的兵真的能在古代横扫一切。 那往下问,为什么能能走齐队列,就能横扫古代? 队列走齐,为什么就无敌了? 现代,李孟羲大致顿悟到为什么队列重要了。 队列是纪律?纪律这个说法,笼统了一点。 队列更核心的特点是,整齐。 简单的来说,人的行动模式,每一个动作,诸如摆手,诸如迈步,都是由很多细小的动作统一协调完成的。 当多人一起并排走的时候,一个细分动作不统一,就会产生混乱,当多个细分动作都不统一,混乱度便指数倍的扩大。 所以,为了使混乱度降低,同样使整齐度提高,任何一个动作分解出的细微动作,哪怕是手臂摆动幅度,手指张开的角度都可以通过训练,使完全统一起来。 如此,团体行动时,人与人之间一个细分动作频率和幅度完全一致,多个细分动作的频率和幅度完全一致,再到所有细分动作完全一致,于是整体动作也就完全一致。 队列其实是个概率问题。 迈脚,抬手,手臂哪个角度打出,打出多少角度,何时收回,等等,队列行进过程中,行进动作细分出的细分动作,少说几十,大则上百,变量也就几十上百种。 这几十上百个变量不统一,那么人多了,动作就乱成什么样子了,乱出几百种不同的动作,所以必然混乱不堪,队列于是不能紧密排列。 他抬左脚,后边的抬右脚,于是把前边的人鞋踩掉了,他抬右手,旁边的却抬左手,把左边的人手里的箭打掉了。 动作不能统一,则队列过密,人与之间不仅不能配合,反而彼此干扰。 把队形散的足够散倒是不会相互干扰了,可是士兵却不能很好的配合了,一盘散沙。 西红柿小说 所以队列真的很重要,队列要是不能走齐,走两步就踩住别人的鞋,别人就被绊倒了,那紧密阵型就没法摆。 紧密阵型,紧密的刺猬枪阵,紧密的铁桶一般的盾阵,对上对面松松垮垮的盾阵,对上对面稀稀拉拉的枪阵,的确是碾压的啊。 李孟羲明悟到的是,能走齐队列的军队,放到古代,肯定是精兵,但是说横扫就过了。因为古代也有队列,只是不如后世队列要求那么高罢了。 再者,队列归队列,战斗队列阵型归战斗阵型。 仪仗队的走法,跟枪阵紧密排列,持枪如林前进,是两码事。 仪仗队走队列的确齐的跟刀切一样,简直是队列的巅峰了,但是如果不练架枪摆枪阵的操练,那是大概率打不过操练枪阵很久的古代精兵的。 故而,“能走齐队列的军队放古代横扫一切”这句话,有问题。 而严谨一点的说法,应该是这样,“能走齐队列的军队,放在古代任何时期,都足称精兵。队列能齐,是紧密阵型的基础,队列能走齐,再操练紧密枪阵盾阵,水到渠成。队列齐整又训练过枪阵的枪阵兵,能横扫古代队列不那么齐的枪阵兵。” 这样,才是严谨。 队列很重要,重要在不是纪律这个笼统的概念,而在“整齐”这个核心概念。 整齐决定了,不会混乱,不会后边的人把前边的人鞋踩掉,一乱一大片。 就是这么简单。 故而,要做到万人如一,必须做到动作一致,做到动作一致,就必须做到每一个小的细分动作一致,要做到每一个细分动作一致,便要不停的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 所以,踏步,立定,还有站军姿这些简单动作,才要严格统一手臂摆动的幅度,高度,甚至手指的开合形状。 手臂高度幅度和出臂顺序等是否统一,决定了走动时是否统一,踏步立定等是否统一,又决定了队列行进间是否能保证千万人如一。 最细微的细节如果不能统一,是断然无法做到万众如一的齐整军阵。 战争之中,阵型的整齐与否,决定胜负。 因此,训练士兵的手摆动是否整齐,看似莫名其妙,与实战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其实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负。 现代军队的队列训练,是最科学的战阵训练方法,是由漫长战争不停演变和改进之后,最科学有效的终极版本。 第三百一十二章 队列为何重要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三百一十四章 集,散 或许,纵观大汉天下,纵再远至西至安息,至贵霜,至罗马,举世无人能练出比李孟羲更整齐的阵列。 举世,无一人。 自悟出队列重要性的李孟羲,尚不自知他已经有了决胜沙场的一个重要筹码。 李孟羲有了所悟,便向刘备讲解了队列整齐令行禁止的重要性,刘备顿觉视野为之一阔。 刘备再一细想,若是让站着不动,有人摇头晃脑手脚乱动,十人中有一人乱动,百人中便有十人,千人中便有百人。 如此,还如何万人如一。 刘备细思,确实应该在细微处严加操练。 李孟羲远超时代的知识,无疑引导刘备见识到了新的天地。 原来战阵关键,竟在一臂一步之间。 这晚,只练了立定和踏步,练的还乱七八糟。 此夜,骤得李孟羲相授练兵之法,刘备久久难眠。之前也跟李孟羲一同操练过攻城守城术,当时所得也颇多,但无一有如今日所得之法简明扼要直指根本。 突然间宛若是得到的兵家至理,若非夜色深沉,青壮都解散回去了,刘备都要迫不及待亲自参找来兵卒亲自操练一番了。 长夜漫漫,刘备关羽二人,围着篝火在拆甲,准备拆出甲片编步人甲。 吼口令吼的李孟羲人都是兴奋的,回去之后,他一点睡意没有,照旧,把麻布卷和笔墨拿出来,准备写一天收获。 麻布拿出来,卷开之后,卷到了底,李孟羲才发现,树干粗的一大卷麻布,竟然写完了。 毛笔写字,太不方便了,费地方。 只好翻出新的一卷麻匹。 “匠营管理细则增补: 匠营分做两部,一部只做板车,不分心其他,一部做杂活。 薪资同样两分,做板车木匠,一队十人,做成一辆板车,赏粮五十斤,人均五斤粮。 此可为永例。日后再做板车,皆用此法。 另,杂活工匠,月领粮二十五斤,十天一领,首旬八斤,中旬八斤,下旬九斤。 此所以十天一领,盖激赏之法,应重时效,今日发粮,激赏之效明日最强,后日稍减,大后日又减,不消数日,便成无效。 激赏重在时效,故粮十日一发,一月一发太久,五日一发太忙。” “匠营副官鲁犁,统管全局,只于他粮二十四斤。 因,匠营与军营不同。军中官高则饷厚,此为惯例,无人异议。 然,匠营重劳作,有劳有饷,不劳不饷,此方为匠人之惯例。管制之官不干杂务,只管全局,若其饷高余众,人多不服。 故,匠营之官,免其劳作,稍薄其饷,当无人异议。” “得匠人所提改进生产之方法,两条。 一为,野外扎营,无有平地,于是刨凿等活,无平地可依,工速因此受制。可求购门板,以为平地。 二为,可卸车扣地,车板底部,一样比地平展。” “又自匠人处,得板车管理法。 匠营板车做成,先配发匠营,以满足其生产所需。 待匠人营板车配齐,” 写到这里,李孟羲顿笔,皱眉。 军中,何处最缺板车? 辎重队,辎重队车不够,再加上文安县攻城战后满城缴获,和黄巾王路投诚之后众多粮草兵器物资,军中物资多的拉不完,多的得靠人背。 ……或许,最缺板车的,还不是辎重队。 应该是,把板车最先调拨给收容队。 何为收容队? 之前,刘备出的主意,腾出五辆空车,行军之时,在队列前后游走,若是有老弱走的累了,走不动了,可以上车歇一节再走。 前边说,军中各部分,行军速度快慢有差别,最快的是骑兵,最慢的,自然是体弱的老弱。 而决定军队整体行军速度的,不在于最快的能有多快,而在于最慢的短板有多慢。 所以,派出五辆收容车队的方法是很好的,此举能让本来要掉队的最慢的那部分老弱得以时不时休息一下,因此得以提高行进速度,也就把大军整体行军速度也提升了。 可是军中车马不足,当时只挤出五辆牲口车,而军中现在民夫有大几千人,区区五辆车,肯定不够。 辎重队缺板车,青壮扛着物资,还能走,不至于掉队。 老弱要是掉队,那就直接影响全军速度了。 所以,板车分配优先级有了。 “板车先配发匠营,再配发收容车队,至,”李孟羲笔锋未停,(人口比例划分,老年人,应该是占人口总比的六分之一,现在汉末,未老先死多矣,老年人没那么多,再加上,民夫前身是黄巾流民,流民之中,老弱多已淘汰在逃亡路上了,因此,军中青壮比例,比较大,老弱比例甚小。) (那就按,老人比例为二十分之一算。此中体弱难行者,再为老人之三分之一,为六十分之一。 (一辆板车,同时可搭载十人歇脚。) (即,一辆车,可管十人。) (即,一辆车,可满足,六百人人口的搭载歇息需要。) (军中民夫算九千,除六百,得十五。) (现有车五辆,还缺十辆。) 一番心算之后,李孟羲提笔又写。 “民夫(特指黄巾流民,民夫与民夫也有不同,由黄巾流民构成的民夫,与从百姓中征兆的民夫,人员年龄分布差别很大),每六百人,配收容板车一辆。” “待收容队车辆满配之后,再分配伤兵营,再分配妇孺营,再分配辎重后队,最后,分于民夫营。” 杂七杂八的写完了,兵略相关为重点。 李孟羲在麻布匹上,画了一道杠,重点标记,以做区分。 “初练兵,略悟练兵相关。 其一,兵员选拔之要,古来言说纷纷,有说秦地兵耐苦战,有说矿工众合而耐劳。此有时代之局限,皆不足学。 纵是烂铁,也能炼成精钢,不制于地域,不制于兵员,此方为练兵强法。 其二:兵员自然择优拔良为要,然,即兵入营中,便为军中一士,不可因其愚笨迟慢而弃之。 不抛之,不弃之。 若今日弃愚笨,明日弃迟慢,三日弃力小者,四日弃目近者,若有朝一日守城苦战,需操练民夫迎战之时,只有愚笨迟慢力小目近者,如之奈何? 再者,练兵之旨,在于成兵,使愚笨成兵,使迟慢成兵,力小目近者,皆成兵。 若不然,只留聪慧机灵力强且目远之人,此聪慧机灵力强目远之众,又何须再练?立能战矣!” “其三,队列为军阵强盛之基。 昔闻,队列齐整之伍,之所以强劲,在于纪律。 今悟,纪律一词,笼统概括,未直指关键。 队列关键,简明述之为,队列齐,后排不踩前排脚,就无人跌倒生乱,如此而已。” 写完了,插在车厢旁的火把丢在地上,滚了两圈,踩了几脚,灭火睡觉。 —— 开始练兵的第二日,又至傍晚,不用李孟羲再亲自忙碌,刘备就帮着带人找了块空地,四周插上木桩子和火把。 练兵很重要,因为兵力不够。 但还有更多的事,比练兵更重要。 教学工作,即,教战兵们学习知识。 自军中扫盲的机制开展以来,先后经历了好几次变革,第一次改变是,奖惩制度,着眼于各百夫长,杀鸡儆猴,激励学风;第二个变革是,人手有限,对所有战兵千把人开展教育,力有未逮,故,只教军官,由各什长伍长再教授普通士卒;第三是,令学的快的人充任教师,教导学的慢的人,这样就让李孟羲和关羽刘备得以分身;第四次变革,李孟羲觉得战兵们学习能力不同,有快有慢,于是,设立了分班制度。目前数学学习,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按难度梯度,分了五个级。 到此,义军推广知识的效率,已早非当初,有了一个强大高效的机制。 得教文字了,李孟羲想着。 天未完全黑下来之后,李孟羲来到练兵点。 刘备早把人纠集在一起了,就等李孟羲前来。 李孟羲到了后,便首先,清点下人。 这一清点不要紧,李孟羲发现了幺蛾子。 人群中,见一左脸一大块青记的人。 李孟羲看向此人时,此人目光躲闪。 李孟羲只和四十青壮只接触了一天,要不是此人长相太突出,李孟羲还真察觉不出来,昨天并没有这个人。 李孟羲当时就想把那人揪出来,可是吧,骂人张不开口。 于是,李孟羲若有深意的朝刘备跑了过去,走远嘀咕去了。 李孟羲刚转身,那个脸有青记的人,悄悄摸摸的退了出去,跑了。 “玄德公,昨天咱选的新兵是多少?”李孟羲问。 “不四十个?”刘备答。 “那你再查查,现在来了多少?”李孟羲忍俊不禁。 刘备一查,好嘛,查得,四十六人。 多出来六个人。 刘备气笑了,指着青壮们笑骂,“谁不是昨天选的人,滚出去!” 几个浑水摸鱼的青壮,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选矿工的时候,民夫就想浑水摸鱼。 今日,刘玄德去民夫营,叫昨天练兵的人出来走。 然后,又有人浑水摸鱼的混进来了。 这样不行,李孟羲打眼一扫,发现选来的四十新兵,一个也不认识。 得有个标识好跟别的民夫作为区分。 省的再有人浑水摸鱼。 李孟羲挠了挠头,转身向刘备说到,“玄德公,麻烦你去辎重队,拿匹麻布……拿匹绸缎过来。” “哎,好!”刘备立刻就走。 李孟羲劳烦刘备,刘备不以为意,乐于跑腿。 刘备借过游骑的马,向辎重营去了,不大一会儿,刘备去而复返,他怀里抱着一匹丝绸,丝绸青色,颜色青如松针,好看的很。 丝绸很珍贵,刘备出身贫寒,却对这些钱财之物,视如粪土,难能可贵。 刘备义弟关羽关云长,未发迹前,也是穷比,可关羽一样视丝帛如粪土,财帛之物,丝毫不放在眼里。 三弟张飞张翼德,其颇有家资,但以丝绸之珍贵,一匹上等丝绸放在豪门之中,亦是珍稀之物,张飞同样也视钱帛如粪土。 再加上一个对钱财看不上眼的李孟羲,区区一草创义军,这么多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杰,人杰聚了一窝,义军成就又能小到哪去。 纵然没有李孟羲,志趣相投胸怀远志的刘关张三人,从汉末乱世中脱颖而出,似乎是必然。 视钱财如土灰的人,凤毛麟角,这般凤毛麟角的人聚集在一起,还一下聚集了三个,啧。 丝绸卖出去很值钱,而当下在军中,丝绸没多大卵用。 李孟羲又要糟蹋刘备的丝绸,刘备丝毫不在意。 刘备抻丝绸,李孟羲拔出腰间短刀,以刀做剪,拿刀在丝绸上刺拉一划,割断了一缕三指宽的丝绸。 场下的青壮们看李孟羲糟蹋丝绸,都觉得可惜。 “来拿。”李孟羲拿起丝绸条,向民夫们说道,“来,一人一条。” 青壮们不知要干什么,一时迟疑,无人上前。 “来拿啊,要我塞你们手里吗?”李孟羲笑骂。 他这么一说,离得最近的那个乡勇上前接过丝绸条,丝绸都是贵族用的,这些来自穷苦人家的青壮,丝绸见都没见过几眼,更别说摸了,现在有一条华贵的丝绸拿在手里,拿到丝绸的那名青壮双手捧着丝绸条,手都不知该怎么放好了。 李孟羲对丝绸毫不带怜惜的,尽管丝绸手感的确很好,他用刀,一刀一刀把丝绸划开,划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分于众人。 四十个青壮全分到了丝绸。 丝绸是用来作为区分的,用丝绸而不用麻布的原因是,李孟羲临时想起,民夫营中没有丝绸,也就不会泛滥,也绝了民夫再弄虚作假的可能。 丝绸的材质放在民夫营中,很醒目,颜色鲜艳,比别的布料比如葛葛布能明显的能看出异于麻布,用来作为特殊标识物很好。 “听我令,把丝绸缠在手臂上。”李孟羲下令。 命令下达后,青壮们拿着丝绸条,小心翼翼的往胳膊上缠,有人缠在手臂,有人缠在胳膊上,有人缠在左臂,有人缠右臂,不一而足。 是李孟羲命令表述不清的问题。 李孟羲眉头微皱,“全部,把丝绸缠在左臂。” 李孟羲重新下令。 汉代的人,是能分的清左右的,除了个别注意力不集中的人,错把丝绸缠到了右边,然后一看跟别人的不一样,又忙换回左边去了。 青壮们把丝绸统一换到了左臂,李孟羲左看右看,还是不太显眼。 “羲儿,以丝绸抹额更好。”身后刘备适时建议。 是个方法,李孟羲眼睛亮了。 “听我令,丝绸抹额,重新戴。” 等青壮们换了新的戴法,把丝绸抹额,在脑后系紧,打眼看去,一众青壮,个个头缠青色丝绸,隐约有那么一点气势。 李孟羲不由的点头。 “日后,以此青巾为号,不可遗失,不可转赠他人,违者,军法从事!”李孟羲厉声警告众人。 身份标识解决了。 “羲儿,是否开始?”刘备问。 “……好。”李孟羲有些奇怪刘备的热情,刘备对练兵极其上心的样子。 “那今早,是练站……站……”刘备想不起昨天说的口令,不由语滞。 “站军姿。”李孟羲提醒。 “奥,那今晚是否练军姿?”刘备主动问到。 “今早不练军姿,练下集合。”李孟羲看着散乱的站的七零八落的民夫,皱眉说道。 xiashuba.com 昨晚第一次训练,李孟羲只练了三个,一个是回答问题的时候,要大声答“收到”,一个是原地踏步,第三是最后练的军姿。 回去之后,昨晚睡觉时,李孟羲在睡前回顾了一下,他发现,还有比立定更基础的东西还没有练,给漏掉了。 梳理一下训练从开始到结束的整个流程,流程大概是这样的——新兵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首先得集合,然后对齐对正,还得清点人数,排头报数,这一些做完之后,才是开始队列训练,才开始练立定和踏步转向等。 而昨天,就忘了集合这件事。 于是趁今晚,亡羊补牢,今晚李孟羲决定专门训练集合,并且只训练集合。 在训练开始之前,李孟羲先把队列拉好,拉成横四人,长十人的纵列。 要求四十个新兵每个人记好自己的位置,然后李孟羲下令解散。 “都走,走远一点再回来。”李孟羲驱赶新兵离开。 新兵们不明所以,犹犹豫豫的边走边回头看。 “再走远点。”李孟羲赶鸡一样,挥手赶人。 新兵们只好再走。 “停!”李孟羲大喊。 “集合!”李孟羲朝新兵们大声喊到。 新兵们慢腾腾的走了回来,看的李孟羲直皱眉。 至于刚排好的队列,新兵们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算是小问题了。 更要命的问题是,集合命令一下,有些新兵放羊一样,溜溜哒哒走过来了。 面无表情的看着新兵们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才找好位置,李孟羲不用细看就知道,肯定有人没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说一下,集合口令一下,不管在哪,不管在干啥,立刻跑过来,我见谁敢再溜达过来,军法从治!”李孟羲吼到。 目光狠扫了一众极其不认真的新兵们一眼,“解散!”李孟羲下令。 “走远点儿!”李孟羲赶鸟雀一般,每次都得赶。 新兵们走远。 “集合!”李孟羲一声吼到,下达了今日第二次集合命令。 新兵们很不认真,尽管李孟羲交代了,集合口令一下,要快步向集合点跑。 可依然一大堆人,慢悠悠的落在后面,看别人跑起来,他们才跟着跑。 尤其混账的几个人,依然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军法官!最后的三个人给我拉一边去,每人五鞭子!娘的,老子军令已下,你们放羊呢?” 李孟羲气的嘴里脏话飙出,破口大骂。 李孟羲年纪小小,叉着腰破口大骂的样子,又凶又萌,刘备都忍不住笑了。 三个倒霉蛋被拉去抽鞭子了,侥幸到的及时,没落后边没有被抽鞭子的新兵不由庆幸。 当惩戒了散漫的数人之后,军心由是一肃。 古代的将军们,在接手一支军队开始训练时,难免会遇到士兵懈怠军令,或是仗着资历老,不把新官放在眼里之类的事。 这时,一般将领都会杀几个刺头立威,一下便把军纪整顿了。 曾经吴王要试孙武才能如何,就把后宫妃子交给孙武,告诉孙武说,让其把妃子宫女操练成军。 于是,孙武把宫女妃子分列数队,各发了旗号,然后交授号令之后,下令进退,妃子们仗着被吴王宠爱,嬉笑打闹成一团。 孙武毫不犹豫,直接砍了吴王两个最宠爱的妃子,然后余者震恐,再不敢怠慢孙武号令。 未出数日,孙武便把吴王后宫妃子并宫女操练的令行禁止。 吴王于是知晓了孙武的才能,开始重用孙武。 杀人立威是很好用的方法,古代将领常用此法。 若是有一个将领,奉命操练新招募来的青壮,一通鼓后,看谁迟来,便推出去砍了,以震慑余众,那么这个将领如何? 李孟羲视之为,蠢比将领。 有句话,不教而杀,谓之贼也。他娘的,人家农夫整日土里刨食,人家哪里知道鼓声和军令啥概念。 人家还没清楚咋回事呢,因为不清楚,犯了错,就一下把人家砍了,岂有此理。 就算,事先说过若迟一步,就军法从事,可农夫们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军法是何概念,有何厉害。 甚至,因为口音的不同等因素,或者环境嘈杂,将领在上边说了军令,下边后排的人都没听清楚。 然后一通鼓,农夫稀里糊涂跟过来了,然后因为错过鼓点,把人家砍了。 不教而杀,谓之戝也。 视人命如草芥,便不是惜兵之人,不是惜兵之人,就不是好将领。 因此,要服众,乱他妈砍人,此是蠢比将领。 刑罚权柄乱用,今日砍人,明日砍人,天天砍人,终将至法无威严,如同虚设。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以“青巾”为号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三百一十五章 隶书源流 古代招兵,重视地域,同一个地方从军的人编为一军之后,能更同仇敌忾。 因此,若有憨比将领,第一天练兵,就砍了人家同乡人中的一个人,威慑众人的目的是达到了,可这一军所有人都对此将暗恨在心,表面不敢说,内里巴不得其死。 这种情况下,将兵不合,是为隐患。 惩戒散漫之兵以儆效尤可以,但要把握好力度,几鞭子足以威服余众,直接砍头,就太过了。 执法军士抽完了那几个慢腾的新兵,李孟羲令其归队,“竖着耳朵听某军令,下次再犯,少不得再领军法。”李孟羲告诫。 完了后,李孟羲重审集合要点,“集合口令一下,立刻快步赶至集合点,不能慢悠悠的走,得跑起来,就想着要打仗,得赶紧上前结阵,就得这个劲头。” “听清楚没有?”李孟羲高声问。 “收到!”新兵们齐声回复。 回答,声音有力且整齐,李孟羲满意的微微点头。 “全体都有——” “解散!” 命令一经下达,新兵们有过两次解散经验之后,哗啦一下散开,朝后跑去,生怕解散的慢了被人抽鞭子。 看人走远,“集合!”李孟羲下达集合命令。 哗啦一下散去的人,又哗啦一声回来了,新兵们争先恐后的往集合点跑,有前车之鉴,谁都不想因为慢了而被军法惩治。 除去队列复位出现问题,有的人站错地方了,导致队列一列长一列短以外,单从集合速度这一点来看,训练取得了效果。 新兵们熟悉了集合口令,并且知道集合应该快速,至此,集合口令响应这一点,没什么大问题了。 除此问题以外,剩下新暴露出的问题依然麻烦。 新兵们都记不住站位,李孟羲眉头紧皱,他不得下场,把新兵们从高到矮重新拉了一遍。 以左为准,左侧的人最高,然后从左至右,士兵的身高依次降低。 李孟羲把士兵们这样排列是经过考虑后决定的,原因是身高排列关联到下一个动作,对齐,是向左对齐,还是向右对齐。 配合军官的动作,伸出右手,下令对齐,在军官的角度看,向右手边的人对齐最好查看对齐效果。 军官的右手,就是队列中士兵的左手,因为对着站立,成镜面效果。 “现在看看,你们各自站在哪,站在第几排,第几个,好好记清。” 李孟羲走在队列中,认真交待。 新兵们左右打量着,也不知他们到底记清了站位没有。 片刻后,李孟羲走出队列,走到第一列左数第一个人面前,“你站哪?”李孟羲抬头问。 “俺站这儿。”排头的傻大个脱口一句,把李孟羲给噎的不行。 李孟羲都愣了。 “咳,你站第一横排,左数第一个,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重复一遍。”李孟羲再问。 “第一排,左边第一个。” “是第一横排,左数第一个。”李孟羲纠正。 军队中的用语,应该简明扼要,并且没有歧意的好。 “再说一遍,你站哪?”李孟羲继续问。 “第一排……第……第一横排,左数第一个。”排头兵好算把话说利索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左跨一步,站在了第二个人面前,“你站的是哪?” “左数第二个,第一横排!”第二个人有点机灵,在李孟羲问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答案。 然而,有瑕疵。 李孟羲顿了一下,“先记横排,再记位置。你是第一排,左数第二个,记住没有?重复一遍。” “第一排,左数第二个。”新兵答到。 李孟羲点了点头。 然后,到第三人面前。 “你,站位在哪?”李孟羲手里刀鞘指了下第三人,他用刀鞘做教鞭使用,他做的越发熟练了。 “第一排,左数第三。”此人答到。 “嗯。”李孟羲点头,然后至下一人面前。 就这样,李孟羲不辞辛苦,把整整四十人的队列从头到尾问了一遍,以确保每个人都记住自己的站位。问完最后一人之后,李孟羲从队后绕至队前,目光扫视众人之后,“解散!” 李孟羲再次下令。 等人散开,“集合!”简短的命令再次发出。 新兵们争先恐后的跑到集合点,然后按着之前记着的站位找位置,经过一些混乱之后,队列才大致安定了。 xiaoshuting.la 新兵们对站位记得还不甚熟悉,还得继续练,强化记忆。 应该是叫强化记忆。 李孟羲单练集合这一点,不停的集合解散,不停的一遍一遍练。 直到新兵们跑过来集合时能迅速找到站位站定的程度。 训练比想象中的难,从昨夜到今夜,正式训练还没能开始,只练了集合,汇报,站位,连左右前后对齐还没练呢。 照这个速度,少说得十来天,才能基本把流程练一遍,而且不能太要求训练质量。 速度虽然慢,但义军现在的训练时间是从行军间隙挤出来的,训练时间再短,每训练一次,都相当于是赚了。 义军见缝扎针的训练,李孟羲可不觉得对手黄巾军能做到趁夜练兵,黄巾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自我建设的意识和能力。 哪怕是诸侯的军队,也少有如此高效率的做法,甚至不可能有。 随着时间推移,刘备义军虽然起点低,但是底蕴在快速形成。 夜深之时,解散,训练终止。 李孟羲回到自己的车上。 “哥哥你怎么那样说话了?”弟弟奇怪的问李孟羲。 “怎么怎么样了?”李孟羲。 “就是那样说话吗。”弟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描述。 好一会儿,李孟羲反应过来,嗓子哑了。 感觉到嗓子微微作痛,李孟羲轻咳了一下,这也太夸张了吧,也就昨晚和今早吼了一段时间,嗓子就给吼哑了。 实则是李孟羲吼的声的确太大了。 至此,李孟羲算是明白了,前世军训的教官为什么都喜欢咆哮着下令了。 一是,从心理学角度来讲,如果声音太柔,对别人心理暗示就不够强,口令就没有足够的强制力;二是,从物理角度,从音量来说,声音太小,有人会听不见;三是,从音频来说,声音如不够短促有力,穿透性不够。 所以,声音洪亮,只洪亮也不够,不能慢腾腾的,一个令喊两年,还得短促有力的口令,如此,才能下达好口令。 第三百一十四章 集,散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三百一十六章 伤兵营的棘手难题 九月初,无聊行军途中。 步人甲的事李孟羲不需要管了,关羽刘备两人去编了。 关羽说没携行具迟迟未做好,来要了。 李孟羲躺在车厢中,看着车厢顶发呆,弟弟穿着小号步人甲,带着头盔,如同一头小牛犊一样,用头哐哐往车厢上撞,玩的不亦乐乎。 戴着头盔的缘故,撞不到头。 说起携行具,这玩意儿非兵非甲,但对行军的重要性可一点不比兵甲差。 行军,如果是正常走还好,杂七杂八的行囊扛着还是背着,区别不太大,但跑起来的时候,区别就大了。 跑起来的时候,人身体向前移动,身上的行囊水壶,刀剑,干粮袋什么的,就向后荡。 高中物理,动量那一节相关的知识有讲,将滚动小球碰撞时,假设,两个质量一样的小球相对移动,这两个小球迎头撞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两个小球的动能抵消了。 动能的公式是,1/2mv.v,也就是,动能大小,和物体质量有关,和速度有关,和方向有关。 奔跑之时,是一整个系统,人往前,动能向前,身上挂的水囊粮袋一类的东西跑起来往后荡,动能的方向就向后。 那么,此系统,整体的输出动能是,人体做功的总动能,减去,向后荡的水袋粮袋,或许还要刀剑,或许还有被绑紧的被褥的动能。 哪怕粮袋就一斤呢,很轻,人的身体质量假设为100斤,每跑一步,粮袋就往后荡一下,这以为,小小一个粮袋,多增加了百分之一的跑步效率损耗。 因此,根据动能公式可知,急行军时,行囊绑在身上,绑的越紧,越固定,越少晃动,就越省力。 依李孟羲现在的了解,士兵的装备按兵种不同,而略有不同。 再有,分工不同的话,携带的装备也不同。 军中十人一顶帐篷,十人一个煮粥的瓮。 帐篷这玩意儿不是一般的重,几十斤,背着帐篷的人,再背别的,就吃不消了。 同样,背着陶瓮和干柴的人,负重也比别人多。 解决的办法是,同什十人,不必十人背十张床铺,十人背八床,背帐篷的人和背陶瓮干柴的人,就不必再背稿席了,减轻了负重。 生活装备,床铺,帐篷,煮饭的瓮,粮袋,水壶,或许士兵们还有自己的装换洗衣服的包袱。 作战装备则有,刀剑,盾牌,弓弩,箭支,长兵枪戈之类的。 携行具要携行的东西,就这么多。 李孟羲认真思考之后,他觉得,携行具得满足一个重要功能——防雨。 军中现在没有多好的防雨措施,一场大雨如果下来,必须得停下扎营,让人进帐篷避雨。 不然,雨具不够,雨一淋,被褥铺盖就全湿了。 湿被子人一睡,很容易生病。 行军倒是可以停,但关羽练的是奔袭兵,不可能一下雨就停下不走了,也就没办法从容停下扎帐篷避雨,所以,必须得有能在行进间防雨的装备。 需要防雨水的东西也不多,被褥是一个,稿席被雨淋了也不怕,反正稿席卷着雨也淋不透,里边还有张席子,垫着席子,只要被子不湿,睡觉就没事儿。 除了被褥,或许还有粮食,寥寥三两件换洗衣服,弓弦,好像也得防雨。 依照现下的技术条件,李孟羲想到的携行具主体结构是,一个树枝编的篓子,篓子里,装着一个用帐篷布缝成的防雨大袋子,然后,被褥叠好装袋子里,衣物和干粮也装袋子里。 然后,把袋子口杀紧掖到下边。 这样,不管多大的雨,被子都不会湿了。 至于盾牌,刀剑,湿了无所谓。 所以,携行具构造李孟羲有思路了。 所需的是一些篓子,和一些用帐篷布缝成的防雨袋。 思路畅通,李孟羲连后续实施也想好了,篓子好说,前边让民夫们编草鞋,民夫们踊跃而从,现在同样可向民夫们下令,说收大篓子,可以换粮。 嗯……篓子比鞋工作量大多了,该赏多少粮合适。 可以先不点名价钱,先暗地查访一下,看编一只大篓子,需要多少工时。 匠营激赏标准,平均一天一斤粮,就有很好的激赏效果。 那么,因为匠营活儿毕竟多,民夫们编篓子活轻巧,那就,按匠营的标准,减半。 也就是,如果编出一只篓子,耗时需四天的话,那么,一只篓子可以换粮两斤。 帐篷布因为刷了桐油的关系,因此能防雨。 做防雨背包,必须用防雨布,就是不知,军中废弃帐篷拆了,能缝几个背包。 再有,缝制背包的工时也得确定一下,也按两天工时赏一斤粮来算,不还是,按一天一斤得了。 因为缝制工作,李孟羲想到是由妇人来做的,妇孺是弱势群体,多给点粮也行,支出不了多少。 携行具的头绪理清了,还有别的事。 得教战兵们学文字了,数学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教的差不多了。 想着文字,李孟羲不由坐起,翻着翻着,就把竹简摸出来了。 关羽给的竹简,没用上。 顺手摸上了竹简,李孟羲兴致大起,拿出刻刀刻着玩儿。 “子曰”刻下,又准备刻“学而时习之”时,李孟羲意识到了一件事。 竹简能刻字的空间有限,如果为了句子之间的间隔,特意空出一点空隙,就太浪费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 句读就是分割句子的标点符号。 李孟羲本不知汉代的句读是怎么用的,但随着他开始刻记字,然后为了防止字混在一起不知哪是哪,李孟羲自然而然的想到用长横短横来断句。 一长横代表句号,用来作为句与句之间的区分符号,短横做逗号,用于区分句子之中词语和短句意思的短句,紧致而又节省空间,清晰分明。 刻了一整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总共十一个字,李孟羲看着满竹简歪歪扭扭的字,很有成就感。 为什么是歪歪扭扭的呢,因为李孟羲刻刀不太会用,能把字刻清楚已经不容易了。 李孟羲把竹简拿起,满意的扫了一眼,再丑的字,李孟羲也不觉得自己写的丑。 左看右看,李孟羲觉得自己刻的字体像是隶书的样子。 按李孟羲对书法粗浅的理解,书法分楷书,行书,草书,隶书,别的不知道了。 而隶书,李孟羲最直观的感觉是,隶书横不太平,竖不太直,拐弯抹角处走势圆滑,少有棱角,字体古朴淡雅。 古朴,即是原始的另一个意思。 最早的软笔书法字体,就是隶书。 以前,李孟羲不明白隶书为什么写的横不太平竖不太直的样子,当亲自刻了字之后,李孟羲突然明白为什么隶书会迥异于楷书行书之类的。 隶书,脱胎于简书。 在刻简之时,要用刻刀刻出像楷书那样有棱角的拐角,太麻烦了。 刻刀在刻字时,像横折这种有角的笔画,顺着力道拐弯,角稍圆滑的过度,一气呵成是最省力和自然的方式。 xiashuba.com 而如果像楷书那样,拐角直直的转折,得转刀,甚至得用两刀分刻,太费事了。 再说简书刻横为什么也不是平的,因为竹子本身就是圆筒状,圆筒状的竹子劈成了简,竹片本身自然也带有弧度。 一横刻下去,刻刀会顺着竹片上的弧度自然产生微微的弯曲,顺着竹片的走势刻,刻出来的比划自然是略带弧度的。所以,这就是“横不平”的由来。 而竖呢,刻刀从上往下刻,起笔用力如果轻了,上边的刻痕就窄,下边又用力一点,刻痕宽了一点,所一竖刻完,是剑锋一般锐利的形状。 而还有一种情况是,开始用力大了,再往下刻就收点力,一竖刻完,是上宽下窄的倒剑锋的形状。 和楷书的竖不同,竹简上刻出的竖,上下宽窄变化落差很大,不像楷书那样一竖直直的下来。 所以,这就是李孟羲认为的,“竖不直”。 那么隶书的点呢? 刻字太费手了,李孟羲刻字,能省事就省事,点这个笔划,楷书中点做“小捺”来写的。而李孟羲在刻点时,用最为省事的方法,直接用刻刀的一个刃角,在竹简上钻一圈,就钻出来了一个圆点。 人都是一样的,思维都相类,李孟羲怎能省事怎么来,汉代和汉代以前的古人,在竹简上刻字肯定也想省事,也这么刻,点也是拿刻刀钻一下完事。 所以,如果去对比,就会发现,隶书软笔书法中的点,就是一个随意用毛笔在纸上点了一下的一个圆墨点。 只有隶书中的点是这样圆形的点,楷书行书的点都是小“捺”的形状。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汉朝是一个关键的时期,处于竹简和纸张交替的过度期,同样也是由简书演化来的隶书向和行书楷书书法的过度期。 因为工具的差别,依托工具诞生的书法,自然也有差别。 简书横是不平的,这是由刻刀和竹简的性质决定的。而用纸张和毛笔再写一横,一横画过,写的直直的一横反而变成了最简单的写法,反而把横这一笔画写成带有弧度的样子,则反而麻烦。 同样,用毛笔和纸张写字时,竖是直直的一竖直接写下来,除了笔的尾锋细尖细一点以外,竖这一笔画上下宽窄几乎一样。这时,再写出简书那样剑锋一般的竖,就有些违反毛笔书写的规律了。 还有,为什么楷书的点是一个小捺。因为,毛笔的书写姿势,轻轻点一个捺,比用毛笔往纸上戳一个圆墨点要简单方便。 故,是因为书写工具的改变,书法才相应的改变。 只要造纸术没有被发明,写字还是写在竹简上,那么字体永远还是隶书。 李孟羲前世可没有研究过书法,而如今因为亲自刻了一卷竹简,意外的弄明白了隶书字体的由来,他很开心。 第三百一十五章 隶书源流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剑势=二分之一剑重剑速的平方 没有表,时间都没个概念。 车队停下的时候,李孟羲在车上躺的迷迷糊糊几乎快要睡着了。 “哥,咱们下去玩。”小砖用力的晃李孟羲。 李孟羲一时还没反应,小砖咚的一下,用头上的头盔朝李孟羲胸口咚的一撞。 李孟羲受痛,哎吆一声。 弟弟却乐的咯咯直笑。 起身坐起,李孟羲挠了挠头,看着车窗外的天色。 又傍晚了。 小砖先爬下车,李孟羲后下车。 小砖有自己玩的地方,妇孺营很多孩子,小砖想去找小伙伴们玩。 “那去吧。”李孟羲同意了,目送着弟弟穿着小号步人甲,笨拙的,吭吭哧哧跑。 甲很重的,在车上还好,地上跑一会儿肯定累趴。 小砖个头小小的,再穿一身包的严严实实的铠甲,跟个陀螺一样。 路过的大人们,好奇的把小砖拉住,去摸他头,扒拉他身上的甲。 “是俺哥给俺弄哩!”小砖仰着脑袋,自豪的说着。 目送弟弟走远,李孟羲收回目光,他叉着腰,抬头看天,该干嘛去来着? “军师。”身后,传来声音。 李孟羲回头一看,是军医田卜。 看到田卜,李孟羲才忽然想起,好几天没看见他了。确切的说,好几天没去找田卜了。 田卜来,神色略凝重,“军师,可有空来伤兵营一趟?” 到伤兵营,在一辆平支起的板车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额头上缠着麻布,一动不动的人。 田卜说出了遇到的难题。 当日青云山攻山战后,伤员众多,被落石砸伤者尤其的多,面前的这人,就是被一个从山上滚下来的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头砸脑门上了,到现在,醒不过来。 从青云山攻山战到现在,过去五六天了,这个昏迷不醒的伤兵,心脏也在跳,脉搏也还好,就是不醒。 田卜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针灸换着法用尽了,人还是不醒。 好几天了,怕拖下去人就死了,田卜不得不来找李孟羲。 李孟羲拿手揭开伤兵头上的绷带,看伤兵伤势如何,田卜在边上,说开了,“军师,羊肠线没有,我还是用头发缝的伤口。” “你没来,又有几个肚子被刀枪伤到的人,伤了肠子,我也没敢乱动。 伤兵先后死了。” “军师,你看跟说说,再买来猪,再弄点肠线,我看用着好……” 听田卜这么一说,李孟羲忽然就意识到,当时攻山战后,应该去伤兵看一下的,这下可好,事情杂乱,一时疏忽没去,伤兵营全靠田卜支应,若不是田卜找来,还想不到此节。 又有伤兵肠子被砍断了,胸腹腔受伤,在这个时代,神仙难救。 肠缝合术还没研究成功,以后再有人伤到肠子,是必死。 田卜提起说买猪狗羊的事,李孟羲顿时响起,好像,好多天了,一头新的牲口没有买回来。 刘备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昏迷不醒的伤兵暂且不说。 李孟羲转身,抬头看着田卜,“我说田卜,以后你有啥事,早跟我说啊。” “你看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半天不知道你这儿还缺东西。” 责怪了田卜一句。 李孟羲指了指车上的昏迷不醒的伤兵,“此人伤脑了,治不了,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可难的就在这儿,什么都不管,他自己说不定就能醒。可此人昏迷不醒,不吃不喝,撑不了几天。” “这样,”李孟羲眉头紧皱,挠了挠头,“卜,你有法给他每天灌一点水吗? 光喝水也不行,得灌点糖水……” 说到这里,李孟羲停住了。 他想起来了,让刘备买的麦芽糖,刘备还是没买回来。 田卜点了点头,“这几人,只能是灌了点稀粥吊着。” 李孟羲一愣,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车上植物人一般的伤兵,“灌的进去?” 他惊讶于,田卜是如何让不能自主吞咽的人喝粥的,不会呛死吗? 好奇心实在太重,李孟羲推着田卜,让田卜演示一下,是如何给植物人喂东西吃的,也好评估一下,田卜的方法有没有致人窒息的危险。 田卜离开,端了一小碗儿温水过来,把成了植物人一样的伤员扶起,靠着车栏,然后摆弄木偶一样,让伤员仰起脖子。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田卜捏着伤员的下颌掰开伤员的嘴,把碗凑上去稍稍灌了一点水,然后,田卜以李孟羲看不懂的手法,合上伤员的嘴,手指在伤员喉咙处,一阵乱按。 水竟然就顺下去了。 这家伙,按摩手法很可以啊。 李孟羲再次得见田卜的医术能力。 问题不大。 这个伤员头部被石头砸到了,可能是瘀血压迫神经导致昏迷,也可能是脑损伤。 然不管轻重,在汉末的技术条件下,李孟羲想不到该如何进行手术,只能靠他自己醒过来。 汉末又不同前世,前世昏迷无法进食的病患可以通过静脉注射葡萄糖的方式,一昏迷一俩月都没问题。 在汉末这个时间段,以目前的技术水平,绝无可能进行静脉注射的——除非有椰子,像成龙的电影《我是谁》里那样,用椰子汁输液可以少量通过静脉注射的方式补充水分和葡萄糖。 前世看过电影,李孟羲还特意查过,查到底用椰子输液到底是真的,还是电影的艺术加工手段。查到的专业是,椰子水少量输液是可以的。 可惜椰子得到海南去找了,北方哪里能找到椰子。 就算真有椰子,输液设备也是问题,输液用的橡胶管,不锈钢针头,这两种玩意儿看似简单,没有强大的工业能力,是极难生产出来的。 yawenku.com 总之,如果有条件,这个昏迷不醒的伤兵,就算不去进行任何治疗,吊两个月葡萄糖,人就有可能自己醒过来。因为如果是脑门瘀血压迫了神经导致的昏迷,瘀血是会被身体组织慢慢给吸收掉的。 但是因为没有条件,这个昏迷不醒的伤兵,要是没办法进食进水,不等醒,饿也死了。 人在不进食只喝水的情况下,最多能坚持十来天,而要是只吃干粮,而不喝水,最多七天人就挂了。 幸好,有手段高超的田卜在,在没办法输葡萄糖的情况下,有了替代的补救手段。 田卜给伤兵灌水,一次只能灌一小口,看着就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能把伤兵的命吊住,这个伤兵哪怕昏迷个十天半月,也能保住性命。 此时就更加凸显出麦芽糖的用处了,因为伤员不能正常进食,只能灌流质食物,热量很高的麦芽糖水,一小碗糖水,等于干两碗大米饭,太适用来给类似的病患用了。 除此之外,还不够。 人体所需正常营养物质,只有糖不够,还得有蛋白质,油脂,微量元素,诸如盐,叶绿素。 蛋白质,李孟羲也不知道哪里去弄流质的蛋白质,又没有牛奶。 油脂倒是好弄。 盐溶于水,也方便顺着水灌下去。 叶绿素,李孟羲交代田卜,弄一些青菜叶子,洗净捣碎捣出汁水,混在水里每天给这个伤员灌点。 田卜不怀疑李孟羲的方法,他点了点头,“啥样青菜都行?”田卜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啥样都行。” “除青菜汁外,再加少许盐。对了,你们伤兵营肉还有吗,熬点肉汤。” 田卜欲言又止。 李孟羲眉头一皱,看着他,“说。” “军师,肉那一点儿,早没了。”田卜尴尬。 可不,李孟羲在军中制订了开小灶的制度,这制度好是好,没肉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伤兵营的棘手难题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多旌旗,少刀枪,跟庞统学的 李孟羲堪称是义军中最忙碌的人之一。 从伤兵营离开,李孟羲立刻就去找刘玄德,正好刘玄德遍找李孟羲不见,正刚从木匠营回来,两下碰到一起。 没有寒暄和废话,李孟羲直接问刘备,为何近来,说要沿途买的麦芽糖,还有猪狗羊之类的小动物,一样也没买来。 “是没钱了还是为何?”李孟羲直接了当的质问。 李孟羲怀疑的眼神,让刘备感到很无奈,他只好解释,“羲儿,我天天有派人去买,可不知为何,这巨鹿郡将近,出去采买的人回回说,路上没遇见人烟。” “这样,明日,我亲自盯着。” 刘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孟羲不好再说什么,只一再强调,救人性命之急,不可耽误。 再后,李孟羲又说起携行具。 李孟羲兴趣一起,就跟刘备普及起了动能是什么,本以为,刘备能懂重心,动能理解起来也不难。 然而,刘备是听懵了,只了解个大概,背东西跑,东西如果晃荡,费力一点。 刘备生活体验足够,李孟羲说的,刘备再一想,的确是那么个意思。 此中令刘备惊讶的,李孟羲说两个百斤的同样快慢的球滚起来撞一起,都停。 一个两百斤的球,和一个一百斤的球撞一起,则是,两球连一体,其速为,大球本来的速度之六分之一。 李孟羲说的新奇,刘备听的耳目一新。 后边,李孟羲又引申到兵击,说两人拿剑同砍,剑有速,有重。 若速同,剑重的砍过去,对面则挡不住。 若剑重一样,剑速快的那个,对面挡不住。 此中符合一公式,即,剑势=二分一,剑重乘剑速平方。 由此公式可得,若与敌交手,敌剑如果重,又一招疾来,你剑轻,是万不能顿止敌剑势的。此时要么闪避,要么以轻击重,挑荡偏折开敌人攻击。 同理,若你剑重,剑重则是最大优势,然轻灵则不如敌人,此时最佳策略,是强逼敌人和你持剑硬碰。 你抡圆了一剑砍过去,敌人难以招架,一次他能守住,两次,他能守住,三次他就手抖,四次他就抵挡不住。 刘备听到这里,不由停住了,目露思索模样,(难怪,日常相较武艺,云长一刀来,某抵挡不住。) (本以为,云长刀重,今知,非只刀重,更速快也。若云长刀缓,其刀虽重,我一剑轮圆劈去,云长也是难当。) (云长刀六十四斤,我雌雄剑共重四十一斤,雄剑重二十二,雌剑重十九。) (若论力气,云长与某相仿佛。) (剑势=二分之一剑重乘剑速平方。代入此得,云长青龙刀,为我雄剑三倍,若当其刀,某剑速应是其十七分……) 呆立原地的刘备,其手抚颌下短须,眼中突有精芒闪过,忽然发笑,(看来与云长争教,我若要压他刀势,与之相格,则应双剑合力并撞,此增我剑重,以免我单剑一磕而飞,再收不及……) 突然,刘备感觉衣服传来被拉扯的感觉。 刘备低头,看到李孟羲正仰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刘备顿时就哈哈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李孟羲的脸。 李孟羲不爽的摆脱刘备的手。他不喜欢被人捏脸。 刘玄德顿有剑法上的感悟,他想找关羽较量武艺了。 这整天行军,烦闷的不行。 扎营还是当路,此时刚扎营,照例,民夫们自行散出去,捡点树枝也好,拔点野草也好,挖点野菜也好。 游骑四处散着,弓箭在手,刀枪在握,游骑这儿一个,那一个,也不去挖野菜,啥活也不干,就盯着。 这便是之前规定好的游骑的职责。 行军在荒郊野外,得防备着有野兽伤人。 若有危险,游骑得冲上去。 民夫们几千,散出去扫一遍,地上啥都不剩。 这附近荒凉,东边路边,有个浅草丛,一伙民夫撵出兔子,咋呼声声,干撵撵不上。 兔子正从游骑边上跑,游骑只笑呵呵鼓劲儿,不上去纵马追。 追着兔子跑过的民夫们呼喊,“军爷!你马快,帮忙追则个!” 游骑只是笑了笑,“我等有军律在身,不便与尔等争抢。快追,要是出来了老虎,我再撵不迟!” 李孟羲和刘备就在不远,他们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相视一笑。 法律有,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说法。 现在,军中军律至少走到了第二阶段,游骑有在傍晚时分四处巡视的职责,游骑也的确是按军规军律办事。 至于游骑是不是守律严格,若有游骑趁没注意到,去抢民夫的兔子野鸡,能不能有一例追究一例,这就不知道了。 再往远处,跟着民夫们扩散的方向往前走,可以看到,民夫中,有部分人是有镰刀柴刀锄头之类的工具的。 再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工具多在老人妇孺手中。 这又和之前的安排相关了。 走着,见到一青壮,手里拿着锄头在挖野菜。 李孟羲隐秘指了指那人,与刘备耳语一番。 刘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走过去。 待青壮抬起了头,刘备笑问,“小哥,你这锄头是找谁借的?” 青壮不知此中深意,手指十几步外正拔草的一个老人,指着说,“是借老爷子的。” 那边的老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朝刘备笑笑,“我借他使使。” 这便好。 当时分配时工具时考虑到如果扎营时,让民夫们散出去自行采集,那么,有些在高险难及之处的柴火和树枝之类的,老人和妇人就够不到。 青壮可以够到,但是也难够。 为了避免青壮和老人争抢易得资源产生内耗,分配工具的时候,就把镰刀之类的,优先分配老弱妇人,这样就逼着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去采集难采集的资源。 就这一个分配和统筹方法,能让整体采集效率,提高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意味着,每五棵野菜中,就多了一棵野菜。 工具优先分配老弱妇人,但同时,老人妇人手里的工具,也有可能被青壮夺走。 所以,方才见到青壮手里有锄头,李孟羲想到此事,才让刘备过去问一下。 再前走,李孟羲见到,有人扯湿树枝。 过去问,湿树枝又沉又烧不了,何不捡干的。 民夫回答,湿的扯下来,背着走三五天,晒也晒干了。 奥,原来还能这样。 照这么说,喵的古代行军,根本不缺干柴啊。 古代哪哪都有树,有树就有树枝,干树枝没有,湿树枝扯下来,背着走不几天,湿树枝就变得干崩崩的了。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更西,游骑们看天差不多了,呼喊民夫们回应。 民夫们从远处走回来,或是背着小捆树枝,或者手里掂两棵野菜,或是腋下夹着捆野草。 也有的,啥也没捡到,手里拽个狗尾巴草,跟旁人说说笑笑不知道说啥呢,开心的不行,溜溜哒哒。 就跟,是在回家一样悠闲自得。 义军民夫整体的精神面貌,跟当初,已截然不同。 这或许也是人心。 民夫回营。 人流汇聚。 看到刘备和李孟羲又来到民夫营前,营中中间的位置,一嚼巴蒲公英根的老者,呸一口吐掉嘴里的渣子,忙探身,拿手拍了拍一边头上缠着青色丝绸的年轻人,好心提醒,“后生,白拍了!人找你们练兵里不?” 四周的人,不由都向那个年轻看去,看到年轻人额头上缠着的青色漂亮丝绸头巾,众人都是艳羡。 有人羡慕丝绸,有人羡慕人家被选中重用了,种种羡慕目光,不一而足。 就在这样的眼神包围中,头戴青巾的年轻人,不由得就觉得腰板一挺,一股莫名的自豪油然而生。 这个年轻人拍拍裤子上的土站了起来,挤开挤挤攘攘的人群往前边挤。 头戴黄巾的从人群中青壮站起来的刹那,李孟羲就注意到他了。 李孟羲就眼看着这人,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前边挤,过人得一个个拍,一个个叫让让,李孟羲眉头直皱。 好像不对劲儿…… 民夫营在之前,最早的时候,那时候老有人跑,有人跑,三两人不算损失,关键是怕他一跑,一堆人跟着跑,再把大军惊的炸营了,那可要命。 为此,关羽就把民夫聚在一起严加看管。既然是严加看管,兵力又不怎么够,自然是,把民夫使劲往一堆儿撵,民夫营于是挤的跟羊圈一样。 当时的做法没问题,但现在情况变了,当初对民夫营的管理习惯却沿袭了下来。 就比如那个挤过来的青巾,看他挤来的样子,李孟羲就想起了小时候跟爷爷去看大戏,娘的,那台下的人挤的是,落脚的空都没有。 出去撒尿都挤不出去,看了一天戏,要憋坏。 民夫营这样安置不行,太挤了。 挤一点其实无所谓,但是应该有序的挤。 以百人为一个小方块,这一百人怎么挤都行。 但是,百人方块与百人方块之间,得留出小道吧,哪怕,就一人宽的小道呢,这样,谁有个啥事,想去撒尿干啥,直接就能畅通无阻的去。 好嘛,今天又发现了一处不足。 这处不足还不好解决。 原因是,管理难度。 民夫营百人一队,分是好分,之前为了安流民之心,特意做了一堆刘字旗,分给了流民们。 刚开始还好,流民们大致还按旗聚散,但没等多久,民夫们就又乱的不知哪是哪了,旗也不知道哪去了。 还好,分民夫们旗帜,就是为了让民夫知道他们成了义军一员,打消他们顾虑,这个目的完美达到了。至于未能在民夫营中,建立起基本的组织架构,则不重要了。 要让民夫营有序,得一大批军官。 军官没有,战兵营还缺人呢。 看来,只有等把四十青巾练的有模有样之后,再以这四十,练一大批人,才能解决民夫营的组织度问题。 那得等至少俩月后了。 有一个青巾上前来,民夫营的青巾便被引起了头,一个个上前来。 此时,便又看出刘备礼贤下士和情商高的一面了。 虽说,是准备宣布军中收树条篓的消息的,没打算叫青巾们过来。 但是,青巾们既然来了,刘备就笑着,“来了。” “先到后面。” “一会儿咱再走。” 一个个跟青巾打招呼,一个不落。 而李孟羲呢,因为在想事,就不理人家。 青巾四十人,不用叫,主动过来了,这或可说明,这伙新兵积极性已经有了,是很好的开始。 刘备宣布正事,“我军中预备收大树条篓,”刘备高声说着,然后伸手碰了李孟羲一下,小声问,“羲儿,篓子多大的?” “能装下一床被子的篓子。”李孟羲小声回复。 “篓子得能装下一床被子。”刘备高声又说。 说完,又手碰李孟羲,小声问,“羲儿,篓子准备收多少。” 这还真把李孟羲问住了,收多少…… 关羽部奔袭之士要携行具,关羽部现在除去骑兵,步兵已扩军至八百多人。 “先收八百。”李孟羲想了片刻答道。 “篓子先收八百。众位,有闲就折枝编篓,编好了篓,拿来换粮!” 换多少粮,刘备也没说,但民夫们因先前草鞋之事,不少人已成功换了粮,不会去担忧篓子编好没有粮食来换。 义军信誉已经立起来了。 收篓子的事宣布完,开始练兵。 练兵场合不固定,有时在道中,有时在野地,但一样的是,一圈的木桩和火把总不会少。 —— 训练场。 “集合!” 李孟羲令下。 眨眼,人到齐,队列四列成。 “解散!”李孟羲又令下。人哗啦散开。 训练时间尚短,李孟羲都觉得没练啥呢,新兵们也觉得就是走走跑跑站站,集集散散,也没啥,而旁观者刘玄德,自觉颇受启发。 刘玄德目睹了李孟羲从前夜练兵到现在所有过程,前夜练号令,昨夜练集散,短短两日,刘玄德亲眼看见,一众青壮从懒散到号令一下飞奔一处,迅速列队齐整,前后差别,宛若脱胎换骨。 李孟羲极善练兵,这是刘备对李孟羲的评价。 至于说李孟羲许久之前说的,当初初遇,李孟羲说不知兵事,如今刘备把那当成了笑谈,都会练兵了,还不知兵事。 xiaoshuting.info 李孟羲正在练兵,刘备一旁襄助,说是襄助,刘备有心偷学。 青壮们经李孟羲着手一训练,效果立竿见影,刘备看在眼里,理所当然的认为李孟羲曾被高人传授过练兵之法。 这么想差不多接近真相。 事实上李孟羲没有跟所谓的高人学习过,他所称的老师也是杜撰出来的,为的就是让自身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有合理的解释。 虽然,李孟羲未跟什么名师学过练兵之法,但前世耳濡目染的各种军事训练方法,无一不凝聚着无数军事家的智慧。 因此说李孟羲练兵的方法师承于众多军事家,这个说法也对,因此,李孟羲还是有师承的。 训练依然单调枯燥,一个简单的原地踏步,反反复复练了好多次,问题依然数不胜数。 原地踏步这个动作,细节包括十几个要点。 具体为,脖子要直,头要正,眼睛目视前方,挺胸张肩,不能肩膀耸着一边高一边低,再往下,到身体躯干部分,腰要直,不能腰咧着。 然后是四肢,原地踏步时,手臂摆动便又是数个细节,摆臂的时候,手不应是握拳,也不应该是伸平手掌,而应该是四指内扣,大拇指按在食指中指节上,手成虚握。 在手臂摆动的时候,同样有多种摆法,一个是手背朝前摆动,一个手掌朝前摆动,自然,这两种摆动方法都是错的。 手臂摆动时,手正确的摆动方向是手掌侧向,即手心是朝着裤缝的角度。 摆手时,手的姿势这么多细节了,手臂摆动的幅度就更难以统一了。 手摆不开,就太拿捏了,手摆的太开,就打到前边的人了。 不同于手势,手该怎么握,谁手错了,可以很直观的指出来,手臂摆动的幅度,不太好描述。 李孟羲想起曾经在军训的时候,教官要求的手臂摆动幅度,好像不是要求的高度,而是要求手臂前伸的时候往身体中线摆,即,手摆到和肚脐一个水平线上。 基于人体构造,摆手的时候,手向身前往中间摆摆到和肚脐一线的时候,手臂的高度恰巧刚好,不高也不低。 所以,在规定手臂摆动幅度的时候,就不再要求高度了,只要手摆到身前,手差不多和肚脐一个高度就差不多行了。 再有,手臂摆动时,手肘需要打直。 再往下,是腿部了。 原地踏步时,腿得抬起来,而抬腿的高度若不统一,便会一片混乱。 李孟羲去想军训的时候,原地踏步时教官对腿部抬高是如何要求的,一想想不起来了。 虽然想不起来具体要求,但李孟羲还牢牢记着原地踏步的动作该怎么做,大不了,说不清楚让新兵照着做就成了。 除了膝盖的抬高高度,还有角度。 有的新兵抬膝的时候,膝盖朝两边外八着顶,极其不美观,而且容易碰到左右的人。 膝盖抬起的正确角度是,应该是自然朝前,不外八不内扣。 再往下,就是脚步了,脚步落地,应该落在原地,不能原地踏步踏着踏着人跑老远。 一个原地踏步,方方面面的细节就有近二十个之多,一个细节做不准,就是错。 不过四十个人,并不多,大致也就是初高中一个人数中等的班而已。 就这么四十来人,李孟羲就有点忙不过来了,每一个人都有细节上的错误,李孟羲好不容易纠正一遍,这边刚说完手怎么摆,那边就把脚忘了。 虽然说晚上练兵,把时间充分利用了起来,可晚上也有晚上的不便,照明条件有限,火把的光线昏暗,要是白天,谁动作没对,站在边上看一眼就能看见,可晚上,只有走近才看的清谁动作做对了与否。 李孟羲一丝不苟的投入到训练之中,不仅是在练兵,更是李孟羲把自己所掌握的知识付诸实践的过程,对李孟羲自己而言,也是重要的成长过程。 知道军训流程是怎样的是一回事,亲自从头到尾负责一场训练,是另一回事。 “全体都有,立正!” 踏的一阵声响,新兵们停下踏步,脚步声还是有点乱,不过比昨日更齐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剑势=二分之一剑重剑速的平方 第三百一十九章 刘备见乡人,下马缓行 九月初二。 今日拔营行军时,刘备记着昨天李孟羲交代的事,要买东西,他特意交代游骑,前方探路之时往远处散一点,看看哪里有村寨,好前去补给。 十来骑领命而去。 大军开拔。 在大致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一名游骑此时已离队三四里了,刘备军令说留意看哪里有村寨可供补给。 游骑不可能渡河钻林之类的,骑兵通行能力并不太强,所以游骑还是沿着路走的,不过是远离大道,沿着小路走而已。 这名游骑在一个岔路口勒马停下,路口以左,荒岭之上,杂草丛生。 路口以右,高处林木繁茂。 朝远看,两三百步以外,弯弯曲曲的小道延伸的尽头,哨骑看到了一些掩映在林木之后的低矮小屋。 哨骑在观察之时,小屋旁似乎是有人也注意到了哨骑,在屋旁拎着锄头打理菜地的老伯一看有贼兵贼头贼脑的探头打探,立刻菜地也不管了,扛着锄头就朝村里跑了回去。 既然有人,那就说明不是荒村,任务完成了,游骑打马回赶。 骑兵速度很快,几里地,骑兵片刻一个来回,而此时,拖延好几里长的步军行军队伍,才走到了队尾。 游骑追至中军前锋,回禀刘玄德,说找到一处有人烟的村落。 刘备见游骑手中空空,便问,可曾上前交涉,问是否愿与我军交易。 游骑答道,说远远看见了人,人又钻回去不见了。 刘备听的皱眉。 最近连走十来天都看不到人烟,到处荒村破宅,一片荒凉,想来是河间贼情轻,还多少有人烟,还有百姓愿意与大军交涉。 这巨鹿将近,贼情肆虐地方,百姓早已成惊弓之鸟,于是见兵就躲。 昨天李孟羲催的急,怕游骑们干事不牢,刘备自去后军辎重队,用大篓随便装了半筐五铢钱,然后背着就要去亲自前去促成交易。 李孟羲正教弟弟算术,突然看见刘玄德背着一个大篓子纵马从旁掠过掠过,跟要去采蘑菇一样,李孟羲惊讶。 “玄德公!何事欲去?”李孟羲推开车窗探头喊道。 刘备勒马,回首应道,“前有村落,欲往采买。” 刘备顿了下,“羲儿可想同往?” “愿往!” 李孟羲就要跟刘备去买东西,小砖也想跟着去。 于是,小砖在刘备马上,李孟羲搭乘别的马匹,一块去了。 一共五骑,一个知道村落在哪的游骑,背着半篓铜钱的刘玄德,以及三个个刘备的亲兵。 片刻,众人跟着游骑,到达了游骑所发现的村寨。 抵近村落,只见房屋,不见有人,静悄悄的。 这不会他喵的有埋伏吧?李孟羲在心里嘀咕了一下。 刚这么一想,突然一阵嘈杂人声,一群扛着锄头铁锹拿着长矛短刀的一群老老少少从村落两边冲了出来。 游骑们一惊,弓箭顷刻挽弓搭箭,就要反击。 “莫动手!”刘备轻喝一声,要手下的骑士们镇静莫要冲动。 就这么一声轻喝,把一场厮杀制止在了未起之时。 以一个老练弓手的手速来说,只需一个呼吸间,此村的农夫还没冲过来,游骑弓手的箭就能立刻飞过去钉在为首的人身上。 这边刘备不动手,那边乡人可不停,呼啦围上来。 一伙少说几十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少,挥舞着手中的农具兵器吓唬李孟羲等人,这些乡人七嘴八舌乱七八糟的说什么都有。 有人喝问,你们偷偷打量俺们村是干啥的。 有人头脑不够数一样,非要让众人下马。 也不想想,傻子才会下马。 你们要是有什么恶意,我等下马岂不等于束手就擒,我等有马,你们这些乡民若是心生歹意,我们驱马一撞,就能撞开跳路,无有被围之风险。 若是我等下马,实为不智。 此时气氛紧张,马都有些惊了,不安的原地踢腾着蹄子想朝不友好的人们撞去。 刘备神情镇定,紧拉住缰绳不送,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扫视一圈,“可有长者出来答话?” 刘备朗声问道。 叫长者出来答话,等于就是说,叫你们这儿的村长,或者说叫你们这儿的管事的出来答话,意思一样的。 为什么叫长者出来答话呢,因为,在古代,乡间宗族决断大事时,年长的人很有话语权。 族老之类的一些年龄大辈分高的人,在王法不及之处,就是权威。 所以,刘备叫长者出来答话。 要是李孟羲,这厮不太懂汉末风土人情,直接喊让你们管事的人出来答话,既无礼,又跟土包子一样没见过世面一样。 刘备喊话片刻之后,从人群后走出一满头白发身形佝偻颤颤巍巍老者,老者被一个半大孩童搀扶着走了过来。 老人见刘备等人不像是黄巾贼,不无歉意的,朝刘备拱了拱手,“好叫外客知晓,非是我族人无礼,乃惧贼也。” 老者说完,刘备也从马上翻身下来。 “客从何处来?欲到何处去?”老者问。 “我等是幽州涿郡义军,讨伐黄巾路过此地。军中诸物匮乏,欲就近采买,长者可否行个方便?”刘玄德身体微欠,拱手一礼。 不等老者回话,刘备撇下背后背着的大篓,随意把篓掷于地下。 篓子里,装了很多五铢钱,有用麻绳串起的,也有散的没串起来的钱。 篓子咚的一声落在地上,一个不稳,篓子倾倒,半篓的钱币哗啦一声撒了出来。 四下围着的乡人见了这么多钱,惊呼一片。 此时事情有些出乎老人意料了,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某带足钱来,长者能否行个方便,把一应物货卖于我等,价钱好说。”刘备再问。 老人有所意动,只是脸色为难道,“小村小寨,怕是无有粮草货与将军,敢请将军见谅。” “长者勿忧,我军不缺粮草。至于欲采买之物……羲儿,下马!”刘备想不起来是买什么了,索性让李孟羲来交涉。 很快,老者看见一个眼睛亮,个子不高,衣衫干净的小少年来到了面前。 小少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老者笑呵呵的笑了。 “我军所需之物颇杂,猪狗羊可有?有多少要多少。鸡鸭可有?板车可有?笔墨纸张可有?布匹酒水盐巴,草药,好木,麦秸,还有, 牛马牲口,我军也要。” 李孟羲一通叽里呱啦,他说话顺溜,思路也快,自然是远超同龄人的。 老人家听他这一长串一说,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用干瘦的竹竿似的手搂了搂头上本就稀疏的没几根的头发。 “……要……要这么多?”老人张大嘴巴。 “嗯。”李孟羲点头,“就要这么多。” 随后的交易,就没什么波折了。 乡民有人抱来了酒坛,有人拿着碗,破碗里是小半碗粗盐。 有妇人怀里揣着还没碗口粗的一卷麻布,这么细一卷麻布,抻开之后,够不够做一面旗帜都还说不定。 有一个共同点,这第一波拿东西出来的人,衣服是最破烂的,面上愁苦之色像是长在了脸上一般。 而且,拿出来的都是小物件。 这很好理解,绝大多数乡人都还在观望。 这些第一波出来拿东西来换钱的人,都是艰难的快要活不下去的,所以才拼命抓住任何可以改变生活的机会,拿着家里的东西来了。 李孟羲四处看了看,因为很多乡民还在观望,没多少人拿东西过来。 李孟羲心里有了些底。 “姨姨,麻布拿过来吧。”李孟羲笑着朝抱着一小卷的农妇说到。 面有菜色的农妇有些局促的拿着麻布过来了。 李孟羲接过麻布,很轻。 本想拆开看一下,这麻布到底多长一截,李孟羲动作抻麻布的动作在半途停下了。 因为麻布太少,因为看的出来,这个年轻妇人实在拿不出东西来卖了,麻布估计都不够做一身衣服的,农妇拿着这么一点麻布头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人窘迫,当面揭人短,是不道德的。 如果,当着民妇的面,把麻布一抻开,短短一截,民妇已经为了让麻布看起来多一点,来之前特意把麻布卷的很松,如果,李孟羲把麻布抻开,就等于把穷人最后的一点体面也打碎了。 虽说,做生意,验看货物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然而,李孟羲觉得吧,义军现在的钱拉着还占地方,早点花出去的好。 “姨姨,这匹麻布织的怪细密,你打算卖多少钱?”李孟羲笑着抬头问。 “卖……卖……三十文钱,成不?”农妇生怕自己要的高了,怕人家不要,说完价,诚惶诚恐的偷偷看着李孟羲。 见李孟羲不说话,“要……要不,给俺二十文……” “六十文,我买了。”李孟羲说道。 民妇愣了,继而大喜。 千恩万谢的,也不知说什么话好了。 李孟羲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买或者不买,是因为他在想麻布的物价是多少来着,一想,想不起来。 李孟羲还记得的部分物价是,曾跟刘备聊过,搁三四年前,那时候日子过得去,粮食收成还行,那时,要是在县里当雇工,一年能赚个十来贯。那时,七十五文至八十文,就可买一只鸡。 麻布没有抻开,李孟羲也不知这一小卷麻布有多大一块,也没办法定价,索性,以卖家两倍的价钱给。 一旁,刘备帮着李孟羲在篓里抓了两大把散钱,数够六十文钱,付给了农妇钱,农妇喜出望外的走了。 李孟羲接着,看向第二个衣衫褴褛穷酸模样的人,“你碗里装的是盐吧?拿来。” 那人端着破陶碗,把碗拿了过来,李孟羲接碗一看,碗里果然是一些颗粒很大的粗盐。 “你想卖多少?”李孟羲问。 “二十五文。”那人伸手说了一个数。李孟羲此时有些为难了,因为他实在不清楚盐巴的物价。 李孟羲抬头向刘备求助。 刘备仿佛知道李孟羲心里所想,朝李孟羲点了点头。 “再加你一文,碗一并卖我。”刘备说着,伸手把一摞二十一文钱递到了那人手中。 买到了一小点盐,盐往哪放还是问题呢。 来的时候,准备不足,只刘备背了个大筐子,筐里装着钱,没带别的盛东西的篓子。 不得已,只得让骑兵帮着拿着碗。 骑兵一手提着枪,一手平端着破碗,怎么看怎么违和。 随后,李孟羲又买了一个老婆婆拿来的两个鸡蛋。 “婆婆,家里有下蛋鸡吗?要不卖给我,价钱好说。”军中肉食没了,李孟羲还记着买肉。 小书亭app 老婆婆说,没有下蛋鸡了,家里老大官军征去打黄巾了,下蛋鸡杀了炖了给老大捎带走了。就剩这两只蛋,放了快俩月了。 一听,鸡蛋放了快俩月。 李孟羲看着手中的鸡蛋,瞬间没了好心情。 鸡蛋放俩月,不就坏了吗,坏掉的鸡蛋,还能吃吗。 按说,变质的蛋白质煮熟倒是也能吃,只是味道嘛…… 买都买了。 鸡蛋同样没得地方放,李孟羲还是让骑兵帮忙拿着。 然后,前有骑兵一手拿枪,一手端着个破碗。 现在又有另一个骑兵,一手手握缰绳,一手拿着两个鸡蛋。 更尴尬了。 千金市骨的道理,李孟羲和刘备都懂。 相比李孟羲这个外来人口,刘备比李孟羲更懂物价一些。 前边买的一些小物件,一小卷布,一点盐巴,几个鸡蛋啥的,刘备给的价钱不仅是公道,而且是丰厚。 义军采买,不同于一般做买卖。 如果仅是价钱公道,会增加乡民们拿东西来卖的动力,但不足以让乡民们拿更多的东西来卖。 非常之时,就不应计较一点钱的问题。 价格公道,乡民在犹豫之间,把家里的东西拿来卖的可能是七成。 而再多加的那么七八文,价钱丰厚,乡民们见有厚利可图,军中所急缺的一应物资,全都能买的到了。 买东西,而且是不怎么讲价用一堆钱暴发户一样的买东西,对李孟羲来说,这不是第一次了。 金钱开路,世间无难事。 乡人们把东西络绎不绝的拿来。 虽说要紧的麦芽糖肉食没有,但别的物资也都能用上。 比如柴刀,镰刀。 民夫营分不到人均一把铁器,一把柴刀分下去,扎营外出采集时,能多砍多少柴。 刘备是背着半篓子钱过来的,买东西都不带跟人讲价,不管买啥,钱都往多了给,很快,众人就不得不停下这次采买。 不是钱不够了,而是来的人少,再买拿不完了。 迫不得已,跟这萍水相逢的冀州乡民别过。 回程,刘备等五骑,有人肩膀上扛着一捆生麻,有人怀里抱着个酒坛子,还有人手里提溜着一卷牛皮。 牛皮是刘备主张买的,一卷牛皮,竟然百十斤重。 刘备说是,可看看找人做个皮甲也行。 这次采买,买到了布匹两匹,一匹展开就尺长,一匹有四五尺长。 买到鸡蛋两只,是放了两个月坏掉的鸡蛋。 买到小半碗盐巴。 买到柴刀两把。 除此以外,像是一些干艾草,草帽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装了一篓。 李孟羲想要的麦芽糖和做缝合术实验的猪狗羊,一个没买到,不由失望。 采买队回到主道了,然后李孟羲神奇的发现,不见行军队伍了。 看路上的车辙,大军走到前边去了。 众人于是便朝前追去。 回营,刘备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去辎重营丢在了辎重营,然后去找李孟羲去了。 李孟羲也刚回到车上。 —— “羲儿,你要买糖饴,还真不好买。”刘备迟疑,看了李孟羲一眼,“要不咱自己做吧。” 李孟羲顿时就惊讶,“你会做?” “会吧。”刘备笑了。 说笑完,刘备表情严肃,“羲儿,我等这次前去采买,多有不足。”刘备神情略严肃。 李孟羲顿时就愣了。 军中多有不足,这不是我该说的话吗?你刘备咋说的这么顺口呢? “嗯?哪里?奥,是没有带够篓子,买了一点儿,就拿不住了。”李孟羲恍然大悟。 刘备看了李孟羲一眼,“……篓子确实未带够。不过,非是此节。 我等临近村落时,乡民突从左右围来,若是我等人少,若此地民风凶劣,他等窥觑我等战马,心生歹意,骤然发难,如之奈何?” 刘备一言,让李孟羲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此。 李孟羲只想到遇到村落拿足钱去买东西,想的是,只要钱给够,不愁买不到东西。 可他未能想到,人心是复杂的,社会也是复杂的。 百姓有善良,也有凶悍之徒,甚至百姓也会是良善之辈和凶悍之徒的结合体。 在某些穷山恶水的地带,百姓平日务农,闲时说不定拿把镰刀就去剪径劫蛋了。 让游骑带着钱去寻找村落,去用钱买一切所需之物,若谋事不备,大有风险。 人少了,乡人看我势单力薄,就可能会起歪心思。 人若是多了,乡人惊恐,紧守门户,生怕被我所趁,不愿与我交易。 想到这里,李孟羲点了点头,“若我人多,乡民惧我;若我人少,乡民欲欺我。 不如,使游骑三五一队,且可令游骑多带旌旗,少露刀枪。”李孟羲摸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幽幽说道。 “多带旌旗,少露刀枪。”刘备默念了一遍,“妙!”刘备拊掌赞叹。 我游骑三五人,驱至乡野村落,若我游骑个个顶盔掼甲,手中枪戟,耀日生寒。 纵我等无恶意,乡人一见我游骑手中兵器,怎能不惧。 而游骑若是藏枪匿戟,则便少了威慑。 以旌旗代枪戟,即显我军威势,震慑屑小,又不类刀兵以使人惧我。 此中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老练非常。 刘备为之叹服。 其实呢,李孟羲这是跟凤雏庞统学的。 虽说,是学他人智慧,但是,能把他人之智活用之,也算了不得的本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多旌旗,少刀枪,跟庞统学的 第三百二十章 古来青史留名者,皆有不凡 让游骑四出,搜寻村落,找到村落后带钱财前去采买,此举可行,而且对军中诸多急缺物资多有补益,但,采买一事,非是简单可为。 首先,游骑离队远驱数里采买,不同往常,时间若拖延太久,游骑容易和大军走散。 其次,这次采购也遇到问题了,因为事先没做好准备,没带够篓子,以至于买不了多少东西就得走了。 那为什不把东西带回营之后,再拿上足够的篓子,再回去买一些呢,这就回到了上一个问题了。游骑离队远驱数里,不能拖延太久。 平日无事也就罢了,万一突遇战事,游骑孤立无援太危险。 其三,人力配备问题。 单个游骑前去背着钱前去买东西肯定不行,势单力薄,没有威慑力,要是遇到像是水浒中祝家庄那样的武力凶悍的地方,单个的游骑容易送人头,被人家连人带马扣下。 而人多了也不行,因为军中骑兵太少,张飞带走了大部分骑兵前驱打探,关羽又带走大部分骑兵。 余下的骑兵,还要负责必要的前后联络,这便是游骑。 斥候战兵诸部分配完之后,空闲的可以离队数里去搜寻村落的游骑,实在不多,估计,也就七八骑而已。 人少了,容易送人头。 一人不行,两人也不行,最好七八骑一起,安全可靠。 可就这么能自由活动的七八骑,这仅有的骑兵只编成一支贸易队,效率就会变得有点低了。 综合安全和效率两个方面考虑,一个贸易骑队,就分四个骑兵为佳。 至此,遇到了第四个问题。 军中骑兵要是都拿着枪,举着弓弩,被黄巾祸祸的乡人见兵就害怕,不愿与我贸易。 此时便要多带旗帜,张我声势的同时,又不带有多少恶意。 旗帜的话,军中少旗帜。 看来,得再做一些旗帜的,做一些枪旗,即,旗面挂在枪头的旗帜,此种很轻量化的旗帜,适合骑兵来用。 李孟羲还想到了第五点,四个游骑与乡人交涉的次序问题。 李孟羲想到的是,四个骑兵一起向人家村子过去,四骑同出,已经算是一股不弱的军事力量了,四个骑兵一起行动,可能会使乡人畏惧。 而且,若有头铁的刁民一旦伏击我等,四个骑兵在一块,一旦遇伏,全部报销,都没人能来得及跑回去报信的。 所以,李孟羲对游骑交涉的次序,认为是这样最好。 四个游骑,两两一组。 两个游骑前去交涉,两个游骑在村子里的人能看到的位置,驻马停在原地。 这么做,有几个好处。 首先,相比四骑同进,两个骑兵往村落,两个骑兵等在远处,后者更能显出友好。 其次,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了。 两骑前去交涉,乡人若有歹意,起了谋财害命之心,但一看,等在后面离的很远的另外两个骑兵,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前边的两个弄死好办,后边那两个离那么老远,前边一有什么不对,后边立刻骑马就逃回去报信。 让一人走脱,待其引大军回来报复,对全村而言,便就是灭顶之灾。 如此,两两制,游骑商队行事细则就被补完了。 李孟羲把所想和刘备和盘托出。 刘备听完,连连点头,感慨,“羲儿,事无巨细,你皆能谋算,某远不及也。” 李孟羲挠头,刘备说某,算无遗策,能察旁人不能查之细微处,这么说,也算对。 采买还是要继续的。 今日买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多少能解一些问题。 对一个近万人的大军来说,虽有两战缴获,粮草不缺,但除粮草之外,其他物资远远是不够的。 因前边还要照应,刘备跟李孟羲商量一会儿,就打马离开。 李孟羲翻出布匹笔墨,写下: 【大军远行千里,一应物资必有不足。 可使游骑离队四五里,访寻村落采买急需之物。 游骑商队细则为,四骑为一队,每人背负大篓子一只。 此四人骑队,当多带旗帜,少立刀枪。 及上前交涉,两骑上前,两骑于后。 一者,两骑动而两骑不动,不使乡民惊惧。 二者,四骑两下相隔甚远,以备危急。】 写完了,关于游骑商队细则。就这么多字。 李孟羲本欲停笔,然后眉头皱起,好像,还有一点未注意。 再怎么说,游骑带着钱去买东西,也算是商业行为吧。 商业行为,就需要有专门商业技能的人。 不管是李孟羲,还是刘备,都不能清楚所有物资的市价。 盐巴布匹酒这些,刘备因为出身底层,知道这些东西价格大致多少。 但物资繁杂,小到剪刀,针线这些,刘备就不知道该如何定价了。 虽说,军中钱财不缺,多花点钱吃点亏无妨。 但,日后,军队规模扩大,买卖会越来越大宗,专门的精通各类物价的人才,应当有的。 之前统计的军中小商小贩,现在派上用场了。 九月第三日,游骑八骑,分成两队,每队四骑。 八名骑士,每人都背着一个大篓。 这些个大篓,也就是这两天,刚收上来的。 本来,是为关羽做携行具准备的,不想还有别的用场。 游骑沿大道一左一右向东西两向散开。 拔营行军之后约一个时辰,东向的游骑回禀刘备,说见到了村落。 刘备问,是否成功交涉。 游骑回答,路遇一乡人,说清来意,让其带路,乡人不愿。 刘备听的眉头直皱。 人家见了陌生的骑兵,躲还来不及,哪里会愿意带生人往自己村里去。 “这样,”刘备思索片刻后,跟骑士交代到,“再遇乡人,注意礼数,说话和气一点,再稍稍使些钱,事或可为。” 刘备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意思是说,让骑兵们讲点礼貌,说话和气一点,别仗着有马有刀,说话恶声恶气的。 并且,有点眼力见,跟人说话的时候,从马上下来再跟人家说,你要是在马上跟人家说,人家害怕你,从马上下来,再走前边上前交涉,乡民就不再惧怕你了。 还有,让人家带路,不说多的,稍稍给一点钱,取得乡人信任,人家不就带你去村里了吗。 游骑领命而去。 这次,得了刘备指导,游骑的首领就记着刘备说的,得给人家钱了。 于是,游骑商队又走了一段之后,游骑又在路上撞见一个背着柴火农夫。 游骑小队长,是记着刘备说给钱了。 见到了人,四个游骑就催马往前赶,农夫一看有骑兵来了,也不知道咋回事,一慌就要跑。 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条腿,农夫没跑两步,就被游骑围起来了。 游骑小队长居高临下,手里抓了一把钱往地上一丢,“哎,问你个事。我大军路过,要就地采买。你村在哪,带我等前去,少不了你的好处。”游骑小队长这么说着。 农夫一听,不仅没有带众游骑往自己村里去,反而扑通的往地上一跪,连连告饶,说上有老下有小的,求军爷放过。 事情发展,跟游骑小队长预料的不一样。 任凭游骑再怎么说,农夫只是告饶,怎么也不肯带游骑前去村里。 游骑小队长暗道晦气,嘴里骂骂咧咧一句,骑着马往回走了。 等游骑离开,马蹄声渐远,跪在地上的农夫赶忙爬起来,把地上散落的十来个铜钱一捡,背着柴火捆头逃也似的往家逃了。 游骑这第二次回来,依然说见了乡人,要乡人带路,乡人不肯。 刘备问,可使了钱,游骑说,使了十几文钱。 刘备眉头微皱,兵荒马乱的,想到可能是乡人心有戒备,不肯带外人进村,这也说的过去。 雅文吧 刘备让游骑再去。 大军继续向前,游骑第三次遇到路上的乡人,游骑不知怎么搞的,还是无功而返,回来说,乡人不愿带着往村中去。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三次了,总不能所遇三个乡民全都婉拒了吧。 如此三番,刘备待不住了,亲自带队离队参与游商之事了。 在快要中午的时候,刘备游骑终于又在一条小道上,撞见了一名手拿短锄,背着竹篓的老人家。 老人家一看见骑兵,第一时间也是转身就要离远点,怕惹上麻烦。 此时马速还未降下来,刘备就狠勒缰绳,生生止住了马。 然后,刘备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一名游骑,“你们几个在这儿呆着。” 刘备让游骑原地等待,自己徒步朝还有三四十步远的老人走去。 “老人家,稍等!”刘备远远的朝老人招手。 背着竹篓的老人看陌生人下马走过来了,犹豫了下,停住了。 两下碰头的时候,刘备面带笑意,说清自己的身份,说是幽州涿郡义军,征讨黄巾路过此地,因军中物资不足,想就地采买,问这方圆近处,可有村落。 老人看刘备谈吐不凡,不像恶人。 其实刘备远远的下马,徒步走了三四十步走过来,已经解除了老人家的戒备心理。 老人看了看刘备,又谨慎的看了远处停留着的骑兵。 刘备见状,笑了,“长者勿忧,只我等五人。” 说着,刘备从袖子里摸出几枚五铢钱,也不说要是帮忙带路,必有重谢。 而是先把钱塞到老人手里,然后烦请帮忙带路。 老人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且随我来。” 老人就要带刘备去自己的村落。 刘备完全可以骑马的,但老人家在路上走着,骑马跟着不好。 刘备朝后边挥了挥手,示意游骑跟过来。 路上,刘备和老人相谈甚欢,问老人家有几人,身体是否安康,等等等等。 言语中,刘备了解到,这老人是李家村的人。 不用猜,这个李家村,肯定绝大多数都是姓李的人。 没多久,走了里把地,刘备就跟着老人走进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只见村落中已升起袅袅炊烟。 老人带着刘备,来到一处茅草屋前,老人一回家,就扯着嗓子喊,“老婆子,快快煮饭,有客来了!” 屋子里,转出一个慈祥的婆婆,见了生人,热情的就拉着刘备等人要往屋里请。 刘备赶忙推脱,说不便打扰,只买些东西就走,大军在数里外,怕耽搁的久,就走丢了。 哪有有远客到了门前,不留人家吃顿饭的道理,老人再三挽留,刘备再三推脱。 看刘备态度坚决,真像不能久留的模样。 老人很明事理,问,要买点啥? “买些鸡鸭,猪狗羊之类牲畜,买些木工用的刨子锯子,布匹草药,剪子针线之类。”见村里人已经在做饭了,不便再逗留太久,刘备长话短说。 老人一听刘备要买的东西,杂七杂八的,有些诧异。 “那好,客请稍等。老儿我去去就来。” 然后,老人就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喊,男丁都出来,有远客来想买东西,都出来看看。 到这时,刘备才看出来,原来这老人家就是李家村的族长来着。 一族之长很有威信,老人这满村一喊,一群人跟着老人过来了。 如此,省事多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刘备见乡人,下马缓行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随军采买,原来是外交事件 在李家村族长的热心张罗下,村人都来了,围着门口往里看。 刘备先挑要紧的问,问谁家有养的猪狗羊,不管大小,都要。 如果有鸡鸭,也要,踩文一只,这个价相当高了。 然而,问了一圈。 没得下蛋鸡鸭。 年景不好,当粮食都怎么够吃的时候,家禽家畜肯定是最先被吃了的。 又没帮李孟羲办成事,刘备有些失望。 虽然说李家村不大,但能维持起一个村子正常生存生产,各类物资和工具虽然不多,但是不缺的。 因为最近在编铠甲,编甲需要针线,刘备就留意把针线之类买了。 两长一短的三根针,并一小轱辘被缠在树枝上的细麻线。刘备给人二十文钱。 剪刀给人五十文。 锥子,也是妇人们的生产工具,用来纳鞋底,男人们也能用锥子穿箩筐。 两个锥子,刘备给人六十文。 钱肯定是给高了的。 随后,锛子一把。锯子两把。 刨子一柄,小凿子两根。 还有麻布好几匹,皆不成整匹。 别的还有一坛也不知好坏的酒。 跟老人来的时候,刘备见老人背着的竹篓编的挺好,用四十文的高价,把老人的竹篓也买走了。 篓子现在军中有大用,一个是用来盛物,另一个更重要的作用是,关羽部的战兵需要一些帮着带东西的架子和篓子,李孟羲称之为携行具的东西。 刘备拿着竹篓看了又看,携行具所需的篓子要装被褥,比这要大,这竹篓小了点。 刘备清楚的记得昨天跟李孟羲聊的时候,李孟羲提到每日能编出的树条篓数量有限,原因是受限于材料,找不到多少适合编篓的树枝,如果有竹子,竹子破成条,又薄又轻,编的篓会又轻又好。 ranwen.la 这里有竹篓,那就说明,李家村方圆不远,有竹林。 刘备于是问老族长,问村附近,是否是有竹林。 老人说,不远,就在五六里外。 一听竹林离这里五六里,刘备就犹豫了。 太远了,又不可能把民夫拉过来去再跑五六里去砍竹子,游骑已经离队很远了,要是再把民夫拉过来,就严重影响行军。 老人看刘备是想要竹子,很热情的说带刘备去找竹子。 刘备嫌远,不愿意去。 收购了一堆东西,李孟羲急需的没买到,但别的买了很多。 要离开了,刘备翻身上马,在马上朝老人拱了拱手,“老人家,就此别过。” 老人摆了摆手,以做告别。 “驾!”刘备轻踢马腹,口中轻驾一声,纵马离去。 马蹄声渐远,老族长和族人们站在村口,站了很久还未散去。 古代,交通极不发达,人口流动程度有限,人口流动有限,就造成古代社会的普遍的闭塞。 一个村落,常年不见外人,有外到村,跟过年一样稀奇。 这伙骑兵买完东西就走,要他们停下吃顿饭再走都不愿停。 因为这远道而来的远客,村里家家户户都发了笔小财,个个喜气洋洋。 村民还在交头接耳的交谈,人都走了,才有人想起来,问旁边的人,“哎,这是哪来的人啊?” “人说是涿郡义兵,征讨黄巾,路过咱村儿。”老族长说道。 又有人疑问了,“那来咱村,你说买粮食就算了,把俺家剪子买了,这是干啥?” “兴是做衣服?” “那谁知道。” 不仅族人奇怪,老族长想到自己编的竹篓人家也看上给买走了,老族长也觉得有些有趣。 —— 刘备紧赶慢赶,带着游骑,追上了大军的尾巴。 靠区区几个骑兵到处采买,买不了太大量的物资,只能对军中匮乏的物资稍作补充。 真要是想买的多,买成垛成垛的麦秸啊,或者买几大车生麻之类的,只能是在离大道近的村落,民夫和车马能赶过去,能买完东西还能跟上行军队伍。 除此以外,非是离大道近的村落,没有可进行大宗物资采购的可能。 游骑三番两次遇到路人,跟人家说想买东西,让人家带路,路人总不肯带,哪怕给钱也不带,怕把歹人带回去,以致全村遭殃。 游骑干不到的事,刘备亲自出马,再遇到路人,上前一交谈,人家不仅愿意带刘备前去自家村子,还热情的留刘备吃完饭再走。 固然,可能是因为刘备出身底层,而且是织履贩席之辈,因为是出身小商小贩,见过的人多,知道做生意咋做,比寻常士兵,有更强的沟通能力。 这或许是刘备能沟通成功的一方面原因。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是人格方面的魅力。 鲁迅先生说过,当穷人翻身做了主人,会比主子更摆谱。 用于现下,也是一样。 刘备军中大多战兵,没从军前,也是普通的乡野农夫。 可从军之后,拿着刀,拿着枪,更有甚者,能骑着高头大马。手有刀兵,民夫仰望之,很有一些本来善良老实的士卒,会不由自主的,仗着武力,变得趾高气昂了一些。 因此,路遇乡人,游骑态度不怎么好,吆三喝四的,这些本来忠厚老实的农夫,哪里还有忠厚老实的样子。 出身底层,有着足够武力,没有因此变得仗势欺人,反而还像以前一样对人,这样的人,刘备算一个,关羽也算一个,这两人非同凡俗,气量之大,不至于就因为手里拿把刀,就觉得高人一等了。 至于张飞,张飞以前是豪强,对人态度差点倒可以理解。 刘备见路人,怕惊吓了百姓,能远远的下马,徒步走过去,哪怕对方是一介乡野村叟呢,不失半点礼数,说是礼贤下士也好,说是刘备的习惯,是因为出身底层,跟底层百姓打交道惯了,不觉得身份比寻常百姓高到哪里去,不管怎么说,相比出身高贵的汉末其余诸侯,刘备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 你看,就是去找村子,然后前去采买,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游骑数次无功,刘备亲自出马,一次功成。 虽说,只是件小事,但足以显示出刘备与普通士卒巨大的差别。 有能力的差别,更是人格魅力的差别。 古来能青史留名者,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第三百二十章 古来青史留名者,皆有不凡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游骑商队——快马轻车 刘备又没买到东西,猪狗羊一头没买到。 刘备回来告罪。 而后刘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李孟羲谈到了去买东西遇到的事。 刘备说,让游骑前去,要是遇到村落,按李孟羲说的方法还好,游骑多立旗帜,少举刀枪,且可使两骑前去交涉,另两骑在后戒备。 李孟羲想到的交涉方法已经很规范了。 但是,李孟羲只想到了遇到村落的情况,而未忽略了在半路遇到乡人的情况。 遇村再去交涉,跟半路遇到个人再上前交涉,这是两回事。 游骑们并不都是口舌伶俐之人,也并不都是太通晓礼数之人,厮杀汉说话直来直去,往往少了点礼数。 刘备有感于此,于是就想着跟李孟羲商量一下,看李孟羲能不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就像若是遇到村落,交涉的次序如何,制定成法,让士卒们依例遵守。 看李孟羲能不能像前边那样,再想想路遇乡人,骑兵上前交涉的流程应该如何。 刘备也太看的起李孟羲了,他这一问,把李孟羲都问懵逼了。 我咋知道半路遇到了个人,该怎么交涉,李孟羲心里直嘀咕。 这玩意儿得靠情商的好嘛。 就算一样的交涉流程,偏偏就有些人,很有亲和力,上去三两句就能交涉成功。 而有些人呢,哪怕他是满脸堆笑呢,你一看就觉得不喜欢,这能交涉成功才怪了呢。 因此,刘备问,若路遇乡人,士卒如何交涉才好。 李孟羲语滞半天,问刘备,“那依玄德公看,该如何交涉?”李孟羲把问题反丢给了刘备。 刘备在马上,沉思片刻。 “路人半途遇我,我游骑数骑,路人见之,必有惊慌。 故,首要之举,当安其心。 可使一人下马,徒步迎上问询,余者,停留在后,不使乡民惊慌。 而后,及交涉,需择一面目和善之人,温声细语,礼数周全,细细说明来意。 再后,先把钱放于乡人之手,再问,是否可带我去方圆村落采买。 如此,乡人得我钱财,一者,不想舍财,二者,见我只一骑下马徒步而来,礼数周全,似无恶意。 两下相因,成算多已。” 刘备按自己所想,娓娓道来。 李孟羲听的直点头。 刘备所说,大致包含三条交涉规范,一个是,半路遇了乡人,立刻把马停在道上,别吓到人家。 二是,让一个面目和善的士卒下马步行,前去交涉。 三是,说完来意后,直接给钱,给完钱,再说,能否带着去附近村落买点东西。 这三步一套做完,大致能把交涉成功率提高很多。 但凡涉及到人情世故,刘备的水平高极了,李孟羲很是佩服。 刘备说这一通交涉的方法,李孟羲认为很好了,面面俱到的。 就按这个就行了。 所剩的问题,好像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懂礼数,善言谈,并且面目和善,能让人信服的人去哪里找。 李孟羲到此时,才突然意识到。 本以为,让游骑离队四处采买,是一件商业行为。 没想到,不仅仅是单纯的商业行为,更是外交行为。 本来,李孟羲之前特意搜罗了一些干过小商小贩的通晓物价的人才,好在交易的时候更专业一点。 现在跟刘备这么一交流,李孟羲突然就发现,外交人才好像比单纯的商业人才,现下更有用。 遇到路人,总得跟人家交涉好,才能接下来的交易不是。 若交涉不好,人家不愿带你去,无法促成交易,准备再多的小商贩也不行了。 想及前世,难怪,好多公司,销售人员拿的钱比研发人员多多了。 毕竟,东西做的再好,没办法打开销路,是断然不行的。 外交一词,用于游骑商队,恰如其分。 再往大了想,若是日后,军队规模大了。 出发时,若是粮草啥的带的不够,大军跨州越境,人生地不熟的,有时会需要向当地势力买粮食啥的。 要是没有优秀的外交人才,派一个愣头青去买粮食,人家要是不卖,或者态度恶劣了一点,愣头青跟人家起了冲突。 买不到粮食倒也罢了,万一,脑子一热,跟人家起了冲突。 然后,几个士兵的殴斗,本地势力气不过,带兵来攻打我军,如此,一战下来,我军就算能赢,也势必死伤众多。 这种事端,极有可能发生,而不是危言耸听。 特别,如果是负责买粮的是张飞张三将军,那危险了。张飞带着几车财货,跑了好远,天热的不行,心情也烦躁的不行,到了城下,说要买粮。 恰逢守城的是个混人,见城下一黑厮说买粮,这黑厮打扰了弟兄几个吃酒,这混人也喝了几两酒,胆气上涌,指着城下黑厮就骂,“哪里来的饿狗!我几时要卖粮于你!” 以张飞张三爷的暴脾气,被这么一骂,还忍得了? 然后,哪怕仅带着几十个押运钱财的士兵,他张飞都敢攻城。 不管冲突为何而起,一旦战端开启,就不受控制。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而我军初衷只是为了买粮,粮没买到,还打了一仗,无论胜负,都亏大发了。 让张飞去干外交,会是灾难。 而此事,正确的处理方法是什么呢? 买粮队到了城下,向城头说,我军要买粮。 然后,守城的混人,因为打扰了其吃酒,趁着酒劲,对城下我军将领破口大骂。 此时,负责交涉的人,应该面色如常,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管他怎么骂,就当没听见。 不管被怎么骂,我军头目依然礼数周全,朝城头上喊,劳烦通秉上官,帮忙问下,是否可卖给我军粮食。 然后,后续发展可能是这样。 城头混账依然在破口大骂,过了一会儿,有高级将领闻声过来巡视,听到有人叫骂,便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去一看,自己的人对人家破口大骂,人家不仅不在意,不仅没有回骂,反而礼数周到。 高级将领一看,忙去回禀上官。 当上官听闻此事,听说有谁人的大军路过,人家带着钱,想买点粮食,可守城士兵不由分说的骂人家饿狗。 这下,城中守官吓出了一身冷汗。 人家大军过境,何苦触怒人家,一个不慎,城毁人亡。 远道是客,可守城士卒不堪,辱骂在先,人家不仅没有回骂,礼数恭敬依旧。 自知失了礼数在前,又怕惹怒过境大军,此城主官为了弥补过失,不仅同意了卖粮,而且因为理亏,为了弥补过错,还把粮价压的比较低,卖的也比较多。 这样一来,粮不就买到了吗。 一个是张三将军买粮,粮没买到,还打了一仗,我军死伤无数。 一个是专业的外交官前去买粮,不仅买到了粮,买粮的价钱竟然还很便宜,而且神奇的是,买到的粮相当多,几千斤,足以解大军一时之急。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于大军而言,孰好孰劣,已有定数。 李孟羲得出一个重要结论——大军在外,外交工作,首忌张飞。 忌,忌讳的意思。 让张飞负责买粮之事,太吓人了。 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此人需要脸皮厚,不会别人骂一下就炸了,能忍辱,并泰然处之,唾面自干。 李孟羲想起,三国历史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物,比较适合作为大军行军时采买的外交官。 此人便是——司马懿。 司马懿这家伙,诸葛孔明嘲讽他穿女装,都能穿的下,把诸葛孔明气的不行。 这厮女装能穿得,去买粮被骂两句,根本不会头脑发热就要屠城。 司马懿还真的很合适当个外交官的。 让司马懿当外交官,这个想法也就想想,不可能。 司马懿找不到,如司马懿脸皮一般厚的,也少有。 汉人尚武,比比皆是血性之士,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入眼望去,皆血勇之士,要找出一个有足够的交涉和领导能力,并且如果被辱骂,被恶意以对,能处之泰然的人,好像军中找不到这么一个人物。 哪怕是李孟羲,李孟羲自认,要是被人骂了,不一定忍得住。 既然,隐忍之才难找,便只能以军律律之,立军规,规定但凡外出采买,不管当地势力如何辱骂和敌对我军,只要他不率先袭击,我军就应尽力避免冲突。 bidige.com 一番热烈讨论,只讨论的没有别的可讨论的,思维的多番碰撞,刘备收获颇多,李孟羲同样收获不菲。 “玄德公稍等,我把所议一一记下。”李孟羲拿出了笔,拿出了墨,从车后翻出了一卷布。 大军采买,应当归属后勤部分。 于是,李孟羲便抻开布卷,接着昨日写下的采买注意事项后面,继续写到。 【行军采买细则之二。 路遇乡人,交涉要则有三。 一者,遇乡人立驻马道中,勿使乡人惧我。 二者,使和善健谈之士,下马步趋上前交涉。 三者,交涉将毕,先拿钱予乡人,而后,问询是否可带往方圆村落以成交易。 如此三法并施,交涉可成。 大军行军在外,沿途补给,或为常态。 我军就外补给,不单为商事,更为外交重十。 外交第一当以不起冲突为要。 例,我军至城下问询,城上之人或有敌意,若事不可为,可一走了之。 亦可礼数周全,稍恳请之,若再不成,可去。 若城头骂我,禁回骂之,以免滋生事端。 外交之人才,以隐忍性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为优。】 这些写完,最后,李孟羲在最后补充了一句,【行军采买,出而交涉之事,当万分谨慎,不可交于张三将军。】 算是写完了。 但这时,刘备提起还有一点。 刘备说,若日后大军沿途采买,我军带钱财至城下,城头士卒得知我军来意,无法自己做主,必要回禀上官才能回复。 刘备问,人心不测,不知城中主官,是愿意卖粮于我,还是不愿,亦或是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因此迟迟未有回信。 我军未知城中主官意图,那该在城下等待多久。 刘备越来越“难缠”了,说刘备难缠,不是贬义,而是刘备不知怎么搞的,可能被李孟羲影响了,开始从稀奇古怪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李孟羲皱眉思索很久。 “城有大小,城头士卒知我来意,再去回禀上官。 若是乘马离去,半刻便足够一个来回。 纵是步行,一刻,也足够一个来回。 若一刻过去,可再问城头之卒,可有回信。 城头之卒若说无有回信,便可再等。 再一刻后,再问。 三刻之久,足够城中主官得晓消息,城中主官是卖粮或是不卖粮,应已思虑成熟,此时应有答复通传于我知晓。 而三刻之久,若无答复,此时便可料到,城中主官,正游移不定,迟迟难下决断。 彼即无意卖粮于我,我军再待许久,或许,其迫于我大军压力,会卖粮于我。 但,强人所难,岂不不美? 况且,采买车队若耽搁太久,若我大军走远,追之不及,却是不妙。 故,玄德公问我,于彼城之下,静待多久为宜,某以为,以三刻之久为佳。 逾此时,可去也。” 李孟羲缓缓答道。 刘备面带笑意,连连点头。 李孟羲所言,刘备极认可。 刘备问的问题,李孟羲是解决了。 李孟羲倒是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 关于行军,以及采买队离队跑出很远去买东西。 如果,买东西耽搁时间长,大军就得停下来等着离队的采买队跟上来。 那么,有没有一种方法,让大军不用停下,正常行军,而又让离队很远的采买队能够跟上呢。 答案是有的。 大军正常行军,而采买队能正常跟上,其关键在于,利用好速度差。 大军行军,各部分中,最慢的是什么。 答案是,步兵。 不管何人的军队,在汉末,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奢侈到全部都是骑兵,必然有步兵队。 大军整体的速度,被步军的行军速度限制了。 而只要,采买队速度比步军行军速度快,那么,哪怕离队较远,离队时间较长,依然能轻松追上不停步的大军队伍。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随军采买,原来是外交事件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成长中的义军 要解决问题,关键在于,采买队要有强大的机动能力。 李孟羲想到的是,采买队可以全部用车马骑兵,不带任何一个步卒,以保证其拥有绝对超越步军的速度。 而且,车队不能是带着牛车的,老黄牛拉车速度很慢,还不如人走的快呢。 所以,采买队应该全部都是轻便的马车。 马拉车甚至能飙车把速度飙起来。 刘备说,驴车也很快。 李孟羲愣了下。驴车军中有,但是不多,毕竟,牛能耕地,牛的力气也大,牛的耐力也强,牛的性价比是农业社会最高的牲口,百姓养牛多,养驴少,这很正常。 李孟羲实在脑补不出驴子拉车溜达的画面。 如果马匹足够,还是用马车更好一点。 而且,为了使速度更快,更快的与大军汇合,马车车队买东西时,不能装的太满了,装太满,马拉着就跑不快了。 马车应该只装个半满。 而且,若为了协调统一,采买队尽可能的全部是一样的牲口,要么全是马,要么全是驴子,这样速度大致能保持一致,一个采买队,几十辆车,可以一同行动。 若不然,有马车,马车之中又夹了一辆驴车。 前边马车速度快,已经跑很远了,一个不巧,后边驴车轮子坏了,这可好,前边马车车队已经跟上大军了,一数,少了人,赶紧往回一看,一看,原来车坏半路了。 这时,再调派马车回来救援,岂不太耽误事了。 而要是,都是马车,速度一样,全程一起行动,哪辆马车坏了,全队都停,把坏的马车上的粮食,反正就半车粮,坏掉的车上的半车粮给其他车分分,一车一袋粮,一下不就分完了。 坏掉的车直接就扔掉不要了算了,车夫直接骑着拉车的马,直接跟着走了,多省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整齐划一,能提高容错率。 李孟羲突然明悟,既然日后军队规模大了,马匹多了,可以组建专门的马车队在行军途中负责采买。 既然日后可以这样,那么现下为何不能如此? 游骑商队如果靠背着篓子买东西,区区几个篓子,能承载的东西有限,因此,不能买大宗的麦秸生麻之类的东西,也不能买木工营所缺的大木头,只能挑要紧的买。 莫不是傻了,直接弄个马车,就能把问题解决了不是,何必用人背着篓子呢。 一会儿功夫,李孟羲就又有所得了。 跟刘备正聊着,李孟羲突然停下,慌忙拿起笔,在布匹上刷刷写了起来。 刘备正说着,没了李孟羲的声音,不由转头看,看李孟羲奋笔疾书,笔走龙蛇。 看李孟羲写到酣畅淋漓,快意无比,刘备有些意动,刘备也想弄来笔,也写东西。 李孟羲在麻布匹上写下, 【军中采买队,可用马车,马车快捷,虽离队远去,但须臾可追上大军步兵后队。 细则有,一,用马车,不用牛车,牛车速慢,而马车迅疾。 二,马车半载,不使车载沉重,以慢车速。 三,车队数十车,应一体趋同。或全用驴车,或全用马车。不可相杂之。】 【游骑商队亦可快马轻车】 写完,李孟羲掷笔,如同剑客演练完了一套剑法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游骑商队至此,进化完毕。 回想这两三日。 第一次,游骑去村里采买,被人家以为是有恶意,被村民给围了起来。第一次还因为没带够篓子,买不了太多东西。 第二次,吸取教训,李孟羲甚至都把游骑商队和村落交涉的顺序想好了,什么一个游骑太少,怕送人头,什么游骑太多,会吓到乡民,所以四个差不多合适。还有多立旗帜,少举刀枪,什么两个骑兵前去交涉,两个骑兵在远处等着,一是减少威慑,二是防止被人埋伏,都没人回去报信的。 所以,在第二次去采买,八个空闲游骑,分成两队,游骑们全都背着篓子,篓子里装着钱,游骑都拿旗帜,腰间刀不出鞘。 但是,遇到了意外。 意外就是,除了能碰到村落这一种情况,还有在半道碰见的乡人这一种情况。 让乡人带路去村,于此环节,又出问题了。 骑士们都是武夫,沟通能力有限,路遇乡人,多次无功而返。 这时,待不住的的刘备亲自带队,游骑商队在这第二次成功采购之后,进行了第二次升级。 第二次升级的地方是,当路遇乡人,立刻停马,然后一善言谈之人,下马前去交谈,接着,先予其钱,再问其带路。 这是第二次升级。 当刘备买到了东西回来,跟李孟羲说起游骑商队所遇到的事,此时,便引发了采买队第三次升级。 此时,李孟羲已经意识到了,商队不仅要进行商业行为,还有外交工作要做。 再这么一扩展一联想,就想到了需要有专门的外交人才负责采买队之事。 同时,也想到了,司马懿适合外交,而张飞不能去买东西,张飞脾气暴躁,容易出事。 同样,还想到了与之相关的军规应如何。 还想到,若趋至城下求购军粮,等三刻为宜,三刻无有响应,我军可去也。 最后,聪明的李孟羲便又想到,采购车队的问题。 至此,采购车队架构趋于完美。 最终版本的采购队,应是—— 三个游骑,带着一个空马车,游骑带旗帜,不露刀枪,其中应该有一骑是外交人才,宠辱不惊,而且精通商务。 若半路遇到乡人,立刻停在道中,由队长下马走过去,跟人交谈,然后,先给钱,再往带路。 若是没有遇到乡人,直接撞见村落。 此时,就由一个游骑,带着马车,去到村落交涉,而余下游骑,在远处等候。 而若是,遇到城池。 “外交官”直接到城下,朝城头说明来意。 万一城头之人是个混人,被骂了,被骂了就算了,直接走,别回骂,多生事端。 而要是城头守兵说等通禀上官,那就等,如果等的超过三刻,那说明城中主官左右为难,强人所难不美,我等自去。 而若是,此城卖给我军粮食,便用马车,每辆马车,只拉半车粮。 若回程无事,马车拉着粮,只需几刻,就能追上我大军步队。 而若有事,若有一车车轮损坏,则把这辆车上的粮食分于其他的车,坏车弃于原地,而后继续上路。 156n.net 完美! 一切皆好,唯独没有实行的条件,军中缺马,连板车也缺,迫不得已,只能腾出两辆板车,让两名骑兵暂时转为车夫,跟着游骑商队离队搜寻村落去。 完整形态的游骑商队,依然是每队四人,不同的是,其中三人依然是骑兵,第四人变成了车夫,战马拉着一辆空板车,板车上放着一个篓子,篓子里装了半篓钱,然后,骑兵与马车混编的游商队伍,继续旅行着自己的职责。 在游骑采买车队组建后的第二天,九月初四,在下午,两支小商队继续去寻找村落,约莫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有一支商队回来了。 骑兵们回来时,个个喜气洋洋的。 去时空荡荡的马车上,回来的时候,多了两大捆麦秸,车上还有锯子一把,车上丢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瓦罐,三坛酒,一根柴刀,最重要的是,买到了一只小猪仔儿。 虽说,买东西不是给自己买的,但是花钱买东西总是会让人开心的,游骑们之所以满脸开心,就是如此。 一只小猪仔儿,黑底白条,胖嘟嘟的,被四脚攒蹄的绑着,直哼哼。 游骑还怕李孟羲怪罪猪买的小,便问,“军师,这猪成吧?” 游骑队长小心翼翼的问。 “成!”李孟羲开心的点了点头,“好极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游骑队长就放心了。 早知道,把那村小猪全买了得了。 是李孟羲没交代清,李孟羲跟刘备说的是,猪狗羊,不管大小,都买,买来一是杀了给伤兵营分肉,二是要做肠缝合术。 然后,刘备向游骑商队传达的时候,话说的简单了,说买猪狗羊,大小无论这句话给省了。 道听途说的原理就是这样,信息传递过程中,会逐步丢失信息,造成信息失真。 李孟羲还未意识到到这一点。 口头命令传达时容易出差错,在军中,军令传错可麻烦大了,所以,应该能明文军令就明文军令。 可要让军中百分之八十的军令,全都用明文来传达,则需要军中士卒识字率达到一定程度。 此时,李孟羲还未意识到,军令传达这一点相关,这要等后边,他遇到事之后,再去改进和思考了。 不过有一点,李孟羲虽然还未意识到口头军令的问题,但他已在军中开展了扫盲制度,真到要在军中全面实行明文军令时到那时,一切应当水到渠成了。 小猪仔儿,活蹦乱跳。 弟弟喜欢的不行,非要抱车上来玩。 李孟羲嫌弃小猪脏,不让弟弟进车,让他出去坐车头去。 看着小猪仔儿,李孟羲眉头紧皱,他摸着下巴,寻思了片刻,猪这么小,如果开膛破肚,就算手术成功了,但是猪太小,失血过多直接就死了。 那养着? 养大了再杀? “要不,把它阉了?”李孟羲摸着下巴想着。 想起了,汉代没有阉猪术的。 所以猪肉又腥又骚。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游骑商队——快马轻车 第三百二十四章 车轴要用槐木 关于猪的阉割技术,传说中,东汉末年,也就是现在,名医华佗说给曹操开颅治病,曹操怀疑华佗杀他,一怒把华佗关入大牢。 临被处斩前,华佗把一生心血所著的青囊医书赠给了狱卒。 随后,华佗死,狱卒把青囊书揣回家,夜里灯下看,狱卒妻子恐招来祸端,夺过青囊书丟到了火里。 狱卒赶忙就去火里捡,可惜,青囊书已被烧的只剩最后两三页,只剩些阉猪阉羊之术。 也就从这儿,阉猪阉羊之术才开始在民间流传开来。 传说是这样的。 而据李孟羲所知,农村阉猪和阉羊手法还不一样呢。 小时候,看人家杀猪,阉猪就是拿刀割的,阉羊少见,小学的时候,爷爷养的小羊羔,羊羔长到半大的,阉的时候,是拿绳子把羊蛋绑着,然后拿铁锤把羊睾丸砸碎,就等于把羊阉了。 阉猪和阉羊的不同点,就在这里。 至于为何手法不同,可能是猪和羊的生理构造不同的,阉割难度也不同。 李孟羲考虑好了,等傍晚扎营,就把猪腌了。 行军继续,猪还在哼哼。 小孩子玩个什么东西,耐心是不长久的。 小砖死抱着猪玩了一会儿,他就不想玩了,小猪不老实,乱拱,四脚踢腾,小砖很快就支捂不住了。 终于,一个不留神,猪从小砖怀里跑出去了,小砖嘴一撇,哭了。 李孟羲又好气又好笑。 车夫老铁把车停下,还没准备下去逮猪,小猪哼唧一声,后边有人把猪帮忙抓过来了。 李孟羲谢过好心的战兵,双手抓着小猪的腿接过。 “你看看你,要拿过来玩。”李孟羲教训弟弟,“现在咋办?猪放哪?” 已经考虑好猪不杀了,太久,做肠缝合术,小猪扛不住,就算杀了吃肉,小猪也没二两肉,已经决定养着了,猪养在哪,还是个问题。 李孟羲想到了木工营,木工营等于是现在军中工厂,缺啥了找木工营看看能不能做出来,就对了。 于是,李孟羲把猪仔儿拿到了木匠营去,交待鲁犁,看能不能做个养猪的笼子,还有木的猪食槽。 鲁犁接过小猪,如同接了个炸弹,拿着都不知该怎么放好了。 李孟羲把猪留下就走了。 同是木匠营的匠人们,看着鲁犁手足无措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小猪的到来,给木匠营添了点乐趣。 虽说军中肉食缺乏,这小猪也没匠营的份,但吃不了猪肉,能看到猪跑,听到猪哼哼,也能解解眼馋。 李孟羲把活儿撂下就不管了,一堆木匠,工具木头都放在车上,跟着车走,比别人轻闲的多,他们正无聊,便边走边开始七嘴八舌的商量说,猪笼咋做。 “拿竹批子编一个得了。” “木竹子?照哪找?” “那拿几节棍,对一个,猪也不大,笼也要不了多大。” 拿边角料木棍做一个小笼子,这个方法,得到了木匠们普遍的认可。 笼子是有了,还得猪食槽。 匠人们三言两语商量的方法是,拿截树干,掏一个得了。 活轻巧简单的很,有木匠无聊的不行,叫住前边拉车的同营人,“嗨,停车,让我上去。” 吭吭哧哧拉车的人并不听,回头看了一眼,骂道,“狗日的车沉死了,你往上爬干球!” “你管我干球!”说话间,木匠手一扒拉,翻车上去。 这是一辆装了半车杂七杂八东西的车,车上大多是木匠们各自的铺盖和行囊,除此之外,则是一少部分工具,和一少部分半加工好的木料,比如做车轮用的方木,刮车辐条用的细木条等。 痞赖木匠爬上了车,时不时跟拉车的人骂上两句,骂的你来我往,热闹的不行。 边跟人骂着,这个木匠在车上翻找着,翻出来几根木头,比量着长短。 木头都不够长。 拉车的人又骂了,木匠还口回骂几句。 跟在一旁走的鲁犁看不下去了,鲁犁劝道,“你还是下来自己走。” 要是一般人,听劝就下来了。 可这个不怎么守规矩的痞赖木匠,脸皮比较厚,这个痞里痞气的木匠朝车头拉车的同队骂了一句,“我说石头,老子坐下车,把你急球里。老子一会儿也拉你不就成了。” 说完,此木匠立刻变了一副笑脸,朝下看来,“你说对吧,营副,俺在车上,又不是歇着,俺还能削两根辐条不是?” 说着,这木匠还真的拿起木辐条,拿镰刀装模作样削了起来。 鲁犁嘴巴张了张,不好说什么。 说他懒吧,可他也在干活,说他对吧,可是匠营的人,换着拉车,没有谁爬车上坐着不走的规矩。 鲁犁感觉不爽,至于哪里不爽,也想不明白。 正要再说他两句时,车上痞赖木匠,削两下辐条,不削了。 “哎,我说营副,”痞赖木匠丢了手里的镰刀和木条,侧过身体,转头向鲁黎说到,“营副,咱车要是多了,空车要是够。咱们一个人个车,车上再坐个人。 坐车上,大活儿干不了,小活儿不也能干?” “省的一走一天,啥都干不了。” 说罢,痞赖木匠灵光一动,眼睛顿时睁大,朝看过来,直直的看向鲁犁,“哎,营副,俺这个想法,是个想法不?” 鲁犁水平有限,为人又木讷,脑子又不甚聪明,想法不想法,鲁犁判断不出来。 其实,鲁犁什么想法都不知道有没有用。 李孟羲交代,木匠们说了啥想法,让鲁犁记着之后,汇报上去。 鲁犁就记住这一点了。 鲁犁点了点头,“我给你问问。” 说罢,看着痞赖木匠啥活儿不干了,坐车上背靠着车栏悠哉起来了。 “你给我下来!”鲁犁不满训斥。 痞赖木匠尴尬笑了笑,咚的一声。翻身下车。 此时是下午。 游骑商队自组建之后,又快又好。 商队就两队,每队是三个骑士,加一辆空马车。 沿大军行进方向,两个游骑队,左右散开离大道深入数里,去寻找村落。 义军在快速成长,所有人,方方面面都在成长。 李孟羲越来越熟悉各项事务,他在飞速进步,拿游骑商队来说,游骑队也在稳步成长。 一个商队,四个人,三骑一车,其中,采买的整个流程,包括遇到路人该怎么交涉,去村里采买该怎么交涉,有一整个流程。 游骑商队八人,渐渐熟悉起了采购流程,做采购的事,越做越顺手。 采购,本质上是花钱。在手上百贯钱可随意花销,这是份好差事。 游骑商队左路那队,路上又遇路人。 那是一对爷孙俩,世道不宁,背柴的老人手里还拿着跟人高的削尖的竹子以为防身,当游骑商队远远过来,路上烟尘起,老人脸色一变,拉着孙子就要翻沟跑路。 “吁!”为首骑士,一粗豪汉子,立刻勒缰驻马。 “你们在这儿等着。”朝后吩咐一句,骑兵队长翻身下马,缰绳交给别人。 “老人家,等等!”骑兵队长扬手招呼。 那对要逃跑神色惶惶的爷俩,猛的被叫住,顿时吓的止步,害怕的回过头看。 当看到骑兵是下了马,有个领头模样的人徒步走过来,身背柴捆的老人不由得的就放心了不少。 走近,话未先说,骑兵首领就把腰间钱袋子解下,也不看,随意掏了一把钱,笑着看了缩在老人怀里,一脸害怕的小娃娃,看着脏兮兮的小娃娃,骑兵首领就想到自己家军师了。 不由分说,把钱塞进了小娃娃手里。 老人都愣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老人家,我等是涿郡义军,讨伐黄巾路过此地,军中物资不足,想就地采买,这附近可有村落?” 老人很警惕,推脱说自己不是这附近的人,是走远路路过的。 任凭骑兵首领如何问,老人就是说不知道。 无奈之下,骑兵首领大气的抱拳一礼,“那罢了,老叔,再会!” 说完,骑兵首领潇洒的走了。 —— 背柴老人拉着孙子,就站在路边,看着三个骑兵和一辆马车从眼前走过。 人影都走远了。 “爷,你看这。”小孙儿拉拉爷爷的手。 老人低头一看,看到孙儿手里一把的当十好钱,少说,大几十文。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刚过去的军爷说帮忙带路买东西,人给的钱忘还回去了。 骑兵速度很快,空马车颠颠的跑的也极快,人影更远了。 老人呆看了片刻,“哎!”老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朝骑兵背影高喊了一声。 骑兵没听见,没听。 人没听见就算了,老人说。 就要走,却看到前边的骑兵停住了。 —— 骑兵队长回来,听说老人愿意带路,大喜过望。 “老叔,恁就坐车上,快一点。”说着,就把那个小娃娃抱起来,放到马车上。 小朋友开心的咯咯笑。 有老者带路,游骑商队在乡间小路,七拐八拐,找到了一个荒凉的小村落。 匆匆买得,麦秸半车,板车一辆。 好木头,村人们伐下来沉在水沟里沤着的木头,买了两根。 余下的,锄头两柄,镰刀收了十几把。 然后,游骑商队匆匆走了。 游骑商队来的快,走的也快,风卷残云的匆匆买了点东西,一刻都不留。 其他村人听说有收东西的人来,等赶来的时候,人却走了。 卖了东西的村人,看着手中满满一捧钱,犹如梦里。 “栓叔,这人你哪遇上哩?”赚了好大一笔的钱的村人,满脸笑意的问把人领来的栓叔。 看着骑兵们离去方向的老栓收回目光,看了村人一眼,“路上遇住里,人说涿郡义军。涿郡是哪,俺也不着。” 旁人便好奇,“栓叔,你把人领来,那伙出手阔利,俺们都卖东西,你咋个不卖?” 这一问,把老栓子问住了。 老栓子脸上皱纹抖动,“恁娘!”老栓子瞪大了眼,“恁娘”他嘴唇哆嗦骂了一句。 老栓子一拍大腿,“老子光顾着喊你们发财了,自个儿忘了!” 肠子都要悔青了的老栓子,看了一眼旁边地上,拿钱当玩意儿玩的孙子一眼,“瓦儿,钱拿回家,给你爹,白弄木nier了。” 瓦儿擦了擦鼻子,把在地上轱辘来轱辘去的钱一个个捡起来。 虽说热心好义,遇到一伙好买家,只顾着叫左邻右舍,把自己忘了,但好人好报,老栓子也得到了好处。 什么都没来得及卖的老栓子,白得当十钱八枚。 总得来说,义军外出采买,花的钱是比较浪费的,给的价钱是平常物价的两倍或三倍不止。 fantuantanshu.com 但区区一点钱,多花是有意义的。 钱放在军中,又沉又不能吃,带着还要浪费运力,花出去则能换来急缺物资。 李孟羲给了游骑商队完全的独断权,一大篓子钱,先花完有功。就区区两个商队,总共就八个人,两个马车,就这,只要多于一个,李孟羲就能让商队竞争起来,这激赏之法,他算是玩的熟透了。 因此,游骑商队出手才那般大方。出手阔利,又正符合经商策略。 义军商队如风来,如风又去,给又一个无名村落,留下今后相当一段时间的谈资。 要说那伙儿人可真怪,车马到村里来,村口的俩人说着不进来,也不下马。 再说,买东西买的也怪。 那烂木头,买他干啥?麦秸你就恁稀罕,能买半车。 与骑士们交流不多,村人只依稀记得,村口骑士,拿着一杆刘字大旗。 姓刘的是谁,村人不知道,也不清楚。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成长中的义军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军中的移动“工厂”(一) 游骑商队拉着半车买到的东西回赶,坐在车头的车夫马鞭轻扬,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驱赶马儿。 马儿跑的欢快,拉着马车颠颠的跑,车轱辘吱扭吱扭转的飞快。 当车队采买回来,回到大道上时,耽搁了一段时间,大军的行军队伍已经到前边了,连队伍尾巴都看不到了。 如果此时,商队是牛车,那把牛抽死,老牛拉着车慢腾腾的,也快不了,得老半天才能赶上队伍。 现在是马车,并且马车特意要求,只装半车,不得装满。 于是,车轻快的很。 失去大军影子,游骑队一点不急。 车夫马鞭稍用力抽了拉车的驮马一下,马儿跑的更快了。 没多久,游骑商队便从后边追上了大军的尾巴。 现在义军结构复杂,有民夫,有战兵,有辎重队。 行军队形是这样的,最前边,整日不见人影的张飞张三将军领着部分骑兵为大军前驱,肩负侦测敌情,探路,和为大军寻找水源之责。 再后,是关羽部战兵八百余,其中,骑队二十人,余者皆是步卒。 关羽领前锋在前,每日练奔袭,从晨起开始,往前十里十里奔袭,到中午后,看离后队多远,如果远了,就往回奔袭,如果离的不远,就继续往前。 大军每日行进不过三十里朝上,关羽部,每日行程为六十里朝上。 关羽部战兵,又累又苦,自然而然的,关羽部战兵粮食配额,为其余两倍。 战兵营能吃饱饭,顿顿饱腹,这算是战兵营的好待遇了。 战兵营再后,是一部百十余人的战兵队,此部战兵,归刘备管辖,为中军前队,在队前领着走。 再后,是漫长的民夫队伍沿着大路蜿蜒如龙。 民夫队伍之外,一旁,间或有骑兵前后奔驰。 这是游骑,不过十来多个骑兵,游骑跟斥候不同,斥候离队打探消息,游骑则是前后游走,时时照应与反馈队伍前后的情况。 除游骑寥寥十几骑以外,还有很少的一些牲口车在行军队伍左近驶过。 这些牲口车上,挤的大多是老人。 间或民夫队伍中有人朝牲口车招呼一下,亦或是牲口车主动停下,让走不动的人上车歇一节。 这便是义军中的收容车队,此想法来自于刘备,完善于李孟羲,已记载于李孟羲的每日笔记之中,已成军中永例。 在漫长的行军队伍后边,靠后的那里,李孟羲的小厢车就在那里。 再后,是拉满粮食车速缓缓的辎重队。 匠营妇孺营也都在辎重队左近。 所以行军队伍最后一截,车马极多,尽是马车。 最后的尾巴处,和队前一样,依然是一队百来的人战兵队。 这个结构,最前是战兵队,最后也是战兵队,把整个行军队伍保护在了其中,极其巧妙的避免了有民夫掉队的可能。 游骑商队自尾巴上追过来,不一会儿,就赶到前边去了。 刘备骑在马上,正带队前行,后边游骑商队追来,问买了半车东西,东西放哪? 刘备纵是好脾气,也觉得有点烦了。 每一次,游骑买回来东西,都得领着游骑去把东西安置到辎重队安置好。 刘备索性一摆手,“辛苦。劳烦你几个去找咱军师,看他把东西怎么安置。” 游骑首领只好又往后走,去找李孟羲。 李孟羲正在车里,跟弟弟玩耍。 游骑有事找来。 听游骑说,东西如何安置。 李孟羲探出头,看着跟在一旁的马车上的半车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孟羲顿时意识到,有个环节没能意识到。 游骑商队的架构现在是很完善了,效率又高,买的东西又多。 可是,虽然商队有马车,但买回半马车东西之后,不把马车腾空,是无法继续去采买的。 问题就在这里,买的东西乱七八糟,买回来之后,如何安置,就是问题。 李孟羲认真思考一番之后,觉得,还是得立下规则来,总不能每次自己都盯着帮忙处理,得发挥游骑商队的主观能动性才是。 好嘛,刘备觉得繁琐就甩手给李孟羲,李孟羲也觉得麻烦,也不想管,想让游骑商队更多的发挥主观能动性。 问题在于,游骑商队知道要买什么,却不知道买的东西干嘛的,因此,不知道往哪里送。 麦秸买来是为了给民夫们提供好一点的编草鞋材料,麦秸随便发给民夫们得了,一人一把,一下就发完。 镰刀锄头,也发给民夫,优先发给老人和妇人。 剩下的,买来的木头,还有一辆板车,送去木匠营。 李孟羲索性跟着,帮游骑商队把车上的东西归置好。 最后一站,李孟羲带着游骑商队到木匠营。 新买的一辆破板车,加几根沤好的木头,一并送给来了。 “鲁犁,这木头咋样?”李孟羲看着挺直溜的木桩子,随口问了一句。 鲁犁凑近看了看车上的木头,上手摸了两下,欲言又止。 李孟羲看到鲁犁的样子,笑了,“咋了鲁犁,这木头不好?” “……不是不好。”鲁犁支吾,“做车轮得槐木,这是柳木,柳木软,不能做车轮。” 李孟羲闻言也是惊讶,做车轮还有这么多门道,木头还有要求。 李孟羲顿时笑了,回头看向游骑队长,“听到了?木匠营做车轮,得槐木才行,柳木不成。” 游骑队长很会事儿,赶忙朝鲁犁赔罪,“呀,对不住,鲁犁兄弟。这回知道了,再买俺们就知道买槐木了。” 鲁犁朝游骑队长嘿嘿一笑,挠头,“也不是柳木没用,柳木软,掏个碗盆儿好掏的很。” 李孟羲是听明白了,做车轮,得非常坚硬的木头,这个非常坚硬的木类,就是槐木。 笔趣阁 做板车,关键是车轮,车轮要用槐木。 但不是说,其他木头买来就没用了,就比如柳木,柳木轻又软,拿凿子掏个碗出来容易加工。 于是,李孟羲就交待到,日后再买木头,有槐木就买槐木,没有别的木头买来也有用。 游骑队长点头受教。 第三百二十四章 车轴要用槐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军中的移动“工厂”(二) 事情安排妥当,嘱咐以后游骑商队东西买回来后,自行安置,说完,李孟羲就要走。 “军……军师!”鲁犁突然叫到。 李孟羲停住,回头看着鲁犁,笑问,“鲁犁,有事?” 鲁犁便说,片刻前有木匠问说,要是车多了,一人拉车,一人坐车上,也能干一些小活儿,比如刨木板,削辐条之类的,省的白天一天行军,啥事干不了,活全挤到晚上。 鲁犁问,这算不算个好主意。 李孟羲皱眉认真思索了一下,他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副画面——行军途中,木匠营一半人手拉车,另一半人坐车上不再步行,虽然路也不好,车晃晃当当,但是,木匠们坐在车上,拿着镰刀削辐条,能从早上干到傍晚扎营,做车轮轮毂所有的方木,也就手臂长而已,在车上,脚踩着,腿卡着,刨着凿着,忙的不亦乐乎。 义军现在一整天中,木匠们能干活的时间,也就晚上两三个小时时间而已,白天因为要赶路,路上干不了活。 能边行走边干的活,李孟羲只知道编草鞋可以这样,编草鞋时腋下夹把麦秸,走着编着,一点不耽误赶路。 但是木匠活,没办法边走边做,木匠营的任务又很重。 如果,白天时间也用上…… 从早晨七点开始拔营,到傍晚七点扎营,十二个小时。 如果说在车上晃晃荡荡,不如在平地的效率,那哪怕,效率低三倍,一个白天十二小时就抵得上平地干四个小时的了。 而现在,每晚木匠们干活的时间,还不到四个小时。 借板车作为活动工作平台这个方法一经使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直接瞬间让匠营的生产效率提高一倍甚至数倍! 固然,制作板车的工序有很多大活,比如锯木头,比如用火热处理轮毂,这些大活在车上都做不了。 但是,小活如果白天做了,那晚上就不用浪费时间去刮辐条了,刮辐条之类的精细活,晚上也看不清,正好白天做。 不仅板车小件可以做。 尤其杂活,比如让匠营做的碗筷,比如让匠营做的盾牌,在车上完全可以做。 把板车当做生产基地,立刻可以提高数倍生产效率,每月出产二十辆板车,变成每月生产六十辆甚至百辆板车。 李孟羲粗略一算之后,他都惊了。 李孟羲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鲁犁,“鲁犁,这主意谁人出的?” 李孟羲目光四处寻找。 “是赖子。”鲁犁嘿嘿一笑,转头,“赖子!军师找。” “来了!” 一痞里痞气木匠跑了过来。 “军师,俺的主意成不?”痞赖木匠笑嘻嘻的问。 李孟羲抬头,不由多看了这个木匠一眼,多打量了一番。 匠营人就那么一点,所有木匠,李孟羲都眼熟,包括现在这个痞里痞气的木匠。 现在再认真一看,李孟羲顿时觉得,与别的木讷的木匠们不同,这人虽然看着痞里痞气,但是看着满脸精明机灵模样。 “好!这主意好的很!”李孟羲脸上浮现笑意,“这主意值得厚赏。” 说着,李孟羲目光扫过停队在一旁的一众木匠,沉声郑重高声宣布,“赖子这主意极好,我赏他两百斤粮!” 此话一出,众木匠惊讶无比。 不等众木匠交头接耳,“鲁犁,”李孟羲又看向鲁犁,问,“这赖子兄弟,现今是不是什长?” “不是。”鲁犁答到。 “那好,”李孟羲点了点头,复又看向赖子,“今日起,任赖子为匠营十夫长。” “如今匠营人不够,待日后有新木匠前来,赖子你就独领一队。” 听到要当官了,赖子立刻满脸喜色。 李孟羲看了一圈,沉声道,“走!来几个人,跟我领粮去!” 响应者众。 正行军呢,半路要辎重队停车,再麻烦的把粮食卸下来,说实话,很耽误事,还不如傍晚扎营时再去拿粮省事。 那为何,李孟羲宁可耽误事,也要立刻去领粮呢。 这是因为,之前,也就几天前,李孟羲在整理与完善激赏之法时悟到,激赏重在时效。 有功立赏是最好的。 因此,这个木匠提出了匠营成立以来,最有价值的一个方法,李孟羲立刻就奖赏此人。 说起来,李孟羲也在快速成长,他处理事情的方法,越见高明。 辎重队粮队停车,看押粮食的人爬上去翻找黍子。 找的那一车,只有两袋黍子,只好又去别的车找。 两百斤粮,得五大包,木匠们扛着大包粮食,喜气洋洋的往自己车队回。 虽然说,被赏粮的是木匠赖子,但其他木匠看到赖子被重赏,也就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木匠营是个好地方,今日赏,明日赏,前途远大。 在以前,当初初建木匠时,可能会有部分木匠觉得,拿刀枪威风,做木匠活感觉低声下气的,会有一部分木匠不那么情愿。 现在,所有匠营木匠,不管其之前是战兵,还是之前是黄巾俘虏,有一个算一个,没人再不情愿。 粮食李孟羲给了,两百斤粮,五大包。 这么多粮食,够一个人吃快一年不定能吃完。 木匠赖子一人独得两百斤粮,从此,口粮自由了。 别人艳羡。 李孟羲离开了匠营。 木匠营可热闹了,赖子一下得了这么多黍子,直接飘飘然了,他解开粮食袋子,大方无比的,把黄澄澄的小米一人掏一大把给木匠兄弟们。 接他粮的木匠,又羡慕又酸溜溜的,包括鲁犁都有点酸。 得了重赏,重的不得了的赏,赖子脾气见涨,索性也不走路了,跳到车上,拉过他的粮袋子,靠着当枕头靠。 这下,拉车的人不愿意了,又是骂。 鲁犁也骂,“赖子,你他娘的咋说的,还说坐车上好干活,你这是干活,要不干活,滚下来!” 2k小说 鲁犁气的骂。 赖子讪讪的笑了下,低头就找活儿。 可他这是新车,是游骑商队从别处刚买回来的旧板车,车上除了放他的两百斤粮食,就剩两个柳树轱辘,没有未做好的工件在车上,赖子只好又跳下了车。 木匠营经此一事,一个关键的具有一定高度的智慧被传播开了——行军途中,在板车上,能做很多很多活儿,不用干等晚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军中的移动“工厂”(一)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一版携行具(一) 出大事了,李孟羲都惊了,夭寿了,军中可以组建能拉着走的小型手工作业的工厂了! 李孟羲匆匆回去,回到自己的车里,立刻,翻出布匹笔墨,写下—— “军中随军生产之重要移动生产法: 编草鞋可腋下夹麦秸,编走边编,即不耽误行程,又能利用白日空闲。 编草鞋已知为唯一能随军生产之物件,而木工活不能。 现在知晓,板车原来可为活动生产基地。 一空板车,一人或二人拉车,车上坐一二木匠,此一二木匠,可利用白日行军时间,整日可劳作生产。 相比以往,木匠只能夜晚忙碌,得此法,匠营生产效率,立提高数倍。” 写完了,李孟羲感慨无比。 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赏木匠赖子的两百斤粮,是匠营到目前为止,赏的最重的。 前边,有人提出,可买一些门板,晚上干活的时候放到地上有个平展地方,当时赏的粮才五十斤。 之所以当时赏五十斤,现在赏两百斤,是因为两个方法的价值是不同的。 买门板当工作台的方法,也就只是方便了刨木头这一工作而已,队木匠们的生产效率提高,能提高个几成。 现在,木匠赖子想的方法,直接能让木匠营从此能利用上充裕漫长的白天时间,直接提高匠营生产效率好几倍! 所以,赏赖子的两百斤小米赖子是完全配得上如此重赏的,甚至还赏的少了呢,没有酒肉,有酒肉赏酒肉都不过分。 倾得一良法,李孟羲藏不住了,要找刘备分享。 叫住过路游骑,让游骑带自己去找刘备。 找到刘备,李孟羲把板车的又一妙用给刘备说了一下。 李孟羲分析一番,给刘备剖析了这一法好在哪,等于是,让匠营这到百人的木匠,能干出三百甚至五百人的活出来。 刘备看李孟羲兴奋不已的样子,刘备笑了。 “羲儿啊,此法确实极好,不过,此中有一不足。”刘备看着李孟羲,笑着说到。 李孟羲愣了,“哪里有不足?” 刘备指点,“不足之处,匠营副官鲁犁。 你想啊羲儿,两百斤粮食之巨,谁人不眼红?哪怕鲁犁,哪怕此人秉性忠厚,他就当真没有艳羡? 还有,鲁犁身为匠营副官,鲁犁奔前走后把木匠所说的好想法,告知于你。 而后,有想法的木匠得了厚赏,他鲁犁奔前走后替为张罗,一斤粮也没得。 试问,鲁犁当真就不会因好处都是别人的,自己一点好处也无,只有辛苦,而至下次再有谁人有好想法,他嫌奔走劳累,反正赏别人,他一斤粮没有,他就索性,压下别人想法不说。” “故而,羲儿啊,”刘备语重心长,“你不妨再加一条。不管是哪个木匠的想法由鲁犁上秉,只要想法是好想法,木匠有赏,鲁犁也有一斤赏粮。” “如此,木匠想法上秉,木匠得利,鲁犁代为上秉,也能得利。” “这便绝了鲁犁压下不报之可能。”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刘备。 这一刻,李孟羲所悟甚多。 他不仅想到了该如何进一步改进匠营管理,又联想到,如何管理吏治。 官场之中,如何让一个官员,去热心举荐人才呢? 官员为什么好心举荐发现的人才,他就不怕有本事的人才把他挤跑吗? 肯定会,看别人有才能,担心他威胁自己的地位,这是人之常情。故而,发现了人才,不仅不重要他,举荐他,还处处针对他,这种事,一点不新鲜。 那么解决办法是什么? 就是方才刘备提出的方法——奖赏举荐了人才的人,人才越优秀,越重赏举荐的人。 如此,以利驱之,真有人才,官员就有举荐此人的动力。 李孟羲今天不仅得到了能让生产效率提高数倍的的方法,还得到了管理匠营的方法,甚至还得到了吏治之法。 有了重要收获,李孟羲迫不及待的让游骑载着他回去。 回到车里,李孟羲赶紧把得到的新鲜知识写下。 “为避免匠营副官嫌劳累得法不报之可能,可使匠营副官每上报一法,方法有用,赏匠人,每一法赏副官粮食一斤。 如此,副官必当上报踊跃。” “由此又得吏治之法。 有举才荐才之功,必重赏举才之人。 此法大妙。” 得赏鲁犁粮食。 哪怕不多呢,哪怕一斤呢,得有。 以利驱之,利益才是可靠的,而人性不可靠。 李孟羲不好再去劳烦辎重队,省的人家又停车缷粮,李孟羲就向车夫老铁求助,问老铁有没有粮食,一斤就够。 老铁还真有,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的粮袋,给了李孟羲。 “铁叔,晚上还你。”李孟羲说到。 老铁张嘴笑了,“还啥,不换了吧。” 人家就客气一下,肯定得还。 李孟羲咚的一声跳下车,然后去木匠队找鲁犁了。 匠人们正在行军队伍之中走着,他们惊奇的发现,刚离开不久的军师又回来了。 李孟羲来,匠营就停下。 鲁犁迎了上来。 李孟羲把手里的一小袋粮拿起,“鲁犁,来赏你一斤粮,拿起。” 鲁犁不明所以,赶紧抓起衣服下捧起好接粮食。 李孟羲把老铁粮袋里的粮,全倒给鲁犁,并看了看鲁犁,高声解释到,即是给鲁犁解释,又是给木匠们解释,“以后你们谁想的法子,鲁犁上报上去后,法子只要有用,赏你们粮食,也赏鲁犁一斤粮。” 原来是这样,鲁犁脸上浮现了笑意。 因为赖子一下得了两百斤粮,很有些羡慕的鲁犁,这下也不羡慕了。 赖子虽说得了两百斤粮食,可自己,就是上报上去,也没想,就动动嘴,就得一斤粮,这比赖子还划算。 xiaoshuting.org 鲁犁心情大好。 木匠们议论着鲁犁的事,也都羡慕,就羡慕而已,没人会觉得鲁犁不该拿这一斤粮食。 鲁犁帮忙跑腿,帮忙往上报,人就拿了一斤粮食,又不是从赏粮里扣的,凭啥不该拿,太应该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军中的移动“工厂”(二)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第一版携行具(二) 傍晚,扎营。 李孟羲立去四下找人。 携行具所需的一切配件都齐了,民夫们编的树枝大篓,妇人们缝的能装下被褥衣物的袋子,都做好了。 其中,树枝篓收上来的时候,一个篓子按三斤粮食收的。 虽然说编篓子的工时也就三天,按草鞋的工时来算,草鞋一日工时,也就半斤粮,但是编篓子更劳累一点。 编两双草鞋,手不累,拿树枝弯折捋穿,编不一会儿就手疼。 故而,若按工时算,单位工时,编树枝篓的工资是编草鞋的两倍。 前边,李孟羲给草鞋定价是,一方面按地查访,看编一双草鞋要花费多少时间,然后按工时,以每一天工时半斤粮食来给草鞋定价。 给树枝大篓定价时,李孟羲依然用一样的方法。 对树枝篓定价之前,李孟羲就去民夫营摸清了行情,因此,定下的价格刚刚合适。 携行具另一组成部分,防雨背袋,是用废旧帐篷缝成的。 缝帐篷的人找的是妇孺营一个绣娘,绣娘不是普通农妇,以前是给豪门大户做衣服绣针线活的。 人家靠针线手艺吃饭,能力自不消说。 树枝篓有了,防雨袋也有了。 李孟羲脚边放着一个大篓子,他手里拿着防雨袋,仔细看袋子的针脚。 防雨袋总体来说,跟一般的粮袋没有区别,上边束口。 找来一套战兵的装备,分别包括一个稿席,一个草席,一床两双薄被子,一个小粮袋,旧衣服三件,草鞋一双,碗一只,筷子一双,水袋一个,半身铁扎甲一副,环手刀一个,弓一副,箭筒一个,箭十三只。 这个兵是弓手。 李孟羲挠头看着一地的东西,被子衣服粮袋装防雨袋里。 被子叠的很瓷实,先放进防雨袋里,然后旧衣服叠好也放进去,然后就是小粮袋。 需要防雨的东西放入之后,把防雨袋口子扎紧,整个袋子丟树条篓里。 然后,看着半人高的大篓子眉头直皱。 这篓子没有背带。 暂时先用绳子穿过篓子的缝隙,穿到前边,系了两个背带。 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碗筷啥的,一股脑丟到防雨袋上。 而后,李孟羲亲自背起篓子试试看效果如何。 篓子有点重,李孟羲个头也小,背着很滑稽。 东西是给战兵做的,战兵得奔袭,得背着携行具奔跑。 于是,李孟羲就背着大篓子,旁若无人的开始跑。 此时正扎营,扎营地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个小孩子,背着个巨大的篓子,吭哧吭哧的跑,观者无不忍笑。 跑了一会儿,李孟羲停了,他大致发现了一些问题。 第一,篓子形状不对劲。 这篓子是圆筒状的篓子,跟后背不贴合,咯的脊梁疼。 第二,篓子的背带不能简单穿个绳子就算了。一个是,绳子不好调节松紧,背篓就绑不紧,乱晃。 第三,篓子里的杂物放法有问题,跑起来,篓子里碗筷水袋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比篓子还晃。 李孟羲放下背后的篓子,他挠头,眉头锁的更紧。 此时,李孟羲在回想前世专业的旅行包或者行军背包应该是怎样的。 就说背带吧,人家那背带,可不只是两个肩带那么简单,背包下边还有一个能调节松紧的腰带。 腰带绑在腹部,紧紧的绑在身上,这样,跑动起来背包就不会乱动了。 背包不乱晃,跑动过程中动能浪费的就少,跑步更加有效率。 而且,刚才背着篓子跑的时候,两根细麻绳把肩膀勒的很疼。 李孟羲顿时就想起前几天做步人甲的事了,正好,做步人甲也遇到了背带的问题。 步人甲胸甲的吊带如果太细,就勒的肩膀疼,可如果做太宽,肩带对肩的压力就小,摩擦力就小,战斗的时候,容易掉。 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是,肩带做宽,降低肩膀压力,同时,用交叉的方法穿,左肩带穿右肩,右肩带穿左肩,这样就绝不会再掉。 携行具可以用一样的方法,用麻布剪成宽的长条作为背篓的背带,然后背带左右交错。 不仅要有背带,背篓还要有一条腰带。 腰带不用承担压力,只起固定作用,腰带用麻绳倒是也行。 腰带算是解决了。 背篓的形状,人体脊背是平的,因此,篓子得是个长方体,也是平的,背着才舒服且容易固定。 篓子李孟羲也不会编,得找会编篓的人问问看,问问方的篓子能编不。想来没太大难度。 第三点,篓子中的东西乱晃。这一点要解决,倒不是技术方面的问题了。篓子里碗筷水袋之类的散放着,跑起来动,那么,可以把这些小物件给压的死死的,用绳子栓的死死的,不使其乱跑。 lingdiankanshu.com 装行囊的时候,可以用绳子把篓子里的东西上下左右狠刹个几道,再跑的时候,就不会东东西西乱动了。 此中还有麻烦的,像是碗,就没办法绑也没办法把碗固定,只能是用衣服盖在篓子上面,狠往里塞,把篓子里所有空间给塞严实,这样,也能不让碗筷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乱动。 由此而来,有一个问题,士兵们的旧衣物淋湿了有问题吗? 答案是,衣服被淋湿,问题不大。 古人几个月不换衣服都正常。 但就怕万一,是忽冷忽热时节,早上拔营,士兵穿单衣行军,厚衣服装在篓子里。 突然下大雨,秋雨冷如冰,此时得加衣服了,但是衣服塞在篓子上面,用做防止杂物乱动的填充物了,全湿了,换不了。 这可好,厚衣服湿漉漉的穿不了,士兵们冻的瑟瑟发抖,生病者多矣。 故而,用衣服塞篓子里防止杂物乱动这个方法能用,但不是最好的方法。 衣物和被褥一样,应该好好的保存起来,防止被雨水淋湿。 那么,固定篓中杂物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拿绳子把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死死栓紧,一个是用填充物塞死。 用填充物的方法,衣服是不行了,有何替代品。 李孟羲这时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生火的伙夫,伙夫正拿麦秸引火。 (可以用麦秸。)李孟羲灵机一动,有了绝妙的好主意。 麦秸这玩意儿非常轻,三两把麦秸往篓子里一塞,增加不了多少重量,就能把篓子里塞的严严实实。而且,麦秸还可以当柴,并不算是多余负重。 问题解决了,篓子里的东西,不会再乱晃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一版携行具(一)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忙碌纷纷 李孟羲看了一眼还丢在地上的刀和弓箭还有铠甲,这些东西,按理说,也得用携行具带着。 奔袭跑起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很影响节奏。 还有一点,整个携行具最至关重要的一点,防雨袋,到底能不能防雨呢。 李孟羲把篓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然后又把防雨袋拽了出来。 而后,李孟羲挠了挠头,捡起地上的水袋,水袋打开,就往防雨袋上浇。 他刻意去往束紧的防雨袋束口位置和缝合线上去浇。 水袋里的水不多,不一会儿,水就浇完了。 李孟羲俯身解开防雨袋,去看里边的被褥的情况。 袋子解开了,李孟羲拿手去摸被褥,一抹,有少部分被水弄湿了。 不仅是束口这里湿了,防雨袋缝合缝那里也渗进去了水。 这要是遇到大雨天气,防雨袋不能完全隔绝雨水,被褥铁定湿透,如此一来,防雨袋就没了意义。 束口看来不行,口袋那里是用绳子栓的,栓的再紧,雨水直淋也会有水顺着口渗进去。 思路此时跳转,李孟羲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前世的书包旅行包之类的包具。 好像,书包之类的拉链也不防水,有些书包,特别是真正的专业的旅行包,会有一个布褡裢缝在背包上方拉链处。 当背包拉链拉住之后,布褡裢再放下来,就完美的把拉链盖住了。 这样,就算遇到下雨,有帆布褡裢挡着,雨水不会淋进去。 想到这里,李孟羲有解决防水问题的方法了。 防雨袋束口上,也缝一块用于遮掩束口的布块,布块用帐篷布做。 袋子栓紧之后,再把布块放下来掖紧或者用绳子缠两圈,如此,雨水就不会顺着束口处的缝隙渗进去了。 束口处的问题,又解决了。 剩下的,则麻烦了。 防雨袋是用废旧帐篷拆了缝的,袋子上有两条缝合线从左至右长长的一道。 缝合是很容易进水的地方,哪怕是到二十一世纪,工艺那么发达了,依然少见只用线缝就能达到防水效果的包捋。 如果有足够大块的布料,用一整块布不用缝直接把被子包起来,再把口一攥,绑紧,就不怕雨水顺着缝合线渗进去了。 但问题就在这里,物资匮乏,没有那么大的一整块布,做防雨袋的布料从废旧帐篷上拆下来的,布料大小不一,必然得缝合,要缝合就必然会有缝隙。 要说缝合线的解决办法也有——用桐油涂。 桐油是用梧桐树的籽榨出来的油,桐油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桐油有这样一些性质,一是,桐油极易燃烧,点下就着,因此在古代战争中,常用来火攻水战等。 二是,桐油有致密性,涂在器物表面之后,会形成致密层。乡间有些地方,编细一点儿的竹篮,然后涂一层桐油,竹篮缝隙那么大,涂了桐油之后,直接能打水了。桐油致密性比油漆还强的多。 loubiqu.net 第三则是,桐油能用来浸透材料,提高材料韧度硬度。比如南蛮藤甲就是泡的桐油,比如马槊的槊杆,也泡桐油。 桐油能让竹篮都可打水,缝合缝的那么一小点缝隙,拿桐油轻轻刷一下,就能完美的达到隔水防水效果。 可问题就在这儿,军中没有桐油。 就刷下防雨袋的线缝,二两桐油能刷十个防雨袋,可军中就是连二两桐油都没有。 这就没办法了。 桐油以后可以买,不能等桐油买来了再开始做防雨袋,这样活儿就耽误了。 可以先做,再等桐油。 想来,桐油虽然稀缺,但在乡间也是寻常玩意儿,难买,但不至于买不到。 一时半会儿如果买不来桐油,那就在缝制方法上下功夫,尽可能的让缝合线处于袋子最底部,这样也能有效防止雨水渗漏。 总之,携行具是组装出来了,组装出来的携行具能装又能背。 但是,问题多多。 这第一代携行具,不能投产。 刘备早来了,站在一边,看李孟羲在那一会儿站一会儿蹲,围着个篓子忙的不行,刘备就笑着注视着他,也不打扰,那眼神温柔的很,就像看自家子侄。 当李孟羲不再忙碌篓子,开始笨手笨脚的想把稿席和席跟篓子绑一起,看李孟羲笨手笨脚的忙碌许久也没给绑好,刘备便不再旁观了,走过来帮忙。 刘备过来,三两下,就把稿席给绑好了。 刘备问,接下来干嘛。 “你背上看看。”李孟羲指使。 刘备便把行囊背起。 李孟羲围着刘备转了一圈,认真打量。 这一套携行具说起来单调简单的很,主要结构就是个篓子加一个能防雨的大袋子。 但就是如此一个简单的东西,能让士兵们携带行囊时省很多力,也能让在奔袭时减少好几成多余的体力耗费。 携行具,整体的形状是倒T形,上边是篓子,篓子下边是长的稿席筒,两者绑到一起,稿席筒同时也对上边的篓子起支撑作用。 李孟羲转了一圈,目光停在了稿席筒上。 他盯着稿席筒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李孟羲眼睛亮了。 还在纠结弓箭往哪里放,士兵行军时,刀剑往哪里放,稿席筒就是很好的放兵器的地方啊! 如果是长兵器,诸如长枪,长戈,可以把长兵器的杆给插进席筒里。 确切的说,是插在稿席卷起来之后,稿席的席缝里。 这样一来,稿席卷的很紧,兵器就夹的很紧,掉不了。 虽然枪杆插席筒里很紧,但要是拔的时候,还能很容易,一下把枪拔出来,不至于说拔半天拔不出来。稿席卷没有那么强的摩擦力。 不仅长兵可以如此放,刀剑也可以插席筒缝隙里,就露个把出来,根本不会跑掉,半路遇战一把能把刀拔出,刀鞘就留在稿席里不管了。 稿席很厚实,稿席卷起就是数层,雨淋半天不会透到里边,弓弦怕雨淋,稿席中间有个筒状的空间,是不是能把弓箭卷里边呢? 有了想法,立刻就试。 找来新的一床稿席,一把弓。 弓放在稿席正中,刘备像包饺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把稿席卷起,把弓包在其中。 最终,稿席卷起来了,卷的也不很,卷在中间的弓也没怎么形变,不会伤到弓,稿席把中间的弓压着,弓也不会掉。 看似,弓的防雨携行,可以塞到稿席里。 但由此而来一个问题,弓塞到稿席筒里竖着放,的确能塞下,但是要拿可不好拿了。不同于长兵和刀剑,都是直不溜溜的,拔下就拔出来。 弓很容易勾挂着,拉不出来的,得先把行囊解开,把稿席打开,才能把弓取出。 这样以来,不利实战。 李孟羲犹豫,不知把弓往席筒放,能行不能行。 如果不能行,弓箭防雨还得另外找雨具。 还有,如果弓是可以卷在席筒里,那弩肯定不行。 弓虽宽,大抵还是个长条形,弩太大,卷不进去。 至于弓用的羽箭和弩用的短矢如何放,就简单了。 箭筒往篓子边缘一插就行,如果怕跑的时候把箭颠掉,就塞一团麦秸问题完美解决。 找来了许多兵器,长枪长戈,刀剑盾牌都有。 然后刘备先把行囊绑,上是篓子,下是席筒,再把一根枪一根戈插到了席筒中,再插了一把带鞘环首刀。 而后,把箭筒塞进篓子里往下戳了戳,再拿来一坨麦秸把箭筒塞住,再拿了几大把麦秸,把装了被子,碗筷,草鞋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的篓子,塞几把麦秸给塞瓷实。 然后,刘备背起行囊,孩子气原地蹦哒两下。 果然,篓子里的东西不晃,一点不晃。 四周围了一些人,好奇的看刘备背的行囊上,又是插了枪,又是插了戈,还插了一把短刀,宛若是卖东西的小贩,众人指指点点。 刘备放下行囊。 抓起枪杆,一拽,长枪一拽而出,再抓住戈头一拽,长戈一拽而出。 再抓住刀把,轻轻就那么一拔,刀一拔而出,鞘则还夹在稿席里。 刘备不由沉思。 兵器背着,确实比手拿轻巧的多,也比扛在肩上省力的多。 就是有一点,长兵横着,太长了,刃露在一边,容易伤到人。要这样个背法,行军队列只能一字长蛇阵了,或者两列纵阵,一左一右错开。 还有,野外行军这个方法方便,但要是穿村过巷,至狭窄处,兵器横着,不一定过得去。 所以,野外行军可以兵器插在稿席里行进;在经城过巷时,长兵拔出来拿手里。反正插着容易,拔着也容易,顺手就能转换。 与义军旧有行军方法,士兵们行军之时,行囊怎么背,或是包袱背在背上,或是挂在胸前,没有个定法。 携行具若有,就能让全军统一行囊的携带法。 不管被褥碗筷,兵器草鞋,全背着走,如此,一是轻巧整洁方便,二是能省力,三是,东西能固定好,便于奔袭。 李孟羲都能预见携行具普及之后的画面,没有携行具时,军中军士身上的东西乱七八糟,有携行具之后,所有人的行囊,都是背在身后,整齐划一,望之肃然,立刻看着就像正规军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第一版携行具(二) 第三百三十章 麦芽糖生产厢车 携行具相关的事,刘备都没管,现在李孟羲做出苗头了,刘备好奇的很。 刘备不厌其烦的把绑好的携行具又解开,东东西西都翻出来,他要单看防雨袋。 袋子往外拿的时候,不知勾挂住了什么,一拉有轻微的勾挂感,刘备赶忙停住,低头去看。 tsxsw.la 原来是篓子是用树枝编的,茬参差不齐,有尖茬把袋子刺破了,是早就刺破了,所以往上拉的时候,勾挂住了。 刘备轻拿出防雨袋子,看了看袋子上挂的豁口,“这篓不妥,茬不齐。袋子都扎烂了,再编茬编外边好。” 刘备看了一眼踮脚瞅的李孟羲,把袋子交给李孟羲说到。 李孟羲奥了一声,表示受教。 生活知识匮乏的李孟羲,他是不容易想到篓子茬在里边会容易挂破袋子这一点的。 袋子最重要的作用是,保护不能淋雨的被子不被雨淋湿,要是袋子破了口,哪怕是一个小口出现,袋子就没用了。 “这篓子沉啊,”刘备抱起大篓子约莫两下,“少说得十来斤,重了点。” “用竹篾编,能轻个一半多。” 刘备说道。 李孟羲又受教了。 话说,人的负重能力就那么多,一个篓子重十来斤,委实有点重了。 篓子要是轻上四五斤,就能多带带点别的东西,亦或是节省很多体力。 竹子是好,可现在连竹子也没有。 现在民夫营编篓子,是民夫们趁扎营出去用镰割下来的树枝当做原材料来编的。 每日扎营,大多数时候,是扎营大道,左近树不一定天天有,树枝也不定天天有。 能用树枝编出篓子,不错了。 第一版携行具,不好用,差劲的很。 李孟羲让刘备留在原地,他招呼游骑,坐游骑的马,去找人了。 片刻后,李孟羲领着两个人来。 一人是个老者,另一人,是个年轻妇人。 把人叫来,李孟羲交代道。 “老伯,这篓子大小够了,正合适。” “就是啊,你看,这篓子是圆的,往背上背,咯的慌。你看给编成方的,能编不?”李孟羲看着老人。 老人家显然对自己的编篓手艺很有信心,李孟羲这么一问,本来略佝偻的老人,腰瞬间挺直了一点,“能编!”老人手一摆,呵呵笑了,“编成葫芦样老儿我也能编!” 李孟羲赶忙就恭维这个老人家,好一番恭维,老人更加乐呵了。 而后,李孟羲又问,“老伯,咱这篓子编出来,得放袋子。 袋子薄,挂下就破。” “编的时候,要是把树枝茬都编到外边,里边光膛,好编不?” 李孟羲看着老人。 老人脸上没有任何为难之色,“好编,也就多费点事儿。” 这就好。 树枝篓的两个缺陷,一个是形状要改进,一个是茬要编到外边。 这两点,技术上都没难度,只是稍复杂。 李孟羲又去跟绣娘交待。 叫编篓老人,李孟羲叫老伯。 喊绣娘,李孟羲就换了个叫法,嘴很甜的喊姨姨。 “姨姨,这袋子缝的还好。 就是有两点恁记着,一是,袋子口处,缝个布片,袋子扎紧后,布片盖着再一缠,防进雨。 再一个,现下没有啥好布,缝的时候,把缝都留下边,省得下雨进水。” 就这两点,绣娘记下了。 而后,李孟羲把编篓老人和绣娘叫到一起。 “两位,我欲统招编篓匠人几十人,编入匠营,现下大军需几百个篓子用。 故而,得找人专做。” “老伯,”李孟羲抬头看着老人,郑重交待,“篓子我也不会变。人找过来后,劳烦老伯帮忙看着,交待他们篓子该编多大,该怎么编,如何?” 老人一听,得管几十人,当下就无措要拒绝。 “老伯不忙回绝。就帮忙盯下,没啥别的事。这样,老伯你帮忙管事儿,十天与你粮五斤,月与你粮十五斤,以做酬劳,如何?” 编篓老人一听还赏粮,就立刻应下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又看向绣娘,道,“姨姨,我这边缺大袋子也得几百。 我也欲大招绣工,专缝袋子。 也就劳烦姨姨帮忙盯着看看,袋子要缝多大,如何样式,劳烦姨姨帮忙一一交待。” “也是十天,粮五斤。缝好了袋子,一件一斤粮,另算,如何?” 答应了就是每月十五斤粮食的进项,如何不答应。 绣娘刘氏,立刻就应下了。 好了,李孟羲把事丢出去了,省的得跟编篓匠人们一个个交代篓得编多大,那得烦死了。 李孟羲又走了,乘游骑的马,呼啸离开。 李孟羲去民夫营,喊了一声收篓,来了十几个带着篓子的人。 如所见,因为没怎么交待,这些人编的篓子,大小不一,大多数是不能用的。 李孟羲那只能用的大篓子,还是特意去跟编篓老伯商量沟通了,才编出的一只合用的篓子。 李孟羲召集到会编篓的熟手三四十人,他问,愿不愿去匠营找个差事。 李孟羲信誉卓著,民夫们乐意从而效力。 三四十个会编篓的民夫,扛着铺盖,拿着东东西西,跟着李孟羲来了。 把项老伯介绍给众人,说篓子咋编,编多大,由项老伯交代,以后,他就是头目。 引荐完,鲁犁到了。 “鲁犁,这几十人就编入匠营,专事编篓,你帮忙安排。” 鲁犁领着人走了。 绣娘柳氏也走了。 编篓需要的工具也就一把砍树枝的镰刀而已,甚至不用镰刀,不用任何工具,拿手去扯下树枝,再拿手把树枝编成篓子,全徒手操作都行。 但要缝制防雨袋,缺不了针线。 幸好这段时间以来,刘备关羽也好,李孟羲也好,他们几个编步人甲的时候,发现缺剪刀和针线,于是早就开始命令游骑商队沿途采买了。 到现在需要大用时,军中针线不多,但也不少了,十几二十套针剪还是有的。 有了这些针剪,防雨袋的缝制速度才能快的起来。 一个难以解决的短板是,废弃帐篷不多,防雨的布也不多,估计缝个十来个,就没布用了。 故而,得解决原料问题,弄来足够多的防雨布,又或者,可以买桐油,自己做防雨布也成,军中囤积的布料不少,归根结底,只缺桐油。 军中物资的急缺项又多了,桐油,竹子,更多的针剪。 还得去交待游骑商队,游骑商队就两队,共八个人。 李孟羲就去找到两个商队的首领,交待明日以及往后,买东西着重买桐油竹子和针剪。 交代完,李孟羲回来,终于把活儿安排妥当了。 刘备看着李孟羲来来去去的忙,到处的跑,也是感慨,即感慨李孟羲的能干,又感慨,为何李孟羲眼中手中能有这么多活儿。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忙碌纷纷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阉猪术 匠营本质上是又一次扩充了,以前,匠营只有两部,一部专做板车,不涉杂物,另一部,负责干军中杂七杂八的活儿,可称为杂活部。 现在,因关羽八百战兵,需一人配一套携行具,尽管这一套所谓的携行具,就一个大篓子加一个大袋子而已,但尽管简陋如此,多达八百件,慢腾腾的做完,估计得一年不一定凑够。 故而,必须调集足够的人手,全力来做。 于是,就为做携行具,临时又增两部。 一部,负责编树枝篓,称为编部?篓部?都不好听,可称为篾匠部。 另一部,是负责缝制防雨袋的妇人们,可称为绣部。 携行具是军中第一个需要多部分合作,需要成品组装的物件。 小型组装工厂,开始。 关羽部就八百人,八百人也不多,放在古往今来任何一场有规模的战争中,八百之数,小的很。 可就这么一丢人,哪怕只给这八百人每人只配一个篓子,后勤压力都大到不行。 拿现在的速度来说,军中每天能收上来的篓子,平均,每天不到十个。 假定每天稳定十个篓子,那给八百人凑齐,也得八十天,俩月多了,黄巾估计都打完了,篓子还没配齐。 至于防雨袋,产量就更低了,现在日产只一只。这还是现在废旧帐篷没拆完,还有一点原料的情况下的速度。 xiaoshutingapp.com 篓子一天可以十个,但携行具是需要多工件组装的,有十个篓子,只有一个防雨袋,就只能制作一件携行具。 一天,只产出一件携行具,按这个速度,要给关羽部配齐八百携行具,得八百天,两年多。 可想而知,速度有多慢。 故而,李孟羲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特意新成两部。 等原料齐,等人齐,产量一下就能爆发。 李孟羲的事情忙完了,他一圈看了一眼,见军中一片繁忙又安静,也不知要干啥。 不无疲惫的蹦了两下,踢腾踢腾脚,扭了扭脖子。 刘备笑意淡淡的看着李孟羲,“忙完了?”他问,“走,羲儿,我教你做糖饴。” 李孟羲先是一愣,然后他想起来了,买糖饴买不到,刘备说可以军中自己做,约好有空做的。 李孟羲于是就跟刘备一起去找来一些麦子和碗,泡水里过一下,生虫的,瘪的,这些都不会发芽,捡出去丢一边。 然后,拿来麻布,先铺一层,在麻布上撒一点水,再于麻布上平放一层麦子,再撒许多水,然后,再把麦子上,再盖一层麻布,再撒些水。 “好了。”刘备放下水瓢,“等个三五日,等麦发芽,就能做糖饴了。” 李孟羲把麻布掀开,看了又看。 这就行了? 挠头。 细想,糖饴也就是麦芽糖,这俩是一个东西。 麦芽糖,为何叫麦芽糖?是麦子发芽,然后用发芽的麦子提取糖,故而得名。 刘备既然说会做糖饴,那就必然能做成功,李孟羲丝毫不怀疑。 只是,就这么一点儿,到底能出多少糖。 麦芽糖做出来,可不是当零嘴儿吃的,是要拿来给伤员当饭吃的,需要的量非常大,日耗半斤的需求,少了不行。 “这么点儿麦,能出多少糖?”李孟羲问。 “估计,小半碗。”刘备朝李孟羲笑了笑。 小半碗也不够啊。 两三天才产出小半碗麦芽糖,平均一天,产出的不到一勺,这不行,太少。 麦芽糖有大用,那个昏迷不醒只能灌流质糖水的伤员就不说了。 前边做缝合术实验的时候,发现,肠子断了的病人,不能吃食物,因为肠子断了,但胃还能正常工作,如果吃食物,就会不停的有食物残渣蠕动到肠道的伤口处,会造成感染。 所以,肠子受伤的人,连流质食物也不能吃,只能吃麦芽糖和水。 糖水过胃经肠,干净的很,哪怕接触到伤口,也没大碍。 并且,麦芽糖据说非常容易吸收,化学忘的差不多了,据说麦芽糖是单糖还是多糖来的,不用怎么分解,直接就能被人体吸收。 在现今条件下,麦芽糖就是救命的药,故而,得弄好多糖存起来。 做麦芽糖应该很有趣很好玩。 但李孟羲想到自己诸事缠身,没有空去天天做麦芽糖。 交给军医田卜去做?也不成。 田卜的伤兵营,伤兵一百多快两百人要照料,还有,蒸溜烈酒的方法也交给田卜了,蒸溜器也给了田卜。 平日,用水酒蒸溜烈酒的活儿,全是田卜干,李孟羲得闲不用分精力去整日盯着蒸溜器。 田卜够忙了,麦芽糖可给别人做。 做麦芽糖,不需要多少人手,需要的是场地。 从刘备做麦芽糖的简单过程,李孟羲大致明白了,麦芽糖就是把麦子洒水放着,等麦子刚发芽就能做了。 所以,要大量生产麦芽糖,得需要至少一辆车,车上摆满盆子,盆里,薄薄的撒一些麦子,撒些水,盖上厚麻布,麻布上再撒一些水,等他发芽就行了。 还是需要板车,只要要生产点啥东西,必然用到板车,李孟羲都无奈了。 车哪弄,各处都缺,又产量忒低。至于木盆,则不缺。 关于麦芽糖的产量,李孟羲根据自己的知识推测,认为,一斤麦子,是无法产出超过一斤麦芽糖的。 原因是,生物课学过,种子发芽时,会消耗种子中储备的大量营养物质,这个营养物质,就是麦子中的淀粉。 生物学中的大量,指的是多大比例,是百分之五十?是百分之七十五? 不管多少,制作麦芽糖过程中,麦子大量物质消耗了,只有百分之五十,甚至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营养物质转化成了麦芽糖。 也就是说,按生物课学到的知识推算一下麦芽糖的产量,那么一斤麦子,得麦芽糖,最多四分之一斤。 别的用项暂且不管,现下紧迫的是,那个头部受重创昏迷不醒的可怜伤兵,他要全靠麦芽糖吊命。 麦芽糖的能量,与碳水食物比,不知谁能量更高一些。 假设,二者一样。 那么,一个成年人,一天最少需要吃两斤食物维持身体所需,那个昏迷伤兵,每天就需两斤麦芽糖。 根据麦子产糖比例最多四分之一算,每天要用八斤麦子来做麦芽糖才跟得上需要。 八斤麦子,按平铺薄撒的方法放在盆子里,怎么也得用三四个盆。 按盆的大小和板车空间来比较,一个板车,最多放下十三四个盆子。 也就是,就算现在腾出一辆板车,全力开工,那么,一辆车的产能,也就只能供应三个肠道受伤的伤兵的麦芽糖需要。 大战一起,开膛破肚的伤势岂少见? 一战下来,多几十个肠子被捅断的人都不稀奇。 供给这几十人,就得十几辆车来做麦芽糖。 车不够,哪里能奢侈的分的出十几辆来专门做糖。 做麦芽糖的人力占用很小,资源消耗也不多,唯一紧缺的,是生产场地,也就是板车,没有那么多板车去放湿麦子等麦子发芽。 在此难题突来的之时,李孟羲思路飞转。 (得做抽屉。)李孟羲心想。 就做一个跟抽屉一样的,一格一格的木架子,每一格的木板都可以抽出来,放上麦子,撒上水,再放进去。 等麦子发芽差不多了,再把木板抽出来开始做糖。 一个木架子,按板车的大小,也不用做多大多高,能有个三层,就是三倍的空间利用率,一辆车等于三辆车。 再者,根据实际情况,能做五六层不止。 一辆车,等于五六辆甚至更多辆车,这就完美的解决了生产麦芽糖对车辆占用的问题了。 得去木匠营,找鲁犁,做一个特种车辆,就叫抽屉车。 匠营,鲁犁正忙。 李孟羲跟鲁犁交代过,说鲁犁能把匠营管好就行,木工活可以不干。 鲁犁生性善良,热心助人,看谁忙,就去帮别人干活。 李孟羲来,拉着鲁犁去了一边,给鲁犁讲了一个奇怪的车辆构造。 讲了数遍,鲁犁没听明白。 没办法,李孟羲只得拿棍,在地上画了个简图,鲁犁这才大致听明白。 就一个架子,车板大小,车一般高低,中间架着几层木板,做糖饴的,麦没地儿放,背着不成,端着也不成,只有放车上拉着走才便利,可车不够,所以,得费事做这么一个架子,一个车才能抵五六辆车用。 第三百三十章 麦芽糖生产厢车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刀剑忌火 以匠营如今人力物力,生产麦芽糖的厢车完全能做。 由此李孟羲却意识到一个问题。 匠营主体分诸两部,一部做板车,一部做杂活。 因为做板车工作量大,技术难度也高,需要多人统力合作,故而十人一队。 而杂活呢,何为杂活?杂七杂八的都是一个人就能做的活。 现在,情况又变了。 做生产麦芽糖的抽屉,的确是属于杂活,可这件杂活跟别的凿碗削筷子的杂活不一样,做一个很大的抽屉架子,工作量不小,也需要很多人合作。 问题就在这儿,整队工作的是做板车的木匠队,做杂活的是散人,现在独立这两种情况,又有了需要结队协作多人手配合的杂活。 这就需要,在木匠们中,划分出第三部分——做杂活的木匠队。 有专门的编制,跟遇到诸如此类的大活儿再去抽调人手,效果是不同的。 随时抽调的人手,之间配合不会太好,做木架子,架子四柱边幅隔层多大尺寸,错一点能用,错多了就不行了。 这就需要,木匠们各自加工的木柱和抽屉尺寸大致一样,这就涉及到了管理还有沟通还有协调问题。 沟通方面,如果是散人临时组队,一个没沟通好,有人做的长了,有人做的短了,架子就做不成。 协调方面,有人做的长了,同队都是散人,也没指定个管事的,有人说他笨手笨脚,做啥做不好。 然后这个不小心把木板做长了的人,一气不干了,摸鱼。 这可好,做木架子和抽屉还算复杂,缺了个部件,进度一下卡住了。 此时,要是一个正式编制的木匠队,就会有一个小队长,出了差错,队长出来说一下,都会听,于是很快就把工件再给改好。这便是协调。 散人和有组织的小队,哪怕这个小队松散的,也比散人好十倍。 想通了此关节,李孟羲问,做这样一个大的抽屉架子,得几个人手。 鲁犁说,五个人手。 正好,五人一伍,正好可选出一名伍长。 木匠营,李孟羲叫了一圈,把干杂活的木匠都叫出来,随便选了五人,令这五人编为杂活队一队。 平日,各自干自己手头上的小活儿,要是有诸如此日做抽屉架子这一类比较大的杂活,那就放下手头小活儿来做。 不管是抽屉架子,还是兵器架子,都由这一队杂活队来做。 其中,选一人为伍长。 这个伍长是熟人,就是之前说,军中板车也不够,把车翻过来当平地用,不够用。就是这句话,李孟羲当时赏了此人好多粮食。 由此也引伸出了军中板车分配方法。 此人有功赏在身,这人又恰是干杂活儿的木匠,因此,五人之中,选他为伍长。 “鲁犁。”李孟羲见到。 鲁犁过来。 “日后,大的杂活,你就交待给这个伍长好了,他们五个人来做。” 鲁犁应下。 这等于是当众宣布了新任伍长的权柄,也等于是指点了鲁犁如何管理。 有活儿,直接派给伍长,不用再亲自下去盯着。 匠营的事,大致是彻底忙完了。 李孟羲出匠营,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来了,猪,得把今天买回来的猪仔儿给阉了。 李孟羲去找弟弟。 妇孺营,小砖拉着个草绳,草绳拴着小猪,在开心的溜着猪玩。 一群孩子,一大群没有玩具的孩子,开心的围着小猪跑,各种装大老虎嗷嗷叫的吓小猪,把小猪吓的哼唧乱跑,孩子们开心的哈哈大笑。 李孟羲来时,小猪都要吓神经了。 “小弟,猪给我。”李孟羲来要猪了。 孩子们看着李孟羲把小猪逮起给抱走。 小砖很懂事,并没有撒泼打滚哭哭唧唧,而是跟上来,拉住李孟羲的手,“哥哥你上哪孩儿?” “嘿嘿,咱们去把猪阉了。”李孟羲看了弟弟一眼,阴险的嘿嘿笑。 抱着小猪来到了伤兵营,田卜很忙,端着个小碗,扶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伤兵,在给喂水。 喂一口,田卜就得用手,去活动昏迷者的喉咙和下颌,把水顺下去。 看着就麻烦,田卜却干的认真。 李孟羲暗自点头,心说,找的这个军医很不错,医术过硬,更兼医者仁心,难能可贵。 李孟羲本以为,田卜得许久忙碌,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田卜很快就把水喂完了。 听到小猪哼唧,田卜边回头,边把碗放在车栏上,小心把昏迷者搬好放平。 “军师何时来了?”田卜笑问。 李孟羲,抱着猪仔儿,猪哼哼,这一副画面,本身看着就忍不住让人发笑。 田卜差点就大笑了。 李孟羲说明来意,就说把猪阉了,也就是把猪睾丸割了。 田卜惊讶,在田卜的常识中,没有阉猪这个说法。 李孟羲隐秘的四处扫了一眼,“附耳过来。”李孟羲神神秘秘的朝田卜招了招手。 xiaoshuting.org 田卜笑着俯身。 李孟羲凑到田卜耳朵旁,说,“田卜,此乃值十万贯钱财之法。” “猪肉腥骚,把猪阉了,猪肉就没有了腥骚的味道。 只此一法,变猪肉劣肉为贵肉,何止值十万贯。” 田卜听明白了,把猪阉了,猪肉就变好吃了。 还能这样,田卜讶然。 虽然听着新奇,闻所未闻,但依军医田卜对军师的理解,此法为真。 田卜去拿刀具去了。 全军只有田卜这里有足够专业的刀具,所以李孟羲来这里。 不一会儿,田卜拿着一把剪刀出来了。 要阉猪了,田卜朝李孟羲嘿嘿笑了一下。 即将发生极其血腥一幕。 “小砖,闭眼。”李孟羲拿手捂住弟弟的眼睛。 弟弟不愿意了,非要拿开李孟羲的手。 就在这时,小猪吱咛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猪睾丸被田卜剪了。 “卜,酒精拿来,消毒。”李孟羲提醒。 小砖终于拿来了哥哥的手,小砖看到,小猪流了好多血,惨叫连连。 “哥哥,它是不是可疼了。”小砖有些担心猪仔。 蛋被割了,肯定疼啊。 等田卜拿来酒精,抓着猪,往鲜血直流的阉割伤口那里一倒,小猪的惨叫声,传了半个营地。 忙活完了。 田卜弹了弹手上的酒精,问,“军师,撒点清灰不撒?” 李孟羲恍然想起,小时候老家阉猪的时候,猪阉了之后,会撒清灰的,清灰是是止血还是防止感染,不知道。 “撒!”李孟羲说道。 清灰也就是草木灰,随处可找。 田卜这里就备着一些清灰当药材。 清灰抓来一小把,往小猪仔腿裆一撒,好了,阉猪完成。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阉猪术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练训官的仪举要求 猪睾丸李孟羲给要过来了,准备洗洗晚上给弟弟烤了吃。 此时一个问题横在李孟羲面前——猪放哪? 这头小猪太小了,不适合拿来做手术试验,因此才阉了准备拿来养。 小猪长的正快,养一个月,就能长大许多,很划算。 然而当李孟羲准备牵着小猪走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猪没地方丢。 要说猪好带的很,军中现在大编篓子,小猪往篓子里一放,直接就背起走了。 问题不在于背猪,在于养猪。 如果是人,战兵也好,民夫也好,一天吃两顿饭,早一顿,晚上一顿。 吃两顿饭只保证不饿死。 如果把小猪装背篓里,让背着走,那么,猪跟着人的作息,猪也一天只能吃两顿,早一顿,晚一顿。 可是,养猪是为了让猪长肉的,猪这玩意儿多能吃,猪消化能力又极强,隔一会儿就能吃一顿。 如果说,只早上喂一点儿,晚上喂一点儿,那小猪一天都得挨饿,越饿越瘦,这就让养猪这件事性价比变得极低。 猪装篓子里,行军途中,没办法时不时喂一顿。 而要把猪养好,让猪长的快又上膘,就必须得多喂,不停的喂。 这就又需要车了。 需要车上放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有猪食槽,槽里放多多的吃的,小猪就能饿了就吃,饿了就吃,长的贼快。 说不定,仗还没打完,猪就长大够杀了。 军中现在的情况,养猪多了,会有严重的后勤压力,但是只养一头猪,根本不会带来任何后勤压力。 为何如此? 因为军中大量充裕人力没利用起来。 大几千民夫,每傍晚扎营时,如蚂蚁一般散出去。 野外,人能吃的野菜不多,但猪能吃的可不少。 以前,军中没有猪,猪草见了也没人去挖。 现在有猪仔儿了,民夫野外采集的时候,大几千人,随便采点猪草,一人就拔一根,就多的能把小猪埋起来。 李孟羲去木匠营,找鲁犁说,做个猪笼。 鲁犁说,“已找人在做了。” 李孟羲都愣了,他记不起,自己何时跟鲁犁说过做猪笼了? 可能说过吧,忘了,一天天的,事太多,都记不清了。 养猪的车是必要的。 小猪得养,要是再买了大点的猪或者狗子或者羊,要拿这些小动物做肠缝合试验。 为确保试验成功,手术后,得把小东西给死死的绑着固定起来。 动物不同于人,和人交代,交代说手术后不能乱动,人就听话不动,动物肯定乱动。 所以,缝合术一旦开始,就必然需要至少一辆板车来充当缝合术的实验台。 板车的重要性,越发凸显。 看来,车辆跟徒人力,工具与无工具,有天壤之别。 小猪暂时寄托在木匠营,嘱咐鲁犁照看,喂猪还得备下食物。 喂小米麦子就太浪费了。 军中拉车牲口不少,独立于粮草之外,另有很多麸子,麸子人不怎么好消化,喂牲口正合适。 去辎重队,领麸子半袋,李孟羲背着回来,麸子交给鲁犁,让鲁犁帮忙喂一下。 刚才李孟羲说让鲁犁帮忙照看猪,李孟羲前脚走,鲁犁就寻思也没喂猪的东西,他就想去找,没找到,鲁犁就想,用自己的粮食喂算了吧。 军师交代下来的事,总不能给办坏了。 鲁犁都想好了拿自己赏粮喂猪仔儿。 结果,李孟羲考虑的周到极了,扛了半袋子麸子回来了。 不用浪费自己粮食了,鲁犁眉开眼笑的接过麸子。 麸子拿来,于鲁犁而言,就是稍微照看的下的活儿。 小猪活蹦乱跳的厉害,因为刚把小猪阉了,不安生,哼唧着这里拱拱那里拱拱,鲁犁就误以为,这猪仔儿活蹦乱跳的。 蛋被阉了,换你你也蹦。 猪睾丸是能吃的,李孟羲小时候吃过。 当把阉下来的猪蛋洗干净的时候,天就黑了。 夜晚,凑刘备关羽一伙吃饭。 李孟羲跟关羽刘备很熟了,就没了那么多规矩。 李孟羲人小饭量小,先吃完,李孟羲抽自己的短刀,刀上放猪睾丸烤着。 这就是简陋的铁板烧。 关羽好奇,问烧的什么。 “猪蛋。”李孟羲随口说了一句。 关羽愣了,然后哈哈大笑。 他刚喝下一口粥,这放肆一笑,一下就呛了,呛的关羽咳嗽连连,好不狼狈。 这下,换李孟羲忍不住笑了。 关羽好一会儿缓了过来,一脸的好奇,问李孟羲杀猪便杀了,何苦为难猪,把猪给阉了。 然后,李孟羲就跟刘备和关羽普及阉猪的好处。 并言辞恳恳的说,小猪阉了之后,等猪长大,猪肉的一点不腥也不骚,并且肉香可口。 到时,用不腥也不骚的肉,割下来一些肥的,切成半大不小的块,放上酱油,葱姜蒜末,撒少许盐巴,花椒几个,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有也放,没有就算了,然后少着水,小着火,慢慢炖熬。 半天之后,肉熟,夹起一块,一夹就烂,入口就化,好吃的不行。 说着,李孟羲把自己说的要馋出口水了。 刘备和关羽更是听的忘的喝粥了。 猪肉口感如何,刘备关羽二人平日也吃过,猪肉难吃的很,不如鸡鸭羊肉。 李孟羲说猪阉了肉就好吃,这个说法新奇,闻所未闻。 于是,三人约好,等小猪长大,就杀猪吃肉,看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吃。 “一言为定!”李孟羲笑了。 肯定好吃的啊,不用怀疑,后世已经验证过了的。 猪肉若是分个等级,分个高低贵贱,家猪的肉,公猪比母猪肉好吃,小乳猪,比大猪好吃,阉过的猪,太监猪比没阉过的好吃。 不大时间,李孟羲感觉猪蛋烤好了,把刀拿出来,预备放凉了好给弟弟吃。 关羽此时提醒,“羲儿,刀不能火上烧,一烧不结实。” 李孟羲抬头,微有错愕,以李孟羲的匮乏的常识,和不多的知识积累,他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刀为何烧了就不结实了。 xiaoshutingapp.com 他也弄不明白关羽说到的有没有道理,还是迷信,比如迷信刀是肃杀之物,经火一烧,杀气就烧没了,不知对是不对。 刀不能火烧,可刀锻造的时候,就是从温度上千度的铁变成的,刀,不能火烧,原理何在? 李孟羲茫然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刀剑忌火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要圆珠笔 遇到一个想不通的问题,李孟羲权且记下,准备日后寻找答案,而不是听过就忘了。 好早以前,见刘备雌雄双剑剑柄不是圆的,而是奇怪的八楞形,当时不知所以,就记在心里。 没想到,后边做攻城梯时,意外有了答案。 攻城梯的梯阶如果是的圆柱形的,特别容易脚滑,攻城之时,脚滑一下,就多一个人员伤亡,考虑到这一点,当时就把攻城梯改了,把梯阶给削成了方的。 后边再细想原因,原来,核心原理,是滚动摩擦与滑动摩擦的区别。 就如同钱币,钱卷成筒放口袋里,钱卷就跟个小轮子一样,特别容易滑出来,所以钱容易掉。 放在攻城梯梯阶上,也是一样的。 那么,剑柄为何要么是方的,要么是扁的椭圆的,而不能是圆的,答案就在这里。 圆的剑柄,手滑,没有握持感,实战的时候,手感就差。 不怎么懂兵器的李孟羲,自悟到了这一点实战兵器奥义,当时他是很开心的。 有这个很好的经历在前,如今再遇到问题,李孟羲就更不会知难而退了。 说不定哪天,就把这个问题弄懂了呢。 当时弄懂了剑柄,就弄懂了所有实战兵器剑柄的技术关键。 若是哪天,弄懂为什么刀剑火烤会降低强度这其中的关键,说不定,就能弄懂锻造和冶金技术的关键了,说不得李孟羲能再结合所学,一下成为一个厉害的锻剑师呢。 刘备关羽吃完饭,又等了片刻,约莫民夫们也吃完了饭,开始每日必不可少的练兵环节。 刘备亲兵到民夫营一喊,四十青壮,没人拖拉,个个欢欣前来。 军中无聊的不行,去练兵也是消遣。 练兵已数日,进度没有,还是只练口令,集散,对齐,报数,原地踏步与立正,连转向都还没开始,连起步走都没开始。 火把通明的训练场。 照常例,依然是先练两遍集合解散。 “集合!” 刘备高声喊。 新兵们哗啦一下散开。 从口令下达,两秒不到,原地站着的四长排四十人,散的一个不剩。 刘备四处看了一眼。 “集合!”他又令下。 听闻口令,散到四面八方的新兵们,迅速哗啦一片又赶来。 连汇聚连找位连对齐,同时在进行,五秒后,队列齐了。 刘备抱着双臂,于队列前,来回踱步的打量着,聚散如风,刘备满意极了。 “羲儿,你看还有何处不足?”停下,刘备转身问李孟羲。 练兵法是李孟羲的,刘备是帮忙代劳,自然得询问李孟羲的意见。 何处不足。 李孟羲看向刘备,当看到刘备抱着的双臂时,李孟羲知道还有哪不足了。 “玄德公,不足之处,在你。”李孟羲沉声道。 这话说的,有点过分,就像是在说,刘备能力不行一样。 刘玄德气量大,不会计较这一点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奥?不足之处在我?”刘备不明所以,“还请明示。”刘备身体微欠,认真朝李孟羲拱手一礼。 李孟羲回礼,而后道,“玄德公,你再发令时,应注意仪举。 我问玄德公,军士立正姿势,该如何站?” 立正,刘备回想片刻,答到,“挺胸抬头,目视前方,肩微张,双臂自然下垂,手贴放大腿外侧,双腿并紧,双脚脚后跟并拢,前脚掌分开。” 刘备完美的复述了李孟羲曾讲过的立定站姿的每一细节。 李孟羲点了点头,道,“这便是关键。 玄德公方才令下,双手抱臂,此不妥。 再下令,应站于队列或侧或前,作为训练官,当以军姿站立,站立如枪。 试想,若发令之时,发令官站的歪歪斜斜,更甚者边扣鼻子边发令,边啃瓜边发令,又怎能肃杀起来?” “故而,作为练训之官,众目窥之学之看之,军士站十分正,练训官就要站十二分正。 前所说,其身正,不令而行。不正合此时? 练训官站且不直,又如何教队中军士站立笔直?” 一席话完,刘备大为受教,后退半步,朝李孟羲躬身一礼,一鞠而下。 李孟羲正色,同样躬身弯腰,拱手一礼回应。 得李孟羲指正,刘备便知道该如何继续练兵了。 拉了拉衣服,拉了拉袖子和衣领,刘备几步至队列前,跨的一声双脚靠齐,以近乎标准的军姿站立姿势,站立如枪。 而后,刘备就定在那里不动,腿不动,手不动,头也不动,直视前方。 “全体都有,向左对齐!” 刘备声音洪亮,令下,队列中的战兵们,头同时摆向左侧,挪着小碎步,快速调整着位置。 李孟羲有关军事训练的经历,只有有限的几次军训。 能力高低另说,但眼界和见识还真不低。 电视上,各种资讯上,见过的仪仗队和阅军时的队列他看过无数次。 因此,训练队列的能力不一定比得上真正的军事人员,但队列的好坏,他看的出来。 拿李孟羲的眼光来看,如今这四十人的队列水平,跟前世初中生初学队列几天的水平大致一样了。 由此看来,一个月时间,大概能完成基本的队列训练。 能达到了八十分就够用了。 然后,这些队列水平有八十的新兵,再去各自训练四十人,第二个月结束,军中则有低级训练官,一千六百人。 以此扩军速度,最多三月,军中就不会再缺能列阵上阵的兵了。 队列操典挺好用。 李孟羲的年龄和身高局限了他不怎么适合练兵,他喊口令,喊两晚上就喊哑了,口令喊一会儿就累了。 后世的现代队列操典,一个重要优势就是简洁高效,简洁意味着容易普及,高效意味着出成果快。 所以,李孟羲把队列操练方法教给刘备,刘备学的认真又下力,很快便学会了。 有了更好的练兵人选,李孟羲乐得清净,刘备练队列,李孟羲就在一边转着,帮忙盯找不足。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关羽不在,关羽忙着编步人甲,步人甲事关重大,只要有三套步人甲,来日阵前,由三个重甲士组成锥阵的锥头一举破阵,直接决定成败。 三套超重甲,就能决定战争的胜利,放在现在与黄巾为战的背景下,一点不夸张。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练训官的仪举要求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奔袭一个看看 夜深,李孟羲带着弟弟回去睡觉。 刘备觉得还早,打算继续练。 李孟羲离开时,后边脚步齐落的闷踏声阵阵。 就算不拿眼看,听脚步落地的整齐度,李孟羲也对队列水平有个大概判断。 火把,昏暗的光下,李孟羲坐在车首,腿上摊着厚实笨重的麻布,提笔匆匆。 这一天,时间是九月五日,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有自己领悟到的学到的,有从别人处那里汇总的,还有被别人提点的。 “【携行具相关】 携行具主体部分技术细则: 部件之一,背篓。背篓技术要点有,一是,背篓编方不编圆,因方篓能贴合脊背;二是,编篓之时,枝茬编于外,因篓中放防雨袋,防雨袋轻薄易破,防止勾挂;三是,篓最好用竹编,能轻便数斤;四是,如同步人甲之肩带,背篓背带用同样方法,同样用宽背带,左右肩交错负法。背篓更需一腰带可系于腰间,以稳固篓身。 部件之二,防雨袋。防雨袋为保存被褥衣物干粮之用。 防雨袋需改进细节有,其一,于束口处,缝一布块,用以盖住束口处缝隙。 其二,袋身缝合线不能隔绝雨水,需用桐油刷涂缝线。 由此,桐油为军中紧缺物资,使人加紧求购。” “有关游骑商队,商队为大军物资补益,愈显其重。 现汇总各项所需,总有以下: 匠营做板车,车轮必用干木,干木野外难寻,故要求诸采购,干槐木为一项。 针线。 军医处,需大量酒精备用,故需采购酒水。 另有,柴刀,锄头,铁锹,镰刀,此为生产用具。 布匹,盐巴,此为军备。 牲口,牛骡驮马可用于拉车。 牲畜禽类,猪狗鸡羊等,一可杀之,增补伤兵营与妇孺营肉食所需,二是猪羊等,试验断肠缝合术不可或缺。 板车,军中板车缺口太大,若能买来板车,也可稍解燃眉之急。 桐油,防雨袋急用,火攻亦需。 各类草药,出涿州时,所带草药不多,多仰采购。 编篓需竹。 编草鞋最好用秸。 统得军中现下需仰游骑商队采购的急缺物资为,干槐木,针线,剪刀,柴刀,锄头,铁锹,镰刀,布匹,盐巴,牛,驴,骡子,驮马,战马,猪,狗,羊,鸡,鸭,鹅,板车,桐油,酒水,草药,麦秸,竹子。 统计各项,总二十五项。” 把军中所需一捋,李孟羲此刻清楚的意识到,义军后勤到底有多薄弱,啥都缺。 继续往下写。 “携行具使用法。 携行具重要有二,一为护好被褥衣物,二为不使晃荡。 为此二要,得使用之法。 为免篓中杂物乱晃,可用绳紧紧绑缚,再用麦秸填塞篓中,以充塞空余,如此,篓中杂物不再乱晃。 麦秸轻而有用,非是多余无用负重。” “携行具之兵器背负法。 稿席卷筒,席夹层之中,放长短兵刃。 枪杆插于夹层之中,牢固稳当,待用时,拔之即出。 刀剑亦然。 兵器携行之法,有手持,亦可背负。 背负之法,更为省力,且解脱双手。” “盖人之双手,如猿猴之尾,有稳定平衡之用。” “奔袭之时,手中拿枪或刀剑,手无法摆动,于是,不能平衡重心,于是不能尽快。 而把刀剑枪戈插于席夹层之中背负前行,双手解脱,手中空空无物累赘,于是跑动奔袭之时,手臂可从容调整平衡,于是可尽速切省力。 以书包类之,某记年幼时,书包提于手中,不能跑快,待某想急奔,书包背负背上,才能疯跑。 书包如此,行囊如此,携行具如此,兵器亦如此。 此所以,携行具携负兵刃之新法,可使奔袭之士,速快增长一成,可使奔袭之士,体累减却一成。” “只此一法,若每日军士可奔袭六十里,此一法,则能增至六十六里。” 携行具记完。 “另于匠营增设两部,一部为篾匠部,一部为绣不,专做携行具。” “偶知军中糖饴不够,来日大需。 做专一厢车,厢车有木架,木架数层,层层抽屉,可用于量产糖饴。” “由麦芽糖厢车引之而出,匠营架构需再改。 匠营本有做板车大活,又有诸多杂活,今有生做麦芽糖厢车之大活,隶属杂活,匠人却分散无制,不能统力。 故,于匠营杂活匠人中,再立一小队,专做如厢车之类较繁重杂活。” “养猪仔儿一,需车。” “关羽曰,刀剑忌火,刃烧则坏。 此中究竟,何解?不能解,待日后再寻究竟。” “于刘备练兵时所见,知,练兵教官,当以军姿挺立之态下令,而不可站无站相,歪扭无仪。 今九月,初五。 毕。” 写完。 当李孟羲抬起头,他才发现,麻布匹的长卷,拖到了地上,堆了一大卷。 用布写还是笨重,比布更笨重的是毛笔。 李孟羲这支毛笔,就是普通的毛笔,笔锋手指粗。 因此,字怎么写都大,很占地方。 据说是有很小很细的毛笔,能写蝇头小楷。 可就算再细的毛笔,写出来的字,依然很大。 纸张贵,字小一点,就能省很多纸。同时,一页纸,记录的字多,不管是记录还是翻学,都有效率的多。 李孟羲有些怀念圆珠笔了。 那个嘲讽了震旦人几十年的圆珠笔尖钢珠,人说,震旦连一个小小的圆珠笔尖都生产不出来。 后来,某钢铁巨企狠心生产一炉,结果,外国数家所谓的很厉害,能生产震旦生产不了的笔尖钢的外国高科技企业,一夜破产。 圆珠笔是好东西啊,如前世那般,0.5,0.7的小钢珠,咱做不出来。 那,放大十倍,直径五毫米的圆珠笔,能否,在汉末做成。 如果不行,再放大十倍,笔尖直径五厘米的圆珠笔,一根笔,粗的跟枪一样,别管能不能写字,就说,以汉末的技术加工精度,能不能做出来? 如果能做出来傻大笨粗的,笔尖直径五厘米的圆珠“枪”,那么只要技术能行,后续再改进,慢慢改进到五毫米。 圆珠笔,就算是笔尖五毫米,也就足以大范围替代毛笔了。 因为毕竟是硬笔,写字简单。 圆珠笔技术最难点就是笔尖,一个滚圆滚圆的钢珠,其他的像是墨,像是笔管,则没那么高难度。零点五毫米直径的钢珠,五毫米直径的钢珠。 五厘米直径的呢?汉末的匠人们,能否做一个直径五厘米的钢球,并且这个钢球,比较接近正圆,能灵活的滚动? 答案是,高手匠人,精工制作,是有不少匠人能做出一个很远很远的铁球的。 比如,唐代象牙鬼工球,那是用象牙雕刻成的,里外几十层的象牙球。 这个加工难度,是一个普普通通铁球加工难度的千倍万倍。 也就是说。 李孟羲看向茫茫黑夜的眼睛中,一抹笃定浮现,“汉末,是能尝试着做圆珠笔的。不,圆珠“枪”,圆珠门栓。” 2k小说 李孟羲笑了。 那就,有空试做圆珠笔吧,软笔写字,实在不习惯。 已经卷好的布匹,李孟羲又给抻开。 【今九月,初五,毕】 这一句结束语下,李孟羲寥寥添了几个字。 “做,圆珠笔,先做,直径五厘米的圆柱笔,若不成,就先做直径五分米。” “若成,逐步改进工艺。” 夜色更深沉之时,李孟羲这才钻回车厢里睡觉。 他睡不着了。 大脑思维活跃,想起了圆珠的笔的事,就不由的去想圆珠笔的更多细节与研发思路,越想越兴奋。 只好强迫自己发呆片刻,放空思绪,李孟羲这才睡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要圆珠笔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砖初识字 月过中天,练兵早结束了。 刘备关羽二人没有去早早歇息,这两人精力异于常人,白天行军,晚上练兵,练完兵还是不瞌睡。 刘备把从匠营那拿来的篓子,并一套士卒的随身物件,还有许多兵器,给关羽看。 “这便是羲儿所说的携行具?”关羽把篓子拿起看,见东西简陋异常,有多期望,现在就有多不以为然。 刘备笑了,他指了指满地东东西西,“云长,我来考考你如何?” 关羽不由笑了,“无妨。” 刘备说,“这一地东西,有稿席,大篓,布袋,士卒旧衣物,碗筷水袋口粮草鞋等杂物无算,更有刀盾,弓箭,长戈长枪。” “云长,你若携带,该如何带这许多东西?”刘备笑意淡淡看着关羽。 (有何难的?)关羽不以为意,起身,就开始整理满地东西。 有稿席,有篓子。 关羽是先把稿席卷起绑好,再把被褥装到袋子里,关羽就以为袋子就是装东西的,装了被子,又塞鞋,还有衣物。 因废旧帐篷不多,防雨布料少,因此防雨袋缝的时候并不很大。 关羽塞了两下,就把袋子塞满了。 关羽此时,就认为这袋子小了点,甚至多余。有篓子,就不要袋子就行。 袋子装的太满,口就栓不住了。 剩下的水袋和碗筷关羽就直接丢到篓子里。 在把行囊绑到一起的时候,关羽的方法和刘备李孟羲二人试验出的绑法一样,稿席在下,篓子放草席上,T型绑法。 行囊束好。 还有刀盾,弓箭,一根枪,一根戈。 弓背肩上,箭筒挂腰间。 一手拿刀,一手抓着枪戈,扛在肩上。 “妥了。”关羽回身看刘备道。 刘备此时看着关羽身上挂的叮叮当都是东西,他笑了,一种见识和知识上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刘备笑的不行,边笑边摇头,“云长,你走个看看。” 关羽便走了两步。 并无不妥。 “云长,你部练奔袭之法,你奔袭下试试。”刘备笑的开心。 关羽闻言,就紧了紧背篓的绳子,然后撒腿跑起。 这一跑,只小跑两步,身上东西晃晃悠悠难受。 “如何?”刘备跟上来问。 关羽槊下左手抓着的矛和戈,不由皱眉,“东西多了点。”言下之意,一个奔袭小卒,即是弓兵,带弓带箭再带把刀就够了,哪有带弓带箭带刀带盾,还带跟枪带跟戈的道理。 死沉死沉的。 刘备笑了,“若我说,羲儿他就能带完这些东西,且不嫌累赘,尤能奔袭,云长,你信是不信?” 既然提到李孟羲,关羽关将军,肯定信啊。 关羽一捋长须,眉毛一挑,眉头微皱,尽想也想不明白,李孟羲丝毫如何,把这东西带完还不累赘的。 想不通,遍想不能想明白。 于是,关羽就向刘备寻找答案。 肯定是军师又有什么妙计了。 刘备如同是一个大哥,也真的是一个大哥,耐心跟二弟关羽讲解今日得来的些许有趣知识。 把篓子里的东西重新腾出。 “云长,你以为,行军之时,何物最怕雨?” “弓弩。”关羽不假思索答到,而后眉头一皱,“被褥。” “正是如此。”刘备笑了。“需防雨,弓弩,被褥,衣物,只此三物。如草鞋碗筷等,纵被雨淋,不碍什么。” “此袋,”刘备拿起防雨袋,给关羽介绍,“此拆破旧帐篷缝成,特用于防雨。” “袋不大,装不许多,恰能装被褥衣物。余者则置于篓中。” 关羽手拂长须,微微点头,面有了然之色。 原来,这袋子是防雨的。 往下,刘备则把稿席筒滚了过来。 “此是关键。”刘备指稿席说到。 关羽顿时疑惑。 “云长且看。” “矛不必拿于手中。”说话间,刘备把矛杆插于席筒夹层。 “戈亦如此。”戈也插入其中。 “刀剑依然。”环手刀也塞进席筒中。 关羽眼睛不由瞪大,稿席还能这样用,真是想不到,得了见识了。 当刘备再说,刀剑枪戈插到稿席夹层中,夹的紧紧的,跑动的时候不会掉,但是要往外拔,则轻松一拔而出。 关羽有生活常识,他深以为然。 然后,刘备就把行囊大致给打点齐。 篓子里是防雨袋,防雨袋里装了被褥衣物和口粮,袋口束紧。 然后,草鞋碗筷水袋等,放于篓中,置于防雨袋上。 箭筒,插于篓边。 其他兵器,弓挂胸前,刀剑戈枪全插在席筒里,盾扣在篓子上。 经刘备这重新一整理,好嘛,行囊全背背后了,刘备摊手,手中空空,利利索索。 关羽看的分明。 本人为携行具简陋不堪不以为然的关羽,这下,认为携行具大有用处。 “云长,你来再背试试。” 关羽再背起行囊,一背,全部东东西西都背起了。 “再跑试试。”刘备说。 关羽背起行囊就慢跑几步。 此时,因为东东西西全都背在背后,身上没挂东西,手中也没拿东西,再跑起来,没有累赘,跑起来很爽快,不会再东东西西晃晃荡荡。 切身体会了一下之后,关羽认为,携行具加新的携行方法极好。 待关羽回来,卸下了行囊,刘备问如何。 “极好!”关羽满意无比。 “此中还有不足。”刘备笑道。 “奥?”正认真打量行囊的关羽不由抬头看向刘备。 “云长,你跑动之时,背篓中草鞋碗筷,还是动荡。 有一法,可决此微疏。” 刘备笑的开心。 刘备手拿几把麦秸,往篓子里一塞,一按,按瓷实。 好了。 篓子里的东西不会晃荡了。 麦秸团成了一小团,塞到箭筒里。 妥了,不管再跑多快,放在篓子里的箭筒里的箭都不会晃掉出来。 麦秸如此寻常之物,还能这样用,关羽惊讶了,继而沉思。 确实,麦秸轻盈,只区区几把麦秸,重不了一两斤。 麦秸往篓里一塞,篓子里的东东西西就不会乱晃,也不用担心墩出来。 至此,关羽认为携行具已尽善尽美。 刘备却又说,此携行具粗劣不堪用。 什么篓子形制不对,篓子得方篓,什么篓子的枝茬得编外边,不然容易勾挂防雨袋,还有篓子的背带得宽,不然,背不一会儿,绳子把肩膀勒的疼,篓子还可下边绑一腰带,束在腹前。 再有,防雨袋也不能防雨,束口那儿,得缀个布块,口束住之后,布块盖着,再把布块再绑紧,这样才能防雨。还有,线缝也渗雨,需桐油刷两层。 听完刘备讲述,关羽感慨无比。 看似简陋无比的篓子,竟有如此多的门道。 这样的携行具,竟然不行,关羽无比期待李孟羲真正堪用的携行具,会是何种模样。 baimengshu.com 之前李孟羲评断说,为将者,要有知用匠力之能,关羽深以为然。 如今,再想起李孟羲的话,关羽感慨,李孟羲能尽知用匠力,论知用匠力之能,怕是无人比得过李孟羲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奔袭一个看看 第三百三十七章 象形法(一) 九月,初六。 今日,李孟羲在考虑一件事。 有关军中扫盲班的教学进度问题。 到目前为止,军中只教了加减乘除四则运算,进度竟然飞快。 两月左右,战兵们竟然掌握了四则运算。 现在进度就卡到这里了。越来越多的战兵需要学习新的知识,新的知识,最有价值的也就语文,文字。 李孟羲很苦恼,数学倒是简单,十个数字,再加加减乘除括号等一些符号,不要教材也能教。 然而,文字教学,得有教材,文字可不是十个数字那么简单,文字繁多,若无教材,今日教的,后日就忘了教啥了。 于教学者而言,麻烦在这里。 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师资力量问题。 数学好学,因此,学的快的战兵,学完回头就能教别个了。 文字不行,常用文字,几千个还是有的。 等把一个文盲战兵教的精通文字,教的能够有能力再去教别人,得等到三四年甚至五六年后了。 数学能普及教育,不代表语文可以,数学四则运算的学习周期很短,语文的学习周期则太长了。 想不到好办法,这个时代,普及文字教育,第一个难关就是,老师不够。 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好主意,李孟羲便看到了趴车厢里无聊的诗也不想背了,数字也不数了的弟弟。 正好,小弟学数字学烦了,正好换下别的东西教。 “来,小砖。”李孟羲把弟弟叫起,“哥哥教你写字。” 弟弟一骨碌爬了起来,好奇无比,“什么吗?” 李孟羲把床头枕头下的大盾翻了出来。 犀面大盾,全军最好的一面盾,在李孟羲这儿。 翻出盾,碗拿出来,水袋里倒了一丢水。 李孟羲用手指蘸了点水,歪头想了片刻,“就写个li吧。”李孟羲朝小弟说着。 然后,李孟羲就用手指,在盾面上,一笔一划的的写了个“李”字。 有新的东西玩儿,小砖开心的学着跟着“画”。 弟弟是一个字也不会写,李个字,字体并不太复杂,李孟羲一遍又一遍的教,教的没一百遍,也有大几十遍了,弟弟终于会写“李”字了。 水袋里的水倒出来一小点盛在手心里,然后砖头用小手指蘸着水,在盾牌上一道一道慢慢写着。 奇了怪了,李字,明明是六个笔画,砖头愣是把木字字首分成上下左右六部分写,然后子写成五部分写。 字是写完了,写的支离破碎不说,横不平竖不直,歪歪扭扭李孟羲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不由头痛。 一开始就教这么复杂的字,是不是太难了? 李孟羲不由的回想起来,他回想自己前世上学的时候,是先从什么字开始学的。 “哥哥你看是不是这样吗?”砖头指着自己写的字,邀功一般沾沾自喜的。 这该怎么说好呢,这字写的,比画的还潦草。 李孟羲一时未去回答弟弟,他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当年去学前班,是从一二三四,花鸟鱼虫,山川日月,天地水火等最简单的字开始学的。 然后,开始学复杂的字,学偏旁,部首,再然后开始接触多音字,形近字,词语,近义词反义词,造句等,逐步升级。 每天都上八个小时的课,学了足足三年,到三年级时,才开始写作文,才能写三百字的小作文。 李孟羲大约知道该怎么教弟弟识字了。 “来砖头,不学那个字了,先写一,来,一~” 李孟羲用指头粘着水,在砖头的小手上画了一个小横杠。 “一横,就是一了,一个树,一个小鸭子,都是一,来,写。”李孟羲轻轻拍了弟弟的小脑袋。 笔趣阁 砖头挠了挠头,他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伸起一根小手指,拿起,“哥哥,这是不是就是一个?”小砖瞪大着眼睛,好奇的问哥哥,“哥哥,你是不是画的手指头吗?” 小砖误以为,李孟羲画的一杠,是个手指头。 (一只手指头是一,汉字的一,也是一横杠。哎?!) 李孟羲眼睛瞪大了一点,他竟然有些受到启发了。 某个了不得的窗户纸,即将被捅开。 李孟羲若有所思,他拿着弟弟的小手,把弟弟手指头横起来,语气轻柔,“你看,一个手指,一横,就写,照着手指头,”李孟羲指了指弟弟的手指,又指了指盾牌上水迹写成的一,“就照着手指头写。” 一如此简单,就是一个棍棍。一个手指头,就是“一”,小砖一下就学会了一是怎么写的。 教学进度走上了正轨,李孟羲笑了,启发到,“那小砖,二怎么写?” “这不是就是二吗?”弟弟聪明的伸出了两个手指,手指成剪刀状,“哥哥这是不是就是二?” 弟弟睁着大眼睛,把手指举的高高的放在李孟羲眼前,奶声奶气的问。 “把手指横放,这样,”李孟羲拿着弟弟的小手把弟弟小手横放,两个小指头如此一放,就是二。 “这就是二。”李孟羲手把手的指着教弟弟。 二这个字,弟弟很快便又学会了。 弟弟把字写完,李孟羲又稍纠正了一下。 弟弟是完全照着手指头写字的,成剪刀状的手指头,照着写肯定一横上一横下的,两个横不平行。 而且,砖头写的二两横差不多长,一点也不协调。 “砖头,要字要,横平竖直,上边一横短,下边一横可以长一点,你看,这是不是好看多了?” 砖头摸着耳朵,盯着哥哥写的一横长一横短的二,勉强接受了这样更好看的说法。小砖觉得,自己写的剪刀一样的二,也好看。 “哥哥,我就会写三。”砖头歪着脑袋,撅着嘴巴,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 呵,不用人教了,自己都会抢答了。 弟弟信心十足的用手指头画了三个横线,说那是三。 李孟羲一脸笑意,“那砖头,那四怎么写?”李孟羲缓缓问到。 砖头伸出手掌,盯着手掌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大拇指蜷了起来。 一就是一个手指头横起来,二就是两个手指头横起来,三是三个手指头,四,自然就是四个手指头。 逻辑很融洽,所以,砖头按着他自己的想法,画了四根横线。 “哥哥,这个就是四。”砖头指着说,小脸上满是自豪。 “哈哈!”李孟羲忍不住哈哈笑了。 弟弟太可爱了吧。 笑了好一会儿,“砖头,不对。四不是这样写的。” 然后,在弟弟疑惑的眼神之中,李孟羲写了一个四四方方“四”。 砖头脸上的疑惑很明显,他一会儿低头看看字,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哥哥,他想不明白,这个四四方方的的东西,怎么能跟四个手指头是一个意思。 为了让弟弟能更容易理解,李孟羲把字解释着,“四这个字,你看啊,外边是一个口,里边是个儿子的二,这是因为……额,这个……因为……” 因为个锤子,李孟羲也不知道,四为什么是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解释的清。 “反正,这个就是四,来,跟着我写,”李孟羲手把手的演示,“一竖,横着,再撇,捺,横封口,好了。自己写一遍。” 前边,一二三这三个字教起来没花多少时间,到了第四个字,花的时间远比前三个字加起来还多。 不仅如此,砖头还不停的问,为什么这就是四了。 喜欢问为什么的小孩子,将来能当科学家,李孟羲喜欢弟弟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模样。 李孟羲很想回答弟弟的问题,可冥思苦想也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四,要写成【四】。 无奈了,李孟羲只得让弟弟先死记硬背着,等想日后想明白之后,再告诉他。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砖初识字 第三百三十八章 象形法(二) 这一天,李孟羲全天都在教弟弟学字,教来教去,小砖最会写的就是画横线。 一会画,二会画,三会画,四不会。 然后,简单的字体,木头小砖不会,石头不会,手倒是会写了。 李孟羲认为,小砖是觉得手这个字有趣,才想去认真学会记下来的。 弟弟三四岁,至于到底三岁多,还是四岁多,李孟羲也弄不清。 三四岁的小朋友,第一天学写字,只会画横线很正常。 能第一天把“手”学会写,天赋异禀了。 弟弟学到的不多,但于李孟羲而言,他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汉字,是象形文字,简单的来说,字看着像啥,就是个啥。 这一点是被小砖启发的。小砖童稚未泯,想象力丰富,小砖看李孟羲画了横线,小砖说那是手指头,问,一个手指头是不是就是一。由此李孟羲才想到象形文字,以及,如何像讲解四则运算那样,去给弟弟讲解,字为什么那样写。 能理解了之后再去学,事半功倍,象形法意义重大。 转眼又是傍晚。 停车扎营时,马车一停下,弟弟惦记着跟小朋友们去玩,就让李孟羲带着他去找小朋友。 反正无事,李孟羲就带弟弟去找弟弟的小伙伴玩了。 妇孺营的车队也是刚停下,在车上憋屈了一天的小朋友们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跑下来,跑啊跳的,欢脱无比。 李孟羲面带笑意远远的看着,要让李孟羲过去跟小朋友们玩,不合适,玩不到一起的。 小朋友们有大有小,最大的应该是十二三岁,最小的,两三岁,更小的连路都走不稳的,被大人拉着还在学走路。 弟弟近来已经找到好多小伙伴了。孩子中也有群体的,大孩子知道怎么玩好玩,无疑成为小孩子中的头领。 “咱们打架吧?”孩子群中,一个流着鼻涕的大孩子说着。 小孩子们都响应,都说打架玩儿,除了一个小孩子。 “可是,俺哥说不能跟人打架的。”砖头手里拎着别人给他的一根短短的柴棍,歪着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跟别的小朋友们解释,“俺哥说打架要是打住眼,眼就瞎了,看不见了咋办?” 小砖的反对意见一出来,要打架的小朋友们,也没了主意,都看向那个大孩子。 那个提议打架的孩子头领吸溜了一下鼻子,他低头看了一眼砖头,“小砖,那不打架,你说咱们玩啥?”孩子头领有些不满。 砖头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棍棍,“咱们拿棍棍写字吧?” 转头今天刚学了字,他很想给小伙伴们炫耀一下,小砖看着小伙伴们,“咱们写字玩吧。” “俺又不会写。”孩子头领无所谓的样子,抱着双臂,然后问其他大小孩子们,“你们,谁会写字?” “俺不会。” “俺也不会。” “俺爹好像会写……” “你爹会写,你又不会写。”孩子头领反驳了一句,然后看向砖头,“俺们都不会写字,写字咋玩吗?” 砖头挠头,他觉得,写字不难啊,不就画棍棍吗,你们咋都不会写。 “俺就会写。”说着,砖头拿着短短的木棍,在地上用力画了一道,“俺哥说,这就是一。” loubiqu.net 接着,砖头又在地上画了一道,“你们看,这是二。”小砖开心的把自己写的字指给伙伴们看。 “三是这样写的。”弟弟画了第三道。 “你们知道手怎么写的吗?”弟弟伸起一只小手,问小伙们们手该咋写。 小伙伴们都摇头说不知道。 此刻,知识带来了成就感,让弟弟感到开心。 “这样写,就是手。”弟弟笨拙,但是笔划分明的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手字。 小孩子也有攀比心理的,孩子头领见砖头会写字,而自己不会写,感觉没面子。 “就这么好写,俺也会写。”孩子头领吸溜着鼻子,一脸不服。 然后,虽然这个大孩子很瘦,但是昂头挺胸的,一副大哥做派的走了出来。 他也拿着木棍,孩子头领快速看了砖头写在地上的字,看了一眼,然后也拿木棍在地上写了一个横不平竖不直的手字。 “你看,我也会写吧。”孩子头领很神气的看了小砖一眼。 砖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不知道到底哪里有不对。 写字对只会打架和丢石头玩的小朋友们来说,是很新奇的玩法。 觉得好玩的小朋友们,都拿着小棍子,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画了起来。 平日,小孩子们满地乱跑,今日,为何都老老实实在地上鼓捣什么呢,大人们好奇,走过去看。 一看,发现小孩子们在地上像是写字,啧啧称奇。 渐渐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他地方疯闹的小朋友们也跑了过来,想看这么多人围着,有什么好玩的。 当李孟羲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自己的傻弟弟,蹲在地上,热心的教小伙伴们写字。 小孩子们,拿着笔,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在地面上,画下了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很大的字。 字都一模一样,有的像,有的似是而非,全都是“手”字。 有那么一瞬间,李孟羲有些被触动了。 小孩子,如春日之花朵,如朝阳之初生,拥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 也罢,教弟弟一个,教一堆小朋友,都是教。 李孟羲走过去,笑着问,“你们,要跟我学写字吗?”李孟羲面带微笑,问道。 在地上画着玩的开心的小朋友们,都抬头看李孟羲。 —— 今日游骑商队买回的有门板。 李孟羲去木工营借门板,鲁犁帮着把门板扛了过来。 小朋友们,一个个排排坐,按个头从小到大,排了好几排。 李孟羲就站在竖着支起的门板前,他身前是好多的孩子,小孩子都睁着好奇的眼睛,抬头看着他。 手背在身后,李孟羲抬头遥望着天边夕阳,不知想到了什么。 教小朋友们写字,该怎么教。 虽说,已经试过教弟弟写字了,但是,教一个小朋友,跟教好多个小朋友,难度是不一样的。 当抬头,看到了落日,李孟羲知道第一个字该教什么了。 李孟羲目光温柔的扫过下面坐着的所有小孩子,缓缓讲述起来,“传说我华夏先民,仰观星辰日月,俯察龟文,鸟兽之形,而后,创立文字,汉字因象形于世间万物,故曰,象形文字。” “简单来说,像什么,字就写成什么样子。” “来,大家看我,”李孟羲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大家觉得,口,像什么?” 说着,李孟羲刻意把嘴巴张开,指着嘴巴引导小朋友们观察。 “口,像什么?”李孟羲再问。 “像一个碗。”有活泼的小孩子说到。 小孩子这么一说,一旁围观的大人们都笑了,连李孟羲也笑了。 “好,你们看看旁边的人,看嘴巴是什么样,就照着在地上画下来。”李孟羲笑着让小孩子自己创造文字。 小孩子们很好奇,看着彼此的嘴巴,嘻嘻哈哈的在地上乱画,有小朋友比较皮,把自己嘴巴拉的老长,跟驴一样。 第三百三十七章 象形法(一) 第三百三十九章 象形法(三) 任由小朋友们胡乱画了一会儿,李孟羲拍了拍手,“好了,我看看大家写的字怎么样了。” 李孟羲朝下边走过去。 小朋友们是排排坐的,一排一排的,中间留有足够的空隙,小孩子们用棍子乱画的笔迹,就在地上。 李孟羲过去,一个个的看。 有的小朋友,真的是在地上乱画的,什么都没写出来。 随着继续往下看,李孟羲多少还看到了一些像那么回事的字迹。 有的小孩子,用木棍在地上画了嘴巴的形状,虽然画的不那么像,但是,大致是一个封闭的图形。 当李孟羲走到最后一个大孩子那里,他看到,在这个大孩子面前的空地上,这孩子嫌嘴巴画着麻烦,直接用棍胡乱画了个圈。 说嘴巴张开像是一个碗的,正是这个孩子。 有点天赋,李孟羲想到。 小朋友观察能力是比较强的,有部分人能捕捉到嘴巴张开后,大致的图形是怎样的。 而这,恰是最早的象形文字的诞生过程。 李孟羲朝“讲台”走去,走的过程中,李孟羲在想,口这个字,是如何从最早的象形,变成一个方棱四正的正方形的呢。 走到台上的时候,李孟羲大致想清楚了。 “大家看,”李孟羲指着门板,门板上光滑一片,“你们看,嘴巴张开,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说着,李孟羲就在门板上,画个一个很形象的有上下唇的嘴巴的简图。 李孟羲画功不错,画的简单生动,“嘴巴是不是这个样子?”李孟羲指着问。 “就是这个样子!” “是这样的!” …… 下边,小孩子们瞪大着眼睛,此起彼伏的回应。 “那咱画快一点,多画几个好不好?”李孟羲看着下边的小朋友们,笑着问。 小朋友们都说好。 然后,李孟羲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笔开始在门板上奋笔疾书,画都是有上下唇的嘴巴的形状,他越画越快,最终越画越跑形,渐渐的,都不管嘴唇的弧度了,怎么省事怎么画。 “画那么快!” “那么快!” “快!再快!” 底下的小朋友们都起哄,都在哈哈的笑。 眨眼间,李孟羲一口气画了二十个口字,到最后一个,潦草到了极致,李孟羲为了懒省事,直接画了一个圈了事。 最像嘴巴的象形文字,应该是四笔,上唇有两个不同方向的唇瓣,下唇亦然。 随着越写越快,笔划就无法兼顾太多了,画在门板上的图画,从第五个开始,上下笔划就简化的几乎没有了。 然后,往下边继续写,越写就越抽象,本来形状不规则的嘴唇的形状,上下两道唇线开始趋同,整个字体,开始越来越圆润。 fantuankanshu.com 然后,最终,就变成了一个圆圈。 “口”这一个字完整的演化过程,由这共计二十个图形,跃然门板。 底下小孩子们,好奇的一会儿看着门板上那么多的画,一会儿又看看李孟羲。 李孟羲指着第一个画,然后手指缓缓移动,移动至最后一个画,讲解道,“你们看,嘴巴,一开始是这样的,你要是想画的快一点,是不是就是画个圈,就是最快的。” “所以,画个圈,这个圈是什么啊?”李孟羲指着嘴巴,提示小朋友们。 “是嘴巴!”底下的小朋友们争先恐后的回答。 “嗯!”李孟羲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字,念,kou,就是嘴巴的意思。来跟我念,kou~” 小朋友跟着念了一遍又一遍。 围观的大人们,啧啧称奇。 大人们大多不识字,但是,大人虽然不识字,听李孟羲这么一教,好多大人都有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大人们理解能力比小孩子们强的多,看了这么一会儿,旁观的大人们就大致听明白了,奥,画个圈,就是嘴巴的意思。 第一个字,教完了。 教的不是简体汉字,甚至不是汉朝的字,而是原始的甲骨文字。 “好,同学们。口这个字,咱学完了,你们看我。 要是画【说话】,该怎么画。” 李孟羲问,下边的小孩子们一脸茫然。 “来,再看,说话的时候,嘴巴里,能看见什么?有什么在动?”李孟羲耐心引导。 小朋友依然茫然。 “说话的时候,嘴巴里,能看见什么?”李孟羲指着牙齿?“看见什么?” 李孟羲看着下边的小朋友,耐心问道。 “哈哈!俺看见你牙了。”后排,一个大孩子出声说道。 小孩子笑成一团。 李孟羲点了点头。 “对啊!就是牙。你看,把嘴巴张开,怎么写?那大家还记得不,把嘴巴张开,【口】字该怎么写呢?”李孟羲故意停顿了一下,问道。 “画个圈圈!” “画个圈圈!” 底下的小朋友们争先恐后的回答。 那就画个圈圈。 李孟羲随手,在门板上画了一个圆圈。 “说话的时候,嘴巴里能看到牙齿,对不对?”李孟羲继续引着小朋友们思考。 下边下朋友们都说对。 “那牙齿,怎么画?” “咱画一个横线当牙齿行不行?”李孟羲问。 说着,李孟羲就在圆圈中,画个一横。 李孟羲指着一个圆圈中间加了一横的图画,问是什么字。 “是牙!”有比较调皮的小孩子不假思索的回答到。 李孟羲笑了,“那,啥时候能看见牙?” “说话的时候!”小朋友答。 “好!那么,这一个圆圈,再加一横,这个字是什么?” “这个字是说话。” “是说话的意思。” “就是,这个字就是说话。”小朋友七嘴八舌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此时,看着认真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们,李孟羲欣慰的笑了。 “对,这个字,语意就是说话,这个字,读,yue~ 子【曰】,学而时习之的【曰】。来,跟我读两遍,yue~”李孟羲带着小朋友们读了一遍又一遍。 小朋友,学会了第二个字,和口有关,字体也和口类似,是说话的意思,曰。中间那一横,就是说话时,能看见的牙齿。 口加一横,就是说话的意思,因为说话时,口里能看见牙齿。 当确认小朋友们,大致学会了曰字之后,李孟羲指着西边的天空,指着还没落山的一轮夕阳,问小朋友们,日头该怎么画? 小朋友们都回头去朝天上看。 “是画个圈圈。”小朋友回答。 李孟羲笑了,“那画个圈圈,嘴巴也是圈圈,两个圈圈,怎么能认出来,哪个是嘴巴,哪个是日头?” 李孟羲这么一问,小朋友们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象形法(二) 第三百四十章 文字解析工具人 嘴巴画圆圈,日头,也是圆圈。 这两个圆圈,哪个是嘴巴,哪个是日头,没办法分出来。 好一会儿之后,一个比较机灵的小朋友说,“不一样的啊,日头中间是满的,不是一个圈圈。” 小孩子观察力敏锐,总能发现微妙的地方。 李孟羲抬头一看太阳,一想也是啊。 李孟羲便点了点头,“那,大家就写日头吧,圈圈,中间是满的,写吧。” 李孟羲让孩子们按他们自己的理解,想着日头怎么画的,觉得日头是怎么样的,就怎么画。 小朋友们不住回头,看向西边天边的夕阳。 相比不怎么好看出形状的嘴巴,太阳,就是一个特别圆的圆圈。 大多数小朋友们,都是在地上画了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圆圈,然后就用小棍,在圆圈里戳啊戳的,想把圈圈里的土都抠掉,达到填充整个圈的目的。 日头是圈里红彤彤的,圈里也有东西。 李孟羲在下边看,他看到大多数小朋友在地上扒拉着玩的很开心,也有少部分人,很咸鱼,扒拉了两下,就不想动了,看着别人忙活。 转了一圈,看小朋友画的差不多了,李孟羲再走到讲台上。 “同学们,大家画好了吗?”李孟羲问。 “好了。”小朋友回答。 “可是,把日头中间涂满,写的多慢啊,你们说是不是?” “要不,咱们把圈圈中间,也画一杠,就当画满了,行不行?” 说着,李孟羲就画了一个大的圆,中间加了一横。 “那你们看,yue字,也是一个圆圈,加一横,日头也是一个圈圈加一横,是不是,又一样了?” 小朋友们茫然了。 “这下可咋办?”李孟羲装作没了主意,故意问。 鸦雀无声。 小朋友们瞪着眼睛,无数双眼盯着李孟羲。 片刻后,李孟羲等差不多了。 “你想不想知道老师怎么把一个曰字,和一个日头,给画的不一样,想不想知道?” 下边的小朋友们,个个眼巴眼望的,等着李孟羲的谜底。 “瞪大眼睛看了。”李孟羲缓缓提笔。 “咱们把圆圈,画成方的。” “一个圆圈是什么?是什么?是——”李孟羲指着自己嘴巴。 “是嘴巴!”小朋友们答。 “对,是,口~”李孟羲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 接着,李孟羲又画了一个比较宽的口字,边写,嘴里边说着,“嘴巴里,加上一横,这一横是什么?说话的时候,嘴里能看见……” “牙!”小朋友异口同声的回答。 “对喽!这一横就是牙齿,所以,一个口,口里能看见牙,这个字什么意思是……” “说话!”小朋友答道。 “对,说话。这个字又念什么?”李孟羲指着曰字,问下边的小朋友。 “是【曰】”。小朋友们回答。 “那好,咱们也把日头写出来好不好。你们看,【曰】,是这么宽的。咱们把写长一点,这个长的,就是日头,你们觉得好不好?”李孟羲提笔,在门板上,又写了一个瘦长的【日】字。 小朋友们看的分明,这个字跟说话的曰字,是不一样的,这个长的,是日头。 “所以,这个瘦长的字是什么意思呢?”李孟羲启发着问道。 “是日头!”小朋友们昂着头,瞪大着眼睛,叽叽喳喳如同小麻雀一样争先恐后的答到。 “对!”李孟羲笑意灿烂,“记住了,这个瘦长的,就是日头。” “跟我读两遍,ri~” 小朋友们学会第三个字了,日头的日。 并且,小朋友们清晰的记住了,这个长瘦型的日字是为什么这么写。 日字是也从圆圈变成的,中间那个横的就是因为,因为嘴巴也是一个方框,所以要和口字区分开来。 又因为说话的曰字,也是一个方框中间一个横,所以,日字就写的瘦长一些。 李孟羲教小朋友写字,教的很投入,因此就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刘备过来了。 刘备过来后,就站在大人们中间,刘备目睹了李孟羲教小朋友写字时,九成的过程。 李孟羲教字,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原来,字的源流是这样来的。 听李孟羲教了寥寥三字,刘备惊讶万分。 李孟羲身具异才,刘备叹为观止。 刘备来找李孟羲,是有事来了。 “同学们,你们看,这个是什么?” 李孟羲拿着一个树杈,树杈左右两边有断枝,还有两个分叉,完全就是标准的【木】字形状的树杈。 “这个是树枝!”小朋友们一眼就认出树枝来了。 “这个树枝,该怎么画呢?”李孟羲笑着问小朋友们。 已经学了好几个字的小朋友,哪怕他们以前没学过字,现在也知道怎么照着画笔划了。 李孟羲找的这个树杈很经典,或许是因为【木】字形的树杈是最常见的,此形状具有很强代表性,所以,远古时期,【木】这个代表树木的字才会是这样的形状。 小孩子们照着树杈,在地上画,李孟羲走下来看。 李孟羲走到下面观察小朋友写的字,一看,发现了问题。 字体没啥大问题,虽然小朋友们还不知道笔划的概念,写的横不平竖不直的,但【木】字的形状是成功写出来了。 问题出在地上和写字工具上。 小朋友们坐在地上,他们写字的空地,就前边那么一点地方,地上画了口,曰,日,几个字之后,就没空地了。 再写【木】的时候,只能写在边边角角,或者直接覆盖在原来的字迹上。 有的小孩子见没地方写了,就不写了。 其次就是笔的问题了,小朋友的笔是一根根柴棍,并不结实,没在地上画几下呢,就断了,无笔可用了。 2kxs.la 教小朋友们写字,是李孟羲认为很有意义的事,并准备长久实行,小朋友们没有书写工具,得想办法解决。 笔墨纸砚,按义军现在的条件,没办法弄来的。 甚至于,很可能日后有了稳定的地盘,笔墨纸砚也不太可能供应得起小朋友们使用。 汉代造纸技术刚成熟,造纸术未发展到工艺顶峰,纸产量有限,纸价格也比较贵。 哪怕一天只给小朋友发一张练字的纸,就不会一笔小数目。 那么,军中现在的条件,有什么办法给小朋友们弄些写字的工具呢? 毛笔之类的软笔没办法,只能用硬笔。 硬笔很简单,木工营那么多木匠呢,筷子能做,做二分之一筷子长度的小木棍就更能做了,硬的尖木棍可以当硬笔来用。 而且,如果再用上兵法上的攻心之术,即心理战术。 可以让木匠们,稍微把小木棍做的漂亮一点,让小孩子们哪怕不喜欢写字呢,看见漂亮的木棍笔,就想拿着画两下。 需要额外注意的是,小朋友拿着东西都不知道危险,虽然是硬笔,但是不能像铅笔那样,做的太尖了,容易伤到人。 可以把笔,做的秃一点,就安全了。 笔有了,写字的纸,李孟羲也想起来该怎么弄了。 想起《英雄》这部电影,秦军攻城,城中赵国人在箭雨中写字。 镜头就是,身着红衣的赵国人,手拿芦苇杆,在铺平的沙子上写字。 可以照搬。 让木工营,做一些小小的盛放沙子的方木盘,木盘不用太大,对小朋友来说,大了不好用,小了不能放在膝盖上,也不好用。 大致,应该四十公分长左右的木盘就可以了。 盛沙的木盘深浅的话,应该一个指节,两三厘米深就够了。 然后,应该还给每个小朋友配发一块“橡皮”,即,写完字,用来把沙子上的字迹抹平的小木板。 如此,有笔,有沙盘,有抹平沙子的工具,写字的工具齐全了。 李孟羲往下扫了一眼,本来只二十来个的小朋友,然后被各自的家长塞过来,最后所有小朋友都挤过来,乌泱泱一大片小朋友。 李孟羲自感力有所不能及。 虽然他上过学,上学的时间还不短,但李孟羲从没有学过如何去教学。 小孩子百十多人,哪怕再好的老师,精力有限,也没办法教这么多人的。 分开教? 先不说把小孩子们分开教管理好不好管理,,现在是行军,能教小朋友的时间,就傍晚扎营到晚上这会儿,时间顶多不到一个时辰。 每天只有这么点时间,时间本来就少,再轮换着来教,小朋友四五天才学一个字,李孟羲觉得,太慢。 又或者,只教部分小孩子,其他人不教了? 当李孟羲一眼看过去,看着周围围的水泄不通的大人们,大人们看着下边自己小孩儿的眼神,都是一脸欣慰。 后边来的大人们,还不时想偷偷把排在后边的自己的孩子,往前边放一放。 总有一些孩子怯场,不敢往前挤,这时,大人的巴掌噼里啪啦的就下去了。 见此种种,哪里忍心只教一部分人,而弃其他孩子于不顾。 所有人都教,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既然一个人力有未逮,那就,找足够的教书先生。 军中不会缺识字的人。 玩笑呢,万余的人大军,如果连一百个识字的人都找不出来,那汉代识字率尚不到百分之一。 在纸张发明的国度,拥有着古代最高的识字率,显然识字率不会低到百分之一那么少。 军中要找教书先生,不是问题。 打定主意,就按二十个小孩子一个老师,几百小朋友,还需要老师几十。 除了师资力量,让李孟羲为难的,还有一事。 行军途中,啥事都干不了,大好时光全浪费了。 如果,能把白天的时间全利用起来,全部用来教小朋友,岂不是就等于,等一年半载后讨伐黄巾结束,军中的小朋友们等于是已经全日制学习学了一个学期了。 一个学期,再怎么着,也能学百十个字吧,学会几十首儿诗的吧。 事有可为之处。 如何在白天行军之时的时间利用起来,用来教小孩子们学习呢,李孟羲想到的还是板车。 一个板车,虽说,拉不了太多人,但是,一个车上拉一个教书先生,再拉七八个小朋友,小班授课,一教一天,伴随着行军,读书声朗朗的盛况,想想都让人开心。 到时,负责教书的先生,还需要一个黑板,用于在上面写字。 车上颠簸不已,或许,可以直接把黑板,钉在车上,比如,钉在车子一边,一个小木板就够了,不用两边都钉木板。 (偏厢车……)李孟羲眼睛亮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边车板很高的偏厢车,高出的车板很适合用来当黑板的。 本来,李孟羲是想到把板车作为移动的小教室,车栏一边钉木板,用木板当黑板。 思路这么一开阔,便联想到对骑兵利器偏厢车了。 偏厢车,乃明代戚继光将军,北上抗击鞑子时发明的战车,与偏厢车配套的,更有偏厢车战术。 车阵,自古以来就是步兵对抗草原胡人的有效手段之一。 第三百三十九章 象形法(三)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世事如棋,一招换来千古业 天色暮,孩童四散,各自回去吃饭。 李孟羲到木工营,找到鲁犁,又给鲁犁派活儿了。 交代完,李孟羲径自离开了。 正是吃饭的时候,不便打扰。 木工营火把通明,得益于火把柱这个科技点出来了,木工营要夜里干活儿,亮光不够就干不成。 营地里,这里一根,那里一根,插遍了火把柱子,柱子上绑着的松木火把,火光明亮。 如果在营地外,远离营地去看,整个军营中,就木工营地这里最亮。 木工营显得杂乱,满地都是木头和加工的木件,木匠们就坐在树轱辘上吸溜着粥。 鲁犁端着碗走过来,有人问,“鲁犁,军师方才说什么?” 鲁犁吸溜一口热粥,答到,“军师与我说,杂活儿都先停了,做些小木板。” “木板?木板做啥用?”问话的那个木匠好奇。 “是要教娃娃们学写字呢。”鲁犁不由就笑了,想起傍晚时看到军师教孩子们的一幕,就觉得舒服。 “军师说啊,做点木板,再铺点沙子,就能写字了。” 原来就这么点事,问出名堂了,问话的木匠便点头不问了,专心对付碗里的粥。 过了一会儿,那木匠又问,“哎,鲁犁,你说咱以前也是战兵吧?” “他们战兵天天有人教算术,咱们入了木匠营,也没人教咱们了。鲁犁,你要不跟军师说说呗,咱们也去学点东西。”木匠眼巴巴的看着鲁犁。 鲁犁被问住了,不由放下了碗。 营中很多人想学习,包括鲁犁,鲁犁也想认点字,可现在,每天被叫去学字的,都是战兵,木匠营天天干活,也没说让去也学。 鲁犁神情有些失落,又一闪而逝。 鲁犁此刻不无自嘲,咱就一个木匠,学啥写字。 “咱们活儿忙,哪有空学字儿。”鲁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个相熟木匠急了,以前就算了,可现在都教娃娃们学字了,战兵营也能学,凭什么匠营不能学。 “你就问问嘛!”木匠拿胳膊肘,碰碰鲁犁,“替咱问问,万一真是个啥想法,不就又赏咱粮食了,不也有你一斤粮?” 鲁犁一思索,“成!”他应道,“明日问问。” 不大一会儿,匠营众人吃完了饭。 鲁犁来到中间,招呼众人,“大伙儿先不忙着干,先听我说。” 待木匠们都聚过来,鲁犁目光扫了一圈道,“干杂活儿的,除做抽屉架子的,还有猪笼的,别个都把手里的活儿停了,先做木托盘。” “托盘这样做,长两尺半,宽两尺……” 鲁犁这边跟匠人们交待托盘咋做,另一边,刘备关羽李孟羲还有小砖,四人也把饭吃完了。 刘备几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象形法。 “比如这个人字,因何一撇一捺? 为何一撇一捺,就是人,不是狗,不是猪,不是牛羊? 这是因为,遍观寰宇世界,能两足直走者,只有人。” “且看。” 说着,李孟羲站起,把腿叉开一站,问刘备关羽二人,“两位看,我这么一站,是不是就是人字?” 关羽刘备注目,可不,李孟羲往那一站,活生生的就是个【人】,一撇是左腿,一捺是右腿,上边是人身。 象形法一朝而知,直接给关羽刘备打开了一扇大门。 有一个问题,汉人,懂甲骨文吗? 答案是,不懂。 甲骨到清朝才被学者发现。 在那之前,漫长的时间之内,古人挖掘出了甲骨之后,把之当成龙骨,磨碎了制作金疮药用。 至于甲骨上的文字符号,到春秋之时,已无人可解,古人称之为上古巫书。 loubiqu.net 可如今,李孟羲能知文字源流,能解上古巫书,只凭此法,只凭借弄清文字源流这一点,他足以凭此直接成为当世大儒。 李孟羲带给刘备和关羽的震惊就有这么大。 刘备关羽两人也是读书人,读书人对学问必然有一定追求。 猛然间见识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刘备关羽二人兴趣盎然的讨论起来。 田这个字,不就是田地格,一块一块的,中间的就是路。 还有,鸡爪的爪,竹叶一般,不就是鸡爪的形状? 还有,火把,多像一个人拿起两个火把。 中间的中字,更影响了,一竖,不偏不倚,正好中间,不是中字又是什么? 大这个字,一人,一横,这个字,多像一个人张开双手,比量大小时的动作啊! “那,小,为何如此?”李孟羲百思不得其解。 举着火把,就在地上用刀刻了一个大大的“小”字,刘备关羽二人并李孟羲和小砖,蹲在地上,围着字讨论着。 刘备眉头紧皱,手在掌心比划着“小”字的比划,关羽也是眉头紧皱。 好久,众说纷纭,不管关羽还是李孟羲,都说不出一个合理的令人信服的解释。 没想到,答案是小砖解开了。 “哥哥,你说这是不是手指头,倆手指头捏针的吗,中间的那个就是针。”小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刘备关羽李孟羲不由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了看彼此。 然后,不约而同的手比划出了一个手要从地上把针捏起的动作。 一试之下,真相分明。 可不,针很小,捏的时候,大拇指和食指那么一捏,两个手指指节恰好构成一个三角形。 整体再和捏的针一联系,中间的针,乃是“小”的一竖,左右撇捺,分别是拇指与食指指节。 刘备关羽李孟羲三人抬头相视一眼,又看向一旁的小砖,然后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刘备笑的边笑边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两个大人再加个智计百出的李孟羲都想不到的,却被小砖给一言道破。 刘备看向小砖的眼神变了,难道说,小砖也是天资聪慧不成。 一想很可能。毕竟他哥哥李孟羲聪明的都够妖孽了,作为弟弟的又凡俗到哪里去? 李孟羲则是感慨,果然,小孩子的想象力更为丰富一点,观察方式与常人也不同。 可能,小孩子们天真质朴的思考方式,还真的很贴合原始文字创造时的思考方式。 毕竟,创造原始文字的那个时代,文明还在幼年期,思想不复杂,可不就跟小孩子的想法很接近吗。 李孟羲欣慰的摸着弟弟的脑袋,他心想,象形字有关的问题,不妨多问问小弟。 小砖说不得是个高效解析象形文字的神器。 第三百四十章 文字解析工具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雨水倒灌中军帐 象形法的重要意义在于,其相当于能清晰阐明了文字本身的字体逻辑。 从反馈来看,十个数字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的普及效率非常快,为什么非常快? 这是因为数学四则运算内在逻辑充实,理解起来容易,故而,战兵们学的飞快。 若今未有象形法,那么教文字的时候,只能让战兵们死记硬背。汉字字体各种各样,对不了解的人来说,跟图画差不多,如此一来,战兵们学习速度自然缓慢。 但有了象形法之后,战兵们先理解了字体为什么那样写,然后再去记忆,去学习,就会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学习速度飞快。 可以说,象形法的意义重大,不下于改进造纸术之下。 一个象形法,能让文字学习的难度,降低十倍不止,也让学习的人,效率提高十倍不止。 十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本来一个人,要花费十年才能勉强掌握三千个常用汉字。 十倍的效率提高,则三年,一千多天,一天学三五个字,三年时间,足以学完常用汉字。 人才培养速度,提高三倍,其价值,不低于改进造纸术。 讨论至热烈之时,李孟羲想起一事,目视刘备良久,若有深意的问道,“玄德公,若有朝一日,玄德公得一州之地,以为纵横天下之基业。敢问玄德公,治一州之地,当以何为要?” 刘备沉吟,“当以人才为要。” 李孟羲点头,“正是如此。再问玄德公,人才何来?” 刘备思考片刻道,“大开贤路,广纳人才。” 闻此言,李孟羲沉默了片刻。 招募人才,此法寻常,是人都知人才重要。刘备知,曹操知,孙权知,甚至连董卓都知笼络招募吕布。 若只凭此法,在人才方面,无法天下群雄拉开大的差距。 想到此节,李孟羲目视刘备,正色问,“敢问玄德公,这天下人才,又是从何而来?” 刘备迟疑道,“人才,生而聪敏灵秀,非凡俗可及。” 李孟羲摇了摇头,“要某说,所谓名师方出高徒,这人才,自然是教化而来。” “若这天下,十年之后亦不能定,十年之后之时,敢问玄德公,我军还缺不缺人才?” “自然。”刘备点头。 “即人才时时有缺,不嫌其多,只嫌其少,如今会缺,等到有一州之地之时会缺,十年之后也缺。求才于天下,如在野引鹤,鹤来之不来,在天,在鹤,不在我。” “即要人才,何不,亲自培之育之?”李孟羲瞬间,目露精芒。 稍顿一下之后,见刘备有意动之色,又继续道,“以某之能,以玄德公之能,以关将军三将军之勇,我等尽力教育,待十年之后,这军中几百孩童,岂能不个个人才? 某闻,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 今日即为十年之后谋,十年耕耘,到时,何止几百人才?何止几千几万?” “一战争雄,在于军兵强盛,谋略严谨;一年争雄,在于粮草丰厚,民力埠足;十年争雄,在于教育繁荣,人才昌盛,。” “我意,大兴教育,不为一时,为十年之后计!” 一语毕,突然间就狂风大作,一阵风呼呼刮来,飞沙走石,灰尘眯眼。 未等李孟羲几人作何反应。 咔嚓! 一声霹雳声,天幕骤然一亮。 惊乍起的闪电,自天幕之中,直直的劈在营中,好巧不巧,正劈中大旗。 大旗旗杆被雷劈的瞬间起火。 而后,豆大的雨点不给人任何反应,噼里啪啦的就砸落下来。 被雷霆炸响声惊的腾的一声站起满脸惊骇的李孟羲,被大雨拍在头上,这才猛然惊醒。 弟弟也在这时,哇的一声哭了。 营中,此时乱了。 先是滚地雷砸到营中,又是突然的猛雨降临,四处人声嘈杂起来,人影纷乱。 “羲儿,进帐避雨。” 关羽拉着愣在原地的李孟羲和小砖,匆匆往帐里避雨去了。 中军大帐,帐外不远,透过帐帘就能看到,军中帅旗被雷劈中,正烈火熊熊的烧着。 beqege.cc 李孟羲眼睛死死的瞪着旗杆看,耳边是砖头哇哇哭的声音和刘备的安慰声。 李孟羲死死的盯着着火的旗杆看,直到,大雨成滂沱之势,哗啦啦的雨水如同从天幕倾灌,瞬间扑灭了火势。 李孟羲被惊雷惊的怦怦乱跳的心脏,此时还在砰怦跳。 这雷雨来的太过突兀。 “羲儿,你方才说什么?雷声大,未能听清。”一旁,刘备问。 李孟羲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刘备。 李孟羲盯着刘备的眼睛,“我说,大办教育。全军,乃至全州,乃至全天下,义务教育……” 话未说完。 咔嚓! 又是一声霹雳,闪电的光,自帐篷外照射进来,照射的众人脸色一亮。 本来就很害怕的小砖,又一次被吓哭了,直往刘备怀里钻。 被雷霆声惊的身体一紧的李孟羲,他错愕的张着嘴巴,抬头看了一眼帐篷顶上,又低头看了一眼不停扯闪一亮一亮的帐篷外。 听着哗啦啦的暴雨,李孟羲眉头皱起。 他再一次看向刘备,目光镇定,一字一顿“我是说,大兴教育,不收钱财,不收斗米,使天下该读书之少幼,皆有书读。 此谓,义务教育。” 话刚落,又是咔嚓一声霹雳在天空炸响。 小砖被雷声吓的身体都是一颤。 电闪的刹那李孟羲脸色被闪电照的发白,在他对面,矮几对侧,刘备脸色也是被照的一亮。 闪电一闪而过,随后帐篷中就变得暗了下来,只有帐中火把还提供着微弱的光。 刘备抱着怀里的小砖,轻轻晃着,安抚着被雷声吓着的小砖。 李孟羲说话引雷,他话一说,雷声就降,如是李孟羲说了三五次,雷声跟着也落了三五次。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然而此情此景,不得不让人往某些地方想。 刘备神色古怪的盯着李孟羲看了良久。 片刻后,刘备忽然笑了,“使天下少幼,皆有书读,好啊!”刘备感慨道,“此大义之举!” 李孟羲也笑了,“那便说定了。大兴教育,自我军开始。 军中孩童数百,明日,找老师,分学生,至于教材,我来编。”李孟羲话落,又是宛若劈在帐篷上方的惊雷声响起。 刘备看着李孟羲稚嫩的面孔,笑了,“就依你。” 随后,李孟羲便把如何在军中乃至日后大兴教育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军中,所需的是,教师,教学的地方,以及孩童们写字的工具。 教师可从军中选识文断字的人,教学的地方,可用板车,板车一侧加一木板,可在行军之时,边行边教。 写字工具,用沙盘盛沙,用木杆为笔。 等等。 这期间,雷鸣声,就没断过,闪电咔嚓声一声接着一声,雨愈猛,狂风声愈呼啸,帐篷被吹的摇摇晃晃,火把的火苗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把人影也照的乱摆。 帐中,刘备李孟羲于狂风暴雨中,两人敲定了教育大计。 刘备受限于时代,刘备认为,天下人才有定数,人才都是生而聪颖的人中俊杰。 而李孟羲深知,人才来自于教育。 曾经,李孟羲看到这样一个故事。 洋务运动时,李鸿章问一个德国顾问,如何强国。 顾问答,兴办教育可强国。 李鸿章又问,这办教育,得多少年得见成效。顾问答,至少二十年。 李鸿章问还有别的方法吗。顾问答,只有此法。 李鸿章笑着摇头,二十年太久了,中国等不了二十年。 又几十年后,又孙中山也遇到那个德国顾问,问如何才能强国。顾问依然答,兴办教育,二十年可见成果。 孙中山也认为,国情危在旦夕,二十年太久了。 可自李鸿章,到孙中山,中国已过去三十多年了。 古来肩负大任者,无不有大智大勇,此一时人物,纵时难滔天之巨,亦丝毫不惧。然,皆强急欲一代功成,急争朝夕,终输于长远。他们输在,未能明白,人力有限,一人之力有限,一代人的力量同样有限。正道若是沧桑,必要数代人矢志不渝,前赴后继。 若时艰国难竞克之时,必然在未来一代,那当下最重要的努力,就是教育。 因为当下的教育,培育的就是未来的一代。 李孟羲并不多聪明。 可他比汉代人,多了两千年的历史经验。 如李鸿章,如孙中山,他们急争了朝夕,输了长远。 李孟羲自中学到了重要经验和教训。 若天下动荡二十余年也不能定,那么于今日起便全力培养人才,二十年后,必已栋梁累累。 与天下豪杰争锋,论智,李孟羲或不能盖压天下,然而他此夜随手一棋,却胜尽了天下英豪。 世事如棋,一招竟换来千古业。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世事如棋,一招换来千古业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扎营四要(一) 就在大雨滂沱之时,刘备的一个亲兵冒雨入帐,报说营中生乱。 李孟羲刘备关羽闻言,心中一凛然,不约而同的起身。 “羲儿,我和二弟前去看看,你留在此。”说完,刘备令亲兵守护中军帐,和关羽一起,二人撩帘出帐。 军中有乱,刘备担心有危险,故而不让李孟羲前去。 把亲兵留在中军帐,也是为照看李孟羲哥俩。 出了帐篷,雨水劈头盖脸的就往头上砸。 路过帅旗所立之处,刘备看着被雷劈中烧的只剩一杆秃杆的旗帜,心中微有戚戚。 雨中,走了半截。 刘备突然停下。 “云长。”刘备叫住二弟,语气神秘道,“怪也!某只闻,文祖仓颉造字之时,有【天降粟,鬼夜哭】。 可今夜,羲儿言说大兴教育,使天下应学应知之孩童,人人可学。 他每说一句,必来惊雷。待起语毕,雷声竟一声也无。” 说到诡异处,刘备神色凝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嘀咕道,“一语动了天地鬼神。” “咱家羲儿,了不得啊!” 关羽也是心中凛然。 之前,雨还未下,李孟羲说大兴教育,话刚落,滚雷落地,燎燃帅旗。 待回帐中,如大哥所言,李孟羲每一言语,惊雷炸耳。 无论怎么去想,都太凑巧了。 大雨滂沱,夜色中雨声噼里啪啦,听狂风呜咽,如同鬼哭。 古人迷信,刘备觉得煞有其事,关羽也同样觉得。 两人心照不宣,都觉得,自家军师,可能真是圣人出世。 这么一去联想,刘备觉得有点荒谬,又觉得心中揣揣。 往诡异处去想,李孟羲他不过九岁,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年仅九岁就堪破天下大势,更兼兵法谋略精深,一身学问屡屡惊人? 再加上,今夜之事,太过诡异……刘备不敢往下想了。 若能让全天下普及义务教育,此功比肩文祖仓颉,还真不为过。 仓颉造字,鬼为何夜哭? 因为有了文字,人,就能有智慧,人从此摆脱了愚昧,鬼神将从此开始慢慢不被人所畏惧。 全天下普及教育的开端起始之夜,鬼为何又哭? 因为,真理被遮掩黑夜中,有人来了,一切,将光明。 —— 暴雨中,民夫营,一群人不知怎么地了,撕打成了一团声音混乱。 刘备和关羽过去,把人打开,“何事殴斗?”刘备忍着怒意,呵斥众人。 众民夫默不作声。 “说!何事殴斗!”刘备怒喝一声。 “帐篷里满了,这厮们非要往里挤,俺们说挤不下了,再挤帐篷要塌了,这厮说不让进就给掀了,都淋着。 将军,你说这厮们把帐篷弄坏,该不该揍他们?”满脸泥的民夫恨恨的告状。 天空突然一个一道闪电,闪电的亮光把刘玄德脸上照的阴晴不定。 刘备把火把朝旁一照,他看到了倒在雨中,被踩的不成样子的帐篷。 刘备大致明白冲突发生的缘故了。 因为帐篷不多,有人先跑进帐篷避雨了,后边的人就没挤进去。 已经进帐篷的人怕人多再把帐篷挤塌了,就不让进;而还没进帐篷的人,被雨淋的受不了,冲突顿时爆发。 要说责任,双方都有责任,里边的人不让外边的人往里再挤,这不对。 外边的人冲动之下,把帐篷给掀了,破坏军资,真严厉追究起来,得掉几个脑袋。 如今冲突发生,还有规矩不到的因素在内。 事先根本就没对下雨该如何进行避雨做出规定,没规定好是老弱先进帐避雨;还是把人分好,每个帐篷分一部分人,下雨了,同往一个帐篷避雨,就不会出现某些帐篷挤了太多人挤不下的情况。 还有,进帐篷的时候,也应有法度,应一个一个来,不应挤乱成一团争抢着都往里进以致慌乱中挤倒了帐篷,或者因为肢体碰撞而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总之,这起殴斗事件,是民夫们纪律松散和军中管理有缺陷以及缺乏特殊天气应对预案等多方面原因综合一起而造成的。 刘玄德站在雨中,他目光扫过黑夜中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的一众人影,他厉声批评,“帐篷倒了,再支起来不就成了,用的着打成这样?帐篷坏了,不都得淋着? 把帐篷给我拾掇好!小仲,带他们去我大帐避雨。” 刘备交代手下的一个亲兵带这一群闹事的民夫去帅帐避雨,说完,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继续巡营去了。 刘备到来的时候,殴斗的众人还一阵担心,生怕被军法惩治,可刘备不仅没有惩罚众人,反而看大家在雨中淋着,好心让大家去帅帐避雨,犯了错的一众民夫顿时感觉很不好意思,刚刚还打的满身泥水的彼此,这下也不计较什么了,忙去一起去拾掇地上的坏掉的帐篷。 刘备脾气好,不代表他手下的亲兵脾气就好。 刘备走远,刘备的亲兵小仲气的对这一群殴斗的混账破口大骂,说帐篷本来就少,帐篷战兵还不够分呢,你们一群作死的民夫把好好的帐篷给整坏,不想活了之类的。 刘备的这个亲兵小仲,脾气暴躁,把民夫们骂的狗血喷头的,民夫们不敢搭话。 “收拾好了?那走,大帐避雨。”小仲气的牙痒痒,“还让你们去大帐避雨,要俺说,就得让你们在雨里淋一夜,你们就老实了。” 雷声沉闷,雨声嘈杂,小仲的骂声没几个人留心听。 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气愤不已,但小仲还是如令带着民夫们去大帐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帅帐。 民夫们刚到帐中落脚,“嘿,脚往哪踩到?踩到铺盖了!没长眼啊!”小仲看到一个不长眼的人伸脚就往刘备的铺盖上踩,气的小仲又是大骂。 民夫们被骂的脸色讪讪,只有赔笑。 虽然吧,亲兵小仲骂的难听,但这些民夫们反而有些感激他,人家怎么着也是带着大家来避雨了。 —— 在雨夜穿梭,刘备和关羽一块区域一块区域的去巡查各处,在这过程中,遇到了很多事。 有挤的人太多,把帐篷挤破了的;还有因为帐篷搭的地方偏低,水往帐篷里灌的;还有的帐篷里挤的人实在太多了,有的人挤不进去,只好抱着被子,稿席顶在头上挡雨,可怜兮兮的等着雨停。 刘备但见到谁还在外边淋着,就把人叫过来,让跟着亲兵队后边,待巡完营,一并安排住处。 中军帐挤满了前来避雨的人。 李孟羲听着雨水拍打帐篷顶端噼里啪啦的声响,(雨真够大的),李孟羲心想。 此时的雨,跟李孟羲之前人生所见的诸多的雨比起来,其实并不算真正的极端暴雨。 可因为环境变了,因此一场放在以前李孟羲根本不觉的大到哪里去的雨,放在现在,李孟羲会认为是一场灾难。 如果是前世,在写字楼里,降水量哪怕超过三四千毫米,并且还是飓风天气,人也不过感叹一下雨挺大,转头又埋头敲键盘去了。 而要是没带伞走在雨里,哪怕没有飓风,哪怕降水量只有两百毫米,便会感觉,这雨真他娘的大极了。 就是这样,处境不同,对雨大小的感觉也不同。 古代各种条件都落后,人们受自然因素影响很大,一场大雨,给古代人造成的麻烦,远比给现代人造成的麻烦要大。 听着帐外的哗啦啦的雨声和雨点拍打在帐篷顶的噼啪声,李孟羲揽着弟弟,安慰着弟弟说,不怕,一会儿就去睡觉。 忽然,李孟羲觉得,有水没过了脚趾,脚趾凉冰。 低头一看,是雨水灌进来了。 李孟羲眉头微皱,抱着弟弟挪了一个地方。 雨声让人心烦意乱,李孟羲透过人影定定的看着帐外。 感受到了雨水破坏力的强大,他想到了很多。 军中帐篷一直不够,平日也有雨,可没有遇到这么大的雨,且平日雨白天下,晚上就停了,不影响扎营,不影响睡觉。 156n.net 军中后勤薄弱,这一场滂沱大雨,不知有多少人的被子被淋湿了,还有,辎重队的粮食会受潮,木头引火的干柴也会受潮。可以预料到的是,雨水停了之后,得有好长时间升火做饭都是问题了。 古代没有打火机之类的便利点火工具,在汉代,应该用的是火石和一种被称为艾绒的一种易燃植物来进行引火工作的,然而火石引火的效率并不高,要供应万人大军升火做饭所需,则需要保存着火种,做饭的时候直接用火种引火更高效。 义军的火种,据李孟羲了解是保存在陶土火盆中的木炭,需要时时添柴以保证火种不灭,大雨突来,不知负责保管火种的士兵有没有把火盆给挪到雨淋不到地方。 要是火种没了,生火将极为麻烦。 想到此处,李孟羲不由想到,有没有好用的保存火种的方法呢。 方法有,比如说火柴这个在后世耳熟能详的玩意儿,但火柴是如何造的,李孟羲一点相关细节都不知道,只知道火柴里有红磷。 并且李孟羲还知道,磷的化学性质极不稳定,人类掌握大量生产红磷的技术的时候,已经是工业革命之后了。 所以,火柴很好用,放在汉代是神器,但李孟羲自付没有任何生产火柴的可能。 除了火柴,思前想后,想到了其他的一些很简单的原始方法,比如把放柴的板车,加个棚子,这样纵然有雨,柴草也不至于雨被淋湿。 不仅柴草,火种也可以放在厢车里。 还有一个更有用的方法——硫磺。硫磺极易燃,把硫磺涂在干木棒上,引火的时候,用打火石稍微打出有一个小火星,轰的一下木棒就着了,快捷方便。 在春秋时方士们就有利用硫磺炼丹,如今是汉代,硫磺不会太难找。 硫磺加干木,等于是打火石打一下有个一个小火星就能烧起来的大号火柴,虽不还如真正的火柴好用,但完全足够用了。 除此以外,雨水倒灌进帐篷里也是麻烦,水进了帐篷,地上就没法睡觉了。 总不能每次晚上下大雨,士卒们都一晚上不睡觉干站着吧。 站一晚上没事,顶多第二天没精力,要是下雨连下了数天,士卒们数夜不睡觉,那不用敌人打了,我军自己就累垮了。 纵如吕布之勇,几天几夜没睡好觉,也扛不太住。 帐篷一定要能挡住雨水,要做到纵然下大雨,士卒们窝在帐篷里,能好好的睡觉,直到雨停。 像目前这样,一场大雨,水灌进来,水都没过脚面了,这种情况没法睡觉的。 士兵们的床铺是稿席,稿席摊在地上,离地面就那么三两厘米高,稿席的麦秸还会吸水,大雨天的,稿席摊在地上睡一夜,不用等第二天,到半夜被子就全湿了。 雨中宿营,李孟羲想到了有很多亟待解决的麻烦,但以李孟羲的聪明才智,同样他想到了很多解决的方法。 要避免雨水倒灌进帐篷中,至少可以从几个方面入手。 其一,扎营地势。扎营地选在高处,当能有效避免雨水倒灌的情况。 其二,可从帐篷形制入手。尽可能的把帐篷四边做的长一点,这样有雨的时候,在帐篷一圈挖出一些浅沟,帐篷边埋进浅沟里,再盖上土,就能防止雨水灌进帐篷里。除了帐篷边要做的长一点,帐篷的材质也要够好,得是纹理细密的厚帆布,并且帆布上得刷好桐油才行。 当帐篷有了基本的防灌水功能之后。 第三,还可以用上排水工程。比如,在帐篷四周挖出浅浅的引流沟,这样汇聚的雨水就顺着排水沟从帐篷边流走了,不会再往帐篷里灌了。 当扎营地选择,帐篷形制,排水系统,都有了之后,床铺也可以加一些改进。 比如,只需要一张门板和几块砖块,就可以支起一个离地面很高的床铺,这样,纵然有雨水倒灌进帐篷中,水也不至于淹到床铺上去。 现在军中床铺全是软的床铺,稿席就地铺在地上,上面再铺上草席,草席上再铺上铺被,人睡在铺被上,再盖着一个被子,齐活,可以睡觉了。 因为是软床,没有办法支几个砖头就把床铺支起来,所以需要硬的门板来支撑着。 可以义军目前的运力,为了支床铺,人均一个床板对后勤的压力太大,几乎不可能做到。 李孟羲不由心想,床板太重太大,不好携带,那有没有别的把床支在砖头上的方法呢,李孟羲努力一想,还真想到了不错的方法。 可以在铺被上,缝上一些薄木板,木板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厚,大小跟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时,跟块状的背面一样大就行,这样,不会影响叠被子,被子依然能叠成豆腐块。 碰到下雨天想要在砖头上支起床铺时,只用把砖放在长棍两头,长棍以小于铺被木板宽度一根接着一根放好,然后,铺被展开,就可以平放在木棍上了。 铺被一面被缝了木板,会硬邦邦的,但铺被铺在下面不用盖,硬一点无所谓。 如此,只用几块砖,三四根长木棍就能把床支好了。 甚至还用不到长木棍,更简单的直接用枪杆支床也行,更进一步减少的后勤压力。 而要用枪杆支床,肯定会有危险,比如有人晚上起来起夜的时候,脚会一不小心踢到枪头,然后破伤风死了之类的。 这个问题不算大,可以通过规章条例来避免,比如统一规定,铺床的时候,枪尖都朝床头的方向,并规定所有人睡的时候头的方向一致,再规定起夜的时候,要从床尾下床,不能从床头下床,当能避免有人不小心一脚踢到枪尖上,然后因为破伤风死掉了的非战斗减员的情况。 剩下的小问题应该还有,圆的枪杆支在砖头上,容易乱动,晚上翻一个身说不定枪杆就跑了,床铺就塌了。 而要不让枪杆滑很简单,把砖头上磨出一些凹痕,凹痕不用太深,稍稍有点凹陷就能卡住枪杆不使枪杆滑动。 只用几块砖,就解决了床铺怕水淹的问题。 至此,数法齐下,扎营选高地,避免了低洼处雨水汇聚;帐篷一圈挖好排水沟,把雨水排走,避免朝帐篷里流去,这是第二重保护;将帐篷四边埋进土里,用土盖实,防止雨水渗进;当以上三步做完,搭床铺的时候,把床铺支起,纵然还有雨水进来,水也不致大到漫过砖头的高度漫到床铺上去。 四重措施重重保护之下,纵暴雨连天,士兵们也能在帐篷里安然入睡。 外面的大雨像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雨更急了。 不能睡觉,外边雨声很吓人,弟弟害怕的躲在李孟羲怀里一句话也不说。 困在帐篷里,站都没地方站,哪都去不了,乌漆麻黑的都看不清东西,这搁谁谁不慌。 像现在的情况,雨夜灯熄火暗,要是敌军趁雨夜袭营,我军联络不便,组织人手也不便,极有可能被敌军一小股精锐给杀的人仰马翻。 难怪,古代打仗,一方一被夜袭,立刻就惨败的不可收拾了。 实在是敌人夜袭万一没防住,就太伤了。 尤其是雨夜的时候,雨夜火把被雨水浇灭,滂沱的雨声盖住了敌人的脚步和马蹄声,加之大雨,很多人躲进帐篷中避雨去了,于是敌军有备算无备,我军听不到敌军脚步,火把灭了,哨兵看不太远,甚至站岗的士兵被一箭射中从哨塔上掉下来,尸体落地的声音被雨声混杂,都没人听的见的,敌军搬开堵门的拒马,或许也没人听得见的。 在雨夜,一旦被夜袭,防不住的概率远超普通夜晚。 第三百四十二章 雨水倒灌中军帐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扎营四要(二) 因为暴雨,安静的夜晚被搅乱的嘈杂无比,人心惶恐。 小砖不大一会儿,就说瞌睡了。 李孟羲便拉着小砖准备回自己厢车上睡觉去,可又一看,满帐篷的人挡路,外边的暴雨倾盆,实在不是冒雨外出的好时间。 目光搜索一会儿,李孟羲瞅见了帐篷角落里,刘备的铺盖。 刘备的亲兵怕铺盖湿了,把铺盖卷起,给放起来了。 要问,当手头没有架子,也没有桌子,刘备亲兵是如何把铺盖卷儿放起来了,李孟羲见到了一个巧妙的方法。 他觉得惊奇。 不用桌子,也不用架子,亲兵用四根枪,往地上一戳,然后两两组成一个X形的检查,席筒往上一担,就担住了。 这个方法很好,好到有收录下来的必要。 行军途中,受限于运力和负重,普通士兵们根本不能奢侈到每人携带一个放衣物的架子。 那么万一暴雨,水灌进了帐篷,行囊篓子放在地上,篓子里边的东西会湿。 解决的好方法就是,用棍子地上一戳,搭个简陋的架子。 然后,像是衣服,像是弓弩,都可以挂上边。固然,弓弩如果怕湿,晚上睡觉抱着也行。但军中床铺本来就小,十人睡八张床,挤到一起睡,都翻不了身,这要是怀里再抱着弓箭,还得时刻留心不让弓箭掉下去,极其影响睡眠质量。 所以,一个简单的用木棍搭成的架子,方便好用。而搭架子的木棍,都不用特意去找,直接拿枪杆地上一戳就成了,方便无比。 看来,行军打仗,“家具”也是有需要的地方。 李孟羲去搬过来稿席,摊在矮几上,被子叠成了小的被筒。 “小砖,睡觉。”李孟羲招呼弟弟。 弟弟看四周人多,有些不好意思。 李孟羲不由分说,把弟弟抓过来,脱掉鞋子,给塞进了被窝。 矮几不大,小小的,正适合小砖睡觉。 “哥哥,你不睡觉觉吗?”被窝里,露着小脑袋的砖头看着哥哥。 “哥哥不瞌睡。”李孟羲笑了笑,看弟弟还想说什么,李孟羲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弟弟的眼睛,“睡觉,不说话了。” 弟弟奥了一声,小脑袋缩进被子里,安心睡觉了。 雨声,不见减弱。 帐篷里,挤的都是人。 民夫们低声三三两两的嘀咕着。 气氛烦闷,却不紧张。 这要是黄巾,大雨拍下来,黄巾到处跑的老远去找地方躲雨,甚至可能为了抢个树下躲雨的地方大打出手,然后若是此时,官军趁雨杀来,为躲雨散的七零八落的黄巾众人,纵是黄巾一万两万数万之众,官军只一两百骑过来,黄巾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顷刻落败。 而义军现在,哪怕是大雨,人还是聚在一起,也没生多大乱子。 若是此时,有人攻来,不消片刻,就能几千人反打过去。 黄巾之万人,跟义军之万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帐中突然传来略嘈杂的人声,李孟羲定睛一看,关羽刘备二人,披着蓑衣,满头雨水的回来了。 xiaoshuting.org 帐篷里此时,挤满了避雨的人,刘备关羽二人回来,民夫们赶紧让路。 刘备边解蓑衣,边面带笑意,“不凑巧,雨太大,辛苦诸位就将就一晚。” 一句话,打消了民夫众人的拘束。众人心中感动。 关羽刘备来到矮几旁,朝李孟羲笑了笑。 李孟羲回以微笑。 关羽二人奇怪的相视一眼之后,在矮几一左一右,拉过马扎坐下,然后就眼神微妙的盯着李孟羲看。 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李孟羲被盯的不自在,“怎么了?为何盯着我看?”李孟羲问。 关羽刘备这才收回目光。 关于李孟羲于此夜惊了天地鬼神这件事,刘备关羽把此事藏在了心中,自此跟谁都没提起过。 就关羽刘备出去巡营这会儿,李孟羲就已想到了很多问题。 正好今晚也睡不了觉了,李孟羲就跟关羽刘备二人商量起来。 “我军扎营之法,大不妥也。”李孟羲摇了摇头。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脚下的积水更多了。 “且看你我脚下,雨水漫灌入帐。 中军大帐如此,其他军帐,大抵也是如此。” “今夜雨,士卒无法铺地而睡。雨一夜两夜倒也罢了,若大雨连绵数日半月,数日半月不能睡觉,士气怎能不溃?士卒精疲力竭,又焉有再战之力?” 刘备关羽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刘备一脸感慨,“半路上,我还和云长说,军中扎营之法粗疏,还说回来跟羲儿你合计合计。 没成想,我还未说,羲儿你就已知疏漏所在。” “这真是,真是……”刘备迟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描述词。 “英雄所见略同?”李孟羲眨巴眨巴眼睛,提醒道。 “正是!”刘备仰头大笑。 这一笑,把矮几上的小砖惊动了。 小砖露出了脑袋,好奇的看着。 关羽不着痕迹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砖的头,让小砖继续睡觉。 李孟羲竟然已经先一步说出了扎营的疏漏,刘备不由好奇,问,“羲儿,你既知扎营疏漏之处,那可有良法?” 李孟羲略做思考,沉吟到,“扎营本身不难,不遇事,营帐扎哪都成。 可若遇雨,则需应对有法。” “防雨之法,有四。 其一在扎营地。雨水自高流低,再扎营,当择地势高处。” 刘备关羽点头,深以为是。 “这第二点,在排水沟。 扎营地挖好排水沟,雨水顺沟流走,就不至汇聚营帐。” “第三,在于帐篷。” 李孟羲拿手做比,一手假做帐篷,一手假做沟壑,认真讲解着,“在帐篷一圈,挖一圈壕沟,帐篷布埋在沟中,用土压实。 帐篷布涂有桐油,能隔绝雨水,如此,帐帘埋之如墙,纵有雨水,被帐篷阻隔,不能入帐。 此中关键为,我见军中帐篷,大多短边沿,四角不能及地。 故,若用此掩帐防雨法,军中军帐,当从新再做,长其边沿,使能及地,且盈余一尺。” 这第三点,让刘备关羽沉思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扎营四要(一) 第三百四十五章 睡袋与折叠行军床 军中的帐篷,大小形制都不一。 有的帐篷边沿长,可有的帐篷,简陋的就跟个大伞盖一样,支起来只能起到个挡雨水的作用,边沿是不可能拉下来埋出土中了。 在帐篷一圈,挖上浅沟,然后帐篷埋里压上土,这个防雨原理不难,刘备关羽二人一想就通。 此法有用,就是如李孟羲所说的一样,得重新做帐篷,统一帐篷规格,每顶帐篷,都在边沿留出足够的冗余。 方法好归好,但是目前没办法解决。 别说做新帐篷了,旧帐篷都还不够。 “至于这第四点,在床铺。”李孟羲继续说道。 “若扎营高地,挖好了排水沟,营帐也埋在了土里来隔绝雨水,若是,此时还能有雨水进帐,可垫高床铺。 床铺若高个一尺,雨再大,水能深一尺?不能。 故,只要床能垫高一尺,纵大雨瓢泼,我军将士,可于帐中,安然入睡。” 刘备关羽二人听的投入,微微点头。 这时,李孟羲话题又一转。 “垫高床铺一尺,说来简单,可难就在此处。” “垫高一尺,如何垫?” “挖土?不成。先不说,挖土得费多少功夫。 再一个,土不经水泡,雨水稍稍一泡,垒起的高台,须臾土崩瓦解。” 刘备关羽眉头深皱。 “我本想的是这样。在铺盖上想办法。 被子有两个,一个铺,一个盖,盖的那个,得柔和,铺的那个,只要平就行。” “可在铺被上,缝一些方的小木板,木板大小,与叠被子时,被块儿一样大小。 如此,铺被一样还能叠,又硬能支物。” 李孟羲说的这个方法,刘备关羽二人诧异,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李孟羲说的什么。 就是,简单来说,把铺的那张被子的背面,缝一个门板。 这样,被子就可以担起来就成床了。 可如此一来,被子缝上门板,就没法叠了,也难以携带。 两全的方法是,被子上依然缝薄木板,但木板改成小小的,一块一块的,恰与被褶合。 然后,不影响被子折叠,被子也跟床板一样,能支愣起来。 “铺盖硬能支起之后,大雨时,寻六块砖来,床头两块,左右一边一块。 床中两块,一边一块。 床尾也两块,一边一块。” “而后,也不需再去找支床棍棒,就用枪杆,枪杆往砖上一放。 六块砖,能支三杆枪,起三条横楞。 而后,铺被就放在枪杆上,因铺被一面有薄木板,故能担在枪上,稳固如床。” “如此,砖高半尺,床就离地半尺,雨水入帐,不能湿床。” “枪杆浑圆,潦草放于砖上,铺上之人,稍一动弹,怕是枪杆就要挪动掉落。 有一法可解,在砖上,磨一凹槽,然后,枪杆卡其上,稳固无比,任凭翻身,稳而不移。” 说完,李孟羲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关羽,问,“两位以为,此法如何?” 1200ksw.net “此法绝妙!”关羽沉声无比。 “是极!”刘备也这么答。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摇头,“我倒觉得,此法不妥。” 他话这么一说,关羽刘备都看了过来。 李孟羲往下解释为什么用砖支床的方法为什么不妥。 “一什十人,按我军如今配备,十人之中,一人背帐篷,不带床铺,一人背陶瓮粮食与干柴,也不背床铺。 十人之中,八人背铺,共有铺八章。” “若用砖垒床,一床用砖六块。 砖太沉,带六块砖,太过拖累。 再者,就说砖够。 那支床长枪何来? 支一床,用枪杆三只,就说一什十人,全是枪兵。 满什长枪,只能支床三章,余下咋办?” 李孟羲的话,让刘备关羽又是沉思。 “这还是一什十人都是枪兵,要是弓队,抑或是刀多队,枪更少。” 此时,刘备突然建议到,“那羲儿,咱带着棍子不成,一人带短棍三根……” “不妥!(不妥!)”关羽和李孟羲很有默契的不约而同的开口拒绝。 太过默契了,关羽和李孟羲不由一笑。 “羲儿,你就于大哥说说,为何不妥。”关羽抚须,笑看李孟羲,要李孟羲来解释。 李孟羲便解释到,“三五根短棍,说起来不多,可行军之时,背囊重一点儿,就多拖累不少。 就为支床,得多带三根棍棒,不值当。” 刘备了然。 论军略水平,军中现下,唯李孟羲和关羽水平还高点,刘备,实属是个新手。 因此,李孟羲和关羽都能意识到后勤问题,刘备不能。 这不是学学兵法就能学会的,得靠积累。 床铺问题,到这儿卡住了。 没想到,扎营之法,会卡在床铺这里。 三人就床铺问题,展开讨论。 “吊床如何?”李孟羲突发奇想,话一说完,还不等关羽刘备反应过来,“吊床不行。”李孟羲眉头一皱,自己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刘备好奇问,“羲儿,何为吊床?” 李孟羲就跟刘备解释,什么是吊床。 吊床就是,就比如两根树中间,绑着兜儿,人躺上去睡,这就是吊床。 原来就这,刘备恍然。 吊床远离地面,也能解决地面水迹的问题,但李孟羲之所以自己否决了吊床,这是因为,吊床也地儿吊啊。 要说,带一些桩子,每天扎营,钉两根桩子,这不又是得不偿失了? 就为支张床,就得带两根大桩子,太拖累。 不过,李孟羲突然想起一事,他眼睛一亮。 好像,水军,比如潜艇兵,比如战列舰上的水兵,因舰只的空间有限,所以就都是用的吊床。 吊床一是节省空间,二是,稳固。 为什么吊床一晃一晃的,它还稳固? 那是因为,如果是在海面上,船晃的甲板上的人如果不抓着东西,都要飞起来了。 甲板上如此,如果是普通的硬床床铺,睡在上面,人就跟着船的晃动,起起落落不停撞头吧。 而吊床,知道钟摆原理吧? 吊床虽然晃,但是,船晃,吊床会跟着晃荡起来,自我调节。 睡在吊床上的人,随着吊床的晃来晃去,跟睡在一个狂暴版的摇篮上一样,睡的还挺舒服。相对硬床板,人一晃就从床上滚下来,或是不停磕着头。 吊床舒适度也好,安全性也好,是最适合海上的。 若以后,组建水军,吊床有必要推广。 李孟羲想着。 吊床的确简单,可这一点经验,可是经过了千百年,才得以推广起来的。 汉代的水军,是不会去刻意在船上全用吊床的,但李孟羲知道。 就这一点知识,能让刘备军的船只,可以承载更多的兵力,因此而得来巨大的优势。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扎营四要(二)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复合工具思路 吊床值得记录下来。 李孟羲的知识杂乱不堪,今天能想到吊床,不意味着日后能想起,不意味着日后组建水军时他百分之百能想起吊床。 所以,想到什么,必须记录下来。 吊床是不适合作为行军床的。 李孟羲绞尽脑汁,搜索着脑海中所有与行军野营军事装备的记忆。 他随后,又提出了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是,睡袋,一种是折叠床的思路。 睡袋用防水材料来做,帐篷的布料怎么做,睡袋也怎么做。 帐篷的布是桐油刷布料做出来的,睡袋按一样的方法做出来。 睡袋,顾名思义,是一个睡觉的袋子。 睡觉的时候,人整个钻进袋子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人直接睡到地上就行。 若说地面凹凸不平,很硌人?不会。睡袋里缝了一层被子,不会硌人。 下雨的时候,如果有水漫进帐篷,也不怕。 有帐篷挡住上方掉落的雨,睡袋防水,泡在水里,也不会把里边的被褥弄湿。 雨天睡觉的时候,只有在脑袋下,支一个高枕头,枕头不管木头,还是篓子,是啥都行。 睡袋只有头部那里露着,只要把头抬高,睡袋就不会进水。 人头部垫高之后的高度,离地少说二十公分。 二十公分的高度,帐中的雨水是不可能达到这么深的,如果雨水深二十公分,那就不是雨水了,是遇到山洪了。 夜里,睡袋半泡在雨水里,士卒裹在睡袋中,安然入睡,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此时,被褥还有保温作用。人要是泡在雨水里,会不知不觉失温死掉的。而有被褥隔绝和保护,则无有此忧虑。 这是睡袋。 折叠床则是,用竹,或者轻木,做一种能两折,或者三折的小床,行军时带着走,睡觉时,床展开。 至于细节如何做,李孟羲也没主意。 不管是睡袋,还是轻型折叠床,都不会增加太多负重。 因为,如果有了睡袋或者折叠床,那么稿席就必要再带了。 稿席重十几二十斤,沉的不行。 而一个轻量的折叠床如果有的话,完全代替了稿席的作用,轻量折叠床的重量,也就十几二十斤而已。 至于睡袋,则就更轻了。 睡袋是兼具了床铺和被褥的作用。 义军现在的睡觉用具是,一个稿席,一个席,一个铺被,一个盖的被子。 而睡袋,一个被子,一个做成一体的袋子。 从后勤和负重来说,睡袋是最佳行军工具。 由此而来,产生一个问题。 睡袋是床褥一体,睡袋里的被褥,既是御寒之用,同时也有着睡在野地时,起到柔软缓冲的作用,不然,只一层薄薄的睡袋,睡在野地里,睡一夜,硌的腰酸背痛的。 所以,睡袋中的被褥是一定要有的。 所有时节睡觉,睡袋里的被褥都要拿掉。 那么,问题就在这儿。 春秋冬三季,裹着被褥睡觉倒还好,夏日呢?又无法拆掉被褥,晚上只能裹着被褥,多热啊。 xiaoshuting.org 这个问题,李孟羲说了出来,征求刘备关羽的意见。 关羽沉思片刻,道,“其实无妨。” “羲儿,军旅劳苦,睡觉热上一点,没什么。” 李孟羲沉默。 的确是,行军打仗,不是度假。 热一点,根本不算啥。 再说,晚上睡觉,气温也不那么高,顶多十几度。 只听说白天有睡觉中暑的,极少听说过晚上有中暑的。 所以,睡袋也可能夏天热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缺点了。 睡袋很好,折叠床也很好。 至于现在,军中既无睡袋,也无折叠床。刘备倒想出了一个还算有用的方法。 雨夜要想稳妥睡觉,就得支床。 有一物,有大用。 李孟羲刚做好的那件携行具,那个树枝大篓。 大篓坚实,还高,还宽还大。 两个大篓,往那儿一支,稿席往上一放,直接就是个稳当的床了。 若是携行具足够,一什,八人有大篓。 那就能支起四张床。 大雨之夜,有四张床可以稳妥睡觉其实就够了,人换着来睡,他睡半夜,他再睡半夜。 李孟羲一听,不由挠头。携行具,还能这样用? 照这么说,篓子又何止又只能当支床的架子了? 还能当吃饭时候的凳子,还能当吃饭的桌子,甚至,还能当泅渡过水的漂浮工具。 怎么就不能当泅渡工具了?在汉末的技术条件下,做一个空心浮力球,难度很大。 退而求其次,做自个浮力筐,容易了点。 携行具有篓子,里边还有个防雨袋子。 需要泅渡的时候,就把防雨袋改造一下,拿针线,把防雨袋往筐底一系,筐加防雨袋,就相当于一个橡胶桶了,能提供不小的浮力。 然后就可仗其泅渡。 嗯。 携行具或可做成多功能的。 行军在外,情况复杂,若为复杂情况,准备足够多的各类物品,的确能提高军队的应对能力,但同时,会给后勤带来巨大压力。 那么,把尽可能少的物品,兼具尽可能多的功能,则是既能增加军队应对能力,又能降低后勤压力的好方法。 这个思路,就是瑞士军刀的思路。 携行具,既然可以做支床支架,那么,底和上沿编的时候,就编平一点。这样支床的时候,就能支的平稳一些。 携行具既然可以当凳子,平方过来当桌子,那就可以在制作携行具时,要么把四面都编的非常平,要么,就把一个很薄的小木板编在上边。 别的军队,不需要士兵们有桌子。 但义军不同,义军的战兵们得学写字的,得学写字,就得有桌子。 所以,携行具就得有一块非常平的地方。 平的纸摊上去,能拿笔在上边写字。 还有,携行具的大篓和防雨袋结合既然可以当泅渡工具。 那么,防雨袋其实可以,做的大一点,按篓子的形状来做,也做成方的袋子。这样,需要泅渡时,袋子很容易贴合篓子给改造好。 是了,这是一个宝贵至极的思路。 不仅携行具可以如此,其他军中各种工具,都可如此。 第三百四十五章 睡袋与折叠行军床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观屠夫解牛 之前,跟关羽刘备讨论过,军中需要储备一些诸如锯子,斧头,锄头,铁锹之类的辅助工具,以便在需要开山铺路时有的用。 现在再去想,其实,可以进一步降低携带这些辅助工具的后勤拖累的。 跟瑞士军刀一样的想法,尽可能的把功能结合。 那么,锄头和老虎耙子结合,一边是锄头,一边是三齿耙子,这样,一件工具,就拥有了两种用途,省了一件工具。 再有,铁锹可以和斧头结合,铁锹的重量,跟斧头近似,也利于劈砍。 还可以继续牛逼一点,一把铁锹,这边是斧刃,那边是锯齿。 再把锹用好铁做,都能当兵器使了。 这既能当斧头,又能当锯子,还能当铁锹用的锹,李孟羲突然觉得,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 突然,李孟羲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 李孟羲惊呼出声,然后一拍大腿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冲。 刘备关羽惊愕,看着李孟羲挤过人群,跑出了帐外。 帐外乌漆麻黑,还下着大雨。 “云长,过去看着羲儿。” 刘备怕李孟羲出事,嘱咐到。 关羽点头,跟了上去。 李孟羲这一惊一乍的,刘备不由笑着摇头。 没多大一会儿,李孟羲怀里紧紧抱着一卷麻布,拿着笔回来了。 关羽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没拿雨具,衣服被淋湿了。 回来了,李孟羲话也不说,只顾着忙。 他摊开麻布卷,放在弟弟的被窝上,提笔就写。 “遇雨,全军夜不能宿。为防雨,有扎营之法四则,一择高地,二掘疏水沟,三埋帐篷,四则在于床铺。 于帐篷,帐篷应长边沿,长及地且有冗余。 于床铺,议得,床铺解决之法,有二者有半。 一为,防雨睡袋,二为,折叠床具。 其半者为,以携行具之大篓作为支床之用,八人八篓,可支床四具,四十睡,半夜后,再睡另四人。此法有可取之处,然不能尽善尽美,故为半法。” “由床具,又引而知吊床。 吊床一则节省地方,利于舟船狭窄之处;二则,相较硬床,吊床更能适应水面颠簸。 故,吊床极适水军。 若他们组建水军,必用吊床。” “携行具,除携行之外,竟能另有其他用处,可为床铺支柱,可为凳,可为写字之桌,亦可为泅渡之桶。 由此,知携行具改进之法,携行具下底上沿可编平整,以使支床之时,床能稳当;携行具可于一面,编缀薄木板,木板不需厚,不需大,有此平处,可用于写字;篓中之防雨袋,可缝为方,与篓契合,便于泅渡之时。” “由此,引而又知,在增加军队应对复杂情况能力的同时,又不增加军备,不增加后勤压力,可用,整合法通用法。 即,一携行具,可通用为桌、凳、桶。 又可使锄头与三齿耙相何,一物有两用,省缺一柄之重。 又可使,一锹可为斧,可为锯,可为锹,折而可为锄,战时可为兵,炊时可洗净煎蛋。 此乃,工兵铲。” 写完,李孟羲在布匹上,提笔画了一个怪模怪样的铲子。 这铲子短柄,铲头也不是方的,而是鸭嘴形。 这铁锹两边,一边是刃,一边是一截短锯。 李孟羲给好奇不已的刘备和关羽解释这件神器,“且看,此器轻便,且可砍,可锯,可掘,折起还能当锄头。 飞起还能伤人,战时,抓着砍人也是行的,不比斧头差。 再有,放火上烧热,烤个肉,烤个野菜,也是方便的很。” 李孟羲说起后世的神器,一脸的兴奋。 只此一物,能让义军的野外作业能力,提高数倍,更加其轻便容易携带,还不增加多少后勤压力。 刘备关羽拿图细看,惊讶的不行。 一是惊讶这怪模怪样的铲子,二是惊讶李孟羲画的东西活灵活现。 那当然,李孟羲画的可是3d图形。 “此……何物也?”刘备惊奇问道。 “此乃兵工铲!”李孟羲答道。 兵工铲,即是兵器,也可工具。 “好名字。”刘备点头。 李孟羲竟然还有造兵器的本事,刘备叹为观止。 大雨一夜,睡不成觉。 不想,就是这个啥也干不成的夜里,连练兵都终止了没能练,于此夜,却商量出了不少重要的东西。 义务教育,扎营法,睡具,以后组建水军的细则,还有通过提高通用度与组合功能的方式,提高军队应对复杂情况的能力的同时,又不增加后勤压力,这一点,是极重要的军略核心关键。 至于兵工铲,如此好玩儿又强大的一个工具,则属于小玩意儿了。 兵工铲生产难度或许会比较大,其他的,把锄头和三齿耙结合,把各种工具结合,制造难度可能也会有。 但这毕竟是一个思路,一个强大的降低后勤压力的思路。 技术难度,则属于可以克服的问题。 若兵贵精不贵多这句话是真理,那么,与其给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配足后勤配备,让这支军队,能发挥数倍于人力的作用,那么其实,配给精兵的兵工铲也好,各种复杂昂贵工具也好,相比维持一支庞大臃肿的非精锐部队,精兵政策的成本其实小的多。 一柄兵工铲,可能比三把刀都要贵了。 可是,养三个战力不强,组织度也不够,一人发把刀就算的的兵,那粮草军饷等花费,再加上人力的浪费,其耗费,比一把兵工铲多几十倍不止。 故而,精兵政策,其实性价比很不错。 一夜时间,李孟羲哈欠连连的和刘备关羽,畅谈了一夜,直到雨停了,往帐外看,天也蒙蒙亮了。 —— 天终于亮了。 清晨的军营混乱不堪,民夫们趟着烂泥到在收拾昨夜留在外面未来得及捡走的东西。 义军物资贫少,也没多少东西可捡,煮饭的瓦翁灌满了雨水,把雨水倒掉,还有被雨浇灭的篝火堆中的一些还能用的木头,捡出来还能烧。 刘备和关羽二人出帐开始各处奔走指挥着人开始清理大营,昨夜挤在帐中的民夫们也都出帐忙碌了,李孟羲刚迈出帐门一步,眼见满地的烂泥,他顿时有种无从下脚的感觉。 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沾满泥的破草鞋,这鞋要是踩在泥巴上,走两步鞋就被吸在泥里了,鞋就得掉。 想到关羽部八百战兵,好多人还是穿草鞋的,这要是雨天奔袭,按古代的路况,路上都是烂泥,穿着鞋奔袭还不如赤脚呢,鞋上粘的泥有好几两重,跑起来太累人。 能防水防泥的雨鞋,古代可能没有。 前世的长桶橡胶胶鞋,能很好的防泥防水,就是不知道,穿着胶鞋长途奔袭跟赤脚奔袭,哪个更节省体力,哪个速度能更快。 biquge.name 应该是赤脚跑着更快,李孟羲做出如此结论的依据是,相比胶鞋,人脚和泥浆的接触表面积比较小,面积小,脚上沾泥携带的污泥的重量就比较小,跑起来更省力。 而胶鞋表面积比脚掌大的多了,沾上了泥,泥的死重就更多,再加上胶鞋的重量,就更沉了。 再加上,赤脚的时候,动作直接作用于脚掌,跑动时,会把脚上沾着的泥给甩掉的。 而胶鞋形变量太小,因此沾着的泥不容易甩掉。 跑步的时候,脚部的负重跟身体的负重不是一回事。 肩膀上背负重物奔跑,再加加个三五斤重量,整体几乎没感觉。 而要是做一双好几斤重的鞋子穿在脚上,跑一会儿脚就累了。 毕竟扛在肩膀上的力量,是全身分担,而鞋子的重量抑或泥浆的重量,全部是由脚部承担的。 在人体的主要活动部分,脚掌和脚腕的力量,并不突出。 早晨的太阳缓缓升起了,驱散了一夜的寒凉,有了阳光,使人心情也好了很多。 身后有响动,李孟羲回头一看,弟弟醒了。 弟弟醒来,找不到衣服,正茫然的这里瞅瞅,那里瞅瞅,“砖头,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拿衣裳。”李孟羲说着。 李孟羲和弟弟不缺衣物,两人都好几身厚实的衣服,衣服虽然都不甚合身,但是比普通的孩子好上太多了。 李孟羲回到辎重营自己的厢车上,从车里翻出包袱,从包袱里翻出弟弟的衣服,再走回中军大营,让弟弟把衣服穿好准备起床吃饭了。 今早开饭势必很晚,因为好多火种灭了,生火的干柴和木头也湿了。 看这满地烂泥的情况,每日留出一个时辰的例行训练也没办法进行了。 别说训练,行军都要成问题。 步兵靠一双脚,翻山越岭都能走,泥地照样走,而马车特别是拉一车重物的马车,路况稍微差一点就很影响通行速度。 行军的整体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部分,最慢的部分速度有多慢,为了使部队前后不至脱节,整体速度就被限制到多慢的程度。 没雨的情况,中后军每日行军三十里朝上,四十里左右,这还是把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集中起来拉着走的情况。 昨夜一场大雨,路上都是泥,纵然前路的泥巴不会像军营中被脚踩来踩去踩的满是烂泥的地面,但因为路面被雨水泡软了,车轮压在变软的地面上,很容易陷进去,再加上湿泥会沾在车轮上,就使车辆更加难以行使了。 好在古代的板车比较原始,因为原始,就更为可靠,不像自行车之类的精巧车辆,轮子上糊了泥就蹬不动了。 地上有水坑,大人们见水坑都烦死了,弟弟见了水坑,拉了拉李孟羲的袖子,“哥哥,俺能不能往里边跳一下?” 弟弟很想踩水玩。 “你要是往水里踩,我就揍你。”李孟羲白了弟弟一眼说道。 “奥。”弟弟鼓着嘴巴,一脸的不开心。 —— 清晨的营地里,杂七杂八的事很多。 刘备转了一圈回来,说有两头牛被雨淋死了。 李孟羲闻言,惊讶的不行。 他惊讶于,牛能被雨淋死?雨竟然能把牛淋死? “那牛死了咋办,得杀了?”李孟羲问。 刘备点了点头。 牛是得杀了,不然整牛也带不走。 还有,今日暂止一天行军为好。 军营之中,传令游骑呼啸几个来回,呼喊,“将军有令,暂止行军一日!” 暂止行军,也就是说,就地休整一日。 大雨给军中造成了诸多不便,坏掉的帐篷得补,士兵和民夫们淋湿的被褥衣服得烤干,别的不提,死掉的牛要不宰好再走,就没法带了。而这些,都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打理。 大型牲口的尸体死沉,人背背不动,车拉没有车,并不好办。 而且,宰大型牲口需用的时间不短,早饭本来就比平日晚了,再为了宰牲口而等上半天,又耽误许久,纵然今日就拔营,今天也走不多远。 再者,等上一天,等到明日,路还干了一点,如此,明日再行军,更加好走一点。 综合种种,暂停一日,是最合。选择。 李孟羲还没见过杀牛呢,他感到好奇,带弟弟去看。 在古代,生产力低下,没有太多富裕的粮食喂牲口,再加上牲口一般都是用来耕作的,不会经常杀着吃,宰杀牲口的数量少,因此,屠夫的数量也少。 宰杀牲口需要技术,需要手艺高超的屠宰匠。 军中现在万余人,各类人才只要找总归有的。 义军有过好多次挑选各类人才的情况,民夫们都适应了,都知道挑人是干嘛的了。 挑人有活干,有活干就是好事。 民夫营中的屠宰匠踊跃而出。 挑的是屠夫,被挑中的屠夫们就猜是要应该是要宰牲口的,不出屠夫们所料,就是宰牲口的。 被雨淋死的牲口交给屠夫们,就不管了,任由他们忙碌。 屠夫们在地上搭了两个三角架子, 两头死掉的牲口,一头牛一头骡子,被屠夫们栓住四蹄,吊在上上,然后木杠两头都有四五个人抬着杠子,费力的把死牛抬着走。 李孟羲就带着弟弟在一边看,死牛从眼前抬过的时候,李孟羲看到死牛的牛眼翻白瞪大老大。 牛死的时候好像都是瞪着眼的。 木架子是屠宰架,用于悬置和固定牛尸的,屠夫们把吊着死牛的木杠放在架子上,放好之后,木屠宰匠们磨刀霍霍,开始宰牛。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复合工具思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尊长之风 屠夫们宰牛拿的都是环首短刀,而不是尖头的宰牛刀,肯定是因为急切间找不到足够的宰牛刀,才被迫用环首刀的。 刀不好用,可以想象,牛皮肯定会有损伤。 得不到完整的牛皮,牛皮不完整,日后有了合适的条件硝制后的牛皮再做皮甲,就得把破损的地方丢掉,会浪费部分材料。 一名壮实的赤膊屠夫抓住牛耳,环首刀一刀朝牛脖子捅去,正如李孟羲之前对环首刀的评价,环首刀刀尖强度足够,但刃角不够尖锐,穿刺能力不足。 在二十一世纪,治安管理法中,有规定,公共场合,不准携带刃角小于三十度的刀具。 为何是三十度刃角?因为,当刀尖的刃角小于三十度时,穿刺性能很强,捅人一捅就捅穿。刃角小于三十度的刀,是极凶悍的利器。 而环首刀的刃角最少四十五度,甚至角度更大,这样的刃角固然坚固,也不容易折断,但穿刺性能稀烂。 屠夫拿环首刀往牛脖子一捅,一下没怎么捅进去,同样的地方又用力捅了一次,刀才进去。 捅牛脖子就这么不好捅,战场上,环首刀刀尖穿刺能力不够,捅敌人的铠甲,就更难捅穿了。 刀刺进牛脖子里,有暗紫色的鲜血从刀口缓缓流了出来,流出的血是半凝固状态。 一晚上的时间,牛的血液都快干了,要是活的牛,一刀刺进牛脖子,炽热的牛血会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往外流。 宰牛之前,李孟羲还疑惑,疑惑屠夫们为啥只拿了大筐子来,不拿接牛血的盆呢,现在明白了,死牛放的时间长了,放不出多少血了。 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 杀牛有些残忍,不适合小孩子看,李孟羲用手捂住弟弟的眼睛。 “哥哥你都挡住了,俺都看不见了!”弟弟推开李孟羲的手掌,就是要看杀牛。 “那你做噩梦了我可不管。”李孟羲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 看看也无妨,没啥大不了的。 宰牛很有看头,最有看头的是剥牛皮,屠夫们围着木架子,围着吊挂的牛,按着刀,一点一点的把牛皮和脂肪层切离开。 旁观过程中,李孟羲发现了问题。 因为人多,一堆屠夫,反而误事了。 要是一个屠夫剥牛皮,还能把牛皮剥的相对完整。 可是人多,都想凑着干活,一个没配合好,就有一个屠夫可能经验不足,把牛皮割破了。 如同做板车一样,解牛需要多人协作,人一多,沟通与协调不好,就容易出差错。 可能是有新手技术不行,不小心把牛皮割破了。 “娘的!好好的牛皮你给割坏,笨的死去!”一名正操刀的八字的精瘦老人,当场眼一瞪,对年轻屠夫破口大骂。 割坏牛皮的年轻屠夫脸色讪讪,可能是被当那么多人面骂了,年轻屠夫觉得丢了面子,强硬了一下,梗着脖子犟到,“刀不好使,怎么怨俺?” 八字胡精瘦老人脾气可能有点暴躁,年轻人敢顶嘴,老人刀一甩,乍着膀子,指着就骂,“刀不好使,就剥不好皮?啊?老汉宰牛的时候,你娃娃还没生下来呢。刀咋了?老汉我用个镰子剥皮,也剥的囫囵。 “你娃这手艺,还当屠户,饿不死球你!” 年轻人被训斥脸涨的通红。 李孟羲看的想笑。 老人言辞有点刻薄了。 以李孟羲的观察,这发生口角的一老一少两个屠宰匠,应该之前都不认识的。 因为按李孟羲如今对汉末风气的理解,若是一家人,晚辈是不敢也不能跟长辈顶嘴的。 这就有意思了,并不认识,别人割坏了牛皮,老屠户看不过,对人破口大骂。 按说,这牛又不是你的,割坏管你毛事,要你多嘴? 李孟羲目睹了口角发生到结束的全过程,他觉得有点意思。 有点口角,有点冲突,有点争吵,也总比麻木不仁的好。 反而,要是屠夫们来宰牛应付事儿一样,牛皮管他烂不烂的就往下剥,赶紧把牛宰完想完事,这才是麻烦呢。 一般呢,部分有本事的人脾气大,李孟羲认为,脾气暴躁的那个八字胡精瘦老人,就是今日这二三十个屠宰匠中,屠宰技艺最精湛的人。 而在接下来的后续观察中,验证了李孟羲的想法。 但见老屠户下刀利索,干到兴起,还挥手赶人,让碍事的人一边去,别挡着。 因为他年纪大,别人只能忍让。 李孟羲觉得,又一个人才,被发现了。 认真想来,在军中,屠宰技术熟练的屠夫有可以用的地方,主要用到的地方自然是宰杀牲口的时候。 屠宰牲口需要一定的技术力,熟练的屠夫能够在把牲口解完之后,得到相对完整的皮子,牛筋等。 不管是牛皮还是牛筋,都是珍贵的战略资源。 牛皮可用于制作皮甲,牛筋是制作弓箭弓弦的重要材料。 除了可以得到原材料以外,更重要的是效率。 让没有屠宰经验的人去处理牲口,可能忙活半天都料理不完,毕竟一一头牛,大几百斤呢,用刀斧蛮干,剁上半天,牛还是牛,并不会变成肉。 古有庖丁解牛之说,故事是说,有一个叫庖丁的人,宰牛技术非常精湛,其能做到每下刀,必从牛骨的的缝隙中切入,于是,其宰牛刀用了十几年,刃口仍新。 而技艺不精湛宰牛不得其法的人,一把刀用不上半年就坏掉了。 这就说明,屠宰技术是高是低,对屠宰速度和成效的影响极大。 技术高超的屠夫,能很快把一头牛解完,并分成容易携带的小肉块。 而技术若不够好,解上一头牛,得费老半天时间,而且分完的肉块筋头巴脑的,要食用的时候,还得再次加工,又浪费了时间。 战争规模大了,一场大战,战场上的死马不知有多少。 战后打扫战场,马尸什么会被作为战利品带回营中,如果时间不充裕,打扫完战场第二天就得转移,整匹的马尸不便运输,那该怎么办?肯定是得连夜把马匹宰成小的容易携带的肉块,几百斤的马,分成小的肉块之后,分散成几十份,随意找一些士兵,背着就能走了。 因此,在特定的情况下,常备一支专门的屠夫队伍,很便利。 如果没有事先把屠户编成一伍,突然一仗大胜,打扫战场时收获了众多马尸,此时再临时找屠夫,一是浪费时间,二是还不一定能找的到。 毕竟专业的屠夫不像会编筐手艺的匠人那样普遍,还是比较稀少的。 大约到了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屠宰匠们把牛解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过程就是繁琐的剃肉剁肉过程,因为没有桌子之类的地方作业,李孟羲见屠夫们拿着刀斧把架子吊着的牛架的一块肋排块肋排的往下砍,显得艰难无比。 如果有一张桌子就方便多了,大块的半拉肉排放在大桌子之上,拿斧头咔咔一顿剁,不一会儿就能把肉分好不是。 李孟羲想了一下,突然想起,好像高架的家具,比如八仙桌之类的,汉代是没有的。 不过,桌子结构那么简单,以木匠营现在的人力,做几张桌子不是大的问题。 脑补了一下,因为要屠宰的大型牲口,骡子,黄牛,还有死去的战马之类的,体型比较大,桌案做的大一些才比较好用。 可是军中运载条件有限,桌子的大小还应考虑到板车承载的极限,太大的桌子放在板车上就不好固定了。 为了便于运输,屠宰桌应该小一点,如果小了,就又不太适合用来作为宰杀大型牲口的案台了。 那么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呢,是有的。 桌子做的小一点,然后两个甚至多个桌子拼一起,拼成一个大桌子就把问题解决了。 雅文库 其实不要桌子也行。 匠营不久前,也需要平地来当做刨木头的工作台。 后来匠人们想到的解决办法是,一是买门板,铺地方好刨木头。 再一个,干脆把板车车轮卸了,把车架翻过来把车底当桌子。 这两个方法都很好。 现在看到屠宰牲口的时候,分肉也需要桌子,可以按匠营一样的方法,也把板车翻过来当桌子。 板车放在任何地方,都能带来诸多便利,幸好义军现在造车工业在稳步发展,一月最少可生产出二十辆板车。 虽说,板车在逐步增多,可缺口依然很大,木匠营要有车拉木头,还要有车来当做移动的生产基地,伤兵营的众多伤兵,好多还在担架上被人抬着走呢,再怎么说,担架又小又窄,躺上手脚伸不开,哪里比的上宽敞的板车来的舒服。 下次再有新做好的板车,可以先分出一辆来组建屠夫营,李孟羲觉得。 李孟羲是这么想的,只一辆车,根本不够用的,但是可以用来作为适应工具,让编为一伍的屠夫们适应该如何利用起板车。 各人的铺盖等杂物放板车上,又应该以怎样的章程来,以及谁负责拉车,拉车的人该怎么轮换,事无巨细,都需要时间适应。 一群屠夫聚合在一起,不要求其严格军事化,但至少得有半军事化的水准。 而要让之前一盘散沙的屠夫们达到准军事化水准,制定规章条例需要时间,让屠夫们记住规章条例需要时间,屠夫们适应规章条例并按规章条例办事,也需要时间,规章制度一开始制定,必定粗疏,再根据日常各种反馈,慢慢增补,也需要时间。 所以,虽然只是一辆板车而已,但这一辆板车,可以在一众条件都不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先把屠夫队伍开始整顿起来,当板车足够,屠宰桌足够,需要立刻组建一支完整的屠夫队伍的时候,直接就可建成一支成熟的队伍,而不会因为谁拉车谁不拉而产生矛盾,因为,在之前只有一辆板车的时候,矛盾已经爆发过了,并被解决了,并且增补了相关规章制度,矛盾一劳永逸的解决了。 这个思路,其实就跟后世组建航母舰队一样,没有太多航母,甚至仅有的航母,从国外买回来,只有个壳子,连锅炉都没有。 此时咋办?等航母生产出来了,再开始训练和航母配套的人员? 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新航母还没生产出来,相关的人员就可以先一步训练起来。 哪怕是在平地上,画个假的航母甲板,也能训练。 后世的经验,拿到现在,屠夫营还没条件去配足够的板车。 但只要有一辆板车,借由这辆板车,就可以让屠夫营逐步严谨起架构,规范起章程。 八字尚没有一撇,牛骨还没剃完,屠夫们就被李孟羲已经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按照之前数次的先例,军中之前抽调各类人才,纳入辎重后队,以做备用。 挑选出的会骑术的一部分人,因为马匹不够,不能成为骑兵,又因为骑术难学,骑兵兵员去当做步兵使用放在阵上厮杀,太浪费了。 而要是把骑兵兵员抽出来之后,又不加管理,散了回去,就等于白浪费了一番功夫。 所以,对包括骑兵兵员,当过猎户射箭水平比较好的弓弩手兵员,还有擅长山地行走有组建山地部队的兵员,挑选出来之后,都单成伍,作为二线部队,被放在中军协助管理民夫营数量众多的民夫。 当时商议出的安置各类人才的方法很完美,一是便于管理和维系这些较为难得的人员,二是,在日常协助管理民夫的时候,每日巡营放哨之类的简单工作也是锻炼。 对屠夫队伍的安置方式,按前边很成熟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单编一伍,编入辎重队中的。 屠夫营组建起来了之后,大致会是最穷的一营,木匠营可以一斤一斤的挣粮食,只有屠夫营,要是遇不到有牛有骡子死,可能半年都干不了一次活儿。 激赏之法在此情况下,不太好用了,但也能用。 农村杀猪的时候,请人帮忙,村里人帮忙杀完猪之后,主家让让帮忙的人捡点肠子啊猪肚啊什么的拿点拿回家去作为酬劳,因为猪肉值钱,人家留着卖钱呢,而猪肚肠子之类的,不好卖,所以,礼节一来一去,帮忙杀猪的人拿点下水刚合适,拿肉就不太好了。 屠宰牲口的话,工作太细太杂了,不能像做板车的木匠那样,每做好一辆板车赏多少粮,也不能像做杂活的木匠那样,把活轮着来做,屠宰工作,有剥皮剁骨剃肉等等工作,不好细分。 所以,量化激赏之法,比如谁剃多少肉赏一斤粮,量化激赏之法,不好用了。 既然精细的激赏方法不好用,那就粗放好了。 就按前世农村杀猪那样,宰完一头牲口,让屠夫们拿点零碎的下水当奖励。 现在不同寻常,灾荒年间,粮食都金贵的不行,又何况肉食,虽只是一丁点杂碎,但杂碎也是肉,规定每宰完一头牲口,允许拿一点杂碎,屠夫们为了多拿到一点肉食,大概会想着快点干完然后去宰下一头。 如此,激赏的效果还会有,能提高屠宰匠们的工作效率。 和之前所有生产工作一样,不管是编草鞋,编树条筐,还是之后为关羽部做的携行具,为了促进生产积极性,任何一项工作,都有各自不同的激赏策略。 激赏之法既要起到足够的激赏效果,又要控制好成本,事情虽小,却不好把握。 当时,李孟羲经过深思熟虑后,结合目前的义军的条件,认为是,每三两天的工作时间,赏的粮食够吃上一顿饱饭,激赏效果就足够了。 即,按一项工作所需的工时和劳动强度,平均两日的工作工时,赏额是一斤粮。 这个标准,是义军现在最核心的商业机密,李孟羲除了跟刘备背地里说过,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提过。 甚至有次,傻乎乎的鲁犁问,为何做个板车是五十斤粮呢,李孟羲并没有告诉鲁犁实情。 因为,一旦这个“工资”标准被揭露,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有些人会比较聪明,下次再有什么新活,比如蹂制皮革,不懂任何技术细节的李孟羲去问,问皮革匠人,问揉制一张牛皮得多少时间? 长了心眼的皮革匠于是把工作量往大了说,然后,假设蹂制完一张皮子,需要四天时间,也就是官方需支付粮食,两斤。 而因为“工资”标准被匠人们知晓了,皮革匠故意把工作量说高了两倍,四天能熟完的皮子,说八天才能熟完。 于是,官方需支付粮食,就得支付四斤。 区区几斤粮食,多给匠人们点粮食其实无妨。 但因为有人虚报了工作量,让李孟羲,甚至所有高层都错估了皮革的生产速度,由此又造成对军备生产速度的错估,对决策的影响是比较大的。 商鞅的驭民五术所言,让百姓越愚蠢越有利统治,虽然这么说很黑暗,但是不得不说,方法真的很有用。 就拿现在军中的激赏体系来说,若让民夫们知道李孟羲是如何额定赏额的,那么知根知底之后的民夫们,就开始故意拖慢速度,对生产效率是极大的破坏。 民夫们任劳任怨,干活积极,但还是蠢一点,别那么聪明的好。 即要日后把屠夫编入生产序列,即要用激赏之法,那么就要先弄明白,每宰一头牛或是一头骡子,需用的工时是多少。 正好,今日第一次见屠夫们宰牛,正好大致算一下时间。 当太阳至天空正中,正中午的时候,三角架子上一头黄牛,被剃的只剩一副骨架了,在稍远的地方,另一个三角架上,那头和黄牛一起被淋死的骡子也被剃的只剩骨架了。 嗯,从大约早上七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大致四五个小时时间,可以把一头牛,从完整的状态,变成一副骨架。 其中,解牛和剔牛身上大块的肉用的时间不多,把肉从骨头上剔下,用了最多的时间。 李孟羲在一旁观察的很清楚,宰牛的时候,四五个人就完全够了,人再多其实也用不上力,牛就那么大一点儿,围满了,也就围四五个。 倒是牛从整只,拆成散落的牛骨之后,从牛骨上剔肉的过程,人手越多,肉剔的越快。 还有,在前边把牛抬着,往三角架子放,两头的人加起来六七人足矣。 也就是说,不同于木匠营,木匠营做板车,十人一组人力刚好够。 屠夫队伍如果编队,六七人一伍才最合适。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观屠夫解牛 第三百四十九章 沿河寻鱼 军中惯例,五人一伍,十人一什。 对于屠夫营来说,因为屠宰牛马等大型牲口,用杠子抬牛马尸体,前三后三,最少得六人。 屠夫营工作特点如此,十人一队多了,五人一队就少了,七人一队最合适,能兼顾效率和人力使用率。 可是七八个人编一伍,虽然人力配比较为合理,但是并不太好管理。 最简单的方法,还是十人一什。十人一什,查着方便,管着也方便。 李孟羲大致数了下,今天一起来宰牲口的屠夫,有二十四人。 义军万余人,屠夫二十四人,这个比例,或许还偏高了。 为什么万人只有二十四个屠夫,李孟羲认为比例是偏高了呢。 因为李孟羲想起了前世,村里两三千人,有一家卖肉的,平日这一家卖肉的隔十来天杀头猪,足以供应全村的肉食,逢年过节,连邻村的人都有来买猪肉的。 也就是说,一家杀猪的,供应三五村落。 而且现代人生活水平比较高,每月都买不止一回肉,对肉的需求还比较大。 而古代普通百姓,可能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回肉。 在前世,一家屠户能供应三四千人。 因供求的不同,在古代,可能一家屠户,能供应四五千人。 也就是说,义军现在万人,按照平均人口比例,屠户也就那么三四个才对,这其中还包括张飞张翼德这个有名屠户。 感觉人数不太对,李孟羲不由挠头。 李孟羲离神机妙算,尚差十万八千里。 他太稚嫩了,太想当然了。 古代都是大家庭,一家是屠户,男丁是杀猪的,上至此男丁的老父,同辈的大哥二哥三哥,晚一辈的子侄们,肯定也都会杀猪的手艺。 所以,万人的人数,李孟羲猜测屠户按平均比例,是三四个。 而如果把个,换成户,一万人有三四户专门杀牲口为生的屠户,这个数量就对了。 三四户,每户五六个左右会屠宰手艺的男丁,加起来,不正好二十人左右。 一头不知是被雨淋死的还是被雷声吓死的老牛,还有一头骡子,被屠夫们屠宰完毕。 装肉的工具是大筐子。宰好的肉块就放在筐子里,放了满满七篓,剔干净肉的牛骨,被屠夫们用斧子斩成一段一段的,装在了另外的篓子里。 之前让民夫们扎营的时候散出去找树枝藤条什么的编篓换粮,这段时间下来,编的大篓存积的有大几十个,这些篓子做携行具不合格,现在竟然还派上了别的用场。 要不是军中有足够的筐子,哪能一开始宰牛,这么快就把筐子收集到了。 李孟羲给予颇多关注的的八字胡老人,在宰完牛后,用袖子擦着汗,意气风发的主动走了过来,“军师,俺们把牛宰好了?看,俺老汉手艺如何?” 老人很有性格,李孟羲笑着回答,“老人家的手艺,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依我看,这众人之中,属老人家手艺为最!”李孟羲毫不吝啬的赞赏到。 老人听了李孟羲的赞赏,背着手,仰头爽朗的哈哈大笑。 见屠夫们也是忙完了,李孟羲目光扫了一圈,道,“诸位,忙了一晌了,这样,一人拿点零碎,算是酬劳……噫?肠子为何丢在地上?”李孟羲疑惑,他本意是让屠夫们拿点肠子牛肚儿之类的杂碎,因此才打眼去找杂碎在哪,然后看到了牛肠被屠夫们随意丢在地上,和烂泥混在一起。 牛肠也是能吃的啊,问了屠户老人,老人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说肠不能吃,吃了会害病的。 一旁的其他屠户也都说,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肠子不能吃的。 肠子,不能吃?李孟羲皱眉。 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不管是猪肠羊肠还是牛肠,都是能吃的。 难道古代人不吃的吗? 不对啊,像清朝,也是古代,贫苦大众买不起肉,又要补充体力,只能买些切碎了混在一起煮的肠子肚儿子心肺肝之类的来吃。 难道,中原地区,一开始是不吃动物肠子的吗? 有这个可能,因为肠子和秽物直接接触,处理过程很肮脏,再加上如果处理不干净,人吃了极易生病,所以经验传承下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古人并不会吃动物肠子的。 古人接受食用肠类,应该有较长的一段接受过程,这个过程,是料理技术的发展过程,也是卫生水平和常识提高的过程。 肠子屠夫们说什么都不要,李孟羲只能让屠夫们自己看着自己拿点牛肝牛肺什么的,每人切个一斤带走。 不是大气什么的,而是李孟羲估摸不清一斤大致多重。 让屠夫们自己拿点东西走,有人老实,老老实实割了一小块,有人贼头鼠脑的,以为李孟羲看不见,匆匆割了半拉牛肺,怕李孟羲看见,转身一背,就要走。 李孟羲嘴角咧了一下,脸转到一边,装作没看见。 个狗日的,木匠营人家分粮的时候,没一个人多拿,你们屠夫吧,没人家木匠重要,还奸滑无比。 李孟羲不想争竞什么,所以转脸当做没看见。 “zhua个哩你!给我回来!” 李孟羲听到突然一声暴喝,还以为怎么了,李孟羲连忙去看。 李孟羲看见方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八字胡的老人,正吹胡子瞪眼的要一个跑远的年轻后生站住。 “人说割一斤,你那是一斤?啊?当俺老汉没瞅见?” 老人竟然是在抓手脚不干净的后生。 李孟羲错愕,这老人家,意外的敬业与认真,李孟羲目露异彩。 军中少有民夫有如此强烈的主人翁意识。 被众目所视,多拿了许多牛肺的年轻人低着头,不情不愿的拐了回来。 李孟羲很清楚,这一群屠夫,这老人跟任何人都不沾亲带故的。 然而,当多拿了牛肺的年轻人提着半扇牛肺回来之后,老人走上去,对着非亲非故的年轻上去就是罩头两膊拐子,对着年轻人就是破口大骂。 李孟羲一见老头儿打人,顿呼卧槽,他很担心万一冲突爆发怎么办,现在这些屠户,手里可都拿着刚宰完牛的刀呢,一个不爽拔刀相向,少说得死个人。 然而,出乎李孟羲的意料,被老人一顿劈头盖脸的打,年轻后生一脸不服,但并不吭声,默默的忍受了。 儒家道德体系的下,尊长之风,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后生们不地道,手脚不干净,做了一辈子屠户的老人家觉得后生们玷污了屠匠这一门手艺的道义,于是让后生把肉都丢回去,他老人家亲自分肉,谁都不准多拿。 李孟羲看的笑了。 这老人言语粗俗,再加之操持的是贱业,要是这老人出身世家,再饱读学问,以老人这身秉性,不就是名士风骨吗? 可看这老人模样,破衣烂衫,身形佝偻,言语粗俗,哪里会像个名士。 普罗大众,也有有趣人物,李孟羲觉得极有意思。 屠夫们老老实实的排着队,老老实实的到老人跟前领肉,老人嘴里依然骂骂咧咧的,老人每切一块零碎,不管是牛肝牛肺什么的,每切一块,都拿在手里认真掂量了一下,觉得重了,就再割一刀,觉得轻了,就添一点,像是怕分不好一样。 老人分肉的时候做的很公平,没一个人有意见。 谁让众人之中,就这个老汉年纪最大呢。 老人分完了肉,像是成就感十足,站在肉筐旁,负手而立,不知想起了什么。 “老叔,”李孟羲叫到,“还有你自己个的肉,别忘了拿。”李孟羲笑着提醒。 老人愣了下,转头看了李孟羲一眼,“嘿!”老汉乐呵呵的朝李孟羲笑了。 随后,老人很热络的主动过来找李孟羲聊了起来。 谈话间李孟羲了解到,老人是冀州人,就是河间人士,黄巾未乱前,老人家境还算殷实,在县里有一个肉铺,肉铺里雇佣了七八个帮工,生意虽不如前两年好,但还算过得去。 可等黄巾乱兵一起,劫掠过境,一切都毁了。 说起黄巾攻破县城时死在兵乱中的一家人,老人咬牙切齿。 情绪发泄完,老人叹气,又说到以前。 老人姓屠,屠户的屠,单名一个信字。 老人说起家事,说祖上五代都是屠户,因为先人为人厚道,从不缺斤少两,有了好口碑,买卖越做越大,家道因此兴盛,诚信二字,便成了家风传承了下来。 做生意,靠的什么?不就是诚信二字。 为了不让祖上四代积攒下来的口碑坏在自己手里,屠信操持屠户一行二三十年,每卖一斤肉,都是称了又称,生怕缺了谁的,以致砸了声誉。 老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狠狠地指责了方才偷偷多拿肉的年轻后生,手脚不干净,干屠户这行当,怎么能干的长远。 老人家还是性情中人,李孟羲笑了笑,问,“老伯,你说要是宰头战马?得用多少功夫?半天够么?” “呀!”老人瞪大眼睛,一拍脑袋,寻思了片刻,一脸郑重,“老汉还没宰过马!” siluke.com “无妨!”李孟羲笑了,“我是这样想的。以后咱跟人打仗,一仗下来,不知得有多少战马战死,要是没有足够的屠宰匠,急切间哪里能料理完马尸?所以我想,把屠户们单编一营,以备不时之需。此营就由老人家你来管着,老人家以为如何?” 老人又愣了下,“敢情好!敢情好!”老人乐呵呵的笑了。 如同木工技艺精湛的匠营副官鲁犁,和一开始被李孟羲误认为是巫医的田卜一样,李孟羲在军中发掘出了第三个人才。 对技术有关的部分,李孟羲选管理人员的标准是,谁技术力最强,就选谁来管。 熟悉技术细节,怎么也算是个内行,内行管内行,差不到哪去。 至于说技术力强的人,管理沟通能力不一定强,那无妨,规章制度就完成了九成的管理工作,只要按制度办事,最差也是及格。 就比如木匠营里方方面面的规章制度,包括工作分配,有谁有了好的想法反馈出来可以换粮,以及每晚扎营之后,每个木匠小队场地的划分等等,都已有了相应的规章条例。 就那么十几条条例,每一条都是李孟羲深思熟虑后才的成果。 鲁犁人呆呆的,若说管理能力,鲁犁的管理能力是比较弱的,可只要好好执行十几条条例,就足以把木匠营管理的差不多了。 同样,李孟羲决定让屠宰技术最过硬的老人屠信来管理屠宰队,哪怕老人因为能力或是性格等原因,一开始管理不好屠宰队,但随后,等规章制度一条条建立起来之后,屠宰队会越来越有序。 木讷无比的鲁犁能管好木匠营近百人,屠信老人就也能管好。 那边,被分好的肉,骨头,内脏啥的,刘备的亲兵把东西都抬走了,应该是刘备对死掉的两头牲口有自己的打算。 一副牛肠和一副骡子的肠子,没人要。 李孟羲让人帮忙把肠子装起来装在篓里,然后,李孟羲让人帮着抱着筐子准备找人把肠子洗干净,两幅肠,再怎么说也有十好几斤肉呢。 肠子李孟羲也嫌脏,他不想自己亲自洗,于是就去找任劳任怨的车夫老铁。 今日不用行军,一日无事,他们辎重队的乡勇看守车马的同时,百无聊赖的聚在一起不咸不淡的天南地北的聊着。 “铁叔!”李孟羲叫着人群中的老铁。 老铁停止跟人闲谈,走了过来,“军师找俺何事?” “铁叔,想让你帮个忙,咱们去找有水的地方,把这两副肠淘洗干净,给煮煮吃了。” 老铁接过筐子,往筐里看了一眼,沾着泥巴的肠子搅和成了一堆,有点恶心,这玩意儿能吃的吗? 老铁心有疑问,却没问出来。 按老铁对李孟羲的了解,每次只要来找,肯定是有正经事情做,断无没有闲得无聊折腾人的情况。 昨日扎营,水源地离扎营地七里远,老铁还记得路怎么走。 为了保险起见,李孟羲招来了游骑,让游骑跟着,以备不测。 李孟羲要跟着去,弟弟也要跟着。 李孟羲就让骑兵捎带一下小砖,他本人则没有骑马,而是和老铁一样,踩着泥地去往水源地赶。 不上马的原因是,李孟羲觉得让老铁拎着一筐腥臭的肠子在后边跟着走,而自己三人却在马上悠哉,有些不尊重人。 所以,弟弟被载在马上无所谓,出于尊重,李孟羲就走着好了。 反而是老铁见李孟羲在趟着泥走的艰难,说了几次,让李孟羲上马去,大家还能去的快点。 李孟羲不想上马。 “军师,你要不把鞋脱了,鞋给我我给你拿着,这么劲走着快。”老铁见李孟羲鞋子不停的被泥粘掉,把手里的筐子换了只手,提议李孟羲把鞋子拿掉,赤脚走的更快。 说起来,李孟羲跟汉末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民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古人下雨或是干活的时候,会比较习惯赤脚走路,李孟羲则不太习惯光脚。 老铁说的有道理,光脚走路,的确比穿鞋走路更方便,并且昨夜,李孟羲已经想通了赤脚走路的优势在哪,一是体毛不发达的动物即人类,人的皮肤比较光滑,不容易被泥粘上;二是,纵然粘上泥,脚掌活动的时候,形变量大,很容易把泥甩掉,而要是鞋子,走动时鞋形变量小了很多,不容易把泥甩掉,就是这样。 李孟羲脱了鞋子,赤脚走在地上,老铁要帮忙拿,李孟羲拒绝了老铁的好意,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别人帮忙。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尊长之风 第三百五十章 临渊谋 关于行军之时,大军每日做饭的水源哪里找的问题。 是这样,斥候为大军前驱,一边探探的同时,一边散出去顺便也搜索水源地。 一般来讲,大军日行几十里地,中原地区,又不是沙漠,不至于几十里漫长的地域跨度之中,一个小河沟,一条水井一个湖泊都遇不到。 所以,每日扎营,扎营地方圆五六里内,几乎百分之百有水源。 五六里地,走一个来回,不到两刻就够了。 傍晚扎营之后,伙夫们背着陶瓮过去打水,回来时,天才刚黑。 有时,水源地的确离的太远,索性不做饭了,啃干粮应付一天也是行的。 昨日扎营之时,车夫老铁和其他伙夫们知道水源在哪,因此李孟羲说找水,老铁就能带着他去找。 七里多路,李孟羲认为得走很久,于是果然走了很久。 水源地是一条大河,因为昨夜下雨,今日有雨水从两岸汇流到河里,河面白浪翻腾。 到河边之时,李孟羲惊奇的发现,河边竟然有人,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李孟羲第一次在野外见到人。 好早前补充村落那个无名村寨不算,那个村寨里的人,不算在野外碰见的。 连年天灾和黄巾兵祸带来的破坏很大,说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恰如其分。 行军以来一月有余,沿途见到的村落,全部都是遭灾废弃的,村中之人不知去向。 那么久以来,竟一个“野人”都没能看见。 见到一头包麻巾的民妇在河上沿正在淘洗衣服,李孟羲见到人,感到很开心,远远的跟人家打招呼。 没想到,民妇看了李孟羲几人一眼,竟吓的拿起衣服水桶就跑。 李孟羲愕然了。 “怕是我吓到她了。”游骑催马赶来,解释到,“她见我着甲携弓,背负营旗,以为乱兵将至,于是逃了。” 游骑一边把小砖从马脖子上抱下来,一边跟一脸疑惑的李孟羲解释到。 李孟羲接着弟弟,看了看游骑,一看游骑背弓挎刀的,就是个武装齐备的真正军队中的兵,而不是乡勇团练之类的民间武装。 百姓遭兵灾都遭怕了,见了兵以为兵灾又至,慌着逃命,慌着跑回去让叫乡人赶快收拾东西,跑还是不跑。 被人避之如虎,李孟羲有点郁闷。 到了河边了,李孟羲四处瞅瞅,“铁叔,咱去石头那儿。”李孟羲指着一块大石头说着。 清洗肠子,李孟羲没干过,老铁也没干过,他两人经验全是零。 因此,到了河边,老铁把篓子水里一放,问,“咋弄?” 李孟羲顿时挠头。 对啊,洗大肠怎么洗来着,李孟羲低头一看沾满泥沙脏兮兮的肠子,一阵犯难。 这肠子难洗了,洗不好洗不干净,煮出来就满嘴沙子。 李孟羲仰头思索了一会儿,想了一下前世见到过人家怎么洗大肠的。 杀猪铺好像是用压力比较高的水管,肠头套上,一冲,肠子里的脏东西就冲出来了。 然后再拿筷子把肠子翻过来,再仔细清洗一遍。 水龙头,没有。 筷子,没带的。 李孟羲四处找找,看到游骑挂在腰间的箭壶,于是有了主意。 从游骑那里借来一支箭,箭单从颜值看,就不太好,箭是竹子做的,箭杆稍微有点弯,箭尾沾着两根鸭羽,羽毛分叉凌乱,箭头是一个柄部圆笋形状的铲形箭头。 何为铲形箭头。 铁铲是什么形状的?是一个倒置的U形,n,不过倒U形的尖部更尖锐有棱角一点。 李孟羲用力试着慢慢拧动箭头,左右拧了几下,箭头松了,轻易被拔掉了。 于是,和筷子类似的工具就有了。 李孟羲不太想洗肠子,太脏了。 但为了给毫无经验的老铁演示一下,李孟羲不得不亲自动手。 拿起一段肠子,很长一段,估计整段肠子拉长,得比李孟羲还高的多。 不得已,李孟羲只能拔刀把肠斩断。 这过程中,肠内秽物流出的恶心情景,不足道出。 弟弟本来还好奇的在边上看,看到这恶心一幕,然后捏着鼻子跑开了。 “帮忙照看下我弟,别让往水边。”李孟羲交代到。 然后,李孟羲把肠浸到河水里清洗,等洗的差不多了,再像搓衣服那样,把外肠洗的干干净净,确保没有泥沙。 无错小说网 然后,就拿箭杆把肠子翻过来,同样用搓洗的方法清洗内里,当清理的差不多了,李孟羲把肠放在水里涮了涮,拿起闻了闻。 觉得还是有味道,那就再洗,直把一段肠洗的都快洗断了,终于算是洗好了。 “铁叔,就照这样洗,外边洗净,内里翻过来,多洗几遍就好了。”说着,李孟羲把洗好的肠放在一边干净的青石上。 起身,叉着腰,站在河边,望着水域宽阔的大河看了好一会儿。 “这河里也不知有鱼没有。”李孟羲自语,转头,“砖头,走,咱到下游看看。” 李孟羲带弟弟去往下游走,一个是真的为了找鱼,再一个是特意说找点事离开,不然,老铁在忙,余人站一边不忙,等于是让人家一个人干活。 所以,找个由头,说去下游找鱼,明面上大家就都有活干了。 弟弟听说找鱼,他很认真的朝河面上看,看了许久,不见有鱼的影子。 “哥哥,哪里有鱼吗?”弟弟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问李孟羲。 河里,肯定有鱼的啊。 古代没有过度捕捞的情况,也没有清道夫之类的入侵物种,河里的鱼不会太少。 李孟羲这会儿在想一个问题,有网吗?有鱼钩吗? 如果有工具,说不定真能弄点鱼来,李孟羲盯着水面,摸着下巴想到。 鱼钩渔网这两样东西,来汉末这么久,李孟羲根本就没见过。 要说鱼网或许能用麻线给编几副出来,织渔网的难度可能有,可能需要的专业的人才,但应该不至于义军万把人,找不到一个会织网的人。 李孟羲没有捕鱼经验,河面这么宽,水也应该比较深,不知用网捕鱼有用没得。 因为生活技能的欠缺,李孟羲很多时候在了解某些事物的时候很麻烦。 好在,他有一点自知之明,既然不太懂,就不去不懂装懂,于是李孟羲问一旁跟着的游骑,问这河上用大网撒一网鱼,能不能网起几条鱼来。 游骑大叔稍紧缰绳,把马缓了稍缓,迟疑了片刻,“或许能网到鱼。”游骑说道。 游骑大叔没怎么捕过鱼,因此回答的有些迟疑。 再怎么没捕过鱼,大叔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在古代技术条件下的如何捕鱼比李孟羲更有发言权。 第三百四十九章 沿河寻鱼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有擒将术 这河流条件既然能捕鱼,哪怕一网下去,只网到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呢,可巴掌大的小鱼,也是鱼不是。 反正现在军中人力处于一个被极度浪费的状态,反正都是闲着,还不如到河上捕点鱼,不仅能节省一点军粮,还能得到宝贵的蛋白质。 往小了说,就算一天只网到一条小鱼,要是脸皮厚一点,去把小鱼要过来,去了鳞,放在火上烤一烤,就能让弟弟多吃两口肉不是。 而要是鱼获良好,遇到水浅鱼多的小河,一网下去几十条又肥又大的鱼,一天下去,鱼获千把八斤,按照能量单位来换算,肉类可提供的热量数倍于淀粉,千把八斤鱼,等于两倍重量的粮食。 两千斤粮食,怎么也算巨量了。 思路扩展到此处,李孟羲突然想到,网又不是太重,是否可以把渔网当做常备物品,每一个百人队,或者每两个百人队,配备一副渔网呢。 好处有三,一是,行军途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见河流水潭之类的地方,管他有鱼没鱼,扎营之后打他两网,没鱼就当饭后活动了,有鱼就等于能加餐了,鱼多等于全营改善生活了。 其二,鱼网算的上求生工具。若有一日,粮草被敌军焚毁,我军狼狈溃逃,逃了几日,士兵饿的头晕眼花的腹中空空。要是突然逃到一无名小河处,若无网,只能望水兴叹。 若是军中有配备一定数量的渔网,哪怕绝大多数渔网已经遗落了,哪怕只剩一张网了,有这一张网,就可以网鱼了,再怎么着也算是在山穷水尽之时,突然就有了补充军粮的手段。 运气好,要正是河鱼泛滥的时节,说不定一张网网上个半天,网的鱼就够一众残兵败将饱食一顿,恢复体力,恢复了一定战力。 既然战力恢复了一部分,那说不定就有了设伏围杀追兵,甚至反败为胜的可能。 而要是真的运气不好,士兵们都快饿的走不动了,好不容易遇到一条河,辛辛苦苦下网网鱼,可是网了半天,只有大鱼小鱼两三只。 网不到多少鱼,军粮依然急缺,所以此时,渔网没多大用了吗? 并不。 虽然说区区一张网,网到的鱼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 但,既然能捕到鱼,就让士兵们有了求生的希望。 曹操有望梅止渴之法,山穷水尽之时,有网有水,又怎么不能望水而止饥? 更何况,曹操之梅,远不可见,我军之鱼,近在网中。 孰优孰劣? 其三,军中配备一定比例的渔网,还可以用来捉吕布。 何为捉吕布? 在看武侠片的时候,经常有高手被一群喽啰暗算,喽啰们拿着渔网从墙上跳下,把渔网照头朝高手头上网,顿时,高手被渔网缠身,越挣扎缠的越紧,然后卑鄙无耻的喽啰们趁高手被缠住的这一会儿,又是撒石灰,又是用弓箭射,还有枪戳,趁机背后敲闷棍,等等等等。 不一会儿,一个高手,就被一群武力值低下的杂兵给折腾死了,死的惨不忍睹的。 武侠片,怎么也算的上是中武的世界观吧,那些高手们一跳几丈高,一掌打穿墙,武力值好像比吕布还猛。 既然高手都会被渔网暗算,就是不知,以吕布之勇,用渔网,石灰,强弩,再加闷棍,能不能把吕布给放挺。 当想到吕布被渔网放挺的画面,李孟羲脸上浮现了阴险的笑意,然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备和关羽找来时,刚好见李孟羲临渊朗笑,笑得豪气云干。 刘备和关羽二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眼,面上皆露笑意。 李孟羲正陷入脑补之中,脑补的很开心,突然他就听到身后轻快的马蹄声。 李孟羲从中回转过来,转头一看,噫,刘备关羽二人何时来了? “羲儿,见你临渊朗笑,想必,是又生奇谋。”刘备边翻身下马,笑问。 一旁,关羽更是一脸笑意。 李孟羲正色,回道,“刚有奇谋,两位便来,正好要与两位细谈。” 刘备本是随口一问,刘备本以为李孟羲少年心性,站在大河一旁朗笑一阵不用原由,少年人就当恣意纵横。 却不想,还当真奇谋。 以刘备关羽两人对李孟羲的了解,李孟羲即亲说有奇谋顿生,必非一般。 刘备关羽两人大为惊奇,下马牵马走来。 就在河边,临河不过三五步,河水哗啦响。 李孟羲抬头看着刘备关羽,正色说到,“我所想之谋,在于一个【渔】字。 且问两位,两位从涿郡起兵以来,行军已近两月。这俩月之久,遇水几何?遇溪几何?遇潭几何?遇渊几何?” 李孟羲沉声问道。 刘备关羽皆皱眉。 关羽手抚长须,皱眉思索片刻,迟疑道,“自行军以来,遇水有时,或有三日一遇,或有五日、十日一遇,未曾留心,未记详数如何。” 继而,关羽又答,“每扎营,必有斥候四下寻水,我大军只走主路虽未遇水,然斥候能见水怎止三四十回?” beqege.cc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目光游移于刘备和关羽脸上,好奇问道,“不知两位,可否亲手撒网捕鱼?” “有过。”刘备答。 “某亦然。”关羽也点头。 “一网能有鱼获多少?”李孟羲瞪大眼睛,又问。 关羽道,“鱼获春秋不等,水域不等,一网有鱼多少,难有定数。” “那,以此之河。”李孟羲迈开一步,侧身手指身旁大河,刘备关羽二人,皆目引而视。 “如此之河,水阔河深,若一网而下,两位以为,可能有鱼获?” “或有。”关羽皱眉道。 “那若十网,可能有鱼获?”李孟羲再问。 “有!”关羽再答。 “若百网如何?” “若百网,必有鱼获!”刘备于一旁也答。 李孟羲此时哈哈笑了,他脸上隐有兴奋,兴奋的仰头看着刘备关羽二人,“若有网百张,使军士沿河而下,一字排开,百人张网均百,如此,鱼获能有多少?” “鱼获多矣!”刘备关羽相视一眼,顿时眼睛亮了,他们听明白李孟羲所指何意了。 “那某再问二位,百斤鱼,当不当得百斤粮?” “能当二百斤粮。”刘备点头。 “是极。关将军所言,我大军行军两月以来,斥候见水不下四十次,潭溪近我亦四十余次。 若我军中多有渔网,遇水四十次,若每扎营,遣人携网远出数里,管他有鱼无有,撒他几网。 如此,这四十余次下来,若次均得鱼二十斤,四十余次,岂不足可得鱼八百斤,等同军粮一千六百斤。 我大军只行军两月耳,若及四月,可得鱼获一千两六百斤,等同军粮三千二百斤。 及至八月,总得鱼获三千二百斤,即,等同军粮六千四百斤。” 六千四百斤军粮,当李孟羲说出这个可观的数字,刘备和关羽皆惊讶了一下。 “哎!可惜,早知如此,早早备下渔网,岂不能省下这好军粮!”刘备看着奔流的大河,扼腕叹息。 李孟羲摇头笑道,“军中多备渔网,行军途中,可就地补充我军口粮,此其一者。 余用尚有二者。” “渔网亦可为求生之具,何为求生之具? 一具大网,再重不过几十斤,可由军士背负。 若有一日,我军惶惶溃逃,军粮尽失,恰逃至一溪,或遇一潭,若手中无网,能奈如何? 若有网,临水捕鱼,岂不绝处逢生? 纵鱼获贫少,亦可安定军心。” 李孟羲关羽渔网第二项大的用处,又引刘备关羽深思。 两人思索很久,眉头稍展,再看向李孟羲时,心中不由为李孟羲的智谋折服。 第三百五十章 临渊谋 第三百五十二章 破寨术(一) 李孟羲说,渔网有三用,一个是,行军途中,遇水捕鱼,补充食物,一个是,可为大军求生工具,以备山穷水尽之时。 此两用。 “羲儿,你说渔网可三用,不知,这第三用如何?快快说来。”关羽想立刻听个究竟,催促道。 让沉稳的关羽都等不及了,李孟羲够可以的了。 “这第三用……”李孟羲忽然抬头打量起关羽来了,李孟羲把关羽上下打量一番,而后神色古怪的问,“关将军,若有人持网来围,又用石灰欲迷将军之目,又用强弩攒射,再加之棍棒绳索一并袭来,以将军之勇,可能御之?” 李孟羲这么一说,关羽顿时愕然。 不过,错愕过后,关羽再设身处地的想,若有朝一日,被一圈人拿网往身上丢,急切之间,手脚肯定被网所滞,此时再有人抛洒石灰,若一个不甚,双目被迷,此时凶险。 若强弩利箭再来,实不可挡。 如此阴损之法…… 关羽看向李孟羲,目光微妙。 “遇此险境,难当之。”关羽诚恳的答复道。 李孟羲大致明白了,当失去马匹,被早有准备的敌人用渔网绳索石灰强弩等物劈头盖脸的使来,纵以关羽之勇,下场也会很狼狈。 关羽沉吟片刻,指出了李孟羲这个阴损的点子的不足,“羲儿,渔网轻飘,你若想用渔网擒拿敌将,士卒近则被伤,远则网抛落地,不能起缠敌之效。 不妨用绊马索。”关羽以自己的见识,指出了李孟羲的缺漏之处,并给李孟羲提供了更好的建议。 “……绊马索?”突然听到一个古代战争中的熟悉名词,李孟羲眼睛瞬间睁大。 绊马索这玩意儿李孟羲不陌生,在影视剧中经常看过。 绊马索一般就是根长的绳子,绊马索最少由两个士兵一起配合才能使用。 一个士兵拉一头,把一根长绳拉直,横在敌将去路之上,绳子很细,马移动又很快,急切之间不容易看到绳子,一个不注意,马蹄被绳子绊到,敌将马失前蹄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还没爬起来就被擒了。 李孟羲问关羽,绊马索是不是就是一根绳子而已,关羽说是。 此时,李孟羲的技术之魂又燃烧起来了。 李孟羲看过一些赛马的视频,在马术比赛上,那些选手骑马越过很高的障碍跟玩一样。 人体的高度,以人体拉绳子最容易发力的高度,绳子拉的最紧的,应该是拔河一样的姿势。即绳子拉在腰的高度,即,两个一米七的士兵,拉起绊马索,绊马索高度只有一米多一点儿。 这个高度,如果敌将有防备,可以轻轻一提缰绳,以马的跳跃能力,可以直接跃过去的。 因此,李孟羲就想着弄出让战马无法越过的绊马索。 既然要让战马无法越过,那么绊马索高度就要很高,高到就算战马跳起来,高高的绳索依然能把战马拦下来。 可受限于人的身高和人体构造,把绳索举到头顶,就没办法把绳子拉紧了。 李孟羲想到的好办法是,把绳子系在枪上,两个枪兵死命抓住枪往两边一扯,不就扯起了一个高高的绊马索了吗? 李孟羲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关羽拂须呵呵笑了,边笑边摇头,笑得李孟羲不明所以。 哪里错了吗?李孟羲疑惑。 随后,经验老道的关羽就跟李孟羲讲解了,把绊马索绑在枪头,为什么不堪用。 其一,战马冲击力强劲,不去绊马蹄而想着把绊马索举高去拦马身,以战马的冲起来的力道,两个扯着枪的枪兵,在战马当胸撞到高举的绳索之时,枪兵会被撞的飞起来的,根本起不到拦截作用。 就算好几个人一起扶枪,力量其实聚不到一块,一样会被撞飞。 再者,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看敌将要逃,赶忙丢出根绳子,两人一拉,绊马索顷刻就能拉好。 要是把绳索绊到枪上,还得先把枪放下,还得再把绳子系紧,太慢了,慢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根本来不及把绳索系好,敌将就已经逃了。实用性太低。 再者,绊马索放低一点,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举那么高,敌将一眼看见,岂不就是提醒前方有人设伏吗? 绊马索最有效的高度,最容易把马绊倒的高度,是刚好卡在战马马腿胫骨,也就是如果以人来类比,是人人小腿骨中间的位置。 且,绊马索最能发挥作用的情况,是在敌将没有看到绊马索的情况下。 因此,绊马索放低,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而像李孟羲所想,把绳索高举,一个敌将也拦不住。 原来如此,李孟羲大为受教。 话题再回到绊马索本身,关羽提到绊马索,是觉得李孟羲想的用渔网抓将不好用,才指点李孟羲一下。 李孟羲脑补了一下绊马索是如何抓捕敌将的。 场景大概是这样的—— 好大一群人,士兵们每两人一根长长的绳子,拉紧之后,直接拉着绳子向敌将撞去。 长长的被拉紧的绳子,就像一根长长的竹竿,敌将兵器长度有限,怎么都砍不着拉着长绳两头的士兵,顶多只能一刀把绳子砍断。 砍断一根,就还有一根,敌将还未追出两步,又一根绳子像竹竿一样扫过来,要想不被撞倒,敌将只能再挥刀把绳索砍断。 然后,又一根绳索来了。 能接二连三的把横扫过来的绳索给一个不落的砍断,这是武力值比较高的武将。 绳索拦腰撞来,或者是像绊马索一样,贴着地掠过想把敌将一下给绊倒。 这时,敌将跳还是不跳呢。 原地跳了一下,躲过了卑鄙的朝小腿横撞的绳子,此时人在空中,要是又一根绳子当中撞来,无处借力,岂不一下就倒? 若是士兵们还事先训练过擒将战术,几十个士兵,拉着长长的绳索,左拦右围,绳索交替着朝敌将缠去,无人能逃脱此绳阵。 最后,纵敌将有盖世之勇,最终会是被几十根长长的的绳索,被士兵拉扯着绳索给捆的严严实实的。 武力值强大的将领,能砍断一堆绳索,可如果绳索多,足以活活累死对方。 再不济,在敌将断掉百十根绳索的时间,甚至一群农夫拉着长绳,都能拖延一个凶悍的将领好长时间,这跟鸳鸯阵的狼铣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妙。 狼铣能把武技凶悍的倭寇给隔开,使其不能近身。 长长的绳索,也能远远的牵制住兵甲精良武艺绝伦的凶悍敌将。 如果想抓活的,又不想为了抓活的,让我军士兵束手束脚,以至多了很多死伤,就可以用绳阵之法。 再不行,用绳阵之时,可以把捕兽夹也用上。 把捕兽夹掰好,朝敌将四周扔的满满的都是,然后,倒是往外逃啊?踩一步,咔嚓一声,就夹到脚丫子。 tsxsw.la 就算敌将一脚一个把夹子踢飞,不踩到夹子,可速度势必快不了。 而要说绕开从捕兽夹中间的缝隙走,当注意力放到脚下了,敌将防备冷箭的能力能剩下多少。 如果“绊人索”加上捕兽夹还不够,那就用绳套。把绳子绑一个圈,把绳套挥起来,然后看准之后,嗖的一下,往敌将头上飞去,一下不行就两下,再说绳套套不着人,套到敌人的兵器上,把敌人的兵器套着给拉扯掉也是一样的有用。 除此以外,绳套和绊马索一起配合,绊马索拦马腿,其余人把绳圈往马上骑士身上扔,说不定套着就把人扯下来了。 套索这玩意儿同样极其简单好用。 关羽只提了一个绊马索,鬼知道李孟羲扩展出了如此多的用法,李孟羲越说越兴奋。 李孟羲问,若日后要下令活捉敌将,切不可让我军士兵倒拿枪反拿刀用命去贴身跟敌将肉搏以图生擒。 我军士卒,任何一人都不比敌将命贱,断不可用我将士去换什么生擒敌将,哪怕其是敌军统帅也不行。 我军人命至重。 李孟羲此言,关羽刘备皆十分认可。两人都心里暗记,日后征战,切不可下什么生擒敌将的军令,此令无疑是谋害我军士卒。 真要生擒敌将,也应是在保全我方士兵生命的情况下,用特定的战术——比如强弩朝敌将腿射,不致死又能废掉敌将的战斗能力;比如扔套圈往敌将头上扔,栓住敌将脖子就是一个猛拽,把敌将拖个跟头,在地上拖个半死,以无伤亡的前提生擒。 能举一而反三者,无过李孟羲。 李孟羲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擒将战术,此战术有对全军士卒进行针对性训练的必要。 擒将战术,关键在于绳子。 李孟羲脑补了一下近来所见过的麻绳皮绳等各种绳子,李孟羲认为,太细的绳子自然不行,太细的绳子不仅不结实,绳子如果太轻没点重量,套圈往敌军头上扔,不容易扔准,太飘。 因此,李孟羲认为,绳子以拇指粗细为佳。 随之而来一个问题,不说绊马索了,只是一个用来套敌将的绳圈,就至少得是四五米长的一根绳子吧,可要让士兵随身带这么长的一根绳子,稍有不便。 带长绳子有所不便,而短的绳子,则稍有必要。 拿步人甲来说,步人甲就需要绳子来束甲,以后披甲率高了,士兵们可用短绳当做腰带,系在腰间以固定铠甲。 到时,绳子每人都有一条,在需要的时候,需要活捉敌将的时候,随意两三个士兵把束铠甲的腰带一解,一绑,足够长的套圈片刻就有,然后,一堆套圈眨眼就系成,然后,往敌将狗头上丢去。 除了抓将,战场上处理降兵的时候,也需要绳子把降兵双手从背后缠起来。 如果士兵们像带兵器一样,随身带着一两段绳索,那么,每一个士兵,随时都可以把三两个敌军士兵给绑的毫无反抗能力。 很便利。 关羽说,渔网不长于捕将,李孟羲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李孟羲很清楚的知道,渔网抓人真的能用。 前世,武警们有一种很好用的抓捕工具,是跟榴弹枪一样,把做成炮弹的网朝敌军射去,二十米内,网炮弹打出去之后就变成了一张网,直接可让犯罪分子失去行动能力。 “关将军说渔网太轻,不堪用。那用石头坠住渔网四角,如此,岂不能抛网很远?”李孟羲说道。 关羽稍作沉思,觉得李孟羲此法可行。 “我也有一法,”李孟羲说了半天了,一旁的刘备按耐不住,插话道,“渔网或可如檑石一般,用于守城之用。”刘备看来是想了很久想出了这个方法,刘备说完,瞅瞅李孟羲,又看看关羽,等他两人对此战术做出评论。 渔网当石头用,并不如石头一般好用。 但至少,开发出了渔网的一个用途,在石头不够用的时候,渔网可以作为补充之物。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有擒将术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技术军士构想 渔网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发挥守城作用的。 那渔网是如何用于守城的? 敌军顺着攻城梯爬上来,石头足够的情况下,自然用石头是直接把敌军砸下去的。 拿渔网往下抛,不会把人砸死,但被渔网盖到头上,攻城方的士兵不仅视线受限,手臂也被渔网缠住,挥刀扒梯的手臂被缠住了,不把渔网扯掉,身上缠着鱼网登城,上城等于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等于是送人头。 总之,渔网勉强可以当做和檑石一样的守城工具,其作用稍大于不够重量的木头陶罐等物。 既已说到绳索可用于擒将之用,那如果在战阵之上,前边枪阵相戳,我军后边放一些专门的绳索兵,把绳圈以抛物线的方式从我军枪阵的上方抛到敌军那边,或许可以把敌军阵形之中的士兵给套住给拽过来给弄死。 李孟羲认真考虑了这个方法是否可行,认真思考了之后,李孟羲觉得此法不可行。 操作难度大不说,绳套就那么短一点,阵线纵深要是深的话,绳套就扔不到前边去,反而套到了自己人头上去。 真想要在枪阵后放一些远程士兵,以隔着枪阵对敌军进行抛物线打击,那还不如放上弓箭手呢,如果没得弓箭,比较穷,实在不行丟石头也比绳索来的好。 绳套用于步之中弊远大于利,自然也不便用于攻城之时。 绳套在攻城的时候,也没用。攻城用套圈,想把套圈扔城头,栓住一个城上士兵的脑袋,把他拽下来? 先说真有那么低的城墙能让绳套丟上去,就算城墙低,绳套能往上丟。然而绳套飞得那么慢,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一眼能看见,留心躲一下或拿刀拨一下,绳套就不能建功。 有甩绳套的时间,换成弓箭早射出去好几箭,说不定从城头射下数人了。 再说,如果运气真的好到爆表,绳套飞到城头,当真一下就套在了一个倒霉蛋的脖子上,真套着了一个人,想把人往下拉,哪里那么容易把人拉下来。 被套住的人一挣扎,旁边的人再帮忙,旁边一把刀就能把绳索砍断,绳索就完全不可能建功。 放在实战中,哪怕有一百次绳套成功飞上了城头套中了人,成功把人拉下来的概率,连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虽说,绳索用于阵战和攻城战时,一点用没有。 但对骑兵来说,或许能用套索。 不少游牧民族的骑兵有用套索来作战,后世的蒙古人就有一些士兵会把套索作为辅助武器。 在骑兵骚扰结成了严密阵型的枪兵时,冲是冲不动的,弓骑兵在对付步兵方阵时,战术很简单,先绕圈射一阵,把敌军步兵射的阵型不稳了,就换上马刀骑枪冲一波。 如果冲不动,那就再继续射,射完继续冲。 如果还冲不动,就继续射。 骑兵在骚扰孤立的步兵阵形时,弓箭为第一利器,绳套此时也有了发挥作用的空间。 弓箭可能被敌军步兵竖起的盾牌挡住,如果步兵的铠甲精良,说不定游牧骑兵的骨箭还射不动步兵的铠甲。 但骑兵丢出的套圈,套圈的攻击就不同了,套圈丟出,是自上而下的攻击,说不定从头到肩,直接把人套牢,然后借助马匹的力量,套中一个人,敌军步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会直接被飞奔的马匹拽的飞了出来。 除了能在袭扰步兵方阵时,绳索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的补充,在其他的地方,绳索也可发挥重要用处,比如套马的时候。 战后战场上很多失去骑主受惊飞奔的战马,马匹是重要资源,要把受惊飞跑的战马拦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用步兵拦截,效率不高还危险,用骑兵围堵,依然麻烦无比。 只有用绳套,才是最快捷最安全最有效率的捕获马匹的手段。 绳套有必要给骑兵作为辅助装备来配备,一是作为攻击手段的补充,二是作为抓捕马匹甚至是活捉俘虏最有效的工具。 拿活捉俘虏来说吧,敌军一个溃兵在前边逃,骑兵追来,想让溃兵停下,方法有这几种。 yyxs.la 一是拦头跑到前边,截住溃兵的去路,威喝其就地跪下。 二是,直接拿弓射死,拿枪往身上捅。捅死了,溃兵不就不跑了。 三是游牧民族有时候会用一种用来赶羊的工具,大致就是一根回旋镖一样的木棍,远远的朝羊腿扔去,铛的一下,羊就被打蹦起来了。此乃掏捞棍子。 或者,还有一种抓羊的工具,把两石头绑在绳子两端,骑着马追羊,想抓哪个羊,直接把绑着石头的绳索朝羊腿丟去,绳索一旦碰到羊腿被一滞,然后两头的石头就会因为离心力开始转圈,一下就把羊腿给缠住了。此乃绊羊索。 若要抓时溃兵,骑兵追上去,吓两下溃兵吓的不动了,这还好,要是遇上了比较愣的家伙,前边拦截的骑兵都把路堵住了,溃兵不带怕的,换个方向继续跑。 要么就得了解了这厮,要么如果军令要求尽量抓活的,少伤及无辜,要抓一个傻不愣腾一个劲的跑的溃兵,很废功夫。 此时好用的方法要么像游牧民族那样,用掏捞棍子照腿丟,要么就用绊羊索,绊羊索能抓羊,同样也能抓人。 但是,作为一支精锐骑兵,像游牧民族那样随军带着乱七八糟的掏捞棍子,绊羊索什么的,很像一群乌合之众。 而只带一条套索,就把问题解决了。 一条套索即可以当兵器来用,袭扰敌军方阵时,敌军百夫长被盾牌护的太严实,迟迟射不到,此时如果用绳套,看准了往方阵中敌军百夫长头上去套,说定有奇效。 一下套到百夫长,然后借着马力,直接把重重保护中的敌军百夫长拖出来。 敌阵失去指挥官,岂不军心大乱,士气骤降。 绳套还能用来抓马,在追获敌军溃兵时,还能用来抓人。 配备了绳套,就不用再像游牧民族那样配什么绊羊索了。 从后勤来看,一条绳套能拥有三种用途,性价比已经高到完全可以给骑兵每人都配一条绳套的程度。 或许还有第四条用途。 在攻击敌军营寨之时,按汉末的技术条件,如果敌军扎营荒野,营寨的围墙是用木头桩子钉在地上围成的。 士兵们要破墙而入,靠身体撞门效率太低。 如果有绳套,往寨墙哨塔拒马等物上一套,三五个人拽着绳套一拉,轰隆一声,敌寨围墙哨塔被拉倒了。 这不比用人推方便快捷多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破寨术(一)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关于新军制的思考 正所谓兵贵神速,哪怕是十几秒的时间,在关键时刻亦足以成为胜利天平上的决胜砝码。 没有绳索,推墙得慢几秒,有了绳索,倒墙就快了几秒,这一来一去,或许这短短十来秒时间,就足以争取到极大优势。 按战场的反应速度来看,十来秒时间足够一支训练度不错的士兵,在这十秒之内,半数集结完毕。 如果破墙快上十秒,敌军兵力尚未集结,我军便破墙杀入,足以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既然想到了绳索可以在攻破营寨之时发挥作用,李孟羲同样以逆向思考,想到了该如何避免我军营寨被敌军用同样的方法用绳套给拉倒。 答案是,一是,把寨墙做的尽可能的结实。 而大多时候,是没有条件和时间把寨墙做太结实的,寨墙依然也是用木头钉在地上作为防护。 既然寨墙不够结实,那么为了防止敌军用绳套一下把寨墙拉倒,那就要尽可能的把围成寨墙的木头钉的一般高度,避免出现有哪些木头非常突出,以至被敌军用绳索套住给拉倒。 把寨墙钉的一般高度,需要通过制定军规条例来作为常例要求了。 不仅寨墙,贴着寨墙的哨塔,如果有可能,也要做的外表平滑,没有支棱出的棱角棍棒,防止哨塔也被敌军拉倒。 再把视角换过来——如果敌军寨墙钉的一般高度,此时,套索就套不住突出的木头,绳套就没多大用了。 那么,又该如何快速攻破接近完美的木头寨墙呢? 李孟羲想到的是——抓钩。 就是绳子一头绑着一支船锚似的铁钩,纵然敌寨规整,绳索无有借力处,但如果有抓钩,往敌寨寨墙后一扔,抓钩钩住木头,依然能钩紧,此时众军士用力一拉,三秒,破墙。 李孟羲见过农村扒房子是怎么扒的,扒房子时先把屋顶的瓦卸下来,然后把房顶的椽子之类的捅掉,如此,一间瓦房就只剩四面墙了。 然后,有人踩着梯子,上了墙头,拿锄头或者凿子把墙头两边,墙与墙的结合部位把砖凿掉,凿出一道缝。 再用大绳系成圈,往墙头一套,十几二十个人用力一起一拉,轰隆一声,烟尘一片,一面结实的双层红砖墙就被拉倒了。 既然结实的砖墙都没被轻易拉倒,区区扎营时的区区木墙,一样可以被拉倒。 抓钩,不仅可以用于攻寨之时拉墙之用,还有其他的重要用法。 现代部队特种作战时,就配有抓钩一类的工具,爬楼时候用,登山的时候也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在古代,行军打仗时需不需要有时爬上悬崖峭壁之类的地方呢?应该是需要的。 所以,抓钩有配备的必要。 但是抓钩如果给每个士兵都配一个,士兵的负重就大了去了。 再说,每个士兵都配抓钩,能用的情况并不太多。 还是跟之前想到的渔网一样,渔网有携带的必要,但是没必要每人都带一个渔网。 还是按每百人队,配备一到两个抓钩为好。 战场上,平均每百人,其中就有两三个抓钩,急切间遇到寨墙,想要立刻找到抓钩,呼喊一声,立刻就有携带着抓钩的士兵跑过来听用。 因为单兵的负重能力有限,前边的涉及到的渔网,一张大网十几至几十斤不等,背渔网的士兵,负重势必比其他人重,士兵本人的东西甚至都需要由其他人来分担了。 而配备了抓钩的士兵,多携带了一样东西,有可能因此就不能担任弓弩了,因为抓钩系在腰间,就没地方放箭筒了。 不同于渔网,渔网作为辎重一类,接战时渔网和铺盖什么的直接丢在地上就行,抓钩相当于一种特殊装备,作战时也要带着。从便于管理的角度来考虑,若每伯配备携带抓钩的士兵两名,这两名士兵应该被百夫长亲自管理,百人之众,就需要传令兵了,百夫长还需要一个传令兵;再者,百夫长至少也得需要一两名负责保护的亲卫,正好携带抓钩的士兵不便用弓箭,正好担任刀盾兵,成为百夫长的亲卫。 yyxs.la 这样,当百夫长认为需要用到抓钩时,立刻就能指挥抓钩兵发挥作用。 抓钩属于技术性兵器,携带抓钩的士兵,或者可以称为做技术军士。 李孟羲如此想到。 日后再有其他携带特殊装备的士兵,也可以叫做技术兵士。 或者,日后合格的医生多了,每一伯配备一名战地医生,医师也可以称为技术军士,以和普通战兵做出区分。 每伯射术最好的弓箭手,也可像抓钩兵一样跟在百夫长后,当百夫长认为发现高价值目标时,优先射击。 用神箭手,客串战场狙击手,到底好不好用,需要实践来检验。 步弓手在战场上用处有两种,一种是结阵之时,结阵齐射放箭,以压制敌军阵势。 第二种战斗方式,则是在混战之中,跟随枪兵刀盾兵后边,提供输出的同时,也有反制敌军远程单位的作用。 就如擅长小规模混战的鸳鸯小阵,阵前盾牌,阵中长枪,阵后便是弓弩手。 弓弩手在乱战之中,很有用。 李孟羲思虑成熟,把新的想法告知刘备关羽二人。 李孟羲提到了骑兵配备一条索套的用处,也提了给步兵每百人配备两条铁钩,有利作战。 这其中,还涉及到了营寨方面的军策,即,扎营时,寨墙的木桩应钉成一样高度,如此,敌军若想用绳索拉墙,绳索难有借力之处。 还涉及到了军队的编成与管理,带铁钩的士兵,和百人队的旗手,百夫长的亲兵,以及传令兵,可单编为一什,为百夫长亲率。 如此,一伯百人,其中十人,由抓钩手,神射手,旗手,传令兵,自己百夫长亲兵组成。 其余九十人,则可为战兵。 李孟羲一直认为,三三制是最科学的军队编成方式,即,一个连分三个排,一个排,由三个班构成。 三个连,组成一营,三个营,组成一个团,然后是旅,师。 之所以三三制最科学,这是因为一般低级军官的指挥能力,也就能同时指挥三个人,同时指挥十人,根本指挥不过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技术军士构想 第三百五十五章 网 汉代的军制,一伍五人,一什十人,很科学。 但到了伯长,一下变成了一个伯长要管十个什长,这一环节,李孟羲认为是不太科学的。 正巧,今时想到了技术兵士,同时想到让技术兵士不管是作战时,还是平时,都归到百夫长手下管理。 李孟羲无有军旅生活的经历,他参考的是前世军队的编成当式,而经验来源于《士兵突击》之类的贴近真实的军旅影视。 一个百人队,人数不少了,管理起来有一定难度了。 前世的军队,一个连队中,有连长,有指导员,好像还有文书。 连长假设等同百夫长,百夫长主抓训练和作战,指导员的话,主管生活,放在汉代,也就是,可以让百夫长的副官,负责管理全营的后勤工作。 如此,加上百夫长的亲兵,抓钩兵等技术军士,再加上负责后勤管理的专人,再加上可能需要跟百夫长编在一起的神射手,那么这一众人,人数差不多有十来人了,刚好单编一什。 剩下的九什,在什长之上,每三什设一个高半级的上一级军官,那么正好,百夫长直接管三个高出什长半级的军官,这三个军官,每人手下管三个什长,刚好符合三三制。 李孟羲把想法一股脑告诉刘备关羽二人,他问,管三什人的,该以什么官职来称呼为好。 李孟羲是想要在大汉军制的基础上,做出改进。 良久,关羽认真思索,认为李孟羲或许说的有道理。 以普通士卒的能力,同时指挥三个人,确实差不多是极限。 “我大汉军制,每百人为一伯,设一百夫长,百夫长或称伯长,亦称都伯。羲儿,你看如此可好。以辖三什之官为伯长,以都百人者,为都伯,你看如何?”关羽沉吟说道。 也就是说,把大汉军制变了一下,在百夫长和什长之间,加了一个中间官职。 旧有的军制,百夫长又称伯长,或称都伯。 而新的军制,什长之上,是伯长。伯长管三什人,三个伯长之上,是都伯,管三个伯长。 完美,李孟羲抚掌,“如此甚好!”李孟羲赞到。 站在大河边已经聊了很久的三人,回过神来,才突然想起,是在河边站着的。 李孟羲这才恍然问起,问刘备关羽二人因何而来。 关羽笑道,“营中找不见你,听人说,你去河边了,大哥放心不下,于是我俩便找来了。”关羽拂须笑道。 听关羽如此说,李孟羲朝刘玄德笑了一下,李孟羲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眼看河边无事,众人就要一起离开。 “哥哥,不是找鱼的吗?”弟弟跑过来,拉着李孟羲的手,指着河面,对哥哥没找到鱼这件事,弟弟很不甘心。 众人都笑了。 李孟羲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又看了看好水好河面,不说弟弟不甘心了,李孟羲瞅见这么大一条河,不撒几网,他也不甘心。 “咱回去,找个网子,或者找个钓钩,再来看看有鱼没得。”李孟羲点头。说到。 “军师,俺把牛肠也洗好了。”稍远,老铁举了举手中的筐子,邀功似的说道。 李孟羲直到此时才突然一拍脑袋的想起,来河边是干嘛来的,是洗牛肠来的。 刘备关羽二人也注意到了老铁筐中装着的一些肠状物。 自然,不明所以的刘备关羽二人又问李孟羲筐中何物。 “牛肠,淘洗干净之后,能吃。煮熟之后,味道应该尚可。”李孟羲答道。 众人随后,一起回营了。 回转军营,关羽先一步拿着一个瓦罐来了。 老铁把篓子整个递过来,关羽接过篓子,从筐里拿了一把洗的非常干净的牛肠,“剩下的你拿回去,跟众人分煮了吃。” 老铁连声道谢。 —— 瓦罐里装了有七八段肠,关羽问如何煮。 李孟羲略做沉思,“用水煮就行。嗯,或许可稍加些酒,去去腥气。若有姜蒜花椒,更好。最后再撒些盐巴。” 关羽听完,点了点头,“某去拿酒。” 现在军中酒水管制,因为酒可蒸馏出烈酒,烈酒可救命之用,李孟羲跟刘备建议,酒水可以全留着蒸烈酒用,而刘备同意了。 也就是说,除了之前两次战事,有功之士被赏的酒以外,其他人没机会再喝到酒了,哪怕嗜酒如命的张飞,一坛酒也弄不到的。 刘备关羽以及李孟羲和弟弟砖头围在一堆篝火旁,瓦罐吊在篝火之上,开始烹饪,关羽把半坛酒全部倒进了瓦罐中。 葱姜蒜是没有的,调味品只有盐巴。 倒完了酒,关羽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叠好的布包,包里有盐巴。 之前关羽也没吃过牛肠,或许是为了试试牛肠煮完好不好吃,关羽放了不少盐,估计得有半勺之多。 酒和盐已经加入瓦罐中了,旺盛的火苗舔舐着瓦罐的底部,烹饪开始了。 刚开始煮,弟弟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停的站起凑近往瓦罐里看,看煮好没有。 弟弟这个天真可爱的样子,让李孟羲三人忍俊不禁。 “砖儿,过来。”关羽把砖头拉去,抱在怀里,“肉还得煮煮,没熟呢。”关羽笑着捏了捏砖头的小脸蛋。 见弟弟待在这里挺好,李孟羲起身,“我弟就放着,麻烦两位照看,我去营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渔网。” 李孟羲就要走,见他忙碌成这个样子,刘备不忍,出言挽留,“慌甚,等肠煮好了,吃完再忙!” 李孟羲笑了,“肠可不好煮,得煮很久。我先去找网,找到回来再吃不迟!” 李孟羲朝中军去了? 中军几乎近万民夫,鱼龙混杂的,鬼知道谁身上就藏着张渔网。 去中军前,李孟羲找了个小袋子装了些粮,背着过去。 李孟羲一至中军大营,见到了四处巡视的游骑,便上前耳语一番,委托他们帮忙。 笔趣阁 片刻后,游骑四处,满营呼喊。 “谁有渔网,拿来可换粮!” “谁有渔网,拿来可换粮!” 没多大一会儿,真有几人带着渔网来了。 事情办的如此顺利的原因是,李孟羲已在军中树立起了金石一般的信誉,前面不管是着人编草鞋编筐,等等事务,民夫多有得利,因此再找什么东西,全营呼喊一遍,民夫热情响应。 身上带着渔网的人,有四人。 这四人有老有少,拿来的网,网的状况也不尽相同。 第一面,是一个大嫂拿来的,与其说是一张网,不如说是一块网,李孟羲接过不过桌布大的一块麻网,李孟羲还没说什么,围观的人就哈哈笑了。 这算个什么网。 民妇大姐顿时不好意思了。 最完整的,最像是一张网的网,是一个没牙老人拿出来的。 老人用颤颤巍巍的手,从胳膊下夹着的一个破布团中,拿出了叠的很整整齐齐叠成了十几层的一张麻网。 老人小心翼翼的手捧着麻网递给了李孟羲。 看来老人很爱护这张网的,可是,当游骑们帮忙各拉一角,把网拉开之时,这张被老人很爱惜的网,依然状况堪忧,破了大大小小的洞。 并不完全如人所愿。 李孟羲挠头。 他仔细的看过渔网,老人家给的渔网,最令人满意的一点是,渔网是细麻线织的,网眼比较小,网眼只乒乓球大小,应该能网到巴掌大的鱼,大鱼就更能网到了。而且,老人家的网虽然破了,但是边角没破,网的形状依然是完整的形状。 这意味着,网面比较好补,只要把网面补好,就可以直接捕鱼了。 除了老人的这张完整的网以外,其余的,两张破的成了一团烂麻的网,还有那大姐的那巴掌大的网片,都不堪用的。 李孟羲歪着脑袋,想了想该如何额定赏粮标准为好。 网等于是生产资料,一张网,等于源源不断的鱼获。 一张完整的网,得多给点。 残破的网,补起来麻烦,就给两斤粮算了,民妇大姐那一片桌子大的网块,可以作为补料缝在其他网上,给粮的话,就给两把好了。 于是,想清了该如何赏粮,李孟羲先给民妇大姐捧了一捧粮,民妇大姐本来觉得拿一块破网,都有些丢人了,都不打算要粮了,没想到李孟羲还真的给粮。 民妇大姐喜出望外,忙抻起衣服去接粮。 然后,贡献了两张破网的人,李孟羲让其自己拿,每人拿粮两斤。 众目睽睽之下,谁好意思多拿。 最后,小粮袋里剩了许多粮,“老伯,回去拿碗来。”李孟羲见老人手里没个盛粮的东西,出言提醒到。 见老人颤颤巍巍的往回走,李孟羲不忍,叫住了老人,“老人家,连袋子一块与你吧。”李孟羲笑着,把剩的大部分粮,估计有八九斤粮,连同袋子一起,一起给了老人。 老人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了,他张着没牙的嘴巴,朝李孟羲笑了笑,眼角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游骑大哥,帮忙照看下长者,别让人欺负了,抢了他粮。”李孟羲特意交代。 “好说!”马上络腮胡游骑大哥豪气的一挥马鞭,“在俺眼皮子底下,谁敢作恶?” 李孟羲之所以临时起意,委托游骑照看老人,是想到人心险恶,这么多人见老人得了一袋子粮,难免有人见财起意。 李孟羲特意交代了游骑有句,大庭广众之下,有了游骑的担保,当能震慑屑小。 若本没有坏人,多此一举无妨。 但若真有坏人,此举可以防万一。 大功告成,李孟羲找到了破网。 下一站,去找人把网补起来。 补网李孟羲不会补,得找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有,军中有一个绣工精湛的绣娘,还有很多会缝东西的妇人们。 今日不行军,妇孺营满营都是篝火堆,篝火会不停添柴一直烧一天之久,因为一场大雨,好多人的铺盖衣服都湿了,得趁今日,把衣服被褥烤干。 李孟羲带着渔网来了,找到之前缝防雨袋的绣娘柳氏,“柳姨,你能帮着用麻线把渔网补起来吗?”李孟羲拿着破网,有礼貌的问。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关于新军制的思考 第三百五十六章 烹饪 新军务下达了,柳氏放下了手中缝着的袋子,接过渔网。 柳氏把网摊开,看来哪里需要缝,网很破,柳氏犹豫说,得好一会补。 “无妨!”李孟羲摆手笑了。 然后就见柳氏抽出麻线,用针穿上麻纤维,一针一线的把麻线往缺口上补。 一开始,李孟羲认为这么补网是很正常的,不觉哪里有问题。 补了一会儿,一旁围观的一位民妇忍不住插了一句,“柳妹子,渔网可不是这个劲儿补的。” 民妇说完,柳氏停下了针,李孟羲也朝民妇看去。 李孟羲很善于听从别人意见,善于听从别人意见的原因是,他生活技能为零。 “敢问姨姨,是曾补过网?网不是这样缝,又还如何缝?”李孟羲拱手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 民妇憨厚一笑,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网子直接拿麻线绑就是,像柳妹一针一线当衣服缝,大可不必。” 李孟羲听明白了,敢情是就是把网当衣服缝,没这个必要。 网哪里破了,用细麻绳直接一段一段的往上绑就行。 横绑一道,竖绑一道,就成了网格。 随后,柳氏也就不用针缝了,其余闲着的妇人们,也过来帮忙,拿着细麻线开始修网。 一旁,妇孺营的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跑跑跳跳好不开心。 李孟羲见到小孩子三五一群玩的开心,不由想到,其实也可以把弟弟带过来跟小朋友们玩的。不过这会儿小砖在等着吃肉,不一定愿意过来。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渔网被补好了,李孟羲带着网,带着数骑,直奔大河而去。 李孟羲问人,问有谁会撒网,骑兵们都笑了,骑兵全部都会撒网。 众人跃跃欲试。 一人提着网,网手里攥起,走至河边,慢慢试探着往河里稍走,待走到河水没膝盖深,骑兵用力朝河里抛出了网,网撒出,宛若一朵花。 麻网缓缓向河里沉去,等了一会儿,网没于河水中,不见了网的踪影。 (能有鱼吗?)骑兵嘴里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骑兵边一脚一脚的往岸边退,一边把网往岸上收。 网渐渐离开了水面,撒网的骑兵立刻就看到了网中一抹银色。 李孟羲也看到了半出水的渔网中的那一抹白色,在汉末,没有塑料,也就没有白色的塑料瓶子,白色的不可能是塑料瓶子,肯定就是鱼了。 “还真有鱼!”李孟羲眼睛亮了,若是无人,他都要忍不住欢快的蹦起来了。 网拉到岸上,李孟羲兴奋了,这一网下去,不止一条鱼,看在网下大大小小蹦哒着的鱼,一眼数去,少说十来多条。 李孟羲迫不及待的帮着解网,拿鱼。 撒下的第一网,最后数出来,网到的鱼从最长的一条半个手臂上,到最小的手指长短的小白条,共计大小十二条鱼。 大致,这一网,少说十几二十斤鱼,这还是第一网。 此时天尚早,此河很长,可下网的地方还有很多。 当真能网到鱼! 李孟羲嘱咐游骑们继续网,他拿了一条蹦哒的小鱼,迫不及待的回去跟刘备关羽报喜。 刘备和关羽两人闲聊军务,砖头趴在关羽怀里,很乖巧,他一双大眼睛盯着瓦罐就没离开过,瓦罐中,水已经煮的咕嘟嘟滚开了。 马蹄声踏踏而来。 “玄德公,关将军,有鱼!有鱼哎!”李孟羲兴奋举着手里的鱼,兴奋的呼喊。 附近众人,目光都向李孟羲看来。 刘备关羽相视一眼,目露惊奇。 竟然这么一会儿,就网到鱼了。 “走,云长,过去看看!” 牛肠煮着不管了,刘备关羽李孟羲又来河边。 大河边岸,十数骑沿岸在走,岸边,不停的有士兵从河边朝河里撒网,一网撒下,拉起,清捡鱼获,然后再拢网,往下游走一段,再撒网。 每一网下去,网搅动了水面,附近水下的鱼全被惊跑了,要么一网下去,等一段时间,鱼会再游到附近。 可时间,正是义军急缺的。 所以才不要徒劳的等着,而是朝下游走一段再下网,如此,节省时间。 网几十斤重,要把网撒的很开,需要用全身的力量,撒网捕鱼很耗费体力,因此,是有七八人一起换着撒网的,还有人拎着木桶,装网上来的鱼,每一网,鱼都不算太多,甚至好几网,都网不到一条鱼。 无错小说网 可随着时间推进,网到的鱼越来越多,拎来的三个篓子,已经快要装满了。 不得已,有哨骑回去,继续拿篓子去了。 李孟羲和弟弟跟着网鱼的队伍去看人家撒网。只要网到了鱼,弟弟会欢快的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哇,那么多的鱼!” “哇,这么大的鱼!” …… “哇,这么小的鱼!” …… 不管网到多少鱼,鱼大还是小,弟弟开心不减。 受弟弟欢快情绪的影响,李孟羲也忍不住撒野的心,拉着弟弟孩子气的疯跑蹦跳。 李孟羲素来沉稳,何时见他如此稚气流露? 刘备关羽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摇头暗笑。 眼见着鱼获越来越多,刘备关羽心情大好。 再想到,之前所议,每日扎营,遣人去溪流湖泊之处,撒网捕鱼,日日有鱼获,岂不能节省军粮甚多。此法甚妙。 剩下的时间,只一张网,从中午开始,撒网一直到河流很下游,然后又折返到上游,再折返至下游,如是四个来回,撒网百余次,得鱼二百余斤。 等同得军粮,四百余斤。 今只一张网而已,今日一张网便得如此众多之鱼获。 既然有鱼可捕,刘备关羽带着满满鱼获踩着晚霞回赶时,商定后一致认为,织网之事,可立刻为之,越快越好。 织网需用麻绳,提到麻绳,李孟羲以为麻绳可能会缺。 刘备关羽都笑。 细麻绳根本不缺。这事还是刘备关羽二人办好的,之前编甲的时候,就缺麻绳,因此,刘备特意交待游骑商队买一些生麻回来。 生麻买了半车回来,这刚买,今日就需要用麻绳编渔网了,不凑巧了不是? 为编甲而准备的麻线,不想现在织网竟用上了。 渔网该如何织,李孟羲不甚清楚。问过关羽刘备,这两人都说会编网,关羽一个卖绿豆的,刘备一个卖草鞋的,他两人都不是专职渔民,但他两人都说会编渔网,如此可说明,织网难度不甚太大。 义军如今万余人,可能找不到多少识字的人,但要说找不到足够的会织网的人,断无可能。 今日天已将暮,待明日找人织网,最迟十来天,一大批渔网可以编出。 第三百五十五章 网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技术标准与三视图法 当众人满载鱼获而归,营中之人皆侧目。 鱼从水中捕来,此时还是活的,鱼盛在水桶和筐中,这一路走来不停有鱼蹦哒出来。 民夫们见了活蹦乱跳的大鱼,目露艳羡。 拎了半桶鱼回到瓦罐旁,关羽着急忙慌的去朝瓦罐里看。 要问他为何一副着急模样,是因为之前李孟羲叫他去捕鱼时,关羽一走,忘了瓦罐里煮着的东西了。 本以为,离开这许久没有添水,瓦罐里的水早就烧干了,罐里的煮着的肠早就糊了。 不想,走近一看,罐里还是有水,汤水里,几段牛肠被煮了数个时辰,已被煮的糯烂发白,随着沸腾的水在起起伏伏。 想来是有人见罐里的水快烧干了,给又添了水。 有一股淡淡的肉香从罐里飘了出来,一闻之下,令人心情大好。 “可吃了。”关羽乐呵呵的笑了。 腹中空空的众人现在能吃东西了,都是迫不及待,砖头尤其如此。 刘备拿来碗筷,碗筷分与众人,然后伸筷从罐里夹出一截牛肠,放在眼巴巴看着的砖头的碗里。 刚从滚水里捞出的肠子,多烫啊,贪吃的砖头等不及一口咬下去,烫的他忙把牛肠吐了,差点被烫哭。 “冷冷吃嘛,那么烫。”李孟羲才不要管傻弟弟。 用筷子夹起碗里的牛肠,李孟羲吹了好久,待牛肠凉了,用牙咬了一小口。 因为事先加了酒,去了部分的肉腥,虽说没有调料,但吃到的是纯净的肉香,没有丝毫被调料污染的味道。 牛肠入口滑嫩,即韧且糯,被炖了这么久,被炖的烂呼呼的了,一嚼就烂,吃起来很爽利。 小书亭 牛肠竟然意外的好吃,李孟羲于是大口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 李孟羲吃的嗷嗷的,两个大人刘备和关羽吃相也是跟李孟羲差不多的。 很快,众人碗里空空,就再分罐里牛肠。 不一会儿,四人就把牛肠分吃完了。 吃完之后,李孟羲放下碗筷,有些意犹未尽。 之前把牛肠大部分都给车夫老铁让其拿去了,这边留的只有七八段。 “味道如何?”李孟羲抿了抿嘴,笑问刘备关羽二人。 “可好吃了!”刘备关羽还未回答,弟弟就举着碗抢着说了。 “是极!如砖儿所言,牛肠甚为爽口。”关羽拂须大笑。 平日都没人要的牛肠,淘洗干净之后一吃,味道不比肉食差,甚至还有些独到的口感。 想到乡人屠宰牲口时肠子之类的都丢给家禽啄吃了,如今想来,真是浪费了很多。 牛肠既然能吃,味道不错,日后再杀牲口,就不能乱丢了。 区区几根牛肠,四人根本就没吃饱。 今晚刚好捕了鱼,晚上煮鱼吃正好。 关羽放下碗筷,开始拿短刀给鱼刮鳞,弟弟在边看着,李孟羲也在边看着。 看关羽四处找水,李孟羲若有所思,“……鱼洗完,还得用清水冲洗,要我说,下次咱多找点人,鱼捕上来,直接刮鳞去脏,然后就地凑着河水把鱼洗好再带回来,岂不便捷?” 关羽抬头,无奈看了李孟羲一眼,“何不早说?我等已回。” 不是李孟羲不想早说,是因为抓了那么多鱼,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往回赶,一时有些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哪想的起把鱼在河边处理完了再拿回来。 下次就有经验了,下次再派捕鱼队去网鱼,同时也把杀鱼的工具带好,人力也要配充足一点,那边网鱼,这边就同时把鱼处理好,当洗干净的鱼带回来,直接就可分与众人,直接煮了吃。 想靠鱼解决军粮问题不太可能,但多少能缓解一下粮食的压力,而且,还能丰富下营养结构。 一直只吃粮食,营养单一,有了点鱼肉,就补充了蛋白质。 过段时间,等渔网织好,鱼获会常有。 鱼是有了,可如何分配,让李孟羲拿不定主意。 最简单的方法,鱼获有了之后,谁也不分,给想办法腌制还是熏制之后放起来,当做军粮储备。 但细想,此法不可行,腌制需要大量的盐,熏制则需要花很多功夫。 把鱼当做军粮储备,没有实施条件。 按李孟羲所想,鱼获应该每人都有机会尝到的,万余人的大军,每人都隔三差五能吃到鱼,则能把有限鱼获,发挥最大的作用。 现下条件下,鱼肉最大的作用不是充饥,而是用来补充油脂和蛋白质,,效用简直等同于药品了。 义军万余人,哪怕每日都能捕得千条鱼,一人分得一条鱼,万人轮换一遍,也得十天之久。 而且,该如何轮换,现在民夫营还是一团混乱,没有严格划出营属。 按照排序分鱼的方法,可确保平均和公平,可现在义军没有好的秩序,就没有操作的基础。 现下如果给民夫营分鱼,一定会出现争抢一片的情景。 再者鱼有大有小,并不好分。 既然整鱼不好分,那就把鱼一股脑全部剁碎,然后再分成均等的重量,可以保证公平。 难点,就在把鱼一股脑全部剁碎——没有桌子。 细数能用来剁鱼的平展地方,只有门板,现在军中仅有的一些门板,在木匠营那里,木匠们在门板上刨木头等等。 或许可以从木匠营那里借来一个门板,一扇门板就够。鱼可以先剁碎再称量,如此可以分的比较公平了。 剩下的,还有分鱼的流程。 按李孟羲所想,鱼应该优先供给战兵和妇孺营,尤其妇孺营,那么多小孩子,不吃肉很影响健康。 每日鱼获,半数分于战兵营和妇孺营。 余下半数,分与民夫营,按每营轮换来分。 但这要等民夫营有了一定组织度再分才可以。 民夫营要有最低限度的组织度,就像现在的妇孺营一样,妇孺营分为二十一灶,每日吃饭,每一灶的人员都是固定的。 只要当民夫营做到有基本的分属和纪律之后,鱼才可以被较为公平的分下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 要是做不到分鱼公平,那还不如不分呢。 本来没鱼,大家都只能吃粮食,大家都吃一样的,没什么。 突然要分鱼了,顿时民夫们眼睛都盯着鱼上去了。 这要是没分好,谁多一点谁少一点,亦或是把谁露了,岂不大生矛盾。 本来不分鱼还没有矛盾,一分,分不公平,还平添了矛盾。 所以要是分不公平,还不如不分了,能少生些事端。 —— 关羽刮完了一条鱼的鱼鳞,然后从鱼的腹线用刀把鱼剖开,准备取出鱼的内脏。 鱼腹剖开,关羽摘出鱼鳔,随手把鱼鳔递给砖头,让砖头拿着玩,砖头开心极了。 不一会儿,第一条鱼处理完,关羽剖第二条,“呀,有籽。”鱼腹里,一堆黄澄澄的鱼籽。 有鱼籽是意外的收获,鱼籽很好吃的。 “关将军,把鱼腹内的黑膜扯掉,这东西很苦,煮了坏了一锅汤。”李孟羲建议。 关羽于是就按李孟羲说的,把鱼腹内黑膜尽数扯掉。 李孟羲说黑膜很苦,关羽很有探究精神的拿起一点黑膜塞进嘴里,尝了一下,果然极苦。 “呸!”关羽吐掉黑膜。 关羽作为一个汉末土著,在料理鱼类方面,竟然不如李孟羲经验丰富。 想来正常,古代知识交流不发达,渔业也不发达,古人吃到鱼的难度比较大,因为吃鱼少,处理鱼的经验也就不太成熟。 加上交流等方面的限制,可能皇宫里的庖厨说不定已经懂得利用蘑菇之类的含谷氨酸(味精主要成分)的材料来提鲜了,在偏远乡下,老农们吃鱼甚至不知道撕去鱼腹内膜。 关羽出身底层,他家是偏远乡下吗?是的。 关羽为草莽中的豪杰,但他老父,大概率是偏远乡下的老农。 关羽之父如果不怎么会料理鱼,关羽更不会。 今晚,就吃鱼了。 关羽就要把鱼整条放进罐中,李孟羲接过鱼,拿刀把鱼砍成数断,再往罐里放。 关羽见李孟羲对料理河鱼之事颇有见地的模样,便笑问,“羲儿,你可还懂庖厨之术?” 庖厨之术,通俗来讲,就是做饭。 李孟羲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某善庖厨之术,更长于兵法。”李孟羲信心满满的回答到。 虽然吧,前世也不会做饭。 但是,汉末原始至极的烹当式,李孟羲还真看不上。 一是,汉代没有成熟的榨油技术,植物油利用程度不高,人们吃油,吃的是动物脂肪,称之为“膏”。 二是,炊具也欠发达。 看军中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军中炊具,不是瓦罐就是陶翁,这样的炊具,除了煮,还能有什么别的烹饪方式? 较复杂的烹饪工具,李孟羲倒是曾见过,其大致还是瓦罐的形状,只是瓦罐上层,有一个像是带孔的篦子一样的东西,麦粒或者米放在上边,下边加水,然后用火在底部加热,于是麦粒和小米等就被蒸熟了。 汉代是有蒸的工具的。 就算这样,烹饪方式,也只有蒸煮两种。 主食就算了,可菜也只能一锅乱炖,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而传统的中国菜式,其烹饪技法有,炒、爆、熘、炸、烹、煎、贴、烧、焖、炖、蒸、汆、煮、烩、炝、拌、腌、烤、卤、等等等等…… 如果说,没有植物油脂,用动物油脂也可替代,可没有铁锅,炒菜就不能炒了。 铁锅炒菜的色香味等各个方面,都完爆一锅乱炖的炖菜。 只要把铁锅弄出来,区区庖厨之术,足可远超同代水平。 历史上铁锅是到宋朝才普及,李孟羲猜测是因为锻造和冶铁技术进步的原因。 而到底相比汉代,宋代的冶铁和锻造技术哪里进步了才因此有了铁锅普及的物质基础,这李孟羲就不知道了。 日后有空,看想办法能不能把铁锅整出来。 做出可口的菜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铁锅做饭极其快捷方便,放在汉代,说是半个神器也差不多了。 李孟羲至今还记得初中上学的时候,学校的食堂做饭是用贼大的能放头猪的大锅,炒菜用的铲子,是用铁锹直接炒的,菜论筐倒,油论桶倒,盐论袋撒,然后三二十个厨师,拎着铁锹做猪食一样,拿铁锹在锅里一阵乱翻。 好了,一个学校两三千人的饭,被三二十个厨师就给搞定了。 现在义军之中,万余人,每天负责做饭的人是多少呢,按十人一什有一个伙夫算,做饭的人手足有千余人。 而要是有了大锅,为万余人做饭,只需要五十个伙夫。 如此,节省了千余人的人力。 这节省下来的人力,不管是分出去巡逻,还是出去拾柴,还是干别的东西,千余人力能干的事,颇为可观。 哪怕是在战阵之上呢,千余空闲人力,亦不可小觑。 既然提到了庖厨之术,李孟羲好奇的问,“关将军,你可知酱油?” “额,”关羽愣了下,手中的柴停在半途,“酱啊,有啊。” 李孟羲说的是酱油,关羽回答的是酱,这让李孟羲疑惑了,酱油和酱是不是一个东西来的? 酱油,李孟羲不知道怎么做的,但酱这玩意儿小时候在外婆家好像看见过怎么做的。 做酱的时候是先用一些没有加酵的生面团子加盐等东西放在酱缸里,然后放在太阳下晒,等一段时间之后,生面团子开始长出一些食用霉,继续晒,最终,生面团就变成了一堆很稀看起来有点恶心的棕黄色东西。 这些做成的面酱用来烧肉之用,做出来的肉很好吃。 而酱油,是用大豆发酵做成的。 从关羽的回答中,李孟羲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他于是就不清楚汉代有没有成熟的酿造大豆酱油的技术。 李孟羲再问,“那关将军,我大汉可有酿醋之术?” 关羽笑了,“你这问的,我大汉如何没有酿醋之法?” 有酱油,有醋,还有盐,糖麦芽糖也有,即,糖饴。 那么,糖醋鱼用麦芽糖,面,还有醋,应该也能做出来。 糖醋鱼,一想到味道,李孟羲流口水了。 又很不巧的,流口水又被弟弟看到了。 “哥哥你是不是可想吃鱼了?”弟弟走到李孟羲面前,瞪着大眼睛看着李孟羲。 “没有。”李孟羲面无表情的用袖子擦着嘴角的口水。 “你就是可想吃鱼了,哥哥你都流口水了。”弟弟天真的说到。 关羽闻言哈哈大笑,李孟羲一脸黑线。 第三百五十六章 烹饪 第三百五十八章 鱼鹰舟 鱼煮好了,开吃。 几块鱼籽给了弟弟,鱼籽肯定是很好吃的,李孟羲自顾吃鱼,白水煮鱼,则不那么好吃。 没有调料的关系,连盐也不多,白水煮的鱼肉味道寡淡,除了鱼肉嫩一点稍微有点鱼肉的鲜嫩以外,更多的是土腥味儿。 这味道,不说跟真正的畜类的肉比了,连牛肠都比不过。 要是有点花椒叶就好了。 做鱼的时候,摘一点花椒叶,往水里一放,既能去腥,又能增味。 花椒可是中国原产的调味料,而且花椒树四季常青,一年四季都能摘叶子来当做调味品。 特别是花椒籽,在李孟羲的学生时代,花椒籽堪称是吃饭时候的噩梦,菜里要是有花椒籽没看见,一口咬到,整张嘴全麻了。 虽说,前世那么讨厌花椒。 但如今,调味料稀少,要有一些花椒籽,放在鱼汤里,真能增味不少。 因为白水煮鱼不好吃,李孟羲就想到了调料,就想到了陈皮,陈皮也是一种中国原生的调味料,陈皮是从某种树上扒下来的树皮。 除陈皮以外,还有草果,即丁香的果子。 还有蒜苗,姜,葱花。 八角好像是沿着丝绸之路运送过来的,好像不是中国原产,弄不到的。 还有胡椒,也弄不到。 孜然,也弄不到。 辣椒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没有辣椒,但是,中国本土也有一种有辣味味道跟辣椒比较接近的植物,即,茱萸。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 曾经看一个美食节目,李孟羲才了解到原来茱萸也是古代的调味品。 若以茱萸代替辣椒,那很多好吃的菜就能做了。 什么茱萸炒鸡蛋,青茱萸炒肉,等等等等。 越想越觉得好吃,连带着,李孟羲吃着寡淡无味的鱼肉,也不觉之间吃的啊呜啊呜的。 鱼肉无味,关羽刘备见李孟羲吃的很欢,一脸疑惑,鱼肉有那么好吃吗。 带着疑惑,关羽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品尝,没有啊,还是寡淡,并不好吃的啊。 啃光了一条鱼,鱼吃的只剩刺,犹豫了下,李孟羲直接下手,掰断鱼刺,然后拿起鱼头,吸鱼脑吃。 他如此举动,刘备关羽皆十分好奇,连正吃鱼籽的弟弟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鱼籽,抬头看着吸鱼头吸的滋滋响的哥哥,哇,什么吗,那么好吃的,弟弟想。 “羲儿,还有鱼肉,你吃鱼头做甚?”刘备起身就要给李孟羲拿鱼。 李孟羲摆手拒绝,“不,我吃鱼脑,鱼脑可好吃了。” 奇了,鱼脑怎么吃,刘备关羽大奇。 李孟羲给关羽刘备二人指了指鱼头可以吸出鱼脑的位置,刘备关羽二人手拿鱼头,将信将疑的拿起试了一下。 鱼脑果然美味。 虽然鱼脑和鱼肉一样,也没有用调料,但是,不知为什么,好像好多生物的脑髓都很美味,猪脑美味,鱼脑也美味。 刘备关羽两人吸完鱼脑,鲜美的鱼脑让两人意犹未尽。 “哥哥,俺也想吃鱼头。”弟弟眼巴巴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从瓦罐里捞了一只鱼头,丟给弟弟让他拿去啃去。 吃完饭,较往常饱的多。 李孟羲吃了一条半鱼,弟弟吃了好几块鱼籽,并一个鱼头。 吃完饭,正好有时间,刘备关羽和李孟羲闲谈了一些事情。 李孟羲谈到,把鱼先分于战兵和妇孺两营,待民夫营有了规制,再把鱼也分给民夫营不迟。 刘备和关羽皆认可。 还有,关于捕鱼这件事。 夜还早,不知明日赶路,傍晚扎营时,于扎营之地五里以内,是否还能遇到河流。 而且,其实晚上,拿着火把一样可以捕鱼。 鱼塘李孟羲很熟悉。小时候外婆家门前就有鱼塘,每天早上的时候,塘里的鱼群都游在水面上,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而当太阳升起,鱼就潜入水里不见了。 李孟羲猜测,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原因,鱼的眼睛受不了强光,所以当太阳高的时候,鱼潜到深水了。 也可能是太阳毒辣的时候,水面被晒得很热,上层的水被晒的很热,鱼呆着不舒服,于是潜到水底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晚上要是撒网捕鱼,说不定效率更高了呢。 李孟羲对网鱼之事,极感兴趣的。 当李孟羲说到,【白日鱼蛰伏,晨晚鱼露水】,刘备关羽皆讶然。 “当真如此?”关羽问。 “额,大抵如此。”李孟羲回道。 可能跟鱼的种类也有关吧,反正小时候外婆家的鱼塘,早晨起来,鱼都浮在水面了。 连夜捉鱼,或许可行。 关羽想了想,对捕鱼的细则做了补充,“岸旁水浅,若乘舟至河水中央,再撒网捕鱼,则鱼获更多。” 听关羽这么一说,李孟羲不由眼睛一亮。的确啊,站在岸边往河里撒网,能捕捞的范围就那么一点而已。 要是有个小船,在水面走,说不定见哪里有鱼群了,还可以把渔船悄悄划过去,一网朝鱼窝里撒去,网获众多。 “可舟船太大,轻小如竹排,以我军车马,亦难自带。”关羽摇头说着。 关羽想到了做一些小船,每日捕鱼时带着船去河流上捕鱼,更加高效。 可关羽也想到了运力问题,就算马车有空闲,可马车也装不下哪怕最小的船。 关羽认为船太大,车拉不动。 而李孟羲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李孟羲比关羽稍懂技术。 真的有能被车拉着走甚至被人扛起就走的小船。 根据前世的所见,李孟羲想到了一种很小的鱼鹰小船,何为鱼鹰小船呢,是一种船体成H形的船。 这种船,是两个小的船体中间用杠子连起的,两边的船体加中间的木杠,刚好就是H型的。 这种船李孟羲见过,可以说,这种鱼鹰小船,简直是能做出的的结构最简单最轻的船了。 捕鱼人捕鱼的时候,小船放进水里,两只脚分别踩在两船体上,左右两个船体,船舱形状和香蕉类似,船舱又窄又深,人踩上去,两边的船体半陷入水中。 小小的鱼鹰小船,其浮力也就顶多能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用来载人不行,用来捕鱼完全够用。 零点看书网 足够轻便,是鱼鹰小舟最大的优点。一个鱼鹰小船,重几十斤而已,一个成年人扛着走一天都没得问题。 鱼鹰小船精巧的轻量船型,正适合义军当前。 李孟羲迫不及待的鱼鹰舟相关告诉关羽。 关羽听完,目露疑惑。按关羽的常识,就是最小的独木舟,车也放不下啊,再者,独木舟人还不能站的上去,不能用于捕鱼。 李孟羲说的鱼鹰小舟,不仅一人能扛的动,一人还能操舟,还能站在舟上撒网捕鱼,关羽有些不信。 “这样,待我明日,去找木匠营,把鱼鹰舟做出来,再一看究竟。 择时不如撞时,两位稍等,我去木匠营,去去就回。” 说完李孟羲便迫不及待的走掉了。 “俺也去!”弟弟在后边追。 李孟羲风风火火的样子,刘备不由摇头,“走,云长,你我同去看看。” —— 李孟羲到了木匠营,在热火朝天的木工工地,从人群中找到了鲁犁,李孟羲拉着鲁犁,就跟他说鱼鹰舟的构造。 李孟羲噼里啪啦讲了一通,鲁犁脸色迷茫。 见鲁犁如此,李孟羲不得已,抽出腰间的短刀,在地上画了鱼鹰舟外形。 要说,李孟羲画简图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可是,图画完之后,鲁犁还是看不出这个奇怪的玩意儿,怎么就是船了。 李孟羲看着满脸不解的鲁犁,意识到,完了,沟通终于出现问题了。 之前和鲁犁沟通做抽屉,做板车什么的,都还算简单,沟通起来没多大问题,现在的鱼鹰小舟,复杂了一些,抽象了一些,沟通起来,难度很大。 由此李孟羲想到了一件事,在工业化过程中,为了方便和规范,出现了三视图,三视图能完美的表现出立体结构的全部外形特征。 工业时代的工程技术人员,单看零件外表,可能看不懂是什么,但一看三视图,就能看明白了。 而且,一个零件的三视图,给任何一个工程人员,只要是受过正规教育的工程人员全都能看懂。 很厉害的是,一幅三视图,拿给全国几百万受过正规教育的工程技术人员看,这几百万人,全部都能看懂。 三视图和工业标准规范化,意义重大。 试问大汉的工匠,一个工匠能否把自己要做的东西,画成图纸,把设计思路完全给千里以外的另一个工匠呢。 不可能。 而如果有三视图,这两个工匠又经过三视图的培育,都懂三视图,沟通就不成问题了。 一纸书信,能让天南地北的两个素不相识的工匠能够看懂彼此的设计思路,这一点,对技术发展和交流的促进,是划时代的。 (三视图,三视图要普及起来。)李孟羲想到。 李孟羲还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今日的这个想法,他亲手开启了自始皇帝统一度量衡之后华夏历史上第二次重要技术标准的大一统。 始皇帝陛下,统一的度量衡。 三视图法,统一的是所有的兵器,农具,稍微复杂一点的任何器械造物,所有工件制作与图纸绘制的标准和规则。 三视图要说不难,李孟羲接触三视图相关知识,是在初一数学课。 真正难的课程,不至于初一就学,既然初一能学,那按难度循序渐进来推测,三视图也就比四则运算和方程稍难一点而已。 难度不大就意味着,可以大肆推行。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技术标准与三视图法 第三百五十九章 浮桥,绳索 小小一鱼鹰舟,李孟羲认为结构简单极了。 可鲁犁就是理解不了到底怎么回事。 没得办法,李孟羲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儿,他想到了好办法。 既然用话解释不清,那就用泥巴,捏出个大概。 李孟羲需要黄泥,鲁犁代劳拿铁锹就地挖了一些泥, 李孟羲把泥浇上一些水,活成泥浆,然后也不嫌脏,拿泥巴开始捏船了。 弟弟以为李孟羲在弄啥,好奇的凑近看。 没多久,李孟羲捏出了大致的鱼鹰舟的船型。 泥巴捏出的船型正如李孟羲记忆中的船型一样——两个香蕉状的小型船体,中间有连接两个船体的横杠,在左右两个船舱上,有供脚踩的踏板。 船舱并不是全部遮盖起来的,前后留有开口,用于存放网到的鱼。 李孟羲弄了一手泥,把泥模做好,拿给鲁犁看。 鲁犁看的直挠头。 “如何?能做吗?”李孟羲好奇的问。 “能做是能做,怕是漏水。”鲁犁嘀咕着。 嚯,出大问题了。 李孟羲只想到鱼鹰舟船体简单,他只以为,船就是木板钉成的而已,却忘了造船需要的技术力有多高了。 古代没有能力用整块材料做船,船身是用木头拼做的,包括船底也是木头拼的。 少有足够大的大到能直接掏出一个完整船体的大树,而且就算有这么巨大的树,直接掏出一个船,强度也是不行的。 因为船体各部分受力不同,有的部位必须得加强,有的部分必须得减重,直接掏出的船,船体各部分材料强度一样,并不结实。 没有足够大的树,所以造船之时,船还是用木头拼接起来的。 既然是木头拼接成的,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缝隙肯定容易进水。 在现代化的造船工业中,钢铁巨轮可用各类焊接技术焊住钢铁之间的缝隙,而木头船,木头和木头之间的缝隙就没办法焊了。 古人在解决船体缝隙时,一是在造船时,船底尽可能用整块木头做底,减少缝隙。 二是,木头间的缝隙,可塞入麻纤维之类的填充物,把缝隙给堵死,填麻之后,会在缝隙上再刷上桐油,然后是生漆,有时还有用植物或动物的胶,于是,船缝就不会漏水了。 鲁犁不会造船,尽管是很轻量的鱼鹰小船,鲁犁跑了满场,问有谁会造船,结果木匠营百十人,无人会造。 鲁犁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李孟羲笑着安慰他说到,“就这么个小船,不会太难。你找人看看慢慢做,不急一时。 这样吧,船还交给做杂活的工匠来,船只要下水不沉,众人赏粮五十斤,如何?” 听到有五十斤粮,鲁犁就觉得此事能成,不止鲁犁,旁边干活的木匠们耳朵很尖,听说有五十斤粮,频频侧目。 交代完做船的事,李孟羲就要,离开了忙碌的木工营地。 “军,军师!”鲁犁叫住李孟羲。 李孟羲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鲁犁支支吾吾说,“有人让问,说我们木匠,能不能还跟着学学字?” 李孟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鲁犁说的什么。 在军中开设扫盲班这件事,是为提高士兵们文化水平,为下一步培养合格的基层军官做准备的。 如果是战兵们需要学习,那匠人们就更需要学习了。 技术相关,学些数理化知识总有些用处。数理化知识好的木匠,比数理化知识差的木匠,更有成长潜力。 有句话不是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真理。 鲁犁反馈了一个极好的想法,长时间以来,只顾着给战兵们上课,把木匠们却给忘掉了。 鲁犁反馈的想法,得到了五十一斤粮食。 其中五十斤赏给那个提出意见的木匠,一斤给鲁犁作为他代劳上馈的酬劳。 鲁犁喜气洋洋,忙碌的匠人们见到又有人得赏了,一个个都是振奋。 匠营真是个前途无量的地方。 匠营人才不多,没一人会造船。 然而,李孟羲走后,匠人们边干着杂七杂八的活儿,边开始自发的热烈讨论起来,讨论船该咋造。 匠人们的主动能动性可见一斑和生产积极性可见一斑。 由此可见,激赏法又有多好用。 回去,李孟羲说了匠营之事。 刘备笑了,“五十斤粮,便可得一小舟,我看啊,没有比孟羲你更会精打细算的人了。” 李孟羲嘿嘿一笑,说到,“五十斤粮,是研发费用。依我看,一艘小小的捕鱼舟,工钱要不了十五斤粮食,就能做一艘鱼鹰舟。” 无错小说网 研发二字,初听很是新奇,于是刘备问研发是何意。 李孟羲便认真给刘备关羽二人讲解何为研发之意。 简单来说,比如说要造一个新的东西吧,一开始不知道怎么造,就得试着慢慢造,既然是试着慢慢造,花费的时间就很长了。 而且,要是一遍造不好,还得拆开换个思路重新造,如此一来,工本就高了。 就算一遍把东西做好,还有可改进的地方,还得继续修改。 于是,做一个新的东西时,时间和工本都居高不下。 研发阶段,是不计时间和成本的,为的就是摸索出成熟的工艺,然后以成熟的工艺为蓝本,接下来才开始批量生产。 一般来说,研发的费用是远高于后续生产过程中单件产品的费用的。 鱼鹰舟研发成本如果只是五十斤粮食,那么当木匠们摸索出又快又好的制作鱼鹰舟的技术之后,按难度来说,一艘小小的鱼鹰舟,工作量不会比一架板车要大,原材料只是木头,不用钱,而工钱,付给木匠们十几斤粮食就顶天了。 木匠们做板车,一辆板车的工钱是五十斤粮。 总不能,一艘工作量少了许多的小舟,工钱也依然是五十斤粮吧。 核定工资的标准,依然是李孟羲那条秘而不宣的标准。即,按工时来算,每两一天工时,赏粮一斤。 如果一架鱼鹰舟,需要六个工匠,花四天时间才能做完,也就是说,做一架鱼鹰舟,所需的工时,是单人二十四天的工时,按单人两天一斤粮的标准算,需支付的粮食是二十四斤粮食。 二十四斤粮就换了一个能浮在水面捕鱼的小舟,简直太划算了。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木匠们做好了板车要发工钱,还有干杂活的工匠也要发工钱,给携行具编大篓的工匠也要给发工钱,工钱自然全都是粮食,近来李孟羲支出的粮食已经很多了。 私下里,刘备也跟关羽商量了李孟羲大量粮食支出的问题。 商议的结果是,一则,粮草充裕,一时半会儿无有粮草不足之忧,二则,激赏之法,确实好用。 索性,李孟羲支出粮食就不管了,任他施为。 李孟羲一手建立的木匠营,而今如火如荼。 夜晚,匠营一片火把通明,忙碌非常,看在眼里,关羽心里踏实非常。 碌碌不停之军,总比散漫无事之军,好上千倍百倍。 李孟羲在继续说鱼鹰舟的事儿。 既然提到了舟船,关羽突然想到一事,问到,“羲儿,你麾下木匠营,可做得大船?” 李孟羲愣了下,抬头看着一脸思索之状的关羽,“额,鲁犁已经问了,我营中无人会造船。若日后有了造船工匠,应当能造大船。关将军为何有此一问?”李孟羲好奇。 第三百五十八章 鱼鹰舟 第三百六十章 蜈蚣挂山梯 李孟羲问关羽,为何问起能不能造大船。 关羽耐心解释,“羲儿,我军自行军以来,未曾走过水路,若有朝一日,前路为水阻断,此时不搭浮桥,不造大舟,我军车马如何能过? 若无造舟桥之能,他日临水遇险,急切间不能过河,岂不危矣?”关羽郑重说道。 听关羽这么一说,李孟羲倒是想起来了,对啊,陆路行军倒是可以,万一哪天要过河,恰逢河桥被水冲断了,如果搭桥,派两个水性好的士兵拽着绳子游过去就能搭起简易的浮桥,如果河太宽,搭浮桥反而难度很大了,直接造大船载人过去更省事。 李孟羲想到了相关技术问题,先说搭浮桥。 搭浮桥的想法,李孟羲想到的是,派两个水性好的制作士兵拿着绳子游过去,游到对岸,然后把绳子找到一个树把绳子绑到树上,或是用桩子钉在地河岸,把绳子绑在桩子上。 可只依靠两根绳子的承载力,行人能走,马匹怎么办,车辆又怎么办,李孟羲不太确定区区两根绳子加一些木板,能否承载的动拉满一车木头的车辆。 好在现在军中也没有什么太大件的东西,军中最重的车辆,应该是拉木头的车了。浮桥如果撑不住一辆拉满木头的车,那就先把木头卸下来,让空车过去,木头由人分着给抬到对岸也行。 可是,桥面呢,总不能就踩着两根绳子走吧。 按最低的限度,浮桥宽应该宽过军中最宽的马车的两个车轮才对,而军中最大的马车,轮距五尺有余。 要有这么宽的桥面,至少得需要一些长度最少五尺的长木板,而这么些足够规格的木板,军中现在有吗? 或许有,木匠们每日有干木头做车轮,扎营之后有伐木队去扎营地四周伐树,把湿的树木的解成木板,用来做板车的车身。 车轮如果用湿木头,随着湿木头水分的脱解,车轮容易变形开裂,所以做车轮必须用干的木头,而车身用湿木头,甚至是用当天傍晚刚砍下的树的木头做车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因为木匠营有做板车这一工序在,所以现在木匠营应该有一些长度达到五尺以上的木板。 木板是有了,又如何固定在从河这岸到河那岸的区区两根绳子上呢? 想到这里,涉及到李孟羲知识的盲点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把木板和绳子固定到一起,李孟羲于是问关羽木板该怎么弄,是在木板上镶两个铁环,还是怎么着。 关羽略一思索,回答说,不用上铁环,直接用绳子绑,就能把木板一截一截的绑起来。 什么叫一截一截的就把木板绑起来,李孟羲听懵了。 然后,为了跟李孟羲解释如何把木板绑起的,关羽带李孟羲到了木匠营,找来两块有一定宽度的方木,然后又问木匠们要来了一段细麻绳,借着火光,关羽给李孟羲演示是如何不用多余的铁环,就能把木板绑起来的。 关羽拿起一块木头,放在膝上,然后,用绳子缠住木头一头,缠了个死扣,然后把绳结拉直,接着,拿起另一块木头,在离第一块木头一指的距离,用同样的方法,绑好了第二块长木头。 “左侧,也如此绑法,可听明白?”关羽把绑好的木头拿给李孟羲,问道。 李孟羲接过木头,认真看了两眼,恍然大悟。 原来浮桥是可以只用绳子和木头就可以搭成的。 用绳结把一块块木板给系紧,并且可以限位,像是台阶那样,每隔一小段,就绑一个木板,以此延伸长度。 绳结足以把木板固定住,不需要铁环,再说了,就算用铁环,铁环的强度还不一定有直接用绳结绑结实呢。 如此简单就把木板固定的问题解决了。 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中掌握的技能,果然是极其有用的。 李孟羲挠头,又问,“关将军,你会绑浮桥,可军中其他人会吗?” 关羽不能回答。 尽管绑吊桥看起来很简单,像是绝大多数人都会的。 可并不能保证所有人百分之百会。 再简单的一点知识,也有明文记录的必要。 尤其是浮桥的相关技术,归属于军事工程技术之列,十分重要。 关羽绑浮桥桥板的方法很简单实用,李孟羲觉得完全可以当做时候标准的搭浮桥的技术方法。 得想个办法,把看怎么把不好用文字描述清楚的技术写下来,最好是能画下来,就如《武经总要》那样,配很多插图那种。 图片记录的信息,比文字能记录的信息多的多的。 小小一个绳结,可能费尽口舌说半天,士兵们听不懂是咋回事。 记录成文字,写上半天,写上半页字,依然写的欠缺点详实。 而要是画成图,简简单单的哪怕火柴盒一般大的一个小图,就胜过长篇大论的一大段文字。 话说不清和文字也不容易写清的东西,图片拿到士卒们眼前一看,保证一目了然,哪怕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士兵,一眼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浮桥的木板,和木板固定的方式,都不是大问题了。 可是,绳子哪来?现在军中有没有鸡蛋粗并且长十几丈甚至更长,并且一根到底完整的大绳子呢。 没有。 这可好,没有搭浮桥的绳子,还怎么搭浮桥。 军中有很多各类粗细不同的绳子,但搭浮桥需要很长的并且很结实的能承载住车马的绳子,要是绳子不够长,没有长的绳子,就得拿短绳去接,可如此以来,由短绳接成的绳子,强度必然不够,很可以出现断裂,或者绳结松开的状况。 不出问题还好,一出问题,问题就大了去了。 马车正在浮桥上走着,突然某一截绳子的绳结松开了,车上一车平日都舍不得吃的酒肉,一下全掉河里了,岂不可惜。 物资的损失倒也罢了,要是人走着走着,突然浮桥断裂,人要是掉进湍急的河水,一个旋儿人没了踪影,比如关云长,掉进汛期的河水之中,同样得遭难。 堂堂五虎上将,因为浮桥断裂,一不小心掉进河水中淹死,岂不一世英名尽毁。 别说关羽会水性之类的,就算关羽水性不错,万一是哪天关羽手臂中箭了,箭伤未愈,一个手臂用不上力,身上又穿着重甲,这要是一不小心掉进水中,肯定淹死了。 总之,无论如何,得有足够结实的长麻绳,不然一旦出现损失,轻则毁物伤人,重则贻误军机。 足够结实并且足够长的麻绳,军中现在没有,清点出了此事,关羽刘备皆皱眉。 技术有关的,李孟羲最为擅长了。 李孟羲清了清嗓子,问关羽刘备,问两个出身民间底层的人,“麻绳怎么编的?”李孟羲问。 说来在汉末各方诸侯之中,可能曹操不知麻绳是怎么编出来的,可能孙权也不知麻绳是怎么编出来的。 因为曹操出身豪族,天生的食肉阶级,未曾深入民间,四指不染泥,不清楚民间技术太正常了。 而孙权呢,等孙权继父兄之位,坐断东南时,已权倾天下,哪里会有机会和动力去了解民间技术细节呢。 不说曹吴,再说袁绍袁术两兄弟,这两人累世公卿,想袁术兵败之际,士兵们都喝泥水,袁术口渴,士兵们给袁术找来了浑水,袁术不肯喝,打翻水碗,非要找蜜水来喝,士兵回答,此时只有血水,哪里有蜜水,袁术顿时吐血而亡。 如此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生死关头,还要矫情着要喝蜜水,简直跟何不食肉糜的家伙是一类人了。 袁术这般,哪里又会是懂得民间生产技术的人。 袁术如此,袁绍又能好到哪里去。 认真一比较,其实很有趣,汉末诸侯,好像只有刘关张三兄弟,真正是出于底层的草根。 刘备虽是汉室宗亲怎么样了,汉室宗亲可太多了,汉室宗亲的身份就就不值钱,君不见汉室宗亲的刘晔,就是造霹雳车那家伙,也在曹操手下效力。 刘备之所以成为刘皇叔,是刘备足够强大,能力足够,才成为刘皇叔。 汉室宗亲的身份,给刘备提供了一些便利,但并不是刘备因为是汉室宗亲,而所以才在汉末脱颖而出的,两者并无关系。 除刘备之外,其余刘姓各方诸侯,刘表刘璋之类,哪个不比刘备身份跟汉室血缘更近,然而除了刘备,余者皆不堪。 细数汉末诸侯,懂得如何编织麻绳技术的,好像还真是只有一个刘玄德而已。 不仅刘玄德,关羽也知道麻绳该如何编,甚至张飞也知道。 和汉末其他诸侯相比,刘备一方,好像很特别。 李孟羲不懂麻绳是如何编的,麻绳李孟羲还算熟悉,前世没少见过,李孟羲记得,那种工地上用的手臂粗细的麻绳,麻绳里好像还有一些细的扎丝,用来给麻绳提供更强的扛拉性能。 扎丝不用想了,这种细的铁丝,按汉末的条件,不可能生产出来的。 汉代的麻绳,只能是纯麻绳。 李孟羲问,麻绳是用麻来编的吗? 刘备和关羽闻言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这话问得,麻绳不是麻编的,还能是什么编的。 156n.net “不是,我是问,生麻咱们军中是不缺了,几十丈长的麻绳,能编吗?”李孟羲一脸疑惑的问。 “如何不能?”刘备反问。 “那……如何保证质量……额,麻绳事关浮桥是否坚牢,长长数十丈的麻绳,不可能由一人编成,而若是由多人共编,若稍有一人编时马虎,到用之时,长数之丈之浮桥,一处麻绳不牢,便有桥毁人亡之危。” “麻绳优劣,如何评判,我不知,两位可知?” 刘备沉思片刻,“麻绳以股多而密者为优。” 见刘备有所见地,李孟羲便把编麻绳的质量监管工作,就交给刘备了。 刘备笑着应下了,“正好,云长,一架浮桥,需用长绳两根,你我率人各编一根,以评优劣,如何?” 关羽笑道,“就依大哥。” 好了,虽然义军还没有遇到需要搭桥的情况,但已经开始准备搭桥的相关准备工作了。 足够长和足够结实的麻绳开始编了,虽然不知什么时候会需要过水搭桥,但想必在遇到的时候,军中已经有了不止一条长绳。 有备方能无患。 更重要的是,以往,都是李孟羲想到相关技术细节的,现在由鱼舟想到日后行军之时,可能同样需要大船和浮桥,这是关羽想到的。 一人之智,难比得上众人之智。 白天提到,军中可以每个百人队,配一两张渔网,还可以配一两个抓钩,这类带着特殊装备的士兵,或可称为技术军士。 今晚,又想到了可用于搭桥的麻绳,麻绳不同于渔网和抓钩之类的,一盘几十丈长的麻绳,重达几十斤,单兵扛着是扛不动了。 如果说,抓钩是“排”级战术辅助装备,渔网是“连”级辅助工具,那么用于架桥的几十丈长的麻绳,至少也是营级的装备。 重的要死的麻绳放在百人队之中,任何用处都没有。 故,搭浮桥的能力,可以下放至千人队,即,每个千人队都要有能独立搭建浮桥的能力,即,每个千人队,几十丈长的麻绳至少携带两根。 余下的问题还有,搭浮桥,得先把绳子拉到河岸那头去,首先得派精通水性的士兵腰里缠着绳子游到对岸去。 水如果很急,又或者是冬天,水温很低,泅渡的士兵很容易遇到危险。 要是在河水上搭浮桥也就算了,可还有一种架在两山之间的吊桥呢,就如当阳长坂坡,张飞砍断了吊桥,曹操的追兵顿时无力追击。 河水还可以泅渡,两山相隔,彻底没办法了。 古代的技术,李孟羲也不甚熟悉,更熟悉汉代军事技术的人是关羽刘备二人,于是李孟羲便问,如果两山之间,吊桥被毁,如何重建吊桥。 “择灵巧之士,腰间缠绳,翻至对崖,把绳索系于对崖山上,而后,如搭浮桥一般方法,用木板,铺于绳索之上,如此,吊桥可成。”关羽略作思量之后,答道。 关羽说,找几个很擅长攀爬类似特种兵一样的精兵,拉着绳子,爬到山对岸的山崖上去,然后把绳子绑在山对岸的石头或者树上,当两根平行的绳子从这边山头搭到那边山头搭好,再在绳子上铺上木板,就是简易的可通行的吊桥了。 靠人爬过去搭吊桥,这难度有点大了。 很多天险之所以被称为是天险,因为是人力无法轻易克服的。 可能一处建在险要处的一架吊桥,建吊桥时死了很多人,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把吊桥建好。 平日建吊桥,用人拉着绳子爬过去的方法,慢慢建也行,可如果军情紧急,若无有快速搭建吊桥的工程能力,极其影响军队战力。 有天险相隔,而无有逾险之能,虽有百万雄师,只能望险而叹。 如果空有强大的作战部队,而没有强大的军事工程能力,等于是没有强大的后勤能力,没有强大的后勤能力或是后勤能力有短板,于是,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强军。 其军力虽强,而短板非因其军力强盛便可弥补。 后勤不足,早晚必因此落败。 正如曹操之八十万大军枕戈赤壁,其军虽众,其水师不精,其军中医师不足。 因为水师不精,所以不得不用铁索连环之计,意图以船为陆,发挥北地兵马善于陆战的长处,而避免水战的短处。然后,一把江火,曹操大军水面大败,折戟沉沙。 同样因为医师不足,瘟疫爆发之后,无力控制,以致功败垂成。 但凡曹操再多准备个两三年,后勤准备再充足一点,船只数量再扩大一倍,纵然水师依然不是东吴对手,但凭借绝对的体量优势,无脑用火船往对面撞,无脑拼伤亡,也能把东吴水军全部给消耗掉。 而要是曹军事先准备的药物和医师足够,说不定瘟疫爆发的初期,瘟疫就被压制住了,压制住了瘟疫,纵然水面船只全被孙刘联军消灭,也没必要退军的,可以慢慢伐木继续造船。 天下三分,魏居其七。 哪怕只是隔岸相持,曹操地盘大,人口多,能筹集到的粮草更多,只要没有瘟疫,不撤军,和孙刘大军隔江相持,相持个一年半载,孙刘可能就撑不住了。 孙刘十万大军长久和魏军相持,等于十万青壮没办法从事生产,同时后方还需要源源不断的往前方支应粮草,以孙刘的体量,拼消耗,会被魏国耗死的。 若论军力,曹操南征北战,打过董卓,吕布,打过袁绍,打过袁谭,还打过鲜卑,魏军从兵力还是士兵素质纪律性,都远强于孙刘,可赤壁之战,曹操战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后勤准备的不足。 第三百五十九章 浮桥,绳索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题 关羽见李孟羲说着说着,眉头紧皱,又没声了。 关羽和刘备不好打搅陷入沉思中的李孟羲,只好等他回转过来再问。 此时,李孟羲想什么又想的入神了呢。 在脑海中思绪纷飞的无数混杂的画面之中,李孟羲想到了曾经在cctv7,即,农业军事频道看到过的,特种兵们野外作战时,特种兵们过两山之间的山崖时,是用弓弩把连着绳索的铁钩射到山崖对岸去,只要钩到树干石头什么的,只要钩结实了,人就能像猿猴一样,顺着绳索爬过去。 用弓弩来抛射绳索,比人力爬过去快捷的多。 二十一世纪的弓弩,和汉朝力道最大的大黄弩哪个力道更强,不太清楚。 大不了,大黄弩力道要是不行,直接搬床弩过来,发射弩枪,以床弩的力道,别说挂到对面树上了,弩枪深扎进石头缝里也是可以的。 吊桥断了,派身手敏捷的士兵爬下悬崖, 在路况极不好走的情况下,可能得半个小时, 才能爬到对岸山崖。 而且, 这过程中, 可能士兵会失足坠落山崖。 而要是用强弩发射铁钩,或者用床弩发射连着绳索的弩箭, 可能运气好,一发弩箭射过去,铁钩就钩到了几十米外对面山崖上一棵歪脖子树, 前后所需时间可能还不到一分钟。 一分钟,对比一个半小时,节省的时间是二十九分钟。 二十九分钟,按五秒可以顺着吊桥投放到对面一个人来算,二十九分钟的时间优势, 足以把数百人投放至对面山崖。 数百人趁其不意, 足以从山上绕到敌军大营后面, 埋伏起来, 等到晚上,足以杀敌军个措手不及。 李孟羲甚至知道特种兵们的抓钩是怎样的——最好的抓钩形状,应该是一个抓钩上,有三个或者四个弯铁钩, 这样, 不管铁钩射出去是怎么的角度,都至少有一个钩子可以勾住树干。 不仅山崖间搭桥可用,在河上搭浮桥,一样可以用床弩把绳索射过去, 很快捷方便, 而且安全。 看来, 军中技术装备又得增加了, 强弩手们除了配备普通的弩箭以外, 还应配备一种抓钩箭头, 以方便在悬崖峭壁之处, 辅助通行。 妙哉!特种箭头。李孟羲脸上不由浮现笑意。 见李孟羲眉头稍缓,关羽边把一根柴添到篝火里,边好奇问,“羲儿,何事开心?” 李孟羲回过神来,振奋的把自己方才所想告知刘备关羽, “关将军,玄德公。我等之前所议,军中每百人,配备一二抓钩,利于拔寨。 现下提到于山崖之间搭建吊桥,是否可特做一弩箭,箭头做成抓钩形状,遇山崖难逾之时,弩箭拖曳绳索,射至山崖对处,若抓钩恰钩住乱石树叉之处,我军士卒立时缘绳索而过,岂不迅疾?” 说完,又道,“若弩弓力道不足,亦可用床弩,以床弩之力,弩枪可射百丈之远,百丈险崖亦可过。” 李孟羲的奇思妙想,让刘备和关羽大开眼界。 李孟羲已经把弓弩或床弩用来搭设吊桥的用法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不用多加思考,刘备和关羽二人就很清楚,此法绝对可行。 暂不说刘备关羽二人深受启发了,李孟羲也迫不及待的想把这耗费了诸多脑细胞才想到的好主意给赶紧记下来,万一明日忘了,等于白想了。 “说到吊桥,某倒觉得,吊桥若是竖着用, 也很好用。”李孟羲皱眉说道。 吊桥还能竖着,刘备关羽不解其意, 不约而同的迟疑声问, “如何好用?” 李孟羲组织下了语言,抬头看了关羽刘备两人一眼, 问,“若要从山崖高处往下爬,该如何爬?” “选一灵巧之士,抓藤攀石,小心下爬。”刘备答到。 一旁,关羽捻须沉吟,“可使人以长绳缚其腰,然后,攀绳向下。” 刘备说徒手从山崖爬下;关羽则说,山涯上的人拉住绳子,系住爬山士兵的腰部,然后,士兵就抓着绳子,有了借力处之后,缓缓下爬。 关羽的方法更好,然而李孟羲有更好的方法。 “由上爬下,我有一物——蜈蚣挂山梯。”李孟羲一字一顿的说道。 蜈蚣挂山梯,听名字就很厉害,关羽一双丹凤目微睁,问,“何为蜈蚣挂山梯?” “所谓蜈蚣挂山梯,即,梯阶逾数百阶之悬梯尔,因悬梯细长如蜈蚣,故曰,蜈蚣挂山梯。” 说着,李孟羲抽出腰间短刀,就地在地上随意画了一副悬梯。 画完一看,地上画的,悬梯和普通的梯子也没区别的啊,于是李孟羲转头一想,就在梯子上方,画了一个对照物。 对照物就是几笔山崖。 这寥寥几笔山崖画完,整幅图,一看就是从悬崖上挂着的一副长梯的样子。 “且看,这便是蜈蚣挂山梯。从山崖上往下爬,徒手不借外物,极其危险,而纵然借助绳索攀缘,全身可着力之处,只双手而已,依然不便。 而若有此挂山梯,梯长数百阶,高崖垂至谷底,士卒沿梯攀缘,双手可握梯阶,双足亦蹬梯阶,于是,双手双足全有可借力之处,稳当便利许多。” 李孟羲缓缓讲到。 刘备关羽皆面有惊讶。 不消说,蜈蚣挂山梯这个听起来厉害非常的名字,刘备关羽又误认为是李孟羲的师承,是李孟羲从那个神秘的老师那里学来的。 其实呢,蜈蚣挂山梯,就是软梯而已,结构和直升机所用的软梯是一样的。 而之所以用蜈蚣挂山梯这个名字,是因为啊,曾经看过一点《鬼吹灯》这部小说,盗墓贼们经常下到深山巨谷去盗墓,长达数百米的挂山梯能帮助盗墓贼们很容易到达用其他工具不容易到达的地方。 说起来,软梯不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汉朝肯定有。 但,普及度和思路应该是个问题。 就比如曲辕犁唐朝就已经很普遍了,可一直到二十世纪,解放后,很多偏远山区的人们,依然是用很原始的木直犁的,要知道,唐朝到二十世纪,时间已过去了千年之久,曲辕犁技术也已经传播了千年之久,尽管这样,依然有普及不到的地方。 古代的技术传播效率,实在是不堪。 所以,悬梯尽管不是什么高科技技术,但并没有被太普遍的利用起来。 悬梯技术在汉代有没有普遍用于军事之中呢?答案是没有的。 后三国时期,邓艾偷渡阴平,遇到险崖深谷,实在过不去,就在身上裹上毯子,顺着山坡滚下去。 笔趣阁 为什么直接滚下去?因为邓艾没带挂山梯。 不然,要有一副挂山梯,不致每遇山谷,就得九死一生的往下滚。 只此一件挂山梯,便是放在武经总要里也足够的。 按对鬼吹灯电影的印象,盗墓贼们下斗的时候,两个喽啰,放下背后背着的一卷梯子,梯子哗啦一卷开,一卷梯子能展开很长。 从这儿便可以看出,挂山梯可以做到轻量化,毕竟人的重量又没多少,真要是采药人坠崖的时候幸运的抓到一把石头缝里的枯藤说不定就能捡回条命,枯藤都能经的住一个成年人身体的重量,那么,手指粗细的麻绳,加结实的木阶,就更能经受住人体的重量的重量了。 综此种种,虽说还没开始做挂山梯,李孟羲认为,可悬挂上下垂直高度一两百米的挂山梯,完全可以当做单兵装备配备的。 之前已经决定,每个百人队,配备一张大网,一张大网几十斤,背着网,铺盖就不能背了。 同样,伙夫背着瓦罐陶翁粮食之类的,铺盖也就不能背了。 一人背一床铺盖,是最理想的状况。 而其实,两人挤一张床也没问题。 也就是说,极限状态,一个百人队,只用五十人背着铺盖,其余五十人,可以背着粮食,三两百支箭,大几百斤粮食,或者一张重几十斤的大网,或者一卷重几十斤的挂山梯。 把挂山梯作为辅助装备加入到士兵们的装备序列之中,单兵的负重能力有限,要加装备,自然会挤压其他物品的携带量,因为要带蜈蚣挂山梯,就得有一个士兵不能带铺盖了,就得跟别人挤一张床了。 装备要带的多,床铺数量就被压缩的更少,于是士兵休息的时候,舒适度会降低。 但这并不是大问题。 挂山梯足可列为兵家秘传之术。 关羽对此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梯子挂上,然后士卒一个个顺梯向下爬,当所有人都爬下来,那梯子怎么收回? 如果说要留最后一个人收梯子,那最后的那一个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李孟羲无法回答了。 对啊,除非过一道山,就扔下一道梯子不要了,不然,要收回梯子,还真不好解决。 梯子过一道山就不要了,此法不可行,要是山多,过道山就没了一道梯子,没走多远,梯子就没了。 挂山梯还算比较重要的战略工具,必须要回收。 而要回收,就面临着关羽所提的问题——最后回收梯子的那个人,咋个下去呢。 要说留在最后的那个人,把梯子解下之后,用绳子绑着树,自己顺着绳子爬下来,也行。 虽然绳子肯定是无法收回了,这相当于,用一条不怎么重要的绳子,换回一套很重要的挂山梯,算是能减轻后勤压力的一种方法。 或者,可用技术手段来解决。 有没有一种技术,在到了山崖下之后,可以在山崖下就把挂山梯取下来的方法呢。 李孟羲冥思苦想,哪怕他想到了机械化自动化的技术,也想不起有什么技术在软梯挂在山上之后,自动收起的,而且不是向上收起的,而是向下收起的。 除非有什么黑科技,才能做到梯子绑在山崖上,不用人解梯子自动能把自己解开的。 思来想去,就只有弃卒保马这一个策略了,用一根细细的不值钱也不重要的,每一个士兵能带上数条不止的细长麻绳,来保全珍贵的挂山梯。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三百六十章 蜈蚣挂山梯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无题(二) 蜈蚣挂山梯,可长千百节也。 一个人背一节,一节哪怕是二十阶,那么十人背的梯子勾挂连缀起来,就是二百阶。 如前所说,应按军队编制大小,配属不同权重的装备。 那么,蜈蚣挂山梯放在百人队都太嫌拖累了,放在千人队合适。 一个千人队,带蜈蚣梯十节,需穿山过涧时,十节对成一副。 两百阶的长梯,几乎够所有行军时所需。 一挂长梯,如同蜈蚣,高悬悬崖峭壁之上,远看如长练悬天,想之令人神往。 李孟羲曾说,为将者不能知用匠力,则不能知舟船桥栈之要。 关羽深以为然。 李孟羲片刻时间之内,连说了特种抓钩弩箭和蜈蚣挂山梯两个利器,关羽打感收获满满。 夜深了,李孟羲带弟弟回去休息了,关羽和刘备还在继续讨论挂山梯的妙用。 谈着谈着,“哎呀!”刘备突然一拍大腿,惊叫一声。 “羲儿与我说, 得找些读书识字的人,教娃娃们识字。”刘备看着关羽, “某给忘了!” 关羽忍俊不禁, “大哥明日再找, 也不迟。” 这边,李孟羲盘膝坐在车头, 昏暗的光影下,奋笔疾书。 今天没有行军,停军了一日, 正因为停下没走,军中干的活儿多,因此李孟羲见识到的多,学到的也是极多。 “古来行军,大军补给大抵几种? 大抵四种, 一为, 沿途采买, 二为扎营之时, 就近采集野菜柴草等,三为,遇河和渔,遇山则猎, 所获之多, 可大缓军粮损耗。 至于第四, 为劫掠四方, 此法确也可得粮草补益,然, 劫掠百姓,仁义之师不为也。” 至此,李孟羲入汉末以来, 所见所思, 终于大致见到了古代行军的全貌。 古代补给手段,大抵也就这四种常规手段。 之所以只是常规补给手段,那是因为李孟羲还未遇到真正残酷和惨烈的战斗, 真正惨烈的战斗中, 连尸体都是粮食。 也许直到那时, 李孟羲才会学到,除常规补给手段以外, 还有非常规的极端补给手段。 往下继续写。 “古之行军, 受气候影响极大。 一夜暴雨,夜雨狂风损毁帐篷不知几何,更兼民夫众人被褥为雨淋湿着众。 故,无论暴雨风雪,若气候恶劣,暂缓行军,比匆匆行军更好。 暂缓行军,民夫可升篝火烘烤被褥,军中损毁帐篷亦可有充裕时间修补。 再者,大雨过后,等一日,路面好行数分。” 这是李孟羲学到的,应对行军途中恶劣天气的对策。 再往下是,屠匠营。 “不管行军之时,亦或战时。 行军之时,可能有牲口暴病而死,可能有猎得猛虎麋鹿,诸如此类。 战时,一场大战,战场上遗留死亡马匹多矣。 故而,军中需有熟手屠匠,以高效宰杀大型牲口。 白日见,死牛一头,需壮丁六人前三后三才能抬起。 又见,宰牛之时,从四处张罗人手,找长棍搭三角架起, 前后花费两刻不止。 若有专一屠匠营,屠宰工具并搭三角架之木头,连同人手,聚于一处,需屠宰牲口时, 瞬息人手齐至。 故需特立屠匠营一营, 人手不需太多,三五队足以。 又因,大型牲口,如黄牛,骡子,战马等,抬时最少需六人,故,屠匠营最少,六人一队。 此所以,屠匠营不同于战兵五人一伍,不同于板车匠人十人一什,而用六人一队之缘由。” ddxs.com 屠匠营既然成立,有了基本框架还不够。 白日想到的还有其他细节。 李孟羲停笔片刻,又写道。 “但凡需要多人协同分工合作之任,如做板车,如屠宰牲口,则必须有组织架构,且必须有能协作之能力,及基本纪律。 于当下,纪律只养成,在于先有组织架构。 组织架构之成,在于板车。 因何在板车? 一板车,上可放屠匠营忙碌之时所有工具,如长棍,如各类刀具,挂钩,及分肉之案板。 屠匠个人铺盖和杂物,亦可放于车上。 此时,一营屠匠,板车谁拉?拉多久有替?谁人来替? 方方面面,利益纠葛,屠匠之间,在协调此中纠葛之中,便锻炼了协调和组织能力。 如同航母未成,先练水兵,就是此道理。 板车之于屠匠,等同航母之于水兵。 由此微小节学得,若军练立营,不管骑军水军,纵无马匹船只,亦可先练组织、纪律。” 屠匠营的方方面面细节写完。 该写什么了? 李孟羲抬头看天,今夜大晴,月明星稀。 对了,屠匠营的细节还没写完,差点漏了。 “刀具。屠匠营刀具不够,宰杀牲口需用尖头屠刀,剁骨时需用厚背刀,而军中只有环手刀。此刀刃不尖,剥皮不利索,环手刀背也不厚,剁骨时伤刀。 故,屠匠营立营之后,需尖头屠刀几十,需剁骨斧几十。 还需剁肉门板数面,牛皮处理或还需别的工具。” 写完,屠匠营的事项这才差不多全记下了。 再后,是今日最大的收获——渔。 “中原地区,河网水系密布,以一日行军三十里以上的漫长跨度,一日之内,或沟或溪,或湖或河,大军沿途必遇水。 可立一渔营,每扎营,出而渔作,一日若得渔数百,则等同粮食千余斤。 此可大解军粮损耗。 由此又知,若想渔作高效,则船只必不可少。 无船,则不能深入河中,只能岸边撒网,可河岸水浅草少,鱼自然也少,鱼获必然少。 故,若想多网鱼,必需捕鱼船只。 又因是行军途中,运力有限,大型船只不便携带,有鱼鹰小舟,恰适合鱼营。 军中无造船工匠,鱼鹰舟能否做成,未知。 幼时于池塘观鱼,见早晨,鱼群游浮于水面,至太阳初升,游鱼下潜,不见踪影,此何道理?是否是早晨夜晚水面无光时,游鱼多浮水面?若如此,夜晚捕鱼,或许效率数倍于白天。” “渔营立后,可使渔队,夜晚外出捕鱼,一夜忙碌,收获可能颇丰厚。”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题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束侑 白日,自渔网之后,是有擒将术,李孟羲现在再来汇总白日的东西,他疑惑了。 是怎么从渔网联系到擒将术的? 想了好大一会儿,李孟羲终于记起了。 是刘备说的,刘备说,渔网可守城用。 也不知,刘备是有着怎样的生活经历,才会想到拿渔网来守城呢。 难不成,刘备是有用渔网网人敲闷棍的经历? 总之,李孟羲只想到渔网用来网鱼,引起了渔网其他用途的,是刘备刘玄德。 然后才是,在抓有些战斗力强悍的猛将时,可以用渔网往猛将身上扔,一捉一个准。 然后是关羽提了一个更犀利和具有操作性的抓将方法——用绊马索去撞。 李孟羲提笔写下。 “擒将术,士卒扯长绳,两人一组,持绳向敌将缠裹,绳直拦横冲而来,敌将纵有吕布之勇,必被擒下。 同时,还可用渔网协助。 还可用绳套。” “军中辅助装备,骑兵可随身携带绳套, 此其一,可用于抓捕敌溃兵, 其二, 战后, 战场之上马匹四散奔逃,绳套抓马便利。” “于拔寨之时, 绳套亦有大用。 三两人,抛绳套抛至敌寨墙木头凸起处,待勾挂住, 余者三五人,奋力一拽,敌寨木墙轰然坍塌一片。 此拔寨之法迅疾,快人力冲撞数倍。 由此又反之【建寨之法】。 古之营寨,多为木头排钉而成墙。寨墙建起时, 可把木桩钉为一般高齐, 平齐无凸起借力处。 如此, 敌攻寨之时,纵想以绳套勾挂拉墙, 敌无可借力勾挂处。 由此再知, 我攻寨之时, 敌寨墙若平齐归整, 我绳套无可借力之处,此时, 可做【抓钩】。 抓钩有刃, 可钩入木中,一钩而入, 众人抛钩搭墙, 再用力拖拽,敌墙瞬息倾崩。” “由抓钩知,军中当有特种军备。” “抓钩之物,不必士卒人人配备,若人人配备, 则拖累矣。 可使百人之中只一两人配备抓钩, 足以拔寨时用。” “抓钩兵腰系抓钩,则不便再携箭筒。 为尽人力之用,又便于抓钩之【技术军士】于百夫长身旁时时听用, 抓钩军士,可同时担任百夫长之刀盾亲兵。” “由此引申而出,军中军制问题。 汉之军制, 一百夫长,辖什长十人,编制臃肿,不便管理。 以三三制为最佳军制。 可于伯长什长之间,再设一职。 以都伯为百人管制之官,以伯长,管三什。 一都伯辖三伯长,正巧,每百人,三伯九十人,余十人,为都伯亲率。 此十人,恰巧可安排技术军士如抓钩手,旗手,医官,粮草官,神射手,传令兵,亲兵等,此十人,由都伯亲自指挥。 恰好,特种军士由都伯亲领,便于指挥。” “由军制,三三军制为,班,排, 连,营,团,旅,师,军。 结合汉之军制, 伍,什,什后为伯,伯等同于排,之后为都伯,都伯等同于连。 再之后,汉军制伯后为何,暂不知。” “由技术军士知,军中需各类特种装备,此特种装备,不必人人装备,不必每一伯皆装备,可按权重,分为,连级装备,营级装备,团级装备,等。” “按此法,捕鱼之渔网,可作为连级(即都伯级)装备,一都之中,一人背大网一副。 平日,遇水网鱼,稍补军粮之缺。 粮草被劫,山穷水尽时,有网,遇水则可绝地求生。 于战时,渔网亦可为抓捕敌悍将之捕将用具。” “半营级装备,为强弩手所带之特种箭头。箭头钩状,可系绳索,以攀爬之渡崖之用。” “营级装备,为蜈蚣挂山梯。 此梯,三百人一副则足用。” “若问团级装备,则千人之伍,可带军号响箭等。” 写完了,似乎是没有别的了。 关羽刘备两人认为份量十足的挂山梯,在李孟羲这里,不过是一小小造物而已。 若说强大的军事装备,那可太多了,都说不完。 于李孟羲而言,技术装备不是难点,难点是能想起这些技术装备,并把各类技术装备妥善安排好,优化军队构架,并弄清楚每一个细节为什么这么做,这是最重要的。 bidige.com 李孟羲都写完爬到车里睡觉了,关羽刘备二人,还是围着篝火说李孟羲说过的事儿。 李孟羲那会儿说,做一些带钩的弩箭箭头,用强弩,甚至床弩,把弩箭和绳索一起射到山崖对面去,然后找一轻灵士卒爬过去,然后,就用绳索,在那头开始搭桥。 此法能变天堑为通途,让刘备关羽两人思路大开。 夜都很深了,两人拿着弓弩箭头,嘀嘀咕咕的讨论说用弩发射钩爪可不可行。 他两人讨论的结果是,不太行。 一是,强弩劲力或许不足,二是,铁钩怕是不经拽,以刘备关羽二人的经验,铁钩一拉咯嘣一声就断。 其实李孟羲的思路没错,刘备关羽二人所想,更是没错。 李孟羲所知的弩弓和钩爪箭头,是有现实装备的,特种兵们和武装警察们就装备这样的装备爬山爬楼。 李孟羲所在的二十一世纪,材料科学已极度发达,爪钩可以做的很轻,能被弓弩发射很远,而且爪钩是用高性能钢材做的,别说人的重量拉不断了,吊一辆车也拉不断。 刘备关羽二人从他们的角度来思考,也对,汉末,钢铁强度不够,要想爪钩结实,就得做的又粗壮又大,做的大了,自然发射不远。 再者,钢材质量不好,就是容易咯嘣一下就断。 故而,刘备关羽二人觉得,抓钩这个方法,风险不小。 打仗本就伴随危险,有时,哪怕就百分之九十九的危险,只要有百分之的度过悬崖的可能,就值得一试。 或许就百分之一的可能,就是不世之功。 再说,钢铁材质问题,放古代会是问题,放汉末也是问题,可李孟羲都带来灌钢法了,炼钢技术在不久之后就将迎来巨大的变革,脆而易断的生铁钩,会变成钢钩。 没有蜈蚣挂山梯又没有用弩发射抓钩的邓艾尚且能偷渡阴平,刘备军的攀山越岭的能力,必然比邓艾更强。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无题(二) 第三百六十四章 文字教学开始 又一日,拔营行军。 果然,停了一天之后,路况好了很多。 古代的路实在差劲,所谓的大道,就是一条土路。 好的一点是,土路被无数人流车马走了一遍又一遍,踩的比较瓷实了,不会像普通野地一样,雨一下,烂泥满地。 木匠营,有新东西做成了。 李孟羲所说的,盛沙的沙盘,写字的木笔,还有把沙子抹平的木片,这写字板,笔,橡皮,三件套,做起来很简单,鲁犁亲自做的,一天就做完了。 李孟羲拿着东西看时,弟弟要抢李孟羲手里的小小的木剑玩,李孟羲不给,他俩正争抢疯闹着, 刘备骑马来了。 刘备见他哥俩争抢一个手掌长,小小的一个木剑, 刘备笑了, 问, “羲儿,你做这木剑做何用?” 一般小孩儿, 做个木头的小刀小剑,肯定就是当玩具玩的。但李孟羲做出来,肯定有其深意, 而不是当玩具玩的。 果然,“写字用的。”李孟羲说道。 刘备愣了下,“奥?写字用的,为何做成剑一般模样?”刘备很是惊奇。 “此为攻心之用。”李孟羲正色解释道。 不说还好, 这么一说,刘备更不解了。 于是,李孟羲就跟刘备解释说,为何,小小的一把木剑, 有攻心之效。 简单来说,木笔是给小朋友写字用的,可小朋友们做事三分钟热度, 学习积极性成问题。 所以,把笔做的漂亮一点,小朋友们就更愿意拿笔了,愿意拿笔,就自然更愿意写字。 小小的一根笔, 能让小朋友学习兴趣高一点,多写两个字,就是赚了。 原来, 这就是攻心。 刘备听完, 看着李孟羲, 哈哈笑了。 真有意思,对小孩子, 还用攻心计。 笑罢, 刘备正色道, “羲儿, 你昨日央我寻几读书人, 人我找来了。”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他想起了,难怪总觉得有啥事给忘了呢,就是这件事!要找一些识文断字的人,来充任军中教师。 人是找够了,刘备问李孟羲,人怎么安排。 李孟羲不假思索,就说和屠夫营和渔队一样,先编成一伍,然后,再分个车,安排在辎重队,跟着辎重队先走,等有空车够了,就一个车,一个教书先生,车上再安排几个学生,如此,就可以一边行军,一边教小孩子读书学字。 刘备听完,面露不满,“羲儿,如此轻慢儒士,无礼甚也!” 被刘备斥责了,李孟羲愣了,他不知哪里就轻慢儒士了。 见李孟羲似乎不知利害,刘备便尽人镜之职责,尽数李孟羲的失礼。 想请教书先生教小孩子们学字,必得礼贤下士。 “你说,让读书人和屠夫渔夫一样安排, 不是轻慢,是什么?”刘备严厉的说道。 李孟羲这才明白过来, 刘备说的什么意思。 原来, 把屠夫和渔夫以及教书先生一样对待, 就是轻慢了教书先生。 这可冤枉李孟羲了,不是李孟羲看不起教书先生,恰相反,李孟羲很尊重读书人。 不同的是,李孟羲觉得,人人都是平等的,他对渔夫,对屠户,对木匠,对战兵,对教书先生,都很尊重,都是一样的尊重。 两相道德观的不同,便产生了矛盾。 李孟羲觉得,把教书先生和屠夫渔夫一样安排,没有不尊重人的意思。 而刘备,无有人人平等的观念,反而,刘备认为不给教书先生厚待,是轻慢了读书人。 在什么山就唱什么歌,在汉代,自然得按汉代的行为习惯来办事。 可是,在汉代,如何对待教书先生才礼节不亏呢,李孟羲两眼一抹黑,只能向刘备求教。 刘备早有腹稿,不假思索道,“这样,教书先生我挑了有二十人,军中可腾出五辆马车,四人共乘一车,虽依然局促,但军中不同平日,想来教书先生也能体量,不会觉得轻慢。” “而后,由我军中代给束脩,以做聘请之资。” “还有,羲儿,我军中酒水,皆被你要去。可与我二十坛酒,并束脩一起,赠予众位先生。” “余下还有,各教书先生,每月粮饷五十斤,如何?” 刘备把安排说了一通。 李孟羲听的连连点头。 刘备人家是土生土长的汉朝人,人家对汉代的风土人情社会风气比李孟羲熟悉多了,由刘备安排的招待规格,很合适不过。 于是,接下来,军中本就急缺的板车,被腾出了五辆。 军中紧缺的肉食,昨日刚杀了头牛和骡子,肉除了分给妇孺营和伤兵营,剩下的李孟羲都舍不得吃,准备存着以备哪日将士们有了军功之后,准备当做赏赐发下去。 可是,连李孟羲都舍不得多吃的肉,为了聘请教书先生,刘备从辎重队拿了许多肉,每一条束脩,都不少于十斤肉。 然后,李孟羲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水酒,准备蒸溜烈酒救治伤员的时候使用,这一下没了二十坛。 要按李孟羲的说法,娘的,读书人咋了,都成流民了,我请你们教小朋友,是看得起你们,是给你们面子。能赏你们几斤粮食,就算看得起你们了,还他娘的想坐车,还想要肉,还想要酒。 tui! 李孟羲再不爽,也无法改变的了因为聘请了二十个读书识字的人,军中支出了大量物资的事实。 少说二百斤肉,二十坛酒。 这些物资,给战兵营多好,酒留着,二十坛水酒,能蒸出五坛烈酒,又能救治多少伤员。 束脩和酒,是给教书先生的。 李孟羲也会参与教育小朋友的工作,更兼是战兵的总教官,平日多有教育战兵数算,所以,刘备拿着束脩抱着一坛酒,也给李孟羲送来了。 李孟羲见此,都笑了。 “玄德公,你我何必见外?” “哎,两码事!”刘备把脸一正,而后,语重心长,“羲儿啊,我可是把束脩给你了,你即一身本领,教小娃娃的时候,可不能藏私!”刘备打趣李孟羲。 笔趣阁 李孟羲哈哈笑了,“我必尽十二分本事!”李孟羲郑重应到。 刘备给李孟羲送来酒肉,便要离去,李孟羲把肉丢给一边馋肉的弟弟。 教师是安排好了,以后不管战兵也好,小朋友们也好,都可以学习文字了。 从今日开始,军中除数学以外,可以开设语文一课。 不一会儿后,刘备告辞离开了。 待刘备走后,弟弟拿起老大一块牛肉,估计是,牛大腿那一块的肉,刘备是特意挑了一块好肉拿过来的。 “哥哥,给你吃肉肉。”弟弟都要流口水了,却没有先咬一口,反而,想让李孟羲先吃。 弟弟小小年纪,懂得尊长。 肉其实不好吃,李孟羲这么觉得的。没有调料和香料的肉,李孟羲不太想吃。 “哥哥不吃,你来吃吧。”李孟羲笑着。 弟弟不允,非要哥哥先咬一口肉再说。 李孟羲不好推却傻弟弟的好意,小小的咬了一口。 然后,牙咬到肉上,肉极难咬掉。 哪个狗日的炖的肉,肯定是火大了,肉柴的跟麻批子一样,咬不动卧槽。 李孟羲只好停嘴,抽出腰间的短刀,用不太锋利的短刀,艰难的把肉削成一片片的,然后,就放在兄弟两个吃饭的小碗中。 许久之后,为了削肉,李孟羲弄的满手是油,终于,削了有两碗牛肉片。 刀工也不好,李孟羲削的烦了,直接砍了一大块。 “铁叔,来尝尝牛肉好吃不好。”李孟羲笑着,把两碗差不多大的牛肉,其中一碗,端给驾车的老铁。 正回头看的老铁赶忙把脸迈过去,不肯接李孟羲的肉。 最后,在李孟羲的执意推让之下,老铁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一小碗牛肉,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不仅是车夫老铁,李孟羲还招呼两个任劳任怨的传令兵王林王礼伯侄两个,把另一碗肉给他们了。 然后,李孟羲才和弟弟,你一块我一块的,慢慢用刀子割牛肉吃。 弟弟终于吃到好吃的肉肉了,弟弟可开心了。 弟弟有肉吃就开心,李孟羲则眉头紧皱,愁思不解。 现下,有一个难题横在眼前。 要说,军中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最不能耽误的是小朋友们的学习,再苦不能苦孩子。 开启正式教小朋友学字,就得有足够的马车,一车一个教书先生,再拉几个小孩子,这样才能保证,漫长的一整日的行军时间被有效的利用起来。 又是板车,喵的又是板车。想干点什么事,总是离不了板车。 可是,板车都缺成啥了,李孟羲很无奈。 二十辆车不好找,细想一下,其实妇孺营,本就有牲口车三四十辆,这些车就是拉行动不便的小朋友,同时也为了提高军中行军速而调集来的。 现在的妇孺营,板车是足够了,行军的时候,车上坐着小朋友和一些小朋友的家长在车上照看,小朋友们有乘车的便利,根本不会拖慢行军的。 板车一辆也挤不出来了,待看看,从妇孺营腾出点车辆,看够不够用于教学之用。 还有,军中板车的制作任务,全压在木工营,也不知,今晚有没有新的板车能做好。 要是有新车做出来,正好稍解燃眉之急。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束侑 第三百六十五章 书声朗朗 李孟羲心说扎营之后,就去找鲁犁,问有没有新车做好。 没想到傍晚刚一扎营,鲁犁就颠颠跑过来了,鲁犁面带喜色,“军师,新车做成了,三个!” 鲁犁嘿嘿笑。 李孟羲则是惊讶,一下做成了三辆板车? 再一想,这也正常,做一辆板车,以前是所需工时五天,这五天时间,是包括做车轮,做车身的总工时。 后来,工艺连连改进了两次,先是,匠人们都弄到了门板或者把车翻过来当平地,有了平整的刨木头的地方。 再者,有机灵的木匠想到白天行军之时,也可以在车上进行一些小的木件儿加工的活儿之后,匠营的工作效率开始腾飞。 工期赶到了一起,一日有三辆新板车做成。 李孟羲开心的去匠营去看。 匠营之中,三辆还散发着湿木头青香气味的崭新板车呈现在眼前。 李孟羲粗略看了看,他主要看车轮。 本不怎么懂木工技术的李孟羲, 现在也能弄明白板车的技术关键了。 一辆板车做的好不好,主要看车轮, 看轮毂圆不圆, 看轮毂上有没有裂纹, 看车轴直不直。 三辆车检查完,李孟羲目光扫了一圈, 豪气的一喊,“走!跟我领粮去!” 一辆车做成,赏额是五十斤粮, 三辆就是一百五十斤。 木匠们出来几个人,随着李孟羲去辎重队,领了几袋子粮食。 等再回到匠营,分好了粮食,李孟羲把车全部推走。 板车稍有空余, 立刻就有用的地方。 新板车三辆, 去处正好三个方向。 屠匠营, 渔营, 各需一辆板车用来作为促成这两部组织度的“训练用具”。 照这个思路, 第三辆新板车,也应安排在妇孺营, 正好, 给小孩子们找好了老师, 束侑也发过了, 自今日起,对小朋友们的教育正式开始。 教学之用的板车, 跟其他板车不同。 教学用的板车得是偏厢车,一边车栏,钉上一个长木板,用做黑板之用。 然后, 行军时也好,扎营后的傍晚也好,各教书先生可以用石灰水在木板上写字,也可以把字写在麻布片上, 麻布片用浆糊或者什么, 糊在木板上。 李孟羲招呼匠人们,把做板车车身的长木板, 拿来一个宽的,给嵌在板车一侧。 活不大,木匠们拿来木板,叮当一阵,把一个稍宽的木板,给嵌在了车栏一侧。 李孟羲看了看,虽然说木板有点窄,但用来写几个字够了。 央鲁犁推着小偏厢车,李孟羲来到妇孺营。 妇孺营,此时较往日热闹。 刘备领着一群人,正跟大人们热火朝天的聊着什么。 李孟羲带着鲁犁,推着板车轱辘辘的过来时,刘备看到李孟羲来,顿时笑了,“羲儿,来!” 刘备朝李孟羲招手。 待李孟羲走近,刘备给李孟羲引见众人,“羲儿,这是特意请来的先生。” 给李孟羲介绍完,刘备又谓之众人,笑曰“这是咱家军师,都早认识了吧?” 众教书先生都是看着李孟羲笑。 这么长时间了,李孟羲跟民夫营往来频繁,谁不认识他李孟羲? 李孟羲目光看过一圈,见众人,都是衣衫褴褛,粗看,跟其他民夫没什么两样。 想来正常,就算是读书人,被黄巾裹挟了,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后,说了几句客套话, 大致是有劳, 小孩子拜托诸位了, 等等。 客套话说完, 李孟羲挠头想了一下。 他召集了妇孺营大大小小,所有小孩子们。 妇孺营的小朋友,大致是三百人出头。 大小不一。 按李孟羲所想,一个队,受限于板车的运载空间,一辆板车,上最多拉小朋友四五个。 而老师只有二十人,算下来,一个老师管十五个小朋友左右。 可以按年龄划分好,最小的,不便于走路,也跟不上行军的五岁以下的小朋友,在车上学习。 剩下的,五岁以上,那些八九岁更大的小朋友,则跟着车,边走边看着偏厢车上的字学习。 slkslk.com 所以,每个班级,应安排最小的小朋友五人,大孩子十人。 思考清楚之后,李孟羲就按着这样的方法拉人,五个幼儿园年纪的小朋友,再配一些小学年纪的大孩子。 人一队队拉完,李孟羲回头看向教书先生们,“来,诸位一人领一队。” 教书先生们便过来,各自找自己的学生。 有的教书先生拘谨,小朋友们更拘谨,待教书先生们都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都认认,别明个忘了你们各自学生,各自老师是谁了。”李孟羲调侃说。 经这一说,教书先生们都半拘谨,半热情的,摸摸这个小朋友脑袋,摸摸那个小朋友脑袋。 妇孺营小孩子三百多人,分了二十队,余下的还有大概三十来人,正失望的站在一边。 这剩的一部分小朋友,有家长的小朋友,抱着家长的腿,看着别人都被选走了,小朋友委屈的抿着嘴巴,都要哭了。没选中的小朋友的家长,看别的孩子都有老师了,家长焦急的不行,想问,又怕事儿不敢问。 而更多的,那些没有家长,最无助的孤儿,则是个个神情失落,羡慕的看着这一切。 妇孺营所有孤儿,全都没被列入二十个班级,李孟羲此举自有深意。 “来,你们过来。”李孟羲笑着朝被落下的最后一部分小朋友们招手。 正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的小朋友还在愣神,便被喜出望外的家长一下给拽了过来,拽的一个跟头。 有家长的小朋友,还能被家长拉着,剩下的二十多个小孤儿,胆怯又茫然的看着李孟羲,也不过来。 李孟羲走了过去,满脸笑意,“以后,我就是你们老师了,我来教你们。”李孟羲笑着。 本来还很失落的小朋友们,失落瞬间消失了。 正式教学,开始。 李孟羲领着他自己班级的小朋友们,还有二十个教书先生,开始第一堂正式的课。 老师们是需要培训的,不管,汉末的教书先生是怎么去教小朋友识字的,但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方法,教学效率一定比不过李孟羲的方法,因为李孟羲会象形法,用象形法来教学,小朋友们学习效率将极高。 第三百六十四章 文字教学开始 第三百六十六章 渔营,立 新板车旁,李孟羲给教书先生们讲解偏厢车的用途。 “诸位看,这车有个宽板,是军中特意造出,以做教学之用。” 说着,李孟羲拿着毛笔,毛笔沾着石灰水,在板车侧板上写了几个字。 “平日教学,宽板上可写字。当然,如果觉得石灰水不便利,用墨写麻布上,麻布片再贴在板车上也行。” “切记不能用墨往木板上写,木板上一写,就擦不掉了。不同石灰,石灰写完,扣下就掉。” 李孟羲讲完车的用法,教书先生们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 偏厢车用法交待完,李孟羲再交待,行军时,如何进行教学。 “每行军之时,白日一天,无所事事,正好教娃娃们识字。” “每队咱选的是,五个小孩儿, 十个大一点的。” “行军时,小孩儿车上, 大孩儿下边走, 就有劳各位先生, 边走边教。大好光阴,可是不能辜负。” 教学相关交代完, 李孟羲才开始对二十个先生进行培训。 只见李孟羲拿着笔,沾了一点石灰水,也不急着写, 而是笑问,“众位先生,你们可知,一二三四的一字,该如何写?” 教书先生们顿时有种被小瞧了的感觉, 都是沉默不语。 目光扫了一圈, 见教书先生们沉默, 李孟羲说,“我有一法, 要教诸位。” “此乃家师秘传, 能直通文字源流,此谓之象形法。” 李孟羲说的严肃认真, 众教书先生顿时认真起来。 “此为, 【—】”, 李孟羲提笔在木板上,写了个一字, 然后问,“【一】为何是一横?”李孟羲反问。 片刻,不见教书先生们答话,李孟羲启发到,“诸位不妨, 伸出一根手指来看。” 教书先生们大感有趣, 都伸出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就是一,把手指横起来,就是【一】字, 诸位看看,是不是如此?” 李孟羲这一提醒,教书先生们顿时受到了启发。 可不? 一是伸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横起来,不就是问字的一。 那同理,二是如此,三也是如此。 在之后,李孟羲就把之前教小朋友们学习口,曰,日,这三个字时的方法,原原本本的给教书先生们讲解演示了文字的演化和变形过程是怎样的。 为什么,子曰的【曰】,会是个口加一横。 象形法一经展示,让众教书先生耳目顿时一新,各人震惊无比。 小朋友们学习的时候,还感觉不到象法法有什么,可刘备亲自精挑细选选出的二十个读书人,个个都是有一定学问的。 东西好不好,含金量多少,教书先生们清楚的很。 这个象形法,太过惊人。 直到最后,李孟羲把有限的几个字,按象形法的思路教给教书先生们离开之后,教书先生们仍处于震惊莫名之中。 李孟羲都去给战兵们过去上课,离开了,好一会儿,有教书先生才从震惊中回转过来。 “了不得啊!”头发花白,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气度有些不凡的年迈的教书先生感慨无比。 这边, 李孟羲来到战兵营,战兵不用干杂活儿, 扎营之后,自觉开课。 李孟羲看到了木匠营众人。 李孟羲朝众人笑了笑,然后带着一大群木匠们,带他们来到一年级, 即,战兵营四则运算的教学,李孟羲给划分了五个年级,第一年级,是教十个数字的班级。 教课的,是那些学习进度快的战兵。 吩咐战兵什长,用心教这些木匠兄弟,也嘱咐鲁犁等木匠用心学,这边学完了,再学更难的。 想学字的木匠们得偿所愿来学习了,学习态度不会成问题。 如今战兵营战兵们的学习进度,五年级毕业,即,精通了四则运算的人,比比皆是。 xiaoshuting.org 李孟羲把这个学习进度最快的人拉到一起,然后划分出了第六年级。 这第六年纪,就是战兵们数算学好之后,开始学习文字的年级。 李孟羲教学工作很熟悉了。 他按照一样的流程,先教一二三这三个最简单的字体。 他让战兵们伸手指,看手指,照着手指写字。 战兵们很新奇,并且觉得简单,原来字就是这么写的?有趣。 这个傍晚,李孟羲先培训教书先生,又在战兵营教了第一堂文字课,不管是教书先生还是战兵们,都收获满满。 教书先生按编制,就划分到了妇孺营方便行军管理和教学。 夜晚,李孟羲满营溜达之时,妇孺营中,今日活力非凡。 小孩子们喝完肉粥之后,一个二个喝的饱嘟嘟的,肉是刚杀了的牛和骡子,大半的肉都分给了妇孺营和伤兵营,伙夫们把肉剁的很碎,然后煮粥的时候往粥放了一些,这就是有肉的粥。 晚上也无事,崇拜学问的大人们,把自家小孩子,拉到教书先生身边,说让自己小孩子,跟先生学学。 很有一部分教书先生,就开始感觉很良好的,开始谈古论今起来,把所学的所有经史子集,一股脑背了出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一人,摇头晃脑的,颇为沉醉的吟哦着。 一旁的小朋友们,瞪着大眼睛,听不懂啊。 一旁的家长们也听不懂,不过却对摇头晃脑的教书先生佩服之至。 人家有学问,自家娃娃就有前途。 在另一堆篝火,另一个教书先生,此教书先生倒是有意思了点。 此人不那么书呆子,也不迂腐,也不之乎者也。 篝火旁,此人谈天说地,说盘古开天,说大禹治水,说精卫填海。 故事讲的可好听,围了一群小朋友,听的津津有味。 都说人过一百,形形色色。 二十个教书先生,彼此之间,各有不同。 又一堆篝火,一个教书先生没有之乎者也,也不会讲故事。 不过,此人憨厚善良。白日给了每个教书先生一条十来斤的束侑,这个教书先生把肉切成小块儿,给小娃娃们烤了吃。 看到小孩子们嚼也不嚼,填嘴里直接就咽,一副馋坏了模样。 憨厚的教书先生乐呵呵的笑了,伸手去捏小朋友的脸蛋。 此人喜欢小孩子,挺好。 再有教书先生三人,围一堆篝火旁,就着篝火的火光,拿着柴棍在地上写了许多字,边写边讨论着,讨论着字体。 傍晚那会儿,李孟羲传授了象形解字法,直接给教书先生们打开了一扇新学问的大门。 这三个教书先生,是在研究学问呢。 研究型教书先生。 与此同时,战兵营。 战兵营什长伍长,用木炭,或者用石灰在盾上写字,然后教什里的人知识。 这是军令要求,还有考核,由不得什长们玩忽职守。 一夜过去。 第二日再行军。 行军队列后方,辎重队中间,吵吵闹闹。 一辆新板车,板车一边,车栏高出一截木板。 有教书先生,拿木炭,在木板上写字一长排,一行的字。 “子曰。”教书先生指着木板上的字,教到。 “子曰!”跟在一旁,一大群孩子,很兴奋的蹦蹦跳跳的,大喊子曰。 他们也弄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大家一起喊着开心。 其实,这个教书教学方法不那么对。 论语不容易懂,教给小朋友们小朋友们理解起来难度很大。 但是,如此朗朗读书声,声扬前后,回荡旷野,前后赶车的粮车的车夫,不住的笑着回头看。 有游骑经过,也忍不住稍停,笑着看孩子们很久。 刘备前后巡视时,也见到小朋友们跟着车疯跑,大声吵闹的读着论语,刘备驻马旁观,只觉胸中有豪气勃发,一股畅快淋漓。 刘备仰天哈哈大笑一声,“驾!”他挥鞭驰骋离去。 小孩子,如朝阳之初升,观之活波成长,怎能不满心希望? 第三百六十五章 书声朗朗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千字文》始编 又一日过。 傍晚,鲁犁又有好消息来,说是,鱼鹰舟做好了。 李孟羲惊讶,能这么快? 昨天没做好,今天一天行军却做好了,难不成,是行军之时,在车上做的? 一问,还真是。 前边有人提了行军时,一人拉车,一人车上干活的做法,匠营推广了这个方法,白天也能做活儿。 这不,鱼鹰舟就是这样在一个白天被木匠们用木板给拼成了。 叫上关羽刘备之后,“鲁犁,船在哪?走,拿上,咱去河上试试。”李孟羲迫不及待要一看成果。 鲁犁跑回去,眨眼间,便扛过来一艘小舟。 跟李孟羲记忆中的一样,这小船是成H形的,左右两个船舱是香蕉形状的。 李孟羲好奇,木匠们用木板做成的小船,密封性是如何保证的。 鱼鹰舟很轻便, 鲁犁扛着就能轻松扛走。 李孟羲总觉得,鲁犁把船做的小了点。 可能是因为见过真正的鱼鹰舟, 印象深刻, 所以才能感觉的到细微的差别吧。 再去妇孺营, 看渔网如何了。 分发给妇人们编网的活儿,妇人们白天行军, 也在车上边照看小娃娃,边就编渔网,编出了渔网十三副, 效率很高。 鲁犁扛着船,再有一些士兵带着渔网,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河边走去。 鲁犁扛着的鱼鹰舟,船体很奇怪。 所有人都惊奇, 这么小的一个小船,能浮在水上吗。 今日扎营,离营地五里多,斥候探得,有河。 走了五里,见一大河。 鲁犁把鱼鹰舟从肩膀上拿下,小心翼翼的放水里。 鱼鹰舟下水, 下水之后,一下就出现了问题。 首先不知怎么搞的,这船一边高一边低,其次, 可能是船舱做的有点小,浮力不够, 入水线很深。 李孟羲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木匠们第一次做船, 能保证不漏水已经十分难得了。 船在水上放了一会儿, 没沉。也就是说, 没有进水。 “谁水性好?上船试试。”李孟羲向众人问道。 立刻, 就有一名士卒自告奋勇出来。 这个会水的士卒走到河边,趟着水走近鱼鹰舟, 一脚往上踩了上去,就这一脚, 鱼鹰舟被一脚踩的一边一歪差点沉到水下去了。 士卒慢慢的爬上鱼鹰舟,一脚踩着一边的船舱上的挡板, 晃晃悠悠的站稳,最终, 虽然船舱都快完全没进水里了,但是,足够证明,如此轻量化的船只,能经受的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的。 还不错。 站在船上的士卒,没多久,很快因为船进水了,船往下沉,被迫跳进了河水中,李孟羲微微点头。 鱼鹰舟还是从下面漏水了,原因是船底的榫接结构不够紧凑,有水渗到船舱里了。 一群没做过船只的木匠,第一次做船,漏水正常,第一次就能把东西做好才是意外。 虽然鱼鹰舟下水不消三分钟就结束了使命,但今天渔网多,足有十三张大网。 士卒们三五一群背着渔网,提着木桶,分别向上下游去捕鱼去了。 昨日用一张破网捕鱼,李孟羲还兴高采烈,今日网多人也多,能捕到更多的鱼,捕鱼的场面更壮观,李孟羲反而兴趣寥寥。 昨天不知道能不能在河里捕到鱼,而今天很清楚的知道一定会有很多鱼,这就是差别。 当能预料到结果之后,就缺乏了一点期待感。 李孟羲觉得捕鱼有些无聊了, 架不住弟弟非要去跟着看。 “哥哥,俺们去看逮鱼不?”弟弟拉着李孟羲的胳膊晃啊晃的。 “哥哥,咱俩一路去看逮鱼吗?”弟弟锲而不舍。 “走!”李孟羲就想看着河水好好发会呆,拗不过弟弟, 只好站起来,拉着弟弟的手,带他去上下游看人家撒网去。 “玄德公,关将军,我们去了。”李孟羲跟刘备关羽二人说了一声。 刘备关羽看着他哥俩,面带笑意,“别到水边,当心掉河里。”刘备告诫。 李孟羲挥了挥手,示意听到了。 就算刘备不说,李孟羲也会防备着水边的。 又不会游泳,真掉水里,铁定完蛋。 无名河流水域宽阔,河边捡起石头随便往河里一丢,就能听见扑通的一声响。 可见水是很深的。 人家在撒网捕鱼,撒网的时候,弟弟欢快的尖叫,网拉上来,弟弟还是开心的乱嚎。 李孟羲有心想说,你这么大声音,有鱼也给惊跑了。 跟着士卒们沿着河流向上,有时好几网不见鱼。 这很正常,在岸边撒网本就不好捕到鱼。 不久后,终于有一网网到了鱼,大人们把网翻开,网里有一只小螃蟹。 战兵把螃蟹拿起,伸手远远的朝李孟羲哥俩这边递。 “是什么吗?”弟弟很想去拿,又不敢去。 “自己去拿。”李孟羲摸了摸弟弟的头,“记得说谢谢。” 得到李孟羲的许可,弟弟欢快的跑了过去。 像是得到了了不得的宝物,弟弟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螃蟹。 “哥哥,你看!”弟弟跑回来,眼睛笑成月牙了,高高的举起手,让李孟羲看他拢在手心的小小的一只螃蟹。 李孟羲就看着,小螃蟹伸出钳子就要往弟弟手指上夹。 “……当心,螃蟹要夹你了……” 李孟羲话还没说完,弟弟就哎吆了一声。 螃蟹夹到他手了。 弟弟气呼呼的把小螃蟹捏起来,准备好好教训它,李孟羲不厚道的笑了。 捕鱼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今日鱼获依然不少,李孟羲跟着的这一张网,大人们网到的鱼有小半桶,少说有三二十斤鱼。 从这一张网推断,十三张网,网到的鱼加起来,两三百斤鱼。 砖头跟着在河边跑,他玩的很开心。 此时,砖头手里,除了一只小螃蟹外,还有一只奇怪的两鳍带刺的鱼。 这种鱼李孟羲认识,前世家乡的堰坑里,就能钓到这种身上逮几根刺的鱼。 家乡称这种鱼叫嘎ya,这种鱼属于常见的淡水鱼,不同于草鱼和鲢鱼,这种有刺的小鱼长不了太大,其属于食肉鱼类。 嘎ya鱼体内小的鱼刺很多,吃起来不太方便,但是炖鱼汤很好喝。 炖鱼汤的话,鱼和醋是绝配,再加点葱姜蒜花椒叶,就那么一炖,味道绝美。 想着想着,李孟羲都要流口水了。 弟弟一手拿着小螃蟹,一手拿着带着刺有些扎手的小鱼,他看哥哥手中什么也没有,觉得哥哥没有东西玩,有点可怜,于是,很懂事的把小螃蟹给了哥哥玩。 谁要玩会夹手的螃蟹,李孟羲嫌弃的看了一眼弟弟递来的螃蟹,不好拒绝弟弟的好意,只好把螃蟹拿到手里。 今日鱼获不错,但缺乏保存手段,鱼不能久放。 大人们在河边把鱼处理干净,然后,踩着落日的余晖,提着桶回去了。 鱼获的分配,民夫营依然是没有的,因为民夫营没有能平等分配的编制基础。 对于的分配,李孟羲有点计划。 关羽的前锋八百人,每日奔袭,累的狗一样,得需要更多的营养补充,这些鱼除了给妇孺营留下的一些以外,正好让关羽给捎带回去。 鱼用麻绳一串串穿在鳃上穿起来,一串七八条鱼,拎起看着很喜人。 东西虽然不多,但关羽乐开花了。 这活像走亲戚的时候,走一趟临回去的时候捎带点东西。 晚上,白水煮鱼,味道太寡淡了。 要么像日本鬼子那样,把鱼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撒上粗盐颗粒,或许味道好一些。 如果有酱,芥末,味道就更好了。 芥末,芥菜旮瘩,汉代应该有的。 倭人所谓的鱼生,在中原饮食发展的早期阶段早就有过,古人把生鱼片,生猪腿切片烤了吃,称之为“炙”。 在中原的食物加工技术发展成熟之后,有了更多更好的烹饪方式之后,鱼生之类的落后吃法便被淘汰了,只有倭人还以吃生食引以为傲,还说什么传统。 当天晚上,妇孺营除煮粥以外,照例是有一灶专门来煮鱼汤,李孟羲带着弟弟盛了碗鱼汤,喝了一口,腥味很重,李孟羲再一次感慨,要是有花椒叶多好啊。 几乎没怎么放盐,白水鱼肉,还不如烤着好吃呢。 鱼头好像没人要,李孟羲于是就捡了三四个大鱼头,他跟弟弟吃鱼头吃的很开心。 晚上,吃完饭,照例去练兵。 随着练兵的进行,李孟羲回忆到的军训相关的细节也越来越多,越练越顺手了。 刘备在一旁正大光明的偷学李孟羲的练兵术,这就不说了。 屠匠营和渔营已立。 需要屠宰牲口的时候,屠夫们需要的工具,除了吊牲口的三角木架,还有用于分肉剁骨的桌子,桌子木匠营已经在做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好一些方便剁肉的桌子。 桌子到底能有多好做呢——只用做一个木板,再在木板上掏四个洞,洞里插上木棍,桌子就成桌子了。 车辆是性价比极高的运输工具,有人力所不可替代的作用。 屠夫所需的工具有桌子,木架,还有杀猪刀,斧头之类的小工具。 有了车辆,桌子正好放在车上,搭建三脚架的木杠也可以放车上。 屠夫营所需的东西好凑,渔营,即,专门的捕鱼队,需要的工具就不太好弄了。 捕鱼队需要网,需要渔船,需要盛鱼的篓子,需要刮鱼鳞的刮刀。 网和篓子最好解决,渔船虽说第一版渔船下水没两分钟就沉了,但做出堪用的渔船也就是几天的事。难点在刮鱼鳞的刀具,刀具只有环首刀可选。 对刮鱼鳞这样细微的工作来说,环首刀太笨重了一点,太影响效率。 李孟羲很清楚刮鱼鳞用什么刮比较快捷方便,在菜市场见过很多,人家刮鱼鳞是用很小的水果刀那么大小的小刀,再不行,用剪子刮鳞也是一样的。 想到了刮鱼鳞的工具,李孟羲突然又想到,傍晚河边处理鱼的时候,鱼肠鱼鳃啥的,都直接扔河里了。 一条鱼,肠子内脏鱼鳃啥的,占据鱼体重的三分之一,就拿今日来说,今日十几张大网同时捞鱼,估计网到的鱼有百十斤,也就是说,百十斤鱼,处理之后,有三十来斤的鱼肠鱼鳃之类的就丢掉了。 鱼肠鱼鳃人肯定是吃不得的,吃了说不定还坏肚子。 可是,这么三十斤鱼肠鱼内脏,好歹也是很难得的蛋白质,在蛋白质稀缺的年代,扔了多少有点可惜。 要不,养个鸭子?或者养一只下蛋母鸡? 按照能够捕鱼的频率,和捕鱼的数量来看,捕到的鱼宰鱼剩下的肠子鱼鳃之类的,再怎么说也足够喂一只生蛋的鸡鸭。 好吧。 可以不用消耗任何粮食,军中可以多养三四只鸡鸭鹅……鹅就算了,这玩意儿吃的多,还他喵的咬人,不养鹅。 此事可行。 鸡笼鸭笼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那么多木匠,做不出一个鸡笼,见鬼了。 有了鸡,就有了鸡蛋,李孟羲看着弟弟消瘦的小脸,想到弟弟有鸡蛋吃了,李孟羲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是,行军多久了,遇到多少村落,没见鸡叫狗叫。 说汉末乱世,说千里无鸡鸣,竟然不是夸张手法,而是真的,行军千里,不闻一声鸡鸣。 但愿,随后行军会遇到一些村落吧,然后顺便买些鸡鸭给养起来,养鸡鸭下蛋给弟弟吃。 怕此事忘了,当晚李孟羲睡觉之前,把之记下。 “古之行军,第五种补给方法。 为蓄养。 每日捕鱼,杀鱼之后,遗留鱼鳃鱼肠等多达几十斤。 鱼鳃鱼肠人不能吃,可用于喂养下蛋鸡鸭,不耗口粮一两而每日可得蛋。” 李孟羲又学到了一种厉害的后勤补给方法。 其实,这个蓄养法,还真的有人用。 据说,成吉思汗的骑兵的马匹就能源源不断的产马奶,依靠这些马奶,成吉思汗的骑兵解决了后勤问题,只要有草的地方,马就能吃草,人就能喝马奶。 成吉思汗的蒙古骑兵是冷兵器时代唯一一支摆脱了后勤限制的军队,于是才能来去如风,才能一口气打到欧洲。 换由其他需要后勤的军队,断然做不到一个劲儿往前打。 李孟羲悟到了一个强悍的补给法,此战法,囊括了成吉思汗的补给法,更是结合中原环境和大军目前状况,想到了蓄养鸡鸭的方法。 一夜过去。 从那场大雨的雨夜开始算,雨夜之后,第一天,为了休整,全营停了一天;第二天,开始安排教书先生,第三天,鱼鹰舟下水,入水就沉。 这是第四天,终于要拔营了。 一早,刚吃完饭,一群人就被刘备送来了。 这群人,有屠夫,有渔人。 然后,这群人中,李孟羲唯一认识的人,就是那个老屠户,屠信。 “老人家,屠户营,就由你暂任营正,如何?”李孟羲走上前跟老人攀谈。 “敢情好!”老人很爽利的直接应下了。 随后,由鲁犁交付老人一辆板车。 李孟羲又稍微交代了下营规,诸如晚上同营之人,扎营一处,还有按十人一什,按什分配帐篷之类的。 随后,是渔营,即,为了组建专门的捕鱼队,刘备把民夫营中老练的渔夫们找来了。 yawenku.com 新做好的板车,第二辆板车就配备给了渔营。 渔夫们捕鱼的所有用具,渔网装鱼的篓子之类的,全部可以放在车上。 车是分给渔夫们了,李孟羲交代网可以放车上。 然后,拿着渔网的渔夫立刻就把渔网往车上一扔,李孟羲看的皱眉不已。 这样扔垃圾一样乱扔,网岂不是全缠在一起了,用的时候还得解,多麻烦。 这样断然不行。 李孟羲打眼一扫,看不出一群渔夫之中,有谁是出类拔萃的,这些人全都是一个模样,全都是面目黝黑,一脸憨厚的农人模样。 想来,在汉代的生产力条件下,大概是很少有专门以捕鱼为生的专业渔人的,大多主业还是农民,捕鱼不过是副业而已。 民夫营和战兵营和辎重队,是组织度相差很悬殊的三部分。 最有纪律的,无疑是关羽的部八百多战兵,其次,是辎重队。 然后,是民夫营。 民夫营纪律极差,连队属都没怎么划分好。 让把渔网往车上放,就都往车上丢了,乱成一团,毫无纪律性,可见一斑。 从减轻负重压力的方面来看,渔网放在空车上,最为合适。 可从管理方面来看,因为渔夫们会把网一股脑车上乱放,李孟羲索性就不让往车上放网了,渔网让人背着。 谁背渔网,铺盖可以放在板车上。 铺盖卷乱放无所谓,渔网乱放就缠一起了。 粗略了安排了渔营的事务之后,李孟羲再三交代,车上不能放渔网,问渔营营副,那个身材高大脸上一道长疤的人,问他记清了没。 此人竟有些口吃。 “听……听……听明白了。” 此人回答之时,李孟羲抬头看,发现此人不仅口吃,说话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不至于吧,跟关羽说话紧张倒也罢了,关羽那个很有压迫感的身高,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情有可原。 李孟羲自付,我就这么高一点的一个小娃娃,你怕个锤子。 至于吗这么胆小吗,就算是木讷的鲁犁,虽然拙于言辞,但当时让鲁犁管木匠营的时候,鲁犁可没有紧张。 李孟羲隐约感觉,渔营挑的这个人,好像不太适合。 没得办法。 有事,找内行领导内行,也不一定能行。 就拿渔营来说吧,李孟羲找一个真正的渔人来管理渔营,可渔夫没有管理能力。 主要是缺人。 至于人才,得慢慢培养了。 比如鲁犁,现在匠营事务繁忙,鲁犁一个小小木匠,熟悉了匠营事务之后,能管理起所有的事,都不用李孟羲去多插手。 渔营等一段时间,也会走上正轨的。 今日教弟弟写字,李孟羲想了想, “嗯,今天学,鱼,就学这个字了。” 弟弟听说学鱼,挠了挠头。 “是这个吗?”弟弟从被子里,是掀开被子,从被子里把一条死鱼拿了出来。 李孟羲顿时一个卧槽没喊出口。 这家伙把鱼放被子里了啊。 昨天,大人们网鱼的时候,把一个小螃蟹和一只嘎ya鱼给弟弟玩,弟弟拿在手里都不放了。 在吃饭的时候,李孟羲问弟弟,要不把螃蟹和鱼烤了吃,弟弟偏不要,非说要拿着玩。 这可好,昨晚睡觉也忘了问鱼丢哪里了,原来是拿着鱼睡觉了。 好在螃蟹离了水,早被折腾死了,不然,一只小螃蟹在被窝里乱爬,感觉不要太酸爽。 “赶紧把鱼丢了,不然咱的被子腥的就不能睡觉了。” 弟弟抓着鱼看了两眼,发现鱼不会动了,“奥。”弟弟奥了一声,把鱼丢到了车外。 鱼这个字,依然是很典型的象形文字,说其典型,是因为李孟羲一下就想到小时候学的语文课本上,学到鱼这个字的时候,课本上配的插图了。 鱼字体是从真正的鱼本身演化而来的,但是,显然不是从刚被弟弟丢下车的那条嘎ya鱼演化而来的。 鱼这个字体,中间的田字,是鱼鳞的象形。 而嘎ya鱼,身上没有鳞的,或者说,是鳞非常细,看起来就像是没有鱼鳞而已。 鱼这个字,是鱼平放着的的象形,嘎ya鱼平放着,也和鱼的字体相差很远。 李孟羲猜测,鱼这个字体,是由鲤鱼或者草鱼演化来的。 这么猜测的依据有如下。 其一,鲤鱼和草鱼是中原地区原生鱼种,自然界中分布很广,是最为常见的鱼种。 鲤鱼,黄河鲤鱼鼎鼎有名。 在上古,自黄河流域繁衍开来的华夏原始部落文明,最容易接触到的鱼就是鲤鱼。 其次,是鲫鱼和草鱼,有大片的鱼鳞,一眼就能看出片片分明的鱼鳞。 对文字诞生初期的古人来说,记录象形文字会抓住实物最突出的特征来记录。 如果鱼鳞细的看不出来像是有鳞,鳞片不突出,古人是不会有动力在象形文字中特意保留鱼鳞的结构的。 故,鱼这个文字,一定是由有大片鱼鳞的鱼种演化而来的。 如果中原地区,没有鲫鱼和草鱼或其他大片鳞甲的鱼种,而只有泥鳅,带鱼之类的带状鱼的话,那么象形文字中的,yu就不可能是【鱼】的字体,而会是一种长形的字体。 综此考虑,李孟羲认为,鱼这个字,就是从鲤鱼演变来的,甚至,是从黄河鲤鱼演变来的。 逆推文字演变过程,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教弟弟学字。 鲤鱼是吧。 李孟羲眉头微皱,然后用手沾了一点水,在犀面大盾上,用水画了一个三角状的鱼头,然后,是菱形的鱼身,鱼身是一片一片的鳞甲,最后,是鱼的w形的尾巴。 李孟羲画好。 “哥哥,这不是鱼吗?”弟弟一下就认出这是鱼了。 最完整的鱼的形象,画完就是这样的了。 可随后,又是怎么一步一步简化成【鱼】了呢。 中间的部分好理解,鱼鳞越画越少,越画越简练越抽象,最后就简化成一横一竖把一个方框分割成四部分来代表鱼鳞了。 鱼的尾巴,也好推测,完整的鱼尾巴,是一个【w】形状的,然后越写越简单,就变成了四个点了,最后,四个点就进一步变成一横了。 唯一让李孟羲不好理解的是,三角形的鱼头,是怎么越写越复杂,变成了撇横撇了呢? 想不明白,没办法,只能让弟弟死记硬背了。 “来,砖头,哥哥教你鱼怎么写。” 李孟羲一笔一划的教弟弟如何把鱼这个字写好。 汉代的yu字和简体字不同,下边还是四点水,不是一横,李孟羲给弟弟解释说,那像不像四个水滴,鱼从水里拿上来,会不会滴水? 弟弟一下就理解了。 李孟羲独特的教法,弟弟学起来很快。 鱼这个字,弟弟一会儿就学会了。 弟弟还问,为什么鱼中间是田呢,是不是就是说,鱼的鳞就像田那样,一块一块的。 李孟羲笑了,汉字的优势就是如此。 鳞次栉比,这个成语,就是说像鱼鳞和梳子的齿一样,一个挨着一个,很整齐。 虽然,田字,与鱼字中的田,演化的本来不是同样的事物,但最终,演化成了同样的字体。 鱼鳞和田地,有着同样的属性,整齐,排列,区分分明,等等。 象形文字很有趣味。 李孟羲没有教弟弟整齐是什么意思,弟弟就已经自己学会了,像田和鱼鳞那样的,弟弟已经有了整齐的意识,只是不会用一个词语表达出来而已。 既然鱼教了,花鸟鱼虫,也顺便教弟弟好了。 李孟羲去想花鸟鱼虫其象形字体是怎么演化来的,一想,霍,没有思路。 李孟羲此时,很想找块殷商时期的甲骨,看看象形的花鸟鱼虫是怎样的。 考古李孟羲没得兴趣,通晓文字渊源,对文字教育大有裨益。 因为没能想到花鸟虫这三个字的甲骨文是什么样的,李孟羲就没能教好弟弟。 弟弟一会儿就能学会了鱼是怎么写的,但是学【花】【鸟】这两个字,学了一上午,弟弟还是没记牢固。 第三百六十六章 渔营,立 第三百六十八章 芦花鸭 汉字的常用字有多少?又或者,掌握多少汉字,才能满足基本的读写需要? 这个问题稍复杂,根据时代不同,环境不同,要求也是不同的。 若是二十一世纪,那么常用汉字得包括,短信,网络,银行,堵车,等等。 若是在汉末,自然不需要这样的词汇。 汉末常用的,应该是书信,粮食,灾荒,水灾,等等。 不同身份的人常用的字也不同,那么在军中,最常用的汉字应该是什么? 这是个有必要思考的问题。 现在,李孟羲就在为此事眉头紧锁。 教育工作,需要有教师,有学生,有教学场地,当然还要有教材。 军中教师有了, 学生有了,教学场地也解决了, 教材至今为止, 没有。 李孟羲打算自己编一本教材, 他的想法是,根据字体难易程度的不同, 从易到难,从单体字,到多体字, 把常用字全列出来,然后就可按需查找,看按怎样的顺序来教学。 既然是军中,军中常用到的字,自然跟别处有所不同。 第一, 军中经常用到数量词, 比如几百人, 千斤粮食, 三十里地, 等等。 所以, 优先学习的应该是数量词,和相关单位。 于是,李孟羲认真思考之后, 把第一阶段课时要学的大致列出来了。 第一课的字, 全是数量。 一二三四至十,然后个十百千万等。 然后是军中常用量词单位, 斤,两, 斗, 袋, 升,里,什,伍, 伯, 把,支,杆, 面, 对,队,列,排,匹,辆,车,等。 然后是那些常用的军备,刀枪剑戟,箭支,盾,戈,弓,弩,旗等。 再后,常用口令,对齐,对正,冲锋,埋伏,等。 接着是,方,圆,锥形,鹤翼之类,自然,这是阵型。 到下午, 李孟羲用完了两卷全新的麻布卷,终于把教材编写工作告一段落了。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转头一看,车厢里, 弟弟呼呼大睡。 李孟羲笑了笑。 然后, 他开始到底编出了多少字, 从头到尾数完,数得有文字,两百四十五个。 两三百字不多,很多字还没往上写。 该给这部教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李孟羲摸着下巴想到。 常用汉字好几千还是有的,那不如就叫《千字文》吧。 想到这里,李孟羲提笔就在麻布卷上写下了【千字文】几个大字。 就这样,义军重要的一部教材,甚至是大汉最好的一部文字教材,就这样诞生了。 千字文上已写下的两百四十五个字,大致是刻意按字体从简到易,从单字到有偏旁部首的字,按这样的顺序排列的。 这就基本符合了学习的梯度规律。 教材问题勉强解决了一点。 有了文字表,还不够的。 象形法教学实践证明是极其有用的,教小砖学字,小砖半天学不会一个。 但是当给小砖讲了字体为什么那样写之后,小砖记忆飞快。 象形法一法,能让文字学习效率,提高数倍。 等于,能让天下多好几倍的读书人。 象形法很好用,可难的就是象形法。 能弄懂每一个文字的源流与演化过程,汉文字学的教授不一定能有此水平。 汉字的一二三,李孟羲弄懂了,并且讲的清楚。 教学效果也好,不一会儿就教会了小朋友们这三个字。 但是到了【四】这个字,李孟羲无论如何,想不通这个字,是怎么象形来的,给小朋友们也讲不明白,小朋友们一遍一遍问,这多尴尬。 到底,四是如何演化来的?李孟羲躺在车中,看着车顶发呆。 不知到了何时,弟弟哼唧一声,醒了。 李孟羲侧头看,小砖也侧头看。 “醒了?” 李孟羲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还睡不?” 弟弟揉了揉眼睛,摇头。 “那就起。”李孟羲把弟弟拽了起来。 小砖,有一项特殊的本领,想象力丰富的小砖,能用来破解象形文字。 翻出大盾,李孟羲用水袋里的水,写了个【四】,然后指着问,“小砖,你看这个字,是啥?” 小砖爬过来,凑上看,“不是四吗?”他瞪着大眼睛问。 “对,是四。”李孟羲点了点头,“那你看看,这个字,像啥?” 小砖趴着,手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俺不知道。”小砖答到。 李孟羲摸摸小砖的头,用蛊惑的语气道,“想,能想明白,哥哥给你找糖吃。” 西红柿小说 一听糖,弟弟顿时就来劲了,也不趴了,爬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写在盾上的【四】字,拿手指描着字,画啊画的。 李孟羲很清楚的知道,论最质朴的,最接近古人发明想象文字时的想象力,自己是不如弟弟的。 把破解文字的工作丢给弟弟之后,李孟羲就悠闲了,愉快的低声哼着歌。 过了好久,盾上的用水写的字迹都干了。 “哥哥,字没有了。”弟弟说。 李孟羲拿过水袋,倒了一点水到碗中,然后,认真的写了一个【四】字。 弟弟看的分明,也照着李孟羲的笔迹,也拿手指头蘸水写【四】。 弟弟写字的态度很不好,几乎就是拿手指头戳的,李孟羲有心批评一下,又一想,管他呢,玩就是了。 写字可能是累手指头,写字也并不好玩,可能是觉得无聊了,写的累了,小砖就把手伸到碗里,把手弄湿,在盾牌上拍下一个个手印。 正面的手印,反面的,侧面的,手握成拳头,各种往盾牌上印。 重大的发现,就在不经意间。 “哥哥!”小砖突然啪的一巴掌糊到李孟羲胸口,打的李孟羲一脸懵逼。 “哥哥你看!”小砖开心的指着盾面上的水迹,“哥哥你看,这不就是四吗?” 李孟羲拿眼去看,见漆面盾上,满是水迹,乱七八糟。 “……哪儿?”李孟羲茫然的看了弟弟一眼。 “哥哥你看,”弟弟把小拳头砸进碗里,然后拳头拳峰往盾上一按,“这不就是四,是不是?” 弟弟指着刚印下的水迹给李孟羲看。 李孟羲看到,盾牌上,印着一个近似于文字【四】的图形。 这个字,是拳峰印下的,中间四竖,是手指关节,然后,因为弟弟拳头上蘸的水多的缘故,拳峰上边和指节下边的水迹连成了一线,正好是【四】这个字的上边封口。 李孟羲握起拳头,把拳头朝向自己,他看了一眼拳峰。 这一看,他明白了。 拳头握起时,大拇指是蜷起来了,然后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拳头握起时,四个指节正好是一平行。 直观来看拳峰,就是汉字的【四】的形状。 把【四】中间的撇捺,换成两竖,就更像了。 或许,最早的四,中间的撇捺,本来就是两竖也说不定。 握起拳头时,四个手指的指节并起的形状,就是【四】。 这可能就是真相,超级合理! 李孟羲开心的笑了。 他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砖头,你可真聪明!” “一会儿扎营,咱就去问你备叔,看麦芽糖好没有。” 甲骨文破解器,果然好用。 四这个文字,竟然是四指拳峰。 第三百六十九章 鱼胶 李孟羲告知了游骑商队,要买鸡鸭鹅,最好是买母的,可以下蛋,当然,有公鸡公鸭买来也行,军中肉食缺乏,肉怎么也不嫌多的。 买鸡鸭鹅的事儿,李孟羲只跟游骑说了,还没跟刘备说。 毕竟,这个蓄养补给法,是李孟羲睡觉前,才想起河边杀鱼的时候有好多鱼肠浪费了,才想起可以用这些没用的鱼肠鱼鳃养一些下蛋鸡鸭,才总结出了第五类补给法。 游骑商队一天没有收获,临近傍晚时,两支商队的其中一只商队,拉着半车麦秸,好几只家禽回来,其中有鸡有鸭。 刘备和游骑商队照面,看到了车上的鸭子,一问才知道,是李孟羲特意交代买的。 特意交代的,就意味着,可能有什么打算, 刘备是这么想的。 刘备骑马过来给李孟羲送鸭子,远远的看到刘备手里提着东西, 还嘎嘎的叫, 弟弟也听见鸭子的叫声了, 赶紧爬过来,探头看。 “哥哥!是鸭鸭!”弟弟开心的指着说。 鸭子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但,大军在外这许久,一只嘎嘎乱叫的鸭子, 此时看起来,怎么那么喜人了。 一只芦花鸭,灰羽毛,脖子一圈绿羽毛, 黄的脚掌,黄的喙,看起来很肥。 接过肥鸭子,挂在车窗下。 弟弟见了鸭鸭, 可喜欢了, 弟弟伸着小手去轻轻的去往鸭子身上拍, 鸭子被弟弟骚扰的不耐烦, 嫌弃的嘎的叫了一声。 弟弟开心的咯咯直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见弟弟玩的开心,李孟羲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鸭子买到了,说明什么, 说明两三天时间,就可以有蛋吃了。 可是, 这只鸭子, 怎么安置呢, 李孟羲挠头。 放车上肯定不行的, 鸡鸭是造粪机器好吧, 鸭子放车上, 车上还想不想睡觉了。 得找鲁犁去,麻烦鲁犁给做个鸭笼子。 刘备好奇问李孟羲,“羲儿, 这买鸭买, 是吃?” 刘备故意一问, 答案不会如此简单。 “不, 不是吃,是养着下蛋。”隔着车窗,李孟羲把自悟到的蓄养补给法,说给刘备听,“玄德公也知,最近我军沿河流行军,每日扎营,渔队外出捕鱼,多有鱼获。 一日捕鱼百十斤,鱼鳃鱼肠等,又岂止二三十斤? 鱼鳃鱼肠等物,人不可食。 然,若用鱼鳃鱼肠喂养鸡鸭,如此,不耗粮草一分,就可喂养鸡鸭数只。 此数只鸡鸭每日生蛋数只,岂不白赚?” 李孟羲话说完,刘备讶然,久久无言。 刘备算是服了,一点鱼肠鱼鳃,都被李孟羲给算计到了。 就如李孟羲所说的一样,每日捕鱼,把鱼开膛破肚之后,鱼鳃鱼肠等物,丢入河里的,少说得有三二十斤,这三二十斤鱼鳃鱼肠喂养鸡鸭,少说能养的起二三十只鸡鸭。 李孟羲极善经营,由此可见一斑。 用鱼鳃养鸡,一点粮食不用费。 说着话,就到傍晚了。 “我去做个笼子。”李孟羲说。 “去。”刘备笑了笑, 打马暂离。 李孟羲到了木工营, 把嘎嘎乱叫的鸭子给鲁犁。 “鲁犁,你看弄点木棍棍,给做个鸭笼呗?”李孟羲又派杂活来了。 鲁犁拎着鸭子,脸上和别的人一样,看到肥鸭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成!”鲁犁点头,“待黑儿笼就做出来。” 鸭笼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吧,鲁犁才说待黑儿就能做好。 第一次,第一次鲁犁敢这么打包票的。 “军师,俺们把船又做了一遍,你看看咋样。”鲁犁说着,就带李孟羲走到一辆停在道右的板车旁。 板车上,用麻绳刹着一个新的鱼鹰舟,鲁犁把鸭放在车上,和车夫就要把鱼鹰舟从车上卸下来。 船还没卸下来,李孟羲第一眼觉得,这船和昨日做的第一艘鱼鹰舟相比,好像大了许多。 李孟羲眉头直皱,本意就是做尽可能轻量化的渔船,让渔队可以扛着就走了,要是太沉,岂不违反了初衷。 鱼鹰舟被鲁犁和车夫两人从车上抬了下来,放在地上。 李孟羲低头把小舟看了又看。 总体来说,这不知是做出的第二艘鱼鹰舟,比初始的那艘大了约四分之一,而且左右两个月牙型的长型船舱,船舱更深了一些。 总之,一个感觉,这船比第一艘靠谱了点。 “鲁犁,这船不会再沉了吧?”李孟羲随口问了一句。 “……不会沉吧。”鲁犁支吾道。 李孟羲觉得奇怪了,鲁犁为何眉头是皱着呢,咋了。 李孟羲于是问,鲁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军师,用木板隼节船舱,还是会进水。得用生漆,还得有胶。”鲁犁直言问题所在。 生漆。 生漆这玩意儿,哪里去找。 还有鱼胶,古人做弓箭,好像会用鱼胶作为弓身复合材料中间的粘合剂。 鱼胶能用来做弓箭,自然也能用来做造船的胶。 鱼胶咋弄的,李孟羲不清楚。 得找专业人士,比如说做弓箭的工匠可能就知道鱼胶咋弄的。 李孟羲这么一想,好像军中还真有一个做弓箭的老工匠。 依稀还记得,这个工匠,是青云山黄巾投诚之后,从黄巾中挑出来的人才。 一般来说,挑出的技术人才,都是塞进辎重队了。 当时,那个会做弓箭的老匠人,给塞哪去了,李孟羲一时忘了,想不起来了。 “漆不一定好弄,稍后,能帮你找找看哪里能弄来胶。”李孟羲跟鲁犁说着。 鲁犁点头。 李孟羲就要离开去找弓弩匠人,找鱼胶。 “营正,这鸭……” “放你们木工营,我那没处放。” 说完,李孟羲走出木匠营。 此时,各处刚开始扎营,人影乱糟糟的。 当时选出的弓箭匠人给塞哪去了?李孟羲挠头。 得去问刘备,或者关羽,记不得了。 “游骑!”李孟羲朝一骑兵招手。 就跟拦路叫摩托车差不多,游骑听到招呼,过来了。 然后,乘游骑的马,李孟羲直接去找刘备了。 刘备正四处巡视,安排扎营。 李孟羲找来,直接说自己的事,“鲁犁他们做好了鱼鹰舟,然而,还是进水。鲁犁说,需要胶漆两物防水。 漆可遇不可求,但某想起,做弓弩的匠人,会用鱼胶做弓臂。 正好,我军渔队,每日扎营时会外出捕鱼,若知鱼胶如何做,胶岂不就有了? 日前,青云山黄巾投我,遴选人才之时,似乎是有一位做弓的老人,那老人当时安排去了何处,玄德公可还记得?”李孟羲问道。 李孟羲这一问,刘备抬头想了好一会儿。 想的挠头也记不清了。 不得已,李孟羲和刘备从头开始找,一直找到辎重队,找到木工营,这才发现,原来做过工匠的老人家,原来就安排在木工营,因为老人也是会木工活的,现在在木工营做一些杂活。 这搞笑了,从木工营离开找弓箭匠人,找了一圈,又找回来了。 “老人家,你可让我一番好找。”刘备笑着,从马上下来。 李孟羲见状,也从马上下来了。 既然找到了人,刘备就问,问老人家,会做胶吗,鱼胶是咋个做的。 “鱼胶啊,”老人摩挲着手掌,说到,“杀了鱼,把鱼鳔摘出来,熬一阵就成了。” 老人的话,李孟羲听明白了,而且听的很明白。 做弓箭用的鱼胶,是用鱼鳔熬的,而且只用鱼鳔就能熬。 原来竟如此简单。 难怪,有人说,技术其实就是一张纸,一捅就破。 事情完美解决了,胶马上就能有,只要今日扎营,渔队能再去捕到鱼,把鱼开膛破肚之后,把鱼鳔收集起来,熬一会儿,今天就能熬好鱼胶。 有了鱼胶,再用麻线什么的,把鱼鹰舟的缝隙填上,再用鱼胶填充。 虽说,少了漆,工艺流程不算严谨,但毕竟能让船不渗水了不是。 问题解决,李孟羲心情大好。 鱼胶马上有,鱼鳃马上有,马上能有鸡蛋鸭蛋吃,一片光明啊。 这傍晚去捕鱼,李孟羲没跟着去,只交待渔队,杀鱼的时候把鱼鳃鱼肠都带回来,有大用。 太阳落山时,鱼队回来了,依照吩咐,背了半篓鳃和鱼内脏。 正教小朋友们学字的李孟羲,索性暂时终止上课。 “走,咱们喂鸭子去。” 李孟羲是想带小朋友们玩一会儿。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跟在后面,想看怎么喂鸭鸭。 于是,李孟羲和小朋友,一伙人颇为壮观的朝木工营去了,半途,见了这么多小孩子,路人无不侧目。 到了木工营,鲁犁见好多小孩子来,也奇怪了一下。 “带我弟来喂鸭子。”李孟羲跟鲁犁解释着。 鲁犁呵呵笑了。 然后,李孟羲就把鸭从车上拎下来,放在地上。 “鸭鸭!是鸭鸭!”弟弟见到了鸭子了,开心的拍着小手。 一旁,小朋友围了过来,围了一圈,都好奇的看着肥鸭子。 有胆大的孩子,把手往鸭子身上摸,然后鸭子还以为是什么小虫子呢,伸嘴就秃噜。 baimengshu.com 被鸭子秃噜到了手指,疼不疼也不知道,反正留着鼻涕的小孩子被鸭子秃噜了一下,开心的咯咯直笑。 李孟羲把装鱼肠鱼鳃的篓子搬过来,递给弟弟两根小棍,让弟弟夹鱼肠给鸭子喂。 弟弟笨手笨脚的拿着木棍伸手往篓子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夹着一根鱼肠往鸭子嘴边凑。 弟弟刚把小棍伸过去,芦花鸭秃噜一下就把鱼肠给秃噜没了。 “哇!”弟弟瞪大了眼睛,鸭鸭吃东西怎么这么快,秃噜一下就把东西吃完了。 弟弟觉得没看清鸭鸭怎么吃东西的,他觉得可好玩了,忙继续拿小棍夹东西喂鸭子。 一旁围着看的小朋友们,见弟弟喂鸭子喂的很开心,小朋友也想拿东西喂鸭子,小朋友们有点害怕的偷偷看着李孟羲,也不知道李孟羲让不让玩。 “来,谁想喂鸭鸭,给你们拿个棍。”李孟羲笑着,从车上随便捡了几根小的木棍。 这木棍看起来很像是筷子,而其实,就是筷子。 木工营干杂活的工匠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做木碗木筷,碗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军中现在人手一只碗都做不到,好多人还用竹筒啥的吃饭呢。 现在李孟羲抓着的一把筷子,就是木匠们的劳动成果。 小朋友们很多,李孟羲一个挨一个给每个小朋友都发了一双筷子。 拿到筷子的小朋友,争先恐后的挤到篓子旁边,用筷子夹鱼肠喂鸭子。 芦花鸭此时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待遇,那么多小朋友一起喂它东西吃。 可怜,兵荒马乱的,小朋友们本该溪头卧剥莲蓬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混在流民队伍中惊恐不安的度过的。 一只普普通通寻常可见的芦花鸭,就让小孩子们欢喜的不行。 如果小朋友会喊加油,那么,鸭鸭每一次秃噜一下轻易的把鱼肠给吃掉,小朋友惊叹的哇哇声,应该是一声又一声认真的加油吧。 曾经路过幼儿园门口时,见到一群小朋友扒着围栏,嗷嗷的给围栏外一台正在工作的挖掘机喊加油,当时,李孟羲看到,挖掘机驾驶舱里,挖掘机师父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小朋友们能很认真的给挖掘机加油,同样,也会很认真的给鸭鸭加油。 小孩子们玩的尽兴,欢声笑语回荡了很远,只是听着,或远或近的大人们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义军是很好的所在,好在哪呢,好在每个人有饭吃?好在没有人欺负人?这些都不是,小孩子们开心的笑出来,就足以证明义军有多好。 见小朋友们玩的很尽兴,李孟羲就抽身离开了。 李孟羲在一边,一边和鲁犁聊天,一边看着嬉闹的小朋友。 李孟羲跟鲁犁商量着鸭笼的细节,看能不能做几个方的大的鸭笼。要能放上一个盘子,或是放上一个大碗,不然,喂鸭子吃东西喝水,还得拿手喂。 鲁犁想了一下李孟羲的要求,觉得不难。 木匠们都能用木头凿出木碗,自然也能凿出大一点的放鸭食放水的大的木槽。 李孟羲说,做好几个大的笼子,一个两个可不够用。 “养鸡,养下蛋的母鸡,公鸡也养一个。”李孟羲说着。 从产蛋量来算,鸡类下蛋比鸭子下蛋更勤,而且,鸡蛋比鸭蛋好吃,鸭蛋比较腥。 下蛋的母鸡养着就算了,为啥要养不下蛋的公鸡? 因为李孟羲想了,公鸡自有公鸡的作用。 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公鸡就是提醒人们天亮了的生物钟表。 每日,天一亮,大军做饭拔营就没有个准确时间。 而要是有了一只公鸡,鸡鸣之时,说明天快亮了,此时,火头军起床,生火做饭,等饭做好,天亮了,正好,全军吃饭。 若是没有个公鸡,所有人只能是天亮时起床,再等两三刻钟,饭才做好,然后吃完饭拔营。 军中随军带一只公鸡和没带公鸡,前后的时间差距足有半个小时那么多。 半个小时什么概念,每日,大军拔营前,留出的训练时间,也就半个时辰一个小时而已,多半个小时,等于多二分之一的训练时间,等于成军速度快了二分之一,等于本来一个月能训练成型的青壮,二十天就能训练出样子。 所以,李孟羲才准备买公鸡。 也不知道公鸡为什么到天快亮的时候会打鸣。 天又没亮,应该不是看见光了。 按李孟羲的猜测,应该跟满月之时的狼嚎一样,是跟地球磁场有关。 当地球自转,转到快要对着太阳的方向的时候,感知到磁场微妙的变化,公鸡就醒了,然后打鸣,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天色终于黑下来了,小朋友们在家长的催促下,被拉扯走了。 木匠营开始上火把,木工营变得一片火光通明。 “哥哥,鸭鸭不吃了。”弟弟手里抓着鱼肠举着跟李孟羲说。 李孟羲一看就头疼,怎么用上手了,多腥啊。 第三百七十章 试制肥皂 肯定是玩到兴起,嫌拿筷子夹的太慢,直接下手抓了。 李孟羲过去,抓着弟弟的小手,把手里抓着的腥的不行的鱼肠丢回篓子里。 这一会儿得去军医那里弄点水把手洗了。 李孟羲朝篓子里看了一眼,篓子里鱼肠鱼和内脏,还剩老多,远没有喂完鸭子。 李孟羲再朝鸭子一看,因为天黑了,拴在车轮旁的鸭子老老实实的卧着不动了。 鸭子肯定吃饱了,所以不吃了。 鸭子也是有智商的,吃饱了再吃就撑死了。 很好,鱼肠多的能把鸭子给喂的撑了,有足够的东西喂鸭,营养足够,鸭蛋就不成问题了。 李孟羲就要带着弟弟回辎重队,看饭好了没有,回去吃饭。 会做弓箭的那个老人找了过来,言说,鱼胶熬好了。 那就先去看看。 李孟羲随着老人,走到了一丛篝火旁,篝火上,吊着一个小小的瓦罐,瓦罐中,一些白色的果冻样的东西, 根本看不出是鱼鳔熬出来的胶。 李孟羲对鱼胶很好奇,他在寻思, 这玩意儿粘性如何呢? 好奇心大盛的李孟羲, 拿来块薄木板, 从瓦罐里挖了一点鱼胶,准备凉了之后试试。 李孟羲问老人, 鱼胶这么快就熬好了,不用加啥秘方吗。 老人张着没牙的嘴巴,呵呵笑了。 “用啥秘方, 只用胶就成!” 然后,李孟羲又问了老人其他做弓箭的细节,问弓弦啥的,弓臂选材啥的。 说到老人所擅长的东西,老人家话匣子一打开, 就停不住了, 把做弓的门门道道, 给李孟羲从头到尾讲了一通。 末了, 李孟羲笑着对老人说,“老人家, 我军中只你一个做弓匠人,日后等我军安定下来, 还有劳长者为我军打造弓弩。” 老人一听这话,乐呵呵的笑了, “好说, 好说!” “老人家, 鱼胶熬好,就给鲁犁,让他拿去补船去,我跟我弟先回了。”李孟羲很礼貌的跟老人告别。 难怪, 有些领导, 很喜欢打空头支票。 虽然不地道,但是有用啊。 你看,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没安定下来, 还没木头,还没足够的做弓工匠,李孟羲就跟老匠人说,日后军中弓弩全靠老人家了。 这等于就是说,日后要对老人家重用一个意思。 老匠人得了许诺,喜气洋洋的,殊不知,李孟羲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 回辎重队,已经开伙了,别人都已经在吃了。 李孟羲和弟弟回来,正赶上吃饭。 熟练的拿起木勺,在瓦罐里刀了两下,把瓦罐中的鱼头和鱼身刀的分离,然后,李孟羲给自己和弟弟各盛了一个鱼头,想啃完鱼头,再喝粥。 守在灶旁的伙夫看的欲言又止。 “军师,俺看你可好吃鱼头,这鱼头,有啥吃头吗?”伙夫忍不住问。 李孟羲想了一下,决定把吃鱼头的秘诀教给伙夫。 “你这样,拿鱼头,吸这儿,里边有鱼髓。”李孟羲指给伙夫看。 然后,鱼头的秘密,又被一个人知道了。 伙夫捞起一个鱼头,拿起一试,果然,鱼髓异常的鲜美,让伙夫惊奇。 “好吃吧?”李孟羲笑问。 伙夫连连点头。 白水煮鱼,味道总是欠缺。 李孟羲再一次想,要是有花椒多好。 可惜今日, 游骑商队买到了芦花鸭,甚至买到了半车麦秸, 但是, 没有把花椒树买回来。 要是有花椒叶子,鱼汤的味道立刻鲜美好几倍不止。 弟弟疯玩了好久, 可能是渴了,啃了一个鱼头之后,“哥哥,想喝汤。”弟弟举起了碗。 李孟羲给弟弟添了一勺鱼汤。 弟弟抱着碗,几口喝完,“还想喝。”弟弟又把碗举起。 李孟羲问弟弟,问鱼汤好喝吗。 弟弟说可好喝了。 好喝?李孟羲奇怪。 然后李孟羲再问伙夫,问鱼汤好喝不。 伙夫也说,鱼汤鲜美。 噫,人家都说好喝,就自己觉得不好喝,难道是自己矫情,还是因为自己嘴刁。 应该是后者,来自于一个饮食发达的时代,一包辣条放在汉末就是难得的美味,因此,他们古人觉得鲜美的鱼汤,在李孟羲尝起来,寡淡如水。 吃完饭,李孟羲找水给弟弟洗手, 弟弟因为用手抓了鱼内脏,手上粘粘的,怎么洗也洗不好,不仅洗不好,给弟弟洗手,李孟羲自己手上也变得粘糊了。 李孟羲直皱眉头,要是有肥皂好了,肥皂去油能力多强啊。 要不,抽空把肥皂试试看给整出来。 所需两物,一个是油脂,一个是碱性溶液,油脂,只有动物油脂,那日下了暴雨,暴雨淋死了一头牛一头骡子,牛油做肥皂也是可以的,而且,据说,牛油手工皂,手感极佳,是绝好的护肤品。 yqxsw.org 熬点牛油,再加点草木灰溶液,或许肥皂就成了。 就如此决定了,李孟羲决定明日,就看能否把肥皂整出来。 “砖头,下一次别用手抓了啊,你看你手上弄的。”李孟羲教育弟弟。 “奥!”弟弟鼓起嘴巴,跟一只小青蛙一样。 鱼胶,吃饭这一会儿,鱼胶应该凉了,李孟羲拿起木板上的鱼胶捏了捏,真的很软且有粘性,李孟羲像拿橡皮泥一样,把鱼胶拿在手里,捏了一下,立刻,李孟羲就感觉到鱼胶强大的黏力了,手指被鱼胶沾着,想把手指分开,得用相当的力气。 “卧槽。”李孟羲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鱼胶的粘性,超过李孟羲以前所接触过的任何日常用胶。 什么叫日常用胶呢,指的是,文具中用来粘纸张的液体胶水,还有固体胶,还有木工用的白胶,以及粘塑料的502胶,李孟羲都用过这些胶,也都曾作死的把这些胶都往手上涂,然而这些胶,粘性全比不上鱼胶。 502胶固然很强力,但是有一点,这胶腐蚀性很大,沾到手上,皮肤都被粘掉一层,两个手指粘在一起,然后,手指稍用力一张,手指就分开了,连带一层死皮也被粘掉了。 哪里会像鱼胶一样,沾着就甩不掉了。 弟弟看李孟羲在弄鱼胶玩,也踮着脚想玩胶。 “哥哥,给我一点玩吗。”弟弟伸着手要。 鱼胶把手粘的不行,一点都不好玩。 “给你。”李孟羲嫌弃的把鱼胶全丢到了弟弟手中。 弟弟开心的接过了鱼胶,好奇的在手里捏了一下,然后等要把手张开的时候,弟弟立刻就感受到了手不太张的开了。 “卧槽!”弟弟神形兼备语气学了个十足,把李孟羲的脏话学到了精髓。 李孟羲眉头微皱。 弟弟艰难的把手张开,然后忍不住好奇心,又把手捏在一起,再次把手张开,手还是不好张开。 “卧槽!”奶声奶气的说着脏话。 李孟羲伸手,轻轻打了弟弟脑袋一下,“砖头,不能说卧槽,这是脏话,不好的。” 弟弟抬起头,瞪着茫然的大眼睛,“可是哥哥,你就说了。” “我说脏话也不对的奥。” “可是你就是说了,俺都听见了。” 李孟羲:…… 弟弟追问,卧槽是啥意思,李孟羲一脸黑线。 只说了一句,弟弟就学会了脏话,看来,得注意言行,不然就做不好榜样。 弟弟手上粘的黏糊糊的也洗不了,这要是就这样睡觉,被子肯定糊的都是。 必须做肥皂。 不仅是为了洗手,肠缝合术洗肠子也用得上肥皂。 李孟羲直接去辎重粮队,找到粮队的百夫长,说要一小块牛油。 百夫长一时听的有点茫然,“啥是牛油?”百夫长问。 不是吧,不知道牛油。 再一想,义军中现在九成九的人,都是底层百姓,要不是投了义军,说不定连牛肉都没吃过,哪里知道牛油是个啥。 牛油蜡烛,汉代肯定有。 然而,蜡烛显然不是平民百姓的用的起的玩意。 这让李孟羲有些尴尬,牛油是啥,他也不清楚啊。 想起,猪肉摊上,有卖一些白色的脂肪,用这玩意儿能熬猪油。 既然猪油是白色的,那么牛的脂肪也应该是白色的。 李孟羲于是就说,要白色的肉。 然后,百夫长爬到粮车上,一阵翻腾,然后拎着一个木桶下来了,把一块肥牛肉给了李孟羲。 不是肥肉啊,是脂肪啊。 “额,不是这个,是白的,不是肉。”李孟羲摇头。 百夫长看了李孟羲一眼,啪的一声合上了桶盖。 百夫长又爬上车去找了。 李孟羲有些尴尬。 不一会儿,百夫长拎着另一个木桶下来了,伸手从桶里拎起一串白色的牛脂肪。 因为牛肉都是煮熟过了,牛脂肪一样被煮过,只是脂肪没有全部被煮化。 “给我割一块。”李孟羲说。 百夫长抽刀,刷的一下,砍了拳头大的一块牛油递给了李孟羲。 这么多牛油,大概够了。 反正,是为了做肥皂的,不一定还能做成不能,万一弄多了,浪费了太可惜了。 肥皂是,用油脂,和碱性溶液做的。 碱性溶液,石灰水或者草木灰溶液,都好找。 第三百七十一章 风寒?多喝热水,再加鲜竹沥 拿着牛油,再找来陶罐两个,在某个火堆里扒了好几把草木灰。 然后,草木灰放入其中一个陶罐中,再加满水。 牛油放在另一陶罐中,不加水。 接着,两个陶罐都放在火上加热。 李孟羲和弟弟守在一边等着,旁人不知干啥,好奇围观。 没过多久,放牛油的那个陶罐,火罐被加热,牛油滋拉滋拉的开始融化。 不过几分钟时间,罐中的牛油缩成了一小团,牛油熬出来了许多。 反过头来再看草木灰溶液这边,装了草木灰和水的罐子里,草木灰溶液连沸腾都没有沸腾,只是时不时冒起一两个小气泡。 看来有的等,水加热太慢。 好不容易又等到草木灰溶液沸腾起来,李孟羲就抱起温热烫手的陶罐,把牛油往草木灰溶液里倒。 皂化反应,高中学的是,油脂加碱溶液,牛油是脂肪,草木灰溶液是碱溶液,没差。 牛油倒入草木灰溶液, 继续加热,草木灰溶液好一会儿咕嘟, 开始冒起很多泡泡, 泡泡越来越多, 漫过了罐子流了出来。 李孟羲挠头,抓了一把泡泡看了一眼, 手里的泡泡,在火光照射下,隐约有彩色的反光。 这是肥皂泡泡? 也就是说, 肥皂做出来了。 可是,再一看,泡沫不停溢出来的陶罐,李孟羲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皂化反应, 是放热反应, 还是吸热反应来的? 如果是放热反应, 那么加热, 会干扰反应进程,如果是吸热反应, 加热则能促进反应。 化学学的知识大抵忘的差不多了,能记得住吸热反应和放热反应的区别,就够不错了。 因为不知做肥皂到底要不要加热,再加上罐子里的肥皂泡泡溢出来很多,迫不得已, 李孟羲把罐子拎到一边,给冷却下来再说。 好长时间以后,罐子里的溶液,不再冒泡了。 再很久之后, 溶液也冷却下来了。 拿起一根柴, 凑到罐子上看, 见到罐子里冷却下来的溶液, 上边飘着油腻腻的一层白色的东西。 拿手把白色的东西撩起一点,在手里揉捏几下, 手里多出了一些不那么纯净的白色固体。 手感和外观都对了,固体肥皂。 再看罐子里的水,罐子里的水是微微发蓝的水。 这水很熟悉,很像是肥皂洗手之后水的颜色。 也就是说,这是肥皂水。 好家伙,肥皂没做出来,倒是煮了一锅肥皂水出来。 李孟羲都无奈了。 第一次试制肥皂,宣告半失败。 之所以是半失败的原因,这是因为,肥皂水一样有去污洁净能力。 用于医疗的时候,洗肠子时,固体肥皂也得泡成肥皂水才能用。 所以,肥皂水试制成功,就完全满足了日常清洁和医疗之用。 “砖头,过来。”李孟羲招呼小弟过来。 “哥哥这是什么吗?”小砖好奇的看着罐子里的泡泡水。 抓着小弟的脏爪子,狠狠的用肥皂水洗了几遍,肥皂果然好用,小砖因为玩鱼弄的黏糊糊的手,不一会儿,就洗的干干净净,连旧的灰垢也洗下去了,愣是把小砖的手洗白了一个度。 洗完了小砖,李孟羲也凑着肥皂水,把自己的手也洗了。 再一看小砖脏兮兮半干不净的小脸,索性把弟弟小脸儿也秃噜了几下。 然后,看着一旁好奇打量的乡勇们,“来,大家也来洗洗。” 李孟羲笑着相邀请。 众人不好推却盛意,带着三分好奇,接二连三的用肥皂水把手洗了洗。 李孟羲问肥皂水如何? 众人没觉得如何,都恭维着说,不错。 “是不是手洗干净了?”李孟羲问。 众人再一看,还真觉得, 用这个滑腻腻的水一洗, 手干净的发木。 乡勇们不知肥皂的妙用,李孟羲可是很清楚肥皂有多重要。 肥皂廉价,且去污能力强。 去污能力强就意味着,能很好的保持卫生。 可以这样说,有了肥皂,能让古代军队的卫生状况,一下提高数倍。 只用水洗,水去污能力有限,细菌藏在污垢中,不容易洗掉,人拿手吃饭,该生病还是生病。 肥皂则不同了,肥皂超强的去污能力,能轻易祛除不容易洗掉的污垢,连带着把大量细菌也洗掉了。 西红柿小说 军中卫生状况提高,疾病和瘟疫的感染率就能降低。 就从预防瘟疫这一点考量,肥皂也极有必要全军推广,每人带上一块。 说不得,假若赤壁大战时,如果曹孟德军中推广了肥皂,那么很可能曹孟德军中就不会爆发大规模的瘟疫,就不会赤壁战败了。 肥皂的成本可不高,油脂,加一点草木灰就成了。 草木灰不要成本,而油脂需要的也不多。 一头牛熬出来的牛油,能做千把块肥皂,军中哪怕是万人一人一块肥皂,花费也是很少。 再说,一块肥皂,能用一年半载不止。 更不用说,肥皂还能用于肠外科手术,是缺不了的医疗耗材。 再有,李孟羲想起了硫磺皂。 据说,好多皮肤病,用硫磺皂经常洗一洗,就能治愈。 硫磺具有杀菌作用,那么,为什么不用硫磺直接治愈皮肤病呢? 这大概是因为,硫磺对皮肤的刺激太大,而加入肥皂中后,则能超生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首先,肥皂去污能力强,能祛除表面污垢,让硫磺成分更容易作用于患处。 再者,硫磺混入肥皂中,则等于是把硫磺成分稀释到了一个相对比较低的浓度,可以稳定的以低浓度的方式作用于皮肤,这比拿一大把硫磺往皮肤上撒,伤害小多了。 想到这里,李孟羲觉得,为了进一步加强肥皂的杀菌能力,可以往肥皂里加一些硫磺。 不过,硫磺成分可能会对肠道造成额外伤害,所以,用于洗肠的肥皂还是不要加硫磺了。 想到在前世,那些标榜着乱七八糟各种草药成分的药皂,也不知,肥皂里添加草药,是真的有用,还是纯粹的噱头。 那就找个会用草药的人,来研究一下吧。 田卜,这家伙草药知识扎实,肥皂做成后,可以交给田卜来研究。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字之得 李孟羲就要去找军医,把肥皂制作和硫磺等相关告知田卜。 “哥哥,你不是跟俺说,弄糖吗?”弟弟拉着李孟羲的手问道。 “奥!”李孟羲恍然记起了,白天是答应了小弟看看麦芽糖好了没得。 “走,咱去瞅瞅去。” 制作麦芽糖的麦子湿水后放了好几天了,应该发芽产生麦芽糖了吧。 李孟羲拉着弟弟去找刘备,火把通明的训练场,刘备板板正正的站立在一侧,训练正酣。 有时,看着刘备一个穿古装的古人,手不同,肩不动,身体也不动,站的跟木头一样,李孟羲觉着有些违和。 不管怎么说,以李孟羲的眼光来看,刘备把队列训练掌握的还行。 立正,稍息,集合,报数,对正,左右转向,还有踏步暂停,等, 都练的像模像样。 如今,到了行进间动作, 到了行走时停止。 动态动作, 比静态动作, 又难了许多,刘备练了几个晚上, 队列仍是不齐。 李孟羲在阴影里看了一会儿,觉得打扰人家操练不好,于是, 带着弟弟走了,去找另外的人寻求帮助。 中军大帐,有一红脸长须大汉,在拿绣花针做针线活儿。 此人,便是关羽。 关羽正拿针线缝甲, 李孟羲来了。 “关将军, 可还忙?”李孟羲笑问。 关羽抬头, 顿时笑了,“羲儿有空过来?” 说着, 手中的针线活儿, 并不放下。 李孟羲到矮几旁坐定, 他看到, 关羽腿上放着的步人甲胸甲,已经编完了。 矮几放着其他的部件, 也是编完的样子。 李孟羲心里有底, 看样子,刘备和关羽拆了军中五十副好甲, 编了这段日子, 一副铠甲编成了。 李孟羲好奇问到,“关将军,这甲编完了?” “差不多完了。”关羽点头道,“明日甲就做成。” 李孟羲看关羽忙活的也差不多了,不会耽误关羽的事, 便问, “关将军可知糖饴如何做?” 关羽愣了下,给甲缝背带的动作也停了下,关羽打量了一眼李孟羲身边的小砖, 顿时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 麦芽糖的事,关羽也知道。 若有伤兵肠胃被伤到,是不是吃东西了, 只有喝糖水,才不会肠内生秽物,这是军医鲁犁告知关羽的。 糖饴有救人大用。 既然李孟羲找来了,关羽就放下手中缝了一半的背带,“走。” 关羽就带李孟羲去做麦芽糖了。 麦子装在陶盆里,湿了水,盖了麻布,放在木匠营其中一辆板车上。 木匠营趁夜忙碌,匠营的营地里,到处插着火把柱子,火光明亮,在别处静悄的夜晚,木匠营人声竟然有点嘈杂的感觉。 不管看几次,只要看到匠营的忙碌模样,关羽都有种很有底气的感觉。 蓬勃上进的气象,说的就是匠营如今气象。 整个匠营,木匠们是自发的全身心的忙碌着,都想快点把东西做好。 这跟用命令强逼逼迫木匠们干活,是截然不同的。 关羽和李孟羲他们来匠营,木匠们看了他们一眼,就又忙活了。 在帮别人干活的鲁犁,看到李孟羲过来,放下手中的活儿,一脚深一脚浅的,跨着满地的木头走过来。 “鲁犁,麦子放在哪了?”李孟羲问。 鲁犁带李孟羲三人,来到一辆放杂物的板车上,车尾那里, 放着几个盆子, 盆子上,盖着麻布。 掀开麻布,看到盆里的麦子,发出了一丛丛的芽。 “可以了吗?”李孟羲问。 “可。”关羽点头。 麦芽糖制作的过程是这样的,从军医那里,借来捣药的石臼,把发芽变软的麦子,放石臼里,使劲砸,把麦子砸碎,释放出里边的麦芽糖。 然后是用一个大的盆,把破碎的麦子放盆里,这个过程,李孟羲看明白了。 这是提取的方法,麦芽糖可以溶于水,而芽和麸皮,则不溶于水。 这样,就实现了麦芽糖和杂物的分离。 然后是,关羽拿来一块净麻布,过滤一遍,把糖水渗下,把芽和麸皮杂质过滤。 剩下的一大盆,就是富含糖的糖水了。 李孟羲伸小指蘸了一点糖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糖水,真的有一丝丝的甜意。 接下来,应该就是熬糖了,李孟羲想着。 加热,把糖水中的水蒸发,剩下的就是粘稠的,黄褐色的糖饴了。 果然,关羽说,“再加火熬熬,糖饴就成了。” 看吧,数理化知识很有用的吧。 不会做麦芽糖的李孟羲,看了一遍,就弄清糖饴的原理了,他甚至还能给出改进工艺的方法。 一个是,麦芽破碎了之后,可以放进温水或者热水中,这样,糖就能更充分的融入水中,不会有糖遗留在麦芽和麸皮上。 再一个,熬糖的时候,与其用口小的罐子,不如用平底锅。平底锅加热面积大,糖水中水蒸发的速度就快。 开始熬糖了,就在伤兵营,田卜本人那辆拉满了药材,放了好多药罐锅碗瓢盆的车旁,升起一堆篝火,糖水放罐子里,吊在上边开始熬。 关羽和田卜还有李孟羲等糖熬好的同时,闲聊着。 说话间,军医田卜说到日前那场大雨,军中受风寒者多矣,咳嗽流涕者,比比皆是。 李孟羲不由诧异看了田卜一眼。 “田卜,要不是你这会儿说,我和关将军还未注意到此事。”李孟羲批评到,“你看你,你是我军中医官,有啥事,你倒是说啊。你懂医术,关将军不太懂,我也不太懂。 军中感风寒者多,你也不说,这万一了大疫,岂不不妙?” 田卜大愧,连忙告罪。 田卜的问题就在这里,此人医术倒是还行,管理能力,比匠营的鲁犁也强,就一点田卜不如鲁犁。 人鲁犁,有啥事儿,就直接汇报过来了。 田卜呢,有啥难处,也不说,他想的是,不给李孟羲和关羽添麻烦,也不想想,麻烦解决了就不是麻烦了,麻烦留着才是大麻烦。 李孟羲都没想到一场大雨会让人很多人风寒感冒,他同样未想到,在古代,风寒感冒很要命。 现在被田卜一提醒,李孟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田卜,药够吗?”李孟羲问。 田卜为难摇头。 这就不好办了。 出涿州时,带的药就不多。 虽说这一路采买,多多少少买到了一些药,但乡野之中,也买不到多少药。 现在军中不知多少人感了风寒,全治,没有药,不治又不妥。 李孟羲不由皱起眉头,他回想,在自己有时发烧感冒严重到不得不治的时候,去诊所里,医生给开的药有什么? 安乃近,治头疼脑热堪称神药,然而,这是西药,不知其成分,也难以制造。 青霉素更不用说了,这玩意儿更是变态的难。 有时,医生会开两板鲜竹沥,并嘱咐,多喝热水。 对,鲜竹沥这玩意儿,是什么? 从名字来看,鲜竹,顾名思义,就是新鲜的竹子,沥,也就是把竹子放在火上烤,沥出汁液。 这玩意儿,可能对风寒感冒有用? 再者,想到以前感冒的时候,医生会交待,多喝热水,是了,喝热水,增加排汗,排汗过程一并排毒,可有效缓解感冒等症状。 156n.net 喝热水,包治百病,这个说法,虽有夸张,但是,大致是对的。 排汗就是排毒的过程,几乎所有的风寒感冒的病,排汗都能排出一部分毒素,能缓解一些状况。 因此,说喝热水包治百病,真的对很多病都有效果。 汉代人知道喝热水能治病吗?可能,汉代很多医生都知道,身体发汗,能大大缓解病情。 但问题是,不普及啊。 哪里会像现代人那样,几乎每人都知道,感冒了多喝热水会好的快一点。 军中现在的条件,缺少药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田卜也没太好的方法去给病人治病。 喝热水,倒是现下可普及的方法。 得把这个方法跟田卜说去。 想着,李孟羲把方法说给了他。 “风寒感冒,多喝热水就行,一人喝四大碗热水,不停喝,一直出汗,出汗多了,风寒说不定就好了。”李孟羲一本正经的说着。 田卜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孟羲,没听过水能治病的。 不过,一想到治风寒的药物有时会加一些发汗的药物,不用药,单纯的只发汗,会不会也有用? 田卜突发奇想。 又因为,方法出自李孟羲之口,可信度就不会低。 于是,田卜便打定主意,再有人再来看病,若是风寒,就给喝热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反正,热水又不要钱。 “再有一个,把鲜竹放在火上烤,沥出汁液喝下,也能治风寒。”李孟羲又传授了田卜一个方法。 相比喝热水,鲜竹沥汁这个方法,则看起来靠谱的多。 田卜打算一试。 三人谈论着。 “哥哥,你看糖好了木有。”等的都瞌睡了的小砖,为了吃到糖,他强忍瞌睡等了好久。 李孟羲和关羽忙就往陶罐里看,幸好看的及时,陶罐里的糖水,都熬的极粘稠了,散发着微微的糊味儿,再等一会儿,就全糊了。 赶紧把陶罐撤下。 此时看关羽手忙脚乱的不行,李孟羲意识到,关羽可能并不怎么擅长熬制麦芽糖。 熬麦芽糖的时候,熬差不多了,肯定得拿铲子翻的啊,不然下边的肯定就糊了。 “哥哥,俺能吃了不?”小砖眼巴巴的看着罐子里的,都要流口水了。 关于麦芽糖,李孟羲有段不太美好的记忆。小时候,买了麦芽糖,拿火烧软了吃,然后因为贪吃,下嘴快了,把舌头给烫的火辣辣的疼。 热的糖稀很危险的。 怕烫到了弟弟,直到糖饴凉了,从软的状态,变成了半硬的状态,李孟羲拿来筷子,拿筷子在陶罐里搅了一会儿,搅起了一大坨糖。 童年似乎回来了,小时候,学校铁门外卖糖稀的老人家,也是这么拿两个棍棍搅糖饴的。 “给!”李孟羲把糖递给弟弟。 “哥哥你吃嘛!”弟弟很懂事的,先让李孟羲吃。 李孟羲小小舔了一口,哇,真的好吃,甜丝丝的。 李孟羲吃过一口,剩下的全给弟弟了。 然后因为天晚了,李孟羲带着弟弟回去睡觉了。 “田卜,糖就放你这儿,用完了还有。” 糖做成了,李孟羲哥俩拿了一点点,剩下的,全留作药用了。 关羽有心想再给他哥俩舀点,一想还是算了,糖做出来很难,伤兵营又继续用糖,还是人命重要。 问起那个昏迷不醒的伤兵,田卜摇头,伤兵还是不醒,不过,脉象还好。 不吃不喝昏迷那么久的人,还能继续活着,本身就是个奇迹。 关羽特意去看了那个昏迷伤兵一眼,见伤兵双目闭着,如同睡着一般。 关羽嘱咐,好好给看着,万一人还能醒来。 田卜称是。 这边,李孟羲带弟弟回去睡觉,弟弟开心的把一筷子糖稀全部吃完了,吃完就说瞌睡。 让弟弟先睡觉,李孟羲草草记下今日所得部分知识。 一是,麦芽糖生产方法知道了。观看关羽做糖饴时,发现了三处可以工艺改进的地方。 第一处,麦芽破碎之后,可以泡热水里溶糖,第二处是,熬糖的时候,用平底锅,效率更高,第三处是,熬糖的时候,糖水变粘稠时,就必须用铲子来回翻炒,不然糖容易糊。 除此以外,还有做肥皂时,技术有点问题,做出了肥皂水,却未能做出固体肥皂。 还有,增强肥皂杀菌能力的硫磺皂思路。 以及,大雨之后,天气骤变之时,人容易感冒。古时不同后世,流感一起,必须慎重应对。 由此而出治流感两法,鲜竹沥是一个,喝热水是一个。 共计,是五条。 此五条,重要性直接能帮曹丞相赢得赤壁大战的程度。 第三百七十三章 步着赤,弓着绿,骑着黑 九月十二,这天行军,上午的时候,李孟羲正在车里,教弟弟写字,他没注意外面。 外面有一人,是教书先生中的一个,这人从队后,一路往前找,到处找人。 找到李孟羲所在的厢车这里,还没找到人。 跑的呼呼喘气的教书先生不确定的看了关着窗户的厢车一眼,他拦住路过的一个乡勇问了一句,“这里边,是军师不?” 车前赶车的车夫老铁,闻言看了路边的教书先生一眼,“你找有事儿?” 然后回过头,叫了李孟羲一声,说有人找,李孟羲这才反应过来。 推开车窗,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人,此人看着眼熟,但不知名字,李孟羲认出来了,此人是教书先生中的一个。 “铁叔, 停车。”李孟羲道。 对待读书人,得礼节周到, 让教书先生跟着车跑跟人说话, 太无礼。 车往路边靠了下, 停了下来。 李孟羲下车,“见过先生。”李孟羲正身拱手躬身, 略施一礼。 教书先生回了一个比李孟羲更标准的拱手礼。 “不知先生何事找我?”李孟羲好奇。 教书先生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绳结,拿起竖着拉直给李孟羲看。 “军师日前所说象形解文法, 令我几人,眼界大开。 一,二,三, 四,结已有解,唯独至五,无有解。” “昨夜,我几人深思一夜,偶有所得。”说到这里, 教书先生脸上带着一抹自豪。 “军师且看,”教书先生微微俯身,把绳结拿给李孟羲看,“记起上古之时, 古人结绳记事。 盖数字以绳结记之,某几人料想,绳结难系,若一绳结为一,则繁琐矣。 故,以短棍草茎为一,不满五之数, 则以草茎存记之, 满五, 则系以绳结为记。” “绳结系起, 绞丝相叉,不就是五?” 李孟羲错愕的抬头看了教书先生一眼, 再看了看教书先生手中的绳结,他看到, 教书先生手中的绳结, 与其说是五,倒不如说是数字中的,8,又或者,是一个沙篓的形状。 那么,用象形字记录绳结时,也应该是个绞丝沙漏8的形状。 再比照文字的“五”,还真的有些像绞丝沙漏,把五的字体稍扭曲变一下,就是绞丝状。 很可能,代表五的绞丝绳结的图像,随着书写的演化,接口逐步分开了,然后,就变成了【五】,五字的字形依稀可以看出,还保留着绳结的绞互状。 结绳记事,五像绳结,很可能,这就是真相。 又一个文字被破解。 五这个字,让破解文字有天赋的小砖来破解,小砖也是不能为力的。 因为一二三四,小砖伸手就能比划出来,而五,需要结绳来记,小砖生活经验不足,没有结绳结的经验,因此, 就断不能破析五这个文字的奥秘。 难怪, 这两天以来,李孟羲就看自己的手, 伸开五指看,握成拳头看,正面看,侧面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五,原来五这个字,是绳结,不再是用手来表示了。 对有学问的人的佩服油然而生,李孟羲佩服的看着面容平平无奇衣衫褴褛的教书先生,面露笑意,“先生眼光独到,令人钦佩!一言令某疑虑顿解。” “解此一字,能值千金也!” “先生稍等,我去取粮以为酬谢。” 说着,李孟羲就要去拿粮,没想到,教书先生却有些不悦,“我解此字,岂是为粮!”教书先生拱了拱手,作势要去。 李孟羲都愣了,他反应倒快,明白为什么了。 原来古代的读圣贤书的人,都有那么一些清高。 若是木匠们,谁有个好主意,李孟羲赏木匠们粮食,木匠们会喜出望外。 然则,教书先生破解了一字,要是拿粮食钱财来作为奖赏,教书先生就觉得,多文雅高洁的一件事,沾了铜臭与低俗,觉得是侮辱了他。 cxzww.com 想通了此节,李孟羲正色,拱手一礼,“先生体量则个,我军中贫乏,金珠锦绣皆不足,先生破解一字,价值万金不止。 然某却不能以万金相酬,只有粮十斤相赠,还望先生不弃。” 李孟羲这么一说,教书先生才脸色稍缓,连说言重了。 读书人就是这样,明明穷的叮当响,口粮勉强够吃,多十斤粮食,境况就能好的多,然而却拉不下脸来接粮。 李孟羲给找了个台阶,教书先生这才毫无心理负担的应下了。 李孟羲得到了一个重要知识,他又知道了一个象形文字的渊源了。 一二三四五,都弄清楚了。 回到板车上,翻开《千字文》那卷,在【五】旁边,李孟羲小小的写了注释,五,象形绳结也。 其实教书先生来打扰了一会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李孟羲没意识到,幸运的是到傍晚扎营时,他就能意识到。 无聊的行军时间过得飞快,唯一能觉得有趣的东西,民夫们有时会看到路边的野菜,欢喜的把野菜挖掉带走;木匠营有猪有鸡有鸭,猪哼哼老是叫,木匠营的人去看,发现是谁绑的猪,没绑好,把猪都要缠死了,鲁犁气的骂,木匠营哈哈一片大笑;游骑商队,不停的离队四处寻找人烟去买各类物资,不停的带回来东西,则让所有人都开心。 游骑商队能买到的东西,如果细究就会发现,商品的比例发生了改变。 离巨鹿远时,鸡鸭禽畜都能买的到,离巨鹿近了,禽畜越来越难买,兵器之类,竟然能买到不少。 游骑商队,竟然能买了几架弩回来,李孟羲知道这件事时,都诧异了。 按李孟羲所想,黄巾乱起巨鹿,离巨鹿越近,越是动荡,越是动荡,兵器越是紧俏,兵器就越不会好买。 然而实际情况却与李孟羲猜测的有所不同,巨鹿已近,确实的动荡与不安定,然而,乡人各村各处,都备了兵器防贼,这就造成了,游骑商队去买东西的时候,游骑商队出手阔利,给钱多,乡人宁可卖几件兵器,也不肯卖粮食,因为粮食实在是缺。 这就跟李孟羲猜测的相反了。兵器竟然还能买来一些。 按义军目前军备,啥兵器都缺,至今为止,义军万余人,不够人人一件铁器。 又或者也可以说,义军啥都不缺,刀枪剑戟弓弩等,全都够用。因此,若是真的没啥买,只有兵器可以买,与其买普通刀剑,倒不如,买弓弩。 第三百七十四章 旗帜系统 很快,就是傍晚。 扎营之后,李孟羲下车,在车边站了很久,他在想,该去哪里。 想了好一会儿,对了,是木匠营,于是李孟羲就去木匠营看了一会儿,看鱼胶也有了,木匠营的鱼鹰舟涂了鱼胶之后,能不能防漏水。 待在木匠营一会儿后,李孟羲想去找刘备,商量一下训练的事。 这期间,他离开扎营地,走远,离人远的地方找了个地方撒尿,之后,去找刘备。 很巧,刘备也过来找李孟羲。 李孟羲刚到中军帐,刘备也刚到厢车旁。 刘备只见了小砖在车边,拔地上的草玩,不见李孟羲,“砖儿,哥哥呢?”刘备问。 小砖抬头, “俺哥没有搁这儿。” “唉?那去哪了?”刘备寻思。 李孟羲到中军帐,也不见刘备, 问刘备亲兵刘备去哪了。 “主公不是找你去了吗?”亲兵说。 李孟羲于是就回。 再说刘备, 刘备觉得, 李孟羲要是不在,一般就是在木匠营。 刘备就往木匠营找。 鲁犁说, 对刘备说,“军师刚走没一会儿,朝中军帐找你去了。” 刘备就回中军帐。 这时, 李孟羲回到厢车旁了,也没看见刘备啊? “砖头,你备叔来找我了吗?”李孟羲问在车边玩的小弟。 “来找了。”小砖说。 “哎?那人去哪了?”李孟羲挠头。 可能是,刘备来找, 没找到,又回中军帐去了吧。 李孟羲就又折回去,去中军帐找。 那边, 刘备回中军帐, 亲兵们说, “军师刚来找,看主公不在,又回了。” 刘备点头,又去找李孟羲。 刘备走了一会儿,李孟羲过来了, 问亲兵, 刘备呢? 亲兵瞪大了眼睛,“主公刚去找你。” 就这样, 跟开玩笑一样, 李孟羲和刘备俩人,互相找彼此, 各种转圈,转了好多圈,终于碰头了。 中军帐, 第四次来找人了,又是刚好错过,聪明的李孟羲索性,站在帅旗下不走了。 当日天降雷霆,帅旗被雷劈了, 旗杆新换的, 但上面新旗面做的潦草。 当刘备再找过来,找到李孟羲时。 两人相视一笑。 找人找到天都要黑了。 “玄德公,我军中有一大不足。”李孟羲看着走近的刘备,幽幽说道。 而后,刘备李孟羲两人,就站在帅旗旗杆下,李孟羲在说,刘备在听,李孟羲时不时指着头耷拉着的刘字大旗,刘备也时不时抬头去看。 可见,他们讨论的内容,大概是旗帜相关。 “玄德公,我军旗帜不明,此为疏漏之处。无有战事之时,无有标识各部之旗帜,不便联络。 就比如我方才找你,你不在大帐之中,而在巡查各处,我一时间如何能找到你。 等我满营寻人,找到你时,已耽搁许久。 你我皆事务繁忙,片刻时间就能做好多事,何必耽误时间在寻人之上? 玄德公,你可使亲兵扛一大旗随你同行,你去哪,大旗也去哪。如是,我若有事寻你,大旗高曳空中, 一目了然,我去大旗所在之处, 一找一个准。 若军中他人也有杂事寻你,见大旗高耸在处,径直而去, 如此岂不便捷? 假设,一日若有二十事要寻玄德公商量,每事都耽搁二三十息,二十事便是五六百息,一日耽搁时辰便是三分之二刻,十日便是六刻有余,百日千日累积起来,殊为可观。 这还是平时,耽误些许无妨;若是战时,急切之间找不到人,岂不危急?” 李孟羲给刘备细算了一笔帐,算清了每日浪费在找人时间共有多少,日积月累,累加起来,又有多少,刘备从没从这样的角度考虑过问题,现在听李孟羲这么一说,有些耳目一新之感。 “是极!”刘备感慨,搓掌赞道,“之前无备,若非羲儿慧眼,此疏漏不知何时方能填补。” 刘备面带笑意,对李孟羲大为赞赏。 关于旗帜系统,李孟羲已有充足考量,他说到,“关于旗帜细则,我已思虑有下,可着手以下三种以做区分,一为军旗样式,二为军旗颜色,三为旗面番号。 旗以诸色区分,远亦醒目。旗色可用于区分兵种,或使赤旗为步卒,黄旗为弓弩,绿旗为骑兵。 以角旗标识枪阵,以方旗标识刀盾兵,以有飘带之角旗标识枪兵和盾兵混合之营,枪兵在前;以有飘带之方旗标识盾兵枪兵混合之营,盾兵在前。 以双角旗标识弓弩营,有飘带为弩营,无飘带为弓营。 而后,是旗上番号,写明各营各什,由一,二,三,四,依次后排,进一步再做区分。” 军旗细则经李孟羲一说出来,刘备前思后量思索了好一会儿,竟想不到任何可以改进之处。 就拿最细微之处来说吧,李孟羲说用角旗标识枪兵,用方旗标识盾兵,为什么不反过来呢? 因为李孟羲已经考虑到了,枪,举起来是一个尖,所以用三角形的旗帜,盾兵手里拿着一面盾,盾就是方形的,因此用方旗,很直观,比较容易让兵种和旗帜联系起来,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能让记忆量减轻,使士兵更快的记住各种军旗代表的什么意思。 刘备也是人,也有自尊和不服输的劲头,刘备一直都很佩服李孟羲,佩服其足智多谋,但佩服归佩服,李孟羲这小小年纪能想到的事,他刘玄德二十多岁的人要是想不到,多尴尬? 刘备在跟自己较劲儿,李孟羲已经把军旗细则说出来了,哪怕再在李孟羲所说的基础上,再说一点呢,也算找回了场面。 可刘备挠着头,把李孟羲所提出的军旗标识细则想过来想过去,愣是想不出有何可增改之处。 刘备想的直挠头,李孟羲还以为刘备在想提出的军旗使用条例呢。 两人好久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刘备突然灵感心至,猛然抬起头,有些激动,“羲儿,既然旗帜可以五色区分,士卒军服,何不也以五色区分?使骑兵着赤,使步卒着黑,使弓弩着黄,如此岂不更一目了然?” 刘备突然大声,李孟羲不知刘备为何像是有些激动的模样。 除军旗颜色,军服也可以用作标识…… 认真思考一下,“玄德公此策大妙!”李孟羲拊掌大赞,在前世,海陆空三军,军服颜色也是有明显的区别的。 空军是天空蓝,海军是白色,陆军是绿色。 三个兵种军服颜色如何如此?其实也有学问。 陆军的绿色迷彩,在陆地作战的时候,能够较为容易的融入到地面植被环境中,不容易被敌人发现。 海军是白色军服,则不是为了融入环境,而恰是为了不融入环境。 白色和蓝色是很显眼的对比色,大海是蓝色的,海军的衣服是白色的,如果船只出了事故,水兵们弃船逃离,用游泳圈或是橡皮艇在海上漂着,穿着白衣服,救援人员能很快发现海面的一点白色。 要是海军穿蓝色的,那就很不好找了。 至于说红外雷达之类的,战争时敌军万一一个脉冲炸弹,红外设备就不能用了,还得靠人眼去搜寻目标。 而空军的蓝色飞行服,为什么会是蓝色的,李孟羲这就不太了解了。 他猜测,可是和陆军绿色迷彩是一个目的——为了伪装。 天空是深蓝色的,飞行员的飞行服也是蓝色的,在飞机要坠毁的情况下,飞行员得跳伞,然后,敌军地面的高射炮机枪什么各种火力手从地面往上看,飞行员的蓝色飞行服和天空的颜色融为了一体,不容易发现。 于是,就增加了飞行员的生存几率。 应该是这样。 军服的颜色,虽说是边角的不能再边角的问题,但有能讨论的空间。 二十一世纪的军服是什么颜色,跟汉朝军服是什么颜色,因为其作战环境不一样,不能照搬。 说来,中原各朝代军服的颜色并不相同,秦朝尚黑,军服是黑色。 汉朝军服是红黑两色,汉军铠甲军服,和旗帜等,大多是红黑两色配色,威武大气,颜值非常高。 刘备神奇的提到给不同兵种配置不同的军服的方法,这同样打开了李孟羲的思路。 军服的颜色,应该根据作战环境,和其所属文明的文化因素来综合考虑。 中原的文化因素,有王朝兴替,五德终始之说。 汉是火德,所以尚红,张角扛起起义的大旗,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朝气运已终,金木水火土,火之后,为土。 所以黄巾军皆头裹黄巾,黄色即是代表土的颜色。 李孟羲沉思,冷兵器时代的作战环境是怎样的,有伪装的必要,然后用迷彩军服吗? 好像没必要…… 不对,弓弩手还真有伪装的必要。 一般在险要处设伏兵,伏兵可以不要刀盾兵,但弓弩手是必须带的啊。 等敌军走入山谷,首尾一截,然后两头堵住,乱箭齐发,然后张郃凉了。 既然诸兵种中,只有弓弩兵会多有埋伏在险要之处,藏于林间,埋身于杂草之中,只有弓弩手可能有较多的机会有隐藏的需要,那么就可以刻意用深绿或浅绿色来作为弓弩手军服的颜色。 如此,在弓弩手需要埋伏险要诸如山道两侧之类的地方,就可以有更好的隐蔽性,绿色军服就能稍微发挥出一点独特的作用。 弓弩手,用绿色军服,很合适。 那么古代最主要的步兵军服,又该用什么颜色合适。 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颜色合适,不妨换个思路,那就先考虑什么颜色 军服不适合当军服。 首先,白色的肯定不适合当军服,白色太容易脏了,而且,在汉文化中,白色和死亡丧葬联系紧密,穿白色很不吉利。 前世李孟羲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观点,据说不管东西文明,好多时期军服和军旗都是以红色居多,一是,根据情绪色彩学,红色是很热烈的暖色调,天然有着调动情绪的作用。 而且,红色和血液的颜色一样,士兵们厮杀之时,血液溅到军服上,不容易看出来,从而有效降低了士兵的因为血迹而造成的心理压力。 要是白色的军服,敌军一刀蹭到士兵的手指上,还没怎样了,士兵的白色军服上就溅了一大片血迹。 血迹在白色军服上看着很刺眼,士兵眼睛的的余光会不由自主的看血迹,附近的士兵也会注意到白色军服上刺眼的血迹,本来血滴到地上也看不见什么,但是溅到白色军服上,等于是把恐惧放大了。 经常有这样的情况,某人的手被骑兵的快刀一刀把手臂砍了,刀很快,手臂被砍掉了也只是凉了一下,甚至一时半会儿感觉不到痛。 手臂被骑兵的马刀砍掉了,本来还没事儿,这个步兵转头,看到了断臂处飙起的血柱被血吓的昏了过去。 要是看不见血,说不定心理压力还没那么大呢。 所以,李孟羲认为红色的军服,特别适合作为步兵军服。 一是颜色热烈,二是红色也耐脏,三是,血液溅到红色军服上,很不显眼,血液甚至会让红色军服,变得更加红艳了,四则是,红燃料也不贵。 弓弩用绿色军服,步卒用红色军服,还剩下另一个主要兵种,骑兵。 既然要以军服颜色来进一步区分各兵种,弓弩用了绿色,步卒用了红色,这两个颜色骑兵肯定不能用了。 骑兵专用服色,李孟羲想到的首先是黑色,黑色这个颜色很常见也很普遍。 古代染色技术不发达,一些颜色比如紫色,很难提取,因此物以稀为贵,紫色往往和华贵,王侯,贵族,等词汇联系起来。 用紫颜色的布料做军服太费钱了,不可能实现,而用黑布,就没有这个限制了。 在汉之后几百年后,唐太宗李世民手中有一支威名赫赫的精锐骑兵部队——玄甲骑。 玄,玄色,即是黑色。玄甲骑的马甲,马上骑士的铠甲,和骑士内里的军服,全是黑色。 xiaoshuting.org 玄甲骑从地平线上缓缓压过来,如同一堵墙一般,黑压压的一片,视觉冲击感很强大。 李孟羲还想到一点,初中物理有学过,颜色之所以会显示颜色,是因为光在物体上反射的波长不同,所以才有不同的颜色。 如果光反射的不够,任何颜色的铠甲,在足够远处看,其实都是黑色。 我军骑兵离得远的时候,敌军看我军骑兵,是黑压压的一线,离得近的时候,敌军才能看清骑兵铠甲和马匹等的颜色。 骑兵远看是黑色的一片,而如果,骑兵再穿着黑衣黑甲,则更加重了这种黑压压的气势。 还有一点,假设红色军服的骑兵,和黑色军服的骑兵,都向敌阵冲锋。 那么,当冲近敌阵之时,敌军士兵眼看着骑兵从黑色,渐渐看到了骑兵衣甲的颜色,然后颜色越来越清楚。这就给了敌军士兵,一个能把控的住的视觉信号。 更简单的点来说,敌军士兵能目睹骑兵颜色渐渐变得清晰,心里就更有底一些。 士兵们能亲自多掌握了一些信息,恐惧就会少上一点,这是很奇妙的。 前段时间,李孟羲在思考,围城之时,兵力投放顺序应该是怎样的,当时李孟羲想到,如果把围城的兵力全部放在敌军城外,那么随着攻城战的进行,兵力开始损耗,那么在守城方看来,就会看到城外围城之军人数越来越稀少。 这因此能让守城方捕捉到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城外之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守城方能看到城外之军兵力在逐步损耗,因此能坚定守城的信念。 当时李孟羲假定了一个极限条件——即,只考虑兵力投放顺序的情况下,兵力投放顺序,对守城方施加的心理压力有何区别。 情况一,兵力一举全压到城下。此种情况,攻城一开始,城头敌军会看到我军兵力逐渐损耗,给城头敌军一种我再坚持坚持就能打赢的心理暗示,这不利攻城。 情况二,把兵力不一次投放完,按次第投放。 攻城前五日,派一万军攻城,守城敌军拼死拼活,守了好几天,眼看我军攻城兵力损耗了好多,心喜以为要赢了。 这时,第六天,再派两倍的兵力,派两万人来继续投入攻城,第七天,派三万。 如此,敌军不仅看不到城外兵力越来越少,反而感觉越打越多,越打越多,其心理压力会大到绝望。 李孟羲初闻有攻心之法,一夜思量,当时他自己总结出了专用于攻城之时兵力投放时的攻心策略,其策略主要内容是要把兵力是一波高过一波的兵力投放方式,正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李孟羲创造性的给自己想的战法命名为“叠浪攻心”。 虽然有点中二,但是应该很好用。 当日所想的叠浪攻心战法,放在现下军服服色上,竟然也能适用。 骑兵若着红衣红甲,离远时远看黑压压一片,等冲近,敌军士兵看见一片红色,于是就知道,“奥,冲近了。” 此时士兵,由远处黑压压一片看见红色,就等于在守城之时,看到城外之军,人数变得稀少。 而若骑兵是黑衣黑甲,远看黑压压的一片,等冲近,黑色更加黑压压的了,敌军士兵瞪大了眼睛,只觉如山岳欲来。 远景的黑色,被骑兵的黑衣黑甲把黑色加重了,因此可产生骑兵越来越近,黑色越来越重,气势越来有压迫感的效果。 这依然符合,叠浪攻心之法。 好一个叠浪攻心术,攻城能用,骑兵铠甲颜色竟也符合这个策略。 古来兵法家,大概无人注意到这一点吧。这的确是李孟羲独创。 步,弓,骑,三大类兵种,其服色如何选择,李孟羲有了计较。 把自己所想,告知刘备。 “深绿之色,适用弓弩。盖因若要于险要伏敌,则必选弓弩之士,伏而远射之。 士伏无草木之中,若着绿服,袍服与左右草木浑然一色,于远处难辨究竟,于是隐蔽,于是利于伏守。 赤红之色,利于步卒。盖因赤红之色,如火之烈,可壮士气。 步卒近身搏杀,热血四溅,赤血落于赤服之上,士不见有血,则不惧有伤,于是不惧于死,且赤血染于赤甲之上,衣甲更艳,正壮我军势。 玄色利骑兵。骑兵远观,漆黑一线,骑士着黑甲,冲近,则如山岳之黑,更增威势。 故,日后我军袍服,可令弓弩着绿,步卒着赤,骑兵着黑,此三者也。” 李孟羲话音悠然落定。 刘玄德看着李孟羲,他张了张嘴巴,没有言语。 人跟人,这确实是不能比的。 李孟羲提出了用颜色,样式,以及旗上番号,三种方式并用,来作为区分。 在李孟羲所提的基础上,刘备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想出,颜色区分的方法,还可以用在士卒的衣甲,岂不更加一目了然。 然后,李孟羲又以刘备提出的草案,深入思考了之后,把刘备的草案变成了思虑细致可拿之立用的完备方案。 天,兵甲的颜色,竟然还能有如此多的学问。 绿色善藏匿,诸军之中,唯弓弩之士,或多有伏于险要藏匿之时,于是弓弩着绿。 步卒近战搏杀,血飞四溅,颇为骇人,使其着赤服,赤血溅于赤服之上,不觉有血,使士卒无惧也。 骑兵远而冲阵,远而衣甲之色不能细观,望之皆黑,漆黑一线。更使骑士着黑甲,远观漆黑,冲近再观更黑,于是,威势更重。 刘备低头看着一脸稚嫩李孟羲,叹气,“羲儿,也不知天下智谋之士,有几人如你。” 李孟羲只有笑笑不说话。 李孟羲有自知之明,自认不是个合格的智谋之士,要是合格,怎么能连山川地势都不知道,完全一个地理盲加路痴。 李孟羲认为的智谋之士,应该是像李儒,贾诩,周瑜,诸葛亮,庞统司马懿等,可布局而谋天下之士。 本来,是商谈旗帜的事的,越谈越远了,偏到军服上去了。 李孟羲思维活跃,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军旗相关事宜谈完了,虽然只谈了大概,谈了可用颜色,样式,番号,三种方法来标识军队。 然而,军旗的颜色该怎么分配,还没谈。 不用再讨论了,刚好讨论军服颜色的时候,已经把这个问题讨论了。 弓弩营,用绿旗或者青颜色的旗,跟日后军服的颜色一样,士卒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直接就去找什么颜色的军旗下集合,很方便。 然后,步卒用赤旗,依然和步卒服色一个颜色。 自然,着玄甲的骑兵应该用玄色旗。 李孟羲理所当然的把军旗颜色划分说了出来。 刘备皱眉,“军旗有区分醒目之用,军旗和步卒袍服颜色相似,是否不妥?” 难怪人家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呢,一个人想的再全面,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刘备这么一问,把李孟羲给问着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疟疾?巧了,我会治 军旗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够醒目,近处的士兵眼一眼能看到,远处战场后方的传令兵也能一眼从乱糟糟的厮杀战场看到军旗在哪。 若是从旗帜醒目这一点来看,如果旗帜颜色和士兵衣服颜色一模一样,那么士兵的衣服的颜色就是颜色污染了。 人的眼睛有视觉停留效果,如果军旗和军服都是红色,步卒埋头厮杀,左右前后都是袍泽的红色军服,突然听到撤退的命令,步卒忙抬头去看营旗在哪,营旗也是红色,一瞬间眼睛没从四周的红色军服的的环境中缓过神来,很可能一下看不到红色的营旗。 这么一耽搁,步卒迟疑了一下,就是一两秒钟,要是每个步卒都这么迟疑了一下,慢了一两秒,对军队整体的反应速度影响就大了。 这只是一种情况。站在后方传令兵的角度来看,军旗的颜色若是跟军服颜色一样,远看就是一团糟,不容易看清军旗在哪。 所以,军旗似乎不该跟士兵军服的颜色一样。 可似乎,军旗颜色跟士兵军服颜色一样,也有好处。 视觉有留存效应, 长时间看红颜色东西,再抬头看一个红色的旗帜, 大脑兴奋度不够, 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把军旗给忽略掉了, 急切间找不到军旗。 留存效应能模糊视觉,可同样会产生惯性。 比如一群穿红衣的步卒在阵上厮杀, 身边都是同样穿红衣的袍泽,眼睛已经看了红颜色许久,突然下令撤军, 脑袋转了一半,突然看见一面红旗,因为看红颜色太久,大脑还未开始思考,下意识的就朝红色军旗靠过去, 然后, 走错方向了。 红色军旗, 是弓弩营的军旗, 因为弓弩营军服是绿色, 所以用红旗作为区分。 步卒的军旗是绿色的, 应该跟着绿旗走才对。 可见, 军旗跟军服一个颜色, 有好处也有坏处。 军旗不跟军服一个颜色, 同样有好处有坏处。 旗服同色的好处有,厮杀之中,突然有军令,不管是撤退, 还是让跟着军旗冲锋,大脑未思考之前,看到和袍泽衣服颜色相同的旗子, 下意识的就跟上去了。 战阵厮杀,刀来枪往的,大脑空白, 哪里能去想复杂的事。所以旗服同色,有利于战阵之中, 快速号令士卒。 而缺点就是, 可能会眼盲, 一秒半秒间, 找不到军旗;还有就是,在后方和远处看,旗服如果同色,后方指挥官远看看不清楚阵中旗号在哪。 同理旗服不同色的优缺点有—— 优点是,旗帜远观会很明显,站在远处看,也一目了然。同时士卒猛然抬头看军旗,不会眼盲,一下就能看到。 而缺点是,眼睛看了很长时间的红色,再抬头一看其他颜色,有那么一时半会儿,得反应一下,不如同色军旗那样,大脑还未思考,身体就能跟上去。 优缺点,李孟羲明了了。 那么是否可以把旗服同色,旗服不同色,两种方法的优点结合起来,而除去各自的缺点呢? 李孟羲眉头紧皱绞尽脑汁想了好久,眉头舒展开了。 方法有了。 可以让军旗,既有和军服同样颜色的部分,又有颜色和军服差异很大的部分,让后方观阵的传令兵一眼就能看的到。 解决的方法是,用步卒营举例,步卒穿红色军服,那么百人队的大旗,旗杆用红色油漆漆一遍,并且军旗旗面在一圈的部分,用一圈宽的红色布料来缝, 中间旗面的百分之八十的面积, 用和红色差异很大的其他颜色作为旗面的主要颜色。 于是,在后方观阵的人能一眼看出颜色区分明显的旗面。 而在军中厮杀的士兵, 突然接到军令要跟军旗冲锋,忙抬头看军旗在哪,按视觉从上到下的顺序,先是看到红色的旗杆,这时可能眼盲,一时未能看到,也可能是看到红色旗杆,下意识就跟上去了。 然后稍后,眼睛看到的旗面,旗面边缘很宽的区域也是红色的,这就给大脑一个熟悉的信号,厮杀的头脑混乱的士卒,自然就跟着有红边的军旗走了。 又因为,军旗不是纯粹的红色的,内里的大块面积是其他颜色,于是,眼睛盯着红色看了许久的步卒,突然抬头去看军旗,不至于眼盲把军旗略过去了。 完美。 一面旗,有不同的颜色,既可以避免眼盲看不到军旗,也可以利用人的下意识行为,令士卒下意识的就跟着红旗杆红旗边的军旗走。 刘备问,军旗用于标识,当以醒目为要,军旗和军服颜色一样,是否不妥。 李孟羲把这个问题想了又想,想到了答案,军旗的颜色可以跟军服的颜色既相同,又足够醒目——只用让军旗有两种颜色就把问题解决了。 要说,军旗四边的宽布够不够显眼,能不能起到作用?完全够了。 一个百人队放战场上,就那么一块地方,占地大也不过方圆十米,宽三四厘米的布带就已经足够显眼了。 由旗帜延伸出来的这么多问题,都已讨论出了结果。 李孟羲揉着鬓角,感觉鬓角隐隐发痛,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想东西想的脑壳疼是种怎样的体会了。 李孟羲突然想起,一面旗,有两种颜色,并且旗子边缘一种颜色,旗面正中是另一种区分很明显的颜色,这种旗李孟羲想起其实不久前见到过。 那是文安县城破城不久后,在辎重队,李孟羲看到了一面破破烂烂的汉军旗,不同于一般十人队长度跟枪差不多的枪旗,那面军旗旗面很大,少说得是百人队,甚至千人队的队旗。 当时李孟羲觉得那面军旗旗帜边缘一圈黑色,和内里大片红颜色,有些不搭,很不协调,李孟羲觉得不好看。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军旗是那样,也没往下想。 军旗有关的问题,原来汉代的兵法家,甚至更早的兵法家们,原来也早就想过了。 可惜,兵法家们只有兵法军略传世,后世考古中,从汉军塞中经常能挖掘出汉军旗,然而,军旗的样式为何设计成那般样式,其详则未见著于史书之中。 纵遍观两千年之史料,找不到任何有一处有详细记载军旗样式为何如此设计,设计又出自怎样的考虑。 中华自古轻理论,重实用,设计军旗的思路,没有记载下来,顶多只有军旗的式样曾记载在武经总要之类的兵书之中。 还有,春秋时期,兵家先贤就已经把方阵圆阵锥阵鱼鳞阵雁行阵等诸多阵型的形式确定下来了。 这些阵法范式很科学实用,是无价之瑰宝。 可依然只有最后的结果留下来了,先贤们是如何推演,思量,然后推演出成熟的阵法形式的,推演过程中的思维方式,是比兵法更重要百倍的智力成果。 然而,这些推论方法,仍然不见于著述之中。 兵法是实用的最终结果,从实战中是如何总结和推演出阵略的过程,是理论过程。 可惜,尽观兵书,兵家先贤著立兵书之时,未有一人会想到去教后人如何思考,如何自己去推演兵法阵略。 可能是受制于物质基础,竹简记录的文字量太有限,只能选最重要的成果记录下来;也可能,是兵家先贤,未能想到,思维方式会是比兵法更珍贵的东西。 fqxsw.org 时常,李孟羲想起自春秋至今,诞生了无数杰出的兵法家,只见其兵法著世,未知其思维过程的智慧,想及种种,李孟羲时常觉得可惜。 幸好,他李孟羲来到了汉末,意识到了兵法传承中存在的问题,并且,李孟羲初学阵略之时,为了弄清锥阵为什么长于破阵,李孟羲从头推演,把锥阵推论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锥阵是兼顾了人力集中和人力投放速度两个因素的最优解。 李孟羲对军阵的推演,做的是历代兵法家一样的事。 不同的是,李孟羲日后若要写兵法遗馈后世,一定会把推论过程,写的要多详细有多详细,写他个十几页不带停的。而后,最后的结论,不管是策略也好,军阵成果也好,只写寥寥一两页收尾。 比把鱼留给后人更有意义的是,把钓鱼方法,一并教给后人。 关于军旗和军服同色还是异色的问题,有了完美的答案,答案是,军旗跟军服既同色,又异色。 军旗宽边,跟所属部队军服颜色一样,这样,便于实战之中,杀的大脑空白的的士卒下意识的跟着旗号行动;同时,旗面除宽边以外,中间的大部分面积,与军服颜色相异,这样,在一大片同色军服的身影之中,飘在阵形上空的旗帜,在后方远处的指挥官看来,就非常显眼,醒目且容易辨别。 所以,步着赤,用红为边,用红的反颜色蓝为旗面,做宽红边蓝旗。 弓着绿,用绿为边,用绿的反颜色黄为旗面,做宽绿边黄旗。 骑着黑,用黑为边,用黑的反颜色白为旗面,做宽黑边白旗。 旗帜系统,和军服颜色,都可作为区分标识之用。 其中,旗帜可区分的因素有,旗帜样式,旗帜颜色,旗帜飘带有无,三种。 所以,义军不远的将来,旗帜和军服系统,整体是这样的—— 步卒着赤色军服,步卒队旗用方形旗,旗帜宽红边蓝旗面,旗面上绣番号。其中,刀盾队用方旗,纯枪队,用长条飘旗,刀盾与枪营混合营,用带飘带方旗。 弓弩着绿色军服,弓弩队用三角形牙旗,旗帜宽绿边黄旗面,旗面上绣各部番号。其中,纯弓队三角旗无飘带,纯弩队,双三角旗,弓弩混合队,三角旗后带飘带。 如此,看其军服,则就能知其是步,是弓弩,是骑兵。 看其旗帜是方是角,就能知其是步卒还是弓弩手。 看其旗帜有无飘带,就能知其是单一兵种还是混合编队。 再看其旗面番号,就能知其属于何队何伍。 一目了然。 “玄德公,那我回去,先把各营的旗帜做出来。”李孟羲说道。 “好!有劳羲儿了。”刘备笑着答到。事情交给李孟羲,刘备断无担忧的道理。 做旗帜,需要长木杆,最好木杆上还略经过改造,能支撑起旗帜。 李孟羲早在想守城术的时候,就想到旗子有关的技术细节了。 旗子最好的展示效果,是有风的时候,旗面被风完全吹开,旗面舒展,好看又显眼。 这是软旗,有风的时候旗面能舒展,要是没风,旗面就耷拉着,特别是打着仗呢,要是突然下雨了,旗子被雨一淋,就彻底没办法展开了。 所以李孟羲想到的是硬旗。 硬旗在汉军军备里也有,就是不知汉军正规军用软旗和硬旗都用在什么地方。 汉军军制如何,李孟羲还不怎么了解,李孟羲决定,如果技术条件没问题,军中大部分的旗帜都用硬旗,这样,无风也可展旗,下雨也不怕。 还有,军中只有布面旗怕是不够,夜晚咋办? 夜晚万一敌军袭击,需要聚拢人手防备,不管软旗硬旗,在黑暗里都看不见。 所以得有火旗背着晚上用。 火旗倒是好弄,弄个灯笼,高吊在旗杆上,夜里也能起到标识作用。 可只有火旗也不够。 灯笼是亮起来了,夜晚也能用,但问题是现在军中,没有灯笼,火把倒是有。 火把晚上能亮,却怕雨。 问题要解决,就在火把架子。 做一个长的火把架子,用来当做火旗。 单纯用火作为夜间信号还不行,因为,只有一个火旗不怎么够。 之前在思考守城术时,李孟羲就想到,可以用旗号作为城头紧急求援信号。 当时也想到了旗帜,想到了夜晚,想到了用火把当旗号,火把的光信号会和普通士兵手持的火把火光混杂一片,不容易区分。 当时想到的解决方法是——把火光编程。 即,用复数以上的灯笼,挂一串。 那么,当夜里城头某处危急之时,城头士卒立刻挥舞挂了一串灯笼的旗杆,于是,在满城墙星星点点的火光之中,这一串有序的整齐的一排灯笼的火光信号,特别显眼。 按照这个火光编程方法,夜间所用的火旗,也可以把火光编程。 如果条件足够,技术力强大,那么中军大帐的帅旗,就用灯笼拼出一个【帅】字出来。这样,夜晚,往军营正中一看,好家伙,斗大的一个【帅】字,一看就知道统帅在哪。 同理,右军可以做一个用火把或灯笼拼成的【右】字火旗,左军用【左】旗,前军【前】旗,后军【后】旗。 相比单一的只有火光,无法明确区分各部的火旗信号,这样的更进一级的火旗信号,无疑有着更强大的指挥调度效果。 但如果考虑实际情况,以军中目前的条件,用火把凑成一个【帅】字,能做到,但没多大必要,太繁复了。 可以稍微把编程方法简化一下,用十字交叉的,或者一圈的火把,代表中军帐的帅旗。 用横的一排火把,代表左军将旗。 竖的一排火把,代表右军将旗。 夜里突有军情,士兵们和各级将领,能看到统帅在哪,能看到左右军将领在哪,完全够了。 所以,需要制作升级版的火把架子,要很高的,要能插很多火把的架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步人甲试射 李孟羲去木匠营,和鲁犁说了做一根又高又长的火把架子,火把架子依然还得有防雨的防雨板,还得能同时插很多火把才行。 火把架做起来不难,自最早关羽说,夜里扎营,可以火光为墙之后,木匠营就做了大量火把架,相关技术都成熟了,制作流程也成熟了。 要做一个高高的,跟帅旗那么高的火把架子,材料上的难度有,但不大,难的在于,李孟羲所说的能插好多个火把的防雨架,这就需要把架子做出一些改进。 尤其是李孟羲说,要一个能插一圈火把的架子,做一个能横着插一长排火把的架子,再做一个竖着插一溜火把的架子,三种不同的火把架,进一步增加了难度。 匠营的活儿太多了。 已经挤压下来的有,做麦芽糖的抽屉车,养小猪的猪笼,养鸡鸭鹅的笼子,都没做好。 和鲁犁交待完, 天就黑了。 李孟羲顺便去了伤兵营,伤兵营, 军医田卜带着手下的医官正忙碌, 等着看病的民夫和战兵, 排了很长的队。 李孟羲来,找热水来了。 昨天给田卜说, 如果没药,喝热水也能治风寒,想必田卜这会儿会烧很多热水。 问了田卜热水在哪, 然后李孟羲径自找到热水处,李孟羲拿起碗,给自己盛了半碗热水。 稍凉了一下之后,口渴的李孟羲端起碗喝了一口。 这一喝下去不要紧, 满口苦涩,又苦又辛又酸,古怪的味道,直往鼻子窜。 “噗……卜, 这不是热水吗?”李孟羲一口水吐了出去, 质问田卜。 正给病人号脉的田卜,把病人交给其他医师,然后低声, “军师,借一步说话。” 李孟羲疑惑, 白开水咋了?还用借一步说话。 待到偏僻处,田卜道,“军师,我是这样想的。”田卜斟酌了一下,“白水是能治病, 某不疑也。 只是, 白水能治病,军师知, 我知, 可民夫众人不知。” “民夫感风寒来求药,只给其灌饮白水, 其必忐忑,疑虑心忧,心说只喝水,不给药, 病如何能好。 如此, 纵是白水能治病,其不信且心忧,忧虑终日,纵是无病,也忧虑成疾。” “故,白水能治病,但不可只与其白水。” “故而,我于白水中加一味甘草。甘草煮水无大用,可也无害,更其药味浓烈,白水经甘草一煮,辛苦如药也。 民夫再喝,则自知饮药,则忧虑去而心安。不终日忧忧,心安神静,如此病易愈也。” 李孟羲惊讶无比的抬头看着田卜。 厉害啊! 田卜说的,李孟羲听明白了,很明白了! 这是利用了心理作用。 白开水能治病,然而,病人们的常识中,白水是不能治病的。 甘草这玩意儿气味很冲,一大锅水,加一根甘草,煮一下,满锅都药味儿。 没味道的白开水,和药味很重的白开水,当然是后者更有用。 在医学治疗中, 心理暗示的作用是强大的。 病人觉得自己能好, 那病痊愈的概率就高个几成。 反之, 病人觉得自己都没吃药, 好不了, 那么,病就难好。 田卜往白开水中加甘草的这一个方法,直接能让风寒治愈率,增加一成。 果然,专业人士还是厉害。 “卜,你这法子好。”李孟羲笑了,“我去给你拿赏粮。” 赏粮是什么,田卜跟匠营有频繁往来,诸如担架,拐杖之类,都是匠营做的,匠营的赏粮是怎么回事,田卜很清楚。 田卜就推脱说,不要粮食,值不得什么,李孟羲还是自作主张的去拿粮了。 说起来,后勤方面,李孟羲立了匠营,妇孺营,渔营,还有屠匠营,伤兵营,但除匠营以外,别的各营,都没什么有效的激赏法。 伤兵营也没太好的推广激赏法的条件,因为医师少,再一个就是,医疗方法,也没办法试验啊。 匠营众人想到个好方法,想到用门板来当桌子,想到用板车翻过来当桌子,立刻就能试试行不行。 而伤兵营呢,若有医师说,有一个药方,挺管用,那要验证这个药到底有没有用,得给病人喂下,还得设置对照组,按中药的见效慢的程度,一年半载之后,或许才能确定药效如何。 伤兵营要用激赏法的难度就在这里。 给田卜扛了一袋子粮过来,去辎重队的时候,李孟羲特意又要了一大块牛油。 背着粮食,还有牛油,李孟羲来伤兵营,把东西给了田卜,并把如何熬制肥皂水的方法也和田卜说了。 若有朝一日,需要给伤兵洗肠子,肥皂水就派上了重要用场。 等着看病的人不少,估计一晚上人还排不完。 反正也没事,李孟羲就呆在伤兵营,看田卜他们一群医者,给民夫们看病。 总的来说,军中后勤资源匮乏,后勤条例却很不错。 这些民夫,在黄巾中有病不一定有地方看,在义军中,当日黄巾投义军时,当时就派医者清了一遍伤病,现在只是突逢天气骤变,感了风寒而已,军中律,谁有不舒服,都可来伤兵营看病。 义军实现了有病就能医,比黄巾好了不知多少。 大多数病人来,都是风寒,一旁大瓮里,有熬着的白开甘草水,风寒的人来了,先让一边喝三大碗热水去。 喝完,就嘱咐起,趁出汗,赶紧盖被子睡觉,别再受了凉风,如果明日还不好,明日再来。 大多都是风寒。 但是,李孟羲见到一对好像是爷俩的父子,其父很年迈,儿子都已中年了。 儿子抱着一个破被子,怀抱着其父,老人家不知怎么地了,冻的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牙直打磕。 baimengshu.com 要不是轮到前边来,李孟羲还看不到他们。 见有危重病人,李孟羲碰了碰田卜肩膀,指了指。 田卜会意,“老人家,上前来。”田卜招手。 然后,那一对父子便过来了。 “来,老人家,伸出手来。”田卜道。 缩在破被子里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枯瘦如柴的手。 田卜捏住老人手腕,把了一会儿脉象,再看看老人气色。 “老人家,你感觉身体是咋个样,哪里不受中(舒服)?”田卜拿不定老人的病情,只好开口问。 中医的诊疗手段,有望闻问切四法,这个问,也是重要的诊疗手段。 老人哆嗦着,“哎呀,这也不着咋了,”老人叹气,一副愁眉苦脸被病拖累的要死要活的模样,“一会儿冷的掉冰窟窿一样,一会儿热哩跟火烧里一样,天天这劲,一天不受中。” “疟疾?(疟疾?!)” 响起异口同声的两声。 其中,语气轻缓的是军医田卜,略激动的,是李孟羲。 田卜不由回头,看着身后的李孟羲,问,“军师能治疟疾?” 李孟羲不置可否,他盯着田卜的眼睛,“田卜,你能有什么药,把疟疾除根不?” 田卜摇头,叹道,“疟疾顽固,药石难医。” 也就是说疟疾,一冷一热的病,在汉代是绝症。 李孟羲笑了,他笑的很开心。 “卜,要说别的病,我不会治,可这疟疾,可太好治了!哈哈!”李孟羲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 迎上田卜的目光,和冻的瑟瑟发抖的老人和中年人的目光,“用青蒿就成,青蒿绞汁,用凉水淋冲淬之,然后服下。 喝个三两次,疟疾必愈!” “只用青蒿?”田卜瞪大眼睛,大不解。 他不懂,为何只路边和田埂处随处可见的青蒿,竟就能治疟疾。 “只青蒿就行!”李孟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只绞汁,不用煎熬?”田卜迟疑问。 “不能!”李孟羲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切记不能煎熬,青蒿就只冷水绞汁有用,一煎就没用了。” 田卜惊讶的不能自已,作为一个有些水平的医者,有着一些学问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学术精神。 难治的疟疾,一朝听闻用青蒿就能治,田卜坐不住了,霍的一声站起来了。 “军师稍等,我去找找青蒿。” 说着田卜就要走,“我也去!” 然后,李孟羲就跟着田卜,再叫了巡营的一队战兵,拿着火把,一块出营去找青蒿了。 扎营野外,野地里青蒿不会少见。 出营很远,遍地的找,夜里光线不好,得拿火把低着,扫着,一棵一棵的找。 找了许久,走出了很远,“这就是了。”弯着腰的拿着火把的田卜指着一丛秧秧说到。 拔了整棵青蒿回去。 此时遇到了一个问题,此时是九月份了,入秋了,青蒿都老了,半干了,也不知,还能绞出汁不。 春夏的青蒿大概是最好的,肯定能出汁,这半干的青蒿汁不多,但是也能用。 李孟羲清楚的知道,治疟疾的是青蒿素,这个方法来自于晋代方士葛洪。 哪怕是干的青蒿,里边也存在青蒿素的,要提取的话,就用凉水冲淋,就能把青蒿碎茎中的青蒿素给提取到水中。 田卜拔了好大一棵青蒿回来。 李孟羲觉得这野外的草,蜘蛛网虫子啥的,比较脏。 于是,就把青蒿给刷了几个枝条,然后用水冲洗了一下。 田卜拿剪刀,把青蒿剪碎,李孟羲帮忙用药臼把半干不湿的老青蒿给使劲捣碎捣碎成糊糊。 捣了大概半臼,把糊糊从臼里倒出来,放碗里,然后继续捣。 连续捣了四臼,碎蒿糊糊装了一大碗,然后李孟羲觉得这个量大概够了吧。 接下来,开始提取。 就是往青蒿糊糊里,加了许多凉水,然后拿筷子使劲搅,尽可能的把更多的青蒿素溶于水中。 “卜,拿块布给我。”李孟羲伸手。 田卜拿来一块麻布。 麻布蒙到碗上,李孟羲小心翼翼的把青蒿汁水往小碗里倒。 经过过滤,汁液顺着麻布的缝隙,倒进了小碗,糊糊杆茎之类的,则被麻布过滤掉了。 过滤后,得到了多半碗泛青的浑浊的液体。 李孟羲凑上闻了一下,入鼻一股青气。青蒿的味道很浓烈。 青蒿汁做成了,田卜端过去给老人喝。 待老人把药喝完,李孟羲道,“喝一次应该就能见效,若没好,多喝个几次,最多三五次,就能根除疟疾。” 随后,老人便回去了。 田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军师,青蒿真能治疟疾?”他问。 “当然!”李孟羲毫不迟疑的答到。 青蒿若不能治疟疾,那中国第一枚诺贝尔医学奖怎么来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步人甲试射(二) 深夜,夜深人静时,军医田卜在吃草。 确切的说,吃青蒿。 他们中医有朴素的试验药物性质的方法,就是不了解什么药物的药性,就亲自吃一点,尝一下。 从神农到田卜,一脉相承。 田卜吃了青蒿,还亲自绞了一些青蒿汁来喝,喝的满嘴青涩,胃里也不舒服。 田卜很有研究精神的认真体会着吃了青蒿之后,身体的变化。 好像……没太大变化,就是胃不舒服。 吃了许多青蒿,这还不算完。 田卜又按李孟羲教的方法,熬肥皂。 牛油熬出油,单盛。 草木灰熬了一会,沸腾之后,再冷下来。 然后牛油倒入。 再一阵搅拌。 搅拌了一会儿,田卜看到,装草木灰水的罐子里,竟然起了一层白腻的东西。 好奇不已的田卜,抓了一点塞嘴里尝。 肥皂的味道,自然很难吃。 田卜皱眉嚼了一会儿,肥皂起了泡泡,满嘴泡沫。 “噗——”一口吐掉肥皂。 好多的泡泡。 田卜成鱼了, 会吐泡泡了。 这还不算完。 对肥皂充满好奇的田卜,拿勺子盛了半勺肥皂水, 忍着反胃, 一气喝完。 然后, 田卜就自作自受了。 肥皂水喝到肚子里,一开始, 还好,时间久了,随着胃部的蠕动, 肥皂水在胃里一阵翻腾,阵阵的反胃。 终于,田卜忍不住了,弯腰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这吐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肥皂洗东西强力无比, 要不怎么洗胃用肥皂呢。 肥皂水有催吐的作用。 比粪水好, 田卜想到。 粪水脏还恶心, 肥皂水军师说干净的很。 以后再有小孩子吃住要命的东西了, 就不用灌粪了,灌肥皂水得了。 一夜过去。 九月十三日。 清晨天刚亮。 李孟羲醒的早了一点儿。 他穿衣服起来, 到处晃荡一会儿,然后来到中军帐。 刘备关羽二人也起的很早, 步人甲终于编成了。 不同于李孟羲给弟弟编的小一号儿童甲, 关羽刘备两人编的甲,是按关羽的身量编的真正的作战铠甲。 李孟羲来时,关羽和刘备正兴冲冲的把步人甲放在一起绑好, 拿着一杆大秤,准备称。 看关羽提着称鼻儿用力的模样, 就知道,这一套甲, 绝对不轻。 “多少斤?”李孟羲问。 关羽放下秤钩, 手捏秤砣,看了一眼秤上的准星, “七十五斤。” “啊?”李孟羲都惊了,怎么这么重。 步人甲五十多斤都很重了, 这套怎么七十多斤。 不过,再看看关羽高大彪悍的身量,李孟羲明白了。 关羽这么猛的家伙, 放在普遍是一米八大汉的大宋步人甲队伍中,那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关羽身量更加高大, 所以贴合关羽身量编制的步人甲,自然更重。 再加上,关羽刘备二人第一次编甲,他们怕甲片编少了,使劲叠压甲片。 于是乎,这套步人甲肯定超重了。 趁早晨时间,步人甲试射。 军营里都是人,不好放开测试。 来到营外,步人甲胸甲挂在木桩上。 三十步外站定,关羽手拿强弓,捏雁翎箭,奋臂用力,嘎吱一声,弓一下就拉的满月。 撒弓放箭,嘭的弓弦震响声,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箭速飞快,瞬息就射到了三十步处的步人甲胸甲上。 李孟羲清楚的看到,箭支远飞过去后,撞到胸甲上,箭支被弹飞了。 这是第一支箭。 关羽拔起箭边的第二支箭,又是张弓搭箭。 嗖! 第二箭飞出,射中铠甲后,箭支又是弹飞。 接着便是第三箭,第四箭……直到第十箭。 三十步距离,强弓直射十箭,其中六箭,被当场弹飞,两箭撞到胸甲, 落到了地上, 一支箭杆折断了, 只有一支, 成功钉在了胸甲上。 不管如何, 这个测试结果,已经极其令人满意了。 “走,去看看。”关羽擎弓抚须,和刘备李孟羲相视一眼道。 “走!”刘备满脸笑意。 步人重甲防御力果然惊人。 走近,三人发现了为何会有一支箭钉在了甲上了。 这支箭恰好是射进了甲片的孔里,歪歪斜斜的插在那里。 在甲片和箭头的较量中,甲片孔那里被箭头打穿撞裂了一点,箭头则是被甲片刮的两边的刃都反卷了。 这支唯一的钉在步人甲上的箭支,给甲造成的伤害有限,并未把甲片射穿。 关羽的弓已是拉力极大的硬弓了,在三十步距离,十箭全中,步人甲胸甲的部分甲片,只多了一些凹陷。 三十步,两石强弓,步人甲防御成功率达到了接近百分之百。 刘备关羽赞叹步人甲的防御力。 李孟羲则是用手指头捣了一下被箭头射穿的那个甲孔,甲孔被射裂了。 箭头碰巧射到孔里,也伤害不了穿甲的人,因为步人甲甲片之间有压叠,从第一个甲片的孔里射入,撞到的是第二个甲片上。 汉代的扎甲片本身的防御力,好像有点不行,李孟羲抬头看着被射坏的甲片孔,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和步人甲同时代的,西夏冷锻瘊子甲。 这个瘊子子甲,确切的说,不是指的甲的样式,而是甲片的加工工艺。 简单来说,猴子甲的甲片冷锻时,是把一块较厚的甲片,用钳子夹着一端,放在铁毡上,然后不停的敲打。 把厚的一块甲片,打的很薄,薄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因为冷锻锻打的工艺,甲片中间打了很薄,两头钳子夹的地方,没打到,看起来就像两个瘊子。 xiaoshuting.org 所以叫瘊子甲。 冷锻工艺,通过把铁砸的更密实,有效的提高了甲片的强度,让铠甲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只是把铁片砸的更薄,就能提高很多的强度和坚韧,这很容易理解——造枪需要无缝gangguan吧,为什么普通钢管不行? 普通钢管有气泡,沙空,不够致密,强度不够。 同理,致密的钢铁,比不致密的钢铁强度强的多。 这是第一点,宏观上,冷锻的多次重复锻打,把甲片变得非常致密,减少了甲片中的极小的气泡和气孔,增加了甲片的强度。 第二点,从微观角度,把甲片多次冷锻捶打之后,铁分子之间,形成更致密的晶体结构。 就比如,有些动画片中,有的人能把一块炭,给徒手捏成钻石。 同种元素,虽然化学性质相同,但如果结晶体不同,表现在外的性质则极大不同。 炭是c元素,钻石也是c元素。 可这二者,一个极脆弱,一个是自然界最坚硬的物质。 按李孟羲的理解,冷锻改变了铁甲片内部的结晶结构。 结晶结构的改变,给铁带来的强度变化不会有炭和金刚石那么天差地别,但也能十分显著。 步人甲如果说放在汉末,是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利器,那么,如果再用冷锻甲片来编步人甲的话,那则进一步提高了步人甲本就强悍的防御能力了。 “冷锻甲。”李孟羲说着,然后回头,“我有一法,可使此甲,防御倍增。” 刘备关羽都惊了。 这么厉害的甲,再加一倍防御,那弓弩还破的开此甲吗? 冷锻甲片,想来技术上的难度不大,难的是花费惊人。 步人甲本来就成本高昂了,一套甲,得甲片一千八百片往上,再用冷锻工艺,一个熟手铁匠,哐哐敲了半天,才把一个甲片敲薄,就说冷锻一个甲片,需要三百锤子,一锤子两秒,如果毫不停歇,冷锻一个甲片就得十分钟。 一天,按八小时算,晚上又干不了活儿,没电灯,一天一人最多冷锻出来四十二片冷锻甲片。 一千八百甲片,得一个铁匠,敲四五十天,俩月。成本太高昂。 单只算工钱,一个熟手铁匠的工钱,一年得十贯钱工钱。 两个月的人工价是,近两贯。 也就是说,把步人甲的甲片换成冷锻甲片,直接就贵上两贯人工费。 再加上,甲片冷锻成品率不可能百分之百,这个人工成本只会更高。 再加上那些被打坏的铁料耗费的材料费,冷锻甲的价格,高于普通步人甲数成。 第三百七十八章 汉代的音标法,【直音】与【切音】 强弓试甲十箭试完,关羽又拿来大黄弩又试,十步距离,弩机嘭的一声响,全铁短弩噗的一声射中步人甲胸甲,竟然一下把胸甲射穿了,弩矢卡在甲片中,矢尖深入半个指节那么深。 李孟羲惊讶了, 强弩竟然能把步人甲给射穿了,看来步人甲防御力不如想象的那么强大。 李孟羲有些失望。 没想到,刘备关羽二人看了看卡在甲片中的弩矢,竟然还很满意,说甲不错。 这让李孟羲诧异无比,甲都被射穿了,还不错。 “羲儿,大黄弩抵近直射, 虽说铁矢贯甲而入,然则,矢尖贯甲不过半个指节。” “且看,”关羽拔掉铁矢,指着步人甲胸甲当胸处的一个小洞,指给李孟羲看,“矢贯甲只半个指节,内里衣物穿的厚实点,再加甲与身体留有间隙,矢能不能伤及皮肉,还是两说。” “临战之时,外套步人甲,内里再套一层皮甲,十步发矢,怕是强弩不能伤人分毫。” 关羽如此解释道。 李孟羲恍然听明白了。 原来,实战之中,甲胄成功防御攻击, 并不意味着甲片不被射穿是成功防御,甲片被射穿就是防御失败。 在实战中,哪怕是甲片被射穿了,只要箭头贯穿的不深,给人造成的伤害也有限。 哪怕是这支箭,直接射到心脏的位置呢,就算是心脏这个极其危险的要害,心脏离胸口皮肤,还有一两厘米距离呢。 再加上,步人甲的厚度,衣物厚度,还有之间的间隙。 一支铁矢,射穿甲片之后,贯穿深度不达到一厘米以上,就不会给人体造成重大伤害。 强弩的确射穿了铠甲甲页,给甲士造成的确是破了点皮的伤害,在实战中,对铠甲来说,自然是成功防御住了。 李孟羲大为受教,原来评断铠甲防御成功的标准,不是看攻击有没有穿透铠甲啊。 确切的说,只要攻击不穿透铠甲造成一厘米以上的穿深,就是防御成功。 难怪,某些影视剧中,有些武将,身上被箭射的刺猬一样,浑身血流如注,跟没事儿人一样,依然勇不可挡。 这大概就是,敌军的箭虽然把他射的跟刺猬一样,但是,箭支穿透铠甲后,贯穿不深,只造成了一点皮外伤,所以看着吓人,其实满身都是皮外伤,一点事儿没有。 关羽还说,八石力道的大黄弩十步尚不能尽穿步人甲,在战阵上,步人甲陷阵无敌。 步人甲果然无敌。 大黄弩近距离直射,的确能给步人甲造成要命伤害。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实战之中,十步距离,没有蠢货指挥官近到这个距离了,还不把弓弩撤回去。 不把弓弩及时撤回,就十步,步人甲士瞬息冲杀而至,顷刻把弓弩队杀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的弓弩队再倒卷后边的枪阵本阵,好了,不用打了,全乱了,直接凉了。 故而,实战中,强弩压前,把步人甲放到十步之内再射,的确是能给步人甲士造成巨大杀伤的方法,但是,步人甲士几乎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步人甲士遇到的会是四五十步距离的弓弩远射,三十步左右的弓弩中程射击,然后是近距离搏杀时的枪刺刀砍。 以步人甲强悍的防御力来说,三十步外的远程射击,近距离的枪戳刀刺,几乎都是破不了防御的。 步人甲的防御力,并不无敌,但在步战实战中,其防御力就是大约无敌的。这就是实战和理论的差异处。 slkslk.com 试了弓,试了强弩,自然还要射兵器。 当李孟羲看到关羽扛来了青龙偃月刀,顿时就心呼完蛋,这套甲要凉了。 关羽双手握刀,吐气扬声一声厉喝,青龙偃月刀抡圆了哐的一声往胸甲上砍去。 咔嚓! 挂步人甲的木头桩子在这巨力一劈之下,从恨折断,和甲一起,飞了几步远。 走近再看,只见步人甲胸甲当胸处,横着一道巨大的凹陷,甲片弯曲变形内折。 刀痕正中,甲片皆被斩断成两半,甲片断口齐整,开口最宽有两指宽。 按李孟羲新学到的知识,攻击的贯深只要不达到一厘米以上,人就没事儿。 可看铠甲这样子,青龙偃月刀破开铠甲后,贯深攻击肯定超过一厘米。 也就是说,步人甲士,关羽能一刀劈一个。 猛,果然猛。 再一想到,关羽的兵器都不是一般的刀,青龙刀重六十四斤,即是刀,也是重兵器,都不说拿刀刃砍了,刀平着拍人,一刀下去,就是个铁坨子,也一下给拍扁了。 这还是平地,没有借用马力,如果再借助马速,马快刀利,重六十四斤的大刀一刀下去,步人甲跟纸糊的没多大区别。 看来,步人甲士放在普通士卒身上,的确有大用,然而要想凭借一套铠甲就和关羽这样举世难寻的猛人放对,是远远不够看的。 李孟羲惊讶于关羽一刀砍废了步人甲并把甲连桩子砍飞的恐怖破坏力,关羽则拄刀站立,手拂长须,一脸的纠结,一刀下去,为何没能把甲砍成两半呢? 步人甲测试完毕,凭借此甲,冲锋陷阵无人可挡,足能以当十。 然而,若遇重兵,步人甲也是难以完全防御的。 胸甲经此一测试,就又得修了。 好在,扎甲修着也倒方便,坏的只是个胸甲,把坏掉的甲片一拆,用不了两晚上,就能给编好。 亲眼见到了步人甲是如何被大黄弩近距离射穿的,李孟羲心有戚戚,他决定,无论如何,只要有条件,就用冷锻甲片来编步人甲。 普通的熟铁甲片,十步距离会被强弩射穿,那如果用了冷锻甲片,十步距离,甲片大概是不会被射穿了。 这还是铁的甲片,如果灌钢法制造的钢性能还行,那用炭钢甲片,再冷锻,就能让步人甲防御力再提升一个台阶。 李孟羲三人很有实践精神的测试了步人甲的防御极限。 另有一人,军医田卜,也很有研究精神的一大早去询问昨天喝了青蒿汁液的那个老人,找到老人去询问病情。 据老人所说,喝了青蒿,从昨夜到现在,不冷也不热。 田卜惊奇,真就药到病除了。 疟疾有多难治,现在只用路边青蒿绞的治一次留给治好,对比就有多强烈。 “军师真奇人也!”田卜感慨,由衷佩服。 第三百七十九章 行军。 李孟羲在车上记录下清晨试射步人甲时,学到的些许知识。 “铠甲若能使攻击贯深小于一厘米,则纵然甲片被穿透,依然成功防御。” “熟铁步人甲片,防御力有所欠缺。 用炭钢冷锻则可加强防御。” 记下的是两点,第一点是,铠甲被射穿问题不大,因为箭支会被卡在铠甲上, 难以存进。 所以,步人甲需要有内衬。 俗话说强弩之末不足穿鲁缟,箭支射穿甲片之后,动能已被大量消耗,余下的动能已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哪怕用麻布衣挡一下, 就足以挡住侵透过铠甲的箭支。 步人甲里边还是有必要穿一个贴身皮甲的, 虽然说以步人甲的防御力,攻击就算能透过甲片,也不过是给人体造成轻微的皮外伤而已,可在这古代,在这汉末,医疗条件极差,绝大多数士兵不是直接战死的,而是死于之后的伤口感染。 哪怕是皮肤破了个小口轻伤,也是会要人命的。 所以,步人甲士,必须穿个小的内甲。 皮甲合适。 说起皮甲,李孟羲想起,前两天有牛被雨淋死了,牛杀了之后,牛皮也在军中存放着。 再早一点,攻打文安县之时,当时黄巾还有不少骑兵。 虽说之后围城,黄巾骑兵们不知逃哪里去了, 但当时交战死掉的战马很有一些, 马皮少说十几张。 步人甲有大用,三两套步人甲士组成个锥阵的阵尖,直接就让锥阵破阵效率高个几成。 同样,步人甲士作为陷阵之士,是高危人士,肯定是每战必见伤。 所以步人甲既然编好了,内甲的皮甲也该配套做出来。 军中常备的不知有没有皮甲,如果没有,可以着手找人做,反正有很多堆积的牛皮。 把牛皮做成皮甲,需要什么工序李孟羲也不知道。 还是得找专业的技术人士。 把要做皮甲的事写下,李孟羲卷起麻布卷,翻腾出漆面大盾,开始教弟弟写字。 掰着指头算算,小砖会写的字,有一二三四,手,口,日,曰,木,九个字了。 李孟羲带着弟弟温习这些学习过的文字。 “来,小砖,读两遍,shi ou shou~读。” 小砖奇怪的看着哥哥,“哥哥你说什么,是偶嘛,什么吗?” “shi ou 就是……”突然,李孟羲停住了,他猛然瞪大了眼睛想起,沃日,想起来了,语文除了有教字形,还有教读音的,若是只教字形,教出来的学生,能写不能读,哑巴一样。 固然,也可以把所有字,都单音读出来教小朋友们,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没有象形法讲明文字字体演化缘由,小朋友们学习速度就会很慢;同理,如果不讲清楚音韵,小朋友们学习速度还是会很慢。 音韵和音节,李孟羲有学过全套,可他学的是,a,o,e,y,w,u…… 固然,后世的音韵学比汉代的更丰富和更完整,但是能用aoe这一套来教吗?不能。 这拉丁化的音标只要一拿出来用,千百年后,考古发现汉代用了拉丁化的音标,那还得了,洋奴不不得说汉文化是从欧洲穿过来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cxzww.com 所以,不能用拉丁音标。 汉代的音标是怎样的,李孟羲一头懵,音标又如此重要,这得找人问问。 李孟羲推开窗户,叫过跟在车旁的传令兵王林王礼伯侄两个,要王林载自己去找刘玄德。 前军,刘备在前领着行军队伍前进,后方马蹄声来,刘备以为是游骑过来了,回头看,却看到了李孟羲。 诧异了下,刘备勒住缰绳,等李孟羲过来。 然后,就放缓马速,刘备和李孟羲边走边在马上聊。 李孟羲问起刘备音韵。 刘备果然还是受过几天正统教育的,竟然通晓音韵知识。 刘备皱眉思索半天,然后道,“某少年求学时,先生教音韵有两法,一为【直音】法,一为【反切】法。” 李孟羲好奇,“何为直切反切?” 刘备略做思索,“是这羲儿,直音法,用一字之音,注另一字之音。 如,蜜甜的甜,音田地的田。 再如,货物的货,音水火的火。 只要识一字,就能读另一音同之字,是否明白?” “奥,原来这样。”李孟羲点了点头,直音乃是用同音字标识法,“那反切,又是如何?” “是这样,反切者,多字连音成韵。 如,东西南北的东之一字,切音德红二字,二字连起读,德红~东~,切音大抵如此。” 李孟羲点了点点头,原来,这个切音原理,跟后世的音标法,一个原理啊,不同的是,切音用的是文字,而音标用的字母。 拿东这个字来说吧,东汉切音,切德红二两部分。 而后世音标的话,分d,ong两部分,合而成音。 东汉的注音法,也挺科学。 李孟羲好奇问,“玄德公,你可知,直音加反切,音韵标识用到多少字?” 刘备沉默片刻,眉头微皱。“百十?几百?没数过。” 天,东汉末年的音标,这么多的吗?李孟羲讶然。 回去,改进音标去。 李孟羲匆匆和刘备告别,急匆匆回赶。 刘备看着李孟羲远去的背影,笑了。 回到马车上,李孟羲翻出一卷新的麻布卷,他提笔先是努力想了一下,自己小学学的音标都有什么。 好像,有声母,韵母,整体认读音节,什么前鼻音,后鼻音,乱七八糟一堆。 李孟羲拄着下巴,眉头紧皱,努力思考了半晌,才把有关声韵的知识,大致全部回忆了起来。 其中, 声母为:b p m f d t n l g k h j q x zh ch sh r z c s y w 共计二十三个。 韵母表:a o e i u ü ai ei ui ao ou iu ieüe er an en in un ün ang eng ing ong 共计二十四个。 然后,声母加韵母,可以有23x24,共计552个音。 整体认读zhi chi shi ri;zi ci si;yi wu yu;ye yue yuan;yin yun ying 此十六个。 李孟羲把这些所有全部写下来,然后,他要按后世的音标方法,用汉字,把这些音标全部替换。 最终,李孟羲初步完成了一份汉字读音元音表。 此表,共计六十三个元音。 第三百八十章 医营药芦旗 音韵和音标,对初学者来说,有一定学习难度,音标又是基础中的基础,因此,李孟羲特意找尽可能简单的字来作为音标,以降低难度。 比如,b这个声母, 可以用薄,拨,播,剥,等许多字来标音,李孟羲通过认真比较,选了【伯】这个最简单的字来标注,想来,小朋友在学音标的时候,能更容易学会和记住这个伯字怎么读。 又比如,k这个声母,有诸如磕课刻客等,李孟羲选了最简单的可和克,然后又数了笔画,可是五画,而克是七画,所以选【可】。 一份声韵表,倾注了李孟羲所能,他写完,改了好多遍, 终于得到了一份较为满意的正式音韵表。 六十三个元音,初学者得花很久把元音学完,然后才能开始正式学文字吧。 教学计划,得改变了,需要重新开始。 本来的规划是,李孟羲写了一卷《千字文》,把常用文字按字体从易到难,列出了两百多字,作为教学的课本用。 在这份课本里,最开始先学的是一二三四这些简单字体。 现在需要做出改变,学习一二三四之前,得先学习六十三个元音。 记不起小时候学声韵学了多久了,肯定时间不短。 文字学习相比单纯的数学四则运算,真是太难了。 李孟羲开始教小弟学声韵,然后,行驶的板车中就不停传出,“啊、我、鹅,一、五、鱼、”等奇怪的声音。 在小砖学会音韵之前,李孟羲暂时不打算教新的字了。 转眼就是下午了, 看来编声韵表, 花了很多时间。 推开车窗, 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太阳已西垂天边,看样子,又快到扎营的时候了。 没多久,前边游骑呼啸着朝后去了,马上骑士呼喊就地扎营。 又是一天过去了。 李孟羲略想了一下,有什么事要处理来着。 首先是各部的旗帜,再者是用于晚上的火把架子,还有鱼胶也有了,不知鱼鹰舟下水怎么样,会不会沉。 更重要的是教学相关的事务,得把一切文字教学全停止了,重新从音标开始。 剩下的挤压的旧事就是,养猪的笼子,做麦芽糖的抽屉之类的,算算时间,好几天了,应该做的差不多了。 “小砖,跟哥哥一起干活还是自己去玩?”李孟羲问。 “俺自己去。”小砖说道。 李孟羲比较忙碌的,他这里跑那里跑,跟着他不好玩,还是跟小朋友一起比较好玩。 ranwen.la 兄弟两个从车上跳下来,坐车坐了一天,憋屈的不行,终于能活动腿脚了,李孟羲原地蹦了几蹦。 弟弟也学着蹦了几蹦。 李孟羲看着弟弟笑了。 好像,得锻炼下身体啊,李孟羲摸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想到。 整天在车里,低着头写字,时间长了,小小年纪就得颈椎病可是不妙。 得锻炼身体了。 汉末有五禽戏,得找华佗去学。 不过,要说锻炼身体,跑步就不错。 或者,很养生的太极拳呢? 想到这里,李孟羲倒是想起一些据说是战场上流传下来的古武术了。 据说太极拳最早是很刚猛的拳法,有炮锤之称,可后来就变成闪电五连鞭了。 又有刚猛的八极拳,八极顶心肘什么的。 想到此处,李孟羲的中二之心沸腾起来 他思索着见过的一鳞半爪的架势,摆好了姿势,“八极——顶心肘!” 侧身,啪的一脚侧身踏出的同时,肘部向前顶刺。 一击完成,李孟羲感觉良好。 “哈哈,哥哥你在干嘛吗?”一旁,弟弟开心的笑的咯咯的。 “来,小砖,哥哥教你功夫。”李孟羲玩心大起。 一个八极顶心肘,李孟羲玩的不亦乐乎。 反正是锻炼身体,能不能打架无所谓。 兄弟两个嘻嘻哈哈的疯闹了好久,玩的是满头是汗,“好了小砖,你去玩吧,哥哥要忙了。” 小砖听话的去找小伙伴了。 此时,耽搁了一会儿,各部已经就地把营帐支起来,开始忙碌了。 某处空地,早聚集了好多人,战兵们在进行每日的学习。 如今教课班分六个班,黑板一般是支在地上的大盾,或者就是门板,门板或大盾上石灰水刷出了大字,由掌握知识比较快的战兵来教授低年级的课程。 李孟羲悄悄来到一年级,几十个成年人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黑板上的字,手里拿着棍在地上照着写,个个认真。 李孟羲从后边挤到中间,找到了鲁犁,全神贯注正用心学习的鲁犁,肩膀突然被人碰了碰。 一看是军师来了,鲁犁作势就要起身。 李孟羲拉住鲁犁。 “鲁犁,我准备给咱们匠营做一杆营旗,你看,旗面绣啥好?”李孟羲问。 要问木工活咋做,鲁犁还能提点意见,营旗绣什么这个问题,则就不是鲁犁擅长的了。 鲁犁显然没了主意,面露迟疑,结巴道,“军师你说绣啥就行。” “……好吧。”李孟羲有些无奈,他略做思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鲁犁,“咱們匠营的旗号,上边一个【匠】字,再绣一个斧头?锯子?还是锛子?” 按李孟羲所想,旗号用字很合适,但结合目前的实情,匠营好多木匠,甚至包括军中好多人,文化水平有限,旗帜上与其纹上大字,倒不如纹上图案更通俗易懂呢。 文字好多人看不懂,而要是纹个斧头锯子,一百个一百个一看就知道,奥,这个营是干木头活儿的,是木匠营。 所以李孟羲问鲁犁,用哪个木工用具作为匠营的标识合适。 鲁犁认真想了一下,“斧子,锯子也行。” 李孟羲知道了,最能代表木工营,是斧头和锯子。 所以,匠营的旗帜,一个锯子的简图,再一个不大不小的【匠】字就够了。 匠营的旗号已然敲定。 第三百八十一章 破绽重重的火旗 李孟羲如今掌管有匠营,伤兵营,渔营,屠匠营,这几部,为了方便找人,也为了防止万一找人,便找人不见, 耽误时间,所以,需要制作一些醒目标识的旗帜。 匠营旗帜敲定之后,李孟羲又到伤兵营。 到伤兵时,军医田卜依然还是给那个头部受到重击成了植物人的伤兵灌糖水。 看到李孟羲来,田卜很开心的样子,“军师,我看他手指能动了。” 李孟羲也是惊讶,他早知道这个不幸的伤兵已经成植物人了,醒转的希望渺茫。 现在听田卜说,手指能动了,好多相关记忆,一同涌现脑海。 曾经看到过很多成为了植物人的病人昏迷了一年甚至好几年之后成功醒转过来的故事。 医生说,给植物人放音乐跟植物人说话,有助于帮其恢复。 音乐……没有。 不过找人给说说话……李孟羲看着躺在板车中的昏迷的士兵,若有所思。 “田卜,你可知这人还有亲友有在军中没有?”李孟羲抬头问。 “有。”田卜点头,“这人亲哥也在军中,时不时过来看过。” 这就好,李孟羲心想。 “田卜, 你把个人亲哥找回来。我这有唤魂术,可能有用。”李孟羲信誓旦旦的模样。 唤魂术, 一听就厉害,田卜眼睛亮了,明显被李孟羲忽悠到了。 所谓唤魂术,其实这样。 昏迷不醒的病人,有的可能是没有了意识,但有的可能还有意识,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就是无法醒过来。 这时,找一个和这个病人亲近的人,凑到病人耳朵旁,不停的说话,说越能打动昏迷者的话,越好。 只要昏迷者耳神经没有坏,就能对说话声音有反应,病人情绪波动越强,脑思维越活跃,就越可能恢复回来。 这就是所谓的唤魂术,是辅助昏迷者恢复的辅助治疗手段。 说起来,这个治疗手段很简单, 关键在于三点。 第一, 得是跟昏迷者关系好的人来负责说话和唤醒。不然,要是一个跟昏迷者关系不好,平日里,总是欺负昏迷者的人,听到这个恶人的声音,昏迷者就害怕,如果是这样,不仅没有正面的治疗效果,反而,昏迷者潜意识里听到这个声音,就恐惧,就更加不想醒过来了,那反而有反效果了。 这是第一点,必须是跟昏迷者关系好的人,最好是亲属来负责唤醒。 第二点,得凑到耳朵边说。因为昏迷的人,五感不那么敏锐,不凑近耳朵说,昏迷者不一定能听得见。 第三点,谈话的内容,得是能打动昏迷者的话,比如说,赶紧醒过来,娶媳妇了,又或者,赶紧醒过来,咱娘过来看你了。诸如此类。 而不能说今个儿吃啥,明个吃啥,这样无聊的内容,别说昏迷者了,正常人听一会儿都要睡着了。 这便是唤魂术。 田卜以为得到了了不得的神术,神色极严肃,认真点了点头。 然后李孟羲问到正事,他问,“田卜,我治下四营,准备给各营各立一杆营旗,你看,医营用什么旗?” 见田卜面色犹豫,李孟羲换了个问法又问,“他们匠营,旗面纹的锯子,咱们医营纹什么,草药,熬药的罐子?” 李孟羲这么一举例,田卜明白了。 “葫芦。药葫芦。”田卜道。 田卜说出药葫芦的时候,李孟羲还惊讶了一下,因为李孟羲想到了草药,想多了药罐,却唯独没想到,葫芦竟然是在古代背景下更能代表医疗的普遍常识物。 同时浮现的记忆还有,西方好多药店,其门前的标识有蛇的标记,这是因为在西方早期,经常用蛇提取蛇毒作为药材治病。所以蛇就和医疗医院医生联系了起来。 aiyueshuxiang.com 而在东方,草药医者們,都习惯于把草药丸装在葫芦里行走四方给人治病。 不管是民间还是传说中,总有白胡子老爷爷从药葫芦里拿出仙丹救人的故事。 葫芦,在东方背景下,就代表着医者。 那么,伤兵营的营旗,就是一个葫芦。 商量完伤兵营营旗之后,李孟羲还要去别处,就没在伤兵营多待,就离开了。 去辎重队,随便找了几块布匹抱起,李孟羲又去妇孺营找到绣娘柳氏,此柳氏乃李孟羲找到的针线活最好的一个人,其作用等同于匠营的鲁犁,从柳氏这里,李孟羲不仅能通过柳氏知晓所有缝补工作的相关细节难度和耗时等等,柳氏本人,也是一个能交付重要任务的人。 李孟羲抱着几匹布来了,交待柳氏要缝几面旗帜。 首先,李孟羲拿笔,随便画了几个图样给柳氏。 这些图样,都是方形的旗帜模样,中间画着图形,都是右下角有字。 旗帜中画的图案各不相同,有锯子,有药葫芦,还有一条活灵活现的大鲤鱼,还有一把杀牛的尖刀。 “姨姨,看明白了吗?”李孟羲很有礼貌的问。 柳氏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军师,这绣什么色(shai)?尺寸多少?” 李孟羲本想说,绣什么色都行,但是他突然想起,好像旗帜上的的颜色比较重要来的。 别的营,木匠营渔营和屠匠营,旗面绣什么都行,唯独伤兵营,得讲究一点。 好像,医院等地方建筑颜色都用的是很清冷的白色或者蓝色,连地砖都尽可能的用淡一点的地砖。 在医院尤其禁止用的是红色油漆粉刷墙壁,因为红颜色容易让病人产生紧张的情绪,所以要用能让病人放松和沉静的白色或者冷色调蓝色等。 就因为想到了这一点相关知识,李孟羲着重设计伤兵营的营旗。 和后世医院的主色调白色一样,医营的匠旗也用白色,白色为底,上边绣的葫芦,用绿色的线缝出葫芦,旗面上的字,也用绿色的线缝。 至于其他各营,匠营渔营还有屠匠营的营旗,则就没有那么细则的要求了。 前边,李孟羲跟刘备讨论旗帜系统时,就意识到,旗帜的颜色差别是可以帮助增加辨识度的。 基于此,各营的营旗,最好还是用不同颜色。 医营用白色的旗,那其他营用黑用黄还是用紫色用蓝色,随柳氏自己决定。 还有尺寸,尺寸不是那么重要,李孟羲随意拿手比量一下,扯了个差不多一截布,拿笔做了个记号,“差不多这么长短就成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火旗的“保险杠” 妇孺营们妇人不少,只四面旗帜,最迟两天就能缝完。 再说李孟羲设计的旗面,图形简洁,没有描龙画凤的,不复杂,缝起来很快。 当夜晚降临,李孟羲吃完饭过去木匠营看火把架做的怎样了。 旗帜系统夜晚的标识, 需要特制的火把架来充当。 鲁犁他们效率够快,火把架已经做成了。 跟着鲁犁在木匠营稍走几步,来到目的地,一堆杂木之中,李孟羲在地上看到了一根电线杆子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有一根长长的的杆部,木杆有鸭蛋那么粗,上面树皮还没剥去,看起来像是细的杨树的树干。 在木杆另一头,是一大坨方形的类似是路灯架子的东西,最上边是防雨的平木板,木板下边四角,则有几个半环形的看样子是插火把的插环。 火把架做好了,自然要看看效果。 火把架看来很沉,鲁犁把火把架拖起时,显得艰难。 接过旁边人的火把,四个火把插在前后左右四个插环上,火把架上火算是完成了。 然后把架子竖起来之后,近两丈长的木杆上,四个火把被举的高高的, 亮眼的光瞬间在地上照出了一大片光亮。 四个火把加一起是如此的明亮,又因为被高高举起,光线传播的路径更开阔,一瞬间,木工营地所有光亮都被火把架给夺去了。 好奇的木匠们放下手中的活,都围过来,抬着头,对这一架非常高的火把架指指点点,不一会儿四周就围满了人。 李孟羲仰头去看,围着火把架转了一圈,他看到火把架高处,插在底座上的火把斜着指向外面,不管从哪个方向看,最少能看到一个火把,这么一看,这火把架还真的像前世十字路口的的路灯了,十字路口的的路灯也是每个方向都有。 这样的一个火把架,每个方向都有火把,用来作为夜间标识, 太合适了。 在火把上方, 是一块小伞那么大的薄木板, 牢牢地挡在火把上面。 “鲁犁,把架子稍斜一下。”李孟羲说着。 “往……往哪斜?”双手扶着架子正往上看的鲁犁,低头疑惑的问。 “往哪斜都行。”李孟羲回道。 李孟羲说把火把架子斜一下,鲁犁就照办。 鲁犁抱着木杆,小心翼翼的往一边斜了一下,李孟羲就看到,火把架就这么轻轻斜了一下,其中一根火把歪了一下,眼看就要掉了。 现在做的这个两丈高的长火把架,跟之前做的那些一人高的矮火把架的用处是不同的。 矮的火把架,是扎营的时候,插在营地一圈,每隔十来步钉一个,然后架子插上火把,矮木头架的作用类似于路灯,把营地围了一圈,能防备敌人偷袭的同时,也能安定营里民夫们的士气。 而高的火把架不同,高的火把架,是代替各营的营旗用的,营旗白天能看见,而晚上旗子就看不见了。 所以李孟羲想到,用火光的信号,来代替旗子,在晚上依然可以起到标识作用。 高的火把架其实等同于军旗,因为等同于军旗,所以需要有机动性的要求,要求人可以拿的动才行。 扛旗的旗兵在扛着火把架的时候,难免晃荡,底座要是不紧,火把容易晃荡着就掉下来了。 而且,扛着火把架走动,架子难免会倾斜,平日没什么,下雨的时候,架子一斜,火把就暴露在雨中了。 再看鲁犁扶架子吃力的模样,看样子一个人是无法轻松举着火把架走动的同时,还保持架子竖直的。 李孟羲本以为,只要火把架不太沉,就完全可以当做夜晚时的军旗。 然而实际情况是,不管火把架怎么做,顶端有一大坨东西,必然会很沉,必然不便。 李孟羲已经发现至少两个问题了,一个是上边的火把不牢固,晃两下火把就要掉了。 二是,有些沉了,不如布制的军旗那样轻便。 第二问题,可能不太好解决,李孟羲看到火把架已经够简洁了,不好再减轻重量,除非用小灯泡,灯泡比火把轻,除非防雨的用防雨布,防雨布也比薄木板轻。 然而以现在的条件,绝无可能去用灯泡和防雨布的。 第一个问题,火把不稳的问题,应该是能解决的。 鲁犁正扶着架子,缓缓把架子放倒在地,问到,“营正,这架子算是做好了不?” 李孟羲不置可否。 “鲁犁,我说一下,这架子,是当军旗用的。你想啊,万一哪天晚上敌军袭营,乌漆麻黑的,将旗也看不见,那主将还怎么聚拢人手御敌? 所以,咱用用火把当旗子用,你们想嘛,既然是旗子,就得扛着跟主将走,主将走哪,架子就得跟到哪。这万一再乱一点,磕磕碰碰的,火把要是插不紧,不就掉了? 火把掉了没多大事,可万一因此让光亮没了,我军不知向哪集结,被敌军趁黑冲杀,各个击破,岂不危急?” 木匠们军事素质不高,李孟羲并不因为这些木匠能力不行而对其有丝毫轻视,认真讲解着其中关键。 听李孟羲这么一讲,鲁犁不由就往火把架子上看。 这火把架到底结实不,万一真跟军师说的那样,敌军突然袭营,这火把架子成为了军中最显眼的光亮,如果扶架子的旗手一不小心被军射死了,架子倒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万一架子一摔散架了,那可好,急切之间修不好架子了,营里一时半会又没有其他能举在高处的光亮,那可咋办。 想到这里,鲁犁复又抬起,他抱着木架子下边的木杆,一阵狠晃,经他这一阵乱晃,架子上的火把,四个被晃掉三个,剩下一个也歪歪斜斜的挂在上边,眼看也要掉。 ranwen.la 看来是插火把的木头底座做的太大了,火把插进去插的不够紧。 还有,这木头架子,到底摔一下会摔坏不? 鲁犁于是挥手赶人,把一边的人赶开之后,然后松手,把木架子往没人的那一侧一推,架子倒地,然后咔嚓一声响。 听声音就知道,这玩意儿摔坏了。 鲁犁走过去看,支撑火把架的木杆,直接从榫接的地方摔断了。 鲁犁挠了挠头,转身看着走来的李孟羲,“军师,俺再重新做一个。” “嗯。”李孟羲点头。 然后,李孟羲就拉着弟弟,随便找了一个木匠营的车子,坐在车子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木匠们忙碌。 当有了一个能干的团队之后,李孟羲发现很省事的。 根本不用李孟羲操心,鲁犁自己考虑到火把架的坚固与否的问题,然后,鲁犁还会亲自检验一下质量,摔坏了之后,鲁犁又自己去找人,准备做出更坚固的架子来。 木匠們讨论了一番,都认为,杆子得找一个粗的杆子,不然还是会容易摔坏。 木匠们只用思考一部分问题就好了,而鲁犁需要考虑的更全面。 用粗的木杠固然好,也很结实,可如此一来,架子就会很沉,一个人扛不住,扶都不好扶,如何能像军旗一样跟着主将灵活移动呢。 鲁犁拿不定主意了,只好找李孟羲问。 李孟羲皱眉想了一会儿,“重点就重点吧。”李孟羲说着,“但也别太重了,最好能一个人扶稳,两个人能扛起快走,要是倒了,两个人一个抬尾,一个抬中间,得能一下把架子抬起来。” 李孟羲给了鲁犁新的指标。 指标包含了火把架的三种使用情况——第一种静止状况,架子竖在地上,一个士兵扶着架子,就能把架子扶的稳稳当当。 情况二,实战中,就算一旁围着架子挤满了人,敌我双方挤在一起厮杀,不停的有人撞到架子,架子依然可以稳当。 架子重一点无妨,一个人抬不动,两个人抬着走也是可以的——但不能再重了,两个人抬还可以一起发力,三个人一起抬,就不容易力量往一起使了。 每多一个人,就可能产生更多的失误。 所以,架子再重,也不能重的要超过两个人去抬,此是极限。 情况三,万一架子不小心倒了,需要很快扶起来,按架子一头重一头轻的构造,单凭一个人想抬起来不容易,而要是有另一个人,稍走两步,在木杆中间稍微用下力,把架子抬高一点,就可以轻易抬起。 要是重到得三四个人抬,就太麻烦了。 架子可以重一点,一个人扶不住抬不起,可以两人,但两人就够了,不能再重的三人抬不起。 鲁犁得到了李孟羲的答复,安心回去继续做架子去了。 按鲁犁的行事风格,其实木匠们的做事风格,在文安县城攻城前的那一夜就形成了。 当时第一次做攻城器械,木匠们一边做,一边想怎么做能做好,同时做好还得去验证做的好不好。 做工程器械时,木匠们其实已经参与到了涉及研发,施工,品控,改进的一整套流程,这在木匠们之前的人生之中,是绝无仅有的经历。 现在义军的匠人们,哪怕木匠们去其他任何一个诸侯的匠做营里,也绝无可能有人会像李孟羲一样重视匠人们的智慧,并能集思广益。 木匠们在义军这里,确切的说,是在李孟羲手下,能得到足够的尊重,他们的潜力也将被最大的发挥出来。 木架子结构并不太复杂,半个时辰都没用,新的架子就已经做好了。 鲁犁老老实实按李孟羲所提的三点去测试架子。 鲁犁把新做的架子再一次推倒,啪的一声,架子拍在了地上,没坏。 然后,看架子倒了抬起来容易抬不。 鲁犁抱着架子尾端,想把架子抱起来,并不能抱动。 招呼一个木匠往木杆中间稍抬了一下,鲁犁一用力,杆子就竖起来了。 然后还得怎么着来着?鲁犁挠了挠头想着。 对,还有得看看两个人抬着能不能走的快。 接着,鲁犁让人跟他一起,一左一右的举着架子,开始跑了起来。 木匠营乱七八糟的,能跑动范围不大,在有限的空间里,鲁犁和人抬着木头架子旁若无人的一圈圈的跑,看起来有些滑稽。 鲁犁老实的到了这种程度,他把李孟羲的命令,完全一本正经的执行了下去,李孟羲说得看看俩人抬起,能不能走的快,鲁犁于是便真的两个人抬着木架子从走开始,越走越快,然后开始跑,然后试出来了,走和跑都不成问题。 也就鲁犁了,要是聪明的点的人,肯定不会像傻子一样扛着架子转圈,顶多俩人稍微抬一下,能抬动就算交差了。 李孟羲不是一般的聪明人,和技术或者说和手工业相关的,没人比来自工业时代的李孟羲更能把握全局,李孟羲提出的很多建议也好下达的命令也好,有一条算一条,全都非常正确,因此,不需要一个聪明人去对李孟羲的话妄加揣测,只需要一个人把命令百分之百的执行下去就能把事情办的非常漂亮。 鲁犁作为匠营副官,再合适不过了。 鲁犁在测试木架最后一项,也就是李孟羲提的,看一个人能不能扶稳。 鲁犁双手扶着木架,左右的轻晃,然后加大力度晃,好险架子被他晃的往一边一歪,就要倒地,鲁犁连忙伸出手一抱,把架子抱住,双腿夹着架子,堪堪护住,没让倒下去。 最后一项也测试完了。 鲁犁慢慢把架子扶正,皱眉低头看了架子一眼,鲁犁感觉放地上放不稳当。 低头一看,原来架子木杆尾端是削成尖状的,鲁犁感觉,或许不削尖能放的更稳,若能把尾端锯成平的,然后架子直接放在平地上,一个手就能扶住,不像尖的,放地上总是往一边歪。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让鲁犁想不出究竟了,鲁犁决定一会儿还去问军师去,军师会有办法。 鲁犁抬起头,看着没插火把一片黑木架子,鲁犁不由得想,要是火把插上去,架子摔地上,火把会不会掉呢? 李孟羲都疏忽了这个情况,而鲁犁想到了。 于是,鲁犁往架子上插了四个火把,火把插上之后,然后跟前面一样,把架子推倒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火把架子砸在地上。 又出现问题了,火把杵在地上一别,把插火把的底座给弄劈了。 本来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的架子,因为鲁犁这一下临时起意一试,前功尽弃了。 “重做。”鲁犁毫不犹豫的沉声令下。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旗杆柄部的学问(一) 鲁犁亲自发现出了一个小问题,小问题是,架子上安放火把的时候,如果把架子推倒,架子砸向地上的时候,火把杵在地上一别,就把底座给别坏了。 鲁犁认为是个小问题,鲁犁本身也是个经验丰富的木匠, 可等他着手解决问题的时候,却发现很棘手。 鲁犁想的很简单,既然底座容易被别坏,那就把底座做的结实一点,他一连做了三次,卡火把的环形底座一次比一次厚实,可架子往地上倒,火把杵在地上,要么底座依然劈裂,要么就是火把被地面一撞,火把被戳的缩里面去了。 于是,鲁犁要面临两个问题了。 一是得想办法把底座卡环做的尽可能的结实,不够结实,就做的更粗,再不行,就换结实的木头;二是火把砸地上一戳,火把就怼到里边去了,要想办法把卡环做的跟竹筒一样,中间有节抵着不让火把往里缩。 看似简单的问题,技术难度很高。 那么重的木架子往地上砸,力量极大, 要让单薄的卡环扛住冲击的反作用力, 材料要求比较高。 而像鲁犁所想的,要做出一个竹筒一样的结构,抵住火把,不让火把乱动,这样设计难度又高了。 鲁犁所想的结构,得用一整块木头,从里掏出一个洞才行,这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的。 鲁犁在跟木架子较劲,于是李孟羲这么一等,就是快一个时辰,李孟羲等的都无聊了,鲁犁还没把架子做好。 见弟弟等的瞌睡了,李孟羲带弟弟回去睡觉,带着弟弟走了没两步,李孟羲又拐回来了。 李孟羲随便找了一个木匠,交代道,“我先去送我弟弟回去睡觉,一会儿就回来,要是鲁犁找我,你就说让他等会儿。” “晓得了。”拉锯子的木匠应到。 李孟羲这才放心的离开。 折返回来,是因礼节。 鲁犁他们今晚为了木架子,可能得晚睡,要是累死累活的终于做好之后来找李孟羲,一看李孟羲不在,人家还以为李孟羲等不及睡觉去了,心就凉了半截。 再怎么说,人家还在干活,催活的李孟羲一句话不说就回去睡觉,太不像事了。 而又或者,见李孟羲不在,鲁犁体谅李孟羲小小年纪,可能扛不住睡觉去了,于是鲁犁就下令,让木匠们也回去睡觉。 然后,等李孟羲送把弟弟送回去之后,再来木匠营,一看,人都睡了,岂不尴尬。 这时,人家都已经睡了,李孟羲再怎么也不好意思把人家再叫起来。 如此,事情便多耽误了一晚上。 现在义军规模不大,木匠营离辎重队扎营的地方不远,李孟羲三两分钟就有一个来回,不至于离开三两分钟,鲁犁没见人,立刻就让人睡觉去了。 可日后,军队规模扩大,从战兵营到木匠营,得走十几分钟又该怎么办? 十几分钟不见李孟羲的人影,李孟羲也没交代等还是不等,这是礼节上的疏忽,更是管理上的上的疏忽。 往严重了想,若是有一天,李孟羲晚上正在催着要木工们做一样东西,突然有紧急军情,李孟羲被刘备叫去商谈军情去了,一谈就是一夜,李孟羲走时没有交代,木匠们又不敢去睡觉,也不太敢去战兵营打扰,于是干等一夜。 第二天,李孟羲都忘了在木匠营还有事了,早上路过木匠营,鲁犁顶着黑眼圈走来问,说东西做好了,弟兄们等了一夜,问李孟羲什么时候看一下。 这时,李孟羲要是一脸惊讶,“呦!忘了交代你们了,让你们白等一夜,你们一夜没睡吗?赶紧睡觉去!”这话合适吗?太混蛋了。 指不定人家怎么骂娘呢。 问题不大,但归根结底在于,礼节的缺失。 就像去别人家做客,去之前,先打电话通知一声,走的时候,打声招呼再走,这只是基本的礼节,幼儿园都应该学会的。 可李孟羲就是缺乏一点礼节方面的修养,这是前世就已经因为各方面的原因造成了的问题。 好在,重活了一世,有刘备这个人情世故通达的人在,刘备不吝相教,李孟羲在人情世故和礼仪方面的缺憾,会渐渐被弥补。 人无礼,则不立也。 因为李孟羲走了半途又折返回来多交代了一句,将减少误会,在这一处礼仪小节上,也会减少更多的误会。 等李孟羲把弟弟给盖好被子,再回到木匠营,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鲁犁过来。 李孟羲耐着性子继续等。 此时,忙碌着的鲁犁只顾埋头干,也让找来做架子的木匠也继续干。 做了五六个底座了,做一次,一推木架,火把戳地,底座就劈坏坏一次,鲁犁还好,坏了一次又一次,他颇有越挫越勇的样子,热情不减,继续去做底座。 别的木匠已经做一次坏一次,已经没耐心了。 终于有人忍不了了,把手里的凿子丢了。 “鲁犁,我说咱不管底座了,咱这样行不,”年老木匠跟鲁犁边说用手比划着,“咱把挡雨板儿做结实,做大一点,架子要是倒,摔在地上,板儿磕在地上,担住了,碰不到火把,你看这个劲儿能行不?” 埋头苦干的鲁犁不由停下了锯子,他站起,锯子靠腿放着,鲁犁挠了挠头。 “奥。”鲁犁瞪大了眼睛奥了一声,“这法子好啊,咋不早说嘛!” 鲁犁一拍脑袋,有点懊恼,这么简单的方法没想到,白忙活半天。 老木匠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挡雨板做大两圈,这样,架子就算倒了,挡雨板比火把长了很多,倒地直接是防雨板砸在地上,火把于是就碰不到地了。 火把碰不到地,于是卡环也就撞不坏了,也不用做坚固的卡环了,火把也不会往里缩了,于是也不用再费事做竹筒撞的结构了。 本来要解决的是两个棘手的大问题,现在,只用解决一个小问题就够了。 鲁犁为人憨厚,绝无嫉贤妒能的想法,从一开始的时候,鲁犁怕放不好匠营副官,私下里鲁犁跟李孟羲说了好几次,介绍营里木匠手艺更好的匠人,说让他们当营副更好。 零点看书 鲁犁提了几次,李孟羲反而更加坚定让鲁犁当副官的念头了。 看到别人比自己强,不心生妒忌,还懂的让贤,这是美德。 鲁犁虽无大本事,但就不嫉贤妒能这一点,比东吴都督周瑜强的多。 鲁犁吭吭哧哧忙了半天,没忙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个人站出来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这两下一对比,不就衬托出鲁犁能力的不足了。 职场就是这么回事,人不能太冒尖,尤其是不能表现的比领导还强,尤其是不能衬托出领导的无能,不然会被处处针对的。 好在,作为领导的鲁犁心思纯朴,别人想到了极好的办法,鲁犁感到很高兴。 又花了不短时间,鲁犁和木匠们就把木架给弄好了,新的火把架与之前的相比,不同之处是防雨板大了好几圈。 然后,火把插上去插好,用木锲子塞进卡环里把火把塞紧,架子抬起来,推倒,嘭! 这次,火把没戳到地上,也没把火把底座别坏。 “营正,俺们做好了!”鲁犁兴奋的开找李孟羲。 “走,去看看!”李孟羲故意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其实李孟羲等的都无聊死了,鲁犁来说东西做好了,李孟羲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但是鲁犁说东西做好了,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了,当然是为了虚伪,而且是必要的虚伪。 鲁犁热情洋溢,兴高采烈,还带着一点激动,说东西做好了。 那你要是满不在乎,面无表情随口一句,“奥,我等下去看看。” 这么不在乎的态度,简直就是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热情饱满的鲁犁,要是一见李孟羲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鲁犁就会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热情会被浇灭的。 那么鲁犁再傻,再憨厚,也会觉得干那么卖力,军师看都不想看一眼,干的卖力太傻了。 于是,老实如鲁犁,也开始惜力,聪明点的人,更是偷工减料。 李孟羲一点情绪都没有,还装作特别的迫不及待,这很虚伪,虚伪的李孟羲都不自知。 李孟羲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虚伪的人呢,可能是跟刘备混的久了吧,跟刘备学的吧。 鲁犁来说架子做好了,李孟羲忙装作迫不及待的去看,鲁犁就会有一种劳动成果被尊重的感觉。 这有用吗?很有用。 不说做一个木头架子了,日后领兵打仗,李孟羲都把攻城的敌军打退了,然后,援军因为各种原因客观原因不是援军将领的原因,而晚了一步到达。 此时,李孟羲已经很累了是吧,援军来不来,其实不重要了,对吧。 但是,他李孟羲装作一副终于把你们援军等来了,可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的激动模样。 李孟羲虚伪的伪装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说,“幸好你們来了,我军刚把敌军打退,一番苦战,士卒劳累不堪。幸好援军来了,真是解我燃眉之急,恐敌军趁我不备,卷土再来,守城之事,就多仰仗诸位了!” 李孟羲一番虚伪的话,让迟来的援军将领心情激荡的李孟羲保证,城就交给他们了,敌军敢再来,保准他们有来无回。 于是,援军将领就感觉,累死累活的来支援,是有意义的。 而其实呢,还有个锤子的敌军,敌军在城墙上撞的头破血流,损兵折将,敌军要是再不退,李孟羲都要带兵反杀出去了。 因为虚伪,可以让人际关系更协调,众军于是能统力作战。 而若是,人家援军因为被敌军阻截来晚了,李孟羲不懂虚伪,援军来晚了,李孟羲把人家骂的狗血喷头的,说:“你们是猪啊?现在来有个屁用,敌军都退了!” 被李孟羲这么一顿骂,援军将领心里憋着委屈不敢表现出来,于是将领之间有矛盾,不利统力作战 骂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真要细援军迟来的原因在哪,可以另做计较,看是将领的问题,还是军队战力的问题,还是料敌不足,还是指挥方面的问题。 但不管后续如何,场面功夫得做好。 就比如鲁犁一脸兴奋的来叫李孟羲去看新做的木架子,李孟羲就必须以同等兴奋的迫不及待去回应。 至于见到架子,架子做的好还是不好,李孟羲是要训斥鲁犁还是怎地,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码归一码。 李孟羲变得虚伪了,或许是好事,意味着他更加成熟了。 跟着鲁犁,转过了两个帐篷,李孟羲看到了做好的木架,木架上,插着火把。 带着李孟羲到了,“放倒!”鲁犁立刻跟扶着架子的木匠下令,要其放倒木架。 木匠松手,把架子一推。 碰! 架子倾倒,砸在了地上。 李孟羲眼睛亮了。 他看的分明,架子砸在地上之后,架子上的火把动都没动,因为挡雨板磕在地上支撑住了,保护住了更内里的火把,不至让火把撞到地上。 李孟羲突然想起,这玩意儿应该叫——保险杠。 在轿车中,驾驶室的骨架就用钢管做成了笼状,以在突然的车体碰撞中,保护驾驶室的人员。 鲁犁他们把挡雨板做大了很多,原理跟保险杠的原理一样的,不同的是,汽车的保险杠是保护里边的人,鲁犁他们是为了保护火把。 木架再一次被竖了起来,李孟羲抬头,看着摔了一次,依然好好的燃烧着的火把,李孟羲脸上露出了笑意。 “鲁犁(军师)……” 李孟羲转头看鲁犁,正要说什么,鲁犁也刚巧有话说。 “额,我先说吧。”李孟羲笑了,“这木架上,防御板大了两圈,火把就摔不灭了。做的真好,谁想出的主意,值得赏粮。” 李孟羲说完看着鲁犁,“鲁犁,你有话说?” 鲁犁嘿嘿的笑了,“军师,俺也觉得得赏粮。” 所见略同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旗杆柄部的学问(二) 一个破架子,折腾了那么久,终于算是做好了。 “走,找刘玄德去拿给他看看。”李孟羲看着架子,点了点头说到。 “军……军师,俺还有事儿。”鲁犁犹犹豫豫的。 李孟羲看了鲁犁一眼,“有事你倒说啊。”李孟羲无语。 “就是,就是架子往地上戳, 底儿是平的好,还是尖的好,俺……俺想不明白。”鲁犁挠着头,嘿嘿笑着说道。 什么平的尖的?李孟羲疑惑的顺着朝火把架杆子往下瞅。 看到木杆下边像是削好的,尖尖的,李孟羲恍然,他明白过来鲁犁指的是什么了。 鲁犁是问,木杆下边削尖好呢,还是锯成平的好呢? “当然是尖的好啊,”李孟羲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想啊,尖的插在地上,更稳当不是?” 听完李孟羲的话,鲁犁更加挠头了,“可是俺觉摸着,尖的放地上,老是歪,不好扶。不如平的省事儿。”鲁犁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李孟羲顿时语滞,他张了张嘴巴一时无言。李孟羲突然想到,对啊, 要是那么尖, 放地上立不住,肯定会往一边的倒的,在平地上,反而是底部平一点的木杆放着更稳当。 到底哪个好呢,李孟羲也纠结了。 然后,李孟羲屈膝蹲在地上,小手拄着下巴,盯着木杆底部,他眉头微皱,开始沉思起来。 首先是吧,小茶泡粗的木杆杵在地上,要怎么才稳呢? 可能得分情况。 木杆是怎样的木杆,地面又是怎样的地面,是平的?还是不平的?是石头地面?还是泥土地面?是雨天地上有泥?还是地上没泥? 还有,木杆是尖的好还是平的好,还是尖的好。如果要是尖的好,那多尖才算的上最好? 简单的一个问题,很难弄清究竟。 弄清这个问题, 看似是木杆平不平的问题, 就要分析清各种受力状况, 才能真正弄清楚。 李孟羲觉得, 平杆和尖杆各有长处,首先拿尖杆来说,尖的木杆能插在地上,不容易滑。 而平的木杆,在地势较平坦的地方,因为底部很平,能放的很稳当,甚至如果重心比较好的话,木杆自己就立在地上了,稍稍用手扶一下就行。 而两种木杆,自然也各有劣势。 尖的木杆,放在地上,重心必定偏斜,需要更多的力量去扶持。 而平的木杆,要是放在光滑的地面,比如是冰面,自然是不如尖木杆戳在地上稳当的。 所以再结合地面情况,就应该能得出哪种木杆好用的结论了——结论就是,不管平底和尖底都不好用,或者都好用。 地面状况不同,不同型号的木杆的适用性也不同。 普通情况下,平地自然用平底好;平地,地上有厚厚的淤泥,或者地面结冰的情况下,用尖的木杆好用;地面凹凸不平,则还是尖杆好用。 平地的情况很多,地不平的情况也很多,不管用哪一种木杆,都有好用的情况,也有不太好用的情况。 想到这里,李孟羲突发奇想,那两种木杆的优点能结合起来吗?把木杆做的又平又尖。 aiyueshuxiang.com 但是这似乎是相悖的两个条件。 木杆做尖,就不平了,做平了就没有尖了。 按一般思路来想,平和尖是对立的两种形容词。 而实际情况,木杆底部真的能做成即平又尖的形状。 李孟羲联想到了图钉。图钉有一个很大的钉帽,钉帽中间,是一根很细的小小的钉尖。 木杆底部也可以做成这样的,先把木杆底部锯平,然后用凿子,在底部凿去一层,凿到中间的时候,把中间的一小点儿留出来,并且削尖,这样,木杆底部就做到又尖又平了,就像一个超大号的图钉。 木架的重量不轻,木杆往地上放的时候,上边重量压着,底部的小小的一根木刺就在重力作用下,完全钉进了泥土里。 这样,等于给平底木杆,即等于是加了一个抓地的齿,木杆还能平立在地面上,真正做到了完美的综合了两种不同形状的木杆的优点。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而这个问题,李孟羲解决不了,那就是木杆底部只留了一根小木刺,这根木刺多长才最合适? 木刺长了,不能完全刺进泥土了,木杆被支起,还是重心向一边偏。 而要是木刺太细太小,一是起不到抓地的作用,二是小木刺很快就会折断或者磨损掉。 磨损掉是难免的,如果有钉子就好了。 可惜,汉代没有铁钉的。 李孟羲把问题想明白了,然后站起,“鲁犁,我想明白了,尖杆和平杆都不好用。你看这样如何……” 然后,李孟羲拉着鲁犁嘀嘀咕咕一阵,李孟羲个子矮矮的,鲁犁为了听李孟羲说话,不得不弯着腰,点头哈腰的。 听完李孟羲简明扼要条理清晰的讲了一通,鲁犁瞪大了眼睛,用佩服无比的眼神看着李孟羲。 军师不愧是军师,这想法,木头做的既尖又平,即能扎地,又不乱晃,这么好的方法,也就军师可以想的出来。 “军师稍等,俺再给改改!”鲁犁忙不迭的扛着架子回去了,鲁犁都不带跟李孟羲商量是要先去给刘玄德看过,还是等明天再修改。 李孟羲只有等着,月亮高挂在夜空,夜已很深了。 等了约三分之一刻钟,鲁犁扛着木架子又回来了。 木架子按李孟羲所说的方法给修改了一下,本来削尖的木杆底部锯成了平的,中间留了一根尖的木刺样子。木刺不长,就一个指节长。 鲁犁迫不及待的想试试看好不好用,李孟羲同样也想看看效果。 鲁犁高高抱起木杆,然后松手,咚! 木杆落地了。 地面比较平,落地的木杆稳稳当当的原地停了有两秒,然后才开始朝一边歪,在未彻底歪之前,鲁犁伸手抱住。 看来这木杆重心挺不错,上边的木架的重心和木杆处在一条线上。 李孟羲走近木杆,让鲁犁虚扶住架子,李孟羲双手用力,去推木杆。 李孟羲用上咬牙的力气,就是推不动。 不是木杆太重的原因,而是因为底部的木刺刺进了泥土里,死死的钉进了泥土中,于是难以推动了。 木杆钉在平地上,变得难以推动,那么同样,在淤泥地里,木刺穿过淤泥,钉进了淤泥下的坚实泥土里,同样可以在淤泥中立的稳当。 同样,在冰面上,木刺如果钉进冰里,同样不会轻易滑倒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旗杆柄部的学问(三) 就如之前涉及到旗帜系统时,要考虑旗帜该如何同时兼顾远近一样,当时李孟羲就聪明的想到了能同时兼顾远近的方法。 现在,李孟羲同样考虑到了如何让同一根木杆上同时集合尖底和平底两种优势。 前边旗帜相关也好,现在的火把架也好,都不是太难的问题。 李孟羲能在这些一般人不会去关注的地方得出有所建树,根本原因只是他关注到了,而且钻研了一番而已。 前边思考旗帜相关的问题, 算是和军略直接有关,现在思考的火把架平稳与否的问题,是否和军略有直接关系,谁知道呢。 李孟羲现在还担心的问题只有一个了,他担心木刺钉在泥土中,木刺的强度能不能支撑的住。 等鲁犁把木架子放倒,李孟羲拿着火把凑近去看,见到木杆的底部,中间一根指甲长的那么一根短的锥形木刺,还好,木刺尖折了一小点,木刺大体完整,应该还能撑几次不会坏。 还能撑几天不会坏的意思是,木刺会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木刺凿出来之后不长时间,就会被磨损掉。 看来还是得用钉子,就像登山鞋一样,底部嵌上钉子,能牢牢地抓住地面。 金属钉的强度和耐磨性,是任何木头都比不了的。 木刺容易折断和磨损, 总不能木刺磨损一次,就把木杆锯一段重新凿木刺的吧, 那岂不是木杆越锯越短了? 实在不行,就像鞋套那样,做一些可替换的带刺的小底座好了,这样,底座磨损一个就换一个。 按李孟羲所想,给木杆做底座并不是太麻烦,木匠能做碗,用木头凿出一个圆盘应该能行。 可是,虽然能行,这么做却没必要。 有做底座时间,还不如让木匠们多做一些木碗呢,尽早让民夫们全都用上像碗的碗。 什么叫像碗的碗呢,不管是陶碗还是木碗,甚至石头碗,只要完整都行。 而缺了角,更有甚者缺了大半的碗,还有裂了竹筒什么的, 这都不像是碗,盛一勺饭,能撒出去半勺的。 尽管,木刺的耐用性是个问题,但问题只能放那,没办法解决了。军中现在没解决这些小问题的时间和人力物力。 除非日后,有了地盘,有了充足的人力物力之后,可以用铸铁做火把架子……不行,铸铁的高耸的火把架子下雨天会被雷劈的。 反正日后人力物力充足之后,记着把旗杆的底座做的又平又尖就行。 没有其他问题了,小小的一个木架前后改进了好几次,改进的地方有十几处那么多。 aiyueshuxiang.com 木架子是破木头做的,改进了十几次之后,破木头依然还是破木头。但是木匠们对破木头做了如此多的工作,等于是把破木头做出了诸葛连弩一样的价值了。 “走鲁犁,我们去找刘玄德。”李孟羲抬头看了一眼火把架,他打了个哈欠说道。 于是,鲁犁便和另一个木匠,两个大人一起一前一后的抬起木头架子,就去找刘备。 而作为一个小孩子,李孟羲小大人一样的走在前面。 李孟羲走在前边,步调欢快,他手里拿着一个火把照路,其实李孟羲不拿火把也行,身后木架高高的火把架上,火把的光把路照的亮堂堂的。 夜里去找刘玄德的中军大帐,很不好找,因每次扎营因此制宜,每次扎营,刘备的大帐的位置都不一样,夜里又黑,又没有明显的火光标识物,李孟羲瞪着眼睛认真瞅了一圈,然后看到篝火较集中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刘备麾下的战兵們的营地,而刘备的大帐,应就在那其中或附近,练完兵的刘玄德,也应该是在中军帐呆着。 李孟羲向营帐走去,远远的,在篝火旁守夜的战兵们就注意到了火光显眼的火把架,有什长迎了上来。 “玄德公大帐在哪?”李孟羲问。 什长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架子,然后给李孟羲带路。 到了刘备的帐外,李孟羲站在帐外等候,什长进去叫人。 片刻之后,刘备出帐,快步向李孟羲三人走来,“呀!某以为要明日才能做好,不想今晚就做好了,竟如此神速!” 刘备表现的是如此惊讶,可是刘备看到火把架子时,只抬头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了,显然刘备对火把架子,没有什么期盼。 现在可以确定,半个时辰前,鲁犁跟李孟羲说东西做好了,那会儿李孟羲故意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这种下意识的习惯,看出是从哪学会的了。 李孟羲潜移默化,是被刘备影响了,虚伪做派是从刘备这儿学会的。 “玄德公,这便是我匠营做的火旗。 “且看,此架高两丈半,上可插四把火把,映照东南西北四向。 架顶木板厚半寸,长宽逾一尺半,兼有防雨之用和其他之用。 架下木杆为硬木所制,粗可一掌可握。 此架一人可扶稳,两个可共举飞走,若倒伏,一人抱尾,一人抱中,两人可扶之而起。 如此,立能稳,举可走,倒可速起,用作旗帜之用,足矣。” 李孟羲像推销军火一样,把普普通通的一个破木头做的架子,说的有多了不得一样。 还别说,李孟羲这么一番专业的讲解,普普通通的一个架子,再看就变得高大上一点了。 说完,“鲁犁。”李孟羲跟鲁犁招手,“给玄德公看看,咱这架子,好不好用。” 鲁犁此时难得的机灵和心领神会,然后,就按之前在木匠营测试那样,鲁犁先是把木架子顿在地上,接着,双手抱着架子先是左右轻晃,最后抱着狠晃。 木架子上的火把的火焰被晃的乱摇,但火把纹丝不动,火把还是好好的。 此时的鲁犁,那么大一个人,活像一个淘气的晃枣树的小孩子一般滑稽。 刘备和李孟羲两人相视一眼,皆忍俊不禁。 第一步,立可稳,鲁犁已经演示完了。 架子顿在地上,一阵乱晃,火把固定的好好的,都不带动的,更别说掉了。 然后,鲁犁认认真真的招呼另一个木匠,两人一左一右,一同举起木架,开始绕着刘备中军大帐前的一小块空地跑了起来。 鲁犁人傻呼呼的…… 李孟羲这么认为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旗杆柄部的学问(四) 刘备看的很清楚,两丈多高的一个架子,两个木匠一同举着木架,能跑的飞快。 既然能跑起来,若是夜战,跟着大军冲锋陷阵一样可以。 刘备摸着颌下短须,暗暗的点头。 随后,是演示木架摔倒后,能不能快速抬起。 鲁犁先把木杆顿在地上,松手,把木架一推,木架倾倒,有火把的那头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动静不小,引来了附近守夜的战兵们围过来看。 架子重重的砸在地上,然而,火把还是好好的插在架子上,是防雨板先砸到地上,支撑住了,火把安然无恙。 架子倒下时,刘备本还以为火把要掉,或者砸地上之后火把被震出来,然而,并不如他所料。 木架上的火把能如此稳固,刘备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在随后,鲁犁和另一个木匠,一个抬尾,一个抬中间,一下就把木架又举起来了,看到这里,刘备反而觉得平平。 “玄德公,在这木杆底部,还有玄机,可欲知究竟?”李孟羲还卖起关子来了。 刘备哈哈笑道,“那某便看看,有何玄机。” 刘备大步跨出,走到鲁犁身旁,接过鲁犁手扶着的的架子,刘备双臂抱着架子,把架子缓缓放在地上。 抬起木杆尾端,凑着火把的光亮,刘备打眼一看,没觉得木杆咋样啊。 然后刘备再把火把凑近细看,看到了木杆中间一个短小的木茬,再一细看,这木茬成锥状,像是凿出来的,不像是木头斩断后自然形成的木茬。 难道,这短短的还没指节长的木刺,就是李孟羲说的玄机? 刘备不明所以,起身,疑惑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于是笑着,把其中关键一一细讲给刘备。 “《孙子》兵法有述地形、地势各一篇。 大旗立于地上,敢问玄德公可知,有何种地形?” 李孟羲出言考教,刘备放下木杆,皱眉沉思。 “……大旗立地,地有平地、隆地、凹地之分,是否如此?”刘备迟疑道。 “嗯。”李孟羲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刘备太熟李孟羲了,李孟羲没说好还是不好,只嗯了一声,那说明,回答不正确。 (不对吗?)刘备眉头微皱,来劲了,缓缓踱步,踱来踱去,再做思量。 片刻后,刘备又说,“地有土地,有河岸沙地,有泥沼地,有山石地,是否如此?” “嗯。”李孟羲还是只嗯了一声。 竟然,还不对。刘备于是升起了争强之心,他绞尽脑汁,再想,大旗立于地上,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地形。 来来回回踱步,踱了十几个来回,刘备突然灵光一现,“噫!”刘备一拍手掌,猛的回身看着李孟羲,“地形不还有,下雨天的泥地,下雪时的雪地,结冰之时的冰地,冬日无雪时之硬土,春日雪化时之软泥?是否如此?” “确如此!”刘备的回答很精彩,李孟羲拊掌赞到。 “自跟关将军学兵书至今,足以见到,玄德公已得一分兵法精义也!”李孟羲先是夸赞了一下刘备的。 再点评到,“玄德公所言之诸多地势,放之于大旗之上,可大致以四类划分。 地平或不平,滑或不滑,只此四类。 为何?只因大旗只需立于地上,不必如士卒之奔行攀爬,故余者可不虑也。 地势平,大旗之木杆底部若平,立于平地上,甚是稳当。 而若地有淤泥,有积雪,有结冰,此时木杆若平,放于淤泥、积雪、冰霜之上,极易滑倒。不妨把木杆底部削平如锥状,木锥刺于淤泥冰雪之下,刺入泥土之中,便不致滑倒。 xiaoshutingapp.com 可杆尾如锥,立于平地之上,必然一侧倾倒,扶之吃力,于无淤泥冰雪之平地,尖杆不如平杆好用。 平、尖两杆,各有优劣,且问玄德公,大旗之杆,是用平,是用尖?”李孟羲笑着问到。 被李孟羲如此一问,刘备恍然大悟,难怪,火把架子尾端,木杆会是平的,而中间有一小小短刺。 如此构造,于平地之时,木刺完全刺入泥土,而除木刺以外,木杆尾端余处皆平,这就意味着,木杆可以稳当的放在平地上,不会像尖杆一样往一侧倒。 而要是遇到冰雪天或者雨天,小木刺就可以钉在地上,或者钉在冰层上,不致让木杆乱滑。 细微处,可见智慧,小小的一个木刺,便结合了平杆和尖杆两种构造的长处,而又避免了其劣处,堪称绝妙。 刘备不由点头,军略一道,果然博大精深,小小的军旗旗杆,就有这么精妙的学问。 想起还远未学完的《孙子》一书,以及更多的其他兵法,刘备顿生任重道远之感。 又琢磨了一会儿,目光触及倒地的火把架子,架子放在地上好一会儿了,而火把没没有烧着架子分毫,再加上架子上边的挡雨板,有防雨板,下大雨火把也不会淋湿了,区区一个木架子,不知藏了多少机巧。 “羲儿,当日把军中木匠单设一营,交由你来统领,如今看来,某还有些先见之明,哈。”刘备快慰的说到。 木架子大致就可以这样定型了,其各方方面性能,受到了李孟羲和刘备两人的认可。 最后的一个问题,架子太沉,无法像普通旗子那样轻松插在地上,除非把地面挖个浅坑,把架子埋进去。 这样一来,晚上就不需要人时时扶着了,能节省下一个人的体力,第二天若遇战事,就能多一个战力。 可万一,晚上就有了战事,木杆埋进土里,急切间拔不出来咋办。 而且,火把架上边的火把会燃尽,需要时时更换,总不能隔一会儿就把木杆从土里挖出来,然后放倒再放新火把的吧。 李孟羲结合自己的知识,认为可以用一个大篓子,筐里放上土啊什么的,或者更简单的是,筐里放一袋粮,粮食就相当于当沙子,筐很重,木杆插进粮篓里,就不会倒了。 相比找一个篓子,篓子里装土,用粮袋是更好的选择。 其一,粮食能像沙子一般松散,木杆容易插进去,而土块之类的,比较梗塞,木杆不容易插进泥土之中。 还有,从节省运力的方面考虑,运力珍贵,行军带几篓子土太不划算了。 而粮食反正必须要带,用粮食袋替代泥土,岂不正好。 这是一个解决办法。 第三百八十七章 渔营的惊人收获 李孟羲觉得,火把的耐烧程度还是不行的,隔一段时间,就得换一个火把,守营士卒频繁的更换火把,其实很麻烦的。 麻烦在于,得不停的更换火把架上的松木火把。 不停更换火把的麻烦点则在于,得不停的把沉重的火把架子放倒,然后才能更换火把。 那么,有没有简化这个更换火把流程的设计呢? 李孟羲想到了不倒翁。 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做一个半球形的重物,火把架就插在半球上,需要换火把的时候,轻轻把木杆一推,木杆就轻易被推向一侧,然后,负责更换火把士卒就可以轻松更换。 火把换完,一松手,不倒翁的原理作用之下,木杆自动直起了。 这简直就是半自动的旗杆了,简直太好用了,且非常好玩儿。 如果有一个比较重,且是半形的重物的话,李孟羲就能设计出半自动火把架了。 可是,一个足够重,还是半球的物体,最好还不占运力,李孟羲想不出这种能通用的物体是什么。 而要是为了方便士卒们更换火把,而专门带几个沉重无比的大墩子的话,就太浪费运力了。 半球形的实心的石头墩子,李孟羲想不到能是什么? 投石车的炮弹? 不可能有军队的运力强大到把石头运千百里运到目的地,再用投石车把石头抛进敌城。 石头这玩意儿没必要拉着走,石头到处都是,找些石头很容易。 真要是实在找不到木头,把一人合抱不过来的粗木桩锯成短节,把木桩用投石车抛出去,一样能砸死人。 因此综合种种考虑,不倒翁结构的火把架大概率是不能用于军事中了。 火架,或者说火旗,是之前商议的旗帜系统的一部分,火旗以显眼的光信号在夜晚发挥作用。 旗帜用于区分各部是其作用之一,更重要的作用是快速召集士兵。 假设敌军突然趁夜袭营,一片漆黑,四下喊杀声阵阵,一时不知敌军从哪攻击,敌军又有多少人,营中士卒心中惊慌。 此时,一切战阵和策略都没用了,决定袭营成败,和守营成败的因素只剩下一个——看守营方能不能再把兵力聚集起来,只要能把兵力聚集起来,很快,慌乱就会被抑制,然后,很快就可以展开反击。 如果守营方迟迟未能把人手聚集在一起,营中混乱会越来越加剧,离彻底溃败已不远。 胜败的关键从没有像此时这么简单,守军能成功聚集人手,守军赢;守军未能成功聚集人手,袭营的人赢。 在此种情况下,一架在夜晚亮如火炬的火把架如灯塔一般,对召集士兵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敌军突然袭击,守营方最要紧要做的事,不是立刻反击,因为一片混乱,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摸不清敌军是从哪攻进来了。 当务之急甚至说唯一的急务是立刻按着平日规定的预案,先把士兵集中起来再说,此时士兵们要执行的命令也只有一个——其他不管,尽全力向帅旗,也就是火把架那里聚集。 只要人聚的越来越多,有序的人越来越多,那么无序混乱的人就越来越少,等混乱平息,这边帅旗下人手也召集好了,可以放心并一鼓作气的狠狠的反击敌军了。 一般来说,从调度难度等各方面来说,袭营方一般派出的都是人数较少的一些精锐之士。 以区区几百众,袭击几万十几万大军的大营,真的都站那里不动,就让这几百袭营的敌军砍,砍上半天,又能死多少? 反而是混乱造成的的伤亡,远比直接死于厮杀中的人多的多。 所以,只要守营方不混乱起来,袭营的那么一点人根本拿营寨没办法。 所以袭营和守营的双方攻伐的焦灼点之在于,守营方要尽力避免营中越来越乱,袭营要拼命让营寨乱起来。 以火把的照明强度,主帅的十几个亲兵站一堆儿,一堆人拿着一个火把,这些火把的光亮足以把主帅身边的帅旗照的清楚,混乱中的士兵们能看清帅旗,于是就有了集结方向。 其实火把架,并不一定是必要的。 可是,有火把架更好,火把架比不会发光的帅旗本身,更加显眼。 若是有条件,不用笨重的火把架也行,可以用灯笼。 依然是用灯笼进行编程,普通士兵的灯笼,都是单个的灯笼。 而用作帅旗的灯笼,可以把多个灯笼串起来,串成长长的一串,然后用棍子高高挑起。 这样,连成长串的灯笼足以和其他单个的灯笼区分开来,足够显眼,且灯笼比火把架轻的多,方便的多,而且也能防雨。 但是从实战方面考虑,敌军若是有神射手,灯笼刚挑起来,敌军一箭射来,灯笼落地,瞬间息光,军情稍纵即逝,如此,岂不完蛋。 所以,就算有灯笼了,李孟羲设计的火把架仍有用处,是对旗帜体系做出的有效补充。 灯笼有灯笼的轻便,而火把架虽然笨重,但是贼结实,不说用弓箭射了,十个神射手对着火把射半天也不太可能把火把全射灭了。 火把的粗细跟灯笼吊绳的粗细是两码事。 要不有句话话说,越原始的东西,越可靠呢。 汉末多有神射手,吕布能辕门射戟,隔着老远,一箭射掉挂灯笼的绳子跟玩一样。 但是,纵以吕布辕门射戟的神射,让他射十箭,射不灭火把架上的火把。 从耐操角度来说,笨重的火把架子,比轻便的灯笼更加有保障。 而且火把还省钱,灯笼得烧蜡烛的,蜡烛死贵死贵的,哪里有木头便宜。 所以,李孟羲设计的火把架,在应对袭营和召集人手,以及容错率等方面,可圈可点。 用着麻烦得时不时换火把,还有其笨重的重量,是其无法避免的缺点。 —— 军中旗帜缺乏,夜晚没有任何标识以区分各部也就算了,白天也缺旗帜。 旗帜方面的事,李孟羲已经吩咐人在做了,要做的旗帜同样不是普通的软旗,而是有骨架支撑,下雨也能支愣着的硬旗,估计明天,最迟后天,几面军旗就做好了。 同时,今夜做的火把架,各方面来看,都很不错,各营也都需要一个类似的架子。 零点看书 刘备是全军主帅,这是毫无疑问的,为了和刘备的火旗做出区分,李孟羲觉得,自己的旗子只用一根火把用木杆举起来就行,如果不够亮,那就把两根火把并在一起,然后举起来。 同理,刘备的那个火旗是最重要的,敌军袭营的危急时刻,担负着全军胜败的干系,因此,刘备的火旗应该是最高最亮并且独一无二的。 而其他各部,如木匠营,军医营,还有李孟羲这里,能稍作标识便于找人就行。 介绍完火把架子,夜很深了,李孟羲开始打哈欠了。 嘱咐刘备早些休息,李孟羲告辞了,火把架就留在刘备的帐前了,日后这个火把架就是专用于夜晚的帅旗了。 李孟羲走,刘备好奇不减。 李孟羲说,火把架子怎么就摔不坏,刘备就想,真的怎么都摔不坏? 好奇大起的刘备,就把火把架子扶起,竖起,然后松手一推。 啪的一声,火把架子砸在了地上。 架子好好的。 刘备不满足就试一下,他再试,再把火把架子扶起,再推倒。 啪! 火把架子又一次砸到地上。 如是者十几次,火把架子往地上狠摔了十几次,然而还是没坏。 不仅火把架子没坏,插在架子上的火把,一个没掉,牢牢地固定在那里。 刘备这下服了。 火把架子别看简陋,其实技术含量很有一些的,这简陋的一个架子,可是加固了卡环,加了“保险杠”的,确切的说,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摔不坏的火把架。 刘备特意招呼守夜的士兵,让他们看着火把,等烧的差不多了,就换新的火把。 兵贵神速,今夜既然赶上了,那就从今夜开始,举火为旗,今夜开始,就让士兵们熟悉换火把,不就能早一日让士兵们熟悉火旗相关。 这么一点优势,也是优势。 极端点的去想,此时已是夜中,此时把火把架就用上,那么后半夜巡营的士兵抬头一看见火把架,之前没见过,感到好奇,相互一问,一群士兵便都知道了火把是干什么用的。 然后第二日,今夜守大帐的士兵,明日轮换到其他地方巡营去了,若是突然敌军袭营,民夫营的民夫们慌作一团,前夜于大帐外守夜的士兵忙给民夫们指,“看到高处的那个火了吗,赶紧往那聚,别乱跑!” 于是,前夜十几个守大帐的士兵,第二夜便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传达正确军令的消息传播源,于是,民夫们一下被指点了去处,于是避免了混乱,于是,战兵们能快速集结,在战况未糜烂之时,能遏制住颓势,本该惨败的战事,反败为胜,少伤亡了大几百人,甚至上千人。 就因为让火把架提早了一夜使用,就有可能减少上千人的伤亡,这是夸大吗?一点没有夸大。 任何一点优势,都是切切实实的优势。 李孟羲踩着月色回去了。 夜晚静谧,除了还巡营的人没睡觉,民夫们全已经休息了,连牲口都也休息了。 李孟羲抬头看了一眼皎洁的明月,“哎,鲁犁,你看这月亮,是初几了?” “十五了。”鲁犁还没答话,跟着鲁犁另一个木匠搭话了。 有点尴尬,李孟羲除了能叫出鲁犁的名字,木匠营其他人,李孟羲顶多是脸熟,叫不出名字。 “十五了啊。”李孟羲感慨了一句。 这句感慨,依然是出于虚伪目的的,故意说的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因为李孟羲跟鲁犁很熟,跟另一个木匠不太熟,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因为不太熟,人家主动搭了句话,要是不回复一下,那就让人家多尴尬呀。 别人搭话,出于礼貌,得回复一句,哪怕一句应付的话,哪怕一句毫无营养的话呢,哪怕就嗯了一下呢。 要是普通人之间,搭话不理,顶多自讨没趣。 李孟羲已经不属于普通人之列了,不管他想不想,李孟羲都算的上是手握权柄的大人物,木匠搭话,李孟羲要是不回,指不定人家咋想呢,会不会想营正看不起人家还是咋滴。 李孟羲如今,情商在不觉间提高。 很快,回到辎重营了,李孟羲突然想起,“对了鲁犁,你说尖底儿的木杆好还是平杆的木杆好对吧,这也算想法了,走,跟我拿粮。” “啊?”鲁犁愣了一下。 这竟然也算什么好的想法吗。 在鲁犁想来,他只是把问题提出来了,是营正把问题想通透了,然后很巧妙的把尖杆和平杆的优点给结合起来了,要赏粮也是该赏营正粮才对。 而李孟羲想的就跟鲁犁想的不一样,能想出具体改进方法的算的上是智慧成果,能提出疑问,也算是思考了,也是智慧成果。 若说鲁犁只是提了下问题,这个问题不算智慧成果的话,那因为鲁犁提出的这个问题,李孟羲顺着鲁犁的思路往下扩展,想出了对木杆巧妙的改造方法,那么这个改造方法,又是从哪来的? 李孟羲叫鲁犁去领粮,没叫另一个木匠,那木匠看着李孟羲,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可能他见鲁犁去领粮,心生羡慕吧。 “哎,你也来吧。”李孟羲招呼另一个木匠。 另一个木匠赶忙跟上。 回到马车旁,弟弟睡的很香,李孟羲小心翼翼的把粮袋从马车上找到,“鲁犁十斤,你一斤,自己拿。” 李孟羲用很小的声音说着,生怕吵醒了弟弟。 鲁犁和那个木匠一时不动,“拿啊!”李孟羲催促。 两人这才少少的各从粮袋里抓了一把粮,肯定不足一斤的,他们也是生怕动到了袋子,惊醒了弟弟。 鲁犁和那个木匠小声谢过李孟羲,放轻着步子走了。 李孟羲匆匆记下关于火旗的技术细节相关。 “火旗,以高二丈半木杆,上架火把台,以做夜间标识之用。 火旗制作要点有五。 其一,火旗要高,至少两丈,低则不能全营醒目。 其二,火旗上火把台,防御板要大两圈,以做为火把架倒地后防止碰撞之保险杠。 其三,若用于实战,火旗难免有时会倒,战况危急之时,火旗若有差错,贻误军情。故,火旗卡环应坚实,紧固。 其四,火旗重以两人能抬为佳之,稍轻不妥,稍重亦不妥。因火旗首部有架,火旗必头重脚轻,若火旗轻,则杆必短,杆短则不能全营醒目;火旗不能太重,太重,旗若倒,一人不能抬两人能抬,只统两人之力,则只稍繁琐;若两人不能抬,三人四人多人能抬,要统众人之力,则繁琐甚矣。两人能抬,则为极限,恰合适,一人之旗,太小太矮,不利号全军,多人之旗,太重,难以统众人之力。 其五,火旗旗杆柄部,应平尖兼顾,平则适平地,尖则能钉立冰面。详细为,旗杆底部掏空,钉一短钉耳。” 写完,李孟羲卷起麻布。 李孟羲小心翼翼往被窝里钻,不用想,被窝里还是很暖和的,弟弟把被子暖的热乎乎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斥候的情报支持 这一夜,本来应该无事的。 月亮渐渐从天空一端,滑到了天空另一端,已经到下半夜了。 中军大帐之外,耸立在那里的火把架子,火把烧的正旺,把地上照出了一圈通明。 值夜的几个亲兵围着篝火, 无聊的烤黍子吃,时不时有人抬头看一眼火把架子,以防火把烧短了再把架子给点着。 正这时,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在接近。 几个亲兵相视一眼,嚯的一声站起,站起的瞬间,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谁?!”亲兵伍长厉声喝问。 “军爷,救救俺爹!”黑暗中, 匆匆闯出一个身影,年轻人哭喊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在其背后背着的老父看样子已没了动静。 刘备本睡的正香,突然听到了帐外的嘈杂之声,猛地睁开眼睛,刘备嚯的一声坐起,手立刻就摸到了放在稿席边的放着的长剑。 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亲兵兵拿着火把走了进来,“何事?”刘备眼睛不适应火把的光亮,眼睛微眯。 “帐外有一后生,说其父得了急症,前来求医。”亲兵答到。 有急症那应该去医师营啊,来这儿干嘛。刘备疑惑,抓起衣服披在了身上,起身往帐外走。 帐外的确有一个年轻人正焦灼的哭天喊地的抓着亲兵的手, 请他们救人。 见刘玄德出来,年轻扑通一下给刘备跪下了, “将军救命!救救我父!”年轻人哭着,头磕地碰碰响。 一旁的亲兵兵忙伸手去拉,刘备也忙上前扶。 上前匆匆问了两句,刘备问清了,事情是这样的,这年轻人的老父夜里起来撒尿,人站起来刚走两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年轻人一时无助就朝这儿来求助来了。 事情问清楚了,人命关天,刘备招呼亲兵去帮带去伤兵营,找军医看看。 随后,年轻人慌忙回去把不省人事的老父亲背起,然后在刘备的带领下,匆匆向伤兵营去了。 军医田卜夜半被惊扰起来,他衣服也顾不得穿,让人把老人平放到床铺上,然后,一圈的众人都拿着火把帮田卜照亮,田卜身着单衣,俯下身体探手握起老人的手腕,开始号脉。 脉象上看,脉象虽然稍弱,但很平稳。 以田卜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老人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不久后就能醒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人幽幽醒来。 田卜去车上,车上有一个陶土火盆,火盆上吊着一个小瓦罐,瓦罐悬在火盆上,瓦罐一直在被加热着,罐中微微沸腾着。 伤兵营常备热水,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田卜端来一碗热水,水里丢了一些安神的草药,端给老人,让老人稍凉一下,慢慢给喝了。 看着一旁一脸担心的年轻人,军医田卜交代了几句,大致就是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千万别再摔着了。 众人陪着,等老人慢慢把热水喝完,老人精神好多了。 等年轻人放下心来,看到这么多人尤其是主公还大半夜陪着,年轻觉得不好意思,带着老父就要回去。 “不急,缓缓再。”田卜按住了年轻人。 刘备不由打了个哈欠,此时他分外好奇,他看向年轻人问道,“小兄弟,夜里漆黑一片,你是如何一眼找到我中军大帐的?” “啊?奥……俺是看见有火,想着试着过去问一下,不想一下找对了。”年轻人答到。 “火?是高处的火?”刘备眼睛一亮,心道果然如此。 “是见了高处的火,俺才觉着那像是大帐在那。”年轻人挠头嘿嘿笑。 刘备问出了答案,心中顿时有些感慨。 这年轻人在夜里一下找到大帐去,果然,是看见营里唯一的在高处的火光,才猜到大帐是在哪的。 今夜,火把架刚立起来,这不,立刻就发挥了作用。 军师神机妙算啊…… 刘备感慨无比。 李孟羲刚把火把架给刘备送去,当夜就有人靠着火把架上的找到了刘备,就像李孟羲早预料到了今夜会有事,先一步做了准备一样。 而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概率让李孟羲恰巧碰上了,从而让整件事变得很神奇。 刘备亲眼见证了李孟羲是如何神机妙算的,对李孟羲更加佩服了。 火旗发挥了作用,不过,还有不足。 不足之处就在伤兵营这里,夜里紧急之时,中军帐需有明显的火旗以做标识之用。除了中军帐,伤兵营这里,也得有火光信号。 就比如万一有人袭营,此时必有死伤,夜里必急需找军医,故而,伤兵营这里,也必须有火旗。 156n.net 于是,刘备就跟军医田卜建议到,让田卜也找个长杆,挂个火把,以为火旗。 田卜点了点头,“嗯,军师与我说过,让我挂火旗,可今日忙,未来得及准备。” 刘备顿时就又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本以为,这是李孟羲未料到的疏漏之处,原来李孟羲竟早料到了。 心思真的很严谨。 因为夜已深,刘备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走回中军大帐时,刘备四处观望,他看到,在某处,不远,还有一个高起的火把架子,这个火把架子不大,也不如中军帐前的大,但在夜里,一簇高起的火光,足够显眼了。 刘备稍作思考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李孟羲管的木匠营,只有木匠营有便利先给自己营安上火把架子。 实际情况跟刘备猜的一样,木匠营因为工作便利,材料也够,随手就用长木杆随便绑了个火把支那里了。 然后,这第一晚,中军帐和木匠营地是唯二在上方有显眼火光信号的地方。 火旗在军中开始推广的这第一晚,另一处,另一项重大意义的事项也正式步入正轨。 渔营今天扎营后,出去捕鱼后,晚上就没回来。 有了鱼胶之后,鱼鹰小舟终于不再漏水,终于能支撑起在水面作业了。 依照李孟羲的军令,为尽可能的多捕到一些鱼,渔营需充分利用起时间,一整夜都要捕鱼。 因此,渔营这一夜都在忙碌捕鱼大业。 今日斥候们探查到的有鱼的地方,是一处多池塘的村落。池塘连着小河沟,穿过村子,荒凉破败的无名村落里,有大小池塘七个。 因为池塘是有主的,所以关羽就派人取钱,按一口塘三贯钱的价钱,把七口鱼塘全包圆了。 鱼平日都卖不出去,鱼肉贱如土,一口塘的鱼就算全网出来。也卖不到两贯,关羽与主家说,只网一夜就走。一夜就给三贯钱,价钱很丰厚,于是一村的人,无不应允。 是夜,后半夜,捕鱼仍在继续。 鱼鹰舟只来得及做好了两艘,两个渔夫,踩着小舟,晃晃荡荡的漂在池塘上,火把绑在短棍上,短棍插在船舱中,提供了必要的光亮。 夜晚的池塘,火把倒映在池塘水面的倒影,碎成了荡漾的明亮的碎屑。 水面波纹很乱。 由此倒可以从侧面看出,撒网撒的有多频繁与忙碌,以至于水面不能有片刻平静。 拾掇好网的渔营的渔夫,网绳攥到手里,用力往外一撒,网落到水面,哗啦一片稀碎的水声。 网缓缓沉下去,片刻后,渔夫用力把网拉出水面。 熟手的渔夫从网的动静就能知道网到渔没有。 网在动,有鱼,鱼不多,但鱼不小。 果然,网全拉上来之后,网里有一条手臂长的大鲤鱼。 渔夫抱着网放在渔营舟一头,熟练的解网,把鱼丢到舱里,任由鱼蹦哒,不去管它。 这是有渔营舟的渔夫,在最大的水最深的的池塘上捕鱼。 渔营有三十来人,除鱼鹰舟以外,其他众人,在其他小的水浅的池塘中,脱了衣服,拉着网,下水扯网围鱼。 尽管是深夜,热闹非凡。 “走!往左再走走!” “拉!拉!往东拉拉!” …… 下水围鱼,需要多人协作,又没有什么好的沟通手段,只好靠喊的。 池塘边,村落里的大人小孩儿,也不睡觉了,兴趣盎然的看着渔队网鱼。 某个池塘边,地上摊着好几张草席,渔队网到的鱼都送到这里来了,草席上堆了一大堆活蹦乱跳的鱼。 村落里的妇人,则拿着剪刀在一旁忙碌的杀鱼。 杀完的鱼,丢在篓子里,鱼鳃和鱼内脏,丢在另外的篓子里。 杀完的鱼,自有渔营的人背着去水边给清洗干净。 关羽还是有点严谨之处的。 天黑看不怎么清,杀鱼去鳞不适合晚上干。 但关羽有考虑到,真到明早天亮再开始杀鱼,那么多鱼,得杀到什么时候,留这里等也耽误大军行程。 要说把鱼带走,回军中再杀,也不行。 因为军中没有水,杀鱼后得用水洗去腥血,不然鱼就很难吃。 所以,关羽考虑到这一点,才花了一些钱,雇佣村里的百姓连夜帮忙杀鱼。 关羽本人倒没有亲自下去撒网,他本人在跟此村族老在池塘边,边盯着渔营忙碌边和族老们闲谈。 乡人们因为得了关羽不少钱,对关羽和关羽的部众很有好感,又充满好奇,各种问东问西。 关羽礼仪周到,族老但有问询,只要不涉及军机重事,他必然答复。 整个村落大人小孩儿都知道了,来买鱼的人,是涿郡刘玄德的义军,要去打黄巾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公鸡与士气的奇特关联 天光放亮之时,一夜未睡的关羽,把眼前的半碗残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起身站起,“传令兵!”关羽叫到。 一旁守候的传令兵立刻前来听命。 “天亮了,让渔营收网,撤。” 网了一夜的鱼, 好多人在冷水里泡了一夜,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在这秋季的早晨,好多人冻的嘴唇发白。 关羽见到渔夫们的凄惨状况,不由皱眉。 虽说,渔营是李孟羲管的, 但义军无有什么山头派系,反而, 现在已经养成了互相挑错指正的风气。 关羽想到, 可能是李孟羲忘了天气寒凉,给疏忽了。 春夏时节,渔夫泡一夜水,或许没事,但如今入秋了,天气凉了,再往水里一泡一夜,人受不了的。 想到此节,关羽觉得应该给李孟羲提一下。 渔营在收拾东西,昨夜是第一个彻夜忙碌的夜晚,昨一夜,撒网次数太多,以至于,有两张网都给用坏了,给扯破了。 夜里的时候,没认真清点到底网了多少鱼, 现在天蒙蒙亮,认真一清点才发现, 鱼太多了,渔队拉来的一辆车和背来的十几只大篓子,远装不完鱼获。 事情汇报到关羽这里,关羽略做思考,决定把这处村落的板车篓子之类的,都买了,盛鱼。 既然要买东西,那别的也多少买点,杀鱼的剪刀不够,也得买。 渔队的网也不足,得用麻编,生麻用处也不小,还得编十几丈的长绳,万一哪天要搭浮桥,得有足够结实的长绳用。 所以,这村里如果有沤好的生麻,买半车走也是好的。 关羽作为军中主要将领之一,军中各项事宜,他总归大体知道不少。 李孟羲的游骑商队要买的东西都有哪些,军中缺乏的东西又有哪些,绝大多数普通士兵不知道,渔营满营人,也无人知道应该买什么,幸好关羽跟着过来照看了一下,关羽在,东西就买的妥当了。 李孟羲在军中养鸡鸭了,苦愁鸡鸭不够,关羽就想着,看能再买几只鸡鸭不。 正这么想着,“咯咯咯~” 大公鸡洪亮的啼叫,从村那头传来。 关羽就知道,这村里,能买到鸡鸭。 一切收拾妥当,又采买一番,渔营在村人老少相送下,满载渔获离开了。 离开时,渔队来时的一辆车,变成了四辆,其中一辆,放渔网,另外三辆,堆满了杀好洗净的鱼,满满三车。 怕鱼掉,车上是用席子给围起来的,围成了封闭的车斗的形状,就这样,车子轱辘辘行进时,还是时不时有鱼从车上掉下来。 车上装的鱼,渔营背来的大篓子,其中四个篓子,装的全是鱼鳃鱼肠鱼内脏等,装了满满四篓。 单单鱼鳃鱼内脏这些杂碎,就不下两百斤,可想而知,昨夜一整夜忙碌,收获有多大。 走在回去的路上,关羽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冻的瑟瑟发抖的渔营众人,心有不忍。 关羽叫住渔营的队长,说到,“渔营咱军师管着,应该无甚差错。 可你们几十人,若白天赶路,夜里忙碌一夜,可有时间休息?” 渔营的队长说,“今个俺们三十人夜里干,明个焕別个三十人,一换一夜,一夜干,一夜睡觉。” 闻言,关羽点了点头,原来有安排的。 这就好,不然,鱼营昼夜劳累,睡觉的时间都没,铁打的也扛不了几天。 捕鱼地点离扎营处四里多,当渔营满载鱼获回来时,天才刚亮明堂,军营这边,刚开始生火做饭,营中方才热闹起来。 李孟羲穿好衣服起床时,正撞见关羽拉着鱼回来。 他惊讶极了,三大车鱼,得多少? 去哪里捕鱼去了,能抓这么多。 “许有个小两千斤。”关羽答到。 “两千啊?!”李孟羲惊讶了。 鱼肉不同于牛肉猪肉等,鱼肉水分多,干重不大。 如果说,一斤牛肉,能等同四斤粮的话,那么一斤鱼,顶多等同一斤半粮。 一斤粮食,不多,成年人一天只吃一斤粮,是万万吃不饱的。 可一天一斤粮,也能勉强维持着最低所需,不至人饿死。 小两千斤鱼意味着,这小两千斤鱼拿来补充口粮,能供起两千民夫的一日口粮。 军中现在全军人数也就万人,昨夜一夜,网到了两千斤鱼,这意味着,只捕鱼这一项,就足以解决五分之一的口粮。 yyxs.la 没想到不久前随便一个想法诞生,就省下多达两千人的口粮。 关羽把昨夜捕鱼遇到的事,说给李孟羲。 关羽说,现在入秋了,渔营下水围鱼,人会冻出病的。 这个问题,李孟羲思考了一下,觉得的确把这个问题疏忽了,但问题不大。 渔营之所以需要下水,是因为鱼鹰舟不够,鱼鹰舟才两只,只能供两个人深入水面撒网捕鱼。 现在鱼鹰舟技术也成熟了,很快就有新的鱼鹰舟不停的做出来,到一人一艘鱼鹰舟的时候,就不需要有人下水了,大家都踩着鱼鹰舟,在水面捕鱼就够了。 李孟羲这么一说,关羽一想也是,船够了,没必要下水了。 “还有一事。”关羽眉头一皱,道,“昨夜渔营所去之村落处,村中可买来板车鸡鸭等物。 此事本该是游骑商队之责,可商队为何未前去采买?若非渔营至,岂不错过?” 关羽这么一问,把李孟羲问住了。 李孟羲思索片刻,眉头渐渐皱紧,思索之下,李孟羲发现此事还不简单。 游骑商队为什么没有去渔营去的那个村落买东西,明明那个村落能买到不少物资的。 疏忽可能在傍晚扎营这段时间。 一般扎营的时候,游骑商队就停止一天的采买活动了。 其实,傍晚之时,游骑商队是依然可以出去买一趟的。 渔队靠步行都能离营个四五里,游骑商队有骑兵有马车,机动能力数倍渔营,四五里对游骑商队来说不是问题。 问题其一,是在这儿。游骑商队未完全充足利用起时间。 扎营至天黑这一段大致有半个至一个时辰的时间,游骑商队完全可以给利用起来的。而以往,每扎营,游骑商队就归营不动了。 问题其二,可能更严重。 渔队是如何知道哪里有水有渔甚至有村落有乡人挖的鱼塘呢? 是斥候,张飞领着军中一半以上的骑兵散出去各处侦查,顺便就把水源地给摸清了。 因为渔营需要斥候的情报支持,所以每日傍晚,专门有一名斥候领着渔营去水源地。 游骑商队则没有得到斥候的情报支持。 游骑商队本身就有马,其本身就能完成搜寻与探查之职,因此,之前就未考虑到这一点。 游骑商队只两队,共计六匹马,两辆马车而已,因为游骑商队三个骑兵并一辆马车要一起行动,因此,整个游骑商队的侦查与搜索能力,只相当于两个斥候而已,其搜寻村落和补给点的能力,其实很有限。 斥候会把情报与刘玄德交流,与关羽交流,与渔队做部分交流,却没和游骑商队交流。 如果,斥候顺便给游骑商队以情报支持的话,那么,游骑商队就不用自己去找村落了,几十骑斥候,遇到村落补给点的概率,是游骑商队的几十倍。 这意味着,游骑商队的采买效率,可以提高几十倍。 几十倍意味着,本来一个月才能买到三十辆板车,平均一天一辆,提高了几十倍效率,一个月,能买几百辆。 义军板车急缺的现在,月补几百辆板车,直接解了燃眉之急。 再有,就拿家禽家畜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平均一天,游骑还买不到一只鸡鸭。 提高几十倍效率后,意味着,游骑本一天可以采买四次,变成一天可采买二十次,日有十只鸡鸭进账,半个月,立刻就能让军中的蓄养规模直接成气候。 类此种种。 游骑商队若能提高几十倍效率,那么游骑商队将直接一跃远超过木匠营,成为军中最重要的后勤队伍。 此是一个严重疏忽,一是对于情报的利用度不够,二是斥候与军中其他部分合作不够。 幸好关羽看到了这一点,说了出来,让李孟羲后知后觉的能亡羊补牢。 想通了这一切,李孟羲把自己所想告诉关羽。 “关将军,还劳转告三将军,劳他回来一趟,也好商议斥候与游骑商队联络事宜。” 关羽点头,“正该如此。” 第三百九十章 公鸡与士气的奇特关联(二) 事情说罢。 李孟羲和关羽车边谈话的过程,伙夫们把鱼从车上腾完了。 按补给顺序是,妇孺营,伤兵营,优先供给肉食。 可今次的捕到的鱼着实有点多,凭妇孺营和伤兵营,短时间吃不完几大车鱼, 鱼不同一般粮食,极容易变质。 所以,之前考虑过但没有答案的问题,得想对策了。 之前,渔队最开始捕鱼的时候,李孟羲就想到把捕到的鱼也分配给民夫们吃。 民夫们口粮份额比较少,每日只有稀粥, 多点肉食补充,也能平衡下营养。 可当时, 一是网不多,鱼鹰船也没做好,每日鱼获很有限,鱼分给妇孺尚且不够,就没有多余的再分给民夫。 再者,纵是把鱼分给民夫,也没法分,因为民夫营乱七八糟,连个基本的架构都没有,哪怕民夫营能维持基本的百人队呢,只要百人队能维持好,分鱼的时候,今天第一百人队,明天第二百人队,也有分的基础。 可实际情况是,今天把民夫营几千人按百人队分好, 明天, 民夫们就不知道跟谁一队了。更有甚者,民夫们这队那队乱窜。 如此混乱之情况,分鱼肯定会出现争抢等各种不好的情况。 到时,本还一片安和的民夫营,每到分鱼,不知能起多少吵闹和矛盾。 分鱼本是好心,却造成了不好的结果,得不偿失。 故而,考虑到种种,分鱼就没分给民夫营。 现在的情况是,妇孺营的妇人们在编鱼网,鱼网越编越多,木匠营也在做鱼鹰舟,鱼鹰舟也越来越多。 工具足够了,日常的鱼的捕获量肯定越来越多,多到妇孺营和伤兵营不怎么消化的完的程度。 此时,就有必要考虑把鱼分给民夫营了。 民夫营最起码得有一定的组织度才行,李孟羲把希望寄托于军事训练上,他预期,以第一批训练的四十个民夫,再每人训练四十,以快速形成组织度和纪律。 现在,第一批民夫训练半个月多了,得有空看下训练效果到底如何。 两千斤鱼,多了,有些吃不完了。 那没办法,让妇孺营的小朋友这两天咬咬牙,每天多吃几块鱼得了。 关羽要离开时,他从车后,解下一只漂亮的大公鸡,递给李孟羲。 “羲儿,这公鸡莫杀。公鸡一只,有稳定士气之用。”关羽说的很认真的样子。 李孟羲接过大公鸡,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啥?”李孟羲抬头愕然的看着关羽。 公鸡和士气的用处,李孟羲第一反应是这个—— 古装片常有,歃血为盟,有的用公鸡血,有的用牛血,有的割自己的手放血。 还有出征祭旗这么隆重的事,杀公鸡也常有。 “关将军,你说公鸡可稳定士气……奥,杀鸡祭旗,激励军士?”李孟羲眼神疑惑的看着关羽。 “额,”关羽愣了一下,“……杀鸡祭旗,此倒也是雄鸡一用。” 关羽不由的就往李孟羲手中的大公鸡扫了一眼,不得不说,这只公鸡,羽毛华丽,冠子血红,用来祭旗还真不错。 “羲儿,我说之稳定军心士气,可不是拿来祭旗。”关羽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正色问道,“我问你,羲儿,若有朝一日,我军中粮草怠尽,此时,是将实情告于全军所知,是隐瞒之?” ranwena.net 关羽考教,李孟羲就皱眉思索。 粮草没有了,马上断顿了,此时,应该向全军隐瞒情况,还是不隐瞒? 按实际环境,按古代军队来说,还是隐瞒的好。 粮草怠尽,万不能大肆宣扬,一者,令军中惶惶,二者,有走漏风声使敌军知晓之可能。 李孟羲抬头,目视关羽,“粮草将尽,某以为,不应告知全军,此会至军中生乱,应隐瞒之。” 关羽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公鸡之用,就在粮尽之时,稳定军心之用。” “羲儿,你想,公鸡何时啼鸣?” “早晨啼鸣。”李孟羲答。 “公鸡是日日啼鸣,还是有时不鸣?”关羽又问。 “公鸡只要是活的,必然日日啼鸣。”生活在农村的李孟羲这点生活常识还是有的。 关羽一手背后,一手了拂长须,笑着又问,“那,羲儿,雄鸡啼鸣之时,响亮与否,能否声传全营?” “当然!”李孟羲毫不迟疑。 “羲儿,公鸡为何物?”关羽看着李孟羲,笑意更深。 “公鸡乃禽类也。”李孟羲不假思索。 好一个禽类,严谨的很…… 关羽愣了一下,而后指点道,“雄鸡,乃肉食,乃军粮也,乃能日日啼鸣之军粮也!” “试问,我军粮草怠尽之时,若能有一雄鸡,日日啼鸣。军士闻鸡鸣,便思【费米黍之鸡且未杀,可见,粮食定也有余存】,于是,全军能闻鸡鸣,全军士卒便信军中有粮,鸡鸣一声,胜于无数言语,军心由是自稳。”关羽面带微笑,悠悠说道。 李孟羲满脸愕然,公鸡和士气的关联,竟然是这个意思?! 关羽的话,李孟羲听明白了。 简单的来说,军粮将尽之时,军中流言渐起之时,与其派人费尽口舌告诉士卒们,军中还有粮。 倒不如找一只公鸡来的简单。 公鸡之妙,妙之其一,妙在它是肉,是军粮,还是奢侈的高级军粮,妙之其二,妙在它是会说话的军粮,妙之其三,它不仅能说话,还每天必说话,还一说话满营都能听到。 那么,公鸡说的话是什么? 缺粮的时候,公鸡早晨喔喔一叫,那分明就是在说啊,“我是肉!我是肉!我还没被人吃掉,军中至少还有我一只鸡!还有我一只鸡,没有粮草耗尽!” 于是,只要鸡还在叫,所有人都知道,军中粮食并未完全耗尽。 军粮几乎耗尽,和军粮还未完全耗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有一个故事,据说有两个人在沙漠里探险,然后迷路了。此时,水喝的只剩最后一壶了。年长的那个说,这一壶水留着,不喝了,到最困难的时候再喝。 于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去碰那壶水,求生意志因为有一丝最后的希望,坚强的支撑着,最终,他们凭借毅力,走出了沙漠。 仅剩的一壶水,能稳定处于绝境的两个绝望的人的最后一丝“士气”,同样,也能稳定整支军队的“士气”。 有时,这一只鸡的作用之大,不可想象。 第三百九十一章 【禽兽】兵法(一) 关羽匆匆离开了,他毕竟得带队前行。 李孟羲看着关羽离去的背影,惊讶了很久。 (原来,你们古人也懂心理学吗?)简直了,为何关羽一个古代人,心理学玩的这么溜呢? 从古兵书上学的?古兵书,汉末以前的古人, 谁用过这个方法,谁? 姜子牙?孙武?韩信?霍去病? 李孟羲颇为佩服关羽的智谋。 公鸡有大用,李孟羲早几天也想到了,可李孟羲想到的是,公鸡能打鸣,能报时和提醒时间,在没有钟表的古代,有了公鸡这个时钟,大军的作息能规律不少。 若没有公鸡, 早晨何时做饭,何时拔营,就没有个定数,有时过早,有时会晚。 晚了耽误时间,早了,耽误休息。 公鸡的重要意义在于,有了一个准确的精准的时间参照物,可以让早晨做饭的时间,卡到刚刚好,伙夫起来做好了饭,士兵们吃完饭收起帐篷,刚好天亮。 如此,不会拖延时间,也不会过早开饭,大致, 可以每日让时间紧凑出来个两刻出来。也就是, 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不多,但是每天多半个小时的可利用时间,凑出了这半个小时意味着,用于行军,每天可多走个三五里地,十天就是三五十里地。 平均每十天,就多出一天的行军路程。 行军效率会因为一只会打鸣的公鸡,而提高一成左右,很是可观。 李孟羲想到的公鸡的重要作用是在这里,他却没想到公鸡能于稳定士气方面,有更大用处。 细想起来,公鸡何止能稳定粮草怠尽时的军心,放在现下,更是能提高民夫们的士气。 军中那么多黄巾流民,黄巾流民前身多是穷苦百姓。 有几次,有民夫挖了几把猪草过来,想帮着李孟羲喂小猪。 李孟羲可没下令征集猪草,民夫们也清楚的知道,小猪养大,也没他们一两肉,可纵是如此,民夫们不辞辛苦的找猪草,不求任何回报的,就是想喂猪。 就好像,军中有养着猪,就好像在家里一样。 同样,公鸡的啼鸣,会让民夫们觉得,更像是在家,而不是在行军。 能打鸣的雄鸡,于如今之义军,等于是能激昂士气的吉祥物。 拔营,行军。 李孟羲在车厢中,奋笔疾书。 这一天刚开始,便学到了众多重要的知识。 “由游骑知,游骑未尽用边角时间。 傍晚扎营,诸部停滞,然,扎营在傍晚,离天黑之时,尚有半个时辰时间。 半个时辰,虽稍显紧迫,但足以游骑商队往返采买一次。 故,诸部扎营之时皆停滞,游骑商队则可不循此制,游骑商队不以扎营为终止,当以夜幕降临时为终止。” “渔队。 渔队竟脱衣入水围鱼,因鱼鹰舟不足,不能深涉水域。 再思之,总有坑小不水窄不利撒网之时,此时下水拖网,围网困鱼,则是更佳捕鱼之法。 故,纵鱼鹰舟足够,总有坑小舟放之不下,不利撒网,必要下水之时。 若,春夏时节,入水无碍,可若是冬秋时分,为网三两鱼,因水冷天凉,至数人生病,不妥。 故当以军律束之,晚春至夏末时节,渔队可下水网鱼,除此,只可踩舟涉水,不得以身涉水。” 再想到,关羽把鱼获送回来时,装鱼杂的篓子里,鱼肠和鱼鳔之类的混杂,没有特意分开。 言情小说网 虽说,鱼鳔也算是鱼杂,这玩意儿腥,又没肉,还不好吃。 但是,和鱼鳃鱼肠这些其他鱼杂相比,鱼鳔则有别的用处。 鱼鳔能用来熬鱼胶,鱼胶当然是可以用来做弓箭的,也可以用来粘合船只的缝隙。 所以,最好,杀鱼的时候,顺便把鱼鳔单收集起来。 军中现在是能造船了,可由一群不会造船的木匠吭吭哧哧造出来的鱼鹰舟,工艺很粗糙,耐久是问题。 现在的鱼鹰舟,船底的木缝,既没有填麻,也没有刷桐油,只是用鱼胶糊住了木缝。 只有鱼胶,倒也能堵住水,可如此以来,鱼胶经水泡两天,胶就开了。 索性用了很简单粗暴的方法,反正鱼胶也多,鱼鹰舟一天糊一回胶,玩命的糊,不管他耐久如何。只要更换的速度快过耐久的损耗速度,那就等同于没有耐久了。 有鉴于此,虽然一艘鱼鹰舟所需的鱼胶不多,但鱼胶还是能多制作一点,就多制作一点的好。 现在来说,鱼胶只有补船这一个用处,万一日后,有需要用到鱼胶来粘箭支,此时,就得有尽可能的搜集鱼胶的习惯。 所以,现在如果早一些制定制度,并培养起相关习惯,不至于到时候,急需大量鱼胶时,才发现,杀鱼的时候,忘记把鱼鳔和鱼鳃分开了,耽误了好多事。 “杀鱼之时,鱼鳔应捡出,单独存放以熬胶之用。” 寥寥只写了此一句,李孟羲继续往下写。 到比较重要的地方了,斥候,情报,各部协调等等。 “未尽情报之用。 斥候几十骑散出,为大军前驱,斥候一者,可寻路为大军向导;二者,可探查搜寻敌情;三者,可顺路寻水源地与适宜扎营处,引导大军扎营;其四,可顺路寻找有湖泊河流有鱼处,可领渔队前往捕鱼,可顺路寻找村落,为大军提供可前往补给点。 此四者,前三者,向导,寻敌,找便于扎营地,皆妥当。 独第四,斥候路遇有鱼处,与渔队有所交涉,遇村落,却和游骑商队,无有交涉。 为尽斥候情报能力之用,亦为提高游骑商队之采买效率,应使斥候能与游骑商队相联合。 如何联合?如何章程? 待张飞回来,再详议之。” 除此以外,渔获问题,鱼如何处理,也是个麻烦。 “诸部协力,鱼网日多,鱼鹰舟日日新下水,鱼营捕获能力,日日见长。 至今,鱼有时竟多至无处消耗,前所思,可分鱼于民夫营众人,至需虑之时也。 民夫营无制,若有制,必赖新兵四十人能有练训之能。 如今,新兵练已半月有余,练兵多托付刘玄德,未有深涉,择机可尽看究竟。 新兵若成,一月可再练千六百人,两月可练,六万四千。 最迟两月,可使全军有制。” 想起练兵事宜,可以说,如今军中最重,那四十新兵的训练,为最重之一。 此四十新兵,关系到两月之内,军中能不能多出一大批练兵教官和低层军官,也关系到两月之期,能不能让军中散乱无纪的几千民夫,立刻有列阵能战的能力。 此四十人,关系到的是,军中两月能否多出几千战兵的重中之重的事。 因为是去打仗,能增强军力的事,必然是最重要的事。 第三百九十二章 【禽兽】兵法(二) 自学兵法军略以来,学到的最为离奇的,便是今晨了。 回想起指鸡一脸严肃说鸡能稳定士气,李孟羲仍然忍不住想发笑。 “公鸡一只,于军伍中,有何用?” 李孟羲提笔写下,第一句。 他咬着笔杆整理了下思路, 又写。 “公鸡一只,李某人知其能晨时报时,其能祭旗,关将却言,其能稳定军心,妙不可言! 公鸡能有此三用, 可还能有第四用?” 写到这里,李孟羲停笔思索。 还真被他想起了。 李孟羲突然笑了,像是想起好玩的事了, 脸上笑意莫名,“听闻妖道张角会妖术,又闻,黑狗血与公鸡血,可破妖术。 若那张角真会妖术,军中有公鸡一只,不正好,破他邪术?”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术妖术,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不过,若是有个万一,万一,此间真有玄奇力量呢,说不定,公鸡还真能用上…… 李孟羲脸色古怪了起来。 虽说,入汉末数月, 未见有怪力乱神, 与刘关张三人日日相处,也不见他三人睡觉时,会有青龙黄龙与黑虎的虚影跑出来的异象。毫无疑问,各种迹象都表明,此间乃是一个正常的唯物位面。 但,研兵法至今,李孟羲深知,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纵汉末有妖术之可能再渺茫,也不得不防。 有备方能无患。 至此,加上所思所想所学,综合得,公鸡有四用。 一用之报时,二用之祭旗,三用稳固士气,四用之破妖人邪术。 思路扩展到这里,思维活跃的李孟羲不由又展开了联想,鸡,有大用是吧?那,有没有可能,其他动物,也能有非比一般的用处? 思路这么一打开,李孟羲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战马,战马为军中最寻常之牲畜。 有说,老马识途。老马能识途,而人有时不能,若有一日迷途,不妨松掉缰绳,令马匹自走,或许能找回原路。 又有,据说,马匹对水汽敏感,若深处大漠,四处找不见水源,则不妨放开战马,令战马自去寻找水源地。人眼只能搜寻数里,而战马能嗅风中水汽,隔十数里能知水源何在。 禽兽感官之敏锐,有时远超于人。 再有,马类之惊警远胜于人,对危险之感知,也胜于人。若夜里战马突然惊嘶,可能,是战马听觉敏锐,听到十几里外马蹄隆隆声。又或者,乃是野兽对危险之强大直觉也。 行军至峡谷雪山,战马至峡谷前,突然驻蹄不前,此时,前方大有雪将倾崩之可能,不可不慎察。 非只遇雪山如此,若有朝一日,行军半途,遇荒林,突然马匹惊慌,怪也。事出反常,必有妖也。马匹突然惊慌,大可能,四下有敌军埋伏,战马感知敏锐,已察觉危险。此时,当出斥候轻兵,先慎察之,而后再前。 故,为将者,当有好马为座驾。好马非只强壮迅疾可助冲杀,非只高大俊逸可彰显尊贵,好马更是机警敏锐异常能察暗藏之祸也!” 由公鸡,李孟羲想到了战马,由战马,想到了战马能用于战争的诸般奇妙作用。 yawenba.net 战马除作为冲杀工具这一主要工具以外,妙有有这么一些…… “【老马识途】【渴马知水】【夜敌马警】【遇雪知崩】【林险马惊】” 战马之妙用,李孟羲暂知此五条。 人有聪慧愚钝之分,海豚也有顶尖聪明和不聪明之分,战马也是,最顶尖的战马,比普通战马机灵百倍不止。 也不知,如赤兔那般绝顶战马,是否能跟生物雷达一般,给主将提供强大的预警助力。 能想到顶尖的战马接近丛林,就能感知到林中有没有危险。 自然,李孟羲同样想到了古战争中另一个判断危险的方法——根据鸟类判断。 “古有云,暮鸟不落巢,林中必有伏兵也。伏兵在林,鸟于是不敢落巢。 此是,察敌一法。” “鸡能有四用,鸟,又有何用? 鸟不落巢,能知伏兵所在。 此鸟之一用,还能有何用?” 李孟羲眉头紧锁了起来。 鸟……人类用鸟干了些什么,尤其军事用途。 他想了好一会儿,恍然记起,(信鸽!) “鸟之用之于军中,最强用武之地,在于信鸽。 飞奴传书,古已有知。 战马纵日行千里,远不如信鸽迅疾也。 盖,陆路曲折蜿蜒,一地至另一地,直距三百里,而陆路则蜿蜒两千里。 飞奴一者,可凭空直飞,战马奔袭两千陆路至,飞奴直飞三百里至。 二者,飞奴之速,十倍于奔马。 故,飞奴之速,百倍于驿马,乃古代最快速之传讯之法。 军中现下无信鸽,因此不能旦日传讯千里,待日后,必用信鸽。” 飞鸟之用,第二用,李孟羲也想到了。 信鸽传递情报的速度会很快,但是,李孟羲也想到了其弱点。 鸽子这类鸟类,攻击能力和生存能力并不很强,一只信鸽派出去,很可能,飞出去后,一场暴雨,就把信鸽给拍雨里淋死了。 又或者,信鸽会遇到老鹰之类的天敌,会被捕杀,所以,一般要用信鸽传递情报时,为了保险,会撒出多只信鸽,以确保信息送到。 想到这里,想到老鹰会捕杀信鸽,某些散乱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浮现。 好像,宋元之时,辽人权贵喜欢养一种名为海东青的雕。 在明末之时,据说,金人就用海东青捕杀明军的信鸽,大同城被围时,被困的明军放出了几百只信鸽,全被金兵的海东青给捕杀了。 可想而知,这给明军的情报系统造成了多么大的打击。 可以说,驯养的猛禽作为可怕的生物兵器,能完全截断对手飞鸽传书这一通讯手段。 情报对战争有多重要,情报通路被截断,后果就有多严重。 想到这里,李孟羲顿时就想到了,鸟类之于战争的第三个用途。 “鸟类,鹰。 可驯养雕鹰猛禽,以捕杀敌军信鸽。 雕鹰难捕,然为军国重器,纵只有雕一只,亦能尽断绝敌军飞鸽联络之可能。其收益甚大,惊人不已。 故,若有可能,日后,当花重金寻雕及招募训雕人。 知海东青可驯服,不知其余雕类,能否驯服。汉家有无训雕之习俗?若无有,草原诸胡,匈奴游民可有驯雕捉雕之法?待一切安定,或可遣人深入草原寻求。” 只要有雕,那么,所有对手的飞鸽就算废了,而我军飞鸽还能用,这一来一去,我方情报将极尽优势。 与之收益相比,花重金求购猛禽亦或是深入草原大费周折找驯雕人的花费,则不值一提。 第三百九十三章 【禽兽】兵法(三) 鸟类之用,大概尽了。 “于军事,鸟类有三用。 一为,观林鸟不落,知林有伏兵,此察伏兵一法。 二为,飞奴传说, 一日千里。 三为,驯养猛禽,捕杀敌军信鸽。” 大抵,鸟类于军事,有此三种用途。 或许还有其他用途,但是李孟羲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思路不觉间,已扩展了很远。 既然, 公鸡,战马, 鸟类,都各有非同一般的作用。 那,难道就只公鸡战马鸟类能在战争中发挥作用吗? 怕是不止于此。 那么,除公鸡,战马,鸟类以外,别的动物呢? 李孟羲不由的就停下了笔,拄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军中常见的,有公鸡,还有鸭啊。前几天,刚买到了一些家禽。 鸭子能用来……鸭子当然也跟公鸡一样,能用来稳定士气。 但是,其稳定士气的效果,远远的不如公鸡。 人家公鸡会叫,一叫满营都能听见。 可鸭子不会叫, 不会叫, 就不能让人知道它的存在。 万一粮草不继之时, 的确也可以让主将拿着鸭子到处乱窜,特意把鸭子展示给众士卒们看,可一想想,关羽抱着个鸭子,举高高的到处溜达的画面,那画面实在太违和。 再者,鸭子不会打鸣,纵然是今日关羽抱着鸭子故意满营溜达,今日,全军都知道,军中还有一只鸭子,军粮并未彻底耗尽。 可明日呢?关羽要是明日不再溜达,那么士兵们就不免开始怀疑,关羽是不是把军中最后一只鸭杀了,军中军粮彻底耗尽了? 所以,鸭子在稳固士气方面,性价比实在太差。 鸭会游泳,或者,鸭的作用,就在这里。 鸭子是能浮水的生物,等于一个个浮力球,需要泅渡时,可以把一大群鸭子绑起来,绑成一个巨大的游泳圈,然后人抱着游走。 这个方法,不仅麻烦,滑稽且没有操作性。 现在义军倒是有弄一大堆鸭子来绑成游泳圈的条件,但是,军中带一大群鸭子,本身就是后勤臃肿和拖累。 现在义军结构不精简,养鸭子实属迫不得已的临时之举,日后,军队真正建设成功,没有民夫拖累,全员战兵,行军打仗,断无带一大群鸭子的道理。 所以,鸭子于军事方面,几乎没用。 (军中,拉淄重的牛多。)李孟羲若有所思。 牛,除其本职作为畜力,拉运粮草和作为肉食储备以外,还有无另外用途。 李孟羲思路飞转,思索了起来。 牛,战争,军事用途…… 不大一会儿,李孟羲便想到了答案。 牛用于战争中,这个比较容易想到。 “牛于军事之用途。春秋战国之时,田单用火牛阵大破敌军,孤城复齐。 有先例在此,可知,牛可为火牛,冲阵之用。” 李孟羲意外得知了第五个破阵法,很早了,当初演练枪阵和锥阵对攻,得到了盾兵左右撞枪开路破败法,地趟刀破阵法,冲车破阵法,还有抱着大椽子或者两人合抱一支极长的长竹破阵的方法。 现在再加上这个偶得的火牛冲阵法,破枪阵,有五个方法了。 牛有此一个很厉害的用法。 除此以外,还有无别用? 李孟羲思索良久,没想到。 不过,既然想到春秋战国时,李孟羲顿时想到,春秋战国之时,另一个巧妙的用动物取胜的战争。 春秋战国时,晋军把战马蒙眼,把马身上披上虎皮,因此以弱胜强,打败了楚军。 于是,李孟羲继续记录下去。 “虎之用于军中。 虎难以饲养,更难驯化,难以成规模。 活虎不能用,虎皮则能有大用。 战马畏虎,此乃天性。 若敌骑兵盛强,我骑兵势弱,可以虎皮蒙马身,以惊骇敌战马,进而摧其骑兵战力。 虎皮蒙马战术有二,其一,我军马匹皆以布蒙眼,再于马身蒙虎皮。如此,我军战马,不见虎皮,则不惊惧,敌战马见虎皮,则惊惧。 ranwen.la 法之二,若我军只有一人一骑,则战马身蒙虎皮,不必蒙眼也。 因为战马不能自视,又不至惊扰其余战马。 我一人一骑,马蒙虎皮,敌千百骑,而我军猛将驰骋冲阵,敌纵千百骑,战马见虎斑皆惊惧混乱也。 于是。我一人一骑,可乱敌千骑骑阵,其阵乱,我可闯阵斩将,成惊天之功,此斩将一法也!” 李孟羲想起关羽了,关羽万军丛中取颜良首级,威名千古。 若是,有虎皮一张备用,待到敌强我弱,迫不得已只能强取敌将直捣黄龙扭转乾坤之时,则以万夫不当之猛将,骑一裹虎皮之良驹,用此斩将术,出其不意,一骑定乾坤。 虎皮珍贵,但不至太稀缺。 虎皮不重,卷成一团,放马背上增加不了多少负重。 大不了,亲兵帮带着。 有此虎皮一张或数张,有时,能起到奇效。 李孟羲善于逆向思维,既,他在推演攻城战术时,能反过来顺便推演出守城战术。 推演拔寨术时,能反过来推演出,如何建寨,能避免被敌军攻破。 现在,既已从春秋时晋楚旧战,知【虎】在军阵中的用途,又自悟到了斩将术。那么同时,李孟羲就思考,该如何防备敌人万一抽冷子用虎皮蒙马身来反过来算计自己呢? 虎皮在战场上,起惊吓作用,毫无疑问,这个惊吓,对人是没用的,没有人会因为对面马匹蒙上了滑稽的虎皮而觉得害怕。自然,虎皮是只针对牲畜有用,包括战马,可能还包括拉主将指挥车的牛骡。 那么,防止敌军用虎皮暗算的反制手段就有了。 “由春秋晋楚旧战可知,虎皮有时有出其不意之用。 为防敌军用此法攻我,我军骑乘战马的骑兵,以及,负责看护车马牲口的车夫,必须身带长且厚之布条一块。 布条因何厚且长?因,马首牛头,周围宽阔,布带不长,不能绑缚。布若不厚,布薄且纹理疏稀,则虽蒙布,战马亦能模糊视物,亦惊惧也。 故而,骑兵、车夫必带长厚布条。 平日,此布条可做洗漱擦汗毛巾之用,待见敌阵出蒙虎皮之骑兵,瞬息即蒙马眼,不使其惊惧我阵,不使其奸计得逞。” “由此又知。骑兵见敌军出虎骑兵时,方需蒙马眼。然军中载主将观阵高塔之大车,牛骡自始至终,皆可以布蒙其眼。 因,万一敌骑侧翼包抄而来,拉车黄牛不比战马,战马熟战阵,不易惊慌,然敌骑呼啸来,声势浩大,拉车牛骡见声势,则必惊慌,惊慌则乱窜,乱窜则生乱,生乱则扰阵,扰阵则易败。 故,两军对垒,阵势立定,即可用布蒙牛骡之眼,牛骡眼不见物,则不易惊扰,少许多混乱。” 第三百九十四章 雕,毒,蛇牙箭 关于战马蒙眼这一点,李孟羲倒是能想起,在许多古代战争片中看到过。 可是,此法到底是骑兵战术常法,还是谬传? 敌军若有虎皮骑兵,毫无疑问,我军战马必须蒙眼, 以抵消劣势。 但若是敌军没有虎皮骑兵,再蒙马眼,其还有无意义? 蒙马眼意义何在,是战马怕尖锐物体,故而蒙马眼,不使战马害怕,增强战马冲击力? 还是, 在没有合格战马的情况下,普通马匹会害怕尖锐物体,不敢冲枪阵,迫不得已,牺牲战马的机动能力,蒙住马眼,避免战马因本能避让尖锐物而使冲击力度大减。 蒙马眼之举措,在遇虎皮骑兵时有用,在冲枪阵时,可能也有用,可毫无疑问,蒙住战马眼睛之后,战马的机动能力,速度,骑兵部队的应变能力,必然大打折扣。 战马,李孟羲不知,可拿人来代入思考一下也知道, 一个人, 睁开眼睛, 他敢玩命的跑,可是,把他眼睛全蒙上,就算他知道四周全是平地,没有墙,他也断然不敢跑太快。 再者,蒙上眼睛之后,就算是在平地上奔跑,也很容易摔倒,因为失去了视觉信号,很容易失去平衡。 人这样,战马也一样。 战马蒙上眼睛之后,其速度将大打折扣,野外战场的路面又不平,坑坑洼洼,看不到的情况下,战马四蹄就没办法调整姿势平衡重心,因此可以肯定,蒙住眼睛之后,战马失足摔倒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这只是,一个战马一个骑兵,战马蒙上眼睛之后的劣势。 于军阵来说,一群视力正常的人,排一个齐整阵型,很容易,但一群失去视力的人,再要求保持阵型,千难万难。 没蒙住战马眼睛的时候,骑兵部队冲击时能维持很整齐的阵型,但蒙住战马眼睛之后,骑兵阵型的齐整严密度,立刻下降一个层次。 毫无疑问,给战马蒙上眼睛,实则是降低了骑兵的战力,不管敌我。 由此,李孟羲倒想到了屈兵之法。 何为,屈兵之法?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策也。 虎皮,可用于屈兵之法。 何为屈兵? 假设,敌我对垒,敌骑兵强势,步兵弱势,而我骑兵只三五骑,但我步兵强势。 此时,若能,使敌我骑兵皆屈,则胜算在我。 我骑兵屈,只屈三五骑而已,残损三五骑战力,敌骑兵屈,屈千百骑,残损千骑战力。 此时,我屈三五,敌屈千百,以少换多,大利我军。 故,虎皮有屈兵之用,可使我有屈骑兵之主动权。 只要我有虎皮数具,便可强屈敌骑。 敌骑要么无备,其千骑见我虎皮骑兵,千马惊惧,其骑兵战力屈也;敌纵有备,能以长布蒙马眼,然马眼一蒙,其骑兵部队,必然机动协调应变大减,战力亦大为屈损。此阳谋也。 故,有虎皮,可仗之屈兵,胜用于敌骑众而我骑极薄寡之时,以【卒】兑【马】,强换其子。” 虎皮竟然有大用,是能给骑兵部队加负面buff的神器宝物。 自然,这个负面buff,不分敌我,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战争中“虎”的用处,不在活虎,却在死虎虎皮。 ……但或许,活的狼虫虎豹,也能用于军事,比如,汉末,南蛮兽兵…… “南蛮据闻有驭兽兵,蛮人御狼虫虎豹作战。 此御兽战法,大抵隶属兵家之【奇】战法。 应对奇战法,要么,以堂堂正势,枪如林,盾如墙,弩如雨发,强横压之,料想,铁甲尚不能御锋矢,徒以狼虫虎豹之皮毛,又焉胜钢铁,此以正胜之法。 又或,以奇攻法,克南蛮兽战奇法。 何为奇攻法?一为火攻,二则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三为黔驴法。 一,火攻法。百兽无不惧火,百兽见火惊惧,且狼虫虎豹多有皮毛,虎豹皮毛粘些许火星,立刻燎燃而起。以火箭击百兽,能有奇效。 再者,南蛮兽军之中,狼虫虎豹皆有。百兽之中,猛虎称王,百兽见之惧走。若以树枝粗扎虎型,上蒙虎皮,假为猛虎,此假虎放于阵前,则彼之兽军之中,除虎之外,狼豹熊豺皆惊惧,不战而溃。假虎于阵前,南蛮兽军百兽之中,些许猛虎,纵不至被假虎惊走,可也屈了三分凶势。 为何? 俗语曰,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盖,狼群居,虎独行,虎不能群,见之必斗。因而,我阵前有假虎,南蛮兽军之虎见假虎岂能无视?真虎必大忌惮假虎也。如此,猛虎纵来袭阵,其凶悍,十不存五。 御南蛮兽军奇攻法之三,为黔驴法。 何为黔驴法?黔之驴,虎不识驴,惧驴。驴叫,虎惊走,驴弹蹄,虎惊走,驴甩尾,虎惊走。待其三者尽,虎知驴只有此三技耳,不足为惧,于是扑驴啖之。 此寓言耳。 然此中另有真意也,盖野兽之类,突遇其奇形怪状陌生之物,便忌惮不敢与之争杀。 闻在偏僻封闭之地,猎人每入山,必戴一涂红绘紫,颜色靓丽,形容古怪狰狞可怖之恶鬼面具,此法自古传承,用于惊惧猛虎也。 此法有实用,且能实用。 所谓黔驴法,既为,做木兽,其状竭尽恐怖古怪之能,上画大眼,狰狞面彩,以惊惧猛兽。 亦可制鬼怪面具,分于士卒,以吓退兽群。 ” “【猛兽】用于军争,大抵此二,一者驱兽作战,二者,与兽军对敌。 于第二,与兽军对垒之时,有正战,奇战两法。 再细思之,能用兽军之敌,必多能捕获猛兽,能多捕获猛兽之地,必荒蛮险阻之处,此间,地势险峻散乱,当无有布置枪阵盾枪列阵大战之大片开阔平地。 故而,制兽军,实则正战法或无用,只能用奇攻法,既,火攻法,以假兽反制之法,以鬼怪惊吓之黔驴法,此三法。” 猛兽于军事,大概如此。 不过,说到猛兽,李孟羲记起,象兵好像在冷兵器战争史上出场频率比其他猛兽高的多。 无论东西,东方有象兵,西方也有。 印度长时间有象兵,商朝也曾使用象兵。 “【象】于军事,象温顺,能驯服,故而,象可用于象兵,有时,象亦可用于托运重物。” 象兵实非战争主流,其于作战,是非主流,在某些地区,用于驼运货物,效率不如骡马,也是非主流,无特意记录的必要。 到此时,李孟羲从最初的鸡鸭,联想到现在的大象,已经扩展太远了。 再之后,李孟羲绞尽脑汁穷尽思考,他又想,又有什么动物,可以与军事关联到一起。 许久之后,他仅能想到另外的几个物类。 李孟羲想起似乎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故事,就是说,一个将领要去攻打某个地方,可是半路遇到大雨和洪水,前路被洪水阻隔,眼看,军粮日益损耗,眼看就要无功而返。 这天傍晚,满怀愁思的将军在帐中发呆的时候,看到帐篷上有一只蜘蛛在结网,将军正烦闷,便把蛛网捣毁。 ranwen.la 可过了一会儿,蜘蛛又把网捕起来了。 将军又一次把蛛网捣毁,可蜘蛛锲而不舍的,再次把网缝补起来。 渐渐的,将军被蜘蛛的永不放弃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他自忖,一只小小的蜘蛛都能有如此坚毅的毅力,难道我还不如一只蜘蛛吗? 于是,将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坚持下去。 终于,将军在军粮耗尽之前,终于等到雨停了,然后挥军扑去,消灭了敌人。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看傻逼鸡汤文。 这个故事是傻逼自以为是写的。 而故事真实的真相是这样的——将军在军粮殆尽,进退两难之时,他看到蜘蛛在结网,猛然意识到,蜘蛛开始结网,那说明,天快晴了。有了此判断之后,将军才坚定了继续想法,等到第二天,雨果然停了,将军这才得以继续前进。 这是真相,而不是什么百折不挠,什么永不放弃。作为一个将领,需要的永远是冷静和敏锐的判断,如果只有自己,中二热血一点无所谓,可担负着千万人的生死,仅因为不能轻易放弃这一毫无意义的信条,就至大军生死不顾,此乃蠢猪将领也。 蜘蛛,于军事的用途在于,不知蜘蛛这个小东西,漫长的进化赋予了它怎样的神奇能力,蜘蛛总是能预感到雨何时停,蜘蛛结完总是在神奇的晴天。 因此,野外,蜘蛛一旦开始结网,那么必然,马上天就晴了。 “如傍晚之时,可通过林鸟,知晓树林之中有无伏兵。 天若将晴,蜘蛛必出而结网,由此知,若野外蜘蛛结网,则久雨必晴。 凭此,汛期大雨,可知何时架桥渡河安稳,可知何时穿山过谷稳妥。 【蛛】之用,在此。” 既然李孟羲都想起了蜘蛛,这个可怖恶心又多毒的小动物,李孟羲自然也想到了,如蛛类,蛙,毒蛇之类的毒虫于军事的用处。 “蛇蛙蜈蚣蝎等,多剧毒,有时,可取其毒,淋刀枪箭头,以毒伤人,若猎杀高价值目标,箭支之上,也应涂剧毒,以使敌将必死。” 汉末,是用毒箭的。 关羽就被毒箭射了胳膊,毒素很凶猛,一般军医还治不好,只好请名医华佗来治,然后就有了关二爷刮骨疗毒的千载佳话。 “闻南蛮岭南等地,其地多蛇蝎蜈蚣,其人多善用毒箭,若有朝入南蛮,应多备防治五毒之药,以备不时之需。” 【蛛】一类,于军事方面的关联,凭蛛知雨,用蛛蛇之毒,防蛛蛇之毒,大抵如此,没有别的了。 随后,李孟羲只又想到了,战马的一个特殊用途,此用途,张飞于长坂坡用过。 “战马于马尾之上,拖曳大树枝,其一者,可以大起尘土,一骑拖枝奔走,烟尘如若千军万马,可为疑兵之计。 二者,行军之时,树枝扫曳地面,或能扫平马蹄印(或不能?待一探究竟。)” 最后,李孟羲只想到了,犬类。 若说战马听觉敏锐,夜晚十几里外有动静,战马立刻能警觉,那么,犬类的听觉能力,毫无疑问,更远强于战马。 犬类听觉之敏锐,在动物界排的上号的。 若说,林中或者荒草丛中有伏兵,战马不一定能听到声音,但若有人声,犬类则大概率能听到。 犬类除能作为生物雷达以外,好多民族,有带战犬上阵杀敌。 李孟羲曾玩过一款名为《全面战争》的战略游戏,其第四款《罗马二》中,某个势力,就有成建制的战犬兵团,是色雷斯战犬,还是罗马的战犬,记不清了。 虽然这是游戏中的兵种,不排除有杜撰的成分,但以一款拟真和战争为卖点的游戏,战犬大概是有历史原型的。 故而,战犬有一定的作为战斗单位补充作战体系的价值。 “战犬听觉敏锐,十倍战马。 军中若带军犬,一则能预警,二则,军犬或可作战时用。 至于携带犬只之拖累,则可分述。若只为用犬之听觉,则不必带大型犬,只带小型犬一只则可。犬小,士兵装背篓中,背之可走,并不累赘多少。 若犬类用于阵战,要成规模,则不知战犬驯养训练及维持成本几何,其战力又是否能用于战争。 至于行军时,携带犬类是否有暴露我军踪迹之可能,此不需虑也。 一者,大军行军,蜿蜒显眼,不可能不被敌所知,纵无犬声,人亦藏不住。 二者,若需人衔枚,马裹蹄,密而夜袭,此时,必是军中一部精锐前去袭敌,而非我大军全军冒险夜动。军中军犬袭营不带,怎会因犬声暴露行踪。 故,综而虑之,纵战犬不堪阵战,军中带一战犬,用其耳目,则大有必要。 纵行军之时,带战犬可能不妥,然于边关城寨处,养犬用处多,汉军边关将士养狗一可起警示之用,年关杀之可得狗肉,两全其美。 此,【犬】之用也。” 终于,李孟羲再去冥思苦想,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动物能和军事相关,他回头,审查所写,看有无错字疏漏等。 回顾一遍,李孟羲发现,写这卷新的东西时,恰好拿的是一卷新的布匹,等写完,竟恰好把布匹完全用完了,写的满满当当。 前后过了一遍,李孟羲豁然觉察,此一卷,写的,鸡,战马,鸽子,猛禽,牛,虎,猛兽,象,蜘蛛,犬,竟然,全是飞禽走兽。 此一卷,便被李孟羲命名为【禽兽兵法】。 意为,专研用禽兽之用的特殊兵法。 李孟羲之前自悟到,为将者,不仅要能排兵布阵,还要能知医,知匠。 知医则能知疫防疫。 知匠则能知工巧,知工时。 不然,若不知匠力,强令军中匠官范疆张达一日之内作十万白衣白甲,若做不出,斩首示众。十万白衣白甲,此神仙也完不成。知绝无活路,范疆张达铤而走险,剁你人头投东吴去了。 前知,为将者能知用医、匠。 现在李孟羲又悟到,为将者,还应知【禽兽】。 不然,至一雪山峡谷,战马鞭打不前,你不知战马为何如此,然后,强令大军继续前进。 好嘛,大军全军走进山谷,轰然一声雪崩,全被雪崩埋了,全军覆没。 好不可笑。 第三百九十五章 软旗与硬旗各自的优劣 【鸡】,雄鸡有四用,一用鸡鸣知时,二用杀雄鸡可祭旗,三用雄鸡可于军粮短缺时稳固军心,四则鸡血传说破邪,可防备张角万一会妖术, 杀鸡取血,用血泼他。 【鸟】一类,知用有三。 其一,暮时飞鸟不投林,观之可知林中有伏兵。 其二,飞鸽可传书。 其三, 驯养如海东青猛禽,断敌之飞鸽信路,绝其联通。 【马】知用有六。 其一,老马识途。 其二,渴马知水。 其三,夜敌马惊。 其四,遇雪知崩。 其五,林险马警。 其六,马尾拖枝,腾尘布疑兵,枝扫土路,遮掩人踪。 【牛】知用有一。 春秋战国时,田单之火牛阵法,屡试不爽,长盛不衰。 【虎】知用有六。 一为,依春秋旧战,晋用虎皮蒙马大破楚军,知有此奇战法。 二为,猛将借虎骑惊阵斩将术。 三为, 军中骑兵并车夫常备布带, 以防备反制敌之虎骑战术。 四为, 阵势立定之时,阵后拉车之牛骡蒙其眼以防其惊乱之军规一则。 五为,知战场蒙眼,骑兵队其速其整其应变皆大不如未蒙之时。 六为,由虎皮,可有屈兵之法,以虎乱骑,进而强屈骑兵战力,此阳谋,用于敌骑远强多于我之时。 【兽】知用有二。 其一,驯兽为兵之奇兵法。 其二,反制兽兵之奇正两策。 反制兽兵之正,为堂堂之阵,枪林,盾墙,弩雨。 之奇,为火攻法,以虎皮惊兽还彼之道法,及画鬼怪惊兽之黔驴法。 【象】知用有二。 其一,象温顺可驯化,能用象兵。 其二,象力强可事搬运稍代马骡。 【蛛】知用有三。 其一,久雨见蛛结网,则雨必晴。 其二,蛛蛙蛇蝎多有猛毒,可用之伤敌。 其三,南蛮岭南处,其人多用药弩毒箭,若有朝用兵,需备治毒之药。 【犬】知用有三。 其一,犬类耳目机警,知险破伏之能,十倍战马。 其二,烈犬或有厮杀之能。 其三,于边关城隘之固守处,犬类可助警戒。 《禽兽兵法》,鸡鸟马牛虎兽象蛛犬,此十者,略述如此。 一卷禽兽兵法写完,李孟羲顿时就觉得,军中真是匮乏,没有信鸽,没有可以捉敌军信鸽的海东青,没有给火牛做的钢铁铠甲以供火牛冲阵,更没有虎皮可屈敌骑兵,战犬更是一只没有。 这些种种匮乏,很长一段时间内,完全没有补充的可能。 信鸽一般人谁养?买都买不到。 虎皮难得,虎少,能杀虎得皮的更少,虎皮没到权贵手中,还留存的民间的,就更少。 因而游骑商队几乎不可能买到虎皮的。 海东青之类的猛禽,就不说雕鹰这类猛禽,飞的老高了,捕捉难度有多大,就说以大汉疆域之辽阔,或许在四川等地,可能有老鹰入民户家里抓鸡吃,可能被老农一石头给砸晕过去,可能,大汉境内,从数量来说,被捕捉状态的雕鹰可能也有。 但,哪里去找?怎么知道哪个山沟沟里的老农,家里会抓到了鹰? 就说,费尽万苦,把鹰买到,可驯鹰谁会?鹰要不驯,撒手就飞没影,如何驱使其捕杀敌军信鸽。 最迟宋朝,中原有驯鹰技术。 不闻,北宋苏轼作词,【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苍为何?苍鹰耳,能捕杀信鸽之猛禽也。 苏轼,北宋闻人,可其官运不亨,权柄未有高重时。 可此权轻之人,能得到驯服之苍鹰。 换之汉末,一县丞既能寻得驯鹰。 若汉时驯鹰术如宋一般成熟,并兼之市场成熟,那么,要想要鹰,以刘备如今底座财力,其实求鹰不难。 可问题就在这里,宋时,一方大豪求驯鹰易如反掌,如今汉末,可能驯鹰术还远未成熟。 猛禽好用,然而要达到御使猛禽的条件,此中千难万难。 “得鹰之法, 一,民间求购。 二,远赴草原求购。 二,选有鹰出没之地,高处以鸡鸭诱捕苍鹰捕食,擒之。 三,鹰筑巢山巅绝壁处,人力难至。然纵是,光平无依之绝壁,人力能筑栈道千里,有此技力,若能不惜代价,修栈道,达绝壁,使人攀缘至鹰巢处,掏鹰卵雏鹰未尝不可。 再者,雏鹰若能驯服,以雏鹰再行繁育,可得十鹰百鹰千鹰,军中可成一鹰扬之军,断使敌军千城百寨,无能有一信鸽飞起。” “驯鹰之人,要么重金寻之,要么,自摸索驯鹰之法。” 写到这里,李孟羲眉头又是一皱,“不可亲自驯鹰,可交于他人,以防被鹰啄了眼睛。危。” wucuoxs.com “至于蛛蛇猛毒,或有必要大力搜之,或制之,敌军若有关羽一般猛将,我神箭手十人,人人箭上猛毒,只要其中箭,其三更中箭,叫其五更死,绝不教其有时间等到华佗来治。” “汉之猛毒,除蛇蝎之毒,可还有猛毒? 鹤顶红断肠草,此内服之毒,涂箭伤敌,外伤能有用?” “毒,以某思之,毒有强弱一分,有一毫既致死,或一碗方致死。 可此一毫致死之剧毒,投入河中,河水痛饮十碗,人丝毫无碍。 而一碗方能致死之毒,若蒸其水,留其毒,此一碗方能致死之毒,此时,一毫亦致死也。 盖,抛开剂量谈毒性,无稽之谈也。 岂不问,纵是米粮,其中也有些危有毒成分。 毒之致命,一在毒性,二在剂量。 前者,不知猛毒为何,何处又能得。 后者,若得毒,可用浓缩,萃取,过滤,蒸发,等法,浓缩其毒。 而后,箭淋浓毒一毫,敌见伤必死。 等某毒成之时,我箭之下,绝无人能活。” “毒若用,或还有【保存】之难,盖毒素常温易变质,此解法有二,一找能长久保存之毒,二试存毒之法。 另还有,箭支,寻常箭支,毒淋其上,箭出飞快,箭飞之时,毒尽飘落飞散半途。于是,不能一箭毙敌。 可仿照毒蛇之【毒牙】,特质箭头中空之毒箭,用时换箭头,注猛毒,如此,敌若中箭,箭钉敌将瞬间,一管猛毒,全入血肉,不消半刻,敌将一命呜呼。” “此中空强毒之箭,必然造价昂贵,然,以造价不过一二贯之箭,换敌千金之统帅之命,一本万利。” “此谓之,【用毒】。” 写完,李孟羲皱眉思索片刻,毒,不知道哪里找毒,不过,毒医不分家,军医田卜,应该知晓不少致命毒药。 有空问他要一些去。 就是不知,已经很致命的草药,再浓缩千倍之后,会诞生怎样的可怖杀器。 第三百九十六章 渔猎养军之极限 旗帜,军中缺乏的旗帜系统,按李孟羲对缝补工作的了解,一面不大的旗帜,一天就差不多可以缝完了。 前天把布料和旗帜样式交代了绣娘柳氏,今天应该已经缝好了。 白天也没事干,除了能写点东西, 思考点东西,再教弟弟学两个字,没别的了。 兵法写了一满卷,东西又想不起别的了,弟弟又睡着了,李孟羲就没事干了。 索性,去看看旗帜做好没有。 李孟羲招呼车夫老铁停车,他下车,乘游骑的马去了后边的妇孺营。 妇孺营,李孟羲找到绣娘柳氏,问说军旗,柳氏从包袱里拿出几面叠的好好的旗面。 看来旗帜是做好有一段时间了,柳氏对旗子很爱惜,做好之后,给小心的放在了包袱里,生怕弄脏挂破了。 随便拿起抖开其中一面旗子,李孟羲看到,旗帜缝的还不错,细心的封了边,针脚都埋在里边,看不到一点线头。 拿到的这面旗帜,是医营的营旗,遵照当时李孟羲的要求,医营营旗用白布为底,上纹绿色葫芦, 右下角一个不大不小的医字。 绣娘柳氏不愧是专职的绣娘, 手艺超过绝大多数寻常民妇, 李孟羲忘了说要旗面正反两面都有纹图案,柳氏却自觉两面都纹了。 白色的旗面底色上,漂亮的嫩绿色线缝出了活灵活现药葫芦,葫芦形正饱满,葫芦口还带着一根小巧可爱的藤,本来可能会显得有些呆板的葫芦,因为这一小节藤,变得生动多了。 李孟羲不由露出了笑意。 旗帜从做工到图样,完全满足要求。 李孟羲带着分别是,医,匠,屠,渔,四营的旗帜,离开了妇孺营。 想了一下,李孟羲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做。 早前,李孟羲在推演守城战法时,就已经想到,如果下雨,软旗会有旗面被雨淋湿的情况。 因此,只要有条件,还是尽可能用硬旗,硬旗不怕雨,且无风能展,比软旗好了太多。 现在旗面已经做成了,还需要做出骨架。 李孟羲便来到木匠营,把旗帜交给鲁犁。 李孟羲走,鲁犁抻开旗子,好奇的把四面旗帜都看了一番。 白色旗,上画绿葫芦。 蓝色旗,上绣白鲤鱼。 棕色旗,上绣一把解牛尖刀。 自然,黄色底色上绣一把黑色斧头的,则是木匠营营旗了。 木匠普遍文化不高,但以匠营百多人,能识一点字的,还有不少人。 这识字的人中,却不包括鲁犁。 鲁犁尽管说不识字,可当他把旗帜看了一遍,一下就分出了旗帜都是干嘛的。 字不认识,图画鲁犁能看得懂。 葫芦,药葫芦,自然就是田卜的旗子。 画鲤鱼的,自然就是渔营的。 解牛刀,就是屠匠们的。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高级的缝绣为生的特殊人才,整天跟针线打交道的绣娘柳氏,还是有点审美水平的。 李孟羲前天和柳氏只交代了医营的营旗用什么颜色,别的营旗的颜色则没交代,其余营旗配色全是柳氏自己配的。 三面旗,每一面旗,底色和图纹的配比都很协调且醒目,蓝配白,棕配青,黄配黑,色调对比强烈,容易区分旗面上的图案,且,感官舒服。 尤其是,渔营这一面营旗,尤其协调。 在后世,海军这一军种,多用蓝色和白色色调。为何用蓝白,这是有讲究的。 柳氏只是个绣娘,她哪里知道什么叫海军,可是柳氏按自己的感觉给渔营配的营旗,竟然与海军配色暗合。 渔营,与水有关,说是水军也不差多少,蓝色的旗配渔营正合适。 若是只恰巧选了蓝色旗面,还能说是碰巧,可蓝色旗面,再配白色图案,则就不是那么凑巧了。 蓝色和白色乃是最佳搭配,蓝色跟任何色彩搭配,都不如和白色搭配美观。 果然,专业人士,水平总是有的。 不管柳氏有没有专门学过系统的美术和色彩学,柳氏对色彩的鉴赏水平,超过普通人。 这边,鲁犁看完了旗帜,他招呼道,“石头,上车!” 鲁犁随手把旗帜朝一名木匠丢去。 “好嘞!”机灵木匠抓过旗帜,翻身上车。 木匠营磨合至今,不用鲁犁过多交代,木匠营们都知道该干嘛。 爬上车的木匠,推开板车上的半车杂木,腾出了一个放脚的地方,然后,就在车上,抽出竹蔑开始编旗帜的边框。 板车作为移动生产基地的作用,越发凸显出来。 如果这个方法没有推广起来,就编旗帜框架的这个小活儿,就得等到晚上才能做。 匠营效率极高,李孟羲把旗帜送回去,没过多久,顶多两刻,几个木匠便在行进的板车用竹蔑编出了旗帜框架,同时把旗杆也做好了。 转眼是傍晚。 游骑呼喝而过,呼喝扎营之时,呼呼大睡热的一头汗的小砖被游骑的呼喝惊醒了。 小砖一睁眼,便看到了哥哥。 “你起来不?”李孟羲笑着摸了摸弟弟的额头。 小砖揉了揉眼睛,迷茫了一会儿,爬了起来。 刚扎营,厢车刚停下,李孟羲和弟弟刚蹦下车,鲁犁吭吭哧哧扛着四杆大旗来了。 李孟羲惊讶了一下。 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旗帜做好了。 李孟羲露出了笑容,不带耽误的,立刻就说,“走,咱试试旗帜好用不。” 别处还在支帐篷忙碌着开始扎营。 李孟羲让鲁犁随意把旗帜给找地方插地上,空旷处插一杆,特意在车后插一杆,再往里走,往帐篷后再插一杆,剩下一杆,李孟羲拿着用力晃了晃,不见其散架,说明结构还算坚固。 鲁犁把旗帜往各处插完,然后,三人便一起朝外走去,李孟羲走两步,就停下,回头看看,看能不能看到旗帜。 往外走十步,回头看。四面旗帜都能看到,连旗帜上的图案也看到清。 插在空旷地的旗帜看的清,插在车后,被板车半挡住的旗帜,也看的清,插的很远,被人群阻隔的旗帜,也看的清。 再往外走十步。 旗帜依然个个看的清。 继续走远,再二十步。 此时,已经离开主路很远了,走到了大路另一侧的荒草滩上,离得有点远了,几面旗帜上的图案都模糊了,但是依稀还是能看清。 再离远十步。 旗帜上面的图案也再也看不清了,但旗帜颜色各异,差别明显,白,蓝,棕,黄,四色。 一眼能从颜色区分出来。 放在实际运用中,当义军整个体系熟悉了各营的旗帜之后,哪怕看不到旗上的图案,只根据旗帜的颜色,也一眼能找到各部在哪儿。 继续再走,再远。 离老远了,插地上的四面旗帜,因为旗杆高出车辆,高出人,高出帐篷一截,依然可以看到旗帜所在,依然还能区分出旗帜的不同颜色。 做各部营旗的初衷是,方便有时需要联络找人时,能在混杂的车马人流中,远远的一眼找到地方。 营旗离两三百米还能起到标识作用就够了,足够用了。 不过,在李孟羲走远观旗的这过程中,他发现了营旗的一个极大不足。 那就是有时可能会因为角度,看不见营旗。 四杆营旗,鲁犁插的时候,旗面方向各异。 因为旗是硬旗,旗面不会招展摆动,就跟个薄木板一样。 离得近倒还好,离得远了,李孟羲发现,其中有一面旗,角度不对,视线恰好和旗面平行,看不到旗面。 再结合实际应用一联想,很有可能有时候,人站的角度不对,在营地外围,看半天,都看不清旗帜在哪,得往边上绕一下,绕几十步才看的清旗帜。 视觉是直来直去的,而旗帜只两面,旗面对东西,则在东西两个方向的人能看清旗子,正南正北看旗子只看到一条线,分不清是哪个营的旗帜,这就,不利于标识和沟通。 李孟羲眉头皱起。 以前还没意识到,硬旗不是全无缺点的,软旗也不是完全被硬旗吊打的。 软旗能飘动,左右上下乱飘,有微风就能张扬,这意味着,软旗是三百六十度可见。 而硬旗,有其视觉死角。 李孟羲思考解决问题,问题要解决也简单,做一个十字形的旗,既,旗杆上挂两个旗面,一个旗面对东西,一个旗面对南北,这样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标识了。 既然都做两个旗面了,不妨,索性做四个一样的旗面,这样反而还可以做成箱体结构,容易固定。 李孟羲把营旗改进的方法告诉鲁犁,大致原理,把旗杆上头,编一个没底没盖的箱子,只有四壁,然后这四壁骨架上,挂旗面。 如此,营旗不管哪个角度都看得见了。 李孟羲还说,如果做三角的框架好编,那做三角的也行。只挂三面旗,一样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而且,说不定三角框架更好呢,地球人都知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平行四边形则具有不稳定性。 三角形框架,不仅省材料,而且还结实。 三面旗,各分周三百六十度角的三分之一,既各一百二十度。 鲁犁说,三角架子更好做。 那就,各营营旗,就用三角框架结构好了。 虽说旗杆上头加了繁琐的架子会略显笨重,但营旗跟战旗作用不同,笨重一点,影响不大。 beqege.cc 决定了要做三角框架,那么四个营的各一面旗帜还不够,同样的旗帜还需每营各再两面。 在之后,李孟羲便又去了妇孺营,告诉绣娘柳氏,把做好的旗,再各做两面。 旗帜相关,李孟羲片刻之间就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其一,他意外弄懂了软旗和硬旗的优缺点。 软旗固然会下雨被雨淋湿,旗面不展,但这个问题,也是能解决的。旗面软,就算旗面布料再重,就算是湿透了,掌旗官抱着旗杆用力晃几下,旗面是依然能展开的。 旗帜只要能展开,便能起三百六十度标识之用,就能让周围的士兵看到,又不用一直晃,湿旗晃着极累人,晃个须臾,士兵们都能看到了。 所以,为何战争片中,发起攻击之时,要把红旗用力挥舞几下,道理就在这里。 旗帜挥舞起来,能有三百六十度视角,再者挥舞起来,旗面展开,目标更大,更为显眼,能让士兵们更容易看到旗帜所在。 或许,旗帜烈烈狂卷之时,其富有动感与力量带有着一定鼓舞士气的作用。 软旗的优点还有,软旗旗面可以做的很大,软旗旗面面积远大于硬旗。 因此,软旗有时比硬旗更醒目。 软旗缺点是,一淋雨,旗面就不飘了,有雨还算不得恶劣,天气要再恶劣一点,霜重鼓寒声不起之时,雨一淋,冰再一冻,旗冻的硬邦邦,再怎么用力挥舞,都跟棍儿一样,舞不开。 软旗的优点总结是,第一,轻便,第二,有三百六十度视角,第三挥旗烈烈,力感十足,可鼓舞士气,第四,旗面广阔,远超硬旗。 而硬旗优缺点是。 硬旗缺点一是笨重,二是不能有全角度视角,三是旗面较小,四是硬旗不能烈烈挥舞激昂士气。 硬旗的优点则是,不怕风雨冰霜,不用用力舞动旗帜。 结合两种旗帜之优缺点,李孟羲重新审视了一下该如何设计军中的旗帜系统。 软旗与硬旗,优劣各异。 能否,集软旗硬旗之优,使其轻便,醒目,无视觉死角,能于风雨冰霜中旗面展立,且能动之鼓舞士气,李孟羲认真思索,不能得到答案。 此时不能有答案,不意味着日后也没有答案。 李孟羲把问题着重记下。 营旗新做成,缺点还有,那就是不够方便。 旗杆柄部应该削尖一点的,便于随手把旗帜插在地上。 鲁犁把旗帜扛过来时,旗杆柄部还是平的,往地上插非常费劲。 当李孟羲在车上记完了软旗硬旗相关,他去匠营,跟鲁犁提起旗杆的问题时,鲁犁嘿嘿笑了。 原来,不用李孟羲提醒,这么简单的个小问题,木匠们生活经验丰富,很容易看到此问题,然后顺手把旗杆削尖了。 木匠们觉得不是事儿,在李孟羲这里,再小的智慧成果,也值得褒扬。 问,是谁想到把旗杆削尖的,竟找不到了人,因为木匠们拿起旗杆几下就给削了,没人提醒,也没沟通,无法确定是谁的想法。 无奈之下,削旗杆的人,每人一斤粮。 李孟羲学习能力比别人强一点,他想到,既然旗杆柄端可以削尖便于插进土里,其实,旗杆上边。可以安个枪头,尤其战兵,这一点极其必要。 旗手手中拿着旗了,就没办法再拿刀了,旗手跟队冲杀时,如果旗手不能搏杀,那么就严重浪费了一个人力。 所以,十人队的队旗,其实就是个枪,上边绑了个旗,此旗手,既是枪兵,又是旗手,极尽人力之用。 十人队的旗手毫无疑问,必须用旗枪,不然,每十人就有一人无法作战,人力浪费严重。 那百人队千人队的旗手,大旗之上,有无安枪头之必要? 李孟羲深思熟虑之后,有了些结论。 “按战场层级,十人队队旗最小,百人队队旗稍大,千人队再大,以使层层分明。 故而,十人队旗枪轻便,搏杀无碍;百人队,旗稍重,若仗旗搏杀,稍笨重;至千人队队旗,旗更重,更不利搏杀。 且百人队之旗,只百人从之,敌冲至前,旗手仗旗刺敌,旗须臾倒伏,无大碍。 然,千人队之队旗,千人仰之,千目视之,责权重矣,不能有须臾之倾伏。 故,千人队之掌旗官,不得伏旗刺敌,千人队队旗可不安枪头,亦严令,千人队掌旗官,敌临之时,不可倒旗御敌,可抱旗暂退,可插旗于地,拔刀自上前搏杀,而不可使千人队旗有片刻失匿。 至于百人队之队旗,则不需此严令。” 总之,百人队十人队的旗子,有安枪头的必要,且百人队十人队的旗帜也轻,用来杀敌也能用。 但是,千人队旗帜就有点重了,不仅不方便用于搏杀,还因为千人队队旗是极其重要的战场标识,不能有失,所以,千人队旗,就算配枪头,也没必要拿之戳人。 步兵旗帜是这样。 至于骑兵,貌似,骑兵的战术动作决定了,骑兵的旗枪,只要平端,借助马速冲击,就能发挥旗枪的杀伤力,而根本不需抱着旗枪奋力猛戳。 这就说明,步兵之千人队旗,拿着不能搏杀,骑兵之千人队旗,完全可以架旗枪厮杀。 由此,军中旗帜系统的初步考量有了。 步兵中,十人队之枪旗,用软旗,百人队之枪旗,也用软旗。 因,这两级战旗有当做兵器来用的需求,若用硬旗就太重了。 枪旗用软旗,或许还能有实战之用法,把旗面抖起来,往敌人脸上扫,能扰乱敌人视线。 步兵的千人队旗,则可用硬旗,因此旗没有当做兵器搏杀之需要,用硬旗重一点无妨,用硬旗还能避免雨水和冰雪对旗面的影响。 至于骑兵,十人队,百人队,千人队,队旗全用软旗,冰雪雨水对骑兵旗帜的影响没那么大,战马跑起来的时候,速度极快,旗帜很容易飘扬起来,纵是有冰霜,颠簸两下,也给抖落了。 综述之。 “军中旗帜,软硬划分应如此。 步十人队用软旗,步百人队用软旗,步千人队用硬旗,万人队,用硬旗。 骑则全用软旗。 若水军,则水军全用硬旗,因,水上潮湿,旗易湿,再者,船上狭窄,无有挥舞展旗之空间。 后勤各部,用硬旗,其旗帜无有作战之需。 守城之时,标识之旗,用硬旗。守城之时用硬旗,因城上狭窄,兵力不展,且城池固定,守位固定,各队标识之旗,插于城砖既可,不需占用一人力。 硬旗不怕风雨,无人挥舞亦展,于此时,硬旗远优于软旗。” 旗帜系统,再次进一步完善。 只剩唯一不足,李孟羲未能找到一种具有软硬旗两者优点的特殊旗帜。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四面楚歌】逆用之 义军越发走上正轨,很多事变得井井有条。 扎营之后,民夫们不用吩咐就散了出去,以扎营地为中心散开,满地寻找可利用的一切物资。 蒲公英根,茅草根,车前草, 荠荠菜,某些坚韧的能用来编草鞋的长草,到现在,军中早收够了一千双草鞋,不再收了,可民夫们找草编鞋的习惯已经养成了, 依然在找草编鞋。 到现在,军中万人,所有人脚上都有鞋, 没一人是脚。 此相比黄巾刚投降时,是天与地的差别。 民夫营各项物资都缺,唯独草鞋,多有存余。 除长草以外,柴火也是一项重要的物资。 民夫们不需自己生火做饭,干柴对民夫们的用处是夜里能生个火堆,烤火暖和,凑着火堆睡觉也温暖一些。 还有树枝,军中不收草鞋了,收大篓,草鞋好编,大篓难编的多。 篓得大,但也不能太大,得能装下一床被子些许杂物,且篓子得是方的,篓子的枝茬得编在外边。 野外唯一能找到的稳定的编篓材料只有树枝, 民夫们扯来树枝, 粗的不用, 细的枝叶刷下来也不用,只留粗细合适的纸条用来编篓子。 至于过粗过细的枝叶,拿绳子捆起带走。 虽然枝叶是湿的,不是干柴,这不是问题,湿树枝背着走两天,晒也晒干了。 甚至湿树枝还能给烤干。 夜里,采到的湿树枝靠着篝火堆放,一夜时间,篝火的热量就把树枝给烤得干了七八成。 就是靠着这样的方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民夫们从身上物资匮乏,到现在人人身上柴捆越来越大。 民夫们四处采集之时,此时不需前后奔走联络的游骑们,则四处散开,各处盯着,以防野外有什么猛虎野兽。 渔营又扛着渔营舟,背着鱼网,拉着车,背着篓子,跟着领路的斥候,去进行捕鱼大业了。 渔营舟数量到了四艘。 鱼网累积到了二十七张。 单从渔营的人数上限来看,鱼网可能够了。 但若是把鱼网作为半营级辅助装备来看,每一百五十人,需配鱼网一张用来山穷水尽时网鱼亦或是用来抓敌将。 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来配备鱼网,万人,需近百鱼网,二十七张网,远不够。 渔营最高的收获记录,一夜网了小两千斤鱼。 好运气不常有,这次遇到的,是处沼泽地,水浅不说,鱼肯定也不大。 上次能网小两千斤鱼,那是幸运碰到了乡人挖的池塘。 池塘水域,鱼必然比野外多。 这是因为,一是,与长窄的小河沟相比,池塘水面宽阔,不用像河沟上捕鱼那样,每撒一网,都得往上游走好远。 池塘里网鱼,稍微动下,就能换个新的撒网点,此是效率的不同。 再者,池塘深浅适中,是最适合捕鱼的。 野外,大湖水太深,鱼一惊就深潜下去了,鱼网罩不住深水,捕鱼效率有所折扣;至于潜水沼泽,水又太浅,撒网一拖,满网烂泥。 池塘则大抵水深正好,水深能让网不止拖泥,网撒下去,也能大致触底,游鱼纵是下潜,也逃不过网的笼罩范围。 第三则是,池塘这个生态环境,其本身能生存的鱼就比较多。 河流等水域,河流流速快,所以很多小的水生植物是无法在河流上生长的,比如一些小的藻类。 只见池塘上长满水藻,不见河流上有水藻,就是这样。 水藻,还有别的一些水生植物,不能在河流生长,却能在池塘生长。 因此,对某些草食鱼类来说,池塘里食物更多,池塘的生态环境也就能容纳更多鱼类生存。 再一个,池塘大多数情况下,其食物资源比野外会多一些,因为临近人的居住点,经常会有撞门上的死麻雀,烂柿子,坏南瓜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门前池塘扔,这就极大丰富了池塘中的鱼类食物,食物充沛,鱼自然就多。 第三,池塘生态系统,鱼类的天敌也少。 因为有人在附近活动,像是白鹭,水鸟等以鱼为食的鸟类,不怎么敢接近池塘的。 河流中的鱼,会受到了水鸟的捕猎,数量会时时消耗。 池塘的鱼不会受到天敌的猎杀,其数量,鱼的数量自然比河流多一点。 综合种种原因,池塘水域,哪怕不人为投入鱼苗,鱼也比野外河流多一些。 由此便可知晓,能遇到池塘的时候,那天鱼获必然会多,遇不到,鱼获就少。 然不管鱼多鱼少,是有其极限的。 依靠捕鱼的确是能多养很多人,可要想只靠捕鱼打猎就解决大军粮草,完全不现实。 思路客 一支千人军队扎营于一处,能采集其方圆五里的鱼获,能猎杀方圆五里的野兽。 万人军队扎营一处,能采集的范围,最多也就方圆五里。 千人人手有些不够,万人倒是多了很多人手,倒是能多采集到很多物资。 但方圆五里,物资就那么多一点,人再多,物资总量不会变。 以如今义军的渔获状况看,大概平均算一下,平均每天网到的鱼,大致小千斤左右徘徊。 千斤鱼,能养活千个民夫不被饿死。 但战兵是得吃饱的,千斤鱼,能抵三百战兵口粮而已。 如今,渔队未达到完全规模。 如果渔队全规模,每扎营,把扎营地五里内所有水域尽可能的把渔全部捕捞的话,大概,需渔夫两三百人。 鱼获,顶天三千斤。 也就是说,行军途中捕鱼的极限是,日均三千斤鱼。 靠捕鱼,极限能多养一千兵。 捕鱼能养活一千兵,这不意味着,一千兵不带军粮,就靠捕鱼就能自给自足了。 因为如果只是一千兵的话,那么,每扎营,一下就得分出去几百人出去捕鱼,一捕一夜,第二天还得换第二批人。 单单捕鱼,就占用了三分之二兵力,因为捕鱼,士卒劳累不堪,就没了任何战力。 故而,万人大军,可全力捕鱼。 五千军,能出渔队三五队,且不累军力。 千人之军,渔队三二十人,和现在义军的渔队规模一样,则就够了。再多,就损耗军队战力了。 和捕鱼一样,有时遇林,或许三两百兵,把小树林一围,一轰,说不定撵出一窝野猪出来,一下就得到两三千斤肉,大大补充口粮,可打猎的收益极不稳定,不像捕鱼,能比较稳定。 再怎么往高了算,以中原的山川地域,行军途中的渔猎最多能抵消不过千五百人的口粮。 即,若万人大军,十分之一二成的口粮,或能依靠渔猎补充。 十万人,则是百分之一二。 纵观东西战争史,唯独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摆脱了后勤依赖。 此中一个重要的关键是,一种能产马奶的马种,是蒙古矮马还是什么,不清楚。 若是能找到和蒙古矮马一样的马匹,就算这种马匹冲击力速度等弱一点,也根本无所谓。 只要有草,马吃草,人喝马奶,有草就不怕饿死。 若能摆脱后勤依赖,直接当世无敌。 马如何,李孟羲不清楚,按牛来类比,牛有奶牛黄牛,黄牛不怎么产奶的,除非是哺乳小牛期间。而奶牛,天天产奶。 可见,牛有奶牛黄牛,马应该也有普通马和产奶的马之分。 这个产奶的马,哪里能找,也是毫无头绪。 马种资源最多的,是在北疆草原之上,各种马都有,若在汉末,有一线可能找到和蒙古矮种马类似的马种,那必然是去北疆寻找。 可以说,若能达到蒙古军队几乎可以解决自解决五成以上的口粮,万人,只需带五千人的军粮,那么,其后勤压力,将比对手少一半。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少一半后勤压力,拖也能拖死九成敌人。 —— 渔营于沼泽地捕鱼,遇到了麻烦,水浅鱼少,网了半天,只弄到了一些小鱼。 倒是有人从泥里找到了泥鳅,从泥里抠出了不少三角螺,螃蟹等。 本来,三角螺渔夫们都要丢了,渔营缺乏一个合格的管理人员,整个渔营没人想起水螺也是有用的。 水螺人不能吃,砸开倒可以喂鸭子,还是跟来的斥候提醒,渔夫们这才想起把三角螺收集起来。 渔夫们潜水滩里到处找泥鳅,螃蟹,水螺。 鱼没多少,泥鳅看来也抓不到多少。 水螺捡了几乎一满篓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反制贪墨之制衡法 与渔营贫少的收获相比,游骑商队则是丰收。 按游骑商队新令,不到天黑,采买不止。 新令方施,游骑商队的执行不错。 扎营后,游骑商队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去休息了,而是回来一趟后, 又出去了。 不久,游骑商队去而复返,马车上,拉了不少东西,尤以鸡鸭最为显眼。 这两天,军中似乎跟鸡鸭纠扯不清了。 关羽说雄鸡能稳固军心, 由此启发了李孟羲写成了《禽兽兵法》。 游骑商队买回鸡鸭, 准备往木匠营送。 木匠营这边,木匠们终于把李孟羲要的养鸡鸭的笼做好了。 鸡鸭笼有单笼子, 有一体的多笼,笼子大小不一,长宽也不一样。 总体上,这里体现了木匠的些许短板,木匠们欠缺一定的标准化意识。 做好了笼子的木匠们,好不容易把一堆笼子给放板车上放好。 大小共计三十七笼子,堆车上堆了很高,有些不协调。 鲁犁去拿鸡鸭,鸡鸭放到木匠营这里,因为没笼子,平日只能把爪绑着,放笼子里,肯定得先把绳子解了。 鲁犁抓起一只雄俊威风的大公鸡,解了绑在公鸡绳子,打开一个笼子, 就要把公鸡往里塞。 一个疏忽,公鸡挣脱, 扑棱棱扇着翅膀飞了。 鲁犁都傻了。 “抓鸡!”鲁犁嚎了一声,慌忙就去追赶。 匠营众人丢掉手里的活也去追,公鸡很是能飞,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营中一顶帐篷上,此时惊动了许多人,战兵们帮着驱赶惊吓,拿土坷垃扔公鸡,公鸡被从帐篷顶端赶走,朝营地之外飞去了。 李孟羲带着弟弟本来溜达着玩儿,忽然就听到混乱,然后转头就看到一只大公鸡从营中飞出,后边跟着一大群人呼喝叫骂的追了出来。 “哈哈哈哈!哥哥你看他们!”小砖开心的指着。 李孟羲也忍不住乐了。 少年心性,于此时蠢蠢欲动,“咱们也去撵!” 李孟羲嘻嘻哈哈的和弟弟一起加入了追鸡的队伍,朝大公鸡追去。 大公鸡太能飞了,李孟羲都惊了,公鸡的飞行能力如此强,溜地跑的又飞快。 营地外,都是散出去采集的民夫,看见鸡飞了,民夫们野菜也不挖了,半是想帮忙,半是凑热闹,大群大群的人,朝公鸡围去。 太热闹了。 公鸡被追的乱窜,参与围堵的民夫们,士气高昂的不像话,兴奋的嗷嗷叫。 鸡没多大一会儿就被抓住了。 万人大军,捉不到一只鸡不就玩笑了。 此是一个极有趣的插曲。 鸡被捉回去了,关于大公鸡的讨论远未停止。 看着公鸡被捉回营里去,一民夫丢掉手里的捡来砸公鸡的土块,他满脸羡慕,“唉,咱啥时候也能养鸡啊。”此民夫感叹。 产生想养鸡的想法的民夫,不止一个。 他们无不充满着对好生活的憧憬。 几天不见,民夫们士气见涨了。 月余前,民夫们还士气低落,麻木而冷漠,甚至有人有寻死的念头,脚上没鞋都不愿去拔草编鞋。 这几天不见,民夫们竟然还产生了想养鸡的土豪想法。 李孟羲兄弟两个开心的追完鸡,往回走。 弟弟小砖要去看大公鸡,李孟羲也想去木匠营看看,木匠营刚出了什么事。 回去途中,李孟羲自然是听到了民夫们频频讨论有关鸡鸭的事。 民夫们可以养鸡吗? 当然可以。 按涿州屯田来看,少量的养鸡鸭,根本不需粮食。 人力足够充沛,拿锄头遍地挖蚯蚓,也够喂鸡了。 民夫一人,其身背自己编的大篓,篓里放只鸡,行军的时候就能带着走。 有鸡,傍晚扎营,能用的采集的资源就多了。 没有鸡的时候,荒野地里的遍地蚯蚓就没有任何用处,某些草的种子,也没有任何用,放那里没人管。 有了鸡,就能妥善利用起更多的野外资源。 捋两把草种,随便刨两锄头,挖几条蚯蚓,蘑菇野菜随便两棵,就足够喂一只鸡了。 beqege.cc 把鸡给民夫们养,完全可以。 可目前,鸡鸭还不够,李孟羲还不够喂呢,暂时不可能分给民夫们去喂养。 除非,鸡鸭多到能把每日捕鱼得到的鱼肠鱼鳃之类的全部消耗完,则可考虑把多余的鸡鸭散于全军。 想到鸡鸭满营之况,李孟羲不由笑了。 士气啊。 鸡鸭于民夫,强增士气。 记起楚汉相争之时,楚军被围,汉军唱楚歌,四面楚歌声,楚军将士以为汉军得了楚地,军心动荡,趁夜逃亡者众。 韩信用兵如神,此四面楚歌一策,堪称攻心术典范。 楚卒身围四面楚歌声中,思家乡也,军心摇曳。 若一日,民夫身处四面鸡鸭声中,则民夫视军旅,半家乡也,视军如家,军心怎能不固。 四面楚歌逆用,便成了满营鸡鸣。 至木匠营,木匠们把鸡鸭各个装笼,李孟羲一数,集攒的鸡鸭已经有三十多头了。稍成规模,但远不够。 这段时日以来,堆积的鱼肠鱼鳃多的没地儿放,放的腥臭难闻的众多鱼杂,鸡鸭那一点消耗速度,远比不上鱼杂的累积速度。 按捕鱼的量算,日均鱼杂,最少能有一两百斤。 鸡鸭食量不大,至少得几百鸡鸭鸡鸭才能把鱼杂消耗完。几百只。 用车拉,一车运载量四十笼,养鸡鸭四十,八百鸡鸭,需车二十。 久放的鱼杂,气味难闻,李孟羲都不想靠近,弟弟也不嫌难闻,开心的拿木棍夹鱼杂踮着脚去闻鸡鸭。 李孟羲看着笼里的这些家禽,觉得,得往笼里铺一些麦秸吧。 怎么着,也得给鸡鸭铺个窝吧。 有窝,鸡鸭睡的舒服一点,心情愉悦,长肉快,下蛋也频繁。 ……对了,蛋呢?!李孟羲瞪大眼睛。 鸡鸭买来有时间了,可是好像没有见到鸡鸭蛋…… 心存疑惑的李孟羲找到鲁犁,“鲁犁,你见有鸡鸭下蛋没?” 这一问,鲁犁顿时脸红了,极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 “俺,俺们给吃了……”鲁犁嘿嘿笑,不敢看李孟羲的眼睛。 奥,明白了。 鲁犁劳苦功高,木匠们也劳苦功高,吃几个鸡蛋无所谓。 关键是,偷吃的。 李孟羲还准备等鸡鸭下蛋了,给弟弟煮着吃呢,被木匠们给寐了。 李孟羲不好说什么,他意识到,养鸡鸭或许需要专人来,以防鸡蛋鸭蛋缕缕丢失。 第五营有了,继匠营,医营,屠匠营,渔营之后,第五营是,养鸡鸭的。 军中自此可以有稳定的蛋白质来源了,打猎不稳定,捕鱼稳定一点,却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水域的,鸡鸭只要成规模,那么必然,毫无疑问,每天必然有蛋类收获。 第三百九十九章 斥候——插枝垒石为记 鸡鸭蛋在如今年月,尤其是在军中,比肉还金贵。 所谓财帛动人心,李孟羲不敢完全保证负责养鸡鸭的人会一点不贪墨,那就只好尽可能的减少贪墨了。 养鸡鸭的人手所需并不多,一个拉车的人,负责拉装满鸡笼的板车, 再一个替换的人手。 再一人负责拉另一车,车上就放鱼杂,鱼杂是鸡鸭的饲料,这辆车也需一个替换人手。 也就是,负责养鸡鸭小猪的人,四个就够了。 为方便监视, 李孟羲觉得, 鸡鸭车可以放在眼前看着, 然后收鸡鸭蛋的时候自己亲自收,不假他人之手。 人手所需不多,木匠营的人手各个有用,不好调离,李孟羲就去了民夫营,随便找了四个看着老实憨厚的青壮,把他们调入了淄重营,就负责喂养鸡鸭,还有小猪仔儿。 对民夫们来说,喂养鸡鸭或许是个好差事,四个被挑来的民夫,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鸡鸭,个个喜不自胜。 活派给四个民夫,四个民夫把车拉到厢车后面停下后,自觉的开始干活。 李孟羲看到民夫把鱼杂拿给小猪喂时,他还愣了一下。 在李孟羲的故有印象中,猪是吃剩饭的, 各种剩菜剩粥之类的,而不是肉。 鱼肠和鱼鳃之类的, 是肉。 李孟羲想起来了,猪这玩意儿还真能喂肉,猪是杂食动物,跟人一样,人能吃的,猪也就能吃。 民夫拿几大捧鱼杂丢猪槽里,小猪吃的哼哼叫。 李孟羲瞅见,民夫们也没个上料的工具,用手拿,太脏了。 还有,鸡鸭装笼子里,还行,猪也装笼子里,放车上养,好像有点问题没注意到。 猪这玩意儿,是造粪机器,装笼子里不好清理粪便。 所以,猪笼,得特殊改造。 鲁犁他们做笼子的时候,有考虑到在笼子里装上很深的木水槽,以防槽里放了水,随着板车颠簸,会把水撒出去,木匠们也考虑到,猪体型会长大,笼子也特意做的大了一点,倒是木匠们好像忘了猪造粪能力恐怖,不能按养鸡鸭一样的方法养。 行军途中养猪还真麻烦,李孟羲挠头。 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换笼养吧,反正猪小,隔三五天,换一会笼,不费多少事。 蓄养一项没什么问题了。 关于养鸡鸭和养猪的知识,李孟羲所知不多。 猪反正已经煽了,鸡鸭笼也用麦秸铺了,鸡窝舒适度还行,还需要沙子,鸡需要吃沙子来帮助消化食物。 “哥哥,你看,它下蛋儿蛋儿了!” 弟弟开心的欢呼声,打断了李孟羲的思路,李孟羲转头,顺着弟弟的所指去看,他还真看到了,有一只母鸡下了蛋。 李孟羲笑了,上前伸手把鸡蛋拿了出来,鸡蛋入手还是热的。 今晚有鸡蛋吃了。 李孟羲离开,去找水把鸡蛋洗了,而后,去伤兵营,田卜那里空闲器皿多,热水也多。 借用一个小瓦瓮,李孟羲把鸡蛋丢里边,放火上开始煮。 水还是凉的,还得一会儿煮呢,小砖就迫不及待的,蹲瓦瓮边,咬着手指头,迫不及待的等着。 等鸡蛋煮熟的过程中,李孟羲在想鸡蛋的事儿。 这会儿不在鸡笼边,假设,离开的这会儿,又有鸡下蛋了,那么那四个找来养鸡鸭的民夫,会偷偷把鸡蛋拿走吗。 说不准。 为尽可能的避免鸡蛋非正常损耗,李孟羲认真思考之后,觉得大概只有一个方法能杜绝监守自盗,李孟羲觉得可以用制衡法。 简单来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还有,当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路边谁的自行车没锁,可能就会有贼胆偷车;但若是两人一起走的时候,则忌惮的多,人越多,相互就能制约约束。 四下无人时,民夫看到鸡笼里的鸡蛋,或许临时就起了贼心,把鸡蛋偷了。 要是有两个人的时候,还敢偷蛋的可能就小的多了。 或许有时,刚好有两个蛋,甲民夫跟乙民夫商量一下,说正好咱俩一人一个,看咋样? 甲民夫聪明吧。 注意,此时,甲民夫得跟乙民夫商量,才能拿蛋。这得商量,不能随意拿了出来就是制约,乙民夫的存在,制约了甲,让甲不能肆无忌惮。 民夫不能再肆无忌惮拿蛋,便就有效的减少了蛋的丢失频率。 再者,人多,利益纠扯就大,甲一人拿蛋没什么顾忌,多了一人的时候,就算甲机灵,但甲跟乙商量一人分一个蛋的时候,甲需要承担风险,甲无法确定乙是怎样的人,乙万一是刚正不阿的人,一向上面告发,则是巨大风险。 思路客 一人肆无忌惮,两人说不定忐忐忑忑的一人分一蛋,三人更忐忑,四人则可能因为只有三只蛋,而分赃不均,导致相互牵掣制衡之下,没人能去拿蛋。 所以,养鸡鸭的人,不应该考虑节省人力,反而,应该多安排一些人。 一车,配七八个人,负责看一车。 只两人,利益很容易协调,七八人眼睛盯着,七八个人利益协调起来,难度十倍于两人。 于是,人越多,鸡蛋失窃可能越小。 这让李孟羲想到了,这似乎是概率问题。 假设,人群中,刚正不阿的人概率,是百分之一。 那已知,只有所有人都同意拿蛋,所有人都协调好的情况下,蛋才会失窃。 那么,问,当有两人时,蛋失窃的概率是多少? 当有两人,则这两人中,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是刚正不阿。 既,概率相乘,蛋失窃的概率是99%x99%=98.01%. 同理,若有三人,概率相乘,99%x99%x99%=97.05% 四人,则是96.05%. 五人则95.09%. 不难算出,鸡蛋失窃概率,跟看管鸡蛋的人数,成反比。 人越多,鸡蛋越安全。 这只是一个概率。 还有另一个有关的概率。 鸡蛋数量总不能恰好够分吧? 若只一个人,不管有一个蛋还是五个蛋,这一个人怎么拿都可以,没不用照顾谁的利益。 既,若只一个人,这一个人手脚不干净的话,那么蛋的失窃概率是百分之百。 再一种情况,六个人,有七个蛋,也能分,每人拿一个,剩下一个留那里不管。 但六个人,只五个蛋的时候,六双眼睛盯着,就算六个人都想拿蛋,因不够分,反而谁也拿不到蛋。 由此就可推测出,人个数多于鸡蛋个数时,鸡蛋失窃可能是最小的。 那么结论便是,人越多,人数多于鸡蛋数的可能就越大,从而使鸡蛋失窃的概率就越小。 那么,很明显了。 有效降低鸡蛋失窃的手段很简单,找一群人去看鸡笼,四个人太少。 当李孟羲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瓦瓮里的水已经咕嘟嘟的沸腾好一会儿了。 鸡蛋熟了。 李孟羲赶紧拿勺子把鸡蛋捞起,想了一下,又找来凉水,把鸡蛋丢进凉水里。 生活经验告诉李孟羲,煮熟的鸡蛋放水里冰一下,容易剥皮。 这是因为,热胀冷缩,鸡蛋和蛋壳的收缩比不一样,因此使壳蛋分离。 片刻后,李孟羲捞出鸡蛋,甩了甩水,笑着递给弟弟。 弟弟笨手笨脚的把鸡蛋放膝盖上,流着鼻涕小心翼翼的剥着,不一会儿,蛋儿蛋儿剥好了。 “哥哥,你吃。”弟弟懂事的把蛋给李孟羲吃,李孟羲看着弟弟脏脏的小手,和吸溜的鼻涕,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吃吧,哥哥不吃。”李孟羲摇头。 小砖不愿,非让李孟羲咬一口,李孟羲便勉为其难的小咬一口,然后小砖开心的吃着蛋儿蛋儿,简单的开心洋溢在脸上。 待小砖吃完了蛋,李孟羲领着小砖回去。 回到厢车旁,民夫过来笑着说,刚又有鸡鸭下了蛋。 李孟羲脸上露出有些虚假的笑容,装作惊讶,“呀,真好!” 李孟羲去看,果然有鸡蛋。 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用制衡法扼制民夫偷蛋的李孟羲,他驻足片刻,而后去了民夫营,随便找了二十个人过来,加上之前四个,共计二十四个人,负责养区区三十多只鸡鸭。 从人力利用效率来考量,毫无疑问,浪费了大量人力。 但,现在情况是,大量人力没办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人力没鸡蛋来的重要。 李孟羲自觉想到了一个挺有用的理论知识。 反制人性之恶,好像都能用制衡法。 不仅养鸡鸭,可以用此方法。 还有若看守库房,应该严令,禁止有人单独看守,任何一环节,必须多人在,以尽可能降低监守之盗的概率。 入库取钱粮的时候,也必须两人以上出入。 诸如此类,等等。 此是一条重要的核心感悟,其意义非凡,能对一切人性之恶以有效反制。 是一切。 包括烧杀劫掠,包括贪赃枉法,包括仗势欺人,等等。 “反制贪墨之制衡法。 以人制衡人,人相制,多一人,利益纠葛繁复一分,其协调统更繁复一分。 此大抵符合概率累乘原理,人越多,反制制衡越强。 一人陌行,可偷牛,两人陌行,可偷果,十人陌行,不能偷粒粟。 大抵如此。” 写完,李孟羲从车厢出来,天黑了。 第四百章 转弯,大回环 夜晚,许久不见人影的张飞回来了。 张飞一身风尘仆仆,灰头土脸。 饭间,李孟羲邀功似的把鸡蛋拿给刘关张三人看,说是养的鸡鸭下的。 小小一颗鸡蛋,东西虽小,但一不是买的, 二不是抢的,而是鸡自己下的,这就意义不凡了。 刘关张把鸡蛋传了一圈,啧啧赞叹。 末了,刘备又要把蛋给李孟羲,“羲儿。鸡蛋可煮煮,你哥俩吃了。” “俺吃了一个蛋儿蛋儿了。”小砖奶声奶气的说着。 “哈哈!”李孟羲顿时哈哈笑了,“我俩吃过了。” 说罢, 李孟羲看向还没顾得洗脸, 土人一般的张飞,笑到,“三将军一身风尘,劳苦功高,不如此蛋就给三将军吧。” 刘备笑了,便把鸡蛋转手递向张飞,“既羲儿如此说了,给,三弟,拿着。” 张飞也不矫情,接过蛋,用手指啪的一声弹开蛋壳,然后仰头就把鸡蛋生喝掉了。 张飞不愧张飞,喝个鸡蛋都有一股豪爽气概。 鸡蛋喝完,张飞随手把壳丢火里。 转过头来,张飞问, “小孟, 你给俺传信说, 找俺有大事相商,还非叫俺老张回来不成,你说说,是啥事?” 叫张飞回来,是斥候的事,是想让斥候看怎么给游骑商队提供情报支持,以提高采买效率。 “是这样,三将军。”李孟羲思索了下,说道,“三将军领斥候外扩几十上百里,不知斥候四处探查之时,每日遇到村落有多少?” 张飞大手挠了一下钢针似乱窜的胡子,面露思索之色,“村落日日有遇。” 李孟羲点了点头,以斥候的数量和探查范围之广,遇到的村落数量,肯定远超区区两队游骑商队。 “我军游骑商队每日离军采买之时,疲于四处寻找村落。 找三将军来就是为此节,看斥候如何将所遇之村落告知游骑商队,也好使采买更为便利。” 原来就为这事。 张飞瞪大眼睛,看了李孟羲一眼。 下意识,张飞就想说,斥候找到村落之后,直接返回来,告知商队得了。 可一想,斥候身担重任,就为引导游骑商队,斥候得频频回返,得不偿失。 皱眉思索好久,张飞说,“每几日,我斥候队回军补给口粮之时,顺便把各村落所在告知商队,如何?” 张飞说的方法,李孟羲还在思考可行性,关羽先一步有反对意见。 “三弟,此怕是不妥。”关羽反对到,“大道小路路口千百,单凭口说,如何能说的清楚?游骑商队又怎知往哪走?” 李孟羲听了关羽的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所在。 问题在于,斥候队水平不高,不能画精确地图。 若斥候能画很精确的地图的话,那么隔几日,就送回一小副地图,然后游骑商队拿着图,顺着地图找,一找一个准。 这是理想情况,斥候能有足够的纸,能有能力画图,军中其他人,还得能读图。 yawenku.com 这样一支高素质军队,义军目前达不到此水准。 现在斥候指路时,沟通方式,不是靠说的,而是直接引路。 就比如每日傍晚扎营时,就由一名斥候,领着渔队去有水的地方捕鱼。要是斥候不领着去,单凭嘴说,渔队几乎不可能只通过三言两语的信息穿过错综复杂的路,找到目的地。 所以,张飞的方法不行。 此时,李孟羲想起了一个好用的方法。 “我有一法,斥候可不必回来。 若遇村落,斥候可于大道旁,插一杆旗帜作为标识。 等我大军沿主路进发时,游骑商队见路口有旗,便知此处有村落,便拔旗前去寻找,此不便利?” 李孟羲的方法一说出,刘关张三人便眼睛一亮。 毫无疑问,此法有可行之处。 刘备沉思片刻,猛然想起了此中不足,“噫……,羲儿,斥候插旗于路口,倒是也可。可斥候前面插旗,我大军两日方到,这荒郊野外的,乡人路过,看见了旗,不给拿走?” 刘备这么一说,李孟羲听乐了。 可不,斥候是与大军脱节的,旗帜孤零零的插在那里,放羊大爷看见,顺手就把旗帜顺走了。 此不妥, 一边,张飞就着李孟羲这个提议,做出了补充。 “可留石为记,”张飞道,“于路口,磊一堆石块为记,或插枝为记。 料想树枝石块,没人拿吧?” 李孟羲则又补充,“留石为记挺好。 只是大军行军匆忙,石堆小小一堆,马车呼啸而过,不易看到。 故而,还是留旗于路口,同时,留石堆,插树枝为记。” 李孟羲的这个三重保险法,得到了刘备关羽张飞的认可。 讨论到这里,似乎事情完美了。 然而,李孟羲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游骑商队寻路的过程。 游骑商队不再离队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撞了,而是跟着大军一同行进。 走着走着,前方路边,路口处留着两天前斥候留在路边的石头信号。 于是,游骑商队便从那个路口离开,往前找。 走了里把地,傻眼了,前边出现了十字路口。 这往哪走? 模拟到这里,出问题了。 李孟羲把问题告知刘关张三人,刘关张三人都是皱眉。 论生活经验,刘备三人是比李孟羲经验丰富的。 刘备折起一根细柴棍,皱眉在地上试着画了几下,想到了什么,刘备眉头舒缓。 “有两法。 一是,斥候以石为记,处处留痕,过一路口,留一石堆。 游骑商队顺石堆找路即可。 二则,于大道路口地上,留简图一副。画一线,路口转一次,则添一横,路口左转,横在左,路口右转,横画右,由此标记,如何?”刘备抬头问。 李孟羲想了一下,刘备说的方法应该是这样,以简略的线段画地图,道路遇到的路口,如果不需转路,路口则画短线标记,如果需从路口转路,则画长线标记。 既,一个直线上,从下往上看,看到直线左边,有两个短线,右边,有三个短线,这就代表,直往前走,沿途会遇到左边两个路口,右边有三个路口,都不需拐弯。 然后再往上,线段右边一个长线段,这则标识,在遇到右边第四个路口时,右拐。 如此,则能较为准确的指引方向了。 妙极。 李孟羲挠头,脱口而出一句,“石头哪里找?” 刘备关羽张飞皆愕然。 李孟羲说的是,既然,需要用石头来堆石为记,那,斥候不得到处找石头? 一个路口放几块石头,一个路口放几块石头,斥候不得不停找石头? 李孟羲担忧在这里,石头不好找,斥候为找石块,浪费大量时间。 明白李孟羲在担忧什么之后,刘备笑了,“若无石,撅土堆垒亦可。” 刘备轻飘飘一句,便把问题解决了。 李孟羲一想,对奥,没有石头的话,抽刀撅两块硬土,随便路口一堆,也能起到指路作用。 斥候联络法,终于完善了。 第四百零一章 立定,定如山石 恰张飞刚好回来,李孟羲正要看看新兵们训练的如何了,便邀关张二人,一同前往。 此时,训练场。 训练场四周,一圈的火把架子上,火把燃烧正旺, 把训练场照的一片通明。 义军各方面都在成长中,就拿火把架子来说,从最初到现在,刘备对如何安置火把架子,也积累出了经验。 火把架的照亮范围有限,且火把架只一圈,如何布置训练场大小, 则需要考量。 训练场若大,火把照不到中间的位置,中间一片漆黑,训练场若小,则辗转空间有限,不利于展开队列训练,不大不小才最合适。 刘备和刘备的亲兵没有刻意的去琢磨如何布置训练场,现在也不觉间把训练场能随手布置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训练未开始时,四十头戴青色丝绸的新兵,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地上闲扯。 刘备到,新兵们立刻就站了起来。 没发集合口令,也没人带头,新兵们自觉按队形站好。 这或许可以说明,纪律性已成功根植于新兵们心中了。 刘备走至队列前,正对队列正中站好。 刘备昂头挺胸,双腿笔直紧并,手垂下紧帖腿侧,站姿是立正姿势。 目光左右扫了一下, “全体都有, ”刘备沉声下令,“第左手第一人为基准,向左——看齐!” 口令下达瞬间,每一排,除左手排头第一人昂首挺胸保持不动以外,其余九人,在口令发出后的瞬间,一齐猛的向左摆头,用眼睛的余光朝左看的同时,脚下小碎步快速挪动着。 三两息之后。 “立——正!” 刘备下终止口令。 刷。 新兵们头齐刷刷的转过,同时停住,恢复了立正姿势。 站在场外的李孟羲在侧面来回走动着认真观察,看队列齐不齐。 训练效果肉眼可见的整齐,很齐,是李孟羲来汉末以来,所见最齐之队伍,齐的如同一条线一样。 军中关羽也会练兵,关羽也重队列,关羽的战兵队列也齐,可关羽对整齐度的要求,没李孟羲这么变态。 李孟羲的队列是,头一个角度,眼一个方向,脖子连前倾都不能,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乱。 而关羽的战兵,一排站齐就足够布阵变阵了。 队列对齐之后,刘备原地一个立正转体,向左转了九十度,然后以起步走的板板正正的走法走至队列以左,然后立定,啪的一声,脚跟并拢。 训练场一旁的张飞,抱臂乐了。 他觉得大哥走路,腿脚不打弯,像木头一样,有些滑稽。 “第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报数!” 刘备口令又下。 “一!” “二!” “三!” “四!” …… 口令下达之后,第一排,由第一个新兵,依次报数的同时,头往右甩,动作很快,干净利落,好像是想把报数的声音,一下甩到下一个人脸上一样。 瞬息,一个接一个,报数完了。 “全体都有,向左——转!” 口令下达,拉长的口令,左拉的长,像是特意让人听清,并有所心理准备,到【转】时,短促而有力,没有一毫迟疑。仿佛,是特意让这个动口令掷地有声一样。 新兵四十人,四排,转字啪的一声落,四十人几如一人,所有人动作都一样,右脚跟为支撑,左脚尖动,原地拧了九十度,一拍儿之后,隆——脚步齐落沉闷的声音,如同滚地而过的闷雷。 场外,第一次见刘备练兵的张飞,嘴巴微张,有些错愕和半分不明觉厉。 张飞觉得有点儿厉害,但不知到底哪里厉害了。 齐,很齐。 脚落地,跟他娘的打了一串闷雷一样。 随后,刘备就连续下令转向。 左转,右转,后转。 连续十几个转向,中间也有出乱的,零散的出现三两个人转向转错的情况。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毕竟新兵训练了还不到一个月。 从对齐报数,到转向,是从静,到动,是递增的难度。 然后,是更复杂的动的动作。 “全体都有,原地踏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刘备喊着口令,节奏稳定,随着口令,新兵们一抬左脚,出右手,左手后摆,二抬右脚,出左手,右手后摆。 在抬腿的同时,大体上新兵们动作整齐划一,抬腿时,膝盖的角度,抬的高度,都是一样。 新兵们抬手的时候,手都是打直的,此一点与普通的走动时手臂的自然摆动区别很大。 与立正报数还有转向相比,无疑,原地踏步的动作更复杂了很多。 踏步一段时间,刘备在听脚步的齐整度,李孟羲也在停。 没口令调动的情况下能齐才是真的齐。 没了口令,一片安静中,脚步踏踏,极有节奏的一阵一阵起落。 大约三分钟,或许更久,刘备一个口令没下。 李孟羲通过脚步声,听出了有意思的东西,没了口令,这些训练不满一月的新兵,原地踏步的确是踏着踏着就乱了,但乱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再乱了,从脚步落地声音中可听出来,脚步的整齐度,经过一会儿混乱之后,开始自己往整齐了调整。 yqxsw.org 能自己自发的,有意识的把调整脚步以保持和他人同步,这比一直整齐更能说明问题。 这说明什么?说明新兵们已经养成了整齐划一的意识,能知道整齐是对的,不整齐就是错的。 这一点,极为重要。 还有,士兵们的集体意识,也能通过先自乱,又自己调整到整齐的脚步声可以看的出来。 至此,李孟羲确定了一件之前不确定的事,以前他不确定,后世的队列方法,到底能不能在汉末发挥重要作用,现在他确定了,后世的队列训练方法,不输于古代任何练兵法。 此是天下独一档,说是最强练兵法有点过,说是第一梯队的练兵法则名副其实。 踏步声渐渐的,逐步变整齐。 原地踏步没问题。 “原地踏步——走!” 刘备下达了难度更高的命令。 口令下达之后,队列开始移动。 起步走,队列训练目前只到这里,只推进到这里。 新兵踏步前走,李孟羲一看踏步的姿势,觉得隐约不对。 哪里不对,暂时说不清,不是整齐度的问题,恰恰相反,挺整齐,踏步动作很划一。 好大一会儿,李孟羲终于察觉到维和之处在哪了。 他发现,新兵们走的太拘束,放不开,步子不敢迈一样,迈的很小。 可能刘备会觉得齐就不是问题,李孟羲则会认为这是不足。 这段时间以来新兵的训练到哪一步了,李孟羲弄清楚了。 此四十新兵,能站齐,能对齐,能走齐,列阵作战,已经可以了。其实直接到此为止,把这四十人直接散下去,以此四十人为基础,开始全面推广队列,也勉强能成。 不过,队列到此顶多完成了一半。 新兵们的队列,能走也能齐,却只能直走,还不会拐弯。 更不用说跑步,及跑步转弯。 往下训练,则就是跑步了。 也只有把跑步队列训练成功,队列才真正的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枪阵慢腾腾的走和列阵冲起来还能冲齐,是天壤之别。 李孟羲决定开始往下继续传授练兵法。 在之后,李孟羲先是调整了新兵们队列迟缓的问题,让新兵们放开了迈步。 半个时辰后,调整回来之后,李孟羲开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细分,给新兵,也给刘备展示跑步走的动作要义。 有之前的动作基础在,跑步走多的手臂的抱拳动作,以及立定时,不是踏步立正的跟上半步,而是,四步立定。 前三步减速,拳抱于腰间,不放下,第四步才放下。 李孟羲教了两遍,然后就由刘备带着练习。 李孟羲本以为,跑步是比较大的动作了,接受起来不那么容易。 然而从实际看,一经跑起来,竟然跑的还算齐。 除了有几个倒霉蛋鞋被踩掉以外。 鞋被踩掉是熟练度问题。 又是半个时辰。 李孟羲索性,直接加入转弯跑这一晋级难度。 转弯跑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问题。 拐弯的时候,新兵们还是习惯以一样的步幅跑动。 然后就出现了,外圈跟不上对不齐的情况。 这才四排而已,一个大转弯,队列就不齐了。 真要是在战场上,一横排几十甚至上百人的一个大横排,要转弯,里圈的人一小步,外圈的人就得跑起来。 不然,转一个弯,方阵就变成了斜的。 队列中,第一个具有重大实战价值的队列动作,就在这里。 毫无疑问,整齐的阵型,吊打不齐的阵型。 战场上,我军想转弯猛击敌军阵型侧翼,这时,敌军也抱着同样的想法,队列也转弯攻击我军。 如同两只撕咬在一起的长蛇一样,彼此都掉头猛地咬向对方的七寸。 此时,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是看双方队列猛地转弯之后,谁的队列更齐。 决定谁的队列更齐的因素,就是转弯战术动作的关键点。 转弯转不好,队列一下就乱了。 转弯动作做好,几十上百人转了个大弯,方阵还是方阵没变成斜阵。 转弯的核心技术点在,内圈的人,压着步子放小步子,外圈的人,加大步子,以使转弯前转弯后,队列两侧依然一条直线。 只此一点,就是战场上队列实战的一个重要关键。 实战队列,不会全都直来直去的走,能直走走齐的军队不少,但转弯能齐尤其是长达几十米上百米的宽阵,一下转齐,此是高下区分之处。 转弯,大回环,此是区分开真正精锐与普通部队一个重要分水岭,也是实战队列第一个决胜战术。 第四百零二章 诸事渐备 队列跑步前进有相当的难度,在李孟羲记忆中那些经历过的军训,哪怕是经过初中训练,高中再训,大学再训,有着足够的基础,大学训练满一个月后, 队列跑步前进时,依然总有人被踩掉鞋子,又何况现在训练不满一月的民夫。 训练场上,队列一圈一圈跑。 队列中,有人鞋子被踩掉了,当事者不打报告一声不吭就往外边挤, 想挤出去把鞋穿上, 李孟羲看见了,气的破口大骂。 “停!都停!” 李孟羲怒气冲冲的喝止了队伍。 新兵们不明所以, 站住了。 有人站住后,头转过来看李孟羲,这让李孟羲看见,李孟羲心情又更加不好了。 妈的,这要是在战场上,东张西望,前边下令走,分神没听到,一个耽误,一下就把队列扰乱了。 “你,给我滚出来!”李孟羲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人,语气不善。 那人还不知道错在哪,正转头看李孟羲,当被李孟羲叫住, 一脸懵逼。 “就你,别看别人,出来!” 被叫住的人, 迟疑着挤了出来。 “知道我为啥叫你出来不?”李孟羲瞪眼问。 “不……不知道。”新兵茫然。 抬着头,李孟羲瞪目看着这个新兵,一字一顿,,“我问你,立正动作,动作要求是什么?” “挺胸抬头,头不能动,手不能动,腿也不能动。”新兵答到,不算正经的标准回答,但意思差不了多少。 李孟羲又问,“那我再问你,跑步立定之后,立定的动作,是不是立定?” 新兵答是。 “是立定你他娘的头乱动乱看啥!”李孟羲吼了一声。 新兵这才明白过来,错哪了,为啥被叫出来训斥。 训斥完这个新兵,李孟羲又朝其他新兵吼到,“我说一句,队列之中,只要立定之后,就不能乱动,给我钉死在地上!甭说鞋掉了,你跑出去,就是箭落身上也不准动。 鞋掉了,你跑出去。你一跑,就乱我队列。 一出队列,战场上人马混乱的,踩也踩死你! 你们跟我记住,若是他日上阵,鞋掉了,宁可把鞋踢了光脚走,不能弯腰捡鞋,更不能出队提鞋。” “听到没有?!”李孟羲喝问。 “听到了!”新兵们齐声回答。 训练是个磨合过程,士兵们之间的磨合,士兵们从不熟口令到熟练口令,也是磨合。 最一开始,李孟羲问听明白了吗,新兵们鸦雀无声。 过几天,再问听明白没,新兵回答七零八落。 终于到了现在,再问听明白没有,新兵们答的整齐且洪亮。 场外,观看李孟羲练兵的刘关张三人,看着李孟羲小小的个头,大大的脾气,看李孟羲叉腰训人的模样,刘备三人忍笑忍的辛苦。 这夜的练兵,在夜深之时结束。 “此四十人,能阵战了。”士兵解散之时,李孟羲和走来的刘备说到。 今夜还有未完成之事。 斥候。 张飞刘备李孟羲,都知道斥候如何跟游骑商队跨时间联络了。 但他们几人知道方法,斥候们不知道,游骑商队也还不知道此联络法。 所以,要把斥候并游骑商队召集起来,传授要义。 游骑商队都在营中,只八人,斥候跟着张飞回来的,只一队七人。 一大群人召集一起,刘关张三人为师,认真向众人讲解斥候联络法。 联络法主要两个核心,一是于路边,插枝垒石为记。同时,为提高识别效率,还应把醒目旗帜也插于路边。 为避免有乡人路过拔了旗,还一脚把石堆踹飞的情况出现,所以石堆应和旗帜分开,离的远一些。 这样,乡人拔了旗,对数步外的石堆,就以为毫不起眼的一堆石头,不会去随意动他。 此联络法斥候队伍肯定需要很多轻便的容易携带的旗帜,目前斥候队没有足够多的旗帜,所以,还要做旗帜。 只用来标识路途的旗帜,不用有太大的旗面,不用在旗面上纹什么字,一根棍,绑一根红布条就成,做起来很简单。 除插枝垒石树旗标识法以外,斥候联络第二法是,线图法。 线图作为简易画图法,简单易懂,能准确的标识出三四十个路口长的短距地图,足够给游骑商队指路用了。 这其中有一个关键,斥候的活动范围和游骑的活动范围不同。 斥候能离开主路外散几十里,而游骑商队则以主路为核心,搜索主路附近十里内的可补给点。 因为,斥候发现的离主路过远的村落,对游骑商队来说,是没有用的。 太远的话,游骑商队前去采买一次得半天,回来就追不上队伍了。 有鉴于这一点,李孟羲和张飞说,主路十里内的村落可以标记,超过十里,就没必要标记。 yyxs.la 张飞以为然。 随后,等刘备抱来了一堆布料,众人就准备把斥候用的标识旗帜做出来。 做旗帜很简单,只是拿剪刀剪布条而已,本来,刘备关羽张飞,还有李孟羲,还有斥候和游骑们,剪布条扯布条忙碌的正开心。 李孟羲突然拿起一条二指宽的布条,拿起晃了晃。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了,李孟羲嚯的一声起身离开,众人诧异。 李孟羲去找棍了,找来了一根棍,李孟羲把麻布条绑在棍头,他皱眉想起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对着麻布条,“呼——”他用力很吹了一下。 他的动作笨拙且有趣,走来问询的刘备笑了。 “哈哈,羲儿,你这是作甚?”刘备笑问。 “我在看,风能不能扬旗。”李孟羲答。 李孟羲意识到的问题是这样。 斥候用旗,绑个布条就行。 可是也正因为只绑了个布条,斥候旗只是一根布带,不如真正的旗子旗面那样面积大且醒目。 真正的军旗,那么大的一块布,就是旗面不展,离老远依然能看见。 而斥候的旗帜,一根棍,绑一根布带,目标小,旗帜要是再扬不起来,就很容易给漏掉。 随后,李孟羲富有研究精神的,找各种不同的布料来试,麻布条,葛布条,丝条,绸子条。 一根接一根的挂棍子上,然后用力吹。 测试结果,丝条最轻,微风则动。 而且,一般来说,麻布葛布这些贱布,颜色暗淡,丝绸这些名贵布料,则能用的上好颜料,颜色大多鲜艳。 就拿李孟羲做实验的的布条来说,丝布条是明蓝色,看起来很显眼。 李孟羲总是觉得,丝绸这玩意儿,不耐磨,不结实,卵用没有。 现在倒是发现了丝绸的卵用,那就是轻飘飘的,能飞扬而起。 关羽知晓李孟羲是想尽可能让旗帜显眼起来,关羽说,实则不必如此麻烦。 关羽折枝举例,固然,要是把布条挂在直杆儿上,布条有风才能飘起来。 但到用时,连木杆儿都不用找,直接折来树枝,布条挂横枝上,横枝垂下,自然就醒目。 李孟羲顿时就感觉,这方法好,简单有效。 与之相比,用木杆儿就太蠢了。 斥候联络终于系统完成。 夜深,李孟羲回去睡觉。 拿着火把,走到车厢附近时,李孟羲听到嘎的一声,他愣了一下,回头看,火把一照,照到了养鸡鸭的车,他这才记起,鸡鸭是放到这里来了。 想了一下,李孟羲拿着火把去鸡鸭笼子,挨个看。 没有看到鸡蛋鸭蛋。 今日得了两个蛋,估计明日也有。 回到车上,小砖已呼呼大睡。 李孟羲小心翼翼的拿出笔和布卷,记录所得,“斥候联络法,插枝垒石,刻线标向。 石以碎石或撅硬土为之。线以直为路,以短标路口,以长标去向。 至于细详,长杆横系以布带,布带宽二指既可为标识。布带垂下,无风亦展。 若垒石在左,则长杆当远数步,立右,以妨有乡人捉杆取布,随起一脚毁石坏记。 游骑往而采买,凡离队数里耳,远则不当,故,斥候留记之时,应只留十里内之村落。 队列练兵法成效见速,不足一月,四十青壮,竟齐整如一,走转跑停皆能,已有可战之力。” 记完,李孟羲回车睡觉。 第四百零三章 花椒叶就是两面针 又一日,行军依旧。 队伍中,后队淄重队中,偏厢车已足有十二辆,每辆偏厢车,一侧都有一块长的木板,教书先生们或用石灰水, 或把字写在麻布块上,然后用饭糊在木板上。 最小的孩子,六岁以下的小朋友,在车上,更大一点的,在地上跟着走, 或者由大人抱着背着。 现在教学进度,全停了,只学音标,音标学完了才方便学字。 李孟羲到来时,小朋友们都在,“啊,我,鹅,一,五,鱼”的背音标。 声音古古怪怪,看着可可爱爱。 李孟羲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单调了。 就是单调了些,不像书声琅琅的模样。 思索片刻,李孟羲过去,决定教小朋友们古诗。 论适合启蒙的古诗,毫无疑问, 当属白居易之诗为第一。 白居易的诗,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李孟羲教,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此一首。 诗教完,李孟羲离开,教书先生们之中,起了波澜。 作为文化水平较高的一群人,教书先生们对李孟羲做的诗歌赞叹不已,钦佩之至。 殊不知,这根本就不是李孟羲做的。 还有,如此一般的好诗,李孟羲少说还能抄来一两百首。 只靠剽窃,李孟羲就足以名扬一世。 于是之后,小朋友们便开心的背着离离原上草。 书声琅琅,闻者不由露笑。 行军队伍再往前,乃是粮草淄重车队,以及匠营渔营诸部。 匠营如今车二十五辆,拉满干木头的牛车有四,拉工具的车有一,拉没做完的车轮,没刨好的木板等木件儿的车另有三辆。剩下的,拉铺盖卷的车,用去三辆。 剩下空车有十四辆。 十四辆空车意味着,夜晚木匠们干活时,把板车翻过来扣地上,足有十四个刨木头的平台。 还有,行军之时,一人拉车,一人坐车上,则能有一人可在车上,削一些薄木条,刨薄木板之类的活儿。 做板车的整个过程,加工辐条方木一类的小活儿,占据了总工作量的一半多,另外的一半是热处理和组装。 把小木件放到白天来做,让板车的生产速度能快一倍。 有激赏法在,木匠们做成一辆车,能得不少粮,因此干活的时候,个个卖力。 李孟羲从木匠队过,见到但凡空板车上,车上必然有人,车上的木匠在颠簸的车上或是拿镰刀削辐条,或是腿压着刨方木,所有板车都完全利用上了。 再前,是屠匠营。 屠匠营车只有两辆,屠匠营人不多,车也不多,工具也不多。 屠夫们屠宰牲口时所需的工具,不过是用来抬大牲口的杠子,绳索,解牛尖刀,以及剁骨的斧头,和剁肉的门板,及装肉的篓子框子一类工具,和接牛血的盆桶。 木匠营备下两个门板,十来条杠子,篓子盆桶刀斧等,这一切加起来,一辆车拉就够了。 余下一辆,堆放屠夫们各自的铺盖行囊。 屠夫二十余人,一车放不下所有铺盖。 细看发现了略有趣的事,屠夫营,但凡身背行囊吭吭哧哧走路的,全是较为年轻的屠夫,身上无行囊,行囊放在车上的,都是较年迈的人。 如之前李孟羲所想,板车是磨练队伍的重要工具,重要性等同于舰船之于水兵。 围绕板车,谁来拉车,谁来替换,多久换一人,谁的铺盖可放在车上,谁的不放,方方面面需要协调。 围绕板车进行的纠扯和磨合,就是锻炼队伍的过程。 以细微处观之,屠夫营,老弱的铺盖能放车上拉着走,青壮则背着铺盖,足可说明屠夫营的管理和纪律像回事。 由此可见,屠匠营的那个很有脾气的屠信老人,管理能力很是不错。 再前,为渔营,渔营车更多,车增多至六辆,可车看起来不怎么够的样子。 渔营人数规模大,人也多,六十人左右,渔营的工具很占地方,尤其是鱼鹰舟,渔营小舟已是很轻便的舟了,可要是往车上放,一车拉两艘小舟就放不下了。 车只有四辆,鱼鹰舟已多至九艘,不够放,故而,渔夫们一人扛着一艘鱼鹰舟扛起跟着行军队伍走,渔鹰舟不过几十斤的,扛起走并至太不劳累。 渔营最不好管理的工具是鱼网,别的其他营,不管是木匠们的木工用具,还是屠匠们的木杠门板,随便一放就行。 而鱼营的鱼网则不能随意乱放,网不同别的,堆一起容易缠住。 民间有俗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是因为,用植物纤维如麻或者草编的鱼网,下水之后,湿漉漉的,堆积起来,容易腐烂。 所以,为延长网的使用寿命,打一天鱼,就得晒两天网。 渔营存放渔网的方法是,每日早起行军,渔夫们三四人,或者五六人,抓着大网的边角,把网拉着走。 这样,就等于是把网摊开晾了,随着人的走动,鱼网上的水不停淋下滴落,比静止晾晒效率更高,再加上天上的日头一晒,用不了半个上午,鱼网就完全干了。 鱼网也是可以随军晾晒的,跟民夫们拾的柴一样,民夫折下湿树枝,树枝当时不干,背着走几天,树枝经太阳暴晒,很快就变成干柴。 军中万人,战兵千余,渔营匠营诸部加起来,不过几百。 余下的,民夫大几千人。 行军队伍之中,民夫队伍尤其漫长。 与最初的一身穷弊模样相比,如今民夫众人,殷实了许多。 殷实不在衣能蔽体,而在其身有长物。 如今民夫众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流民,更像是赶集或回家的乡人,看他们身上,柴捆一个比一个多,柴捆最多的,用一根粗枝挑着,前边挑两大捆柴,后边挑两大捆柴,柴捆比人都高。 累是肯定累的,柴其实捡一点就够了,捡太多背着累人。但要是真劝的话,大概是没人听的。 劳动人民勤劳朴实,哪怕是一根草,只要有点用,都不肯丢掉。 挺好,民夫营中储备着大量柴草,也算是囤积了物资,若有需要火攻之时,民夫营人人身上一个柴捆,大几千捆柴,火烧连营都够了。 再有,这军中第五营,专养鸡鸭的一营。 拉鸡鸭笼的车,就一辆车,负责养鸡鸭的人,却有二十人。 行军途中,养鸡鸭的人,会时不时朝笼子里看,看没有下蛋。 有时鸡蛋下了,“呀,又下了个蛋。”人们会开心起来。 枯燥的行军途中,数鸡鸡蛋是很好的消遣。 众人看向鸡蛋的眼神是羡慕的,但无一人会有想把鸡蛋拿走的想法。 因为人多,众目所视,根本让人升不起贪墨鸡蛋的想法。 负责养鸡的众人无法想到,李孟羲根本不去频繁来看鸡鸭下蛋没有,却很自信鸡蛋鸭蛋不会失窃。 李孟羲之所以找一大群人养鸡鸭,他把人性算准了,用他喵的概率算的。 傍晚,扎营。 继鸡鸭猪笼之后,木匠营又有好东西做成了,是抽屉车,做麦芽糖的抽屉架子。 做成的架子,形类衣柜,长与板车等同,分三排,每排上下抽屉,有五个。 共计是十五个大抽屉。 李孟羲把抽屉抽出看,抽屉做的很不错,是用平木板,再用长木条钉在一圈,就钉出了抽屉的深度,简陋且实用。 李孟羲迫不及待的就要用这些抽屉做麦芽糖。 他虽然迫不及待,但并不急迫,拿来麦子,李孟羲先把麦子称了十斤出来。 然后,让鲁犁帮忙,两人一起按照做麦芽糖的流程,先把麦子倒抽屉里,薄薄两层,撒平,然后稍稍薄撒一层水。 再把麻布湿了水,铺在麦子上。 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放麦子,到第五个抽屉时,麦子没有了。 最后,称了数次麦子,十五个抽屉放完,共计用了三十二斤麦子。 按第一次制作麦芽糖那时,麦子与麦芽糖的收获比,一斤麦,大致可得,麦芽糖四分之一斤。 麦芽糖的生产周期是四天左右,四天时间,麦子大概能发芽。 也就是,三十二斤麦,四天,可得麦芽糖八斤。 平均一天两斤麦芽糖。 这点量,足够给伤兵营那个昏迷不醒的伤兵作为特用口粮。 但也就是足够一人。 假若再有哪个伤兵被开膛破肚,只能吃流质食物时,就还需要麦芽糖。 一辆麦芽糖生产厢车,只够供给一个,最多两个伤兵。 车太少,最少得十辆麦芽糖厢车才够用。 李孟羲跟鲁犁说,抽屉架子需要继续做,一个不够用。 鲁犁领命。 李孟羲在营中无所事事的晃荡,他看到,有一支飘扬的刘字旗在营地里,各处乱跑,一会儿左,一会右。 李孟羲便知道,那是刘备的专属旗帜。 旗帜系统完善后,刘备到哪,亲兵扛着旗帜跟到哪,作为军中统帅,很多人会找刘备,旗随人走,便于快速联络。 就比如此时,李孟羲目光为营帐和人群车马所挡,他是看不到刘备本人的。 但是,此时要去找刘备,看着旗帜去找,一找一个准,根本不用浪费时间。 “或许,我李某人也需要一个旗帜。”李孟羲摸着下巴想到。 找刘备的人多,找他李孟羲的人也不少,匠营医营各部,刘备关羽等人,都频频找李孟羲。 爱阅书香 李孟羲因为那次遍找刘备不见,而意识到了旗帜系统的不足。 他把旗帜系统给完善了一下,却忘了他自己,到现在他才想起来。 匠营用斧头,渔营用鲤鱼,医营用葫芦,那么,军师,该用什么旗帜呢? 李孟羲思索起来,用羽扇?羽扇纶巾,是智谋之士的标志。 可,以军中目前来说,兵丁民夫们,能不能识得羽扇还是两说。 此所以,守城之时,用十二生肖旗,而不用青龙白虎旗的原因。 曲高必合寡,认识十二生肖图像的人,比能认识青龙白虎神兽的人,普遍的多。 所以,羽扇很好,但不是最好的。 阴阳八卦如何?李孟羲又发奇想。 李孟羲认为,阴阳八卦,也算是普遍常识吧。 这只是自认为而已,还得调查一番,李孟羲去问鲁犁,问鲁犁识不识得八卦。 鲁犁说,听人说过,但不知阴阳八卦,到底是啥。 好嘛,调查出结果了,阴阳八卦图,不如十二生肖容易辨认。 羽扇舍弃,阴阳八卦再舍弃。 与军师这一身份相符的图形,还有什么,李孟羲遍思不得其解,不由烦闷。 用字吧,取神机妙算之“神机”二字为旗。 夜幕降临。 木匠营的营地之中,竖起了一杆长长的杆子。 杆子上,横着绑着一支火把,火把粗看好像如同是一种名为独脚铜人槊的奇形兵器。 再远,伤兵营也有一根长的木杆竖起,木杆上,也是只一根火把,燃烧着微弱但是显眼的火光。 大营正中,有火把架子,架子上插着四面火把,明亮显眼。 在营地之外,有突兀的一处方形的火光地带,那应该就是傍晚扎营时找的地势平坦处,是夜晚练兵时用。 刘备李孟羲关羽三人要有约定,日找军中一错,李孟羲也养成了主动去寻找军中疏漏的习惯。 可这日,他遍找军中,不见哪里有疏漏之处。 李孟羲只好作罢。 带着弟弟到妇孺营,准备去吃饭的时候,李孟羲离老远听到了吵架声。 好奇之下,李孟羲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吵架的人,是两个妇人,吵架的起因是其中一个妇人的儿子把另一个妇人的儿子的脸给挠了,双方由此大闹。 小孩子的矛盾很正常,暂时不好分谁对谁错。 吵架也算不上大错,军中万把人,个中产生点矛盾很正常。 最重要的问题是,劝架的人呢? 刘备派来襄助管理妇孺营的一什战兵,按理说,出了事,战兵们应该出面管管的。 可李孟羲瞅见战兵百夫长就站在外边,愣是不去管。 李孟羲挤过去问,“你也不去管管?” 什长为难,“这要是俩男的,一把拖开便是。可俩妇人,我们大男人,不好掺和。” “奥。”李孟羲恍然,点了点头。 军中今日一错,找到了。 本以为,只要战兵足够,合格士兵足够,就能把民夫很好的管理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李孟羲要先练四十新兵的原因。 现在他意识到,有时候,男兵管女人的时候,真的不便。 再说,真有男兵仗其权势,没人的地方,对女人动手动脚,很难发现。 在想用什么办法防止养鸡的人偷鸡蛋时,李孟羲想到了反制法,想到了人多胜于人少。 现在,再遇到妇孺营民妇们争吵,李孟羲顿时又想到此制衡法了。 现在军中,军法严厉,出事问题不大。 可到日后,必有需治理的广大底盘之时,此时,底盘一大,难免很多地方,鞭长莫及。 军中,士卒不敢伸手,可一旦失去监管,不敢断定,有刀有枪的士卒,会不会做出一些侮辱妇人的事。 防止养鸡人偷鸡的制衡法怎么用,防止士卒仗势欺人的制衡法,也就怎么用。 答案是,以多制衡,一个士兵走路上,遇见一孤零零走着的貌美妇人,四下没人,或许人性之恶,就在此时爆发了,然后做出猪狗不如之事。 两个士卒一同走在路上,遇到一妇人,因有人在侧,贼心就小了许多。当然,也可能这两个人,都是禽兽,会达成龌龊的共识,但两人生恶之可能,远小于一人无制衡时生恶之可能。 而要是负责维持治安的队伍中,再安排些妇人,那么,就极大可能避免很多恶性事件。 再有,若是执法之时,有一家,开黑店,官府查拿犯人,女眷若是撒泼耍赖,还真不好办。 执法士卒强硬一点,就显粗暴。 执法士卒平和一点,就干不成事了。 所以,此时,有必要有女执法士卒,不管是搜身,搜衣服等,都便利许多。 有鉴于此时和日后,必需要训练女兵。 不一定是战场需要,治安和司法也有需要。 真要说战争,战争打到危急时,别说女人了,老人和小孩儿也要上城守城。 若为危急时备,占人口半数的女人,应训练她们组织和纪律,以及作战技巧。 有汉一朝,无有女将。 但两千年历史之中,巾帼英雄不少。 花木兰替父从军或许是传说,但北宋梁红玉,明末秦良玉,都是女将。 要训练女兵,危急时,能提供更多的兵员,就算不上战场,女兵也能接手治安工作,以让男兵腾出人手,就算不用在维持治安上,也能用于司法工作时,就算不作用为司法人员,毫无疑问,经过训练的妇人,其组织能力和纪律性将大大增强。 组织能力和纪律增强,便容易管理。 义军现在的实际情况就决定了,男丁就算全有纪律,行军队伍整体,还是不够整肃,因为军心女人至少有四分之一多。 因此,若为当下计,女兵,必须考虑。 吃完饭,李孟羲去找刘备关羽,说要训练女兵。 刘备惊讶,关羽也是错愕。 许久,他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孟羲把为何要训练女兵的缘由,剖析了一遍。 “其一,我军中,男女混杂,只练男丁,不管妇人。那到最后,男丁有纪,妇人散乱依旧,不还是,乱我军形? 其二,古来攻守恶战多矣,真到危急时,城中无论男女老幼,皆上城御敌。 此时敢问,妇人是训练过的好,还是未训练过的好? 其三,女兵纵不上战阵,若接替巡逻治安等务,能腾出多少男兵人手? 其四,日后管制一方之时,捉拿细作搜身验看之时,女兵便利,而用男兵去搜女人身,大伤风俗。 至于,敌军会不会用女人做细作,两位应该有所判断。” 李孟羲分述四要,刘备关羽听完,连连点头。 “那就,练!”刘备一拍膝盖,下定决心,练女兵。 天下人耻笑,就让他耻笑去。 刘备做这个决定,是承受了一定得心理压力的,刘备觉得会被天下人耻笑,可他依然艰难的下了此决定。 既然决定了,事不宜迟,李孟羲就去妇孺营,走了半道,又拐回来了。 妇孺营有很多妇人,但不妥,妇孺营的妇人们,大多有小孩子要照看,一练兵一走,没人照看了,小孩儿得哭着找娘。 所以,李孟羲折返去民夫营,挑选妇人四十人,依照惯例,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也为增强一点仪式感,拿来青色丝绸,裁下四十条头巾,分发妇人们。 而后,便开始按照队列,训练妇人们。 刘备此时却拿捏,不好意思和妇人们打交道,非让李孟羲来。 “那今晚先不练,先让她们看看,队列怎么站。” 于是,妇人们围观,刘备从头到尾操练队列。 妇人们一旁,指着青壮们的队列,捂着嘴,说说笑笑。 关羽厌烦,李孟羲无奈。 练兵事难,练女兵更难。 第四百零四章 第二次缝合术实验 九月,二十日。 自斥候联络法协调之后第三日。 大军前行之时,终于在大道一旁,看到了一处土堆。 “走,去看看。”李孟羲开心说道。 游骑商队还有李孟羲,来到路口,看到土堆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的模样, 土堆半塌,在离土堆几步远,路口另一边,可看到地上留着一个明显的洞,是旗帜插地上时留下的, 此时,旗帜不见了,由此可以看出, 布条,树枝,土堆,此三重保险法,还是有用的。 旗帜被路过的乡人顺走了,土堆被小朋友踢了一脚,但土堆还是成功留在了路口。 在土堆旁,泥土地上,用刀痕刻画的地图好好的留在那里。 地图是一根长线,长跟尺子差不多长,三二十公分。 从下往上看,依次是,左边一条长线,李孟羲抬头,顺着路往远看,他看到了, 路往前走不远,就有一个往左的路口。 奥,第一个路口就往左拐。 再低头看图,地图上,往上,继续是分别是左边六个短线,右边四个短线,这意味着,左拐之后继续走,数着,过右边四个路口,左边六个路口,不用拐弯。 然后,又是右一长线,这是又往右拐了。 然后又是许多短线…… 李孟羲数了下,这一段直线,画的长短线段,四十多条。 也就是,这么一小截线,标识出了四十多个路口的漫长距离。 问,游骑看明白没。 游骑商队队长说看明白了。 再让商队队长复述一下,商队队长看着图,说的路况都对,往哪里拐,第几个路口拐,一点不差。 “拿笔,画下来。”李孟羲建议,“反正这么些个路口,我是记不住。” 游骑商队队长为难,没有笔墨。 没有笔墨,不用笔墨也行。 发给游骑商队几匹布,再几块木炭,画几个印子,轻松把他地图复刻下来。 三日前的夜晚方才和斥候将领马弓手张飞商量好联络法,张飞再把联络法传授给所有斥候,再到斥候们碰到村落之后,认真选择一番之后,把十里之内的村落信息,留下标记。 直到三日后,游骑商队才得到这迟滞的情报助力。 自这一天开始,游骑商队的采买效率,开始了爆发。 自第一个斥候遗留的标记开始,有几十骑斥候的情报支援,有多的来不及选择的村落指向,游骑商队不用再去花费时间自己去找了,游骑商队成了运输队,所做的只是按一幅幅地图所指,直接去目标村落,把钱把物资买回来就是。 这一天,游骑往来极频繁,一会儿回来一趟,一会儿回来一趟。 大军这日行了四十多里,两个游骑商队,分左右各自采买,左队采买十六次,右队采买二十次。 就这一日,买回好坏不一的板车,十二辆。 硬木,斧头锯子,锄头铁锹等,更是几十近百不等。 鸡鸭有二十多,羊一只,半大的猪一只。 麦秸更是一买,就是一车。 麦秸不占重量,往往是,先把紧要的东西买了之后,最后,再买麦秸。 往往,因为游骑商队出手阔绰,乡人多得厚利,到最后游骑商队要买麦秸,乡人不要钱,麦秸免费送。 今日最意外的收获,当属花椒树。 李孟羲心心念念的花椒树,终于买到了。 花椒树带着土被买回来了。 李孟羲看着叶子带针,叶下长着小花椒籽的熟悉的小树,他开心极了,立刻就去找来一个坏木桶,扛着一把铁锹,跟着出去采集的民夫们,找土准备种花椒。 铁锹很长,李孟羲笨拙的用撬挖土的时候,民夫看不下去了,一个老大爷,拿过铁锹,匡匡就给挖了一桶土。 当弄清李孟羲是要种花椒时,大爷说,“这不成,种东西得散土,硬巴蛋子不行。” 老人所说的松土,是指松散的土,硬巴蛋子,是硬土块。 这一点儿,李孟羲有所了解。 大概是,土壤松软,有利于植物根系呼吸。 老人还说,用桶种东西,倒是还成,种的时候,得先往桶里装半桶土,这时把花椒放进去,然后,再放半桶土。 李孟羲一想,老人家说的有道理啊。 这是为了让花椒根茎被土包围的更好。 要是直接把花椒放木桶里,可想而知,花椒根底下,就接触不到土。 而要是花椒处于土的正中央,上下左右就都是土,哪一个利于根系生长,不言而喻。 花椒树种了之后,李孟羲带着弟弟去弄来水,狠浇了些水。 有花椒了,鱼汤终于能好吃了。 李孟羲摘了两把新鲜的花椒叶和花椒籽,拿着去找伙夫,让今晚煮鱼的时候,放上。 花椒叶子有点好玩,因为有刺。 小砖一个叶子一个叶子的,把刺给拔掉,不亦乐乎。 转着转着,就到伤兵营了。 正忙碌着用开水煮绷带的军医田卜,看到李孟羲哥俩,“来了。”田卜笑着打招呼。 “你看,俺有这个刺。”小砖献宝似的,把花椒叶给田卜炫耀。 小孩子的脑回路,总难以理解。 田卜一看,笑了。 “这不两面针的叶儿吗?军师哪里找的?还有不,给我些。”田卜道。 李孟羲愣了下,显得十分惊讶,“这是两面针?花椒叶就是两面针?” 两面针李孟羲很熟,因为广告总有一款两面针牙膏,翻来覆去的播。 “对,花椒叶儿就是两面针,你看,军师,花椒叶儿,一面儿一个刺,故名两面针。” 好嘛,田卜这个中医一解释,李孟羲顿时就明白了,难怪有听到过老人们说,用花椒木做个磨牙器,小孩儿磨牙好,又有两面针既花椒叶成分的牙膏,感情,花椒的成分,对牙齿有好处的啊。 tsxsw.la 李孟羲问,“田卜,这花椒叶是不是能治牙病来的?” 田卜笑了,点头,“确是如此,牙疼嚼两片花椒叶就好不少。” 方才田卜想要花椒叶,就是为了当药材。 这两天有人牙疼的厉害,田卜苦于没有药,都准备跟军师说要看看找花椒,军师却已经把花椒弄来了。 李孟羲不知花椒叶就是两面针,不知花椒叶是药材,纯粹误打误撞了。 李孟羲对今晚的鱼汤,相当期待。 早早的拿着碗去等着,开饭的时候,李孟羲盛了一大碗鱼汤,加一个鱼头。 汤很热,他小小喝了一口,果然,花椒叶去了腥气,提了鲜,鱼汤美味多了。 硬饼子泡鱼汤,吃的肚子饱饱的。 这是李孟羲吃的近来最开心的一顿饭了。 “哥哥,咱们木有蛋儿蛋儿吗?”小砖问。 李孟羲突然记起,鸡蛋忘收了。 匆匆去鸡鸭车那里,李孟羲拿着火把,一个笼子一个笼子收蛋。 收到了鸡鸭蛋七个。 收获不少了。 鸡蛋鸭蛋太少了,分出去是不够分的,只够自己和弟弟每天早上,一人一个,补充点营养。 剩下的,分给谁都不够啊。 就几只蛋,就算冲鸡蛋茶,小孩子一人喝不到一个鸡蛋星。 索性,就把鸡蛋保存起来起来好了,自己和弟弟一天两个蛋,剩下的都存起来,存的多个,再拿去给小朋友们煮鸡蛋茶喝。 就这样决定了。 鸡蛋还没地方放,放车上也不行,车马颠簸,磕碰一下就破。 若是刚穿越汉末那会儿,李孟羲不一定能想到存放鸡蛋的方法。 现在不同了,现在他经验丰富极了。 研究携行具的时候,李孟羲就想到,针对携行具篓子里东西乱晃的情况,可以往篓子里塞两把麦秸就解决问题。 当鸡蛋没地方放时,李孟羲立刻就想到麦秸。 只一筐,筐里一堆麦秸,蛋就决计不会破。 晚上,再去练兵时,路过匠营,鲁犁说,抽屉架子,又做好一具。 好事接踵而来。 一个麦芽糖厢车,麦芽糖生产的速度,可完全供给两名特殊伤员对糖水需求,两辆车的生产量,就能满足两人。 现在军中需要麦芽糖水的,只那个不幸成了植物人的伤兵,这就意味着,两辆厢车,就有一辆的产量积攒了下来,能源源不断的储备。 “哥哥,俺有一个可好吃的东西,你要不要吃?”小砖突然神神秘秘的说。 李孟羲好奇,“什么?”他摸摸弟弟的头。 弟弟拿出一个花椒籽,“这个可好吃了。”弟弟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俺刚才就吃了一个,不信你尝。” 李孟羲乐了,这小屁孩儿想坑你哥哥我呢。 “好,哥哥尝尝。”李孟羲接过弟弟小手里的花椒籽,填进嘴里,用舌尖试了下味道。 又麻又爽的感觉。 狗日的,生活太艰苦,食物寡淡无味,吃花椒籽还能吃出滋味儿来了,李孟羲有些可怜自己。 花椒籽含了一会儿,李孟羲呸的一口吐掉。 花椒有了,李孟羲就想起更多调料来了。 葱姜蒜,还有醋。 得给游骑商队交代一下,能买顺便买点。 为了吃好吃的东西,李孟羲不可谓不费心思。 “走,砖头,咱们去练兵去。” 李孟羲拉着弟弟的小手就走。 小砖挠着头,疑惑的看着哥哥,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吃那个圆的东西一点事没有,明明那么难吃。哥哥可是太厉害了,小砖想。 这傻孩子好奇心很重,花椒籽填嘴里,直接咬碎了,肯定味道刺激。而李孟羲,只是带着皮含了一下而已。 第四百零五章 第二次缝合术(二) 九月二十日往后,游骑商队效率喜人,游骑商队的采买成了义军后勤补充最重要的一项。 商队一天从方圆几十里买来的板车,抵的上木匠营半月的生产量。 军中急缺的板车,得以快速补充。 第一个满配板车的营出现了,是木匠营。 匠营百多人,配板车超过六十。这个数量, 平均两人就配了一辆板车,没法再增加了。 依照板车分配的权重,匠营满配之后,应当是往收容车队分配。 既,行军时,跟着行军队伍前后走的空马车,谁路上走不动了,可以上车歇息一段。 以当时算定,按人口中的老弱比例, 大概六百人有一辆收容马车,就足够给老弱提供落脚的地方。 义军万人,按此比例算,需收容车近二十辆。 匠营的车补充满配之后,只一天,收容车队也有了足够的车。 军中牲口有限,所有的牛骡全都是拉重车,分给收容车队的牛骡没有。 只能是依靠民夫们的自觉了,青壮们帮着拉车推车,以帮助老弱。 二十一日,二十二,二十三…… 游骑商队采买的物资只见多不见少,李孟羲没想到,这么快就为物资发愁起来。 令李孟羲发愁的是小动物,买小动物的最重要的作用是, 用来研究断肠缝合术。 小动物以一天至少一头的数量快速增加,行军途中,安置这些小动物的方法, 只能是板车拉着,麻烦无比。 猪狗羊这些动物,根本不愁多,杀了就是肉。 可李孟羲想要的不是肉,不能把这些动物全杀了。 这些动物最大的作用是,作为肠缝合实验的载体,来完善手术。 肠缝合术,李孟羲只试过一次,第一次手术情况不太好,猪死了。 那次失败的实验之后,李孟羲总结了不少经验。 游骑商队买回来的有一头大小合适的猪,李孟羲本想用羊的,因为猪肚皮太厚了,划开都没办法缝。羊好一点。 可是李孟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肠缝合术一个重要要点是,得用麦芽糖代替伤者的食物,以尽可能的减少食物残渣自胃部蠕动到肠道,污染伤口。 人是杂食动物,猪的食谱跟人的差不多,也是杂食动物。猪能吃的,人也能吃,反过来,人能吃的,猪也能吃。 毫无疑问,麦芽糖水,人能吃,猪吃也没事。 可是,羊呢?羊吃麦芽糖,能行不? 李孟羲的医学和生物学知识实在匮乏,军中条件又实在有限,没有太多试错机会,所以,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肠缝合术第一步,制羊肠线。 制作羊肠线之前,李孟羲设计增加了一个洗肠过程。 他让田卜,弄一些泻药,给羊灌下去。 田卜还真的弄来了让羊腹泻的药。 好家伙,羊拉的稀里哗啦的。 然后,给羊灌水,再加泻药。 悲催的山羊继续拉肚子,直拉到没什么拉了,羊快被折腾死了。 肥皂水在此时开始了第一次医学应用。 把羊嘴撬开,肥皂水往羊嘴里灌,山羊吐的又开始吐沫,吐胃里的食物残渣,吐水。 把羊折腾的,田卜都看不下去了。 李孟羲也觉残忍,没办法,只能这样。 给山羊洗肠洗胃之后,李孟羲认真思考了下制羊肠线的整个过程,他去布置了。 第一,一个洁净的场所,他借用了一顶帐篷。 在帐篷中做羊肠线,比在外面风土飞扬的环境卫生多了。 第二,制作过程中的卫生保障,羊肠线得用手撕羊肠膜,搓成细线。 用高度烈酒,把硬木板上洗了洗,又拿火点起酒精,把硬木板烧了烧。 存放羊肠线的,是酒精坛。 特意找来一个小的酒精坛,坛中,酒精用的是度数不那么的高的次一级酒精。李孟羲觉得酒精浓度高了的话,可能对保存羊肠线有负面影响。 baimengshu.com 这些准备完,李孟羲通知田卜,杀羊。 杀羊过程,李孟羲没去看。 屠宰牲口的,屠匠营拿手,肯定是交付了屠匠营。 没多大一会儿时间,田卜端着一个洁净的木盆,木盆里,还放着一副散发着热气的羊肠。 “田卜,那有热水,你先把手洗了。”李孟羲指指早备好的肥皂水热水酒精等。 田卜知晓缝合术所有流程相关,手术流程还是李孟羲和田卜一起完善的。 田卜用肥皂水和热水,认真把手洗了。 然后,再用烈酒把手泡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准备搓羊肠线。 李孟羲丢给田卜一个布块,布块两边有鼻儿。 李孟羲先给自己带上了。 “此何物?”田卜边带边问。 “口罩。”李孟羲答,“防飞沫溅到羊肠上,飞沫中也有疫虫。” 田卜目露恍然之色,点了点头。 李孟羲把一把湿漉漉的剪刀递给田卜,这把剪刀也是在酒精里泡过的。 田卜接剪刀,拿起羊肠,一划,破开。 李孟羲看的认真,果然,给羊洗肠是极其有用的,洗过肠再宰杀的羊,肠子干净的多,这就有限的降低了肠线被污染的可能。 做羊肠线,不是第一次了,田卜手法还算娴熟,干净利落的把羊肠放凉开水里洗了又洗,然后撕下肠膜,把肠膜摊开,拿剪刀尖,小心翼翼的,尽可能划窄一些。 肠膜破成一道一道之后,田卜拿手指一点点把肠膜细条搓成线。 一根做成之后,丢进酒精坛里保存,接着往下,做第二条。 做肠线需要细致且费时,一副肠,做了一半,天都黑了。 “田卜,我让你找柳氏来,你找了吗?” 田卜道,“外面等着呢。” “叫来。”李孟羲说。 田卜于是去了外面,把绣娘柳氏叫来。 柳氏进来,还不知干啥,有些忐忑。 “田卜,你帮她把手洗了。”李孟羲随口一说,田卜和柳氏都是尴尬。 柳氏忙说自己洗。 毫无疑问,柳氏是军中针线手艺最高超之人,针线玩的贼六。 找柳氏来,就是借助她的缝合技艺。 柳氏在田卜指点下,按标准的消毒流程,热水,肥皂水,再酒精浸泡,把手消了毒之后。 李孟羲向柳氏介绍手术过程,“柳姨,你看,这是断肠,肠子一截两半了。 你看,用这个肠线,把肠子给接一起不?” 柳氏走来,见到木板上,放着两节断肠,还有几根小针,针上穿的也不是线,不知是啥。 “柳姨你看,肠子是里中外三层,两肠头缝的时候,里缝里,中缝中,外缝外,得缝的,一点缝没有,一点水不能漏,能缝不?” 肠子柳氏也没缝过。 “我试试。”柳氏心里没底。 开始缝合了。 柳氏拿起针,拿过肠,试着要缝,肠子又滑又软,还薄,柳氏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缝的艰难。 天色暗了,李孟羲把灯具拿来好几个,他和田卜一左一右,给柳氏拿火把照亮。 这场缝合术,一直持续了快半个时辰。 终于,柳氏说缝完了。 李孟羲和田卜就看缝合效果如何。 针脚细密整齐,一点不乱。 看样子,是把两节断肠缝合到一起了。 不过,实际效果如何,尚需检验。 今日就算了,明日,拿猪开刀。 第四百零六章 路遇卢植 缝合术完整的施术流程需要什么? 需要羊肠线,需要消毒方法,需要缝合技术,一般如果是枪头造成的贯穿伤,伤口则太小,没办法进行缝合术,此时还需要用刀划开伤口的解剖技术。 缝合术完成后, 控制饮食则必须麦芽糖。 所以,综合种种,缝合术要绣娘参与,竟然还需要杀猪匠参与。 专业的外科手术医生没有,但若论用刀开肠破肚的技术,没人比杀猪匠还熟练了。 杀猪匠人们惯用的尖头杀猪刀, 是很好用的解剖工具, 比环首刀好用,更比剪刀好用。 从屠匠那里拿来的杀猪刀,从二十六日这天清晨开始,杀猪刀就放瓦罐里用热水煮,到这天傍晚扎营,杀猪刀用沸水煮了一天,完成了消毒。 扎营之后,李孟羲把绣娘柳氏,屠匠屠信老人,还有田卜,一群人叫到一起。 给屠信老人也发了一个口罩带起,田卜领着老人,分别用热水,肥皂水,还有酒精洗过了手。 依然是帐篷里,半大肥猪一头,绑在门板上,直哼哼。 李孟羲皱眉思考手术流程。 假设, 是真实的战场救护,此时,一人肠子被枪扎断。 毫无疑问,此时依然是需要洗肠流程的。 但跟昨日给羊灌泻药不一样,羊肠子没有创口,洗肠无所顾忌。 战场的真实情况是,伤兵肠子有伤口,洗肠不能用如此粗暴的方法。 实际手术时,大致可把洗肠过程,单分成两部分。 第一,催吐。 古人催吐,是用粪水。 粪水催吐效果是极好的,但粪太脏了,会造成一定的安全问题。 现在李孟羲发明固体肥皂没成功,倒先把肥皂水给鼓捣出来了。 催吐用肥皂水又安全又好用。 给肠子寸断的伤兵做手术之前,先给伤兵灌许多肥皂水,一次还不行,得多灌几次。 然后,伤兵胃袋里的食物全吐出来了。 这是第一步。 接着,第二步在开膛破肚之后,清理肠道。 此过程就恶心了,得用手,洗大肠一样,把人肠道里的脏东西清疏干净。 此过程,断肠创口难免会沾染一定的污物,所以,最后一步得用肥皂水和稀酒精小心清理。 肠道完全清理干净之后,才是缝合术。 缝合术之后,则需控制饮食,要长达几个月只能喝麦芽糖水度日。 想通了完整流程之后。 李孟羲抬头,看向田卜,“开始吧。”李孟羲说。 田卜走来。 第一步,用肥皂水灌猪。 田卜提着一个小桶,桶里是肥皂水,田卜翘着猪嘴给猪狠灌了几碗肥皂水。 如同羊被灌了肥皂水之后一样的反应,猪狂吐不止。 被叫来帮忙的屠信老人,都惊了。不知道折腾猪干嘛。 依照手术流程,为尽可能避免感染,手术各步骤应该分由不同的人来完成。 猪体毛发达,开膛破肚之前,需要剔除毛发,还需要给那处皮肤消毒。 这般体力活,自然得是田卜来的。 田卜拿着一把断环首刀片,一点一点把猪腹部一块毛发刮除。 看差不多了之后,李孟羲适时递去一根筷子,筷子一头用缎子缠了几圈,缎子是泡了酒精的,吸的满满的都是酒精。 这便是李孟羲自制的消毒棉签,又没有棉花,只能就地取材。 田卜拿缎布棉签,仔细把要开膛破肚那处认真擦拭一遍,然后看向李孟羲,那意思说,完了,下边呢? 李孟羲叫过屠信老人,指着剔除了毛发并消过毒的那块,“老叔,你看这块,从这处用刀,要剖开猪肚子,并不伤到肠子,能做到不?” 屠信老人握着手里剪刀,眼看着就一拃长的一块,心说开把猪膛破肚好办,可要不伤到肠子,那就得下刀浅一点了。 再有,刀口就那么长,要想一刀完事,就得从头剖。 所谓艺高人胆大,屠信老人杀了一辈子猪,外科手术的全套什么剖割剜缝,屠信老人不会,但只说用刀,屠信老人勉强是够操刀水平了。 屠信老人走来,推开挡路的田卜,手按着猪,看了一眼下刀位置,不做迟疑,一刀捅了下去,顺着劲儿就往下一划拉。 爱好中文网 绑在门板上的猪立刻就挣扎哼唧起来,把门板带的匡匡响。 猪凄厉的哼唧嚎叫声中,“妥了。”屠信老人收刀,抖了抖尖刀刀尖的血,淡淡说到。 众人定睛一看,刀口不长不短,刚好是刮了猪毛消了毒的那块。 好手法,又快又准。 接下来,便该是最重要的步骤了。 田卜重新把手消了毒之后,然后上手把猪肚子从剖口那里伸进去,恶心无比的找肠子。 猪肠拽出来一节。 李孟羲立刻端来桶和盛放干净肥皂水的盆子。 往下是把猪肠子一剪两断恶心的清肠过程,不做多说。 此过程中,李孟羲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众所周知,猪的肠子也好,人的肠子也好,很大一坨,清疏肠道的过程,需要把肠子从头捋到底,清理的干干净净才行。 可是,如果在猪腹部开的创口太小了,则就没办法很好的把所有肠子全掏出来清理。 除非,把腹部整个剖开。 可如此一来,腹部整个剖开,猪还能活吗?人还能活吗? 问题又往前倒了。 用泻药清疏肠道,跟开膛破肚清疏肠道,哪个更好? 李孟羲茫然了。 肠缝合术一个横在眼前的麻烦是,肠道清疏过程。 以如今消毒水平,有七十五度的酒精,缝合伤口又有了羊肠线,那如果把人腹部剖开很长的一道伤口,人还能活吗? 人不知能否可活,那先用猪试。 可怜的猪,腹部又被屠信老人剖了两刀,刀口三十公分长,血流不止。 李孟羲准备的缎子条发挥了用处,缎子吸水能力尚可,用来擦血好用。 棉签是手术过程中一个挺重要工具,没有棉签,就没办法处理手术中的血,血对手术过程来说是干扰。滑腻的鲜血影响用刀,也影响缝合。 还是需要有一些夹子一样,或者能撑开伤口之类的器具,不然手术时,就得不停扒拉伤口把伤口分开,麻烦的不行。 众人合力,从傍晚扎营时,忙碌到天快黑。 绣娘柳氏小心翼翼的把用肥皂水洗干净的两节断肠缝好,然后给塞进了猪肚子里。 再用肠线把猪肚子的伤口再紧紧的缝合好,完成了。 猪皮太厚,李孟羲看到柳氏穿针过线的时候,拔针很艰难。 李孟羲觉得,需要一个钳子,专门用于拔针的钳子。想来,外科手术中,应该是有这样一个钳子的吧。 手术完成了,猪好像死了,不动弹。 李孟羲伸手啪的一声拍了猪一下,猪哼唧,没死便好。 还需要包扎,既,用布把猪身上的伤口缠着,以减少灰尘往伤口上落,降低感染之可能。 猪从帐篷里推出来的时候,引起了轰动,士卒们都是诧异,他们看到猪给穿上衣服了,怪异无比。 猪腹部有那么老长的伤口,用麻布包扎的时候,从猪腹到猪背,缠了一道又一道,可不就像是给猪穿了一身衣服。 嘱咐田卜,日后喂猪的时候,喂糖水吧。 幸好麦芽糖厢车做好了,不然麦芽糖的产量还供不起一头猪。 娘的,猪都吃起糖了,比人吃的还好。 “还有消毒,每一两日,换绷带,用酒精消毒,莫忘了。”李孟羲交代。 田卜认真点了点头。 天色终于黑了。 如果这次缝合术能成功,日后,谁人被刀砍断肠子,就救的回来了。 纵华佗在,也不过如此吧。 第四百零七章 宴间 十月初。 大雨连绵。 行军因为连绵大雨,大为受制。 已至巨鹿郡中,大雨滂沱之中,两支队伍迎头雨中撞见。 道两边是土岗,中间是路,两下恰堵在路中。 两方在雨中各自警惕,互相观察。 人多的这边, 出来一顶盔掼甲的军官,军官拿眼观瞧瞧,只见,对面只两骑,后边举旗那小卒倒罢了,旗面上斗大一刘字大旗, 不知谁人人马。当先那一人, 骑黑马,豹头环眼, 上身赤裸,湿衣搭肩上,一只蛇矛扛在肩上,一副彪悍做派。 可看这黑汉头上也无黄巾,到底是贼还是不是賊,也拿不定主意。 官军人马驻马观瞧之时,豹头环眼的大汉,也好奇打量对面。 见这队人马装束,黑汉顿时眼都亮了,好家伙,看这队人马,当前的一群骑士,个个身穿鱼鳞大铠,甲后有赤红背羽,如插双翅,头盔上有长翎, 挺拔摇曳。 这队人马古怪。 再看这队人马所举大旗,旗上有青龙朱雀, 就是不见名号,看不出是谁的兵马。 相持了一会儿,官军军官耐不住了,手拿鞭一指,“毋那厮,莫挡路,我等有要事,让路!” 张飞闻言怒了,手中丈八蛇矛,往地上一刺,马一横,挡在道中,爆喝如雷,“哼!哪里来的鸟人!你有要事?你家爷爷急着去去讨黄巾,要让,也是你给爷爷让路!” 官军军官大怒,差点拔剑来战。 官军军官气傲,张飞脾气暴躁,也不承让多少,两方就堵着路,僵持不下。 大雨滂沱,闷雷滚滚。 嗒嗒马蹄声打破了僵局。 “吁~”冒雨前来的刘备勒住缰绳,“翼德,前方何事?”刘备喊问。 “大哥,这不知哪来一撮鸟人,挡我去路,好不气人!”张飞气骂到。 刘备此时,也注意到对面一彪人马装束华贵,非是寻常。 心下有了计较,刘备驭马前来,“翼德,让路,莫要为难上差。” 有刘备开口,张飞这才冷哼一声,不跟对面官军顶牛了,让开去路。 对面官军很不像话,刘备因为义弟张飞阻路之事,在马上朝对面抱了抱拳,算是赔礼,对面官军连回礼都没有,根本不正眼看立在道旁特意让路的刘备一眼。 “走!”官军将领一挥马鞭,招呼队伍继续前进。 —— 目睹着官军骑兵从面前经过,刘备此时生出了和张飞一样的感觉,这伙人马,甲带背羽,胄竖长翎,马也是一色的高头大马,一副豪贵模样。 刘备心下疑惑,忍不住上前问,“敢问这位将军,巨鹿兵荒马乱的,你们是何方人马?欲往何处,若是同路。我等还可照看一截。” 官军军官勒住马,看了道边刘备一眼,随口道了一句,“我等奉朝廷令,押赴罪臣卢植回去,不必相送。”说完,上前去了。 天空咔嚓一个惊雷。 马上端坐的刘备,瞳孔一缩,陡然一惊。 愣了许久,沉重的囚车咕噜噜的响声惊醒了刘备。 雨幕哗啦啦飘落,眼前驶过的囚车中锁着一人,此人手腕被铁链锁住,脑袋露在外边,被雨淋的披头散发,不成形状,更是看不清面目,更是不知死活。 刘备心中一颤,眼中发热,匆忙驱马拦住囚车,不管官军的呵斥,刘备翻身下马,来到囚车旁,仰头声音颤抖着问,“车上可是卢师?” 囚车上,卡在囚车上的一颗脑袋晃了一晃,囚在车中的人,用手艰难的剥开披散的头发。 一声虚弱苍白的声音响起,“何人……咳,是何人唤我?”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卢师,刘备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于泥水之中,“卢师何至这般境地!”刘备声音悲痛,“学生来迟矣!” 言罢,刘备怒喝,“翼德,领兵来!截住此伙!” “领命!”张飞呼喝一声,纵马去了。 事出突然,官军们反应过来之际,刘备已拔过雌雄双剑,匡匡两剑劈开囚车。 官军士卒还要来讨扰,刘备双眼赤红,剑一轮,咔嚓乒乓声中,连砸带斩,不知劈断了多少枪头。 失去囚车的束缚,囚中之人虚弱的病体体力不支,差点从囚车中摔出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搀扶住囚中之人,小心的把囚中之人背到背后,“老师,咱走。”刘备背起人就走。 前边还有官军持枪举刀相拦,刘备对眼前刀枪视而不见,直直撞了过去,官军却愣是被撞开,不敢真个拿刀枪伤人。 不一会儿,关张二人领兵来。 大雨中汇合了背着人冒雨回来的刘备。 此时,稀里糊涂的被人从囚车里背走,囚者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茫然。 “义士,你何人也?何故砸我囚车?” 刘备不由止步,沉闷片刻后,“卢师,随我回营再说。” 官军队伍被截了,人马全被关张二人扣押。 —— 此时大雨中,后军,李孟羲突然听到前边游骑呼喝而至,说就地扎营。 李孟羲不做他想,只以为是雨太大,停下休整下也还好。 匆匆当道支起的中军大帐之中,一件厚氅披在了卢植身上,冻的瑟瑟发抖的卢植感受到一丝温暖。 卢植再一看跪倒在帐中,口呼老师之人。 卢植疑惑无比,他不识得眼前人。 刘备此时像个孩子,满脸堆笑,语气欢快,“卢师还记得学生吗?某是涿郡刘备,字玄德。十来年前,曾投卢师门下求学数月……” 噫,卢植顿时想起了,忙问,“莫不是当初随公孙瓒一同求学的刘玄德?” 刘备笑逐颜开,“正是学生。” 师生在这个尴尬情形下相见,都想说话,可寒暄过后,都不知该怎么说话。 好一阵沉默之后,卢植突然看见刘备还跪在地上,忙说,“玄德,快起,快起,莫跪着了。” 刘备领师命起身坐在下首矮几后坐好。 卢植看了刘备好一会儿,终于看出来了,眼前之人,耳朵奇大,眉眼间,依稀有当年少年时模样。 当年少年,如今已魁梧成人,想到时过境迁,自己也年过五十,囹圄囚车,卢植不禁悲从中来。 “唉!”话不知从何起,到了嘴边,卢植一声长叹。 刘备心中压了无数的话不敢问,此时见老师萧索模样,刘备终于忍不住了,忐忑问道,“若非学生撞见,你我师生不知何时能再见。 可观老师境况……学生斗胆一问,卢师因何至这般?” “啪!”提起旧事,卢植气的一拳到矮几之上。 卢植气笑,“朝廷命我征讨黄巾,老夫领兵苦战两月有余,眼看要将黄巾合围,一战竟功。 燃文 朝廷派左丰来探查军情,那左丰问我索要钱财,某何来钱财与他?简直混账!……咳咳……” 说到气急处,卢植剧咳连连,咳的身体发抖。 刘备见状,慌忙前来,小心轻拍卢植后背,其恭其敬,令人动容。 “玄德啊,”想起种种委屈,在自己人面前再也装不下去的卢植鼻子一酸,老泪纵横,“唉,想我卢某,为讨賊大事,日日忧劳,可朝廷听信奸人左丰一面之词,就说我征讨不利,剥我军权,要拿我问罪。” 卢植抹泪,“……” 闻言,刘备也不知该说什么劝解的话了,只能叹息。 —— 外边雨大,李孟羲不想出去,关羽冒雨来敲车窗。 “羲儿,鸡蛋可还有?” 关羽问。 “有啊,你要多少?”李孟羲愣神。 “有多少要多少。”关羽说。 李孟羲便下车,去给关羽拿鸡蛋。 鸡蛋放在车后的一个筐里,筐中铺满麦秸,麦秸中放着鸡蛋,不知多少。 “羲儿,鸡鸭我拿走几只如何?”关羽接过篮子,又问李孟羲要鸡鸭了。 “拿便是!何故与我见外。”李孟羲笑了。 李孟羲这时,感觉到了奇怪,关羽又要鸡蛋,又要鸡鸭的,李孟羲忍不住问道,“关将军,是有何事要张罗吗?” 关羽从笼里抓出一只公鸡,又抓了一只鸭,提在手里,把笼关上,跟李孟羲匆匆说了一句,“方才前边遇到……” “谁啊?”李孟羲打断关羽的话,迫不及待的问。 “大哥的老师,卢植。”关羽答。 “啊?!”李孟羲惊讶无比。 卢植! 卢植是谁,李孟羲很清楚。 毫无疑问,卢植是海内大儒,是刘备的老师,汉末名将。 放在如今时节,黄巾乱中,卢植这个名字意味着,讨冀州方向黄巾的官军统帅,以及卢植会讨伐黄巾半途之时,会因为没给宦官左丰好处而被诬告撤还。 卢植,现在在军中,那么事情有点奇妙了,卢植,因为和义军碰头了呢…… 李孟羲在想事,浑然不觉身处雨中,等关羽从笼里抓了四五只鸡鸭,拿绳把鸡鸭的脚缠好准备拿走,回头就看到李孟羲在雨中杵着发呆。 “羲儿,进车,莫在雨里淋着。”关羽叫到。 “奥!”李孟羲回神。 “关将军你去干嘛?”李孟羲跟着关羽走。 “某去把鸡鸭宰了。”关羽笑道。 “我也去!”李孟羲要跟着去。 “哥哥,俺也想去!”小砖捂着脑袋,护着脑袋不被雨淋,他何时跑下车了。 “那走。”李孟羲拉着弟弟跟着关羽就撒开腿跑。 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卢植,不是一般客人,更是刘备老师,是尊贵的客人,更要好好招待了。 军中没有专门的火头军,现在遇到炊事大事,就得关羽亲自动手。 天还未黑,李孟羲就已经找到了军中一处不足之处。 需军中需要炊事班,需要专门做饭的火头军,而不是只有伙夫。 在一个小帐篷里,关羽忙着杀鸡,李孟羲忙着烧热水。 忙碌间,李孟羲旁敲侧击的问,怎么遇到卢植的。 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道,“羲儿,卢植乃大哥的老师,一会儿要是见面,得称呼卢师,不能直提姓名。” 李孟羲忙说受教。 说起如何遇上卢植的,关羽皱眉,杀鸡的动作也不由顿了下,“遇卢师是在囚车之中。” “囚车?”李孟羲心中了然。 他弄明白了,现在正是卢植打黄巾打了一半,然后因为没给宦官贿赂,而被撤职的这个时间。 义军恰碰上卢植的囚车。 “羲儿,只有肉,无酒怕是也不妥,军中酒水都在你手,可拿来几坛?”关羽又讨要酒水。 李孟羲略做思考,虽说军中酒水有大用,但此时,非常之时,再吝啬些许酒水很不应该。 “成!我去拿!” 李孟羲作势就要出帐。 小弟非要跟着往外跑,“砖头,你呆着,别乱跑!” 小砖这才老实的呆着。 到伤兵营,李孟羲说清有贵客来了,要拿点酒,田卜便抱了好几坛酒给李孟羲。 “对了田卜,糖饴也拿来些。” 李孟羲和田卜,抱着酒拿着糖来到帐篷时。 关羽瞅见田卜来,便想起了卢植被雨淋的浑身透湿的模样,关羽邀田卜去给卢植先看看再说。 田卜领命而去。 酒水来了。 李孟羲打开其中一坛,军中水酒全部蒸馏成酒精了,酒精烧喉,不一定适用于宴间。 李孟羲稍稍倒了一点酒精,端起碗喝了一小口,一口呛的他咳嗽连连。 把碗端给关羽,关羽尝了一口,也是微咳。 “太烧口。”关羽皱眉。 “军中只有酒精,我看把酒精兑水试试看。”李孟羲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 高达七十度往上的酒,喝起来太要命。 一坛酒,李孟羲拿起来和凉水混合,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加水,然后把酒使劲的晃匀。 每稀释一些,李孟羲就倒一些给关羽尝。 如此尝了七八次后,关羽点头,“尚可。” 李孟羲也亲自尝了一下,从口感来说,酒精降到大概四五十度的样子,这个度数就是后世的白酒的主流度数。 有麦芽糖半坛,李孟羲拿勺子,一勺一勺的往酒里加糖,最后调出的酒,多了一些香甜的味道。 关羽的评价是,极好。 张飞嗜酒,关羽也好酒,能让好酒的关羽眼前一亮并说极好,那就口感一定非常不错。 第四百零八章 忠臣孝子,小杖受,大杖走 军中物资匮乏,但匮乏看分情况来说。 给军中万人,一人一块肉,没有,肯定是匮乏。 但要说鸡鸭羊牛肉,一点不缺。 中军帐,卢植和刘备越聊越热络, 他们谈起以往,谈起当年求学之时,融洽无比。 卢植见刘备甲胄在身,又知刘备是要引军征讨张角,心中不由对刘备高看了许多。 卢植自思,这么多年以来,生徒不少, 当年刘备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其能提兵急天下之义,难能可贵。 军医来过,煮了一碗热姜汤,卢植端碗喝了口热汤,浑身回暖。 “玄德,你此去讨賊,兵力几何?”卢植问。 “出涿州时,我军只千余。”刘备转身对向老师,恭敬答到。 “千余?”卢植不由多看了刘备一眼,卢植对刘备只以区区千人敢横跨三郡直来的胆魄,极为赞赏。 可随后,刘备一番话,让卢植更为惊讶了。 “敢叫老师知道,出涿州时,我部只千余人,入河间, 我军克服文安县,招抚黄巾数千,后又缴青云山一处悍賊,得精兵又两千。 如今,我军席卷已成万人之众!” 就像是向大人炫耀一样,刘备兴奋的向卢植炫耀着自己扩军成果。 卢植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卢植叹道,“玄德啊,招賊为兵,当心被贼反噬。” 刘备面色如常,“我本也有此虑,可如今,黄巾旧俘与我战兵,已一般无二,我决计不忧其会反目。” 卢植惊讶。 刘备随后就侃侃而谈,把自出涿州以来,这一路上,所干干的种种,一并告知老师。 什么使民思活,什么授其军旗,收其心,什么激赏法,什么以一双草鞋为引,军中立信。 卢植看着侃侃而谈的刘备,有些怔然。 刘备言谈之中,智谋显露,卢植是识货之人,自然分辨的出来。 照刘备所说的招抚法,卢植一经思索,便觉颇有可取之处。 尤其让卢植觉得惊讶的是刘备所说的屯田法,卢植顿时就觉得刘备有治民之能。 想到如今刘备只是白身,如此英才埋没,岂不可惜,心下打定主意,卢植决定不管如何,要给刘备谋个前途。 正这时,有士兵们端着大大小小的盆碗,鱼贯而入。 刘备笑道,“叫老师一阵久等,肉终于炖好了。” 卢植一眼就看到,端来的食物实在是太丰盛,鸡鸭鱼竟然齐全。 食物一盆一碗的摆在卢植面前,肥鸡一只,肥鸭一只,大鱼一条,切好的半肥不瘦的牛肉满满一碗,肥羊肉一盆,还有一碗煮好的鸡蛋,再加一坛酒。 卢植叹气,手指摆了一满几,摆的满满当当的肉食,看向刘备,叹道,“玄德啊,这军旅苦寒,你这……过了,过了。” 刘备笑了,“老师莫怪罪,学生军中,肉食多矣,值不得什么。” 卢植还是不依,拿出当年严师的做派,好一阵数落刘备。 说什么,军中不同平日,治军当严,为将者好奢华,不利军心。 刘备只有苦笑。 只好把军中详情告知。 “卢师啊,就拿这鱼来说,军中鱼多的吃不及。 我军中有渔队一队,每行军遇水,渔队前去捕捞一夜,多可捕鱼小两千斤,少也可捕鱼几百斤。 卢师怪我军中养鸡,徒耗军粮,确实误会学生了。 军中养鸡鸭过百,可一点军粮未耗。 为何?因喂鸡鸭之物,恰在渔获,每日网鱼几百上千斤,鱼鳃等也有几百斤,正好拿来喂鸡鸭。 baimengshu.com 要是不喂鸡鸭,鱼杂不就白废了?” 正剥鸡蛋的卢植,手剥鸡蛋的动作停下了,他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刘备,“当真?当真鱼获能两千斤?!” 刘备拱手一礼,道,“不敢哄骗老师。” 卢植此时,心里一阵懊恼。 天,早知行军打仗,还能带鱼网捕鱼,早知如此,不就不至每每为军粮拖累? 日有鱼千斤,能省多少粮食…… 卢植心情极复杂。 手中的鸡蛋不知为何非常好剥,一剥壳就掉了。 这是因为,鸡蛋煮好,李孟羲特意把鸡蛋放冷水里冰了,然后才让亲兵端过去的。 饥肠辘辘的卢植,拿起鸡蛋咬了一口,自领兵那天到现在,几个月,就没吃过鸡蛋。 现在终于吃到鸡蛋,卢植终于回想起,鸡蛋到底是个什么味儿了。 想起刘备说,军中靠鱼杂,能养百多只鸡鸭。 卢植问,“玄德,你军中鸡鸭,下蛋怕不少吧?” 刘备笑了,“不少!每日蛋三五十只还有有的。喂鱼杂,比喂粮食鸡鸭下蛋还勤。” 每日,人家军中白收三五十蛋。 卢植想起自己领兵时,将士吃糠咽菜,心情就有些郁闷。 “呵,玄德,你倒是经营得法。能养鸡鸭,何不猪羊一块也养?”卢植因为自感治军还不如学生刘备,心中有些不平衡,有些阴阳怪气的调侃了一下。 刘备哈哈笑了,“果然瞒不过老师。我军中确也养了猪羊。不过,不比鸡鸭可用鱼杂喂,猪草羊草,每日扎营时,民夫四散采草,采得草料,估计也就能养十来头猪羊耳。” 刘备给卢植粗算了一笔帐,“十头猪仔,自我发军时起养,若征战两月,猪仔儿长不多大,就长三五十斤肉。 十头,也就肉三五百斤,不比鸡鸭。” 三五百斤肉,的确不多。 可这是,平增的口粮啊。 大军一行,只见粮草损耗,哪见粮草还会自己长的。 可粮草就是会自己涨,人刘备军中,竟能养猪。 卢植心情复杂,既为刘备如今治军高明感到欣慰,又自感论经营不如刘备而郁闷。 “来,卢师,胜饮!”刘备端碗敬酒。 卢植也端碗回敬。 主位的卢植,和侧位的刘备,两下遥遥相敬。 刘备碗凑到了嘴边,却没喝酒,他期待了老师的反应。 果然。 当卢植端碗痛饮一口之时,酒水只清冽柔甜,如火般的微炽,让卢植惊噫出声。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细细品味,顿觉此酒,乃生平未见之好酒。 卢植平日也好酒,酒口感太好,卢值忍不住一抽碗底,一碗酒瞬息下肚。 酒过喉入腹,只觉胃里暖洋洋的。 “好酒啊。” 卢植放下空碗,看向刘备,看到刘备笑意盎然。 “玄德,此是何酒?” 刘备笑意灿烂,“敢叫卢师知晓,此乃我军中自酿之酒。” “奥?”卢植惊讶。 第四百零九章 我助你夺回兵权 人说,一得意就忘形。 刘备遇到老师,阔别重逢,再加上自觉干了一番事业,喜不自胜的就想把干的事拿出来炫耀。 说话一时漏风,刘备一下就把蒸馏酒说出去了。 不过,卢植随便一听, 能不能听懂什么是个蒸馏,就两说了。 蒸馏法是简单,可门槛也不是容易跨过的。 卢植再次感慨刘备治军有法,连军中酿的酒都比平日喝过的好酒好不少。 肉食丰盛,饥肠辘辘的卢植,在刘备再三劝进之下,敞开了吃。 鸡炖的软烂,竟然还用了香料炖, 卢植一闻就闻出来了。 香料价比金银, 刘备军中奢侈到这般的程度。 卢植本想,再劝诫刘备一番,好好劝解这个学生,行军打仗,还是简朴些好。 不过,再一想到刘备军养鸡养鸭又养猪,指不定香料也是人家自己种的呢,卢植自嘲一笑,不去管了。 刘玄德啊,这个学生啊,翅膀可是硬了,用不着一糟老头子说道。 卢植是赶上了,香料贵且稀缺,前几日,游骑商队才买回来了一些不多的香料。 正好今日拿来酬客。 鸡肉好吃,鸭肉也好吃, 鱼不知怎么做的,不腥, 也好吃,鱼应该是加了醋炖的,酸嫩可口。 牛肉半肥半瘦,也好。 羊肉肥嫩,更是极好。 肉吃了一圈,卢植忽又看到,矮几边上的碗里的一满碗鸡蛋。 鸡蛋也好吃。 停著剥蛋,大快朵颐。 军中有此一顿丰盛的食物,堪称豪华。 这大概是卢植几个月以来,吃的最舒坦和尽兴的一次了,不像是在军中,日日忧虑军情,不敢有片刻疏忽,日日食粥,而不知粥味。 现下是在学生军中,安心惬意,几如家中。 刘备看老师放开了吃的尽兴,他笑得开心,端起酒碗,这才准备吃喝起来。 酒喝了一口,刘备噫了一声。 这酒…… 再喝一口,没错,这酒甜丝丝的,口感意外的好。 不应该啊,蒸馏的烈酒,刘备喝过,可没这么甜,为何烈酒如此? 刘备隐约觉得中间有故事,此时却不好去一探究竟。 卢植酒足饭饱,一桌肉食,还剩了老多,实在吃不下去了。 刘备察言观色,适时拍了拍手,唤亲兵前来,收回残羹剩菜。 然后,又陪着卢植说了一会儿话,刘备适时引出话头,“卢师,此番出兵,多赖众人襄助,备想为老师引荐,不知可否?” 刘备话说的谦逊,卢植作为客人,哪里有违背主家的道理。 卢植点头道,“某料,玄德帐下,必多能士。”卢植小小的夸赞了刘备一下。 刘备唤过亲兵,告知,“去叫关张二位将军,还有军师前来。” 卢植听得分明,刘备帐下,倚重的有关张两位将领,还有一位军师。 片刻后,帐外人影晃动。 两大一小三个身影,陆续入帐。 “见过卢师。(见过卢师。)” 刘备关羽李孟羲三人,恭恭敬敬,对主席端坐着的卢植,躬身一礼。 卢植见关张二人身量魁梧,仪容不凡,暗道好两个猛士。 见到第三个,是个小孩儿。 卢植难得的笑了,“玄德,孩儿这么大了?,你这出来打仗,带着娃啊?” 关张忍俊不禁。 刘备嘴角也咧到天上去了,李孟羲则是面有无奈。 “卢师,这是我两位结义兄弟,绿衣者关羽字云长,黑衣者张飞字翼德,两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少年,可不是我家小儿,乃是我军军师,李氏,复名孟羲也。 自涿州以来,军中之事,学生多仰仗之。” 卢植听完刘备介绍,一时未反应过了,片刻后,他猛然盯向李孟羲,一看,小小一少年,这是……刘玄德军师?!” 卢植只觉荒谬。 “云长,翼德,羲儿,落座。”刘备招呼三人。 三人各自落座。 李孟羲在最靠后的座坐定之后,他好奇的往主位打量,李孟羲很好奇,卢植是怎样的人物。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身高中等,面容清瘦的中年人。 此人头上随意用布带缠了发髻,身上披一件大氅,无甲无胄,无剑在身,没有一点像是领兵打仗的一方统帅,反而,跟李孟羲印象中的儒士有那么几分想象。 再看长相,宽额低颧,眼长眉粗,一双眼看过来,带着审视。 其颌下,三缕长髯。 与刘关张皆不同,刘备颌下短须,张飞满面髭须,关羽则丰髯垂胸。 卢植则是,三缕须髯。 在李孟羲不怕生不露怯,好奇的打量卢植之时,卢植也好奇的打量着李孟羲。 在卢植视角,卢植带着满心惊讶与好奇,把刘备的军师上下打量。 见这是一个年最多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身穿粗衣,脚蹬草鞋,一身除腰间挂着把短刀以外,无甚特殊处。 再观少年样貌,干净清秀,的确,以少年这个年纪,相比同龄人,干净太多。 xiaoshuting.org 四目相对,目光交汇时,少年浅浅的笑了。 卢植些许恍惚,这少年镇定非常,一双眼睛很明亮。 回过神来,卢植暗自点头,不管如何,就论其镇定自若非比寻常的气度,就远非一般少年可比。 李孟羲和卢植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极其有意思。 刘关张三人心知这两人注意上彼此了,很是有趣。 好久。 卢植点了点头,笑到,“小友,你年轻轻轻,能让玄德拜你军师重任,为何?” 李孟羲直身,朝卢植拱手一礼,正色说到,“无他,玄德公有识人之明耳。” 说罢,又朝对面矮几的刘备拱了拱手。 “哈哈!” 卢植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 妙啊,这少年说话妙,一句话,夸了他自个,也夸了刘备,一下夸了两人。 更兼之,这少年相当自负。 卢植笑意淡淡,手指在矮几上轻弹,他以长辈的身份考教到,“玄德既拜小友为军师,小友想必有非比寻常之能也?” “自然。”李孟羲不予否认,不卑不亢的答道。 这就是等于自承认了有非凡之能。 卢植笑意更盛,“既如此,小友可懂兵略?” “卢师既说兵略,我有一问,卢师可能解答?” 李孟羲顺势反问。 卢植伸手做请,“请讲。” 李孟羲朝卢植拱了拱手,正色道。 “听闻卢师,因未贿赂奸人左丰,而至其进上谗言,而至兵权被免,可有此事?” 提起伤心事,卢植神情低落,叹气道,“确有此事。” “岂不闻,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朝廷出此昏招,卢师为何就弃却兵权?”李孟羲追问。 卢植又是叹气,目露悲痛之色,“朝廷令下,某能何为?” 李孟羲沉默片刻,又道,“敢问,卢师走后,朝廷派何人统御兵马?” “董卓。”卢植哼了一声。 董卓,李孟羲心道果然。 李孟羲又问,“以卢师观之,董卓此人如何?可堪称忠良?可堪称名将勇帅?” “名将?他董卓?!”卢植嗤笑,恨声到,“替我兵权之日,他当面斩我属将五人,如此心胸狭隘之辈,他除会铲除异己,除会自断臂膀,配称什么名将!” 李孟羲直视卢植,“董卓既无统军之能,卢师却轻把兵权交付此人,岂不置大军安危于不顾,此不智也。” 卢植也是愤懑,“不教兵权又能如何?此是朝廷令也!” “卢师全然错了。”李孟羲摇头,幽幽叹息,“我闻,有忠人孝子,小杖受,大杖走。 今朝廷大杖下,卢师引颈就受,而至朝廷唯一可战之军所托非人旦夕倾覆,进致天下垂危。 君此举,虚有忠名,实为,不忠不义也。” 语惊四座,针落可闻,气氛凝固了。 第四百一十章 卢植观军 死一般的沉寂。 卢植神情一阵恍然,心神动摇。 帐中其余人,呆了。 刘关张惊讶的看着李孟羲,三人表情不一而足。 张飞想笑未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模样。 关羽神情肃然。 刘备嘴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卢植怔怔的看着李孟羲, 呢喃道,“……你说老夫,不忠不义?” “非也。”李孟羲面带浅笑,“我是说卢师小忠小义,大不忠,大不义。” 卢植愣神良久, 嘴唇哆嗦,忽然卢植仰头,哈哈一笑, 面有惨然,“好!说的好!老夫我真乃不忠不义之人,卢某该死,当真该死!” 卢植惨笑,涕泗横流,状若癫狂。 一旁,刘备看不下去了。 啪!刘备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羲儿住口!卢师岂是你一小辈可妄论!” 说着,刘备大怒模样,跳过矮几,疾步朝李孟羲冲来,伸手就捉李孟羲。 “大哥!(大哥!)” 关张二人慌了,忙阻拦。 李孟羲被刘备拽住领子, 拖到大帐中间,“你给我跪下!” 刘备训斥。 李孟羲心思通明,心知刘备并不一定是真就发怒了,是为照拂卢植面子。 跪就跪。 李孟羲好整以暇的拉了拉衣服,缓缓跪在地上。 李孟羲跪地之后,刘备也挨着李孟羲扑通一声跪下。 “老师,请恕羲儿他年幼无知,口无遮拦。” 刘备拜倒在地。 主位上,眼睛发红伤心啜泣的卢植,抹了一下眼角,无奈叹道,“玄德,你何苦为难这孩子。小友他说的并无差错,我卢植,确是行差就错。” 卢植走下来,搀扶刘备和李孟羲,“快快请起。” 插曲过后。 李孟羲又回来到了座位上。 此时气氛,融洽了些许。 伤心不已的卢植,抽泣不止,哭笑不得,摇头自嘲道,“唉,老夫末了末了,还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卢师言重了。”刘备劝解。 这时,李孟羲复又说道,“如今,朝廷下令令各地豪强自募乡勇以备黄巾。 此例一开,豪强已成坐大之势。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敢问卢师,万一有身领重兵之豪强,此时心有反心,其领兵直取洛阳,朝廷可能有应对?” 李孟羲的话,让卢植一惊,“无……无有,当不至此……”卢植失却镇定,言语支吾,卢植甚至不敢去和座下李孟羲对视。 李孟羲逼问,“卢师怎知无有?怎知当不至此?万一真有强豪造反,又待如何? 卢师既掌大汉兵机之重,此国家大事,死生之地,怎可不察?” 卢植心乱如麻,帐中刘关张三人也露出思索模样。 “大汉本有柱石,可威慑四方,震怖不臣。只是……”李孟羲看了看卢植,遗憾的摇了摇头,“朝廷唯一可战之兵本在卢师手中,有此强军在,则汉室根本无忧。 可如今,柱石之军,落入非人之手。 朝廷一失柱石,二又失如卢师一般肱骨之臣,稍有风雨,岂不危丧?” 见卢植不语,李孟羲又说道,“那董卓,我料其早晚乱国。董卓掌西凉,兵强马壮,今又窃夺朝廷兵马,再加之,此人乃外戚。 古来外戚之祸,不知凡几,如今又正值风雨飘摇之际。那董卓若反,谁可制之?” beqege.cc 李孟羲不过是剖析了一个可能,帐中之人,无不惊忧。 刘关张不知董卓是何样人物倒也罢了,可卢植跟董卓多有过节,深知董卓跋扈狠厉,董卓此人不可靠。 如今,朝廷干衰枝强,那董卓会不会乱国,卢植一想此可怕后果,面如土色。 (祸事了!)卢植心里哀嚎,早知如此,朝廷令使来,一拖二避,拖到战事了结,说什么也不该把兵权交于董卓。 至于奸人左丰,唉,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怒气上头,得罪了他左丰,殊为不智也! 想到这里,卢植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当初左丰索要钱财,就该一剑劈了他,待战后,提他左丰之头,回洛阳对峙,就说他左丰强要贿赂,耽误军机,让朝堂诸公評理。当时若果决,怎会受制于此奸贼。 再说,大军在手,兵权纵是不交,朝廷能奈何? 兵马在卢某手中,还是朝廷兵马,总比所托非人为好。为此,纵担上些许抗命不忠之非议,又有如何? 国事体大,怎可以一身清名,而误天下。 想到悔恨处,“唉!”卢植长叹一口气,握拳咚的一拳砸在矮几上。 卢植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为大汉,为天下,不该交兵权,可惜已经晚了。 卢植抬头,看向帐角小少年。 少年似笑非笑。 再回想方才少年一番犀利言辞,卢植感慨,此少年眼光之独到,实不如之。 这时。卢植又看到,座下少年又拱手一礼。 “如今,错已筑成,悔之莫及,可并非无有补救之法。”少年幽幽道。 卢植忙问,“有何补救之法?” 李孟羲看着卢植,问,“敢问卢师,卢师离军之前,麾下兵马几何?” “一万八千余。”卢植立答。 李孟羲又问,“卢师治军如何?” 卢植稍作迟疑,“某治军应尚可。” 李孟羲闻言点了点头,“既治军尚可,想必军心向背,从卢师者众矣。” 李孟羲略作思考,又问,“卢师离军,董卓接替军权,料想董卓断不是孤身一人。 敢问卢师,董卓本部人马多少?” 卢植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董卓本部,精骑千余。” 至此,明了了。 李孟羲直视卢植,道“ 卢师治军严明,军士多从。 董卓此人,无治军之能,又兼之大肆排除异己,军士必不愿从董卓。 董卓兵又弱,补救之法,就在此处。” 李孟羲说着,越几而出,走至正中,朝卢植躬身一礼,“我义军兵马近万,董卓千骑,不足道也! 我等愿助卢师,夺回兵权!” 李孟羲声音清亮,卢植陡然一惊,卢植心说,这娃娃好大的胆子。 帐中刘关张三人见此,眼神瞬间交流一下,也联袂走至帐中,抱拳道,“我等愿助卢师夺回兵权!”刘备关羽张飞皆抱拳声明愿意效力。 李孟羲说帮卢植夺兵权,说的干净利落。 刘关张三人态度坚决,也说全力支持。 卢植,却踌躇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卢植观军(二) 卢植是聪明人,道理已经讲的很明白了,讨冀州黄巾之一万多官军,干系重大,为大汉柱石之军。 此军若不在朝廷掌控之下,则大汉脆危。 尤其是董卓,此人既是西北强阀, 又是外戚,且为人跋扈,不可不防。 朝廷失却柱石之军,危也。 比失却柱石之军更危的是,柱石之军落入董卓手中。 无论如何,借刘备大军回去夺回兵权, 利好多矣。 一者, 可让兵马重回朝廷之手,有此兵马,大汉稍能安稳。 二者,则能扼制董卓。 三者,董卓无能,大军折辱其手,必将丧军失将,不利讨黄巾战事。若能重夺兵权,讨賊之事能稳当顺遂。 然而,卢植看着帐中跪伏的刘备四人,心绪混乱,一阵深深地疲倦传来。 “玄德啊,天也黑了,老夫不堪疲惫,还是明日再谈。”卢植笑道,“玄德,你军中难道无有老夫歇息之地?” 刘备忙起身, “怎能无有!老师稍等。” 转过身, 刘备看了一眼关张二人并李孟羲, “二弟三弟, 羲儿,也早些休息。” 这是撵人了。 李孟羲三人只好出帐。 帐外,雨水淅沥。 关羽张飞和李孟羲三人边走边聊,谈话间,张飞抱怨卢植不爽利。 “三弟,慎言。”关羽提醒,并往后看了一眼。 卢植毕竟是大哥的老师,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卢植瞻前顾后心有顾虑,李孟羲倒是能理解。 毕竟是古人,让卢植冒大不韪,卢植下不定决心也正常。 卢植到底愿不愿意回去夺兵权,李孟羲也不确定。愿或不愿,都有可能。 走了一会儿,张飞邀关羽李孟羲两人继续去吃肉喝酒。 话说今日宴间,刘备没让关张过来作陪,是因为刘备照顾卢植,怕喝酒说话耽误吃饭,故而特意没让关张来,先让卢植吃好,方才叫关张二人。 帐篷中,关羽张飞李孟羲入帐,“哥哥!”正拿着鸡腿啃的小弟,立刻就喊李孟羲。 帐中没别人,只小砖和帮忙照看小砖的田卜。 小砖啊呜啊呜啃鸡腿啃的开心,田卜则手中空空。 “田卜,你可也吃啊。”李孟羲说。 “吃过了,吃了。”田卜笑笑。 一旁,关羽拿起肥鸡,下手撕了半只,递给田卜,“给,拿起。你好不爽快。” 关羽相让,田卜只好接起鸡吃。 田卜还是拘束,他自己的那份吃完了之后,就不好意思吃了。还得关羽让他他才吃。 田卜这行为倒也正常,军中有尊卑,关张二人,都是主将,他田卜小小一医官,一同喝酒吃肉,田卜拘束无比。 “来,田卜,干!” 关羽拿酒敬田卜,田卜忙拿端起碗致意。 关张二人,性格不同。 关羽频频给田卜敬酒。 张飞自吃自喝,不带搭理田卜的。 因为是阴天,天黑的早,这会天色都暗了,眼看要黑。 另外一边,刘备让出中军帐,抱来自己的铺盖,细心给卢植铺了床铺。 “玄德,你去睡吧,不忙了。我也睡。”卢植语气的平和的说着。 还有话想说的刘备,听老师如此说,只好拱手一礼,“老师早些休息,有事唤我。” 说罢,退出帐去,随手把帐篷帘门带上了。 刘备走,卢植呆立许久,“唉。”卢植一声长叹。 躺到床上,被褥半掩,卢植盯着帐篷出神,直到帐中漆黑,夜色完全降临,再到深夜,卢植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借刘备军力夺回兵权事宜,卢植越想越乱,迟迟拿不定主意。 一夜过。 第二日,卢植在鸡叫声中醒来。 睁开眼,帐中还是昏昏。 鸡鸣咯咯声,一声接着一声。 在此半醒半朦胧之际,恍然如在家中。 “何处来的鸡鸣声?”卢植惊奇。 话说自黄巾之乱,自卢植领兵征讨以来,辗转各地,历时数月,途中所见,民生凋敝,久不闻鸡鸣。 wucuoxs.com 却在刘备军中,鸡鸣声声。 奇怪之下,卢植穿衣起床,循着鸡鸣声找去。 不大一会儿,卢植来到了一处车架旁。 卢植见到了几辆鸡鸭车,车上,木笼子堆的满满的,笼里都是鸡鸭。 车旁,正有一个民夫,提着筐,拿着勺子,往笼子里放鸭食。 离得老远,卢植就闻到了独属于鱼腐烂的腥臭味道。 “筐里可是鱼肠?”卢植问。 喂鸡鸭的民夫回头看,看到了卢植,见卢植身披大氅,装束不类民夫,只当卢植是教书先生中的一员。 “是鱼肠。”民夫答了一句,转身继续忙碌,“鱼鳃也有,鱼刺也,还有螺壳。” 喂鸡鸭的这个民夫,是个话唠,喋喋不休着,“不过没鱼鳔。” 卢植好奇,“为何没鱼鳔。” “听说鱼鳔熬胶了。”民夫是随口答。 卢植顿时想起鱼胶能用来做箭支,昨日听刘备说,军中渔队一夜能网鱼两千斤,想必得鱼鳔熬胶亦多。 看来,刘备治军得法,连箭支都能自做。 卢植能想到鱼胶的用处就是做箭而已。 古代轻视匠人,有几个人会刻意去了解技术细节,卢植也同样不熟悉技术,能想到鱼胶用来粘粘箭羽,就不错了。 却不想,民夫下边一句话,让卢植又是惊讶。 “那边有船,看着没?”民夫给卢植邀指一下,“那边车上的船,都是熬胶做的。” 卢植顺着所指看去,他看到,稍远些,车队一旁地上,放着一些小船模样的东西。 满心好奇的卢植快步走去。 这是鱼营的车队,因为昨日驻军,事出突然,鱼队没有出去捕鱼,鱼鹰舟都在营里放着。 走近,卢植看到了船体奇特的小舟。 这样的小舟,竟有两个舱相连,船舱弯如皂角形状。 船无甚独特的地方,要说不同,船太小了,小的卢植都怀疑能不能载人。 拿脚踹了鱼鹰舟两脚,小舟哐当作响。 从车队对面,转过来一汉子,探头来看。 汉子不满,“你这人,踹俺船做什?” 卢植不以为意,笑着朝那人拱了拱手。 “小兄弟,这船,能否下水?”卢植问。 汉子翻了卢植一眼,没好气道,“都说是船,能下不了水?” 卢植又问,“我看你军中此小船不少,敢问,这船是做何用?是渡水?是运兵?” 汉子瞪着眼,什么渡水运兵,这哪来的人,问东问西。 “逮鱼哩,这是渔船。”汉子受够了这人没见识的样子。 第四百一十二章 汉有柱石,国事不忧 (渔船?) 卢植恍然记起,刘备军中有渔队,难不成,就是凭借此船,才能日进两千斤鱼不成? 越想越有可能。 卢植对刘备军中种种,万分好奇。 其一是,卢植作为刘备师长, 统军经验又多,于情于理,应该到处看看,看刘备军中有何处不备,好给刘备指出以做整改,以防万一临阵, 一处疏忽, 酿成大败。 其二,卢植也有想一观刘备军力的想法。 卢植就在营中, 到处晃荡起来。 漫无目的四处看看,走哪看哪。 卢植去看了扎营状况,驻足看路过的一队巡逻士兵,看其兵备甲胄如何,当撞到淄重队时,卢植被喝止住了。 嗯,粮草重地,是应规避闲人。 卢植往粮草车队看了一眼,看到粮草车上,粮袋垒的高高的,上边铺着防雨草席,用于防雨。 粮草也不少。 转着转着,卢植循着声音,来到了吵闹的一处。 天并不全亮,军中一伙人, 早早起来了。 一圈帐篷中, 围出了一块空地。 空地上倒扣着好几辆板车, 车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些木头。 卢植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这竟是一处匠作处。 木匠们在天还不全亮的这会儿,锯的锯,刨的刨,凿的凿。 木匠们干的活儿好坏先不提,天不亮就让木匠们干活儿,会不会逼迫过甚? 卢植终于发现刘备军中一处不足了。 为将者,当爱兵如子。 卢植走过去,拉住一个抱木头的木匠问,“小兄弟,你们将军,一大早就让你们干活么?” 木匠看了一眼卢植,不认识。 “雨停了,也睡不着。”木匠小哥说了一句,扭头走了。 睡不着?这是个什么说法? 卢植疑惑。 在匠营看了一会儿,卢植见看不出什么,便离开了。 匠营有军中最重要奥妙,卢植则未能看出来。 卢植低着头,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妇人的叫骂。 “跑!你再搁我跑!白让我逮住你我跟你说!” 卢植刚回过神,咚的一声,一个哇哇惊叫的小娃娃撞入怀中。 “搁我站住!你撞住人介木有!”妇人喝骂。 卢植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那淘气的小孩子,灵活的抓着卢植衣服,一转,转到了卢植身后。 卢植顿觉好笑,手抓小屁孩儿不及。 提着棍子的农妇打扮的妇人过来了,歉意无比,“先生早起,孩儿不听话。” 道完歉,妇人脸一板,棍子指着藏在卢植身后偷偷露头看的皮孩子,训斥到,“你搁我滚过来!” “俺就不!”小孩儿犟嘴。 农妇过来,要捉小孩儿,小孩儿把卢植当树了,围着转圈。 卢植好不尴尬,难为的不行,不认识,也不好帮着抓小孩儿。 农妇绕了两圈,没抓到孩子。 那孩子突然撒开腿,往别处跑了。 刚下过雨,营中雨水满地,小孩子哇啊啊的叫着跑开,小脚丫倒腾的飞快,在泥水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小脚印。 农妇再一次歉意的看了卢植一眼,拎着棍子去追孩儿了。 卢植看着小孩儿跑远,然后又被巡逻的军士嘻嘻哈哈的给逮住,抓住了,不轻不重的往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卢植看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卢植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为何刘备军中有小娃娃了。 刘备说,出涿州只兵千余,前后两战之后,招抚黄巾几千至万人。 (难道,这竟是黄巾流民不成?)卢植心中莫名震了一下。 卢植静静的看着那淘气的娃娃被他娘抓到,然后被用棍子往屁股上狠抽了几棍子,小屁孩儿被他娘提溜回来了,唧唧哇哇的哭。 卢植却笑了。 刘备军中,处处违和。违和之处在于,都不像是肃杀军营中了。 天亮了一些。 在卢植站在的这处地方不远,如同晨间的群鸟一样,开始吵闹起来。 卢植侧耳一听,满是孩童的吵闹声。 卢植转过几顶帐篷,循着声音找来,寻到声音出处,卢植愣在原地。 好多小孩子一大群,第一眼有乌泱泱的感觉。 小孩子起床的那一刻开始,便会如同一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一样,开始精力十足的蹦哒了,活力惊人。 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们,不知谁引起的头。 “鹅——鹅——鹅, 曲——向——向——天——歌。 ……” 小孩子特有的抑扬顿挫背着的诗歌,只初听,卢植便愣住了。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小孩子们,于咏鹅之后,又背另外一首。 卢植站在边角倾听着,不忍打扰着琅琅书声,卢植脸上挂着笑意,他嘴角在跟着小孩子们的朗诵,微微动着,像是在跟着默读。 又一首,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当听到,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此一首,卢植瞪大眼睛,胸中只觉豪气激涌。 此时,军中别处,有人慌了。 刘备看天亮了,就依礼节,前去给卢植问安。 可到帐中一看,不见卢植。 刘备叫来亲兵问,问卢植去哪了。 亲兵说不知,刘备顿时急了,把亲兵骂了一顿。 老师不知所踪,刘备满营找找不见。 当刘备慌慌张张终于找见卢植时,卢植竟然在妇孺营,抱着谁家小孩儿,跟人聊的热络。 1200ksw.net 刘备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走来,刘备躬身一礼,“老师何时醒了?叫备一阵好找。早饭备妥,老师你看?” 闻声,卢植转过头来。 把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婴儿还给其母。 看着刘备,“玄德,你很好。”卢植笑着,眼中满是肯定。 不知为何会被老师夸赞,刘备振奋。 早饭在中军大帐吃的。 依然是只有刘备作陪。 卢植面前的矮几之上,依然是堆满了食物。 昨日,卢植吃的鸡鸭鱼肉,剩了老多。 但今早,矮几上放的全都是整的鸡鸭鱼,而不是剩的。 刘备为招待老师,穷尽所能。 卢植看看面前满几鸡鸭鱼肉,又看帐中只自己刘备两人,卢植停下筷子,“玄德,何不把你俩义弟还有孟羲小友一块叫来吃?” 卢植误以为,肉食是只给他吃的,没给关张二人吃。 尤其是李孟羲,卢植一想到,自己在吃肉,那个头角峥嵘的小少年却在喝粥,卢植就觉满几肉食,难以下咽。 刘备劝到,“老师勿忧,他三人也有鱼肉,断不会少了他们。” 卢植这才放心拿起筷子。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卢植赠图 今次早饭卢植吃的尤其开心。 因心绪了解,卢植吃的比昨日舒心的多,饭量因此大增。 刘备见老师一手鸡腿,一手端粥,吃的豪爽,刘备就感觉老师今日,心情不错。 刘备也心情大好。 “玄德, 为何无有酒水?”卢植突然放下碗问。 老师说要酒,刘备立刻就叫亲兵去拿酒。 酒没了。 昨天配的那点甜酒,昨天就喝完了。 亲兵找来,关羽正吃着,听新兵要酒,关羽也不会配酒,就放下碗去找李孟羲。 李孟羲再找田卜要了点糖, 配了点酒, 就让亲兵送去了。 中军帐,卢植再一次喝到昨日的美酒,顿觉口感更为柔甜,比昨日喝到的还好的多。 那是自然,这次配的,加的糖更多。 早饭吃完,卢植酒足饭饱,饱嗝连连。 烈酒度数高,卢植喝的有点晕乎了,却不自知。 “玄德!”卢植大着舌头,喊了一句,“走,陪某出去走走!” 卢植站起,一步踏出,人有点晃悠。 刘备忙过来搀扶。 —— 出营帐, 出军营,远军营百步, 卢植看着晨曦中的军营, 推开扶着自己的刘备,“玄德。”卢植叫到。 “学生在。”刘备来到卢植身前,躬身听命,眼睛却紧紧盯着卢植,生怕老师栽跟头。 “玄德……嗝~”卢植站着晃悠,眼神迷离,“你与我说说,你军中有小舟,那小舟有何门道?” 小舟? 刘备眉头微皱,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 “回禀老师,此乃鱼鹰舟,为军师所做。 此舟为捕鱼特制。 若无此舟,遇水不能深涉水,只能在岸撒网。 有此舟,方能深入水域,军中能夜捞千斤鱼,全赖此舟。” “唔。”卢植点了点头,有些了然,卢植感觉头晕,用力晃晃脑袋,一晃更晕了,身体就跟着晃,把对面的刘备紧张的不行。 “可为何,舟这般的小?”卢植又问。 刘备对答如流,“因军中运力不足,船若大,则费车马。鱼鹰一人可扛,轻便至极。 再者,野外遇水,水有窄阔,大船不利窄水,尚不如鱼鹰舟适水无论窄阔。” 原来如此,卢植已知鱼鹰舟之妙。 卢植挠头,一阵思索,像是头晕乎,记性不好了,半天才想起来要问什么,“玄德,你为何苛责军匠?”卢植瞪着眼,瞪着刘备。 刘备茫然,“学生从未苛责匠人,这从何说起?” “嗯?”卢植眼又瞪,“既未苛责,为何天不亮,军匠就早起忙碌?” 刘备一想,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匠营,是李孟羲在管,要说李孟羲苛责木匠,刘备不信。 刘备哭笑不得,只好从头,把匠营自组建到现在,各项激赏之策,一一讲清。 总之,木匠们早起干活,是木匠们自己早起的,无人强逼。 不过,此处确也是问题。 平日倒也罢了,木匠们为得赏粮,起早贪黑。 可若是战时,需打造器械,工活繁重,要是工匠们干活没个节制,万一疲惫不堪还在干,轻则器毁伤人,重则制械不密,攻城时万一出错,一梯有误,则害十人,十梯则害百人。 故,匠营之作息,必须严管,不能放任自流。 刘备叭叭的说了一串,卢植看了刘备良久。 答完了的刘备,见老师盯着自己,刘备忐忑。 好一会儿,卢植把目光从刘备身上收回,看着远处军营。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琅琅书声。 “秦时明月~汉时关,”卢植高声唱饮,手按腰间,大步跨出,不知,如今失意的卢植,是否想起了统万马千军之时。 “万里长征~人未还!”卢植又高唱第二句,声音高扬,一字一顿,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喊出来的。 “但使龙城~飞将在,呀喝!不教~胡马~度——阴——山!”最后一句吟完,卢植做拔剑状,一手按鞘,一手噌的一下,拔出腰间宝剑。 空空如也的手,做握剑状,举至身前,卢植细细端详,状如观剑。 老师举止狂放,刘备知道,老师醉了。 卢植忽又“插剑入鞘”,目视刘备,一双老眼满是沧桑。 “玄德,你军中孩童不少。 你且告知于我,为何在这行军慌慌之际,不避辛劳,要教孩童诗书学问?” 刘备沉默良久,拱手一礼,刘备直起身体,直视老师,“如今天下扰扰,有将乱之象。 若天下纷乱,若十年亦不能定。 若十年后,天下仍乱,学生思之,若此时欲求治世,必以人才为重。 人才何来?备以为,人才乃教化而来。 与其十年后,苦盼人才,倒不如,于当下,自教化之。 今日嘤嘤孩童,待十年后,累累栋梁也!” “今日军中教化,乃为十年之后长计也!” 刘备说着,把自己说的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卢植怔怔的看着刘备,看了良久。 卢植觉得,不认识眼前的学生了。 又或者,当年刘备少年求学时,只求学数月,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学生。 “好!好!好!哈哈哈哈!”卢植连道三个好字,手用力的拍在刘备肩上,而后,仰头哈哈大笑。 笑得豪情荡漾,再无有一点英雄气短,满怀愤郁。 良久之后。 卢植正色问刘备,“玄德,你是否想问,问某愿不愿夺回兵权?” 刘备拱手作礼,毕恭毕敬,“全凭老师吩咐。” 卢植面上带笑,笑着看着刘备,“若某说,老夫不愿去夺回兵权,你待如何?” 刘备急了,“可是老师,若如我军师所言,失却柱石之军,汉室脆危……” 卢植笑了,“此我知也。” “那老师为何……”刘备满脸不解,恍然间,刘备好像明白老师为什么不同意去夺兵权了,忙又劝到,“敢叫老师知晓,我军中万人,虽民夫众多,然我日日操练,不敢一日或忘。我军中可战之兵,少说四千,我两个义弟关张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那董卓西凉骑虽强,我等不惧他……” “玄德,”卢植打断刘备的话,看着刘备,笑意莫名,“我遍观你军中里外,知你部军力强实。” 刘备不解更深,欲言又止。 刘备还待再劝,卢植摆手制止。 转身,卢植背起手,往野地里随意走起,刘备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玄德,你麾下军师,孟羲小友,此子不凡。 可到底,是个娃娃。”卢植停步,目视眼前荒草乱滩,笑着摇头。 滩中,白鹤起,倏忽飞远,卢植目光随着白鹤,渐远天边,“夺不夺兵权,昨夜我彻想半夜,有了计较。 ranwen.la 孟羲小友说,朝廷失柱石之军,天下豪强若有反心,汉室必危。 此中,有不备之处啊。”卢植话语幽幽。 “孟羲问我,天下豪强,若有反心如何。 可谁言,天下豪强尽是反贼?又怎言汉室无有忠良,怎又断言大汉不能再有柱石起支?” “玄德啊,”卢植语重心长,看着天边,目光幽幽,“你我师生我相逢,老夫观你治军,观你军中种种,倍感欣慰。” “谁言汉无柱石,玄德你,便足为柱石也!” “玄德你此去讨賊,老夫不忧黄巾贼情。 有玄德你,老夫不忧他董卓如何,不忧他豪强坐大!” 卢植猛地回身,直直的盯着刘备,郑重问,“玄德,可敢担柱石之任?” 被老师寄托如此重望,刘备情绪激昂,涨红了脸,“虽九死不悔!”躬身,用力下拜。 “哈哈哈哈!” 卢植轻抚长须,在这旷野之中,仰头畅快大笑。 大任有继,因被奸人诬陷,因被夺兵权,因被压在囚车中被百般折辱的种种愤郁,在这一刻,忽然云淡风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卢植眼中的天纵之才 卢植之所以,放弃夺回兵权,不是因为刘备军力不如他眼。 恰相反,刘备军中,兵甲齐备,军力强盛。 实在是刘备军种种表现,太好了, 好的让卢植对刘备,充满着无比信心。 这份信心是如此充足,充足到卢植不惧汉无柱石,不惧黄巾贼情,不惧董卓,更不惧什么豪强坐大。 但凡,刘备也好, 刘备义军也好, 但凡表现差一点, 卢植则必会以国事之重,必会借刘备军力去夺回兵权。 卢植放下一切心头重事,他轻松无比的,无所事事晃晃悠悠的满营晃荡。 卢植亲去看了看鸡鸭笼,鸡鸭笼里有蛋未收,卢植拿着筐就要收蛋。 李孟羲把铺着麦秸的筐子递给卢植,说用这个筐,放鸡蛋不会烂。 卢植接过筐,恶作剧一般,伸手狠捏了捏李孟羲的脸。 李孟羲面露不爽,卢植则呵呵笑。 鸡鸭百多只,卢植收了一遍,收得鸡鸭蛋十七个,他很开心。 刘备有心展示练兵成果, 邀卢植观看。 卢植欣然前往。 烂泥地里。 刘备把全套队列训练,操练了一遍。 卢植见到, 这一部头缠青色头巾的军士,聚散如风,一令至,瞬息列队齐整。 卢植微微点头。 士卒们报数之时,声音洪亮,士气恢宏。 卢植走下去,当从队列前走过时,队列之中,众军士目不斜视,直直的目视前方。卢植又是点头。 走至队列侧面,看到队列四排,齐若刀削一块,听刘备说,这四十人,操练刚满一月。 卢植极惊讶。 队列列成,令站军姿。 整整两刻,四十士卒站如木石,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卢植神情略凝重了。 卢植乃知兵之人,兵强与否,他能看出究竟。 毫无疑问,刘备展示了练兵之能,卢植再一次感慨,自己这个学生已羽翼硬实。卢植不会觉得刘备这么能干,是他教导之功。 当年刘备求学时,可没教刘备兵书战册,也没教刘备如何练兵。 听刘备说,行军途中,跟义弟关羽,日日学兵法。 人呢,得自己成全自己。 卢植就因此认为,刘备能有如此本领,全因自学不掇。 要是让卢植知道,练兵术全是李孟羲教的,不得惊死。 再随后,卢植对鱼鹰舟和渔队极其好奇,刘备就派斥候出去找水,然后,带着渔队,领着卢植,去河上捕鱼。 在河流上,渔夫们踩着渔营舟,在河水正中热火朝天的撒网捕鱼,一网接一网的下去,还真有鱼。 十网百网的累积下去,鱼还真不少。 渔队忙活了大半天,岸上,装鱼的大篓里,装了满满五篓半鱼。 称了称,有鱼四百多斤。 亲眼见了捕鱼的全过程,卢植彻底信了,单单凭鱼获,能抵几百人的粮草消耗。 渔夫们借着河里的水在杀鱼,刘备此时跟卢植认真讲解,说就渔夫们手中人手一个的剪刀,本来军中没有那么多剪刀,行军这段时间以来,日日求购,终于买够了。 若是剪刀不够,杀鱼就费事不少。 在刘备的讲解中,卢植知道了,为何特意要求渔队捕了鱼,随手就在水边把鱼杀了,因为军中无水;杀了鱼,鱼鳃鱼肠等收集起来,这是因为鱼鳃要喂鸡鸭,这卢植也知道;鱼鳔单放,是留着熬鱼胶,鱼胶是用来糊船的,军中木匠手艺不行,没人会做船。可纵如此,没会做船的木匠,船也成功下水了。 了解了渔队的全部,卢植有种颇为受教之感。 没想到,就捕鱼一件事,头绪会如此繁多。 没有船,就进不了深水,就捕不到太多鱼,要船得有木匠,得有鱼鳔,要鱼鳔就得杀鱼的时候,把鱼鳔单放,要杀鱼,环首刀可不好用,得用剪刀,要剪刀,行军打仗,谁会带那么多剪刀,要剪刀就得买,要买,就得组游骑商队,要组游骑商队,游骑商队还得有方方面面要考量。 多带旗帜,少带刀枪。旗帜少,则无威,刀枪多,则乡人惊惧。 行军打仗,还得带商人。 必须得带。卢植想到了之前征讨之时,有时粮缺,派人去买粮,因不知当地粮价,好一番为难,既怕给价低,苦了百姓,价高也不妥,军中资财不支。 现在想来,行军在外,难免有时沿途采买,精通商事之人必不可少。 卢植海内大儒,晓畅兵事,更兼作战经验丰富。 可在细微处,他是远不如刘备的。 确切的说,是远不如义军如今建立起的自我建设体系。 拿游骑商队来说,就游骑采买法此一法,自施行时,前前后后,找出了多少不足,修改了多少次。这其中,集中了刘备关羽李孟羲,还有斥候张飞,等等众人之智。 要想在严谨上比刘备还严谨,那只有一种可能——必须对方是来自一个比义军更强的体系之中。义军强的不是人,强的乃整体架构,是整个系统。 渔队满载收获而归,傍晚,卢植吃着新捕的鲜鱼,心中无憾。 “玄德,押送我的军士可还好?”卢植问。 “在押着,我未伤一人。”刘备道。 卢植点了点头,“玄德,明日我就走。” “卢师何不多呆两日,学生也好尽地主之谊……”刘备不舍挽留。 “哎。”卢植挥手制止,“大军拖延一日,粮草损耗万千,拖延你一日,已是不妥,怎可再拖延时日。” 任凭刘备如何挽留,卢植就是要走。 无奈,刘备只得放行。 当天夜里,卢植单叫李孟羲一叙。 两人对几而坐。 “小友,你既是玄德军师,老夫有事要问你。”卢植道。 “我也有要问卢师。”李孟羲说。 卢植笑了,问,“你以为,此去讨賊,何事最重?” “若是朝廷官军,如卢师,讨賊重在速效,不然拖延时日,朝廷问罪。” “而我部,非是官军,乃乡勇,故我无有此忧虑。” “我部最重,重在粮草。”李孟羲毫不迟疑的答到,“若粮草足够,我纵军力不足,也可步步蚕食,集小成胜,打黄巾打个一年无妨。 可若粮草不继,纵我军力压过黄巾,可急切若不能胜,时日已久,我军将功败垂成。” “然也!”卢植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孟羲的回答很好,他的能力,得到了卢植的认可,卢植没别的忧虑了。 而后,卢植问,“你欲问何事?” 李孟羲道,“卢师与黄巾大战连番,某想知道,黄巾兵力多少?步骑多少?精锐几许?其善用战法为何?我若克敌制胜,应当如何?”李孟羲一连串发问。 xiaoshuting.info 卢植沉思片刻,道,“黄巾人多势众,其军中精锐,不输官军。其步骑皆多,更有一部精兵,号为黄巾力士,数战焦灼之时,黄巾频频以力士冲我薄弱,你若与之战,当慎防之……” 秉烛夜谈,详谈至后半夜。 李孟羲拿笔,记了满满一卷。 末了,卢植凭着记忆,手绘了一副地图与李孟羲,地图相当详细,上边敌我形势,标注分明,一目了然。 李孟羲为卢植的记忆能力和绘制地图的能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大儒不愧高级知识人才,能力不俗。 单这手绘制地图的能力,就把义军万人压过。 李孟羲觉得,军中也得找一厉害的绘图人才才是。 第四百一十五章 薅羽林军的羊毛 黄巾军情于一副图上尽现,贼情李孟羲尽知。 李孟羲挠头想了一会儿,他看着卢植,半天想不起要问什么。 卢植也不催,面带微笑。 好一会儿之后,李孟羲实在没什么问了,倒是想到一事, 李孟羲眉头一挑,看着卢植,道,“如今卢师孤身离军,那董卓又是不能容人之人,大肆排除异己。 想必此时,卢师麾下诸将,此时如履水火,进退失据。” “此番我部前去讨贼, 若遇董卓,看能不能接济众将。” “故而,”李孟羲停顿了一下,期待的看着卢植,“卢师可与我修书一封,书信中可言明,令军中诸将离军暂投我部,我军也好代为照应。 若有信物,也请一并交付于我。” 李孟羲说的诚恳,好像全是为卢植考虑的。 然而这掩盖不了李孟羲想趁机抢人的意图。 李孟羲的小心思,瞒不过卢植,卢植看破并不说破。 再说,今番孤身离军,大军所托非人,军中诸将真如李孟羲说的那样,水深火热, 进退失据。 刘备若能照拂众人一二,也算。 再者说,刘备义军草创,军中处处需用人,众部署入刘备军中,一能远离是非,二也能助刘备一臂之力,两全其美。 李孟羲有所算计,然此乃阳谋也,于情于理,卢植不会拒绝。 提笔挥就了书信一封。 卢植把书信交给李孟羲,交代到,“军中有我侄儿卢钟,任裨将军,他识得我笔迹。 见他只需把书信交付于他,他自会明白。” 李孟羲接过书信,粗略扫了一眼,随口道,“估计不妥。董卓清除异己,卢师亲信必首当其冲,卢钟将军又是你侄儿,我估计,此刻他或已身死……” 说到这,李孟羲自知失言,赶忙闭嘴。 卢植张了张嘴,“唉。”无力长叹。 李孟羲说的很有道理,无力反驳。 若卢钟已死,那书信或无用了。 为稳妥,李孟羲又问卢植要其他信物。 卢植便搜身上,无一长物,只找到一条豹皮腰带。 卢植解下腰带送给李孟羲,道,“此物,我亲近众人应当眼熟,有此物,小友应能便易行事了吧。” 只有一条腰带,能不能便易行事,李孟羲狐疑。 半晌后,李孟羲上下打量卢植一番,“还有无其他?” 李孟羲一副不拿干捞净誓不罢休的嘴脸,卢植都无奈了,有些哭笑不得。 卢植也是头痛,心知李孟羲也是为事详计,卢植也不好说他什么。 卢植直挠头,好半晌后,卢植实在拿不出来东西了,只好道,“我军中有宵禁口令,令为【流火】,董卓掌军,我料他必不用我旧令。 故,若你寻我亲信,当其面,述此令,当能取信于彼。” 流火。 七月流火。 卢植领兵之日,应当是七月,故而用流火为令。 李孟羲认真记下了。 同时,李孟羲有些疑惑,他有些弄不懂,这个宵禁口令,到底用来做什么。 正好,老将卢植在前,李孟羲便虚心请教。 李孟羲请教,卢植还有点惊讶。 当李孟羲卷开布卷,提笔作势要记,一副认真模样,卢植暗自笑了。 “你问我,宵禁令有何用。 老夫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明白,到底为何,只知古来便如此。 若说用处,大抵,是为防禁细作。” 卢植缓缓说道。 “细作?”李孟羲眉头一皱,面有疑惑。 卢植祥解道,“拿你军中来说,若有黄巾探子,摸入你营中刺探虚实。敢问,军中万人,你能不能个个认得? 又怎知其是民夫,还是细作?” 卢植这么一说,李孟羲听明白了,连连点头。 见李孟羲似乎听懂了,卢植又说,“宵禁令便用在此处。军士巡营之时,撞面例行互问口令,遇营中走动民夫,则间或问令。若其能达,则无碍。 若其不能答,则或有非常。 此时,”卢植手指点了点矮几,笑问。“此时该如何,小友应当明白了吧?” 李孟羲颇为受教,连连点头。 李孟羲忽然想起,似乎宵禁口令,自始至终贯穿在古代战场之中。 比如“立正”,“哨起”两令,就是戚家军夜晚的宵禁口令。戚家军夜晚巡逻的军士若是遇上在营中走动的人,则以“立正!”令询问。 被问询之人,则应立刻以立正姿势站住,答“哨起。” 如果不是戚家军的人,一问答不出来,就暴露了。 那么立刻,巡逻军士就吹响挂在脖子上的竹哨示警。 这便是“哨起。”后世进入现代化后,传承古人口令,稍作修改,变为“稍息”,这便是队列口令之由来。 李孟羲深刻意识到,宵禁口令极其重要。 防细作是一方面,还能防止敌军渗透。 拿义军目前来说,军中各处,防备并不森严。 每日扎营时,民夫散出去各处采集,不可能每个角落都看得到。 若是黄巾细作,真趁机混进来,黄巾的装束混在民夫中,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若是黄巾想出了趁夜渗透焚烧义军粮草的毒计,夜里细作摸出民夫营,去把粮草点了,后果太可怕了。 战场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义军被黄巾细作混入营中被焚烧粮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关键处,李孟羲眉头紧皱,提笔写记。 “军中宵禁令如今无有。 【宵禁令】此三字,剖析为,【宵禁】,【令】,可分究之。 【宵禁】之用,大抵有二。 其一,夜里月昏火暗,稍有风吹草动,易生啸变,故,行宵禁,禁止各部无令乱走,少生混乱。 其二,各部依令束足,不乱走动,则敌细作若入营,一眼显露。 【令】者,非只宵禁有令,军中亦需通行令。 细作渗透,又岂止夜时?白日亦需防禁。 而今军中,无宵禁之令,更无通行令,此二令若行,需纪严而制备,军中民夫过半,民夫纪不严,且无制。 宵禁、通行二令,无行使可能。 军中于此处为破绽,为防此破绽为敌所趁,致细作入营,粮草被焚,令不能行,则可先加派人手,严看粮草。 由此,又反知【渗透】克敌法。 敌若无制乱散,如黄巾流民者,可用混水摸鱼法。派精干之卒,去甲弃兵,假为流民模样,混入流民之中,轻而易举。 敌若军有纪,人有数,则用易容法。遣人灰土掩面,以为遮掩,低头垂首,避众目而入。 敌若再强,纪严营肃,则用谍报法。在敌散兵如斥候游骑等离队之时,捉俘虏,拷问详明。而后,答问过岗,营门直入。 渗透法细思能有四用。 其一,死士入营,斩将杀帅。 其二,可详知敌虚实。观敌之法,远能观军势,近能知兵形,入则放能知虚实。 其三,细作入营潜伏,至深夜,呼喝四起,高呼走水,高呼敌来,人马夜惊,若敌无纪之军,只此一法,可令其营啸军乱,不攻自破。 其四,夜深人静之时,细作轻兵可焚敌淄重……放火烧粮,此时细思不易。火纵能点起,敌见火起,须臾至,立灭火,死细作十数,焚毁马草之两捆,得不偿失。 若要此法得偿为用,则要点有二,一为能引猛火之物,使火点起,敌纵来,不能灭火。此猛火之物,难寻。至于第二,则在于人。细作轻兵,选善暗杀无声之轻锐之士。夜里,将看押粮草之卒,一一抹杀,待其粮草重地警戒之人尽皆丧命之后,从容点火。 而后,敌营之人,闻火声汹汹,此时出营方见淄重被烧,再想补救,为时已晚。 此法,可谓之,【特攻法】……” 李孟羲在那刷刷刷写个不停,恍然忘记身处何方。 卢植都奇怪了,他好奇李孟羲都写了啥。 卢植探头看,脖子伸了老长。 终于,李孟羲把东西写完了,停笔,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李孟羲想起身处何方了,他不好意思的朝卢植笑了笑。 卢植也笑了,“看小友笔下匆忙,卢某甚是好奇,可与我一观?” 李孟羲忙把布卷递了过去。 卢植接过墨迹未干的布卷,开始看起来。 除了李孟羲写的字,是横着写的,以及某些字写错了(简体字)以外,卢植读起来没有一点难度。 “细作渗透,又岂止夜时,白日亦需防备……” “【宵禁】之用,大抵有二……” 前边的内容,论述详实,条例清晰,卢植边看,边微微点头,前边的内容,还不算惊艳。 当卢植读到后边,“又反知【渗透】克敌法……” “……鱼目混珠法……” “……易容法……” “……谍报法……” “渗透法有四用……” “……详知虚实……斩将杀帅……营啸军乱……焚毁粮草……” 字也不多,卢植读完,瞪大了眼睛。 一遍读完,卢植意犹未尽,又从头到尾,连读数遍,边读边细细回味。 数遍读完,卢植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少年,“小友,此是你方才所写?” beqege.cc 李孟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卢师说宵禁之令,晚辈稍有想法,就写下来了。 卢师在前,晚辈这点东西,登不上台面。” 李孟羲谦虚无比。 卢植心里波澜起伏,他实在不敢相信,瞬息之间,面前少年便想出了诸多克敌之法,条条奇绝。 卢植再一想,克敌之法,竟条条都能用,都可建奇功。 拿鱼目混珠法来说,黄巾混然杂处十几万之众,派几十死士乔装打扮,混入黄巾,一点不难。而后,死士若是能趁机接近张角刺杀之,贼情瞬息转变。 渗透法,斩将杀帅,黄巾群龙无首,大乱,贼情旦夕可定;细作深入黄巾,摸清张角本人在哪,领精骑直捣黄龙,黄巾群龙无首,旦夕可定;细作混入黄巾之中,趁夜呼啸,此时,若在外有兵马几百仰作大举攻伐,里应外合之下,黄巾不攻先乱,不战自溃;至于渗透之焚烧黄巾粮草法,计毒,莫过于断粮,黄巾粮草若失,岂能长持。 或许,当初若能用此奇策,战事不至拖延至今,朝廷也不会……唉。 如今后知后觉已然晚了。 卢植仔细的打量着面前少年,越看越顺眼,好一个少年小军师,刘备能得此异才襄助,幸也! 第四百一十六章 董公,观我阵势如何? 十月三日,公鸡叫时,李孟羲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了,卢植要走了,刘备叫李孟羲前去一同相送。 大道旁,义军扎营朝东,朝廷押送卢植的队伍朝西。 卢植登上马车之前, 笑着与众人告别,“玄德,你我就此暂别过,来日再会!” tsxsw.la 众人躬身拜别。 卢植朝刘备摆了摆手,转头,“走!”卢植命令道。 负责押送卢植的官军,被张飞修理了一顿,再不敢欺负卢植,唯卢植马首是瞻。 卢植走的干净利落, 一点不拖泥带水,不一会儿,官军队伍就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卢植走时,只带上了刘备送的几坛好酒,些许鸡蛋肉食,刘备送卢植的两车丝绸财帛,说让卢植带着回洛阳上下打点之用,卢植推却不受。 一大早被叫起来,昨夜跟卢植商议军情,谈到了后半夜,本来就睡的晚,今早又起的那么早,李孟羲哈欠连连,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这时, 关羽拿手隐秘的碰了碰李孟羲肩膀,“羲儿, 有好东西。” 关羽眨了眨眼, 讳莫如深。 好东西就是……李孟羲眼睛亮了。 关羽张飞带着李孟羲鬼鬼祟祟的去干嘛去了,刘备收回因为老师离开的淡淡失落,想了一下,决定跟过去看看。 关羽张飞李孟羲,两大一小的三人,走到淄重队处,一辆车上,放着满半车铠甲。 李孟羲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带着翅膀的铠甲,是押送卢植的那伙官军的甲。 确切的说,那伙不是普通官军,是大汉羽林军。 铠甲上带翅膀的,李孟羲首先想到是波兰翼骑兵,就是俗称骑兵中的战斗机的波兰翼骑兵,没想到,大汉羽林士,铠甲上也有背羽。 李孟羲拿起一套铠甲,铠甲沉甸甸的,手感比军中所有普通甲都沉。与一般的甲还不同,羽林甲甲片小且细密,甲片新亮,白晃晃的,连串连甲片的绳子,都是新红的红艳之色,拿手一摸,绳子还不是麻绳,手感像是缎料。 羽林军不愧羽林军,土豪到极致。 细鳞甲的内衬是很敦实的细麻,粗麻见的多了,李孟羲第一次见到,麻布能纺的手感滑顺如纱,手感好的不得了。 比较让李孟羲好奇的是,羽林军,作为大汉军备应该是最精良的军队,作为皇家颜面,羽林士的甲胄,是否就能代表着大汉甲胄的最高水平? 若是如此,能知羽林甲的水平如何,就能知天下诸侯的军备大抵是在什么水平——最高不会高过羽林军水平。 要说鳞甲和扎甲的区分,最简单的,从甲片区分,长条形甲片编成的甲是扎甲,圆形或者多边形接近圆形椭圆等形状,按鱼鳞排列方法编成的甲,则是鱼鳞甲。 从甲片编缀的方式来看,普通扎甲和鱼鳞甲,都是用绳子把甲片连起来,都类属扎甲。 总的来说,羽林士的鳞甲工艺精湛,做工精良,防御力不用试,肯定不错。 最让李孟羲好奇的是鱼鳞甲后边的背羽,背羽用的是修剪齐整的长羽毛,整齐的一根根粘在细竹蔑编成的翅骨上,散开作翅膀欲飞状,羽毛用红色染料,绕成了火一般颜色。 “这是什么毛啊?鹅毛?”李孟羲好奇问。 关羽张飞两人也在研究背羽,“大雁吧?”关羽语气不确定。 张飞更是牛眼大瞪,想拔根羽毛看看,又觉得这甲又新又好,舍不得。 “对了,关将军,从官军身上扒下来多少甲?”意外发了笔横财,李孟羲很关心横财有多大。 关羽略回想了一下,把手中的甲丢回车上,道,“此种有背羽的好甲,二十二套,余下別类甲,参差九十七套。” “另有,铁胄八十五,中带翎羽之羽林胄,也是二十二顶。”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发了大财了,从羽林军身上扒下来了百来套甲,其中更是有二十二套羽林军的高档鱼鳞甲。 李孟羲笑开了花。 以军中现在披甲率,关羽部八百战兵,尚不能人均一套甲,现在得了近百套甲,按一什中,什长伍长有甲,则可扩军五十什,可扩五百人。 按人手一套甲,直接可组一个全甲精锐百人队。 三人正开心着,刘备来了。 只看一眼,刘备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羲儿,这你的主意吧?”刘备从车上上拎起一领甲随意掂了掂,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李孟羲。 李孟羲嘿嘿一笑,并不回答。 刘备就知道如此,关张二人断不会做出夺官军甲胄之事。 刘备对李孟羲很是无奈,批评的话也没法说出口。 不说李孟羲了,堆了半车快满一车的铠甲,刘备看着也眼热。 李孟羲总归是为军中谋利,不说有功,可总无错吧。 “羲儿,下不为例。”刘备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甲反正是到手了,不日间就要有战事,甲总不能放着不用,要发下去。 刘备问一车甲胄有多少,问清数目之后,刘备把羽林士的二十二套甲,先紧着张飞的斥候,分十套给张飞。 然后,再给关羽七套,剩下五套,刘备自己留做他用。 拿了大头,张飞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此处就显出了刘备的高明之处,虽说都是结义兄弟,不分亲疏远近,但考虑到这段时间张飞领斥候在外,风餐露宿,劳苦功高,所以分甲的时候,给张飞大头。 亲兄弟也明算账,刘备不因关张是自己人,而稍有怠慢,反而更加照拂两人。 其实从实际考量,张飞统领斥候,斥候都是骑兵,骑兵大多都早配了甲,十幅羽林甲分给张飞,估计张飞拿到甲,都没地儿发,会有盈余。 羽林甲分完,剩下的质量参差不齐的其余甲胄,刘备全拿给了关羽。 军中现下万人之众,最精锐的战兵大部分都被关羽管着,关羽部作为主力部队,应当优先满足其军备。 张飞拿到了羽林甲,迫不及待的把身上的旧鳞铠脱了下来,把羽林甲换上。 “二哥,你看俺这翅膀正不正?正不正?”张飞用力的扭着脖子往背后看,手扒拉着铠甲后的背羽,喊关羽帮他看翅膀。 李孟羲顿时就笑了,张飞五大三粗的,却跟个孩子一样。 关羽忙着,不搭理张飞,眼都不抬,张飞不饶,“大哥,你帮俺瞅瞅。”张飞又喊刘备帮忙。 刘备走过去,随意扒拉了下背羽,“好了,妥了。”随手啪的一巴掌拍到张飞背上,让张飞一边玩儿去,别挡着清点铠甲。 第四百一十七章 被算计的董卓 十月五,大军连日行军,任县在望。 依卢植所留舆图,卢植扫荡地方,荡清了巨鹿郡大半地域,把黄巾赶至任县以东南,任县、平乡、广宗一带。 已至贼情相接之地, 大军行速放缓,前后衔紧,不急不缓的如同一个巨人,缓缓压去。 大军行进途中,前驱的张飞关羽部,忽然撞到了一队来路不明的骑兵。 骑兵十来多人, 呼喝嗷声,正穿田过埂的围追着一只雉鸡。 雉鸡被追的咕咕急叫, 扑棱棱的飞过田埂,慌不择路的往这边飞来了。 张飞就要搭弓射鸡,关羽叫住了张飞,要他莫要节外生枝。 那伙骑兵,眼看雉鸡要飞,马上骑兵毫不犹豫的挽弓搭箭,三四十步远的距离,弓弦箭支接二连三咻咻飞来。 正急飞的雉鸡,被飞来一支箭擦着翅膀飞过,羽毛乱飞。 雉鸡受惊,咕咕乱叫,不待雉鸡飞远,更多箭支接二连三的飞来,噗的一声,一只羽箭正中雉鸡脖子,穿颈而过, 雉鸡嘎的一声没了声息。 不待雉鸡落地, 噗噗又两支箭接踵而来,结连竟又射中,其余紧跟而来的箭支咻咻贴着雉鸡飞过。 雉鸡啪嗒一声落地砸在田埂上,又从田埂滚至到了路中。 踏踏马蹄声接近,最当先的骑兵马速不减,马匹高大彪悍,一道黑影撞来,在接近地上雉鸡时,马上骑士一手抱着马脖子,身体忽然一斜,一个海底捞月,手抄着地面一抓便轻巧的把雉鸡抓到了手中。 雉鸡到手,“吁~”马上骑士复又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战马希律律一声仰头抬蹄人立而起,正好停到了道中。 骑士停稳,这才看向另一边的关张二人和之后长长的人马队伍。 “毋那汉子,可是谁家来讨賊的义军?”骑兵在马上朝关张喊话,骑兵话说中带着西北的羌胡口音,语调稍古怪。 关羽凝目打量这伙骑兵须臾,见其队中旗手所举的队旗中,上绣一个“董”字,再结合军情稍一思索,关羽便猜到了八分。 关羽在马上,遥遥抱拳一礼,“敢问,诸位可是西凉董公麾下?” 骑士拨马转向,“正是!走,我与你引见我家将军!驾!” 说完,西凉骑兵也不管关张二人愿不愿去见董卓,便自替关张二人及义军做了决定。 关张二人相视一眼,回想方才西凉骑兵驰射雉鸡的表现,“西凉铁骑,天下闻名,名不虚传。”关羽道。 关张二人,弓马娴熟,见识自是不凡。 方才那队西凉骑小队追雉鸡,十来骑,成偃月阵朝雉鸡合围,配合之熟练,令人侧目。 而后,雉鸡将飞之时,西凉骑队弯弓就射,倾刻之间,箭支连急,区区十骑弯弓,急射之下,竟有如箭雨之密。 尤其是,雉鸡又在急飞,又是在马上驰射,三四十步远,有前后三箭,连续射中,其余箭支就是未中,也擦着雉鸡而过,偏不了多远。 若是只一箭射中,还算不得什么,可能是这一队西凉骑军中,正巧有一善射之人。 可瞬息三箭中地,就不得了了,以小见大,只这一队偶遇的西凉骑就个个善射,可见,西凉军真乃劲旅。 关张二人回去找刘备,细说前边遇到了董卓部骑兵,要刘备定夺。 刘备略作思考,决定找军师商议一下为好。 —— 后军,刘关张和李孟羲汇合。 听到刘备说,前边董卓不远,朝廷大军在前。 李孟羲点了点头。 “我看,去与董卓会师之事,当从长计议。 董卓乃西北强阀,朝廷要员。 而我军,玄德公你只一届白身。 那董卓不因此轻人,倒也罢了。 可他万一以官身压我,我一客军,如何自处? 再者,董卓替接卢师军权,卢师刚走,董卓便大肆排除异己,以其人秉性,倾轧朝廷军将且肆无忌惮,我等无一官半职在身,他董卓岂会放过你我? 固然,我兵马强盛,料董卓也不敢明火执仗。 可他万一拿我等填旋啃硬,耗我军力,他董卓在后坐享其成,此时,依他令还是不依? 董卓毕竟为官军统帅,他令下,我等不从令,落欺上犯下之名;若从令,我军力残损,残损若甚,被董卓尽吞矣。” 说到这里,刘关张都是脸色凝重。 “故,待与官军会师之时,玄德公切记,与董卓说明,我部单走,和官军各打各的。至于推脱说辞……” “就说我部人羸马弱,不堪驱使。”刘备接话道。 “对!”李孟羲笑了,“就说人羸马弱,不堪驱使。”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李孟羲眉头微皱。 “某答应卢师,若有机会,接洽卢师旧部至我军中。 此事稍有难处。 见董卓,该如何说? 若直说要带走卢师旧部,那董卓或不肯放人。 此时,不妨【明修栈道】。” “如何明修栈道(如何明修栈道)”刘关张皆是好奇。 李孟羲道,“我等见董卓,可先以强硬之姿,假装,愤指董卓夺权,假意召集卢师旧部夺权。 此时,董卓惊怒也。 而后,董卓与我,双方必是一阵剑拔弩张。 待后,我假装退一步,不要兵权,只说要卢师旧部诸将官。 想必董卓此时,为抓大,则能放小,于是,我军可得偿所愿。 此便为,明修栈道。 明面,我欲夺军权。 暗里,我夺军权为虚,接济卢师旧部为真。 此法,要怒董卓,险也。 至于取舍,凭玄德公定夺。” 刘备思索片刻,看了一左一右的关张二人一眼,“就用此法。” 老师所托之事,刘备断无退避的可能。 方略定下。 此计妙在,拿捏人性。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跟董卓说,让董卓教卢植旧部,董卓不允,但如果说要董卓脸兵权,则董卓就愿意把卢植旧部交出了。 因要和董卓针锋相对,为防止董卓怒而走险,李孟羲决定,张牙舞爪,尽展军力,让董卓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然后,纵是吵起来,董卓瞻前顾后,不敢走险。 行进过程中的大军停下了。当日青云山攻山之战时,因为兵力不够,没有足够的兵力假做援军以为攻心之策,李孟羲推迟了攻山战,战前磨枪,硬是临时把民夫拉起来,匆匆排了队列,草草练了行进。 然后,攻山半途,黄巾半山营寨被攻破,黄巾惶惶之际,民夫假做的援军,排着一个个还算整齐的方块阵型,缓缓压来。 关上黄巾一看山脚,以为义军援兵到了,顿时士气降到冰点,黄巾降了。 如果说,早前青云山攻山之时,一切生疏,那么现在,不管是李孟羲,还是义军,再临时拉队列,都熟练的多。 第一,经过青云山那次临战方才整列队形,现在民夫们多了一次经验。 其次,李孟羲刘备关羽几人,当时第一次匆匆拉队列,很多地方没有注意到,但在战后,各处疏漏都总结完善了,有了一套完整的“欺诈”法。 第三,如今军中,第一批四十新兵已经在几天前练好了,这四十人,每人又分管四十,也练了好几天了。 别的不说,能站齐了,比青云山时,能齐十倍不止。 第四,青云山时,义军几千,如今,义军万余,人更多了。 从任何一方面去看,义军如今再用列阵攻心法,效用是当初百倍。 大军停到半道,不消两刻,拉好了队形。 最前的,关羽部,八百战兵。 而后,是新兵,四十个完成了基本队列训练的新兵,再各领四十人队。 共计,千六百人。 这是军中第二部分能齐队列的兵力。 再之后,第三部分,民夫青壮两千多。 这部分是最麻烦的,得派伍长什长过去把人排队,再按个头高低拉好,然后列队列。 伍长什长们带着走个几趟,能稍微齐了。能走齐,就够用了。 再之后,把军中所有长短兵器,全部下发。 短兵,发给列阵时要站在前边的人手里。 长杆,则发给后排的人。 这是因为,按当时总结,“刀盾布前,前可见兵。 长杆或长竹亦或长棍,布后,此因为,其一,后阵远,敌军不能看清到底是枪还是竹棍。 其二,枪阵近则视之稀疏,远则如林之齐,其势盛也。” 因此,从视觉效果来看,枪兵放后排,更能虚张声势。 一切准备妥当,针对董卓布下了攻心阵势之后,大军这才缓缓往前。 任县县城,董卓以县城为本部,大军驻扎于此。 董卓听闻斥候来报,有一支义军领人马赶来,不知人数多少。 董卓没当回事,只当,又是几百人的连弓弩都找不出几张小股乡勇。 两个时辰后,到下午。 刘玄德部接近任县县城时,惊动了斥候,斥候见刘备部人马乌泱泱一片,赶忙又去禀报董卓,说来了一部义军,人马少说几千。 董卓一听,终于舍得挪挪脚了。 官道之上,刘关张三人并驾齐驱,气淡神闲的驻马等着。 在三人身后,预备好演阵的几千人,紧跟其后。 片刻之后,前方大道上,马蹄隆隆,烟尘滚滚。 “哈哈!何处英雄前来襄助,董卓迟迎矣!” 人未到,人声先到。 一队旌旗招展的西凉骑士,为首的一匹高头大马,战马极雄壮,配银辔马金铃,马铠如银。 马上一人,身披甲胄,领挂花锦披风,观之体态胖大,大腹便便,显得有些臃肿。 这便是西凉董卓。 董卓满脸富态,脸上挂笑,看似面善,实则两下会面的瞬间,一双快被肥肉挤没的双眼,便不着痕迹的把刘关张三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董卓毕竟官高,刘关张三人下马行礼。 “见过董帅。”三人拱手见礼。 董卓哈哈一笑,翻身也下马,董卓看着腰粗如桶,翻身下马的动作竟然敏捷。 跨步走来,董卓满面热切,“三位英雄不必多礼!义士从何而来啊?”说话间,董卓手虚扶刘关张一下,一双眼却越过刘关张三人,往三人之后的兵马瞄去。 刘备收礼,直身正色道,“我等乃涿州义军,闻冀州张角反乱,特领兵马前来讨賊。” “真义士也!”董卓恭维道,眼仍在往刘备身后兵士身上看。 一切都被刘备众人算计到了,好东西得拿来充门面,因此,军中甲胄最好的士卒,全都放在了前面。 董卓拿眼偷扫,董卓目光所能看到的,称得上——甲明兵亮,比西凉军精锐也不遑多让。 董卓一看欢喜。 “不知义士,现居何职?此番前来,领兵马多少?”董卓满脸堆笑。 刘备正色道,“我等兄弟,皆是白身。战兵只四千耳。” 董卓一听刘备三人只是白身,脸上立刻就闪过一抹不屑,然后又很好的隐藏过去了。 但刘备带了几千战兵,虽是白身,值得拉拢。 董卓有了计较,忽然表现的非常热络,热情无比的抓起刘备的手,“走走走,义士奔波劳累,随我入城,好好给诸位接风洗尘。” 那副架势,丝毫没有一点架子,很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模样。 若不是刘备早知董卓品性,还真被董卓热情满满的样子骗过去了。 “董帅勿急,”刘备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被董卓抓住的手,正色道,“备请董帅观我部演阵,也好请董帅评判一番,看我义军,能不能堪战,会不会误了朝廷战事。” 董卓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好好好!那就随你一观。” —— 任县城北城楼,刘备张飞,随董卓登上城楼。 城外,城前大片开阔地。 关羽领一众骑兵,纵马至城下,提刀握拳朝城楼喊到,“涿州义军四千人齐至,请董帅观兵!” xiaoshuting.cc 说罢,接过旗手手中大旗,用力挥舞。 城上,刘备面带浅笑,指着远阵,指给董卓看。 战兵出阵。 一个个小方块,快速朝城下移动。 当先为,为关羽部战兵,八百人,成百人队八个,前四后四。 此八百战兵,个个有甲,人皆拿刀持盾,边走,边拿刀拍盾,口中“喝、喝!”为号。 战兵至至城前,“止!”关羽猛挥旗帜,声如洪钟。 “杀!杀!杀!” 站定,八百战兵连喊三声杀字,声浪高傲,气势如洪。 城楼之上,董卓神色稍肃。 城下,演阵继续。 再之后,是四十方阵,单阵四十人,共计一千六百四十人,八阵一排并列,前后五排,压着步子踏着整齐的步子,步调轰然,齐如鼓点。 等此四十阵,走至八百战兵队后,“止!”关羽又高喝下令。 轰! 止令一下,一千六百人,同时把脚很用力的往地上一跺。 千六百人的用力跺脚声汇聚一起,声势不小,城上董卓及董卓麾下诸将,又是一凛。 刘备悄悄观察着董卓,见董卓如此,刘备隐秘了笑了下。 这一个齐跺脚的动作,特意临时加上,为的,就是个声势。 城下,关羽拿眼把阵列一扫,“对齐!”他又下一令。 队列微微动了。 十数秒后,八百加一千六百,整个两三千人,阵势大为改观,整齐了不少,一个一个方块,如若砖砌。 号旗又挥,最后是各什长伍长领着的民夫队列。 民夫队列走的更慢,并且,人人手持长杆,前边的还是枪戈,后排的,有木杆,有桩子,有竹子,不一而足。 前边的关羽的八百战兵手中本来的长兵,也全集中到后排了。 城楼上,董卓眼见,刘备军后阵,枪如林立,望之整肃,军势凛然,董卓不由转头看了刘备一眼。心说,得此强兵为助力,大好。 诸阵整毕,先战兵,后队列兵,又民夫枪阵,黔驴三技已穷,再往下,就没东西了。 刘备适时站出来,指着城外四千大军,道,“董帅观我军兵如何?” 董卓满脸堆笑,“此真堪精兵也!” 说罢,就拉刘备下城,董卓打定主意要好好拉拢刘备,得其强军为助。 而刘备,则自有算计。 刘备身后,跟着张飞。 董卓诸将和张飞跟在董卓刘备二人身后一并下楼之时,张飞晃膀挤开了挡路的董卓部将一人,紧跟刘备身后。 那西凉将,生的高大彪悍,被张飞一挤,立刻怒目而视。 张飞豹眼一瞪,西凉将气势上压不过张飞,一眼败下阵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吸纳 董卓于城中设宴,宴席顷刻布就,肉食堆山,酒水缸盛,还有舞女做陪,极尽荒奢。 “来来来,玄德, 满饮此杯!”董卓并诸将端盏相敬。 刘备端酒回敬,而后又随手把碗放下,不待董卓再劝,刘备朝主位董卓拱手一礼道,“备有一事相告,我部战兵,只是乡勇, 怕不堪战阵, 贻误大事。 故而,我军与董帅两下分开,各自征讨为好。”刘备面色淡然。 主位之上,董卓端盏的手,停在半途,董卓神色稍荠,复又恢复满脸堆笑的模样。“哎,玄德,自谦了!方才城上观阵,你部兵马,阵势齐整,怎样不堪战阵,足矣,足矣!” 刘备面色不变,话一转,又道, “敢叫董帅知晓,我部远道而来, 粮草已耗尽,非三万石粮,不能解急。 董卓麾下大军巨万,想必,应能接济我军这三万石粮?”刘备话稍停顿,见董卓面色转怒,欲发未发,刘备笑了,又紧接着道,“若是不能,我部自筹也可。 只是如此,我部四处求粮,恐就无法帐下听令。 还请董帅见谅。” 话说的很明白了,要么给我三万石粮,我部可于你董卓帐下听令,要么,我部自去讨賊,与你董卓无关。 刘备坐地起高价,一口要三万石粮,就是抱着让董卓给不起的打算。 至于董卓怒而想杀将夺兵,那很好,董卓方才于城楼上看了军阵,知义军为劲旅,若其还有胆铤而走险,只能说佩服,胆大近蠢。 此时,宴席已经毫无和睦气氛了。 董卓被涮,气的牙齿紧咬,脸上肥肉抖动,一双眼,冷冷的盯着刘备。 陪酒的西凉诸将,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刘备和其身后张飞,有人手已按在了剑上。 气氛凝重,刘备视而不见,如若不知。 “还有一事。”刘备脸色微冷,直视董卓,“大军前帅卢植,我师也!卢师因罪左丰,被免兵权。 可你董卓,既接兵权,不戮力讨賊,却反大排异己,杀戮我师旧将,哼!真当你董卓一手遮天乎?!” 刘备怒拍岸而起。 “大胆!”董卓怒,摔碎酒碗。 噌棱棱宝剑拔出之声一片,脚步杂乱声中,外面持戟卫士也一并拥来。 刘备身后护卫的张飞,怒喝一声,奋臂抬起矮几举过头顶,啪的一声朝虎视眈眈的董卓部将并涌来的持戟亲卫砸去。 巨力之下,矮几噼啪一声砸在地上,摔的散架,碎木横飞。 此举一举吓得董卓诸将并诸持戟士惊退一截,暂时控制住了场面。 刘备手按剑柄,跨步而出,走至场下,与董卓针锋相对。 “我师治军高明,军中将士多从之,董卓你大排异己,尽失军心。 今番我来,若我振臂一呼,你当真以为,我师旧部,不敢兵变不成?” 董卓急了,手颤抖着指着刘备,“你……胆敢造反不成?” “造反?!哼!”刘备嗤笑一声,“朝廷命谁统军,某不愿管闲。只是我师旧将,多为你害,此不能忍。 你若将诸将还我,此事两清。 不然,兵变也未可!” 刘备声厉非常。 “我师旧部,你还我还是不还?”刘备噌的一声拔出腰间之剑,一副一言不合,就要上前搏命的架势。 正这时,外面又乱,关羽领兵撞了进来,“大哥,我已将此围定!” 董卓脸上,阴晴不定。 —— 这场险之又险差点引起的兵变,实则只能会是虚惊,而不会真个兵变。 再说,万一真要兵变,也无妨。 董卓千把精骑,的确难制。 可有心算无心之下,打了个董卓个措手不及,真要把董卓宰了,西凉精骑群龙无首,刘备再以卢植名义振臂一呼,真能兵权到手。 然后,朝廷大军到手,直接就当成自己的,拉拢,分化,打散重新建军。 反贼黄巾流民都能尽收其心,官军如何不能? 若如此,刘备直接成为一方强阀,直接成了气候。 至于说,朝廷的态度? 朝廷,朝廷手中没兵,他敢有个什么态度?朝廷敢有态度,那朝廷就没了。 只是,李孟羲倒是有此胆量,也对大汉官方权威没什么忌惮,刘关张三人却无胆魄手刃朝廷高官。 卢植的侄子,卢钟,竟然未死,被董卓以无名之罪折磨的遍体鳞伤。 刘备接迎卢钟之后,说明一切。 并拿卢植书信还有豹皮腰带给卢钟看,卢钟立刻对刘备完全信服。 书信中,是卢植笔迹,书信中说,让卢钟带军中将官走,寻个后路。 刘备看着卢钟衣裳染血,有些心疼。 “卢钟将军,还要劳烦你则个,看老师部将谁还在,叫来随我军一并走。” 董卓交了一部分人给刘备,都是卢植亲信,有二十多人。 卢钟,一一看过。 复又瞪向董卓,“郫将军刘惊,郫将军赵甲、宋好、李问、赵行何在?” 董卓跟吃了个苍蝇一样,脸色阴沉的朝外摆了摆手,“去找此数人前来。” 好久之后,被董卓边缘化的诸将,姗姗来迟。 卢钟诉说缘由,数将皆愿走。 “你数人,带上亲从,一并走。”卢钟道。 而后,卢钟又逼问董卓,“千夫长,边路、边飞、赵名等十数人,何在?” 董卓只得,又让人去找。 …… “百夫长都可在?” …… “医司主官董飞何在?” …… “匠司主官王景何在?” …… 卢钟为卢植左膀右臂,军中实务熟稔,更是极清楚各级任命,清楚军中何处是要害。 受了董卓多少窝囊气,如今要走,卢钟存心出气,他把军中军官从上到下,连百夫长都一并带走。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最终,刘备关羽张飞带着人领着兵出城之时,连卢钟在内,一并走的人,多达三百多人。 这三百人包括,还没死的几个卢植部将,千夫长们,还有这些高级军官每人也带走了一些亲从,再自千夫长们往下,大堆百夫长, 军中高手军匠,医官,兽医某些军中闻名的猛士和神射之士,卢植特意征募的各地向导,等等等等……带走的是卢植所留近两万中,最精华部分。 或许于董卓而言,董卓费尽心思,想把卢植亲信全给支开,好安插自己亲信,这下,刘备把卢植军中,从上到下,大小军官全部带走,反而对董卓来说是好事,方便董卓,更容易掌控军队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练兵,一日不掇 刘备领军走,董卓目视着刘备大军离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刘备这次把董卓得罪惨了,于情理来说,不管如何,董卓也算是以礼相待,可刘备却算计董卓普通三岁小孩儿。 “我誓杀此人!”董卓愤怒咆哮, 诸将噤声,不敢触其霉头。 刘关张为虚张声势作戏给董卓看,把所有能站齐队列的兵都带走了,以防出意外,后军淄重队,特意往后又撤了七八里。 李孟羲作为留守部唯一主官, 他一点不敢放松, 让车队围成一大圈布置车阵, 让游骑频繁四处警戒,以防有什么风吹草动。 李孟羲本人,则高坐在一辆粮车之上,头戴盔,身穿小一号的步人甲,一杆旗帜放在腿边,凝望着远处,就待万一敌情出现,立刻挥舞起旗帜,下达作战命令。 转眼傍晚了,大道尽头烟尘滚滚,有人影朝这边来了。 李孟羲立刻警觉起来,立派游骑前去打探。 游骑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两下碰头,稍接触了一番,李孟羲看到游骑朝挥旗示意,是刘备领军回来了。 李孟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他回头朝车阵中紧张兮兮的抱着刀枪的老弱妇孺喊了一句,“我大军已回, 撒开车阵。” 抬头又注意到天色已晚,“准备扎营。”李孟羲又补充道。 离了好远,刘关张三人就看到李孟羲布置的一大圈车阵。 三人相视一笑,心说军师果然严谨,刚走开一会儿,他就全戒备上了。 刘关张带的大队人马和后军会合,李孟羲咚的一声从车上跳了下去。 见刘备第一眼,李孟羲就迫不及待的问,“那董卓是如何模样?” 刘关张三人都笑了。 刘关张三人能对董卓有什么好印象。 “董卓面善实伪,荒奢无状,看他治军散漫,实非统军义之人。”刘备道。 这番评价,够低了。 李孟羲奥了一声。 要说,李孟羲对董卓可是好奇的很,他有种观猴儿的心态,想好好看看董卓是何模样。 但考虑到,要跟董卓起冲突,刀剑无眼的,刘关张三人就没带李孟羲,把李孟羲留在后军。 李孟羲往刘关张身后看,问卢植旧部可带回来。 刘备顺势就领着李孟羲去见过众人。 刘备两下介绍,把李孟羲介绍给卢植旧部,也把卢植旧部一一介绍给李孟羲。 听刘备介绍的时候,这边一个郫将军,那边又一个郫将军,这边一个千夫长,那边又一个千夫长。 再看这一大群人,身上铠甲厚重,刀兵犀利,弓箭随身,一比之下,不知比义军的平均线高出多少,个个都是精锐架势。 李孟羲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意外之喜啊,赚大发了,卢植的班底算是挖过来一大块。 以义军体量,安排个几百人,不是压力。 又到了吸纳新力量安排人员的时候了。 义军自出涿州,大规模招降纳叛已有两次,如何去吸纳人力,已轻车熟路。 按旧例,卢植旧部这快四百人,按权重,应是优先选特殊人才,如医官,兽医,军械匠人,铁匠等。 这一部分,三四十人,分别安置到木匠营,医营。 而后,军中最多的人才,自然是军事人才。 诸兵种之中,骑兵兵员最难得,所以,若一人骑术精湛可为骑兵,且射术精湛,可入弓营,又兼身高力大,长于角力,可为刀盾士,那么,此人应该,优先选为骑兵。 纵然是战马不够,骑兵兵员也应好好保存起来,哪怕藏着掖着当二线巡逻队用,也不能把骑兵兵员放战场上当炮灰用。 前边文安县破城之后,青云山攻山之后,军中尽搜骑兵兵员,全部安置到了淄重队中,如今,无马的骑兵,有足有几百人。 等一朝有马,立刻能组建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 卢植旧部之中,带着战马来的,有三十九人,就这一项,为军中多增了三十九个作战骑兵。 有战马的诸将官,依旧例,并不让卢植诸将带兵,而是塞进了关羽的骑兵队。 因为早前商定好的人员方法,军中骑兵队有越发精锐化的迹象。 看看现在关羽的骑兵队,都是什么逆天的兵员,随便拉一个骑兵一问就是黄巾渠帅,再拉一个就是黄巾千夫长,现在卢植部将也全塞骑兵队里了,关羽手下作战骑兵,随刚刚接近百骑,质量却高的吓人,几乎个个是将官。 骑兵兵员优先安置,而后,此一级权重是,弓弩手。弓弩手对兵员素质要求比较高,要开强弓硬弩,非力大之人不可为。 从官军中挖来了大批百夫长,如何去安排这些低级军官,李孟羲也很犹豫。 一方面,这些官军百夫长,水平还是有的,无论个人勇武还是统御能力,都非一般士卒可比。 但另一方面,李孟羲觉得义军的体系,会跟大汉所有军队体系不相融。 拿最基本的来说,义军准备以队列训练把全军打造成一个模板,全军一样的军规军律,一样的队列口令、作战口令。 这样,军队不管谁来指挥,一套命令系统,能将所有军队用如臂使。 而官军百夫长们呢,可能这个百夫长,喜欢刀一拔,带头冲锋,那个百夫长喜欢喊,“跟老子冲!”,再一个百夫长喊,“都给我冲!” fantuankanshu.com 口令不一。 而义军的完整状态,应该是,不管关羽张飞刘备,亦或是任何一个百夫长,只要是冲锋命令,都是一样,只有“全体都有,冲锋!” 全部口令都是一个系统,则就不会有,这部人马换了个将领之后,就水土不服了。 李孟羲有此考量,故而,他就不打算用官军百夫长,就算用,也应该是把官军百夫长们重新训练一遍队列,将之纳入义军的体系。 队列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军推广的,而官军百夫长们,又是难得的人才,军中又是急用人之时,所以,百夫长们,全都塞到战兵中了。 关羽部本有八百出头的战兵,今此卢植旧部,大半安置在战兵中,战兵扩至千余。 第四百二十章 新兵练新兵,难在进度 军中纳新,少不了一番招待。 夜晚,刘备好酒好肉招待卢植旧部,并好言安慰,让众人在军中安心待下。 谈话间,说起在董卓军中受的种种窝囊气,众人更是破口大骂。 宴席散去之后, 众人分回各部,该去骑兵队的去骑兵队,该去战兵营的,去战兵营。 卢植旧部算是直接吸纳了,只是有一点,显得刘备仿佛埋没人才一样, 来投的众多军将,没一个人担任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最多不过是充任战兵营十夫长或者任骑兵队伍长。 往小了算, 卢植旧部来投,让军中多了几百甲士,官军百夫长及更高的军官,人人有甲的,他们来投,甲胄兵器一块带来了。 宴会结束,夜色虽然稍晚,刘备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要练兵。兵不练,则则驰废,不敢有一日耽误。 义军练兵规模声势浩大,远非第一批四十练兵时可比。 练满足一月的四十新兵,在李孟羲半摸索半实践下,新兵们练完了所有队列内容。 从最简单的,集合,解散,报数, 到对正看齐, 到踏步走与立定,再到转向,再至队列拐弯转向,再至跑步队列,最后的最高难度是,队列变换,此一步骤,难度比之前加起来所有动作还大。 静止队列变换,什么从两路纵队,变一路纵队,什么从两路纵队,变四路纵队,训练的时候,频频出错,练了七天多,勉强练完,合格是完全不合格的,但如今情况非常,需要最短时间之内,训练大批能走齐队列,能结阵可战的兵,因此不得不做出取舍,队列变换内容,于是就暂时砍了。 其实,队列变换非常重要,是队列最有价值的训练之一。 队列变换能力,关乎到军队的应变和反应速度。 如果说,不能走齐队列的军队,是一个层次,能走齐的军队,是另一个层次,能跑齐则又高了一个层次,一个大横排,几十上百人的一个横排,一个急转弯队列还能齐,则水平极高了,再往上,就是队列变换能力。 队列有各种纵队变横队,长队变宽队,冷兵器时代,队列变换同样是重要内容。 拿关羽部来说,关羽部的战兵,就能方阵圆阵锥阵各种变换,而若是组织度不够训练不够的军队,是完全无法变阵的,不变还好,还勉强能排个方阵,一变,乱成了一锅粥。 练兵事业铺开之后,众人身上压力大增。 四十新兵的时候,每练兵,只用用火把架子围一圈小小的场地就够了。 待四十新兵作为练兵教官分派下去,同时练兵的人,多达千六百人,不仅场地不好找了,连火把架子都差点不够用。 这里就不得不说义军强大的后勤能力了,很早之前,军中匠营就开始制作火把架子,日日积攒,到现在,竟然能满足一千六百人训练的照明需要。 从这一点儿,便足以看出义军的隐性实力。 行军时练兵,边行边练,看似简单,却对后勤和管理能力有极高的要求。 要在行军时练兵,白天不行,白天顶多,能练一下奔袭,如关羽部一样。 要练兵,必须停下来,有足够的时间,这个时间,只能是早晨半个时辰,晚上大部分时间。 而要在晚上练兵,则必须有足够的光亮,要有足够的光亮,能照亮的只有干柴火把,如果柴足够多,随便堆起来点燃一个火堆,就能提供足够的照明了,可如此以来,柴草物资损耗巨大,练兵成本就有点太高了,再者,万一有雨,柴草就灭了,一遇到雨,就没办法练兵了。 义军凸显架构精妙之处在于,特意制作了很多火把架子来当做照明工具。 火把架子相比随便堆一堆柴来照明,其优点在于,其一,火把在高处,照明效果极好,一根火把就能照亮一大圈范围,让柴薪的消耗降低百倍,大大降低了练兵的额外成本;第二,火把架能防雨。 尤其是如今十月,深秋多雨之际,夜里有雨的日子,六天少说有一天,没有这些火把架子,义军练兵时间,得少六分之一,而正因为有这些火把架子,雨只要不大,依然能继续练兵,说不得,暴雨之中站军姿,更能起到训练效果呢。 夜晚,秋风一阵一阵刮。 都临敌不远了,练兵之事依然紧抓,没丝毫放下。 营外,一个个被火把围起的小小的练兵场,一个接一个围着营地,围了一圈。 让新兵练新兵,问题自然不少,李孟羲也好,刘备也好,得往来各处指点。 一处练兵场,场地很小,站了四排四十人,队列都快把场地占满了,走不两步,就要撞到火把架上。 之前完成训练的新兵,如今练兵教官,头缠青色丝绸的青壮,一本正经的板着脸,立正站在队列之前,神色严肃的把队列从左往右一遍一遍看。 论练兵,这些青巾兵们一点经验也无,他们只能古板的尽力模仿李孟羲和刘备练兵的方式,一点一滴的模仿。 青巾兵目光扫到队中一人可能是站累了,脖子扭了扭,顿时怒了,“他娘的,谁让你乱动的!” 青巾兵走过去,隔着前排人,指着脖子乱动的那人,“你,滚出来!” 那人被骂,委屈不已,“有虫爬俺脸上了!” 青巾兵丝毫不体谅,冷声道,“有虫?莫说有虫,就是马蜂蛰住,不让动也不准动,给老子钉死在地上!” 如此语气,如此说话,跟某人训斥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乱动脖子的新兵不情不愿的走出来,青巾兵走上去就是两脖梗子。 不知何时走到这里来的李孟羲,看到青巾兵打人,顿时就觉得不对,怎么能打人呢。 李孟羲适时走出来,叫住青巾兵。 “我说,莫打人吗。你看玄德公,练兵的时候可曾亲手打人?谁要是做错了,你去叫军法官,让军法官抽他鞭子,记住,你们教官,不能打人。” 队列中的新兵,听李孟羲说抽鞭子,这下更加小心起来,教官不过是不轻不重的两脖梗子,要是叫军法官来,得抽鞭子,孰轻孰重,还是分的出来的。 李孟羲没来,青巾兵板着脸,瞪着眼,虎视眈眈的看着新兵们,威风凛凛,李孟羲一来,青巾兵便显得拘束的不行,挠头傻笑,小心翼翼问,“军师你看俺练的行不?” 李孟羲装作绕着队列走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很好!练得挺好!继续!” 李孟羲深知,青巾兵们自身也才刚完成队列训练,想必在训练别的时候,很是忐忑和没有底气,此时于青巾兵而言,鼓励比批评重要,青巾兵们只要敢放开手训练,依他们所学到的队列训练流程,当教官足够了。 李孟羲略指点了几句,嘱咐青巾兵继续训练,他又朝下一个练兵场巡视去了。 李孟羲走,青巾兵抖擞精神,接着往下训练。 负责练兵的青巾兵们应该是各个都认真负责的,李孟羲又用了激赏法,他与所有练兵教官严明,四十个新兵队,一月之期,选练得最好的二十人赏酒肉,赏粮食,还赏官职。 在此重赏之下,除了某些咸鱼,大多数青巾兵,都会为得酒肉官职而分外用心。 李孟羲这边各处巡视,另一边,刘备也在练兵,不过是在操练女兵。 刘备本是想,把练女兵的活儿丢给李孟羲,可李孟羲年龄身高放在那里,实在不合适严肃起来练兵。没办法,只能还是刘备来。 刘备练女兵,难为的不行。 “嫂嫂们,我再说一下,站住可不能乱动了。”刘备看到队列中有人动,无奈的解释,“咱想想,人一个挨一个,站那么近,你前边头动一下,头发一甩,就遮住后边人的眼了不是? 所以咱说,既然不让乱动,那就是有道理的。” 为了加深说服力,刘备又道,“让诸位嫂嫂来练兵,不是真就说,要嫂嫂们上阵搏命。 可如今兵荒马乱,不怕个一万,就怕个万一,万一情急之时,诸位多学点本事,也能护住自个不是?” 刘备走到队列一边,看着静立站定的妇人们,语重心长的道,“世道不宁,多学点本事,无妨。” 不知妇人们听进去刘备的话没有,就是没听进去,就是不配合,刘备也没办法,总不能上手打吧。 训练男兵,谁出错了,撵出去抽鞭子也无妨,可这些妇人们,真要拉去抽她们鞭子,不妙难看。 因此,训练女兵,只能晓之于情,动之以理,以理服人。 跟李孟羲两人私下商议的时候,李孟羲说,不管是现在军中还是以后,若有女兵,能方便不少。 刘备且实体会到了这一点儿,若是有会练兵的女兵,哪怕就一个,操练女兵的事就好办多了,不至于束手束脚。 刘备不好训斥妇人们,但女兵训斥妇人们,则无有顾虑。 第一批四十个青巾兵练成之后,第二批一千六百人和第一批四十人女兵,几乎是同时开始练的。 如果两下进度接近,那么,战兵训练出一千六百人之后,女兵第一批也大概训练完了。 刘备来来回回的踱步,目光时时在队列中打量,他算着时间,有一长段时间没有乱动了,刘备下令,“全都有——”他刻意拉长了声音,“原地踏步——走!” 动起来的动作,复杂度和难度远高于静止。 立正动作,要点不过是挺胸收腹,目视前方,肩膀后张,腿打直,手贴裤缝这几点而已。 到原地踏步,不仅得挺胸抬头,目视前方,手得打直,手臂前摆的角度,高度,后摆的角度高度,腿抬起的高度,膝盖的高度和角度,还有落脚如何落,手脚如何配合,其复杂度,远比静止动作难得多。 一下令原地踏步走,刘备就是头痛,宛若是回到了训练青巾兵最初的时候。 妇人们原地踏步存在的问题,有且不仅于以下——有人踏步,手不打直,跟手掉了一样乱甩;有人踏步,身体跟着左晃右晃;有人脚未抬起来;有人顺拐了…… 队列之精义,李孟羲全部交给了刘备,队列如何要连一根手指头都得齐,刘备知晓其深义。 下书吧 原地踏步都不能齐,更勿论走齐了。 “停!立——正!”刘备下令停止踏步。 队列停止时,脚步落地声凌乱。 刘备走至队列之前站定,“都看我,原地踏步,且记要点,脖子要直,眼要看前,手得打直,何为打直?看着,这样才叫打直……” 刘备不厌其烦的,给妇人们做着示范。 军中也只有刘备能干的来操练妇人的差事了,让关羽开,让张飞来,他两人决计不肯。 刘备讲解认真,浑然不觉有人来了。 刘备把原地踏步动作,认真讲解完,再一次让妇人们踏步走起。 看刘备忙完了,“玄德公。”卢钟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刘备回头一看,“呀,季常啊(卢植侄子卢钟,字季常),这么晚,还不早些休息?” 说着,朝踏步的队列下令,“全体立正!” “走,借一步说话。” 训练场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篝火旁,刘备和卢钟凑着篝火谈话。 卢钟好奇道,“玄德公竟练妇人为兵,此欲效仿孙武旧事乎?” 卢钟家学渊源,说的孙武旧事时,春秋时,吴王要试孙武才能,让孙武操练舞姬,孙武三令五申,又斩杀吴王最宠爱的两个美人,竟然真的把舞姬练得有模有样。 卢钟见刘备在操练妇人,故有一问。 “倒不是什么吴王旧事,”刘备笑着摇了摇头,“他黄巾男女都能为兵,偏我不能用女兵?不能尽用尽用人力?寇可为,我也可为! 女兵若成,军中当多两三千兵力,女兵虽上阵不如男兵,但若是巡逻夜守,也足够用了,能省下多少男兵人力。 故,我军师谏说,要把军中无论男女,全部成兵?”刘备解释道。 刘备口中的军师,卢钟知晓,是那个年不满十岁的小娃娃。 看来此子,颇受刘备器重。 卢钟深夜来找刘备,一是,被夜中练兵呼喝吸引了,想一看究竟,二是有事来找,卢钟道,“玄德公,众人皆派职使,为何独我一人未有分派?”卢钟直视刘备,竟然是怪罪刘备不给他派遣职务。 “季常勿怪,非是备不愿派遣职使,实乃季常有伤在身,恐不堪奔波劳累……”刘备解释道。 “哎,”卢钟大气的手一摆,“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与我刀马,某亦能冲阵杀敌!” 卢钟既然如此说,刘备笑了,“那好,便依季常,待明日,有劳季常至我义弟云长部,任其副将如何?” 卢钟欣然领命。 第四百二十一章 董卓正攻,我绕侧 李孟羲遍转了四十处练兵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问题不在李孟羲所担心的青巾兵能力方面,却在一个李孟羲未曾料到的方面。 新兵练新兵,能力不是问题,四十个青巾兵,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训练,他们每个人都被训斥不止一次。 俗话说, 久病成良医,新兵容易在哪里出错,训练的时候哪一点最难,青巾兵们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用青巾兵们有多高的水平,只要他们能按照接受过的队列训练,照猫画虎从头到尾在新兵们身上过一遍,就能把新兵训练的差不多。 问题出在节奏上。 转了两圈, 李孟羲发现,从细节来看,从单个动作来看,青巾兵们都没太大问题。 问题在节奏上。 有的教官,都开始训练转向了,有的教官还在不嫌厌烦的只练集合解散。 自然,区区几天,就练到了转向,进度赶的太快,新兵们接受能力有限,不好;同样,都好几天了,还在练集合解散,进度一点没有推进,这也太慢了,也不好。 李孟羲回想自己练兵时,在算着进度,时间卡的刚刚好, 一步步,由难到易,刚好一个月,把队列训练基本完成。 想来青巾兵众人,只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效法,而不能知队列精义,不能全局把控整个训练计划,所以进度就把握不好。 心里有了计较,李孟羲决定改变这一现状。 深夜,天不早了。 那边刘备下令,让停止训练。 训练场中,新兵们散开,各自回去了。 新兵们都走,青巾兵们不忘把火把架子上的火把一个一个取下来踩灭,并把火把架子也一根根从地里拔出来收好,放在各队的板车上。 如前所说,李孟羲发现板车是锻炼组织能力的绝佳训练辅助物。 渔营和屠匠营草建之时,都是先分出一辆板车,然后围绕此一辆板车,谁来拉车,谁来替换,车上放什么东西,谁放谁不放等等方面,锻炼了队伍。 有此经验在,练兵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借助训练时培养起的纪律和组织,建立起民夫营的组织架构,不然,民夫营没个架构,连分鱼都没法分。 有鉴于此,军中凑出了四十一辆板车,四十新兵队,再加一队女兵,每队一辆板车。 板车只一辆,运载力微乎其微,重要的是,以板车为磨练组织能力。 板车分发下去的那一刻,一个青巾兵,带四十新兵,便顺势编成了一队,等于是,已经开始把民夫营逐步建立起架构了。 青巾兵们把火把灭了之后,堆地上,火把架子丢车上,不一会儿收拾妥当。 之所以火把暂时不往车上放,而且火把收起来的时候,还要尽可能的分开丢在地上,这是因为,有次出了问题,火把灭了,火星还在,然后就堆板车上了,没想到火星复燃,把板车烧了个窟窿。 有此教训在,就禁止再把火把往车上放。火把踩灭之后丢在地上,就算是复燃,也才着一根柴而已。 军营重地,防火是重事。 营中易燃的东西可太多了,帐篷是刷了桐油的,一根火箭,一点火星碰到,轰的一下就着了,还有粮草,粮食或许没那么容易着火,倒是,草料,喂马匹牲口的干草料,一点火星也照。 要是扎营再不对,草木枯黄时节,扎营荒草滩中,一个用火不当,火把草丛一引燃,借着风,呼啦一下火势席卷全营,有十万大军也瞬息灰飞烟灭。 练兵结束,李孟羲把青巾兵众人特意叫一起,交代众人要把握好练兵节奏。 “某说一下,队列要从易到难,何最易?立正最易。何最难?变队最难。 故,立正最先,变队最后。 难易前后,诸位记清,就按如下序列。 一为明站位,练集散。 二为,看齐,对正,报数。 三为,立正。 四为,左右转向,后转向。 五为,原地踏步。 六为,起步直走,行走间立定。 七为,起步走,直走并带转弯走。 八为,跑步走直走,跑步间立定。 九为,跑步走直走转弯走。 十为,队列静止变幻,和行进间变幻,此一条,暂不练。 但以上九条,按部就班,一步步来,大致三天练一个,一月,恰好练完,明不明白?” “明白!”青巾兵众人齐声回答,在安静的夜里,很引人注意。 李孟羲又特意挨个问练兵次序,青巾兵众人虽回答的磕磕绊绊,但他们毕竟经历过整套的训练过程,边想边回答,就能回答个八九不离十。 “解散!”李孟羲下令。 众人四散。 李孟羲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脸颊,回去,李孟羲草草写下了今日所得,所得就一条,“以新兵练新兵,难不在新兵不知如何操练,而在新兵不能把控练兵节奏。 故,步军队列操练法当明细章程,一者使诸教官有法度可依,二则利于推广。” 按说,今日义军干了很多各种意义的大事,既挖了官军墙角,挖走了卢植几百旧部,又好好算计了董卓这个未来强阀一把,件件都是大事。 可于李孟羲而言,这么些大事,在他眼里,仿佛还不如细化了操练守则这一件小事重要。李孟羲能认真把练兵守则给记下来,董卓什么的,他竟然给忘了,几乎都没想起来白天去算计董卓的事了。 论实际来说,挖官军墙角也好,算计董卓也好,大事的确是大事,可真的什么都学不到。 不知不觉,和初入汉末那时相比,如今,连鼎鼎有名的历史人物董卓也不太能引起李孟羲兴趣了,气魄不觉间已经养成。 —— 放眼天下,刘备义军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同在于,来投的卢植旧部,他们在卢植军中也好,在董卓军中也好,没有太大区别。 但一来刘备军中,这些官军军将们便感觉到了极大的差别。 夜里义军练兵呼喝声阵阵是一处,卢植旧部入各营各什,负责的什长伯长,先来问缺东西不缺,然后,缺被褥,抱来被褥,缺碗筷,就抱来碗筷,如果谁缺草鞋,那更好了,军中草鞋都泛滥了。 最让诸军将感到不同一般的是,第二天早晨开饭时,人家说有军令,让新人先盛饭。 beqege.cc 新人,最新的就是来投的卢植旧部。 有人不好意思,盛粥的时候,稀稀的舀了一勺半勺就不舀了,义军什长往往一把夺过勺子,很给盛了一碗稠的。 一勺稠粥,不算什么,但此中善意,令众军将心中一暖。 所有卢植旧部,每一个人,都受此善待,没有一处意外。 不仅是军中有严令,更有新人入军,军法官们特意到处巡视,就盯着哪部不按军令办事。 义军有极其违和的一点,那就是,有相当一部分伍什,当什长的,身上的甲寒酸的不行,甚至没有甲胄,但是,普通士卒,身上甲好的不行。 前边招降青云山黄巾之时,为尽收军心,特意不收黄巾大小头目的铠甲兵器,当时做法,沿用到现在,卢植旧部来投,就更不可能把人家身上甲扒了的。 于是,战兵营中,衣甲杂乱,想从铠甲来区分谁是军官,根本不可能。这从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些许识别困难。 第四百二十二章 诈败计.骄兵之策 十月六日,自接手兵权后裹足不前的董卓,终于一改前态,离开任县县城,向黄巾进军了。 刘备军的到来,让董卓忌惮,任县城下演阵的效果太好, 让董卓认为刘备足称对手,怕军功被刘备抢了去,董卓急急发兵,想赶在刘备面前,了解战事。 这一日,义军兵力依然收缩, 关羽部奔袭也不再练,开始保存体力, 以备战事。 义军游骑四处探查动静,探查黄巾动静,也盯着董卓部动静。 有人想的一样,董卓也派不少西凉骑兵,跟在义军之后,阴魂不散的不紧不慢的跟着。 彼是西凉兵也是官军,也没理由驱赶,只能任其跟着。 李孟羲猜测,董卓此举意图,可能,董卓想看我部虚弱,弄死我军吧。 呵呵。 董卓若是有胆,任县冲突之际,直接彻底撕破脸提兵来攻,以义军实力,远处于劣势,说不定还真会被董卓全歼了。 但董卓当时既然没发狠下定决心,那董卓就没机会了。 有的军队, 越打损耗越严重,越打越弱。 可有的军队跟违反常理一样,越打越强。 出涿州,义军千把兵力,破文安县,扩军至大几千,青云山又招降一部精锐黄巾,兵力超过万人。 倾吞席卷以成大势,这是出兵前就定好的方略,如今看来,步步如料。 黄巾大部已被卢植压缩于巨鹿广宗一带,何止几万黄巾可倾吞。 就算,义军真就裹足不前,不去打黄巾,军力依然与日俱增。 练兵日日不停,每过一天,新兵千六百人,组织度纪律都高一分。 等个十天,等个一月,军中就多一千六百能阵战的兵力,要是再等一个月,军中不论男女,只要是能拿起枪的,就全都能列阵了。 到时,军中可战兵力,至少六千。 到时,董卓要想来战,义军已有自保之力。 此一日,军情无有。 傍晚扎营,又遇水,刘备来问,是否依旧捕鱼。 李孟羲顾忌到此时不比以往,临近战场了,斥候搜查范围有有限,万一撞来一股黄巾,好不容易组建的渔营,好不容易编的鱼网,做的渔营舟,买来的杀鱼剪刀,等等,就全没了。 故而,渔队也好,游骑商队也好,全停了。 夜里,练兵依然继续。 八日,斥候急报,董卓在平乡跟黄巾撞上,两下大战一场,不分胜负,董卓稍退。 李孟羲展开卢植所赠的军情图,对照着图上标识,分析敌情。 平乡县,地处任县和巨鹿县中间。 巨鹿郡有巨鹿县,正如涿郡有涿州。 巨鹿李孟羲很熟悉,这个地名,跟黄巾张角部大有关系。 循着地图,又往东南找了一点,李孟羲看到了广宗。 若按本来时间线,张角被官军一路逼退,退至广宗之后,张角忧病交加,病死军中,黄巾由此步入覆灭。 但现在来说,目前贼情,离张角部覆灭,还早了一些,卢植刚被免兵权而已。 这时,李孟羲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义军已经有了改变历史的能力。 刘备军比原本强了不知多少,又早定方略,打完程远志部,直接带兵又直扑巨鹿。 在张角和官军还在相持阶段,刘备领强兵来了,将加速张角灭亡。 众人围定,把图看了半天。 刘备关羽张飞,都把目光看下李孟羲,那架势,分明是要听李孟羲意见,问往哪打。 李孟羲手在地图上敲了敲,“董卓打正面,那我军就绕到侧面打。” 李孟羲脸上浮现了阴险的笑意,“正巧董卓部为我军吸引黄巾主力,趁黄巾不备,我军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所以,行军路线商定了,绕个半圈,南走南和,再东走鸡泽,广平,曲周,威县,广宗。 稍微绕了一点路,但贴着卢植所标识的黄巾活动区域走,并没绕太远。 行军路线李孟羲一言敲定。 刘关张三人一思索,没什么问题,便同意了。 这让第一次被刘备叫来参与讨论军情的卢钟大为惊讶。 实在是李孟羲年龄看起来太小了,而卢钟跟李孟羲接触不多,自然难免怀疑李孟羲的能耐。 作为一个军师来说,李孟羲不完全合格,但能发挥出军师应该发挥出的作用。 未卜先知,没人有此能耐吧? 可他李孟羲,就是未卜先知了。 不知这巨鹿一带,到底何种地形,何种山川道路,为何张角败退,会最终败退到广宗呢? 是因为,从巨鹿退却,距离也好,地形也好,自然而然的就退到广宗了吧。 如之前李孟羲分析过的一样,古来兵征,皆制于地利。 但凡大战,必先有利兵力展开之地形,方能有大战。 此所以,巨鹿一地,秦末项羽于此大破秦军,至汉末,黄巾与官军大战巨鹿。 由此逆推,既然原本历史,张角败退广宗而不是别处,那不管他山川道路如何,大概率,巨鹿一带的张角大军如果退却,退却至广宗的概率,比退却至别处的概率,大的多。 由地利,反推军势之变,这是李孟羲悟到的一点儿知识。 大军方略已定,便不迟疑,立刻转道向南。 尾随之后盯梢的西凉骑兵探子,还在跟着。 不管董卓跟黄巾的战事如何,义军按自己的行军路线快却不乱的行进着。 两日后,撞见黄巾。 大道上旷野里,如同逃荒队伍,漫野全是人影。 游骑撞见黄巾大队之后,立刻就走, 黄巾警觉,见官军骑兵出现,反应竟然敏捷,有黄巾骑兵前后急驰呼喝,也有黄巾头目招呼人手整队。 散乱如蚁的黄巾,以混乱,缓慢,迟钝的方式,乱七八糟的开始主动往一堆靠。 ranwen.la 半个时辰后,黄巾神奇的把人聚到了一坨,组成了超大的,纵深长的变态的巨形阵型,横拦大道,并延长至荒芜田野之中。 阵成之后,黄巾动也不动,就停在那里。 又是半个时辰,官军没来。 又是半个时辰,黄巾呆守一个半时辰,刘备义军,终于整好队以后又急匆匆赶路,抵达战场。 两军相峙,李孟羲从关羽身后,探出脑袋,一看黄巾乌泱泱的人挤的黑压压的不知多少人一大片已列阵以待,李孟羲就觉得,这么宽的阵型,骑兵就算撞,不一定撞穿吧。 李孟羲理解的方阵是,以一个个百人队的小方块,整整齐齐的多个小方块凑在一起,组成或长或方的大方阵。而眼前所见,真就是一万甚至好几万人,挤一起,只组了一个方阵。方阵也不多方,形状古怪,但是,极其厚实,这刷新了李孟羲对方阵的认知。 第四百二十三章 诈败计.骄兵之策(二) 李孟羲见黄巾已整阵以待,而且人实在太多,视觉冲击感有点强,他有些犹豫,犹豫该直接冲上去,还是作其他打算。 不仅李孟羲迟疑,关羽也是犹豫不决, 硬拼不担心打不过,只是关羽担心伤亡。 李孟羲快速思量一番,给了建议,“关将军,敌势整备,硬攻不智。 不妨试用诈败法,我军假败, 引黄巾追赶,待其阵势凌乱, 前后不接之时,我再趁势杀回,当能有奇效。” 关羽听完,觉得此计不错,正合兵法之中之骄兵之计。 于是,关羽唤来传令兵,要传令兵通达全军,明说待会诈败,预备好撤退。 一切准备好之后,关羽派副将前去叫阵。 卢钟请战,拍马挺骑戈而出,至两军阵前,卢钟搦战,戈直黄巾军阵,厉声道, “谁敢前来送死?” 黄巾军阵中有骑兵, 可是没人出来, 阵势一点不动, 稳如老狗。 见计不成,关羽又派骑队前去骚扰,骑兵直冲黄巾阵势,冲至三五十步,黄巾阵中箭支七零八落的射来。 马上骑士,个个低头弯腰,腹贴马背,尽可能的减少身体面积。 依照军令,骑兵队稍微一冲,就佯做不敌。 “撤!快撤!” 几十骑兵略显狼狈的拨马回转。 关羽见状,立刻下令,“全军撤退!” 而后,早接到军令的众军士,立刻后队变前队,撒腿狂奔。 黄巾大军见官军溃逃,立刻响起如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士气像是炸开了锅, 变得气势如虹起来。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李孟羲忍不住回头看, 颠簸的马背上, 他看到黄巾军山呼海啸,嗷嗷叫着举着兵器追过来了。 李孟羲总觉好像做错了什么。 —— 诈败成功了,黄巾如所料的完全一样,一开始追击,黄巾就失去了纪律。 追出两里,跑的快的,都在两里外了,跑的慢的,方才跑出一里,队伍一下拉长了一里多,人分散了许多。 义军不紧不慢的继续逃,黄巾继续追,追至五里,黄巾冲势已经怠尽,就算是跑的快的跑到最前边的,也只剩走了,跑的没力气了。 本还让义军头痛无比的黄巾军,这下彻底没了威胁。 大道口,关羽横刀立马,身后一千战兵严阵以待。 不久后,跑的快黄巾兵远远的看到了官军横在路口的阵势,再往身边一看,身边自己人寥寥没几个,一看这势头不对,跑的灰头土脸的黄巾兵立刻倒拖兵器,转身就要逃窜。 为时已晚! 突然从大道两边,各杀出一彪人马。 “降者免死!”刘备一踢马腹,挥舞双剑,驰马冲杀而来。 另一边,张飞一骑如电窜出,口中暴喝如雷,“贼子不降,更待何时!” 刘备张飞身后跟着的众军士高呼“降者免死!”,声浪连绵。 左右各有官军杀来,横在道口的官军也逼了上来,三面合围,黄巾士气顷刻崩塌。 “逃啊!” 追的最前的黄巾,此时成了最倒霉的,逃都没地儿逃。 身后喊杀声震天,如雷马蹄声快速接近,一个玩命逃跑的黄巾流民,忍不住回头一看,顿时看到一阵黑影撞来。 耳边尽是“跪地免死!”的呼喊之声,这名黄巾流民腿一软,下意识的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呼啸一阵风声,战马擦着跪地的黄巾流民朝前追去了。 连续几匹战马奔驰而过,接着又是连绵不绝穿甲持刀的官军从眼前跑过,黄巾流民愣愣的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去多久,过去了多少人马,眼前终于没了人影了,马蹄和脚步声也远去了,跪在路边的黄巾兵一个激灵,身体一颤,终于回过神来了,立刻就拿眼四处偷偷乱瞟作势欲逃。 “莫动!”身后来人厉声呵斥,一下断了黄巾流民想逃跑的打算。 跪地投降的黄巾被官军驱赶到一起,押着不知要带往何处。 一战小胜。 义军先是示敌以弱,引黄巾追击,待黄巾阵势散乱前后不继之后,立刻沿着大道掩杀回去,这一退一进,效果意外的好。 黄巾后边的人还没弄清前边发生了什么,前边官军骑兵就杀来了,一路上,黄巾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便全被冲散了。 紧随骑兵之后,步兵则忙着遍地追溃兵和抓俘虏。 义军直追出了好几里地后停止追击。 战斗没花多长时间,战斗结束倒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处理完首尾。 这一战,抓到了大几百俘虏。 俘虏不少,但是李孟羲跟着看完了追捕溃兵和抓俘虏的全过程,他看的直皱眉头。 抓俘虏的效率太低了吧。 漫山遍野跑的都是人,追之不及,除了跑不动了或者被追上的,或是跪地投降的,俘虏没抓到多少。 黄巾是溃散了,可溃散之后,那么些溃兵都不知跑哪里去了,到最后,除了几百俘虏,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此是义军出涿州第三战,第一战,文安县破城战,第二战,青云山攻山战。 可文安县攻城战后,满城黄巾都降了,俘虏收容顺理成章,青云山也是,是黄巾渠帅率部直接投降了,这两场大战,根本没在俘虏上耽误多少事。 要说和此次有相像的,那就是刘备破程远志的那一次战斗,当时黄巾也四处溃散,残兵败将逃的乱七八糟,这一股儿那一股儿都是。 当时招降涿州黄巾流民时,是在涿州城下,开粥棚,并派游骑四处传播纳降信息,而后,涿郡境内的黄巾流民,络绎往投,半月时间,成功招抚了两万多人。 涿州城的招降之法,现在没有操作可能。 抓捕黄巾俘虏,吸纳黄巾人力,倾吞以成大,是义军核心战略,抓捕俘虏的效率是重中之重,可现在看来,击溃黄巾不难,想抓俘虏却麻烦无比。 bqgxsydw.com 跟关羽顺着大道抓了一路俘虏,李孟羲觉得,得考虑完善一个战术,抓俘虏的战术。 战兵们不妨每人带根绳子,在抓俘虏的时候,顺便就把俘虏双手背后给绑住,这样,好管理也好押送,省的为了稳妥,看十个俘虏,得五个战兵。 李孟羲记起的了前段时间考虑过的特种军备,绳索抓钩一类的,绳索抓钩不仅破寨时能用,当时就觉得,骑兵配绳索,也能抓战马抓俘虏。 现在抓俘虏遇到了难题,发现,绳索还真是重要的辅助工具。 抓俘虏最高效的应该是骑兵,骑兵机动力强,撵人如同赶羊,步兵要是追,半天追不上,三五骑兵则轻易能迎头截住百十人,让其进退不能。 可今次破敌,骑兵只顾着往前冲了,没帮助抓俘虏,这可好,仗打赢了,战果却不令人满意。 第四百二十四章 道理相通的制衡法 战事首尾清理完之后,天色已暮,义军就地扎下营寨。 战时不比以往,今日扎营谨慎了许多,扎营范围变得紧凑,没有再摊那么开,李孟羲用过一次的车阵, 被关羽认为有可取之处,扎营时也布了半圈车阵,围拢起整个后军。 李孟羲有满心疑问要问关羽。 “关将军,此战我军用诈败之法,似乎不甚妥当?”李孟羲犹豫道。 回想当时,黄巾士气并不高, 全凭结成阵势人多势众维持着士气。 可之后,黄巾嗷嗷叫了…… 关羽笑着看向李孟羲,点了点头,点头道,“正是如此,那黄巾虽严阵待我,但细观之,其阵中之人,迟疑而惧怯,此士气低迷也。 可之后,我军稍诈败,黄巾见我败退,士气竟由此激昂如虹,其喊杀震天之势,羲儿你也见到了。呵,”关羽自嘲一笑,“我等用诈败法, 反倒适得其反,反助黄巾激昂士气。 若非黄巾散乱,若有一人能约束黄巾军众,其士气激昂之际,再趁势结阵压来,我军万不能取胜,只有退避。” “此次虽胜,险祸内藏,下不可为。诈败之法,不可轻用,用之当慎。”关羽如此点评道。 正如关羽所言,此战用诈败法,殊为不智。 黄巾本来就是士气不高的军队,直接打,说不定黄巾坚持不了多久,就士气崩溃败退了。 可多此一举,用什么诈败法,这边义军一诈败,那边黄巾本来摇摇欲坠的士气,瞬间涨了一截。 诈败用的时机不对,就给对面加buff了。 正如今日一战,若不是黄巾那边纪律不行, 一追就散, 但凡黄巾纪律好一点, 这边义军诈败,那边黄巾将领若是有点才能,直接振臂一呼,就能把黄巾士气调动起来,然后,再约束部众,趁士气如虹,一鼓作气压过来,义军就只能暂避锋芒。 如此,就亏太大了。 黄巾除了士气高涨以外,黄巾还多了别的战略优势。 黄巾进,义军退,这等于是,黄巾开拓了一点战略空间,义军则被压缩了一点战略空间。 这一进一退,等于是,再把黄巾打败,黄巾有更多的撤退逃跑的战略空间,就晚一天山穷水尽,于义军来说,战事就多拖延一日。 行军在外,时间如金,多一天拖延,粮草得多损耗多少。 幸好,虽然此次谋事不备,诈败法用的很不是时机,有极大破绽,但是黄巾更弱,根本就没抓到此处破绽。 所以最后,黄巾还是败了。 学到了一点重要知识,李孟羲感触颇深,看电视剧的时候,看人家用诈败法,用的神乎其神,自己亲自用的时候,却忽略了个中关键,差点弄巧成戳。 李孟羲不无感慨,知易行难,今知矣。 李孟羲心中有深深地疑问,诈败计既然要考虑到使用的时机和对象,那么,适合使用此计的对象和时机是什么? 李孟羲就这个问题,和关羽认真讨论起来,最终讨论出的结果是—— “诈败之法,为骄兵之策,其利我与不利,兼有。 诈败法之利我军,在于轻纵敌军,使其冒进,使其前后不接,使其人乱而阵散,而后待其冒进、前后不接、阵散之时,使我有可趁之机。 诈败法之不利之处,有二,其一,我既诈败,必退避而引敌,既退避,则让空让地里,此白让我战略空间于敌。 其二,诈败可骄狂敌兵,可亦能使敌士气激昂。 有鉴此优劣者,可知,诈败不让地利。 若一处,占则大利我军,诈败可引敌深入,但需退避白让地利,则不用诈败计,用则捡小失大,得不偿失。 lingdiankanshu.com 再者,诈败法用于强势而士气昂扬之军,其士昂扬,诈败激之,方能骄纵。 若其士气不骄不躁,士气中稳,诈败激之,则使其昂扬,而不足至其骄狂。 若其士气再低,为士气低迷之军,以诈败激之,敌则士气回稳,亦难至骄狂。 故知,但凡骄兵之法,骄兵之效效用有限,用之于昂扬之敌,胜用于中稳低迷之敌。 又知,若将士气以量计,可略分士气低迷,士气中稳,士气昂扬,骄狂轻纵,大抵此四等。 骄兵之法,最胜用于昂扬之敌。 低迷之军,风声鹤唳或能惊扰成溃,其军,虽士气低落,然警觉甚强,纵以诈败引之,其警惕不减,我计难成;士气中稳之军,警觉稍弱,风声鹤唳已不足扰其军,我以诈败引之,其或能中计;昂扬之敌,其警觉再低,我以诈败引,其中计之可能,又增;骄狂之敌,谨慎全无,我以诈败引之,其中计几为必然。 故,诈败法,适用于昂扬之敌,骄狂之敌,适用于我暂让地利无虞之地。 ” 李孟羲弄清楚了诈败策略中的核心规则,和一般规律。 他把心得写完,交给关羽看。 关羽看的连连点头,想增补一句都做不到。 李孟羲喜欢各种写写记记,已成习惯,关羽笑问,“羲儿,你兵法写下多少了?” 李孟羲略做思考,也弄不清写了多少,“写下诸多了,我车里堆了一堆。” 关羽点了点头。 战争,攻防也。一方以某种策略来攻,另一方,则能有策略反制。 李孟羲善于正反两面逆向思考。 他既然弄清楚了诈败策略的核心要义,自然也能反推演出应对敌人诈败法的策略。 “由诈败之策,又反知克制敌军诈败之策略。 知我低迷之时,敌诈败,我无惧,我阵势只需稳固,敌诈败不能见成效,反激昂我士气;我中稳之时,敌诈败,我能谨慎,则敌亦反扬我士气;我士气如虹之际,此时,无论将兵,必轻纵少慎也,此时,当谨防敌以诈败诓我。 防诈败之要,要在我得意忘形之时。 诈败与地利之取舍,敌既诈败,必空让些许战略空间引我,若地利于我添强我力,则虽知敌诈败引我,则不妨将计就计,占夺地利而后止。 则敌诈败不成,又出让战略空间,两失。 诈败为骄兵之计,我若不骄不躁,前后不脱,阵势不散,则诈败于我无用。” 第四百二十五章 鸣嘀 诈败这一条神奇的计策,李孟羲学会了几分,得到了几分精义。 这只是今日一战,发现的第一点不足。 第二点,在战术方面,以前还在纠结,给全军士兵一人配一条绳索, 到底有没必要。 现在知道了,绳索是重要的辅助工具,可用来绑缚行囊,爬山渡水时,也是通行工具,还能用来拉倒敌军寨墙, 能用来拉绊马索,能在遇到严密盾阵时, 绳索绑个圈往敌军阵型中一扔, 不管是套住人还是套住兵器,往外一拉,顷刻就让敌军阵型出现个破绽,特殊的装备,有时能产生常规军备所不具备的奇效,要是需要抓捕敌将时,士兵们拉绳索围捆,不一会儿就把敌将给撞翻在地。 于今日一战,绳索的最大用处在于,抓捕溃兵之时,用绳子把俘虏绑起来,便于看押。 军中战兵没有配绳索,而与黄巾的战事,势必少不了要抓俘虏溃兵的时候,因此, 绳索必须要全军配备。 关于如何用绳子绑人, 李孟羲花不多的一点时间,想到了一套方法。 “俘虏绑缚法, 要义有二,其一,俘虏背手绑腕,如此,其难以自解;其二,一绳缚多人,此举要义在于,以多制少。若只一人,其手被缚,则看押稍松,其择机就逃,若双人同缚一绳,一人若要逃,则必说服另一人,另一人若胆小则不敢逃,则此两人,皆不能逃, 必两人皆胆大方能逃,若三人共缚,必三人皆胆大方能逃……以此类推,人有勇有怯,人越多,利益纠葛越多,其成事难度越大,其成事可能越小。 此道理,竟与早日防养鸡人偷蛋之制衡法相同,看来万般道理,殊途同归。 故,俘虏多人缚一绳,则极大减小俘虏逃遁之可能。” 关羽诧异了,他好奇李孟羲的脑回路,怎么绑个俘虏,都能这么多学问。 李孟羲想问题的角度,总是奇怪而独特。 除绳索需要下发以外,李孟羲还有别的想法。 早些时候,李孟羲想到了绳索装备,可以作为特种军备配备于军中,如带抓钩的长钩,可以用来拽拉敌军寨墙,骑兵则可效仿游牧民族配备套绳,套绳的用处在于,打扫战场时,如果有惊散的战马,还不好抓,有套圈就好捉的多了。 战马宝贵,一战下来,战场上惊散的无主马匹多矣,如果我军骑兵普遍配了套圈,那么每战后打扫战场时,就能多抓个几十匹战马,几十匹战马是多大财富。就算往低了算,把战马当储备粮食,多几十匹战马,能多许多肉食,说不得,关键时候,多这一点肉食,军粮就能多撑几天,成败关键或许就在此处。 当时想起游牧民族抓马用的绳套时,李孟羲还想到一种抓羊的绊羊索,一根短绳,两边系着石头,骑着马追羊,追差不多近了,把绊羊索朝羊丢出去,只要碰到羊,绳索上的石头就会在惯性和离心作用之下,自动朝羊腿缠去,一下就把羊腿栓住了。 好像,的确有些时期,北方胡人会用绊羊索用来抓奴隶。 现在遇到抓捕效率不高的问题,李孟羲就想起了当日所寥寥几笔记过的东西。 ranwena.net 李孟羲央关羽做绊羊索,关羽就去找绳索,还有石头。 不一会儿,关羽回来了,手中提溜着一根半短草绳,草绳两端绑着石头块。 李孟羲看了看绊羊索,绑的还行,石头绑的紧紧的。 四处看了一眼,“那儿。”李孟羲指着一个桩子说道。 大致离了十来多步距离,十四五步的样子,关羽看了桩子一眼,提溜着绊羊索手中悠了两圈,然后脱手一丢一掷,绊羊索呜的一声打着转朝桩子飞了过去。 临近桩子,是中间的绳子先撞上桩子的,然后绳索两头的石头由着惯性和离心力绕着桩子力道不减的缠绕起来,眨眼间就在桩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缠的死死的。 十几步至二十步距离,绊羊索准头还可以。 桩子一缠一个准,那人呢? 人逃跑的时候,缠人如何? 本着实事求是的想法,李孟羲建议,找来一个人真正的试试绊羊索到底用着好不好用。 关羽打眼四处一扫,“虎子,过来!”关羽朝一个扛着柴走过的战兵喊到。 将军有召,虎子放下肩上的柴捆就过来了。 “虎子,跑起来。”关羽悠着手里的绳索道。 虎子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关羽手里的石头,感觉怎么有点不妙。 将军让跑就跑。 虎子撒腿就跑。 关羽眉一挑,眼一眯,手中绳索呜的一声转的更急。 虎子很机灵,知道没好事儿,跑的很快,当虎子跑至十步的时候,关羽咻的一声抛出了绊羊索。 一招中地,虎子哎吆一声,失衡摔倒在地。 李孟羲看的分明,绊羊索没有完全把虎子双脚给缠实,但是虎子跑的正急的时候,脚被绊羊索一带,身体瞬间失衡,就没办法再跑了,一下倒地。 绊羊索用来抓人能用。 只是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问题,绊羊索有些累赘了,有一定份量,增加多余负重。 如今对手是黄巾兵,抓俘虏很重要,绊羊索有必要全军配备,但日后,除却与黄巾战事以外,绊羊索就没必要作为常备装备每人带一个了,顶多,当成特种军备,百人队一级的装备,每百人,装备一个绊羊索就行,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绊吕布的脚。 军中绳索收集起来不难,刘备曾特意让游骑商队买了许多生麻,当时买生麻的时候,是发现编步人甲时,绳子不够,生麻买来是用来编绳子的。 再后来,商讨渡河过水的工程技术时,说到搭浮桥吊桥时,需要很长的几十丈长的绳子,而这么长的绳子,军中没有。 所以,为备不时之需,军中早就开始着人编绳索了。 如今到需要有足够的绳索的时候,军中囤积的长短绳子,不至于找不到。 如今日之战,若是准备充分,何止才抓到几百个俘虏。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分粥,放药,收心 俘虏抓捕效率,关乎和黄巾作战的成效。 若是黄巾溃而不灭,三两日后又聚,每战只残损黄巾小几百兵力,那征讨黄巾的战事,得拖延一两个月都不能了结。 若是,每战击溃黄巾之后, 不说多的,每战能抓捕黄巾三两千俘虏,则战战都能消减黄巾作战潜力。 而同时,义军若能逐步把黄巾俘虏消化成自己的力量,那么,黄巾逐步衰弱, 义军逐步强盛, 此消彼长,能跟滚雪球一般, 终成倾轧之势。 以李孟羲随军观察,今日一战,除绳索这一处不足以外,还有骑兵没完全利用好。 今日先诈败,然后等黄巾追了几里,把自己追散架之后,骑兵队直接沿着大路风一般的杀了回去,杀了黄巾一个措手不及。 若敌军是强劲对手,也不需要有什么抓捕俘虏的需要的话,毫无疑问,能越快抓住战机越快击溃敌军建制越好,骑兵照今日这个用法没问题。 但若要配合义军的整体战略行动,骑兵全部投入战斗而不管围捕溃兵,就有点不妥了。 骑兵的强大机动能力, 让其在追击溃兵时,有着远非步兵可比的效率。 李孟羲与关羽说了自己的想法,看骑兵该怎么配合步兵尽可能多的抓到俘虏。 关羽和李孟羲两人凑到一起,在地上拿树枝草画阵图, 以推演战法。 只见,地上所画草图,大抵就是今日战事模样,以一条大道为核心,四周散布的星星点点,为黄巾溃兵。 “此处尚有不妥,”关羽眉头一皱,“步兵跟不上骑队。前边骑兵把黄巾惊散,步队还未跟上,黄巾已四散不见。而抓俘虏又全赖步军人手,故而,今番虽胜,俘虏不多。” 关羽所说的,李孟羲大致听明白了。 骑兵队有点打草惊蛇了,骑队沿大道疾风一般扫了一遍,固然一举击溃了黄巾再聚集整队的可能,但也因此, 直接让黄巾全线惊崩, 黄巾全成了惊弓之鸟, 从前到后, 所有黄巾,全都溃逃了。 然后,步兵慢腾腾的沿着大道追来,黄巾已然逃的差不多了。 要想让抓俘虏收效更强,那么骑兵就不能冲那么猛,得跟步兵配合好,骑兵散开在外包抄,起到鱼网的作用,步队紧随,把网在网里的鱼,一个个抓到。 如此,能抓到多少俘虏,就看骑兵拉开的网有多大。 义军战骑如今过百,以骑兵之威慑力和机动能力,百骑足以钳制千人。 可今日抓到的俘虏,才几百。 骑兵不再去击溃驱散黄巾了,固然也会多一些风险,比如有可能让黄巾得以从容集结,造成一定威胁,但和收益相比,黄巾照此日之羸弱,黄巾的些许威胁不值一提。 黄巾纵是能从容集结如何?不过是阵战而已。 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如果说战争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取得胜利,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这并不全对。 拿现在义军来说,义军的核心战略是,倾吞黄巾以成大,抓捕消化黄巾俘虏,是头等大事。 那么,只要能抓到足够多的俘虏,哪怕抓完俘虏之后,黄巾整阵压来,退却也无妨。 反而,哪怕一日三战,战战取胜,却抓不到多少俘虏,则就有些与义军战略有些不符。 fantuantanshu.com 义军的确是要讨賊,但最好是,边打仗,边把黄巾办挺,而不是把黄巾打的散如牛毛,陷入不停的抓俘虏的麻烦之中。 认真考量之后,关羽同意了李孟羲所说的,义军应当不懈努力的抓捕俘虏,尽可能高效的消耗黄巾的有生力量。 也就是,应该打精心设计的歼灭战,而不仅仅是频繁的打击溃战。 李孟羲说的,将骑兵全部配合步兵拉网捉人的战术,关羽并不认可,关羽认为,应当至少留出半数骑兵以为后备,以防有变。 李孟羲一想,这个方法很稳妥。 商量好了骑兵要配合步兵作战,该如何配合,还是难题。 百骑若能如一人,则百十个骑兵,就足以拉成一张大网,把网中的溃兵撵的无处可藏,就如群狼赶羊群一样。 但如今骑兵,虽说个个精锐,但没有统一训练,散战能战,粗略的大致抱团冲锋也没问题,再高级一点的配合,拉网围堵,义军骑兵未必能胜任。 不得已,关羽李孟羲商议一个妥协战术,百骑相互配合既然很难,那么,如果是十骑配合,难度则低多了,若是两骑配合,难度就更低的没什么门槛。 既然是要围堵,截住溃兵,不让其乱逃,那么合围,自然是四面合围,既然是四面,则至少四骑配合,小队配合,一个骑兵围堵一个方向,把溃兵分割包围在一个个小区域之中。 四骑配合,这个难度不高不低,义军骑兵能胜任。 围捕战术有了。 商议更细节问题的时候,关羽说,要慑降溃兵之时,最好是以凶威慑之。 “如何凶威慑之?”李孟羲问。 “杀一人,”关羽淡然道,“纵马一刀剁其头,其头飞血飙,余者胆丧。” “奥。”李孟羲若有所思,这么血淋淋的吗,“那若是斩一人头颅,再拿其头,掷于众溃兵面前,岂不威慑更强?” 关羽点头,同意李孟羲的说法。 李孟羲不由就朝关羽胳膊打量,关羽的胳膊,比自己腰都粗了,李孟羲道,“若像关将军一般,用六十四斤大刀,一刀之下,能把人一劈两半,肝肠尽洒,此威慑岂不绝强?关将军一人,岂不能慑降千人不止?” 关羽哈哈笑了,“正是如此!” 李孟羲算是明白了关羽有多猛了,冷兵器战场,把敌军头砍掉,视觉冲击还算一般般,对敌军士气打击还不大,但,把人一劈两半,太吓人了,胆小的直接吓得不会动了,胆大的吓得也是心中一跳,尤其是堵溃兵的时候,前边跑的快的那个溃兵,都成两半了,看到眼里,后边的还有几个胆子跑? 原来威慑溃兵,靠的是凶残。 反正若是没有凶残,文质彬彬的,站那喊,“你们别跑,俺们不杀黄巾,跟俺们义军有吃的。” 保证,溃兵逃的一个不剩。大家是敌对,你说不杀黄巾,谁信? 冷兵器战场上,凶残与鲜血简单好用。 高效抓捕俘虏的细节操作有了,骑兵拦到最前边,借马力一冲,一刀把人脑袋砍掉,然后用枪把人头挑起来,威喝溃兵投降免死,此时,被吓得两股战战的溃兵,就没了抵抗之心。 想到了这里,李孟羲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和弟弟,自己和弟弟之前也是黄巾中的一员的。 若是自己和弟弟不幸遇到到了官军,黄巾溃败,自己带着弟弟,慌不择路的也不知道往哪逃,一头撞到了官军骑兵那里,官军就用这个威慑的方法,想威慑溃兵,手起刀落,自己哥俩,人头滚落在地,那一瞬间,视角随人头翻滚,天晕地转,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可小砖…… 要是再有一个背着婴儿的妇人,也是不幸被官军骑兵当头拦住,官军骑兵要杀人威慑,一枪下去,连同妇人和妇人身后襁褓里的小婴儿,被一枪穿俩。 可怜的小婴儿,被枪穿起,还咯哇咯哇哭,半晌小手小脚还在动…… 想到这里,李孟羲心情不好了。 他郑重的盯着关羽,“关将军,非常之时,杀敌威慑无妨。只是,你我早已论断,黄巾也本是穷苦百姓。 你部骑兵,只可杀男丁,不可杀妇人,尤其不能杀孩童,此我不能忍! 请关将军派军法官督之,谁看明是个孩子还拿刀往上砍,给我立斩此人!” 李孟羲声音略冷。 关羽直视李孟羲良久,点头道,“杀妇孺者,确是该死。我会与骑兵言明。” 关羽正人君子,一言九鼎,关羽既然说会下达严令,自然不会忘了。 战阵之上,要说一眼没看清,杀个妇人,还算情有可原。 但是,小孩子就那么高一点,一眼能区分出来,再说,小孩子个头矮,在马上攻击也不好攻击的到,特意去攻击小孩子,是何居心。 骑兵围堵溃兵时,杀人威慑的细则有了,不能杀妇人,因为视线被挡着,无法确定哪个妇人背后,会背着一个小襁褓,尤其不能杀小孩子,此是禁令,谁杀小孩子,就砍他狗头。 李孟羲要砍谁狗头,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李孟羲又问,既然要杀人作为威慑,那用什么杀? 李孟羲总有稀奇古怪的问题。 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刀枪弓弩皆能杀人。” 李孟羲奥了一声,还有问题,“刀枪弓弩皆可,那到底,哪个最好?” 关羽沉默半天,“一刀断首,刀好。” “不一定吧。”李孟羲眉头一皱,“弓弩也好啊,弓弩可击远,刀只能攻近。弓弩威慑也有刀枪不可取代之处。” “唔.”关羽唔了一声,算是对李孟羲的话表示认可。 李孟羲自顾拿着细柴棍在地上画弓弩的简图,边画边自言自语的嘀咕,“可弓弩威慑,该如何有威慑力?弓弩杀人,见血也不多……威慑力不够啊。” 听李孟羲这么自言自语,关羽有灵感突现,关羽眼一亮,“可用鸣嘀!” “什么?”李孟羲茫然抬头。 关羽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有点自言自语了,“用鸣嘀,鸣嘀呜啸之声,摄人心魄,若用于威慑,鸣嘀远强于微声之箭矢。” 李孟羲眼睛猛地亮了,他听明白关羽的意思了! 鸣嘀,一种带着孔,射出去会跟哨子一样会响的特种箭支。 一般,鸣嘀会做当做号箭来用。 现在讨论的是,围堵溃兵时,威慑溃兵的兵器之远程兵器,该怎么增强威慑力。 鸣嘀和普通弓箭相比,最大区别,毫无疑问,鸣嘀非常响,而普通羽箭也好,普通铁矢也好,射出去的声音不大。 这在使用中,羽箭贴着人头顶过去,说不定溃兵急着跑,就没注意到有箭飞过去,没注意到被箭瞄着,就完美的免疫了弓箭的威慑。 于义军来说,射了一箭,溃兵们都没感觉有箭,那这支箭的威慑力等于零。 以更通俗的例子来举例,好多警匪片中,正乱七八糟的斗殴时,这时有人拔出手枪,对着天碰的一枪,打架的人全都被枪声震住了,停下了打架。 但,要是这时,有人抱个狙击,狙击枪带着消音器,也抱着枪对天开了一枪。 然而,打架的人还在打架,并没有威慑住。 尽管说,带消音的狙击枪,威力可比手枪强多了。 但论威慑能力,不如会响的手枪。 放在冷兵器战场也是一样,鸣嘀威慑效果,远比普通箭矢强。 头顶一支羽箭飞过,溃兵可能都没注意到。 头顶一支鸣嘀啾的一声飞过去,溃兵立马惊的脖子一缩,愣在原地,此时耳边再有一声“跪地免死!”的呼喝声响起,此溃兵在心神慌慌之际,大概率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地投降。 一支羽箭钉在溃兵逃遁的方向前,溃兵可能都没注意到,只隐约感觉,前边有啥掉下来了,但鸣嘀啾的一声钉在眼前,精神紧绷的状态下,附近所有的溃兵都会心里一紧。 关羽说,鸣嘀可用于围堵溃兵时,增强威慑之效,李孟羲想了一通,觉得这个方法极好。 鸣嘀,李孟羲没见过,他也不知道,军中现在鸣嘀能有多少,够不够拿来在战场上威慑之用。 关羽思索了好半天,“应当有一些鸣嘀。” 应当有一些鸣嘀的意思是,鸣嘀到底有没有,关羽也不清楚,就算有,应该不多。 关羽起身,去清点军备去了,看看军中能不能找到鸣嘀。 鸣嘀关羽不喜欢用,骑兵们也都不喜欢用。 鸣嘀属于特殊箭头,普通箭头,大多全是铁的,但鸣嘀,材质就不确定了,有可能是骨制的鸣嘀,有可能有陶的鸣嘀,金属鸣嘀则反而属于少数。 因为加工难度的问题,要把箭头做成哨子一般的结构,得磨得凿,就算是用铁来铸造,铸造难度也比普通的箭头高的多。 再加上,鸣嘀箭头结构的改变,影响了重心和气动外形,射箭时,鸣嘀射程和稳定性都不如普通箭支。 因此,军中骑兵都就不怎么喜欢用鸣嘀。 第四百二十七章 炭与防护面罩 关羽去淄重队军械车费了不小功夫,把所有箭支翻了出来,然后找鸣镝,忙活半天,最终才找到鸣镝不过三十来支。 三十来支鸣镝太少,根本不够用的,军中战骑有百骑规模, 哪怕一半人手作为预备队,防止突发情况,只一半人手配合步兵围堵溃兵,那也有五十骑需要配发鸣镝,才三十多支鸣镝,不够一人一支。 关羽把鸣镝拿来, 李孟羲拿过几支看了看,他看到鸣镝做功很粗糙,几根鸣镝, 愣是没找出有哪两支形状是一样的。 鸣镝是简单的哨子,哨子结构也能五花八门,有圆的有椭圆的,还尖的,有方的,不一而足。 再说材质,大多是骨质和陶土的,铁的就发现一个。 关羽拿鸣镝试射,开弓刹那,啾的一声,鸣镝尖叫着飞了出去。 李孟羲纵然现在不精通射他也看出来了,鸣镝射出后的轨迹有点飘,打着弯飞了出去。看来鸣镝箭头的确是有问题了。 三十多支鸣镝,关羽一一试射,其中,还有些瞎了, 不会响了,再把坏掉的再除去,就剩二十多支。 而后,李孟羲想了一下,从完好的鸣镝中,把方才试射的时候,声音最响亮的一些挑了出来,共得到六支形状各异的鸣镝。 李孟羲心说,围捕溃兵是大事,而要想要提高围堵效率,则要增强骑兵威慑能力,威慑能力一在刀枪凶狠,二则在鸣镝。 鸣镝关乎围捕成效,既然现在鸣镝不够,看样子也没地方补充,那,有没有可能生产一些出来呢? 李孟羲看着手中的两支陶制鸣镝,若有所思。 烧陶工艺李孟羲不陌生,垒个窑,捏一些器物土胚,然后加柴一烧就成了。 军中历次吸纳人力时,像是弓弩匠人, 铁匠等,都特意挑出来,留在后军中了。 匠人相关的事,李孟羲比刘备关羽等人要熟悉的多,军中有陶匠,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李孟羲便决定一试,他拿起几根最好的鸣镝去找陶匠了。 淄重队,李孟羲找到了陶匠,把鸣镝交给几个陶匠,问说能不能做出一样的箭头。 陶匠接过鸣镝,看了两眼,“泥哨子吗?” “能做?”李孟羲问。 “能。”陶匠点头。 “那要垒陶匠不?还有活泥?我派人来帮忙?”李孟羲说道。 “不垒窑也成,”其中一年长一些的陶匠道,“泥巴捏好,丢火堆里烧一夜就硬了。” beqege.cc 李孟羲在脑海中过了一下用篝火烧泥巴的过程,片刻后,“不妥,”他拒绝道,“用火堆烧,才能烧几个?鸣镝军中急用,容不得慢慢腾腾。” 为求产量,为使最快速度烧制出一批可用的箭头出来,李孟羲毫不停留的着人就地垒窑。 烧陶的技术难度实在不高,只要随便挖点黄泥,就能糊个窑。 陶匠们拿着锄头铁锹拎着筐子,自去找泥,在扎营地外不远,挖开土层,挖了一些深层的干净黄泥,挑着回来了。 回到营中,别的民夫帮着垒的窑,也起了一半。 李孟羲在监工,确切的说,是看看能不能给陶匠们出点主意什么的。 制陶的整的流程用泥和土就足够了,但,能烧制陶器和能高效的烧制陶器是两码事。 李孟羲在旁看了陶匠和民夫们忙碌了许久,他出了一个主意,他让陶匠们把窑室里多做了几个竖的隔墙,隔墙的作用,如同是横起来的抽屉,可以把泥胚放在上面隔墙上面,以增多泥胚的摆放空间。 仓促糊成的土窑不是很大,不过半人高,灶台大,废弃了横断隔层,换用竖隔层,泥胚容纳量多了许多。 窑中有竖隔墙三个,每堵隔墙每一面可放二三十个鸣镝泥胚,三面墙,可放泥胚近百,再加上窑左右两边的膛,一窑可以烧百十多个陶鸣镝。 窑肯定没问题,窑一边堆了许多硬柴,柴也没问题,唯独让李孟羲觉得不一定能成的是泥胚。 不同于泥碗泥缸这些技术简单的东西,鸣镝虽小,结构复杂。 陶匠们把鸣镝箭头去了,参考着箭头的结构拿黄泥来捏胚。 论捏泥胚的技术,陶匠们经验丰富,一坨黄泥拿在手里,手指一掏一捏,就捏出了箭头模样,然后用细柴棍在泥胚上扎通几个空气流通的孔,简单的鸣镝箭头就做成了。 李孟羲看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因为鸣镝急用,李孟羲让陶匠们稍辛苦一下,今夜连夜烧上几窑箭头,做的好有赏。 俘虏抓到几百个,安置俘虏是大事。 天黑了的时候,给俘虏们煮的粥也煮好了。 义军有着丰富的分粥施粥经验,分粥应该注意的每一点,早有一套详细规则。 分粥要注意事项之一,粥煮好要加凉水,避免烫伤。 第二,分粥时,不能按大小分,得按人头分。一个大人跟一个婴儿,分粥都应是一人量。 第三,得派人盯着,以防谁家大人不让自己的小孩儿吃粥,把粥全抢了。 第四,黄巾流民后勤薄弱,很多人连盛粥的碗都没有,得多备一些碗。 粥煮好了,也怼凉水了,军中空闲的碗也都收集起来了,天刚黑,一切准备妥当。 黄巾俘虏被严密看押于一处,俘虏们惶惶不安,中间还有小孩子止不住的哭声,俘虏们忐忑不安,不知道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刘备来俘虏营,当着几百俘虏的面,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诫众俘虏,大致意思是说,尔等百姓,何苦从贼?今番落入我手,我义军仁义行事,不为难尔等。劝尔等迷途知返,投我义军助我讨賊,为时不晚。 若愿从义军者,有粥,不愿者,无有。 投义军能喝粥,不投不仅喝不了粥,还可能被杀了,两下如何取舍,俘虏们分的清楚利害。 俘虏们争先恐后的说愿投义军, 刘备暗自点了点头,“分粥!”刘备扬声说道。 俘虏们被严密管制着,一个一个上前领粥。 每一个到粥棚前,则被人勒令,解下头上黄巾丢到筐里,不然不能领粥。 这仿佛是一个特意设置的仪式感,为的就是让俘虏们明白,喝了粥就跟黄巾没关系了,是义军的人了。 俘虏之中,青壮老弱都有,有人有碗,有人没碗,负责分粥的伙夫个个面善,说话和声细语的,比在黄巾军中的伙夫好太多。 一个带着孩子的老妇人,拘谨的来到粥棚前,颤颤巍巍的把手中的脏竹筒递过去,脸上带着卑微讨好的笑,说句恭维的话都不太敢说。 伙夫看了一眼老妇人还有被老妇人拉着的小娃娃,“用碗吧,你这装不了多少。” 说话间,利落的从一旁矮几上堆的高高的一摞碗中抠出来两个,给盛了满满两大碗粥。 盛完不说,伙夫双手端碗给递了过来。 伙夫盛粥的时候,老妇人看人家从底上捞稠的盛,碗给盛的满满的,饥肠辘辘的老妇人眼里顿时一热。 等伙夫双手把粥端来,老妇人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些许善意就能让朝不保夕的黄巾流民感动。 端给老妇人一大碗粥之后,伙夫又给小娃娃同样端了一大碗。 小孩子不敢接。 “来端着嘛小侄子。”伙夫善意的笑着。 小孙儿胆小,老妇人只好接过帮着碗。 “领完粥的,这边过来。”为避免人堵到一起,有战兵负责把人往别处引流。 老妇人一手端着一个碗带着孙儿往边上走,粥棚边上的空地处,领过粥的俘虏们席地而坐忙着狼吞虎咽,没人顾的抬头看人。 老妇人寻个宽敞的地儿,和孙儿一起一人一大碗粥吸溜着喝着。 小孩子饿太狠了,抱着碗,大口大口喝的很猛。 老妇人看的心疼,“孙孙,你慢点喝么。” 小孩子又是猛喝几口,粥香甜的味道,让小孩子露出了开心笑容,“姥姥,这可好吃了。” 老奶奶摸了摸孙儿的脑袋,也笑了。 粥给的又稠又多,小孩子饭量不大,哪怕是饿狠了,吃的狼吞虎咽的,喝了大半碗,小孩子就吃不下了。 “姥你吃吗,俺饱了。”小孩子把剩的粥想给奶奶吃。 老妇人接过碗,并不去喝孙儿剩的那一点粥,她拿出破竹筒,把孙儿剩的粥小心翼翼的倒进了竹筒里,预备作为明天的吃的。 逃荒的流民,有几个不知道存粮食的。 俘虏们得到了优待,他们在黄巾中不一定天天能吃饱饭,到了义军这里,第一晚就吃了个半饱。 或许,对那些实在活不下去造反只为吃口饭的绝大多数黄巾俘虏来说,今天的一顿饭,就让很多人生出了要不就投了官军算了的想法。 可以想象,若是明日,依然能吃个半饱,后日依然半饱,黄巾俘虏大多就能为义军所用了。 招抚黄巾为己用的方法极其简单,只要有粮食就成。 可就是粮食,在兵荒马乱的年月,粮食是最大的难题。 粮食同样为黄巾的死穴。 若是他张角粮草充沛,据城死守,耗也能耗死官军,若是张角粮草充沛,何必把黄巾四散派出去求食,黄巾军又何至一顿饭就能被招抚。 与黄巾战事了结的第一夜,势必要全然围绕俘虏忙碌。 练兵的事不能耽搁,哪怕是战时。 新兵多操练一日,就多上一个台阶,正因有战事,战事一时半会儿了结不了,就愈发凸显练兵的重要。 刘备去张罗练兵了。 这晚的练兵场地因为扎营扎的太紧凑,练兵场地也小了许多。 按招抚的整套流程,分完了粥,应该是带着黄巾流民带去河里,让黄巾流民连衣服带人好好洗洗,以防带来瘟疫什么的。 然而,涿州城招降之时,有充足的条件把流民往河里赶,但现在打仗半途,没办法去找河流。 消毒是必要的。 刚好,为研究肠缝合术的时候,李孟羲把肥皂水弄出来了,现在正好用肥皂水作为消毒手段。 俘虏们刚吃过饭,被战兵们强令驱赶着,一个接一个往水盆那里去洗手洗脸。 盆里自然是肥皂水。 洗过十几二十个人,有人负责把水倒了,再换新的肥皂水。 当俘虏队伍慢腾腾,黄巾流民一个接一个用肥皂水洗过之后,军中所有军医早带好药材等着了。 田卜和李孟羲,包括军中所有军医,都来了,负责给俘虏们看病。 田卜很熟悉给流民诊断号脉瞧病的流程了,与以往行医时不同,以往行医在细,还得为病人考虑,若是病不能治,得给病人说清,让其不花冤枉钱,但招抚俘虏之时,不在细,在快。 病分个轻重缓急,应着重先看急症,从头到尾把俘虏过一遍,急病先治。 至于缓病或者根本没病的人,则讲究方法,既然是招抚,为尽招抚之效,没病的病人,也得给他开点药,哪怕给他两碗甘草水呢,至少得让俘虏知道,义军乃仁义之军,看吧,被俘第一晚,义军就给看病。 黄巾能有这么好吗?可能,张角本人就是行医起家的,可能黄巾本部的黄巾兵也能享受不错的医疗待遇,但义军大派医药,不说超过黄巾了,至少也没被黄巾比下去。 军医田卜为军中最重要的医官,田卜现在诊治病人时,多了一些小改变。 第一,田卜脸上多了一块厚稠布,稠布带鼻儿,挂在耳朵上,布把整个口鼻遮住了。 绸布还是湿的,因为泡了酒精。 这是口罩。 作为军医,田卜跟病人接触人流极多,极大可能接触到各类细菌病毒,所以,口罩先在军医之中流传了。 田卜手边放了个小碗,里边也是酒精。 每给病人把过脉,田卜就把手指头往碗里泡一会儿,这也是消毒。 李孟羲抱着一坛烈酒在田卜身旁,他手边一个筐子,筐子里全是剪成小块的布条。 每每,田卜例行诊治完之后,会问一句,有什么疮疤或者外伤之类。 如果有,这时,就是李孟羲的工作了。 李孟羲把用沸水煮过的布块,泡了酒精之后,嘱咐有外伤的人,拿着往伤口处小心擦拭。 酒精处理伤口疼的要命,大人还好,能咬牙忍住,有小朋友被其长辈按着擦酒精的时候,小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的啊啊叫,每到这时,李孟羲不厚道的笑了。 擦拭过伤口的破布,李孟羲都给要了回来,随手丢在一旁药罐下的火堆中,布块瞬间燃烧化为灰烬。 义军医疗能力还算可以,有勉强够用的军医,药材一项,得益于前段时间一路过来日日采买,珍贵药材不多,常用药材有不少进项。 再加上有时傍晚扎营,四下野地了也能挖到不少诸如蒲公英根,茅草根之类的药材,因此,药材一项,军中稍有储备。 难处在于,煮药的工具不够。 军中煮饭的瓮都不怎么够,拿陶瓮来煮药,一天才能煮几副药而已,根本不满足太多人的需要。 第四百二十八章 慑敌,制用五感 75酒精具有很强的杀菌效果,李孟羲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但同时,缺点也出现了。 李孟羲和田卜一样,带着一个稠布口罩,口罩上洒了浓酒精。 一开始,李孟羲还没感觉。 过了一会儿,口罩上的酒精不停的随着随着呼吸往鼻孔里钻, 李孟羲感觉鼻子火辣辣的,非常难受。 和感染瘟疫相比,鼻子难受一点不算什么。 可太不舒服了。 李孟羲不由的就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防护病毒的方法,他想到了活性炭口罩。 活性炭是个什么鬼,详细的定义李孟羲记不清了, 能大致记得的是,化学课上学到过,木炭的微观结构疏松多孔,能吸附杂质,所以多用来作为水或空气的过滤材质。 化学课上的实验是,往水里滴几滴红色墨水,水变红了,然后再丢几块木炭,放置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水颜色变淡了。 这就是因为,木炭把水中的杂质吸收了。 依据这个原理,防毒面具中的活性炭在接触到空气中的病菌时,就把病菌吸附了。 活性炭跟炭的区别,李孟羲不记得了。 炭也有吸附作用来的。 活性炭没有,用炭也可。 可是,炭怎么和口罩结合? 好像所谓的活性炭口罩,是用了很精密的加工工艺,把活性炭压制在布料的夹层之中,从而让口罩具有了过滤病菌的作用。 放在现下的条件下,把木炭压制成纤维材料, 也太难了,做不到。 要利用炭来制作防护器具,能实现的思路,可能只有一个,做过滤器。 也就是,做一个呼吸面罩,带一根长的管子,管子插在密封的瓶子中,瓶子中盛放着很多木炭颗粒,在瓶口底部,则留一进出空气的小口。 小书亭 这样,人在呼吸时,空气就先经过了一遍木炭层,细菌什么的被吸附了个七七八八,人就安全了。 哪怕是到了科技极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防毒面具和防化面具的吸附过滤材料,依然还只是活性炭而已。 活性炭过滤效果十分惊人。 这么一想,李孟羲觉得,也不难做。 木炭好找,装炭的罐子,随便一个陶罐瓦罐就行。 导管密封的话, 也简单,鱼胶皮胶都能密封,不行就用漆,涂完漆,再涂桐油,保准严严实实。 导管是个难题,难度并不太大。 皮革可以,动物的肠子或许也行,实在不行,金属铸铁管勉强也能用。 还能用复合材料,既,用布缝出长形的管子,然后用桐油或者油漆给刷上几层,如果桐油能致密到可以隔绝空气,就足够做防护用具的导管了。 到口鼻这里,难度又高了一点,呼吸面罩得用皮革做,或者用布的涂桐油,但是,该如何紧紧的糊在口鼻上呢。 李孟羲皱眉思考了半天,他想到了木匠营做鱼鹰舟的时候,用的鱼胶。 呼吸面罩密封的话,材料有限,技术条件也有限,只能用胶牢牢地糊在脸上,一点缝不能有。 思考成熟了,李孟羲忽然起身,径自走了。 军医田卜不无诧异的抬头看了李孟羲一眼,只当李孟羲有事。 怕灵感丢失,李孟羲匆匆回去,翻出笔墨,记录方才的灵感。 “用酒精浸润稠布以为防护口罩,此法会致酒精灼伤鼻腔,且,口罩防护不严,并不完全稳妥。 可制防化护具。 护具分诸面罩,导管,过滤瓶,此三部分。 面罩可用皮革,或可用布涂以桐油,用时,用鱼胶等物,使呼吸面罩紧贴于皮肤之上,不使有些许疏漏。 至于导管,可用牲畜之肠,亦可布缝涂以桐油漆胶,再次,可用铸铁管。 导管引入过滤瓶之中,过滤瓶以鱼胶或漆封口,瓶中置碎炭半瓶,瓶底留一进气口,进气口用网或粗布罩之,使气能进,而炭不可出。 如此,防护用具加身,纵身处瘟疫,纵周身大气遍布病菌,人无恙也。 木炭可替活性炭之用。 然木炭非等同活性炭,活性炭如何造,此绝难。 然活性炭用处极多,可为滤芯净化水源,可为防疫用具,可用于脱色除杂等等。 若有闲暇,应试制活性炭。” 写完了,李孟羲抬头看天,夜晚星明几亮,从不远处能听到新兵教官们的呼喝声。 发呆了一会儿,李孟羲跳下了车,找弟弟去,弟弟丢在妇孺营,跟小孩子们在玩耍,该睡觉了。 另一边,田卜等寥寥十来多个军医,忙碌不休,俘虏太多,人手少,势必得忙到深夜。 轮到了一个老人,老人这会儿瑟瑟发抖,冻的牙打颤的模样,田卜认真的先号过脉,再问过病情,然后自信笑了。 “老叔啊,别的病某不敢打包票,你这一热一冷的病,某能药到病除,三五天,几副药,就能好。” 田卜说的自负,说一冷一热的病,能药到病除。 在后边,紧跟着的一个脸上有长疤的模样有些凶悍的青壮,青壮若有所思,把田卜的话暗暗记住了。 不一会儿,前边患冷热病的老者过去了,田卜招呼帮忙的民夫,“去捣药,莫用热水,用冷水滤一下。” 脸有长疤的凶悍青壮不由转头去看,这处不仅能看出啥病,还有对症的药。 青壮到前边来,田卜手从酒碗里拿了出来,弹了几下手指,弹去手上的酒滴。 “来,伸出手来。”田卜道。 青壮心不在焉的把手伸出,放在矮几上,目光却随着刚走开的那个患冷热病的老汉去了。 号了片刻脉,田卜收手,“妥了,我看你无甚大碍,去边上,有甘草热汤,喝两碗……” “俺们让俺爹过来看病不?”青壮打断田卜的话,直声问道。 这个面目凶悍的青壮,没恶意也带着三分令人不舒服的直冲。 田卜愣了一下,朝壮后边看了一眼,问,“你父何在?若是疾病,带来,我现下就看。” 青壮不搭话,直勾勾的盯着田卜,“冷热病,你是能治?不诓俺?” 田卜都乐了,冷热病,军师谓之疟疾,说是因蚊虫咬人得的病,军师妙用青蒿绞汁已能根除疟疾,怎么不能治了。 田卜笑到,“冷热病我能治!若治不好,头陪给你!” 面目凶悍的青壮盯着田卜看了好一会儿,扭头走了。 田卜也没看到这人爹在哪,田卜觉得这个人古怪。 第四百二十九章 俘虏夜逃 因接敌了,斥候也收缩了,张飞得以回营。 晚上李孟羲到处乱窜,刘备练兵,关羽则认真交代麾下骑兵们各项战术。 主要是傍晚那会儿和李孟羲所商议的围堵溃兵的战术,四人制,还有威慑之类。 张飞无事, 闲的无聊跟着看关羽忙活。 关羽把骑兵叫到一起,交代的很细,连砍谁的头威慑效果好,响箭又怎么比羽箭更具威慑力,都认真讲的一清二楚。 旁听得张飞笑了,“我说二哥,你若说威慑, 俺这儿有好法子, 比鸣镝还好。”张飞故作神秘。 关羽转头来看, 诧异,“三弟,你要真有好法子,不妨说说看,也好阵上用。” 张飞挠了挠刺挠的脊梁,道,“俺在家时,农忙雇人割麦,总有刁人偷懒,气的俺找了个大鞭子,看谁想偷懒,鞭子啪的地上一抽,保管叫他吓得一个支愣,不敢偷懒。” 关羽若有所思,看向张飞,“三弟是说,鞭子?” “对,大扎鞭, 越长越好。”张飞大手一伸,比划了一下,“二哥你想,溃兵要是逃,长鞭子啪的一声甩出去几丈长,跟拦路绳一样,不比鸣镝好使?” 关羽眉头微皱,细思长鞭用于战场之可能。 思索之后,关羽认为,此法可行。 长鞭战阵无用,但用于驱赶溃兵之时,分外好用,溃兵如羊群,鞭驱羊群,恰如其用。 有了收获,关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和李孟羲分享。 关羽找到李孟羲, 略说了想不日将长鞭用于围捕溃兵之时。 李孟羲听完关羽的话, 有些惊讶,这个方法, 竟然是张飞想到的。 再一细思个中缘由,李孟羲有些想笑。 用鞭子抽人这个方法,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张飞这家伙,一个典型的地主老财,平日里,走哪手里都拿个鞭子,碰见哪个下人扫地太慢,啪的一鞭子就抽过去了,心情不好抽人,心情好空挥一鞭子啪的一声,也足够吓人了。 也只有张飞这种有充足拿鞭子抽人经历的人,才能想到撵溃兵的时候拿长鞭piapia乱抽。 可不,鸣镝之所以比普通箭矢威慑力强,就在于其声音响亮。 那么按这个道理,鞭子声音能打出音爆,声音更摄人心魄。 而且,从攻击广度来讲,十几米长的一根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前边,直接拦住了十几米宽的一条路,溃兵见鞭子抽在前边,顿止。 得到一良法,李孟羲立刻回去,在傍晚所写录的围捕溃兵方法的那一点,填上些许文字。 “溃兵可类羊群,羊群如何,溃兵亦如何。 鸣镝可用,长鞭更胜用。 慑敌法归纳之,敌如何被慑?遇恐惧耳。 因何恐惧?因感知恐惧。 如何感知,五感而知,眼观,耳闻,身触,鼻闻,舌尝。 慑敌则先惧敌,惧敌则令敌五感觉惧。 若一人耳聋,则猛虎暴喝,其不惧也。 若一人目盲,则面前一人尸首两断,其不惧也。 故,慑敌之法之,利用五感。 于目,如围堵溃兵之时,骑兵纵马扬刀,断一人首级,而后枪挑其头示于众人。众人目见凶残,于是为之慑惧。 于听,如围堵溃兵之时,鸣镝掠响,溃兵闻声慑惧;用鞭驱人,亦属以声慑人。 于身触,万马奔腾,大地颤动之时,彼时,敌隔林不见骑兵,距远不闻蹄声,此时依惧慑,此触感可慑敌。 至于嗅觉慑敌之法。若要林中疑敌,或可杀牲畜取血遍撒林中,若敌长于厮杀见血,则必对血气敏锐。彼闻林中血腥浓重,疑林中有凶险,于是不敢入林。此谓,敌慑于嗅觉也。 利用味觉亦可慑敌。何时尝味而惊惧?某人兵败逃亡之时,亦要喝蜜水,军士谓曰,只有血水,何来蜜水,此人惊至吐血。若此时,前遇一河,河中我军早已倾倒猪血数十桶,此时军士盛水于此人,此人喝水一口,尝出血味,猛然一惊,骇死当场。 血自古不详,人皆信遇血不详。 若一日,围困一死守之敌,敌虽士气低落,然顽固不降。 斥候察得,有一水流经敌据守之处,此时,可投毒,无毒可投死尸,若无毒无死尸,恰有战死马匹一只,取马血,倾倒其水上游。 待敌军军士引水之时,疑惑水有血味。 心疑之下,私与旁人问询,问,“你喝水,水可有血味?” 旁人舀水一喝,真有血味。 于是,流言开始暗涌,士卒讳莫如深,私下纷纷道,“水如血,此大不利,我军将亡邪?” 其士气因此动摇。 有时,水投毒毒死几人,其军心无碍,有时,水投死尸,其军染瘟疫,或也能支撑,若投血,或能有毒与死尸之不能有之奇效。 此所以,可以以味慑敌。 综此五者,用五感慑敌之法: 用目慑敌者,我军势齐整,人马无边,甲光耀日,敌见,为之慑;若我不能有此盛势,我兵虽薄,可于营中,编草人假为兵士,敌见我营中,人影密布,惧我人众,不敢轻攻,此亦为,敌见而为之慑;又有,我可阵前斩杀敌军俘虏,人头滚滚,血流如注,敌见凶残,惧,此亦为,敌见为之慑,于敌所必行之道路,遍洒牲畜之血,敌至,以能稍慑之。再有,敌我军争,我争背阳,敌正阳,则日光不耀我眼,敌卒目为日悬,屈矣。 此为,慑目法。 用耳慑敌者,如围溃之时之鸣镝,之马鞭,如狭路相逢,我知敌多,敌不知我少,我若想慑敌,则我军将士,纵声喊杀,胜于沉稳如海,喊杀声剧,百人闹如千人,声不厉,千人响动作如百人。此所以,用耳慑敌之法。 用触感慑敌之法,万蹄震地,不攻不近而数里之外敌惧。 用味慑敌之法,以血染水,敌卒尝血味而忧慌,军心缓乱,有时可有奇效。 知,为将者,能善用五感慑制敌军,应变则强。” 李孟羲写完,一看,一卷布匹,竟然又写完了。 李孟羲自己总结出了利用五感的慑敌之法。 既然鞭子抽响的音爆声和鸣镝飞行的啾鸣声都能慑敌,那为何不能用声音威慑效果更强的手段呢?比如二踢脚…… 小书亭app 第四百三十章 智士之羽扇,静思 李孟羲想起了一个神奇的脑洞,如果有二踢脚,二踢脚最有价值的用法,应该不是作为号炮来用。 tsxsw.la 试想夜深人静,去偷敌军军营的时候,把几个二踢脚点着往敌军军营里一扔,瞬间, 惊雷般的声音,让敌营炸了。 几个二踢脚就能引起一场营啸。 此应该是以声慑敌的一个很强用法。 做二踢脚,没有材料。 不过,说起爆炸,爆炸的解释是,有限的空间中发生剧烈的燃烧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空间有限,燃烧够剧烈,面粉也能爆炸。 李孟羲看过很多面粉厂木材加工厂的爆炸新闻。 空气中面粉浓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点火,轰…… 木头加工厂,木头颗粒纷飞,刨花什么的,到处都是,万一失火,轰…… 还有,煤粉也会爆炸。 李孟羲去找面粉去了,弄来一点面粉,然后装进一个口袋里,很浪费的把口袋用力各种晃。 然后猛地打开口袋,往里丢火把, 膨…… 一声细小的爆鸣声。 李孟羲砰砰跳的心脏稍平复了下来。 卧槽,面粉真的容易爆炸啊。 一个神奇的战术有了可行性,用牛皮做几个大的球,然后往球里装许多面粉,晃啊晃的, 把皮球里腾起来都是面粉的粉尘。 然后,俏摸的偷偷到敌军营寨边,把皮球放下,丢个火折子进去,轰……一声巨响。 一个水缸那么大的皮球爆炸,比得上小号二踢脚了吧。 很可能,一声爆炸就把敌军搞炸营了。 军中囤积的牛皮马皮羊皮各种皮,终于能有用处了。 做爆炸物,用于奇攻。 李孟羲这边脑洞大开,关羽张飞两人,在和骑兵队演练战术。 因为围堵溃兵时需要鞭子,军中好的扎鞭就收集起来了几十杆,车夫赶车用树枝一样可以,威慑溃兵用树枝可不行。 军中能搜集到的鞭子,长短不一,长的杆能有丈长,鞭子也有一两丈,用此鞭慑敌,当非常好用。 至于太短的鞭子,没必要用, 骑兵本身就有短鞭子,只需把骑兵麻绳鞭,草绳鞭之类的,全换成能抽出爆响声的皮鞭就行了。 骑兵拦头挡住溃兵面前,手中皮鞭啪的一声抽出,威慑力很不错。 骑兵另一个装备,绳套,关羽张飞二人,都不怎么熟练用绳套。 按李孟羲的说法,若说威慑,那么,围堵溃兵的时候,把溃兵中的身穿铠甲的头目一类的人物直接斩杀,则威慑效果很好。 可如此一来,有两方面的损失,第一,黄巾军中但凡是头目,大多情况下,是勇力过人的拔尖之士,如此悍卒,若为我所用最好,直接杀了有些浪费。 其二,黄巾头目身穿好甲,若一枪刺过去,刺穿了铠甲,就废了一套甲。 所以,绳套的运用,则提供了一个平和的选项,溃兵中的黄巾头目不一定非要击杀,也可以用绳套给活捉。 如此以来,威慑能达到了,黄巾悍卒也抓到了,不日能为我所用,也不会伤及铠甲,人甲两得,这边帐值得算。 关张二人多次试了绳套,绳套不太好用,但能用。 预备明天或者后天可能的战事,这夜,战兵们都用绳子编了绊羊索,并都上手试了试,基本掌握了绊羊索单手丢出的用法。 刘备练兵结束,去俘虏营看了。 俘虏营众多俘虏还在排队等着军医看病。 刘备过去,跟每个军医都闲谈小会儿,道声辛苦。 秋夜寒凉,刘备知道俘虏中有一部分是妇孺,本想安排去妇孺营,可夜太深了,妇孺营妇人小孩儿都睡了,再把人张罗起来太麻烦。 今夜天晴,风不大,只好暂等一夜,明日再做安排不迟。 —— 后半夜。 除巡逻队还在巡逻以外,战兵都睡了,刘关张也睡了,民夫们包括大多数俘虏都睡了。 俘虏营中,靠外围的抱着腿,脑袋埋在怀里假装睡觉的刀疤脸一脸凶相的青壮男人悄悄抬起头来,眼睛警惕的四处打量着看守的士兵,和火堆在处。 许久后,趁看守的人走动的间隙,刀疤脸青壮灵敏的蹑手蹑脚起身,快速但安静的闪身逃了出去。 当看守的士兵转身回来之时,刀疤脸青壮险之又险的一下趴伏在了地上。 就在离看守士兵身侧三五步的地方,夜晚太黑,火把的死角处,刀疤脸死死趴在那里。 义军并不是怎么精锐的军队,纪律各方面,难免有不足的地方。 看押俘虏的士兵有所懈怠了,要是看守的士兵注意力再集中一点,不是站着打哈欠,眼稍往地上瞅一眼,就能看到跑出来的想摸黑逃跑的俘虏。 好久之后,刀疤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住了,冷静的可怕。 待看守士兵再一次原地踱步小范围溜达之时,刀疤脸以肘代脚,一点一点往外爬去。 扎营地四周,练兵时树立的火把架子,在练兵结束后,特意把火把架子围着营地稀疏的围了一圈。 此时是战时,以火为墙一能防止炸营,二能防止敌军偷袭,三也能防止俘虏趁夜跑掉。 爬了一大截,险之又险的爬到了营地外围,刀疤脸气喘吁吁的。 一条不可逾越的光带挡在了前边,刀疤脸有些犹豫,要过去,肯定会被照着。 犹豫再三,刀疤脸恢复了些体力,一咬牙,爬了起来,悄悄的,压着步子,蹑手蹑脚的往火把架子边上靠。 看四周无人,刀疤脸起身拔腿就往外跑。 “谁?!谁在那儿?!”附近巡逻的士兵看到个人影蹿出去了,立刻招呼同队的人追出去。 不大一会儿,满营惊动了,刘备听士卒汇报说有俘虏逃了,刘备直皱眉。 被惊起,刘备睡意全无,拿起衣服披在了身上,跟关张二人一同去俘虏营巡视。 刘备转了一圈,严令士兵严加防备,莫要再让人跑了。 刘关张三人回到中军大帐时,神奇的看到,哈欠连连的李孟羲早在帐中等着了。 刘备讶然,“羲儿,怎不睡?” 李孟羲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刘关张三人道,“巡逻队到处乱跑,我拉人问,是俘虏逃了吗?”李孟羲显然是被惊起来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鸣镝三百一夜成 李孟羲问,俘虏逃了多少人,刘备也一时答不上来。 刘备劝说让李孟羲先去休息,夜太深了。 李孟羲摇头。 “军中有大不足也。”李孟羲道。 刘关张三人目光瞬时就看过来。 李孟羲自顾说着,“早前文安县,我与玄德公依城练兵,当时论守城之法, 其中守城战法有一则为,划分城垛,一队守一垛,别处敌军登城,旁人不必全往去救,以防为救别处,人顷刻走完, 又致己处空虚。 tsxsw.la 此按葫芦起瓢, 敌未至, 虎已离山,大不妥。 故,守城之时,一队一城垛,谨职各守,不得轻离。” “今晚,正中【敌未至,虎已离山】之错。”李孟羲沉声道。 “俘虏是从东逃,是从西逃,某不知。 可因俘虏之扰,巡逻队慌慌集结一处,集结于东,则西南北便空虚,集结于西,则东南北则空虚。 若敌某日用声东西击之策, 深夜于东做佯攻之势, 我四向守营之士,皆涌向东去, 余下三向空虚。若敌大队若隐藏于南,我守兵走时,其突然杀来,岂不不妙?” 李孟羲一席话完,刘关张三人陷入沉思。 确实是个大问题,刘关张三人只留神为何俘虏跑了,暂时未注意到巡营队的动向。 李孟羲一说,刘关张就意识到了问题。 刘备皱眉沉思良久,沉吟到,“可仿用守城战法,守城之时,一队分守一垛,不得轻离。 于夜守之时,也可一部守一门。 闻东门有乱,西门不得轻动。 南有乱,北亦不得轻动。 夜守,类于守城,同属御守,战法竟有相通之处。”刘备若有所思。 很有水平,刘备都会总结了, 都能总结出同属于守御的夜间防守和守城之间的普遍内在联系。 这本是李孟羲擅长,刘备也开始逐步走向总结与推演的新的高度了。被某人影响了。 今晚因俘虏遁逃,暴露了夜晚巡逻守备的极大不足,问题暴露出来,危害就不大了。 要解决掉问题,加一条夜间巡逻条令就好了,规定,守东门的就守东门,西门喊杀声再乱,东门无令不得动。 其余三门依然。 “除此以外,还有。”李孟羲又道,他抬头看向刘关张三人,问,“俘虏追回来了吗?” 刘备道,“追出很远,没追见人。” 李孟羲点了点头,“这便是,问题所在。” “敢问玄德公,关将军,三将军,夜里四下漆黑,该追出去是不该?” “怎不该?”张飞瞪眼。 则关羽皱眉。 刘备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张飞说,俘虏逃了,肯定得追。 李孟羲笑了,笑问张飞,“敢问三将军,你追俘虏,追出多远算止?” “追到为止。”张飞想也不想就答道。 “那好,假若三将军追敌冒进,万一撞见黄巾大军,黄巾万矢齐发,将军恐怕凶多吉少。” 张飞不爱听,心说就真撞见黄巾,凭啥是他黄巾先能射俺,而不是俺趁他不备,一气冲垮他营寨。 张飞虽说不爱动脑子,可并不蠢。 张飞稍一思索,明白了过来。 夜里行军,目不能远视,要是敌军埋伏某地,走近也不能看见,极易中伏。 张飞手挠着胡子眼瞪的更大,做沉思之状,“噫,照小孟你这么说,夜里还不能出营追人了。” “正是。”李孟羲点头,“追出个两三百步就成了。” “不仅俘虏逃了不可追,若是有朝一日,敌军夜袭,而后其攻我不下,败退而回。 此时,我若追击,也万不能追远。 我不能知,其是否夜袭为假,引我出寨为真。 我若引精骑追杀,万一中伏,我精骑尽失。 若是军中大将追出,则失大将。 夜出追敌,利小而害巨,不为也。 夜里漆黑一片,纵追赶,敌四散奔逃,十人不能见一人,追击成效甚低。 故而,夜间绝不可远出。” 李孟羲如此总结。 想甘宁有百骑踹营之壮举,把曹操大营搅的一片混乱。 曹操吃了大亏,待反应过来,盛怒之下的曹操约束住了诸将,不让追击。 曹操深通兵略,深知若是追击,万一吴军在路上又有埋伏,损失更大。 夜晚的夜色就是天然的不利因素,被有备算无备之下,进攻的一方必然要冒极大的风险。 这是第二点,李孟羲发现的疏漏。 尚还有第三点。 李孟羲奇怪的问,“要追逃兵,为何不见骑兵追击?” 关羽道,“骑兵夜里不守夜。” 李孟羲明白了,骑兵金贵是吧。 骑兵能发挥的作用比较大,所以,尽可能的节省骑兵的体力,不让或者少让骑兵干活,这个做法没问题。 按权重来分,如果有活儿,优先给步兵干,优先给步兵中的枪兵干。 因为枪兵结阵作战,体力哪怕损耗了不少,只要能拿的动枪,排的好阵型,依然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有活儿先让枪兵干,然后是刀盾兵。 之所以刀盾兵排在枪兵之后,因为刀盾兵是要凭体力战斗的,抱盾跟敌军盾兵对撞也好,抱着盾往敌军阵型中撞也好,需要体力,刀盾兵搏杀之时,也是残酷的肉搏,更需要体力。 所以,枪兵体力损耗,还不怎么影响枪兵战斗力,但刀盾兵若是没力气了,战斗力则锐减。 排刀盾兵之后,应该是弓弩手,弯弓射箭极其耗费体力。要是因为干活,把弓弩手体力耗完了,突然开战,弓弩手开不了两箭手就发软,弓弩部队就废了。 最后的大爷一般的兵种,是骑兵。 干活儿的次序,正好是跟挑选兵员时的权重反着来的。 枪兵没人权。 夜里巡营士兵全是步兵,这个做法稍微有些不妥。 就拿今夜俘虏夜逃这件事说,要是有一两队待命的骑兵,哪里有动静,直接风一般的就追过去了。 骑兵速度极快,步兵没追到人,把人跑了,若有骑兵出马,断然不致其遁逃。 再有,若是敌军派兵来夜袭,然后敌军攻我不下,败退,此时应该稍微往外追一点,敌军败退之时,正是收人头的好时机。 如果敌军是步兵来偷袭,我派步兵出去追,步兵追步兵,慢腾腾的追不上,顶多能漫无目的的乱放箭能射中几个人;若敌军是骑兵来偷袭,其败退之时,我派步兵去追,更追不上了。 而如果派骑兵,敌若步兵,步兵逃也逃不快,我两队骑兵追过去,须臾就能追上,然后一阵追杀,少说,能让敌军丢下几十上百具尸体。 敌若骑兵,骑兵逃的快,我派骑兵去追,有可能咬到敌军尾巴,射落三五骑。 故而,夜里守营,得留少许骑兵守夜。 现在军队规模不大,若日后,十万大军,大军扎营时,营地绵延几里。 此时,哪个角有敌情,就得立刻汇报主帅,让步兵跑,从这头跑那头,半天才到,还是骑兵传令迅速。 因此,巡夜条例得优化,需要留骑兵加入巡逻队伍。 李孟羲被乱糟糟的声音大半夜惊醒,然后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意识到的问题,就是这些。 第一,巡逻队统筹问题,各队自负责各队巡逻区域。 第二,夜间不能轻出,纵是敌攻来而后大败也不能追出太远。 第三,巡营队伍中应配置少量骑兵。 第四,军中人力之全局统筹。若军中有杂务,优先派枪兵干,人不够,再派刀盾兵,再不够,再派弓弩手,再后是骑兵,再后方是将官。军中将帅,实则完全没必要干任何杂务的,根本没必要做什么亲兵之举,做什么同力同劳。干过体力活的知道,干活的时候,心脏砰砰的跳,不歇十来分钟静下来,是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的。 就如定军山一战,夏侯渊作为一军统帅,不去歇着,反而去前线帮士兵们搬鹿角,然后黄忠冲杀过来,夏侯渊慌里慌张还没爬上马,就被一刀砍了。 假设说夏侯渊如果没有被砍,而是幸运的逃回中军了。那么抬鹿角抬了半天,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心脏怦砰跳的夏侯渊,纵是逃回中军,夏侯渊一时半会根本静不下来,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连指挥都难以冷静指挥。 夏侯渊纵是没被黄忠砍死当场,曹军依然很大可能会大败。 夏侯渊死的很蠢,要不,曹操骂夏侯渊为白地将军。 故而,作为一军统帅,夏侯渊能屈尊和士兵们一起忙碌,爱兵如子,难能可贵。可作为一个统帅来说,要时刻保持冷静的思维。 要保持冷静,就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运动和思维冷静是相对立的,有一,就不能有二。 与夏侯渊相比,人家诸葛孔明高明的多,人孔明整天羽扇不离身,试想想,天热如火的时候闷热烦躁,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之时,要是扇扇风,一凉快,不就能冷静下来了。 人诸葛孔明,连马都不骑。可能是人家知道,马上不能静思,马上颠簸,运动量不小,骑马颠簸一会儿,不亚于小跑一阵了,也影响思考。 所以人家诸葛孔明,坐小车,稳如老狗。 要不人家怎么以智压人呢。 大热天的,对面,敌将骑马过来,敌将心脏颠的怦怦乱跳,太阳又晒,晒的敌将头昏眼花。 这边,孔明是坐着小推车过来的,天虽热,孔明羽扇轻摇,一点汗没出。 好了,都不用不说斗阵那么高级的问题了,来考速算。 都知道,刚大太阳下跑了一会儿直接做题,跟空调屋里一直待着然后开始做题,哪个状态做题效率高。 李孟羲觉得,也得弄个羽扇,也得弄个小推车。 别人如何李孟羲不知道,反正他觉得他自己如果热的不行,都烦死了,考虑问题肯定没思路。 孔明的羽扇和推车不错,很快,就成李孟羲的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贼惧官军,不惧义军 事了,哈欠连连的李孟羲扛不住困顿回去睡觉了。 走了一半,李孟羲又拐回来了。 “对了关将军,我让陶匠连夜烧制鸣镝,你看天快亮,去收一下,安上箭杆, 看能不能用。” “某记下了,你快去歇息。”关羽挥手赶人。 李孟羲走,刘关张三人讨论不止。 李孟羲说,为将者,不能干杂活,尤其不能抬鹿角。 李孟羲特意强调鹿角, 说了好几次。 李孟羲说辞奇异,刘关张提起都笑。 抬不抬鹿角再说。 不过, 军中杂活优先派给枪兵,再刀盾兵,再弓弩,再骑兵,此保存军力之法,刘关张深以为然。 yawenku.com 细思以往,没有这么细,有杂活时,只要是空闲的人,都拉去干杂活了,而没有去管他是弓弩手还是刀盾兵。 真如李孟羲所说,没事儿的时候,还显不出差别,等有事儿的时候,差别大了。 前一天刀盾兵都派去拉石头了,累的浑身酸痛的, 然后恰巧第二天,敌军来攻。 战阵上, 腰酸背痛手发酸的刀盾兵,遇上完好状态的敌军,下场可想而知。 细分【劳务前后顺序】,就这一个小点,可能就能减少战场上几百上千人的伤亡。 毕竟,夏侯渊,就是没弄明白劳务问题,去干不必要干的事儿,而被黄忠砍了。 一夜过去。 第二天,十月十一日。 天不完全亮。 “咯——咯——咯——” 公鸡清亮的鸣叫声响起,一声鸡叫之后,更多的公鸡开始叫。 因为养鸡鸭的车就跟在李孟羲的厢车后边,以便于能方便看着防止人偷蛋什么的,因此,公鸡一叫,就像是对着李孟羲的耳朵叫一样。 李孟羲一下就醒了,醒了他也不想起,太困了。 公鸡还在咯咯叫,李孟羲气愤的坐起来,“天不亮就叫!天不亮就叫!叫恁娘哩!”他生气的嘟囔。 李孟羲昨晚睡太晚, 现在早起,哈欠连连的。 弟弟小砖也醒了,小砖也是被鸡叫声吵醒的,小砖可是非常精神的。 “哥哥,咱们去收蛋儿蛋儿吗。咱们快去。”小砖惦记着收鸡蛋,催促李孟羲快点穿衣服。 李孟羲疲惫的穿好衣服,“走,收鸡蛋去。” 对天真好玩儿的小砖来说,收鸡蛋非常有趣。 李孟羲带着弟弟走到车后,拎起车后挂着的装满麦秸的筐子,然后走几步,走到第一个鸡鸭笼那里,趁着灰蒙蒙的晨色,李孟羲让弟弟自己去找鸡蛋鸭蛋。 “哥哥哥哥,这儿有一个!”小砖看到了鸡蛋,开心的晃李孟羲的手,要李孟羲拿鸡蛋。 李孟羲打着哈欠,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把笼子打开,一手按住鸡,一手把蛋捡出来。 军中饲养的鸡鸭,一百多只,都是沿途游骑商队买的。 现在跟黄巾接战了,游骑商队停了,没办法补充鸡鸭了。 再者,就算继续派游骑商队外出,大概率也买不到鸡鸭了。巨鹿灾情严重,百姓不是饿死,就是造反了,完好的村落在巨鹿一地,应该不多了。 巨鹿是千里无鸡鸣的真正写照,可能斥候跑几百里,不能寻见一处人烟。 把鸡鸭蛋全收了一遍,李孟羲没注意数到底多少个蛋。 “哥哥,是十七个蛋儿蛋儿。” “呀,小砖,你会数这么大的数啊。”李孟羲笑了。 十七个也不多啊。 不知为何,李孟羲隐约觉得奇怪。 收鸡蛋鸭蛋的频率,每天两次,一次是早晨起床,一次是傍晚天黑之前,不知为何,傍晚时收到的鸡蛋鸭蛋,数量比夜里收的多得多,是数倍的差别。 傍晚至清晨,晚七点到早七点,是十二个小时,早七点到晚七点,也是十二个小时。 时间等同,鸡鸭下蛋的平均数量,也该相同才对。 可是,实际情况,白天鸡鸭下蛋数量,数倍于一夜下蛋的量。 很奇怪。 李孟羲差点就发现了能大大增加鸡鸭产蛋率的方法,可因为他太困了,想了一下就略过去了,没能往下深究。 收完了鸡鸭蛋,还有很大个儿的一个鹅蛋,交给小砖两个鸡蛋,让小砖拿着去找田卜把蛋儿蛋儿煮了。 李孟羲则去找陶匠们,看鸣镝烧好了没有。 李孟羲到陶窑那里时,关羽也在,正跟陶匠们说着话。 李孟羲凑过去,问昨晚烧了几窑。 陶匠们说,烧了三窑,第三窑刚烧完没多大一会儿。 去掉垒窑和捏泥胚的准备过程,从昨晚八点算的话,昨晚八点到今早大概七点,十一个小时,烧了三窑,也就是平均一窑两个时辰左右。 速度还可以。 陶匠们一夜的忙碌,现在出结果了。 陶匠们总共烧制了三四百个鸣镝,数量不小,其中有些鸣镝没烧好,裂开了,成品率大概七八成,好的鸣镝,三百支出头。 李孟羲很好奇烧出的鸣镝到底会不会响,他拿起一个鸣镝,对着口用力的吹了一下。 “呜——”鸣镝幽幽响了。 李孟羲乐了,还真能吹响,跟哨子一样,就是声音沉闷,声音有点小,不知安在弓箭上,鸣镝射出去的时候,响声大不大。 关羽在那边安箭头,具体是,把好好的箭,铁箭头给拔掉,把陶质鸣镝安上。 几百个鸣镝,得缷几百支箭,关羽一个人忙不过来,陶匠们帮着忙碌,李孟羲也帮忙。 此时,质监程序自然而然产生了。 质量检测第一步,把鸣镝拿起来吹一下,能响的,就拿起用,不能响的就丢一边。 检测第二步,鸣镝安在箭杆上之后,要试射,鸣镝射出之后,声音响亮的,留下,声音不太响的,废弃。 鸣镝声音多种多样,有稍低沉的呜的一声,有略尖细的啾的一声。 慑敌法,更确切的说,鸣镝是以声慑敌,利用的是五感中的声音,声音越响越好。 跟昨天的那些鸣镝相比,今天烧制好的鸣镝,声音竟然还能更响亮,也是奇怪。 两轮测试之后,最后遴选出鸣镝二百四十四支,支支声音响亮。 如果把这些鸣镝分给五十名骑兵,则人均可分四支,这个数量正合适。 骑兵毕竟也有真正的战斗需要,有时要用真正的铁箭射杀敌军,不能把所有箭支全换成鸣镝。 关羽扛着两大捆鸣镝走时,天终于彻底亮了。 李孟羲手里拿着两个鸣镝箭头,去找弟弟。 伤兵营找弟弟时,李孟羲碰到了田卜,田卜也是哈欠连连,田卜他们军医昨晚也忙了许久才把俘虏们给清诊了一遍。 李孟羲把鸣镝给了小砖一只,教他拿起吹。 “呜——” 小砖学着李孟羲的样子,狠狠地吹了一下,鸣镝呜的一声响了。 “哇!”小砖眼睛亮了,然后开心的拿着呜呜呜呜不停的吹。 小砖有好玩的玩具了。 军中现在连生产玩具的能力都有了。 可能要逆天。 第四百三十三章 只待立信 义军开始早饭,昨天抓到的俘虏们,也开始早饭。 俘虏们依然是排队挨个盛粥,粥依然按人头分,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大人小孩儿,一人两大勺粥, 粥很稠,且不烫,冷热刚好。 tsxsw.la 黄巾俘虏在义军中吃上第二顿饱饭了。 如果李孟羲的那个猜测是正确,一顿饱饭,能让面黄肌瘦黄巾俘虏的抗拒心理降低百分之十,两顿饱饭, 就能让其抵抗心理,降低百分之二十, 则今早一顿饭,能让更多的俘虏归心。 给俘虏们的粥是什么粥,这其中还有可深究的地方。 军中口粮多种多样,有麦,有黍子,有高粱,有豆子,还要少量的各类面和麸子。 匠营的匠人们最早做好板车时,赏五十斤粮,问他们要什么粮食,匠人们都说要黍子,也就是小米。 小米煮粥最好喝了,属于现在军中最高档的粮食。 既然想招抚俘虏,要招抚就要让俘虏归心,想要让俘虏归心,让俘虏吃几顿饱饭, 就能起到作用。那么,给俘虏们吃观音土和给俘虏们吃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给俘虏们吃麦粥和给俘虏们吃小米粥, 效果也是略有差别的。 其实,如果有肉,肉足够,直接告诉黄巾俘虏,只要跟义军干,有肉吃,那么不用麻烦了,一顿吃肉吃个饱,直接就可把黄巾流民招为己用。 吸纳流民为义军所用,是核心战略,因此。吸纳流民的效率越快越好,为增加流民融入军中的速度,一开始先给俘虏吃最好的小米粥也是可以承担的。 大不了,之后再换成麸子也行。所谓朝三暮四是也。 黄巾流民在未被俘虏还在黄巾中之时,不一定能每天吃的上甜香的小米粥,来义军连连吃上小米粥,这么一比较, 差距很明显,因此,就能有强有力的招抚之效。 昨日,有一老妇人,带着小孙儿,领了两大碗粥,小孙儿的粥吃不完,老妇人舍不得吃,把粥倒进竹筒里,备做口粮。 然后今日又是满两碗粥,昨天小孙儿饿,还倒能吃得多,今早小孙子吃的少,粥剩的更多,破竹筒实在是装不下了。 迫不得已,老妇人又舍不得吃又不得把粥给喝完。 别人不管如何,这个老妇人是一点不打算走了,能吃饱,在哪不成。 义军之中开开心心的吃着饭,往南,义军扎营处有二十多里外,一个脸上刀疤的青壮疲惫不堪的走在路上。 昨夜有俘虏夜逃,义军清查半夜也没弄明白到底跑了谁,跑的就是这个刀疤脸。 往南,是南和县城。 和刘备军一战,黄巾被击溃,溃散的黄巾四散而逃之后,大多逃回了南和县城。 溃兵们想法大多是一样的,都知道回县城有活路。 要是没有县城作为根据地,以黄巾每战必被击溃的疲弱战力,毫无疑问黄巾一溃之后,就再没有卷土重来之可能。 由此可见,根据地作用有多大,大到能让黄巾一次次溃散,然后黄巾都摸回县城去,一次次再聚集起战力。 由此便又可知,灭黄巾,先夺其根据地,只要把黄巾占据的县城给拿下,那么,黄巾就失去了溃散之后再大股聚集到一起的可能。 当黄巾失去根据,离灭亡就不远。 夺黄巾根基之地,是打蛇打七寸的方法,事半功倍。与之相比,与黄巾野战也好,各种战阵厮杀也好,都属于中规中矩的方法。 夺黄巾根基之地,只需一战,就能把黄巾逼入绝境;只阵战厮杀,则要面对黄巾数次甚至十数次几十次溃后的屡屡卷土重来。 刀疤脸青壮从刘备军俘虏营趁夜逃出了,走了一夜,走的疲惫不堪。 正走着,前边沟里忽然走跳出几人拦路。 沟中跳出之人,为首的是一头缠黄巾身上披着一领皮甲,手中拿着刀拎着盾的头目。 黄巾头目见有人来,本想逼住喝问一番,一看清来人面目,黄巾头目脸上先是露出意外,然后是激动,“老四!你活着呢!” 被唤做老四的刀疤脸紧张的神情也缓和了,他朝黄巾头目笑了笑,“大哥,咱爹呢?” “城里呢,走,回去见咱爹。”黄巾头目拉着自己四弟就走。 走了半天,这天中午的时候,刀疤脸回了南和城。 此时的南和城,满城的黄巾兵勇和流民。 黄巾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没法和刘备义军比,一城黄巾,人乱七八糟,井边路中都是人。 刀疤脸一家,兄弟几个都有勇力,个个都是头目,因而能在城里占到个小屋。 回屋,刀疤脸见到老父时,老父躺在稿席上浑身冒汗如雨,直喊热。 冷热病,就是这样,一会冷一会热,找多少地方看过,治不好。 刀疤脸一句话不说,看了老父一眼,俯身背起老父就走。 “四儿,你将咱爹背哪去?”大哥愣了下,连忙问。 “我知道哪有人能看咱爹的病,我背咱爹看看去。”刀疤脸撂下一句话,背着老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大哥将信将疑,只好匆匆跟着走。 出城,没人拦。 往北走。 走了里把地,大哥忍不住一把拦住四弟,直勾勾的盯着他,“四儿,你背咱爹到底哪去?” 刀疤脸面无表情,“官军那儿去。” 大哥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说啥?!官军?!”大哥怒目而视。 然后,想起来还有手下的兵跟着,大哥赶紧推着兄弟往边上走了走,走远,大哥直视着刀疤脸,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老四,你方才说啥?” “官军那儿,”刀疤脸依然面无表情,如同木头,“官军那儿有人能治咱爹的病,我昨个看见了。” “你让咱爹往官军那儿送?!”大哥一脸怒意,气的涨红了脸。 啪! 大哥抬手一巴掌抽在四弟脸上,“你犯哪门子浑!” 被大哥抽了一巴掌,刀疤脸依然面无表情的重复,“官军那儿能治,我见了。” 大哥更怒,抬起手就要再给一巴掌。 刀疤脸抬手挡住。 大哥不允许老四犯浑把爹往官军那送,这不跟送死一样。大哥要刀疤脸把爹放下,刀疤脸不肯,转头继续走。 大哥上去要把爹抢下来,刀疤脸死抓着不肯放,两下撕打起来,刀疤脸力气大身手也好,把大哥拦腰抱住,一个倒栽葱给扔到沟里去了。 而后,刀疤脸背着爹继续北走。 大哥从沟里爬上来,又怒又气,气的刀都拔出来了,但又不能真的砍,气呼呼的把刀又别回去。 自家四弟脾气又倔又硬,打又打不过他,拿刀又舍不得砍他,只能看把他劝回来。 大哥小跑着跟上去费尽唾沫的讲道理,说碰上官军就是个死,你想死不拦住,別带爹去送死。 刀疤脸油盐不进,埋头只管赶路。 听得烦了,刀疤脸吼了一句,“碰上官军也不会死!” 大哥回怼一句,“你着不会死?” “我就是着!”刀疤脸理直气壮。 理直气壮的莫名其妙。 让刀疤脸说,为什么觉得不会死,刀疤脸肯定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可他就是觉得,死不了。 刀疤脸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昨夜在官军那儿当俘虏,不仅没有被砍头,也没有看见别的谁被砍头,也没被欺负,还没见别的谁被欺负,还可能是因为吃了一大碗稠小米粥,还被官军挨个看了病。 官军还给药,一点钱不收就给药。 刀疤脸虽说只喝了两碗难喝的甘草汤,没拿到药,可他亲眼看见别个拿药多的,药有一小包那么多。 可能,就因为这些而已。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代步工具与口粮减省之关系 按义军的行军计划,从侧面绕,绕一个不大不小的迂回,趁董卓跟黄巾正面鏖战之时,绕到黄巾侧后方,偷黄巾后路。 tsxsw.la 依照此计划,接下来南走南和。 斥候探得, 南五十里,就是南和县城,黄巾占了县城,盘踞县城为根基。 以如此态势,可能避不可免的要攻城了。义军首脑刘关张李孟羲几人,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觉得不能直接去攻城。 不是能不能攻下城池的问题, 是值不得问题。 直接去把城一围, 黄巾龟缩不出, 就很难打了。 此时可不是文安县不过几千黄巾,现在是几万黄巾。 义军就万把人,攻城不是好选择。 最好的策略是,野战,打连续的歼灭战,逐步削弱黄巾的有生力量,度要把握好,不能一战把黄巾打的不敢出来了。 所以,综合种种考虑,义军采取了不得已的应对,义军拔营沿大道往南走了一段,离南和十五里处,于一处合适的地形立下营寨,准备黄巾进行短时间的对峙。 之所以是十五里处,二不是十里, 或者二十里, 是因为十五里处,有一处地形,利于扎下营寨,且旁边往东不远一里多地就是河。 扎营地的选择,有没有水源很重要。 义军有渔营,有河就更重要了。 义军还养有鸡鸭鹅,还有少量猪羊,需要鱼杂来喂,附近有河,就更显得必要。 主要是附近有河。 游骑商队停了,商队的骑兵解散重回骑兵队。 斥候散出去很多,时时盯紧黄巾动向。 因为是要和黄巾短时间相持,固定营地的修建,变得必要。 建固定营地,精细处在于规划,技术上则是土木作业。 木匠们四处伐树,伐来的树暂时先用来作为扎寨的木寨墙,等若需要攻城的时候,直接拉着木头过去,到城下造攻城器械。 固定营地的规划需要考虑到防御, 考虑营中各部分的划分, 还要考虑到之后不停抓俘虏时, 俘虏不停增多,营地会变得拥挤,因此得留出足够的冗余。 冗余的量,最低两万人。 行军之时,各种工具都可能缺,锄头铁锹属于稍充沛的那些。 黄巾流民造反,有扛锄头就造反的,没几个造反的时候拿着木工刨子造反的。 故而,军中采买加上缴获,木工工具不算太多,但铁锹锄头之类的,多到都可以发给民夫们,来方便民夫们四处采集时提高效率。 建造营地时,这些锄头铁锹派上了大用。 一千多,甚至有两千人,两千把铁锹锄头围在一圈,挖的挖,刨的刨。 建营地挖土,然后垒个半人高的墙就够了。 半人高的墙就够人蹲下躲避箭雨了,也能有限迟缓敌军骑兵的冲击。 如果人力再多,堆两人高的墙,也不是不行。 土墙加树桩子加围起来的车阵,一同组成了营地。 车阵可以慢慢往里撤,墙垒一截,车阵就撤一截。 车毕竟比不上墙防御力强。 河就在离扎营地不远处,时隔多日,渔队终于再次出发了。 李孟羲特意交代斥候,沿着河边多留意点,如果有敌情,赶紧回来跟渔队说,让渔队撤回来。 又告诉渔队,如果撤不及,网和船什么的,直接扔了也无所谓。 在李孟羲的意识中,人命比区区几艘破船贵多了。 军中现在有昨天抓到的几百个黄巾俘虏,按招抚流程是,得先把俘虏中各种人才挑一遍,会骑术的单独归纳一处,会打铁的单独一处。 然而,招抚的时间点还没到,还缺一个过程。 俘虏刚被抓来,如果现在就去俘虏营中,问谁会骑术,谁当过猎户,因为俘虏对义军还不完全信任,这会儿问,俘虏都不愿回答。 谁知道是找人干嘛,谁知道是不是找人派出去送死的。 按前边的作为参考,义军从文安县还有青云山俘虏中挑选各类人才的时节节点,是在征收草鞋之后,既,当时为了让流民思活,就说可以用草鞋换粮食,以此激发流民众人的主观能动性和热情。 此举在之后,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草鞋一征一收,竟然在流民之中,意外的树立起了信誉,如商鞅立信一般,然后,因为义军取信了流民,再之后,匠营刚好缺人,正好顺便从流民中把各类人才挑选一番。 当时要挑选会骑术,当过猎户,又或者当过小商小贩的人的时候,流民的反应可是很热烈踊跃。 在那个时候,流民没有因为心有顾虑,会骑术也不敢说出来。 因此,昨日抓到的俘虏,要按流程把俘虏中各类人才过一遍,时间未到,至少得先立信。 立信的方法有先例可参考,还是草鞋,征收草鞋。 刘备带着人,拉着两车麦秸来俘虏营,刘备面上带笑,很和气的说,军中收草鞋,一双草鞋换好黍子一斤。 不过有言在先,只收百双,收完为止。 然后,把麦秸分于众俘虏。 草鞋能换粮食,这个说法半数黄巾是将信将疑的,反正麦秸有了,闲着也没事儿,何妨一试,万一真能换粮食呢。 黄巾俘虏就在将信将疑之下,开始拿麦秸编草鞋。 俘虏中有一部分,先安置了,妇孺,妇人和小孩子。 小孩子不在人才遴选之列,妇人也不是。 会不会骑术,当没当过猎户,是不是铁匠或者医师,这些问题跟小孩子后妇人扯不上关系。 哪怕小孩子会骑术?哪个妇人会是铁匠或者猎户? 医师倒是可能有,特意问了,还真有一妇人,家传了一点儿医术,将之安排进了妇孺营,同时任职伤兵营。 田卜亲自考问过,按田卜的评价,还行。 还行意思就是可以担任军医一职,于是,军中有了第一个女军医,这很好,有时候,妇人生病,男医生看病不很方便。 俘虏中的小孩子们和其家长一起安排进了妇孺营。 入妇孺营第一项,必须去河边把大人小孩儿的衣服给洗干净,然后衣服拿回来回来。 妇孺营很要命,小砖整天跟小朋友们玩耍,在妇孺营到处跑,万一谁感染感染个瘟疫什么,小砖要是中招就太可怕了。 被安排进妇孺营,一开始,带着小孩子的俘虏还忐忑和拘谨,但没过多久,忐忑便无从谈起了。 练兵每日不停,小孩子们的学习进度更没理由停。 正是上课,得李孟羲令,教书先生要教新来的小娃娃学基本的字,其的孩子,早就学过了,他们忙活开了。 “你看,就这样写吗!”义军中一个很自来熟且很热情小孩子,伸着手指给新来的娃娃看,“你看吗,一个手指头,就是一个。” “横起来,画一横,就是个一。” “还有还有!”旁边其他小朋友也抢着显露能耐,小朋友撕着嘴巴,说话漏风,“你看,这就是【口】,就是嘴的意思,画个圈就是嘴。” “俺会写火!” “俺也会!” “不准!俺先会哩!你没俺说的快!”小朋友真有意思,敢情是谁说的快谁会的快。 小朋友过于热情了,都想让新来的跟自己学。 新来的小娃娃,躲在大人身后,有点害怕。 大人则是满脸笑意,有人已不住抹眼泪。 任谁看不出来,这些娃娃们,都人好。 第四百三十五章 第六营,【陶器营】 于临近傍晚时,修筑营寨的活儿停下来了。 李孟羲去看营寨修建的情况如何,他转了一圈看到,所谓的寨墙,就是土堆的一个坡,坡半人高,根本就不是墙的形状, 只是土坡。 tsxsw.la 然而这样的坡就够用了,足以防御直射的箭支,哪怕是到热兵器时代,人高的一堵土坡,防御机枪子弹也能防御的下来。 民夫们挖的土坡围起了很大一圈的营寨,寨墙除土坡以外,另外的两种结构分别是插在地上的木桩子, 木桩子一根接一根构成了墙体, 木墙有了一些李孟羲记忆中真正军寨的模样, 如果,墙后再多几个哨塔,墙外边再插一些尖锐的木刺,就更像了。 嗯除了木刺,还可以挖沟,对,沟! 想到这儿,李孟羲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出问题了。 木墙里外各有配置,土墙也一样的。 刚从土墙那边过的时候,发现土堆里外都有沟壑,这是因为挖掘时是从两边挖的,然后土铲到中间,堆出了土坡,自然土坡两边会有一条深沟。 很显然,民夫们这个作业方法是不对的, 寨墙里边不能有沟的, 不然敌军围过来, 我方靠近寨墙去御敌,一条沟挡在前边,多有不便。 沟在营寨里边,不妥,但沟要是挖在墙外,非常妥当。 土沟在墙外就跟护城河或者护城壕沟一样,能给敌人造成麻烦。 所以,就地挖土垒墙时,不能双向作业,最好是单向作业。 这样,土墙垒好,贴着土墙外边就有了一条土沟,墙里边则没有。 得到了一点知识,“建造临时营地,撅土垒墙之时,应【单向做业】,壕沟留于之外,可起护城河之效, 墙内不可留沟,以免干扰防守。” 营寨除土坡木墙之外,第三种构成是可活动的车阵。 以前还不怎么注意,现在大量车辆全集中到一起再一看,视觉冲击感极强,一大片都是停着的板车。 板车没数,也不知多少。 出涿州时,车带了三百辆,现在肯定远超过这个数。 文安县破城战之后,青云山黄巾投降之后,两处的黄巾粮草淄重什么的全成义军的了。 时间这么久了,木匠营每天做板车没停过,平均一月二十辆至三十辆还是有的。 更大的一部分补充是游骑商队,板车是民间寻常工具,只要游骑商队遇到个村落,必然能买到板车。 游骑商队一天频繁各处补给十几次不止,一天就能有十几辆板车的进项,多的时候可能更多。 匠营早已满配板车,拉木料拉工件放帐篷还有拉人的空车全都够了。 妇孺营的车也够了,足够让所有走不快的小孩子们上车由大人拉着走,以免拖延了行军。 渔营也满配。 屠匠营板车配了五辆,屠匠营,人才不到三十个,配五辆车,很充裕。 再就是最后成立的养鸡鸭的车,鸡鸭车八辆,牲畜车三辆。 麦芽糖生产厢车,有八辆。 车多到一定程度,极大提高了义军的后勤能力和行军能力。 首先来说,一辆空板车,拉不多人,只拉三个,一人拉三人,能跟得上淄重队的速度,不会掉队。此时,一人拉车三人歇,等于是四个人行军,只一人地上走,只消耗一个人的体力。 拉车的人拉一截之后,再换另一个人来,第一个拉车的人则歇着。 这种轮换方法,等于让体力利用效率提高了三四倍。 体力利用效率提高了三四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长途行军时,能走更远的路,走同样的距离,平均消耗的能量就更少。 消耗体能少,放在现在,就等于省粮食。 体力利用效率提升三倍,意味着就省了好多的口粮。 早上都是喝了一碗粥,然后一走一天,跟着一天之中,拉车一个时辰,再坐车上三个时辰,这两下一比较,就很容易比较的出,拉一时辰,歇三个时辰更不容易饿。 不容易意味着,可以用更少的口粮维持住民夫最低日常所需的能量。 板车,口粮,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东西,意外有着紧密关联。 板车能节省五分之一的口粮支出,甚至能节省更多,事实就是如此。 这是工具带来的优势。 由此关联到一个问题,百姓逃荒的时候,拉着板车逃荒好,还是走路逃荒好。 可以简单算一下,按一家大人四个算。 那么,按一人拉车三人坐车,然后一个时辰轮换一次的轮换顺序,则可把日人均走路的消耗,降低四分之三。 与此同时,拉车相比单纯走路,更耗费力气一些。 古代路况虽说不好,但架子车就是适应古代路况的车辆,完全能够在古代路况下行驶。 赶路四分之三体能的节省,和拉车时体能消耗的增加,两下一抵消,大致,依然可以降低四分之赶路的体能消耗。 在绝境之时,四个没什么力气的各自分开走的流民,最终会倒在半路。 但如果有架子车,四个没什么力气的流民,两个人拉车,两个人车上歇息,一替一截,还能继续往前走,并未至完全山穷水尽。 有时,能往前多走个三五里路,说不定前边就有人烟,有吃的,就是活路。 综而述之,通过粗略的计算可知,逃荒的时候,带着架子车逃荒活下来的概率,比不拉架子车逃荒的概率大不少。 逃荒什么的,可能用不上。 但义军中很多流民,流民跟着大军到处浪荡,不是逃荒,也是漫长的不停的行进。 板车能提高行进能力,还能省一些粮食消耗,计算可知,越多板车,后勤压力越小。 哪怕,往最小了算,板车就能平均省下人均十分之一的赶路能量消耗呢。 一天假设走四十里,这四十里路,假设说需要消耗一个馒头的能量的话,那么,板车节省下十分之一赶路的能量消耗,就是等同于,节省了十分之个馒头。 军中万人,每天,就节省下千个馒头。 千个馒头,能养千个人。 一千人的口粮省下来了。 这可是是一千个人口粮。 这笔账一算就能知道,军中板车越多越好,多到两人配一车,则最好。 一人拉车一人坐车,车上坐一人,跟空车差不多,人拉空车,多消耗的能量才多少一点,转换成粮食消耗,也没多少一点;而一个人走四十里路消耗的能量则是极多,转换成粮食消耗,少说有半个馒头。 由此不难得出一个古怪的结论,缺粮食,就多造板车,板车越多越省粮食,简直诡异。 义军板车存量已基本满足所有运载和生产需要,已然开始把多余的板车派发给民夫,平均一辆车节省下来的人均体力消耗,换算成粮食,大概每日一个馒头。 【板车,一人拖三人,四刻一换,一日,可省人均赶路之四分之一体力损耗,因体力损耗减少,故能减少粮食需求。 既,板车非只是运载工具,更是减省体力之工具。】 第四百三十六章 军成仁义 入夜,刘玄德巡营之时,走到俘虏营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小心翼翼的找了上来。 “军爷,恁说收草鞋,收吗?”老人面上带着讨好的笑,颤颤巍巍的把腋下夹着的一双草鞋拿出来, 递给刘备看。 刘备亲和力十足,方才关羽也转过来巡营了,然而老人就不敢上前拦路。 刘备来,老人就敢上前搭话。 刘备立刻露出一副惊讶之色,“呀,老叔,编这快吗!” 说着,双手接过老人的草鞋, 拿起来看了看,边看边啧啧夸赞老人手艺好。 刘备虚伪的不行,老人编的鞋不仅毛糙,而且因为麦秸不怎么够,鞋编的一个大一个小,怎么都称不上好。 刘备夸的老人都不好意思了。 刘备点了点头,目光往俘虏营众人扫了一圈,“老叔,随我来。” 说罢,对身后亲兵道,“把人喊起来,再把矮几搬过来,再搬几包粮食。” 亲兵领命而去,有人把人驱赶起来,有人去搬矮几了,有人则去扛粮食去了。 俘虏们被张罗起来,也不知干嘛, 这里瞅瞅那里瞅瞅。 不一会儿, 矮几来了,粮食也来了。 左右亲兵手持火把,把刘备身影照的明明白白。 刘备站在矮几之后,他身后是几大袋子粮食,刘备先是朝俘虏众人拱手一礼,而后道,“先前所言,我军中收鞋换粮,某绝不食言。来,谁鞋编好了,前来!” 俘虏哄的热闹了起来。 “还真能换粮食!” “恁鞋编好木?” “木有。” “那恁哩?” “嗨,麦秸俺给人了,早知道俺也编了!”以后官军是说着玩,没当回事,把麦秸给了别人的人,不无懊悔的说着。 编好麦秸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有草鞋的人争先恐后挤到前边来, 生怕完了。 刘玄德举起手里的草鞋,高喊,“鞋一双, 粮一斤,来啊,拿粮!” 身后准备充足的亲兵准备拿起瓢挖了一瓢麦子给第一个拿来鞋子的老人。 老人赶忙抖开包袱接。 紧接之后,刘玄德又收第二双鞋,依然高声呼喊,“鞋两双,拿粮!” …… “鞋三双!” …… “鞋四双!” …… 鞋一双一双的收,不停的有人乐滋滋的领了一斤粮食然后钻回人群里。 那些手里没鞋的人,围的水泄不通的围在前边,伸长脖子羡慕的看着。 收鞋过程中,刘备碰见有趣的事。 有一人,拿鞋过来,鞋上满是干泥巴,破破烂烂。 刘备一看就明白了,新麦秸编的草鞋怎么可能会有泥巴,肯定是这人想混粮食,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了拿过来了。 刘备觉得好笑,抬头看那人,那人被刘备盯着看,不好意思的头往下低。 刘备笑了,不着痕迹的把两双破草鞋叠放一起,并用手略微盖着,递还给对方,并调侃道,“小兄弟,你这手艺可不怎么行啊。” 想蒙混的过关的年轻人面色一红,夺过破草鞋揣怀里,逃也似的走了。 刘备觉得有趣,无声的笑了。 鞋收完,收得草鞋二十四双,新草鞋在矮几上堆了一堆。 围观的俘虏们看的分明,几大袋粮食没下去多少。 刘备起身,朗声道,“众位,咱早前言明,草鞋只收百双,收完不收。 今收二十四,还余七十六。要编鞋草鞋赶紧,先到先得粮。” 说完,刘备抱起草鞋,亲兵们抬起桌子,扛起粮食就走了。 刘备走,俘虏营久久没安静下来。 俘虏们都在讨论草鞋的事,手里还有麦秸的,也不闲着了,立刻着手编鞋。 刘备做起来招抚之事,越发熟练。 之所以不私下收鞋,而是大张旗鼓的收,就是要让俘虏们所有人都看到收草鞋了。私下收,收一双,当事人能知道收鞋,旁边再几个人看到,也知道收鞋了,但宣传效果仅限于这几个人,立信之效,也仅几人。 大张旗鼓的用处就在于这里,收一双鞋,就能在所有人面前立信。 让亲兵拿火把照的矮几处一片明亮,也是特意的,特意更显眼,让更多人看到收草鞋的细节,看到真的给粮食,于是立信之效更强。搬矮几过来,是为了显得更庄重,也是为了立信。 一袋子粮就够,之所以搬来好几大袋子粮食,同样是为了立信。 几大袋子粮食往那里一放,太具有说服力了。 俘虏营巡视完,刘备就去练兵了。 行军打仗本来就忙碌,义军更是忙碌的过分,刘备也好,李孟羲也好,忙的脚不沾地。 于营寨中一角练兵场,白天早把练兵场划分好了,一个个小方块,方块一圈树立着火把架子。 青巾兵们先自开始练兵了,刘备还是负责女兵,李孟羲带着弟弟则各个练兵场巡视。 练兵进度尚可,目前,新兵训练进度普遍到了原地踏步一节,静止动作已经大体完成。 其实说来,最考验纪律性的,还不是能不能走齐,不是动,恰是不动。 最考验纪律性的是立正,站军姿,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连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明代戚继光将军上任某处,彼处军士散漫无纪,于是戚继光让戚家军三千于营门外列队肃立,这一天天气不好,三千人刚在外面列队不久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但是从早上到天黑,三千戚家军在大雨中一直站得笔直,更无一人乱动,官军诸将不由感慨,“今知何为令行禁止矣!” 戚家军也会站军姿,且纪律性,不比现代军队要差。 毫无疑问,戚家军是冷兵器时代,第一强兵,没有之一。 与之相比,什么秦锐士,魏武卒,赵技击,什么虎豹骑,陷阵营,又什么蒙古铁骑,八旗精兵,全不够看。 戚家军独一档,其他古代精兵另一档。 夜晚,练兵口令声阵阵,喊杀声却没有。 这跟关羽练兵法,有极大不同。 李孟羲巡视各处,一边观察练兵进度,一边不时指出某些教官的不足,再有时,帮着在一边看到底齐是不齐。 时间转瞬,又是深夜。 已经发生过一次俘虏遁逃事件了,为防止再有此类丢人的事发生,看管俘虏的人手增加了许多,还增加了一队骑兵,防守空前严密。 夜色渐深,营中静悄悄的,连木工营地也停工了,只有烧陶的匠人还在趁夜忙碌不休。 与此同时,有人从南长途跋涉许久,终于找到了义军所在。 当看到一大片营地的轮廓时,疲惫不堪气喘吁吁的刀疤脸稍歇了一下,义无反顾的朝义军营地走去。 siluke.com 守夜士兵来来回回的巡视着,注意力大多在内,没注意外面。 突然从外面传来脚步声,守夜士兵猛地一惊,“谁?!”守夜士兵警惕的看向外面的黑暗,手中长枪已握紧。 黑暗中的人影仍在接近,靠近营地这边,有火光,火光照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刀疤脸走出来,看了守夜士兵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是跪下,语气不卑不亢的直视走来的士兵道,“去唤你家将军知晓,前夜我从营里逃走,现下我回来了。” 守夜士兵一听便乐了,“好啊!你还敢回来,绑了!” 几个守夜士兵过来解下腰间绳子几下就把刀疤脸绑了。 中军帐,刘备伏案和衣而睡,突然有人来报,说抓到外面来的人,就是前夜从营里逃跑的那个。 刘备惊讶,“竟有此事?” 刘备弄你不明白,俘虏既然逃了,为何又去而复返,好没道理。 好奇之下,刘备让把人叫来,并叫起关羽张飞,同看究竟。 不大一会儿,亲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入得帐来,扑通一声把人推进来,人被推的一个踉跄,还没站稳,亲兵一脚对着腿弯踹过去,立时扑倒。 “抬起头了。”有声音响起。 刀疤脸仰起头矮几旁端坐三人。 刘备好奇打量深夜到访的遁逃俘虏,他问道,“前夜从我军中逃走,是你否?” 刀疤脸神色不变,“不错,是我。” 矮几一侧,张飞已神色不善的冷哼出声了。 刘备玩味的看着此人,“君既逃窜,何故又回?就不怕我拿你祭旗?” 刘备说到这里,刀疤脸碰的一声脑袋狠往地上磕了一下,而后抬头,目视刘备,“若能救我爹,砍我我也认。” 刘备顿生疑惑,“……你父如何?有他何事?” 然后,刀疤脸就一五一十的说,说那天被抓过来,夜里看见军医给人看病的时候,有一老者,忽冷忽热,病状跟老父一样。 军医说,此病药到病除,易尔。 于是,刀疤脸挂牵父亲,就趁机逃了,想把老父带来,让军医给看看。 听完刀疤脸的话,刘关张三人表情精彩。 半晌后,刘备忍不住道,“你就笃信我军会给你父治病?若不然呢?” 刀疤脸笑了,“那夜我俘虏众人,个个看病给药,千人万人都舍得,怎舍不得我父一人之药。 官军我不信,你等官军,我却肯信。” 这话说的,很得刘玄德之心。 刘备哈哈笑了,笑的畅快无比。 好啊好啊,义军如今,贼信都已得,得民心又有何难。 刘备素信仁义至理,直到这一刻,刘备终于对自己治下之军感到满意。 义军行仁义,黄巾俘虏入营,不苛责半点,还请医赠药,此不是仁义,什么是仁义。 正因此仁义之举,俘虏遁逃又返,此义行义举,古来不曾见。 刘备心情大好之下,“来人,松绑!”刘备招呼亲兵给其松绑。 而后,刘备告曰,“你父何在?带这儿来,他的病,我军管了!”刘备说的大气无比。 刀疤脸面有触动,一言不发,跪地咚咚三个响头,而后,出帐走了。 盯着俘虏离开的背影,关羽慨叹,“成兵难,成军更难,成仁义之师,绝难。如今,我军力未强,先成仁义之军也。” 军中给俘虏挨个看病的做法,承袭于涿州城下招抚流民之时,招抚流民之时之所以派医官挨个诊治,主意出自军师。 如今,军成仁义,根源全在李孟羲那里。 关羽感慨之中,对李孟羲又生佩服。 刀疤脸离营,没人为难他。 刀疤脸走后,一段时间后,再次去而复返。 这次,他背着一个干瘦老人。 刀疤脸径自一路走到中军帐,到帐中之时,帐中除刘关张之外,已有数名医者背着药囊待命。 其中一人,就是当日治冷热病的那人。 人已经来了,刘备笑道,“人不远而来求医,诸位上心则个。” 众军医忙说份内之事。 田卜作走了过来,还未上手号脉,田卜看老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就有了几分猜测。 应是疟疾。 上手号过脉,又问了下病情,果然,一阵冷一阵热的。 军师说这病的病因,是蚊虫咬人之后,病虫寄生人体,疟疾原虫奇特,十二时辰繁衍一次,原虫繁衍之时,吸人体热量,人冷如冰霜。 病理是这样,然而田卜听军师讲了一通,完全没听懂。 田卜从药囊里取出一团青蒿干叶,然后当场就拿药臼把青蒿叶砸成碎沫,再倒上凉水,拿筷子不停搅拌,待把药性析入水中之后,用细麻布过滤残渣。 如是数次,田卜弄了一大碗青蒿水。 “妥了。”田卜把药端给刀疤脸,顺便把治疟疾的方法也说给刀疤脸听。 “这病好治的很,拿青蒿绞点汁儿,一治一个好,我军中治好七八人了。”田卜只是随意说了一下,听在刀疤脸耳中,对田卜佩服之至,人家名医高手,治好跟老父一样病情的人,治好七八个人,人能用青蒿就把病治了。 不一会儿,刀疤脸服侍着老父把青蒿水喝完了。 一抬头,发现帐中诸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刀疤脸一言不发,腾的站起来了,然后走至帐中每一人面前,每人磕了三个头。 这么一会儿,刘备对此人的安排已有了主意。 刘备道,“后生,记住了,青蒿绞汁就能治你老父的病。我看,你也无投我军之意,也不好留你。带你老父走吧,只是莫要再投贼。” 好一个欲擒故纵之法,刘备话说完,刀疤脸神色大动,当即俯首下拜,“敢叫将军得知,我大哥带几十人,候在外面,我兄弟几人并几十部众,愿追随将军!”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此是家邪?义军中也 夜色深沉,刘关张三人等候在寨门之外,不消片刻,凌乱的脚步声中的,一伙黄巾从黑暗中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刀疤脸,其身后跟着的是神情忐忑的黄巾众人。 “你等可愿归降?”关羽喝问。 “我等愿降!”黄巾众人拜倒一地。 黄巾三十七人来降,人不多, 但意义非凡。 这是第一部主动来归附黄巾。 这一小部分黄巾的到来,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因为按招抚之完整流程,分粥,医诊,赠药,再之后征收草鞋借此立信, 然后挑选各类人才,再把剩下的人散去民夫营, 这是一整套的流程。 营中俘虏已经挨个看完病了, 已经开始编草鞋了,晚上刚把草鞋大张旗鼓的收了一遍,俘虏们都知道编草鞋能换粮。 第一批俘虏,已进展至招抚流程的中间阶段,而这第二批来投的,还未开始任何第一阶段。 如果直接把这批三十七人,直接丢进俘虏营不管,那这三十七人中,有急病的人不管,明天就死在军中。 再有,这三十七人,不知编草鞋能换钱,少了这一个步骤,问这三十七人中,谁会骑术,谁射箭射的好, 此三十七人心有顾忌,不完全信任义军, 于是遮掩不言,于是,人才就不能挑选干净。 fqxsw.org 三十七人之中,骑术射术人才不可能太多,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 刘备站在寨门外发呆了好一会儿,以致让气氛变得尴尬了,黄巾三十七人忐忑不已。 忽然刘备回过神来,面露笑意,鬼使神差说了一句,“你们分粥……你们吃过了吗?” 一句话,问的黄巾众人愣在当场。 后面,有人嘟囔,“跑了半天,哪吃了……” 刀疤脸立刻一眼瞪了回去。 “哈,没吃呢是吧,走跟我入营,开饭!”刘备哈哈大笑。 招抚之法是众人商议而成,前后改整补充多次,方才成策。 不依策行事, 刘备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招抚了,索性就古板教条的一丝不苟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自然是分粥。 刘备领着俘虏,没往俘虏营去,而是去了一边另外的空地上,把三十七名黄巾押到那里,然后收起兵器,卸其甲胄,并收缴其额上黄巾,丢入火中一烧而尽。 那边,大半夜张罗起的伙夫,打着哈欠支起陶瓮添水煮粥。 正好,田卜等几个军医被叫过来,还没回去,正好给此三十七人诊断一遍。 田卜跟刘备一样的恪守教条,人虽只三十七个,田卜该准备的东西却一样不少。 田卜不辞辛苦的回伤兵营取了一些肥皂水过来,然后严令黄巾俘虏一个个过去,把手脸认真洗干净。 在诊治阶段,因为李孟羲不在,田卜便自己抱着酒坛,拿着几块沸水煮过的小布块,看谁有外伤,就倒酒精给其消毒。 其中有一人,脚被刺扎到了,伤口溃烂化脓,很严重,脚趾都黑了,田卜皱眉,不嫌脏的不辞辛苦的用热水把俘虏脚给洗干净,而后,小心把伤口用酒精擦了数遍,再用麻布绷带缠了一圈。 “好了,莫要沾水。”田卜交代完,一抬头发现面前俘虏,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非亲非故,田卜不嫌脏的给俘虏洗脚,直接让历尽苦难的俘虏崩溃了。 黄巾俘虏一个大男人,好没道理的嗷嗷的哭。 田卜很尴尬,不知俘虏是到底怎么了。 酒精是疼啊,可不至于哭的比小孩子还厉害吧。 这一幕,完全落到了黄巾三十七人每一个人眼中。 黄巾众人神色极复杂。 方才田卜举动,不过是田卜日常行医中,再普遍不过的做法,但看在俘虏眼中,俘虏心中波澜起伏。 黄巾众人为何造反,因为活的下去了,活的不像个人,没料到,一来义军军中,竟然被对待的像个人了。 黄巾众人挨个看病,有人拿到了药,直到伙夫们把粥煮好,所有三十七人,全都沉闷着。 他们像是被震惊了一下,连闲谈都没心情了。 伙夫干活又是跟和刘备跟个军医田卜如出一辙的呆板,就三十七个人,伙夫煮完粥之后,还是加了凉水。 俘虏们就三十七个,也得排队,一个个上前,一个个领粥。 端到粥,粥不热,直接能喝。 本来跟着头目大老远跑过来累的精疲力尽心里对头目多有不满的黄巾俘虏们,俘虏喝到热粥的时候,对头目的不满顷刻消散。 简直周到,来了就能吃饭。 俘虏三十七人吃过粥交上碗,席地而坐。 旁边有一队乡勇看管着他们。 刀疤脸好心,想说让官军大哥去睡,他们决计不乱跑。 看守的士卒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刀疤脸一眼。 还他娘的好意思说,就因你这狗日的逃走,巡营的人人挨了军法官的鞭子。 不看着,你说不跑就不跑? 俘虏被抓起来,按惯例,俘虏应该是夜夜惊忧的。 然而黄巾三十七人被看押在那里,竟然没一点担忧之色。 有人过于放松了,坐着不一会儿就打瞌睡,要睡着了。 一夜星辰变幻,月相翩跹。 天色渐渐亮了,疲惫不堪的刀疤脸仰头看天,一夜睡不着。 天更亮的时候。 “咯咯咯~” 一声清亮的鸡叫声从不远传来。 刀疤脸闻鸡叫声,诧异的转头看过去。 在第一声鸡鸣之后,公鸡咯咯咯咯的此起彼伏,不知多少公鸡在叫。 这官军里,还有鸡吗? 刀疤脸脸上有意动之色,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怀里的一块硬物。 此时,躺在破草席上的老父醒了,老的糊里糊涂的老人醒来就说胡话,“四儿,咱们是到家了不?” 刀疤脸啼笑皆非,“爹,哪是到家了,咱们家不是烧了吗。”说着,把老父身上的破衣服给拉了拉给盖好,刀疤脸关切的问,“爹啊,你喝人给了药(yue),你好点了木?” 老父不说话。 公鸡咯咯还在叫。 老父又糊里糊涂的又问,“四儿,咱们是到家了不?” 刀疤脸面有萧索,“爹,咱木到家。” “到了到了!”老父不依,拿手拍自家儿子,“你木听?那不是咱家老公鸡叫?你听吗。” 刀疤脸无奈,轻拍着老父的手,“爹,那不是咱家老公鸡,人介哩。” 老父是听到鸡叫,误以为是还在家里了。 人老了,越来越糊涂。 第四百三十八章 第四战 转眼清晨,军中忙碌和喧嚣起来。 伙夫们又支瓮煮粥。 给黄巾三十七人煮饭的,还是那两个伙夫。 昨夜伙夫后半夜被张罗起来给俘虏煮饭,没睡一会儿,天亮了,又得煮饭,伙夫们看着黄巾众人, 都有些烦了。 俘虏们夜里吃完一碗粥,还不饿呢,又开饭了。 多久了,自投黄巾起,两月甚至三月,亦或更久, 黄巾众人竟然第一次有了吃饱了的感觉。 饭后没多大一会儿,刘备来了。 刘备来,是来执行招抚之策下一步的。 刘备带来了半车麦秸, 一顿叽叽歪歪,大致说的就是编草鞋可以换粮食。 一双草鞋,一斤粮。 只收百双,收完不收了。 黄巾三十七人,一人拿到了一大把麦秸。 编草鞋不难,刀疤脸想着。 刀疤脸还有别的事,他转到前边,来到刘备面前。 “俺能买恁一只鸡不?”刀疤脸直视着刘备问。 刘备被问的一愣,看看刀疤脸,再看看刀疤脸手中一块黄灿灿的东西。 “啥?”刘备反问。 “俺想买只公鸡,杀了给俺爹补补。”刀疤脸说道。 刘备接过刀疤脸手里的黄灿之物,其物入手颇为沉重。 这么大一块金子,少见。 刘备上手掂量了一下,把金子还给了刀疤脸。 “公鸡啊,”刘备沉吟,一时拿不定主意,忽然, 刘备看到边上有人溜达而过, 立刻招手,“来,羲儿,过来!” 带着弟弟撒完尿路过的李孟羲被刘备叫住,便走了过来。 刀疤脸看到,一个小少年来了。少年不像什么豪贵子弟,身上是粗布麻衣,脚上是草鞋,不过,看起来干净非常,腰间挂着一把剑,看起来稍显不同。 “叫我何事?”李孟羲问。 “来来,”刘备笑着把李孟羲介绍给刀疤脸,“你说买鸡,可鸡也不归我管,你跟正主谈。” 顿时,刀疤脸就把目光看向李孟羲,然后很豪气的把手一伸, 手中黄灿灿之物推到李孟羲面前,直声直气的说,“俺买一只鸡。” 李孟羲分外好奇的接过这人手中的黄灿灿的东西,往手里一拿,分外沉重。 李孟羲惊讶,这是金子啊,这么一大块。 拿着金块对着太阳看了两眼,李孟羲把黄巾还给了刀疤脸。 “我军中的鸡不卖。” 刀疤脸诧异,梗着脖子说,“我就买一只。” 那表情仿佛说,我这么大一坨金子买你一只鸡你都不卖。 “一只也不卖。”李孟羲摇头。 刀疤脸不忿了,“那么多鸡,你卖我一只不行?你养着干啥?” 李孟羲眉头一挑,“鸡我养着下蛋的。” 刀疤脸更不忿,“我买公鸡!” “公鸡也不卖。”李孟羲不为所动,“公鸡我养着听鸡叫的。” 李孟羲是认真的在说,公鸡叫声是稳定军心之利器,这是正当说法。 然而听在刀疤脸耳中,跟消遣他一样,鸡养着听鸡叫,什么道理。 刀疤脸跟李孟羲争竟不下,李孟羲就是不卖。 “多少你肯卖?”刀疤脸不肯放弃。 “多少也不!”李孟羲毫不松口。 你想买鸡改善伙食,我军中多少伤兵多少小孩子,也等着肉呢,有钱怎么地,现下钱一点用处没有。 再者,这家伙说话贼冲,李孟羲不喜欢他。 最终,刀疤脸看无论如何也买不到鸡了,用金块买,用什么买都买不到。 无奈之下,刀疤脸问,不买,能带着老父过去看看不。 只看看当然行。 于是,李孟羲就带刀疤脸,刀疤脸背着老父,去往鸡鸭车那里走。 到了之后,刀疤脸小小惊讶了一下。 刀疤脸本以为军中活鸡不少,没想到比想象的还要多的多。 鸡鸭一车一车的,不只有公鸡,还有鸭子,还有鹅,看后边的几辆车,猪羊养的都有。 来的时候,正是民夫们喂鸡鸭的时候,民夫们抬着筐子,拿着木勺,把筐里的东西一勺一勺的往笼子里添,鸡鸭伸着脖子,吃的嘎嘎的。 1200ksw.net 在刀疤脸看到鸡鸭车的这一会儿,于刀疤脸个人来说,这人更加归心了。 粮食能让人安心,鸡鸭猪羊一车一车更让人安心。 背着老父,在鸡鸭车边看了一会儿。 老父看的喜欢,鸡鸭咕咕嘎嘎的叫,老父呵呵的笑。 突然,老父打了刀疤脸一下,刀疤脸回头,看到老父一脸严肃模样。 “四儿,这不是咱家里吧,”老父一阵思索,“咱家里木有这么鸡子。” “爹啊,你可算弄清楚了。”刀疤脸无奈。 —— 早晨刚过,大队人马从营寨中鱼贯而出,兵有骑兵百余,战兵千余。 打仗凶险,刘关张三人都不想让李孟羲跟去,他非要去,无奈只能由他。 刘关张李孟羲都走,卢钟留下守寨。 依照商定的战略,对黄巾战事,不能只求胜,要打连续的有成效的歼灭战,步步蚕食黄巾兵力,以消耗黄巾守城潜力,然后,可能需要攻打南和县城。 早晨行军,至中午过,义军半道撞见黄巾人马。 前边和黄巾一战过去了两天,两天之后,黄巾再次集结而来,跟义军行动撞到一起。 将军对峙,众人于前观阵。 黄巾阵势,比两日前更整,前排还多了不少甲士。 往黄巾后阵看,其后阵中有一阵人马,阵中一杆帅旗,上纹【張】字。 这姓张的黄巾将领,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渠帅张白骑,到底是哪一个? 李孟羲还在马上探头张望,对面阵中,呼啸一骑而出。 马上骑士对着这边破口大骂,“地公将军至此,尔等何不早降?” 地公将军,乃张宝。 张角三兄弟作为黄巾最高统帅,这三人任何一人在处,必是黄巾主力。 此部黄巾主力,不去打董卓,南绕这么远做甚。 难道,跟义军打的一样的主意,是想一部偏师绕侧,夹击董卓不成。 如果是这样,正好义军也想偷至黄巾后方,两方战略意图相同,恰好撞上。 这阴差阳错的,还助了董卓一臂之力。 前方便是黄巾偏师,关羽双眼微眯,遍观黄巾阵势,片刻便找到几处破绽。 “大哥,可直攻过去。”关羽道。 刘备点头,“那便攻过去。” 大战瞬间开启,关羽独领骑队冲阵。 关羽说带骑队把黄巾阵势搅乱,后队趁势压过去。 李孟羲紧张不已的看着关羽只一队骑兵朝黄巾无边人海冲去,他瞪大着眼睛,呼吸都不由停滞了。 黄巾统帅张宝可能是自知黄巾战力不堪,因此只结阵防守,关羽骑兵冲过去,黄巾阵型稍乱,整体依然岿然不动。 关羽一骑在先,身后百骑紧随,瞬息之间,骑队已至黄巾弓弩射程之内,黄巾弓弩射出,顷刻李孟羲就见到有人落马,载下马背,身影消失在骑队之中。 骑队这时又变,为首领骑队冲击的关羽冲至黄巾阵前已近三十步内,忽又折向偏左斜冲左侧阵势。 此转势冲击之法,李孟羲看的不甚明白。 可关羽猛然斜冲,一下扎进黄巾两个方阵的间隙之中。 顷刻间,马撞人飞,青龙刀起,人头滚落连连。 关羽突入阵中,紧随其后的骑兵趁势也斜切进去,黄巾严密的阵势,从中撕开了一个大口,阵中黄巾不敢挡战马威势,都慌着往边躲,一人溃引带十人乱,当关羽冲至黄巾大阵正中,漫长的黄巾阵线中凹外斜,已乱了一半多。 关羽边冲边杀,手中青龙刀抡开了左砍右砸,敢当者盾碎枪断,头飞臂削,无人能挡。 瞅见黄巾后阵不远,“贼子休走!”关羽举刀怒喝一声,脚尖一踢马腹冲的更急。 黄巾人力充沛,阵势纵深厚五六阵不止,关羽瞬息冲破重重阵势阻挡,直向贼首杀去。 帅旗之见,张宝见关羽破阵如推沙,势不可挡,又见阵溃,知胜算已无,连忙领骑队逃离战场。 与此同时,见黄巾阵型大乱,刘备下令步队压上。 步队本是方阵待命,下令冲击之后,化整为散,变成一队三二十人的小队,如孔雀开屏一般,四散向各个方向追击而去。 此不是杀敌阵型,只是为方便围堵溃兵而做出的安排。 马步两军全派出去了,后边只剩三五骑。 只留刘备本人还有旗手在。 因李孟羲跟了过来,和刘备同乘一马,刘备就不好放开了冲阵厮杀,万一再把李孟羲颠下来。 “玄德公,可叫民夫队过来了。”李孟羲提醒。 刘备令传令兵去领民夫队来。 说是民夫队,精锐度比黄巾主力也不逞多让,是正在训练队列的四十青巾兵加一千六百新兵。 战兵们去围堵俘虏,民夫这边负责接应看押俘虏。 此时战场上,已乱成了一锅粥。 人跑的东西南北都是。 整体上,义军以小队分散的战兵如赶羊一般,又如翅膀一般,拉开了一大圈,要把一部分黄巾合围。 最先投入战场的关羽部,依照既定方略,追张宝本部追了一会儿不追了,关羽下令,一般骑兵留原地防备张宝卷土重来,另一半回去襄助步军围堵溃兵。 义军军中仓促配备了一些抓俘虏特种装备,鸣镝,马鞭,绳套,绊羊索之类。 步兵们追着溃兵跑,义军战兵吃饱喝足,体能远比黄巾流民强,一追一逃,不停的有跑的慢的溃兵被追近。 战兵们口中呼喊跪地者不杀,同时并不手软,手中弓弩时不时就把一两个黄巾射翻在地。 战兵人均一条绊羊索,现在发挥了一定用处。 枪兵两手占着,不好用绊羊索,刀盾兵也不方便,弓手把弓单手提着,解下腰间绊羊索呜悠悠转了几圈,撒手朝前边撒腿跑的溃兵丢去。 一丢不中。 但有的地方绊羊索发挥了用处。 一刀盾兵,刀插鞘里也不用了,左手拿盾,右手抓着绊羊索甩了几圈,眼瞅着前边一穿甲的黄巾干追追不上,刀盾兵把绊羊索朝那甩了过去。 本以为随手一甩缠不住人,没想到命中了。 绊羊索飞了十来步远,缠上了黄巾甲士的一只脚。 黄巾甲士正玩命狂奔,正跑着,左腿突然被什么一缠一绊,跑步节奏一下被打乱,黄巾甲士顿时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就是这么个耽误,黄巾甲士被追上了。 “跪地免死!” 身后传来官军厉喝。 啾的一声箭支从头顶飞过的声音,黄巾甲士吓得头一缩。 “跪地免死!” 身后官军喝声更近。 黄巾甲士勇气消耗怠尽,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怕被射死,索性跪地不动。 黄巾甲士刚跪地,官军脚步声从他左右踏踏踩过。 一阵脚步声之后,后边又一阵脚步声来。 片刻后,黄巾甲士被人拿枪逼住,有不穿甲的官军拉着绳子把甲士双手背后栓住。 手被人家绑完,甲士才发现,一根绳上算上自个,绑了四个人。 这便是改进后的抓捕溃兵方法。 关键点一个是必须把俘虏手背后绑着,第二,必须一根绳上栓多个人。 此是有效降低看押难度的方法。 绑完了一串人,官军中留下一人,喝令俘虏们跟着走。 俘虏们垂头丧气的只能跟着走。 走了一段,不知怎么想的,绳尾绑着的一人,看周围人不多,猛地向外跑。 他这一跑,绳子带动其他被绑的人,其中另一人见有人想跑,也跟着要跑,但剩下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在原地,多人力量拉扯之下,要逃跑的人被拖住了,没能跑的了。 看押的官军反应过来,顿时怒了,手中的枪杆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把几个俘虏教训的明明白白。 现在战场的发生的事,在未开战之前就料到了,并制订了应对方法。 因为多人缚一绳,一个士卒就能看住多个俘虏。 更多的准备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骑兵加入合围,依靠强大的机动能力,堵在了溃兵前边,把溃兵往包围圈慢慢驱赶。 骑士们弯弓搭箭,随便瞄准一个溃兵要逃跑的方向,啾的一声把鸣镝射过去。 鸣镝带着凄厉尖鸣叫钉到的地方,溃兵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在那一块逃遁的方向明显一滞。 远的有鸣镝定点阻击,追近了,拦在前边了,看溃兵还不怕死的埋头往前跑。 啪的一声,骑兵手里的皮鞭抽出了炸响之声,心中惶惶的溃兵因这一声巨响,顿时被慑住。 更有某些骑兵,手里的长鞭连杆带鞭身长达几丈,一鞭子挥下来,地上啪的一道白烟起,如同一道长壕横亘在前,惊止无数。 第四百三十九章 无锋箭 义军步骑配合,已经大致将一部分黄巾合围。 已经合围的包围圈中,不时还有人跑。 不知谁家的跟大人跑丢的小娃娃,哇哇的哭,边哭边不管不顾的跑。 威慑对知道恐惧的人有用,鸣镝啾的一声钉在脚边,十个大人十个被吓住, 不敢再乱跑,但对不知道害怕的小孩子来说,听到鸣镝的声音,哭的虽更厉害了,跑着却不带停。 哪怕是凶神恶煞的骑兵特意挡到面前挡住了,马鞭凌空抽的啪啪响,小娃娃还是跑。任凭骑兵怎么吓唬, 怎么驱赶, 小孩儿绕过战马,小短腿倒腾个不停。 看小孩儿拦都拦不住,骑兵都无奈了。 有军令在身,战前早已严令,谁杀小孩儿,砍谁的头,骑兵们不敢真的拿刀枪伤害小孩子,只能骑着马拦着。 此时引发了一些不好的连锁反应,本来被围起来溃兵看逃不了了,都老实了,但当看到有小娃娃当着官军的面跑了出去,官军也不管,溃兵们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骑兵们不管小孩子归不管小孩子,黄巾溃兵们要是想逃,就是两说了。 看到溃兵们又骚动有想跑的模样, 骑兵们毫不犹豫立刻数箭朝着人群射去。 鸣镝啾啾飞射,箭落入人群, 立刻响起一阵惨叫之声, 一轮箭雨之后, 溃兵们顿时老实了。 骑兵们用鸣镝箭头射人,陶的箭头不尖也不利,射人身上只伤不死。 不是骑兵们好心不愿伤人,而是弓上搭的就是鸣镝,换箭麻烦,索性鸣镝直接射过去了。 又一个战术在实战中被实践出来了。 另一个时空,防暴警察们会用橡胶弾装填在武器中,以在需要的时候,用橡胶弾射人。 论让人群安静下来镇定秩序的能力,橡胶弹比实弹还要强——实弹如果对空开枪,枪声骇人,有威慑效果。但是如果人群更乱,空放枪的威慑力就不够了,此时,情况分属两种,一种实弹射人,一种橡胶弹射人。 实弹射击会造成大量死伤, 然后人群惊恐,紧张恐慌的人群,会让秩序更加混乱。 而橡胶弾打人身上,威慑力强且不会造成人群极度的紧张和恐慌,因此能有限扼制混乱。 现在骑兵们拿鸣镝对着人射,箭支力道大,纵然鸣镝头不太尖,还是能把人射伤。 鸣镝慑敌之法,是关羽提出,由李孟羲完善,战场之外的想法总归会在实战中跟实际有些出入。 战前,李孟羲想到的是,鸣镝对着逃兵面前射,这样不伤人,也能起到威慑效果。 然而,不对着人射,偏一点射,鸣镝离目标就比较远了,不如直射目标身上威慑来的强。 跟着过来的李孟羲看到了骑兵拿鸣镝射人,李孟羲本还觉得可惜,又死了几个人。 然而身中鸣镝的人,就嗷了几声,没多大事,依然活蹦乱跳的。 李孟羲讶然,然后他想到是鸣镝箭头杀伤力不足,然后就又突然联想到了橡胶弾了。 鸣镝射人,比射空地上,威慑力何止强了十倍。 于战场上学到了这一点知识,已不枉此行。 或许可以交代陶匠们,把鸣镝形状再更改一下,把鸣镝箭头做成平的圆的,这样,鸣镝就算对着人直射,也不会致死了,而只会剧痛,成了完美的威慑武器。 只是由此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箭要飞得远,则基本要符合流线型,而箭头如果变成圆的或平的,毫无疑问,就不再是流线型了,箭头飞行过程中的阻力会变大,箭支就飞不远了。 那么,有一个问题,响箭有射程方面的需要吗? 如果是实战箭支,毫无疑问,射程很重要。 可鸣镝使用环境,大多就是听其响声而已。诸如三军约定,以响箭为号,响箭一发,三军齐出,诸如此类。 在此情景下,响箭只要能响,射程根本不重要了,因此,鸣镝箭头因为变得秃钝而致风阻大增而造成的射程缩水,则没什么影响了。 鸣镝来自草原一代雄主冒顿单于,冒顿为夺权,特制能发出声音的响箭,然后命令手下士卒,鸣箭射向哪里,其他人也必须把箭射向哪里,违令者死,从而训练出一批听其号令的亲卒。 而后,一日宴间,冒顿突然用响箭射向老单于,冒顿手下士卒毫不犹豫,立刻弯弓也射。 瞬息之间,其他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老单于已经毙命。单于之位从此易主。 从这个实际用例中可知,鸣镝有类似信号弹的指引作用,鸣镝可用来引导指示部队的行动。 冒顿单于亲射响箭,然后令士卒向响箭所指方向射箭,这是一个用法,但用处可能不大。 草原人纪律松散,冒顿天骄之才,能用鸣镝聚士之法,让没有纪律的草原人十人百人同射一处,极大提高了草原骑兵的协同作战能力。 但,战场之上,人鸣马嘶,声音嘈杂,冒顿一人发鸣镝,众人还能区分,但若是,千夫长们都也用鸣镝指引士卒,则士卒们可能就无法快速区分出,到底往哪里射了,左右都是鸣镝声,都是鸣镝指向,等于就没有指向了。 故而,冒顿单于的战术,在小规模的骑射之士作战时有用,但要用作大规模作战时协调整个军队的手段,断然不行。 鸣镝有号令作用,再结合此番战场上所见,骑兵们把鸣镝直接往人身上射,李孟羲于是想出了鸣镝的一个特殊用法——用鸣镝射人。 不同的是,冒顿单于射敌人,指引攻击方位,而李孟羲想到的是,鸣镝射自己人,以快速传达命令。 战阵之上,给一个个百人队传达作战命令的,李孟羲所知是传令骑兵。 战场命令传达的步骤是这样的,主将要下令让哪个百人队往前突一点,则把命令传达给身边候命的传令兵,传令兵有骑兵有步兵,然后传令骑兵或步兵就朝命令所指之百人队奔走而去。 当传令骑兵到达目的地,再于厮杀的阵列之后呼喝让百夫长往前进攻。 有时,可能人手折损严重,百夫长这一级的军官已经拎刀上阵填入阵线之中了。 传令骑兵在阵后呼喝,百夫长可能一时没听到,还得由后面的士兵把命令一一个接一个的往前传达。 而后,命令传达这才成功,百夫长接令执行。 这样的战场传递命令的方式,从传令兵从主帅身边离开,到赶到位置,命令有延迟,延迟的多少,就是传令兵赶路用的时间多少。 有时,战况混乱,传令骑兵甚至会被乱七八糟的人挡着,没办法靠近百夫长,也就没办法向百夫长传令,此时,主帅就没办法对百人级的作战单位做出精细的指挥。 李孟羲想到的鸣镝用法,就在这里。 众所周知,箭的速度是比战马快的多,那么,如果要下令某一百人队往前进攻,则可令善射之士,以鸣镝瞄准此百人队百夫长脑袋,一箭射过去。 伤人?不会,鸣镝头特意做成了圆的,从远处射百夫长脑袋,只会铛的一下撞头盔上。 至于百夫长听不到就更不可能,鸣镝特意瞄准了百夫长射,射中的话,鸣镝就响在百夫长耳朵边,没射中的话,也落在百夫长周围,会被同队其他士兵听到,然后往上回馈。 百人聚在一起,一大堆人,目标很大,不至于鸣镝射偏。 再特意选拔神射手作为鸣镝士,则就可能在百步的距离上,几个呼吸就把命令对点下达。 战阵之上,步阵进退两令就够用了,闻鸣镝则进,再闻鸣镝,则停,再闻第三声,再进,以此类推,此二进制命令就够了。 相比于骑马传令兵传令,马匹跑十秒的路程,箭支三秒就够,把命令传达时间缩短了三倍。 再者,像是有时战场混乱,传令兵被尸体人群乱七八糟的车马挡着的,传令兵可能挤不到前边去,但鸣镝不会受战场环境制约,百步远,传令兵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弯弓搭箭,隔着乱七八糟的战场,往远处稍微一瞄,啾的一声就把鸣镝射至百步之外,军令瞬息传达。 战场各级指挥迅速了三倍,则反应快了三倍,则应变能力则比敌方强,于我而言,以快打慢,优势极大。 鸣镝乃是箭速的信息传递方式,其精准度,可以在混乱的战场上五秒之内隔着凌乱的战场,准确的下达到百夫长个人,因为能快速精准的把进退命令传达到百人队一级,于是精确到百人队一级的精细指挥就成为了可能。 若不用鸣镝,则命令传达速度慢,传令速度,跟不上战场上的形势变化,精确到指挥百人队级的指挥就没有了意义,只能退而求其次,统帅最低只指挥五百人队的规模。 还是因为信息传递的速度,哪怕是在古代,把信息传递给单个士兵,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不考虑时间,不考虑性价比。 传令兵从后阵离开,再到厮杀阵线中,再挤半天找到士兵个人,再下达命令,这是可以做到的。 但因为传递效率慢,向单个士兵传令就没有任何性价比。 在何时,对单个士兵下达命令会变得性价比高?毫无疑问,如果能实时命令战场上每一个士兵,则大军万人,则能御使如五指,其指挥能力,吊打古战争所有名将。 适时指挥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兵,除非每一个士兵都有一副便携无线电才行。 信息传递便利度,跟指挥精细化程度,成正比。 何为便利?效率。何为效率?速度。 箭速三倍于战马,又能无视障碍,毫无疑问,鸣镝对着百夫长脑袋射,可能是古战场最快速的传令手段。 所需,无锋鸣镝,再加射术过的去的传令兵,再稍作训练,使士兵对鸣镝信号能有正确的反应,这就够了。 无锋鸣镝使用意义还不只在此处。 有锋鸣镝使用的时候,该怎么使用? 凌空对天射击,跟穿云箭一样的用法。 先不说,箭对天射击,等一会儿箭落下来危险程度如何,假设,约定好了相距百步左右两支骑队,左队发鸣镝时,右队一起冲锋。 那么,环境正常还好,万一暴雨哗啦啦下,此时,鸣镝对着天射,鸣镝声音混杂在雨声之中,百步外的右队能不能听到鸣镝声还是两说。 此时,鸣镝应该对着右队,把鸣镝朝右队射过去,以使鸣镝在右队脸上鸣响,这样就不致信号传达失效了。 可如此以来,鸣镝瞄准了人射,如果鸣镝箭头有尖,就危险了,因此只能往偏了射,往偏了射,就离目标更远,声音还是会衰减,还是不利传信。所以,在此情景下,无锋鸣镝,比有锋鸣镝,范用的多,更适合战场复杂情况。 冒顿单于以鸣镝射敌聚众,由此李孟羲反用此法,不射敌,射自己人,一样是不错的战术。 就是不知,这个战术实际应用中到底如何,还需与关羽沟通一番才是。 战场上,溃兵该被围堵的已经被围住,该溃逃的,已经逃的不见人影了。 张飞在堵两个溃兵。 张飞瞪着牛眼,手中提着蛇矛,凶神恶煞的恶狠狠的不紧不慢的追着溃兵,“跑,再跑!胆敢再跑一步,俺老张捅你两个透明窟窿!” 前边跑着一对娘俩,明显是不正常的娘俩。 娘是疯的,只会古怪的嘻嘻哈哈傻笑,儿子是个八九岁的娃娃,娃娃用绳拉着娘,绳拴在疯娘的一个手腕上,娃娃拉着娘,边哭边跑。 “你不撵俺!你撵俺爪哩!滚,不撵俺!”小娃娃虎里虎气,他很生气的,跑几步,就地上捡坷垃砸张飞,张飞撵着他娘俩,小娃娃生气了。 tsxsw.la 从神态上看,这小娃娃傻愣傻愣的,说话也不很清,就是傻的,俗称憨子。 也是,他娘是疯的,他能有多聪明。 张飞长的凶悍,又刻意板着脸,手中滴血的蛇矛不知对着憨娃娃比划了多少次,然而没用。 张飞又一次纵马拦住娘俩,他依然板着脸,“不跑了,再跑,真当俺老张不敢捅你?” 憨小孩儿手里的坷垃也扔完了,又被撵住了,灰头土脸的憨小孩吸溜了鼻涕,抿着嘴巴,生气的握紧拳头,然后低下头,嘴里发出吼声,嗷嗷的向张飞一头撞过来。 他以为他是牛呢,他以为他可以把张飞连人带马顶翻呢。 张飞赶紧驱马暂离,马要是惊了,一蹄子过去可不是好玩的。 堂堂万人敌,万马丛中也没束手过,现在被一个憨娃娃弄得束手无策。 张飞不耐烦了,蛇矛随手扎在地上,跳下马,迈开步子向憨娃娃抓去。 这过程中,张飞抓憨娃娃,被憨娃娃的疯娘扑上来,又是抓又是挠,还下嘴咬,又不能一拳下去把人打死,张飞被弄得狼狈不堪。 —— 收尾阶段了,民夫们和战兵回合,把包围圈中围住的溃兵,一个接一个绑缚起来。 刘备转了一圈,“哎?三弟呢?”刘备遍寻张飞不见。 正这时。 “大哥!” 张飞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三分火气。 刘备和李孟羲同时转头看,看到,张飞骑着马,手里拉着根长绳,绳子后边绑着一大一小两个俘虏,大的那个,发狠的用牙咬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小的那个娃娃,走着走着就地方捡坷垃往张飞背后砸。 就李孟羲看这一会儿,就看张飞被砸了好几次,有一个坷垃正砸到张飞头盔上,咚的一下,硬坷垃被铁盔弹飞了,从张飞脑袋上弹飞了。 李孟羲都乐了,张飞平日多凶狠,现在被人拿坷垃砸头一点反应没有,宛若无奈了的样子,就有多滑稽。 不止李孟羲忍笑,刘备更是不厚道的笑了。 刘备迎上去,“三弟啊,有劳你抓俘回来。” 说罢,回头叫人,“来啊,替三将军接过俘虏。” 由民夫接过俘虏,张飞跟大倒苦水,“大哥你瞅瞅,你瞅瞅她给我挠的,”张飞捋起袖子,气呼呼的把手臂上的抓痕指给刘备看,“下回俺不干抓俘虏的事了!” 刘备宽慰,“看她痴疯模样,她定是不知三弟勇武,若知,定不会对三弟牙爪相向。 圣人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三弟啊,你值得因此愠怒一痴疯之人?” 一番话,说的极有水平,李孟羲不由抬头看了刘备一眼。 张飞则是挠头,无话可对。 张飞也是好心,看他娘俩,大的疯,小的憨,若是放任他们逃掉,她们能逃哪去,几乎难活。张飞只得离队老远把人擒回来。 令人意外,张飞对待士卒对待下人苛责非常,对待弱小却难能可贵的有一些怜悯之心。 不管如何,因为张飞的好心,那娘俩到了义军之中,不至饿死了。 第四百四十章 黄巾劝架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义军带着大量俘虏回赶。 下午时,赶回营地。 留守的卢钟见大军回赶路,立刻令众军士搬开堵路的拒马。 营寨之中,早为关押俘虏留出了足够多的空地,串在长绳上的俘虏一队接一队被赶至第二俘虏营中。 清点人手,又是一阵麻烦。 花了三刻时间, 俘虏清点得,有两千三百人。 这个数字很是惊人,义军出动同样的兵力,面对同样的敌人,上次才抓到几百人俘虏,这次两千多。 可想而知,为抓俘虏特意制定的配套围堵战术和特种工具,发挥了多大的用处。 和黄巾第一战, 因为未预料到黄巾败退的状况, 反应也慢,以致围堵到的溃兵不多。 有第一次教训之后,今日再与黄巾作战,黄巾溃败之后,步队立刻以围拢阵型向溃兵包围而去,没有一点迟疑,骑队支援也迅速,再加上鸣镝、马鞭、绳套、绊羊索这些抓捕工具的使用,更是让义军威慑能力和抓捕能力大为增强。 此一战,战场上缴获的兵器不少,有些是从黄巾手里缴获的,有些则是清理战场时从战场上捡的,兵器刀矛弓弩各有,锄头剪刀斧头也有, 至于黄巾军中少部分披甲之士,则还未勒令其缷甲。 按招抚之流程, 第一步,分粥, 立刻开始。 义军回营之时,天还很早,离夜晚尚远,伙夫们就立刻支瓮煮粥。 小米粥煮熟之时,甜香之气飘荡满营,俘虏们眼睛瞄向粥棚处,眼中透着渴望。 论后勤能力,黄巾不如刘备义军,物资不如刘备军充沛,义军之中,民夫能吃个五成饱,黄巾军大多数人,勉强不饿死。 粥熟了的时候,伙夫们往热粥中加上凉水,撤去柴火。 刘备又来了。 刘备如今已无有慷慨激昂,招抚之词,他说了太多遍了,都不用思索,话直接就能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话不再是发自肺腑,脸上的笑也是挤出来的,一言一行,早有范本,刘备都感觉自己有些虚伪了。 一通义正言辞,先贬黄巾,又陈俘虏过错,而后话音一缓,说俘虏本都良善,愿投义军者可上前领粥。 俘虏们都愿降,在战兵维持之下,一个个上前领粥。 分粥过程自不需再提,领粥之时,俘虏头有黄巾,则去黄巾,身有甲胄,则脱甲胄。 刚被俘就吃上了一大碗粥,俘虏心稍安。 天还早,分完粥之后,军医们过来,按既定之流程,挨个诊病。 俘虏们是有批次的,招抚也就也有批次。 第一批几百黄巾俘虏,两日前抓到的,现在俘虏众人都在编草鞋,以期换粮。 刘备随后到来,继续收草鞋,俘虏拥挤争抢,都想挤前边。 刘备不管其他,专心收草鞋,不一会儿,一百双收完。 按既定流程,以草鞋博得信誉,有了信誉基础,往下应该就是从俘虏中遴选各类人才了。 关于遴选人才这一步骤,刘备曾和李孟羲讨论过,遴选人才该按什么次序好,是先选匠人,还是先选骑兵弓弩人才,还是无论先选什么没差别。 讨论的结果是,暂放下各类人才的权重不管,从俘虏中选人,应先选木工,而非是其他。 因为木工选走之后,立刻就能安排去木工营干活,立刻就能跟俘虏们说好有粮拿。 然而,如果选骑兵兵员,骑兵兵员选走,是当做储备兵员安置在后军之中,等于是闲养着,骑兵没办法拿到粮食,在俘虏营选骑兵的时候,也就不能明说有任何待遇。 挑木工的时候直接说做好一辆车,就赏五十斤粮,俘虏一听,踊跃而从。 挑骑兵的时候,却说先把人选走,以后可以任骑兵,没有说什么奖赏,干巴巴的,俘虏听到,反应不会太热烈。 因此,在收完草鞋已建立信誉这个阶段之后,先选何种人才,有可以深究的地方。 先选木工,然后当众人面,说木工的待遇,说十日赏一次粮,或者做完一辆板车,赏五十斤粮。 然后,俘虏们都知道,被挑走有好事,心里就有了计较。 接着,再挑骑兵时,虽骑兵没有任何待遇,但有木工前例在前,会骑术的人心里就有计较,木工都能得赏粮,会骑术的人不多,咱会骑术,以后好处还能少了,于是,会骑术的人就更愿意主动走出来。 有鉴于此,刘备就按当时商讨的对策,先大张旗鼓的通令道,招熟手木工,有工钱拿。 通令一下,但凡是会木工手艺的,踊跃而出。 挑的木工四十七人,由匠营主官鲁犁带着去考核去了。 说会木工,总不能凿子刨子都不会用吧。 鲁犁无其他本事,只是个普通木匠,正因是木匠,通晓木工手艺,要是谁一点木工活不会就想蒙混过关,绝无可能。 木工挑完,又挑医师,弓箭匠人,铁匠等。 义军对人才的态度,有着李孟羲的影子,李孟羲很重视匠人,连带着,军中就形成了匠人优先的规则。 医师挑了数人,由医营的医师带着领去伤兵营了,弓箭匠人铁匠等,也是重要人才,一时半会儿却没办法投入生产,只能安置到后军。 匠人挑完,则是另一部分的挑战兵过程。 第一优先次序,挑会骑术的人,挑得骑兵人员三十九人。 其中,刀疤脸和刀疤脸大哥也在。 刘备朝刀疤脸笑了笑,算是示意。 骑兵人员挑完,又挑当过猎户,善射之人,得二十有余。 剩下的,身强力壮的刀盾兵之类的,暂时就不挑了。 挑刀盾兵不用让俘虏们一个个自己出来,拿眼一看,谁身高体强,谁就适合当刀盾兵。 最后的最后,才问谁读过四书五经,能识字。又得乡间教书先生三人。 最终,俘虏营共挑走人才一百五十余名,搜尽了俘虏中的精华。 刘备在俘虏中待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 抬头看天还早,索性下令,让战兵们押着俘虏去河边去。 不仅战兵去了,正在训练的那一营女兵也去了。 淄重队拉着几车木头也跟着去河边了。 第一俘虏营,瞬间空了。 刘备是看俘虏们脏兮兮的,怕起瘟疫,所以把俘虏赶去河边,让其把身上洗干净,头发也洗干净,衣服也洗洗。 扎营地特意选在近河流之处,为的是方便取水,现在正方便让俘虏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洁工作。 战兵们分男女,一个上游一个下游,男兵女兵各押着俘虏到河边。 到河边,俘虏们不知道干什么,略有不安。 此时,有伍长什长们,先交代了一遍,大致就是,为防瘟疫,下河把身上头发都洗干净,衣服也搓吧搓吧。 而后,伍长什长们带头淌入河水之中。 这时,战兵们再驱赶俘虏下河,俘虏们就不怎么抗拒了。 这一点是有经验教训的,当时涿州城,乡勇们押黄巾流民下河,流民以为是要把他们撵入河里淹死呢,差点暴动。 有此教训在,特令伍长什长们先下河以打消俘虏顾虑,就不至于有暴动发生。 俘虏几百人,全部下河。 战兵们在岸边看着,有某些俘虏下了河,很不认真,到处看,也不脱衣服也不洗。 这时,岸上战兵手里鞭子啪的一声甩响,骂到,“他娘的,你们几个衣裳脱了洗洗,不脱老子下去揍你!” 俘虏毕竟是俘虏,对上战兵,天然心理弱势,战兵们这么一吼,俘虏们个个脱下衣物,满河赤条条的。 衣服既然都脱了,都会随手搓把两下的。只要搓把两下,就能干净的多。 男丁们这边是如此,另一边,女兵看着妇人们也下河了,除了少部分妇人没到河里去,这少部分妇人,有身孕在身,如今深秋,不能下河,女兵们到底是能结合自身考虑问题。 如果再回想涿州城时,李孟羲令,让男女分开去下河洗澡,他都没意识到,有的妇人会有身孕,不能沾水,可当时,就直接简单粗暴的把所有人都赶下水了。 女兵还是有必要的。 没女兵,随便挑些民妇来看管俘虏中的妇人,民妇执行力不够,组织度也不行。 女兵虽说还没训练完成,但执行命令一方面,已能很好的执行了,让带头下河就带头下河,一折不扣。 因是深秋,河水冰凉,洗太久也不好。 看河里的人洗的差不多了,岸上,什长们下令生火。 带来了好多柴,按十人围一堆篝火,绰绰有余。 俘虏们洗完拿着湿衣服上来的时候,岸边火堆已经熊熊。 而后,浑身湿漉漉被秋风一吹瑟瑟发抖的俘虏们,围着火,拿着衣服凑着火烘烤着。 黄巾都脏兮兮的,经此一次,待衣服烤干,俘虏们必然干净许多,直接就跟黄巾不一样了。 俘虏第一营在这边烘烤衣服,俘虏第二营中,生了事端。 一名穿插于俘虏中巡逻的士卒走近一妇人的时候,看到妇人慌忙把包袱里一根什么又塞回包袱。 此士卒顿生警惕,然后过去检查一下妇人包袱里有无藏着利刃。 士卒抓包袱,妇人不给,两下撕扯之下,难免身体接触,此妇人也不是易与之辈,顿时撒泼破口大骂,说士卒摸她身子,各种污言秽语极难听。 恰此时,执法军士路过。 关羽麾下刀斧手,有监察之职。更有,李孟羲为避免执法军士为不得罪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的情况出现,特意立下一令。 彼执法军士,人均需日执法一起,如今军中,各处草草,军纪不至太好,只要留心去巡视,肯定能找到乱纪之人。如果执法军士一天没执法一次,肯定玩忽职守,则罚之。 在此猫与老鼠的制衡关系之中,执法军士在外人眼里,就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执法军士路过俘虏营,正碰到一妇人厉声咒骂说谁欺辱于她。 执法军士大怒,要拿下巡营士兵问罪。 “俺没碰他,你凭什么抓俺!”战兵涨红了脸,对执法军士怒目而视。 执法军士做事也稍欠考虑,直接就认为此士卒是狡辩抗法,下令捉拿。 巡营士卒不愿坐以待毙,两下抱着撕打起来。 这是在俘虏营中,一打起来,俘虏们都围观到了。 其他巡营士卒见状,赶紧分开众人。 打起了火的两人,依然相互不服,梗着脖子对峙。 旁边,围观的黄巾俘虏看不下去了。 出来一老者劝架,“我说军爷,你要拿人,也得讲点公道吧?我就在边上瞅,这小哥没碰那妇人,老汉我做个人证。” 有人出头,俘虏们七嘴八舌起来。 “是哩,木碰她。” “我也瞅见,木碰。人说是怕她包袱里有刀,是想查查。” “就是说,你不分好赖就要抓人介,是不是霸道了?” …… 黄巾俘虏们七嘴八舌的,竟然没站在俘虏一边说话,反而替巡逻士卒开脱起来,话语中还开始指责起军法官了。 脸上被抓了一道血印的军法官被众人围攻讦(jie),脸上挂不住了。 “你等着!我去叫玄德公来评理!”军法官怒而撂下一句话扭头走了。 不大一会儿,刘备和李孟羲闻说此事,匆匆赶来。 当众人面,听完军法官巡营士卒各自叙述,刘备沉吟片刻,有了计较。 刘备先与巡营士卒言说,“军法官乃我军威仪所在,军法官纵是行事不妥,你与之撕打起来,却是不该,论你个目无法纪,不敬上官,你认是不认?” 巡营士卒低头不言。 刘备又道,“再说,那妇人可疑,你要搜她行囊,好言好语相告也就罢了,你却与一妇人家撕扯一气,成何体统?再判你行事粗暴,你认是不认?” 巡营士卒头更低,“我认。”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执法军士,“再说你,军法官。一起争执,你不问清就要拿人。拿人无错,只是,有争执不清之处,就要细心弄清,不使判错,也不放过一人,实在难以决断,上请关将军,或是我,或是咱家军师都成。 而你事不弄清,便要行刑,此为一错,你认不认?” 军法官心悦诚服,口称确是有错。 “那好!”刘备吐气扬声,目视围观众多黄巾,高声宣判,“巡营士一罪目无法纪,不敬上官,判罚十鞭,二罪做事粗暴,涉力欺妇人,再罚十鞭。 ranwena.net 军法官不究缘由,执法不公,判罚十鞭。 行刑!” 刘备手一摆,唤其他执法军士过来,开始行刑。 刘备判罚公允,两下都有错,两下便都处罚。 巡营士和执法官跪在地上,掀开衣服,心甘情愿受罚。 两名行刑人走来,舞开鞭子,啪的一声就朝巡营士与军法官身上抽去。 鞭子啪啪一声一声落于两人背上,一鞭下去,背上就是一道红棱,围观的黄巾看的鸦雀无声。 “好!”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大声一声叫好。 “好!” “公道!” “是讲道理的!敞亮!” …… 黄巾俘虏们赞喝声一片。 不大一会儿,行刑完。 刘备下去亲手给两个受刑士卒拉好衣服。 对着稍年轻些的巡营士,刘备告于众人,“这罚完了,该赏了。我这巡营小兄弟,巡营是十二分上心,不肯有一处疏忽,不然,也不会与妇人起了争执。 此做事用心,当赏! 我赏这小兄弟,鸡蛋两枚!” 刘备亲昵的用手拍了拍巡营士肩膀,巡营士展露笑颜。 周围又是黄巾喝彩之声。 刘备笑着对巡营士说,“小兄弟,下次再遇事,还要这般认真才好,莫要因此次受罚,就草草了军务。” 巡营士连连点头,口中称是。 可以想象,日后这巡营士会更加认真。 转过身来,刘备又看向军法官,调侃道,“巡营士有过有功,倒你军法官,有过,功没有。日后且记,若有争执,细心对待,莫要再错。” 刘备特意也跟军法官搭话,是为了不让执法尴尬。 军法官连连称是。 最后,正主。 刘备看向那引起事端的神色紧张的妇人,笑着问了一句,“小妹,包袱里,应当没有利器吧?” 妇人神色紧张目光游移,“没……没有。” 刘备点了点头,“那便好。” 说罢,转身就走。 李孟羲看着那神情紧张的妇人,眉头一皱“不成,得搜她……” “走!”不等他话说话,刘备一只大手,按住李孟羲脑袋把他扒拉走了。 李孟羲还是为人处事有欠缺。 当众搜人家妇人包袱,里边要是有啥私密东西,岂不让人难为。 出俘虏营李孟羲就把搜东西的事忘了。 他跟刘备边走,边讨论着。 “我就说女兵有用吧,”李孟羲自豪着说到,“要是有女兵,何以有今次。” “再者,我记起,不管搜查俘虏行囊,还是如何,一人禁为,必要两人同在场,互为监视。 至于军法官……对了玄德公,我军可有规定,若士卒不服军法官处置,又或起了争执,可有说此时应该如何处事之法规吗?” 刘备沉思片刻,“无有。” 李孟羲点了点头,“那就是无法可依,法令有缺。我回去记一下。” 说罢,李孟羲便告辞走了,身后跟着巡营士。 现在军中刘关张三人都知道,军中肉食不确定有或没有,但军中肯定是有鸡蛋的。 肉食不能时时补充,鸡蛋可是每天都下。 刘备既然说了赏巡营士两个鸡蛋,李孟羲就给巡营士拿。 拿了两个鸡蛋,巡营士喜滋滋的走了。 又有所得,李孟羲趁记忆还在,匆匆记下, “巡营队搜查俘虏行囊之时,应严令,单人不可查,只多人可查。 因只一人,无有监察。 若有一人,借监察之名,暗搜刮俘虏财物,黄巾不知我军严,不知能上报揭发,于是任凭其作为。 有此借机敛财之巡营士一人,则大败我义军仁义,不可不严。 于监察法度,增一令,军法官若遇士卒冲突,则上馈。” 刘备和李孟羲离开俘虏营好一会儿了,俘虏营的讨论依然热烈。 消息风传,消息传着传着传差了,传成了是一官军欺负妇人,然后被抽鞭子了。 这贴合俘虏们的想象,虽然是传差了,俘虏们尤其是俘虏中的妇人们,反而因此更安心了,本来还担心被官军欺负的妇人们,有一个活例在眼前,心中忧虑顿解。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战地医护队与医用胶布 自战后归来一直不见关羽,李孟羲想跟关羽讨教下无锋鸣镝的用法都找不到人。 但当李孟羲拿着不多的十几只鸡蛋送去伤兵营的时候,意外看到关羽也在。 “关将军也在。”李孟羲笑着跟关羽打招呼。 鸡蛋放在田卜的车上,李孟羲和关羽附近找了地儿准备聊聊。 “羲儿,此战我麾下骑兵,死四人,伤九人。 有一人枪刃入腹, 血流不止,战后等抬十几里还未回营,半路已流血至死。”关羽看着李孟羲,郑重道,“再出战,军医应当跟着一起走。” “奥!”李孟羲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此中疏忽也, 军中有军医还不够, 应立战地医护队。” 关羽的话倒提醒李孟羲了,虽说军中医疗力量在逐步增强,可后方战地医院归后方,有时领战兵和后方大部开外出十几里作战,万一有谁有什么严重外伤,十几里抬回来,流血也流死了。 就拿此次来说,李孟羲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好像此次去和黄巾作战,不说带军医了,连担架都没带。 没带担架,关羽麾下的伤兵是怎么抬回来了,难道是一人拎腿一人抱头像抬尸体一样抬回来的吗。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伤兵的死, 就是因为抬法不对, 让伤口更撕裂, 加速了失血而造成的死亡。说不定, 如果有担架抬着,不会容易牵动伤口,就不会死。 李孟羲给随作战队伍随行的军医命名为战地医护队,名字虽拗口,关羽倒是能完全理解意思。 随作战部队同行的军医,其面临最多的情况,是处理紧急外伤,而不是其他,比如紧急止血,紧急缝合伤口,拔个箭头之类的,而不会是治什么头疼脑热。 所以,李孟羲结合前世见识和义军中现在实际环境,又和关羽讨论了一番,他制定出了初步的战地医护制度。 1200ksw.net “【战地医护队】指随作战队随行之军医队。 战兵出战,带兵甲箭支,而医护队携行之具,为烈酒, 为绷带, 为缝合所用之羊肠线, 缝针,为隔绝战场扬尘之帐篷,为担架。故,医护队进发,当带齐诸救护之物,又因军中军医少,而医护物资众多,徒军医数人带物资数十,拖累矣,应派战兵两什,协为背带。 厮杀之后,死伤有时多矣,而随行医护人手不足,不能尽皆救治,轻伤员则应送回营中再行救治。此时,自战场送伤员至军中,需担架。 担架之用,在于稳妥舒展,稳妥则少颠簸,舒展则少牵动伤口,少颠簸则少失血,少牵动伤口则不至使伤情更重。 一战伤数十上百,则或需数十上百担架,若只带担架数副,则远不足用。 故,行军之时,战兵除带兵甲箭支,还应带足担架。 按二十人一副担架,则千人应带担架五十。 至战场,担架就地抛下,并不影响作战。” 战地医护工作之重要工具为绷带,次要用具是酒精,再次为止血药,如果想让救护水平再提高,帐篷必不可少,战场环境人马踩踏的,到处飞尘,此环境飞尘无数,天然容易造成感染,所以一顶能隔绝灰尘的帐篷,能制造一个少菌环境,关乎到伤兵救治成功率。 军中现在有75度以上的超烈酒,外伤消毒水平超过同代不少,军医田卜至少也知道了细菌原理,会把绷带之类用沸水沸煮,又进一步降低感染。至于止血之金疮药,金疮药李孟羲不懂,一点能提供帮助的都没有,但军医田卜算得上是名医能手,其水平绝对超过汉末医者的平均水平,田卜自己做的金疮药,不至于说多顶级,但也不至于差太多。 种种因素相加,义军的医疗水平已超过同时代其他军队一截。 如果再加上超越时代的羊肠线缝合技术,以及正在研究中的断肠缝合术,更是放眼时代,几无敌手。 伤兵死亡率降低,意味着伤亡的减少,意味着老兵会更多的积累下来,变相的提高军队的精锐程度。 正巧在伤兵营,李孟羲意识到伤兵营本是自己份内,自己却把战场救护这么重要的事疏忽了,刘备等人也好,军医田卜也好,他们见识有限,想不到战场救护情有可原,但李孟羲觉得,自己把这事忘了,有些不应该。 审视自身,李孟羲觉得,自己好像对医营关注不够,想到以往,整天往匠营跑,却没往伤兵营跑几回,工匠营改进优化调整不穷,伤兵营却乏善可陈。 想到可能伤兵营还有更多的疏漏未曾察觉,正好现在有空,李孟羲便邀关羽一同去看看军医们怎么给伤兵救治的。 两人一道来到伤兵营地,所谓的伤兵营地是多帐篷,地面较他处干净整洁许多,往来走动着一些伤兵和医师的地方。 伤兵营的帐篷一样是为了降低感染,帐篷就像是个小屋子,屋子里屋子外,哪里灰尘多,不言而喻。 李孟羲和关羽找到军医田卜的时候,田卜正在拿稠布绷带往一个伤兵腹部伤口缠裹。 看田卜缠这么一圈又一圈的,李孟羲不心疼绸缎也觉得这个包扎方法,好像有点问题。 绷带一圈一圈往腹部缠,繁琐不说,还不一定能缠的紧,必然会松会往下掉,而要是用力缠紧的话,则能有限避免绷带下滑,可过于用力,就把伤口勒到了。 目光再往帐篷中其他伤兵处看,李孟羲看到帐中伤兵,不管是腿受伤还是胳膊受伤还是哪里受伤,毫无例外,都是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相关记忆于此时回忆了起来,前世,手上有了小口,好像用的是创和贴啊…… 不仅小口用创和贴,大的外科手术,也用胶布把绷带粘在伤口处,这样不仅牢固,贴合严实,而且便于操作,不用一圈一圈缠。 (医疗胶布啊。)李孟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医疗胶布,顾名思义,其本质是胶布,带有胶布的绷带。 胶,李孟羲还是想到了木工营用鱼胶糊船底,这是李孟羲目前所知的唯一古代胶材。 用鱼胶可以制作医用胶布吗,李孟羲有些不确定。 首先,鱼胶是非常粘的,有一次,弟弟小砖拿了一坨鱼胶捏着玩,睡觉的时候也拿着,然后第二天起床,鱼胶干了,小砖手指头都张不开了,吓哭了都。 鱼胶的粘度非常不错。 就是有一点,李孟羲有些担心,鱼胶是胶原蛋白,营养丰富的有机物,如果用鱼胶制作医疗胶布,那么,会不会存在鱼胶容易滋生细菌,反而使伤口增加额外感染风险的可能。 李孟羲拿不定主意,便把想法说与军医田卜。 田卜露出思索模样,他低头看了看手中一截手臂长三指宽的绷带,如果伤口半指长,只要用两指长的一截绷带在两头涂上鱼胶,然后贴伤口上,等鱼胶干了,就能牢牢粘上了。 至于说鱼胶容易滋生败腐污秽,这的确是个麻烦,要解决倒也容易,第一,鱼胶并不直接接触伤口,煮熟的鱼胶短时间内也不会变得脏污,只要勤换就行,三两天换一次绷带,就能让鱼胶绷带脏污之前就给换掉,这个更换频率,和例行绷带更换频率正好一样,正好就解决了绷带污染问题。 田卜把想法告诉李孟羲,李孟羲一想也是,只要换的勤,就不存在鱼胶污染细菌的问题了,在其污染之前,就给换掉,相当安全。 又一件新事物敲定。 “【医用胶布】,胶用鱼胶或其他胶,胶与绷带相合,极便利,包扎伤口时,一贴一按既可,不必绷带层层缠缚,且胶布牢固,不易滑落,且轻便,不影响活动,尤其战兵,若一战兵手只有轻伤,军医用绑带在其臂缠缚数层,则笨重不堪,及其上阵,手臂沉重不便,厮杀之中绷带万一再开,此人或许因此丧命。 而用医疗胶布,绷带一小块,伤处一贴,则能盖住整个伤口,且轻便不影响灵活,更不会如绷带一般,万一散开,不利搏杀。 再有,医疗胶布还能大大节省布料损耗。 若无医疗胶布,腹部一伤口,需剪绷带三围之长,自腹前绕背后,绑扎数圈。 而用医疗胶布,只需绷带一掌长,此耗用尚不足数圈之十之一二。 鱼胶乃易滋生细菌之物,至于避免鱼胶反使伤口感染,勤换绷带,既可无碍。” 第四百四十二章 赤羽箭 将近傍晚之时,忙完诸事,李孟羲把关于无锋鸣镝的用法告知关羽,关羽听完目露思索之色。 鸣镝之法,根源来自草原,冒顿以鸣镝号令士卒的典故,关羽也熟悉。 关羽知鸣镝可为号令, 日前方得威慑之法,关羽也知鸣镝可威慑溃卒,但,关羽从未往深了考虑鸣镝到底能有多少用途。 李孟羲说可逆用冒顿鸣镝聚兵之法,鸣镝不射敌,反射己。 李孟羲说的有趣, 说隔百步外,用神射手发鸣镝, 一箭朝百夫长脑袋射去,关羽于是就构思了一下战场的画面——两军交战,阵势混乱,敌我犬牙交错,此时,一箭远来,咻的一声撞百夫长脑袋上,鸣镝临头,正厮杀的热血上头的百夫长耳闻尖啸,顿时一愣,而后立刻明白过来,是军令到了,百夫长嘶吼一声,“军令到,往前杀!!” 说完, 提刀奋勇上前。 此一百人队闻令勇进, 旁再一百人队又得鸣镝传令,瞬息第三队又得令, 再第四队…… 数十鸣镝齐发, 不过瞬时而已,瞬时之间,我左翼十几百人队顷刻闻令,猛然冲杀,于是我左翼如同翅猛卷,遮盖敌军…… 关羽和李孟羲之前一样,也认为战场传令是主要用传令兵,现在李孟羲提了无锋鸣镝之号令法,关羽顿觉鸣镝法神速,快逾传令骑兵数倍。 再如李孟羲所言,有时战场上人声沸腾,万一传令骑兵再被人流阻挡,无法靠近百夫长,传令兵纵是嘶喊,百夫长亦难听到。此时,传令兵弯弓发鸣镝,直射百夫长,鸣镝啾的一声擦耳过,百夫长瞬间知令。 虽说, 鸣镝只能响, 不如传令兵能言语,传令兵可令传左右进退,鸣镝只能传进退两令,不能令左右,然,于步队,进退两令便就够了。 关羽霍的起身,低头目视李孟羲,“走,羲儿,我俩亲去一试。” 关羽想一试鸣镝传令法之究竟。 —— 关羽找来战兵五百人,令分二十队,一字排开。 然后交代一遍,鸣镝射至哪队之中,哪队便进,鸣镝再至,则停,再至,再进,以此类推。 而后,于百步外,关羽手持硬弓,脚边地上插着几支刚把箭头打掉的鸣镝,另有传令骑兵在旁。 关羽先与传令骑兵道,“令,四,九,十,十二四队进。” 传令兵领命,“驾!”一挥马鞭,纵马而去。 骑兵刚走,关羽举弓搭箭,弓嘎吱一声拉成八分满,瞄准百步外四队所在的那一坨人,瞄准队旗之下,撒弓,啾的一声,鸣镝离弦飞出。 传令骑兵还在纵马奔驰,突然身边啾的一声响,传令骑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箭支已迅速越过骑兵,带着尖锐的鸣叫一头向战兵队列撞去。 身后鸣镝声近,战兵们都在回头看,刚一回头,就听到第四队中有人哎吆一声惊叫。 战兵们都身穿甲胄,鸣镝又把头打破了,没有尖,射到人也不会疼。 第四队中,队旗左近,一士卒道,“箭射咱们这儿了!” 第四队百夫长忽然想起方才观将军说,鸣镝到哪一队,哪一队向前。 “走!”百夫长立刻召集麾下前冲。 第四队刚冲,紧接着,九队也中鸣镝,十队也中,前三队都得令已经冲出去了,传令骑兵这才高呼着“四,九,十,十二队前冲!”边喊边近。 十二队听清传令兵口令的同时,鸣镝啾的一声也撞来了。 十二队得令前进。 再早,李孟羲借文安县城推演攻守战法时,也想到过城头和城中联络的问题。当时想到的是,把城墙分成一段一段的,然后编号从一到十往下排,一段配一个旗帜,哪段城墙危急,城头立刻挥舞求援旗帜,这时城中后备部队的将领立刻派一百人队,告知曰,“快去第四队增援!” 此中涉及到各地口音不同的问题,好多时候,四和十并不容易分清。增援队的百夫长着急忙慌跑到城头才突然意识到,“哎?方才将军让俺支援几队来着,四队还是十队?” 问题一出,一个支援不及,可能就会导致城头被攻破。 守城之时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传令骑兵飞马而去,口中又是喊四队,又是喊十队,一样会出现表述不清的问题。 这还是其次。 现下四处无声,传令骑兵的嘶喊声离老远都能听到,要是阵战之时,喊杀震天,传令骑兵跑到三十步内,百夫长都不一定听得到传令兵的喊声,要是再下大雨,雨水哗啦,就更不容易听到,要是同时,还有其他传令骑兵传达其他命令,也在呼喊,声音相杂,就更不容易成功传递了。 因此种种,传令骑兵虽传令速度最低是马速,最高能是声速传令,但马可能会被战场的复杂环境阻挡难行,声音会被战场上的其他声音掩盖。 鸣镝反而超脱了战场上的地理阻隔,鸣镝又是落入人群中的,鸣镝响在耳边,不会被战场声音压过,鸣镝反而比传令骑兵更为稳妥。 方才一试,百步距离,鸣镝三矢先至,骑兵方才传令至第四队,快慢分明。 实则鸣镝还能更快。 关羽只一人,要连发四箭,要是有人协助,四个神射手同时弯弓放箭,那么骑兵刚起步,四箭咻咻的就已撞至阵中,各部已经接令行动了。 此番试射,眼见分明,鸣镝号令法,其速远胜传令骑兵。 需单队突前时,可用鸣镝传令法,需全队压上之时,则不用鸣镝法,鸣镝法先后有错落,一队收鸣镝单出,又一队收鸣镝单出,鸣镝前后错落,随鸣镝号令而动的各百人队,则队出不齐,则乱。 故,整阵齐动时,仍用传令骑兵,若骑兵无法及前,用鸣镝。 若需边角某队精兵猛突,则以鸣镝急号令之。 关羽熟于阵略,试射之后,关羽已弄清楚鸣镝法之优劣。 令战兵散去,关羽低头目视李孟羲,道,“鸣镝可涂以红羽,以使醒目。” 李孟羲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弄懂为什么了,“奥!”他奥了一声。 就跟关羽说的一样,鸣镝既然是号令之箭,就必须醒目。 假设一场景,虽说鸣镝对着百夫长脑袋射,此是精准通信,百分之九十五的时候百夫长能直接接到信号。 但凡事都有万一,鸣镝品控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可靠,有可能鸣镝飞了一半还会响,后半段碎了,然后鸣镝撞到百夫长头上,并没有响;也有可能,百夫长厮杀的投入,旁边的士兵也杀疯了,根本没注意到鸣镝,此种场景,百夫长隐约觉得鸣镝过来了,但不确定,此时会下意识脚边看一下,鸣镝染成红色,百夫长一眼就能从地上凌乱的羽箭中发现这一支令箭,然后恍然,奥,令箭是射过来了。 如果,鸣镝的箭羽不染成红色,那么在战场上,敌军射来的羽箭满地都是,匆匆往地上一眼扫去,看半天看不到鸣镝在哪。百夫长因此就更疑惑,令箭是到了没到。 固然,鸣镝传令法可以有补救措施,如果一箭过去,百人队迟迟未动,则可补射一箭作为提醒。但这过程中已耽误了不少时间,贻误战机。 故鸣镝箭羽涂为赤色,可增强辩识度,可进一步提高信息传达的成功率。 赤羽箭…… 某些相关记忆于此刻浮现。 李孟羲忽然抬头问道,“关将军,你说若是我军弓手配赤羽箭,临阵之时,先发赤羽箭射阵,箭落于远,观之赤红一线。 此为我弓箭射界也。 而后,待敌军踏入赤线,则其入我弓箭可射杀之距,此时令弓队齐射,不远不近,恰是时机。” 李孟羲话说完,关羽顿时眉头微皱,思索了起来。 须臾后,关羽点头,“赤羽箭,此法可用。” 有一个郑人买履的典故,说的是,一个人上街买鞋,到了鞋摊前忽然想起忘拿尺子了,于是就要返回拿尺子,旁人笑曰,没尺子穿上试试不就知道大小了。 此寓言除却讽刺含义以外,还说了两种测量方法,一是用工具用尺规测量,一个是不用工具,是鞋则用脚量鞋,是鞘则以刀剑量鞘。 整个冷兵器时代,只有震旦发展出了弓弩瞄准构造,秦弩上有用于测距的望山,借助望山,可以测量敌人的距离,以较为精确选择最佳杀伤距离和攻击时机。 用望山测距是一种测距方法,以赤羽箭吊射出明晰射界,则就像用脚测鞋一样,是比望山精准的测距方法。 鞋合不合脚,脚知道。 箭能射多远,直接把箭射出去,就能知道杀伤射程是多远。 没有高级观测工具单凭目测,难以精确估量最佳杀伤距离是在哪,临阵之时,前排弓弩仅有攻击三轮的时间,在杀伤距离之外就放箭,则距离过远,箭支动能衰减严重,杀伤力了了,等于浪费了宝贵的攻击机会。 距离如果过近,放两轮箭矢,来不及放第三轮箭敌军就冲近了,就不得不撤后。 弓弩队只有三轮射击机会,任何一轮失误都是极大的浪费。 所以,在敌军离的还远的时候,发赤羽箭标注射界,这个战术能让弓弩部队极好的把控射击时机,从而使弓弩的输出效率最大化。 赤羽箭标注射界法,不用再亲自试射,关羽和李孟羲两人讨论一番,便都认为此法可用。 把羽箭涂成红色,用什么涂,涉及技术,又是李孟羲擅长的了。 还有,既然羽箭涂成红色是为了让标识明显,那何不把箭杆也涂成红色,标识不就更明显了。 夜幕降临之前短暂时间之内,李孟羲意外的得到了新的战术。 “鸣镝之改进之法。 鸣镝以赤色涂羽,以增强标识。 实战之时,若有时鸣镝失声,则士卒寻见赤箭,亦能知令至;鸣镝非赤,则混杂乱箭之中,不可察。 既箭羽涂赤,箭杆亦涂以亮赤醒目之色。” “弩观距用望山,此一法。 可以赤羽箭远吊射于阵前,箭落于地,赤红一线,可为射界。 赤羽箭标识射界之法,可使临敌射矢恰合杀伤之距。” 李孟羲想起的赤羽箭标注射界的这个用法,灵感其实来源于古装电影《花木兰》,电影中就有弓手发赤羽箭标识射界的做法,因而李孟羲会由赤羽联想到这一点。 xiaoshutingapp.com 此为【赤羽射阵法】。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十面埋伏之势 义军与黄巾偏师张宝部两战两胜,另一侧,董卓所率官军与黄巾主力撞上,战况虽有磕绊,但进展还算顺利。 董卓自持军力强盛,西凉精骑悍勇,几番小胜之后, 带着骑兵部队追着黄巾狂飙猛进。 黄巾似乎已溃,董卓追一段,就遇到一股黄巾,然后刚领骑兵冲杀过去,黄巾没做什么抵抗,直接溃散, 根本不做抵抗。 黄巾一触即溃, 一开始, 西凉骑气势如虹,追击一天之后,再遇小股黄巾,军力疲惫的西凉军已不复一开始威势,追速放缓。 整个巨鹿都沦为战场,董卓领骑兵沿路进发,前方又遇一股如之前一般无二的黄巾。 道旁,一根长竹竿插在地上,竹竿上挂着一面土黄色大旗,上书黄巾两个大字,下写天干地支字样。 黄天大旗之下,本有一众黄巾,此部黄巾一见官军来,立刻又跨路翻埂的四处奔逃。 董卓千骑齐进,遇黄巾一小股一小股, 没完没了, 以千骑追杀几百, 颇有大才小用之感, 迟迟难竟全功。 追击两日,烦闷的不行的董卓下令,令西凉骑百骑一队,沿着路散开追击,见黄巾就绞杀,势要把黄巾绞个一干二净不罢休。 黄巾太散,西凉骑未分散之时,西凉骑遇一阵破一阵,一天破十几二十阵,但累积起来,斩杀黄巾并没有多少。 西凉骑化整为散以后,以散对散,立刻就给黄巾造成了杀伤,一日之内,黄巾溃散不知多少。 黄巾没有任何抵抗,西凉军一面倒的追杀。 如此持续了三日,西凉军还在不停遇到成股的黄巾。 有时沿路扫了一趟,黄巾溃散, 等返回,后边竟然还有一队黄巾,给西凉军兵有种错觉, 黄巾似乎绞杀不完一样。 在西凉军无法看到的地方,黄巾每每溃散,不管散向哪里,散向什么方向,逃的有多狼狈,黄巾溃兵逃着逃着就会在田埂处,地里,路边,荒草滩,河边,等乱七八糟的地方,会撞见不知何时就已插在那里的高高的黄巾大旗。 而后,只要溃兵碰到荒田乱梗中的大旗,就会停下呆着。 溃兵奔散本无形状,可因各处被人刻意安排的旗帜在,一杆杆大旗,如若一处处营寨,神奇的把散乱的黄巾自动又一批批聚拢起来。 而后,聚集起来的黄巾到达一定规模,又结队离开荒田乱滩,走到路中,再次沿路行进。 黄巾并不不是手无寸铁,刀枪也有,弓弩也不少。 黄巾小队每遇西凉骑队,每战必溃,骑兵冲来,黄巾弩手能顶住恐惧放一发弩箭就算不错了。 但因黄巾有时会借助地形,有时会埋伏在树林中,等西凉骑队路过,抽冷子暗算几箭就跑,西凉军开始少量出现伤亡。 西凉军只要追,黄巾稍作抵挡,甚至没有抵挡,一下必退。 然黄巾每溃,必能不知从哪个旮瘩又聚一堆出来。 黄巾不知多少,如同蚂蚁乱散,散着散着,会自然而然在某处大旗之下聚到足够多的人手卷土又来。 xiaoshutingapp.com 西凉骑进,黄巾退,西凉骑稍做停留休整,被黄巾看到了,俏摸就摸上来骚扰,西凉骑再追,黄巾又逃。 一个个中关键是,黄巾纪律不行,却能屡屡人员聚集又重聚组织,并且,随着屡屡溃散,黄巾军众开始自发的特意等更大股的人聚到一起再出去行动。 黄巾随着屡屡溃散,逃的越来越熟练,一开始对骑兵的恐惧,随着西凉骑越发疲惫,黄巾不时也有射杀掉的骑兵,黄巾军众对骑兵的恐惧在克服。 神奇无比,黄巾军竟然能败着败着,士气开始升了,战斗力开始强了。 黄巾开始主动下意识聚集更多人手,开始自发意识到埋伏好用,集中弓弩手埋伏在田埂道旁,趁骑兵路过一个冷不防就能弄死一两个,黄巾埋伏战术开始多了起来。 黄巾中不乏胆大血勇之士。 有一猛士,手里刚巧有把弓,半个时辰前他被黄巾骑兵撵散了,他正沿着路走,忽然听到马蹄隆隆声,黄巾军一惊,慌不择路的,赶紧往旁边沟里一滚,沟里满是荒草,沟又深,一滚下去,人被埋草里了。 黄巾军士滚入沟里后不大一会儿,路面上马蹄滚滚而过。 待蹄声稍远,黄巾军士小心翼翼的从半中探出了头,猫着身子爬上沟来。 此时,前边官军骑队正在跑远,以黄巾军这个方向,看到的全是骑兵背影。 黄巾军士犹豫又犹豫,而后一发狠跳到道中,举起弓,搭上箭,对着远去的骑队随便一箭射了过去。 一箭放完,然后不等射没射中,立刻就又翻入沟中去。 黄巾军士翻身入沟的刹那,隐约听到了马匹的嘶鸣之声。 许久之后,马蹄声远去良久,黄巾军士这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往路那头一看,黄巾军士眼睛亮了。 七八十步开外,路中好像倒了一匹马。 黄巾军士喜不自胜,赶紧跑过去看。 近了才发现,倒在路中的战马,恰好脖子中了一箭,血流了满地,黄巾军士把箭从马脖子一拔,他隐约看出,这箭是他自己的。 黄巾军士顿时就觉得自己运气简直太好。 黄巾缺吃少喝,一匹马得多少肉,可马也太重了,黄巾军士发愁该怎么办,正这时,旁边从田坡上鬼鬼祟祟出溜下来一人,看其头上,也是缠着黄巾,是自己人。 扛着枪的黄巾军走来看了看地上的死马,又看看拿弓的黄巾军士,问“恁射死哩?” 虽说瞎放一箭运气好射中的,但黄巾军士摆出一副自傲模样,手中弓一抖,甩了甩箭上的血,“哼!不是我射死哩是你射死哩?” 另一个扛矛的黄巾,顿时满脸佩服。 黄巾人太多,漫野穿路过田的人,不是在溃散,就是在溃散途中,不是在聚集,就是在聚集途中,聚后又散,散后又聚。 没多久,陆续路过一些黄巾散兵,有了人,大家伙就合伙把死马拖走。 众人分马生吃马肉,吃的又恶心又饱,满嘴生血。 持弓的黄巾军士单人射死一个骑兵的事迹在这一伙聚集的黄巾士卒中传开了,众人隐约以持弓黄巾军士为首了。 再之后,这伙儿黄巾带着剁好的马肉漫无目的凭着感觉走,又是走着走着,就遇到一杆黄天大旗,旗插在荒坟之中。 这里已聚集了不少撞到此处的黄巾流民。 有人带着马肉过来了,黄巾军们狼吞虎咽的分食马肉之时,持弓黄巾军士一人射杀了官军骑兵的事迹,再次扩散。 又过了一段时间,人聚多了,三两百人。 身边有一有本事的人,黄巾军们宛若找到了主心骨,“壮士,恁说咋干,俺们都跟住你干!”一拎斧头的黄巾拍着胸膛说着。 “俺们都跟你干,恁说咱们咋干!” “对,都跟你干了!” …… 黄巾群情所向,持弓黄巾军士被一激上头,豪情顿起,持弓黄巾军士呸的一口吐沫吐地上,手一挥,“那走,干他狗日里!” 此持弓军士本就有些胆魄,不然怎么会敢骑兵刚过去就冒头观瞧。 持弓黄巾军士刚躲沟里阴死了官军一匹战马,这是他唯一的和官军作战的经验。 持弓黄巾把经验告而广之,“俺就是趴沟里,官军没瞅见俺。官军刚过,俺从后边出来,对着他屁股就放一箭……” 原来是这样就把官军射死了。 手里有弓有弩的,便起了心思,想着也去沟里趴着,看能射死一个不。 适合藏人的路边深沟不多,但在生存压力和对肉食的渴望之下,这难不倒黄巾兵们。 黄巾兵们想到了很多好办法,沟如果浅,就拔来一些草堆个草堆,然后拱里边一样能藏。 这部黄巾未等到第二天,在这天下午,就又遇到了官军骑队。 马蹄声隆隆的沿路前进,西凉骑兵们不会想到,有大群黄巾把他们看成了肉,埋伏在了这附近区域的大小沟中。 西凉骑驰如疾风呼啸而过,待马蹄声远,沟中草堆里匆匆爬出了一名持弩黄巾。 紧张的手都在抖的黄巾兵,抱着弩,对着官军骑队队屁股后面,一扣弩机,嗖的一声,弩箭飞出,须臾后,队后战马受惊嘶鸣…… 猛然受到不知何处的袭击,西凉骑百夫长神情紧张,不敢久留,勒令麾下赶紧离开。 没想到跑了一截,刚过一路口,嗖的一声,又是不知何处来的流箭正中骑兵队伍,一西凉骑手臂中间,手中骑枪脱手掉地。 西凉骑屡屡遭受冷箭,已成惊弓之鸟,“走!莫停!”西凉骑百夫长神情紧张,厉喝声中,手中马鞭啪的一声抽在战马屁股后面,战马受痛,希律律一声嘶鸣疾冲而去。 半晌后,西凉骑离开,从沟中畏畏缩缩的钻出几个人影。 埋伏的黄巾兵们走过去,在路边看到一支掉落的骑枪。 “没射住人?” “木吧。” “这枪不错。”一名黄巾捡起做工精良的骑枪,拿手里舞了几下,一脸满意。 …… 西凉骑只要是遇到大股小股的黄巾,只要稍整阵势冲杀过去,则黄巾必溃。 然而,西凉骑队连战连胜,都赢麻了,黄巾小股部队依然层出不穷,一队一队的冒出来。 骑兵受地形限制,难从田里走,更难穿林过沟,至于荒坟乱滩处,于骑兵更是不利,故而,西凉骑多沿路走,有时击溃黄巾,黄巾若是往两旁高岗田地里逃,西凉骑种种顾忌,放弃了追击。 西凉骑制胜于四通八达的道路,在道路网之外更辽阔之处,黄天大旗一杆一杆各处耸立不知多少。 路串通四野,四野合围于路,四野黄巾俨然是把西凉骑团团围住了。 西凉骑再四处追杀黄巾,路上也不安全了,沟里会趴着弩手,不把草挑开,根本看不见;夜里休整也开始被偷袭骚扰,西凉骑精锐无双,战力凶悍,他们数日攻杀,杀伤于他们本身人数的数倍黄巾,然而西凉骑的锐势也在逐步消耗,人变得疲惫,战马也会疲惫,不停的有人员折损,黄巾却有越来越大股的趋势。 黄巾越大股,西凉骑冲过去要面对的散乱箭雨就越密集,就越可能有人一不小心就被流箭射中。 不少惯于厮杀的西凉骑兵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西凉骑冲,黄巾散;西凉骑追,黄巾往地里退;西凉军想退至易守处,稍作休整;黄巾散兵们却畏畏缩缩的围上来了;等西凉骑休息,则总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些或多或少的黄巾来骚扰。 毫无疑问,西凉骑被打游击了。 巨鹿城,深夜,黄巾帅帐,张角正夜观军情,他面前放一羊皮地图,地图明细复杂,观之俨然是巨鹿左近地势图。 于地势图上,宛如棋盘般,满布一个个黑色小点,黑点自东到西,自南到北,囊括巨鹿城以西方圆概括百五十里之巨大地域。 旷野之处四散林立着的无数黄天大旗,与羊皮地图上棋盘状的黑点,遥相呼应。 已过六天,黄巾军士身上所带口粮即将耗完。 连夜,有军令自黄巾大帐发出,夜色之中,黄巾骑兵一队接一队的出城,一队一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七日,西凉骑兵间或遇到了黄巾骑兵,黄巾骑兵跟黄巾步队一样,一个照面都不打,见面就跑。 到第八日,忽然军情大变。 以一杆杆黄天大旗所在的区域为中心,但凡得到军令的黄巾军,黄巾军大队小队倾巢而出,把方圆百五十里地域之内所有路口全部卡住。 与之同时,黄巾本部真正精锐之兵,几千黄巾甲士,黄巾大队骑兵,朝西压来。 此时,西凉骑队四处分散,各处黄巾把大大小小的路都卡住了,隔绝了其再大部汇聚之可能,西凉人疲马倦,锐气不在,黄巾精兵又目的很明确的,直扑西凉骑而来。 张角布下之十面埋伏之势,已成。 第四百四十四章 西凉军残 一夜之间,不可一世的西凉骑兵突然发现形势大变。 各支骑队照常沿路追击黄巾,黄巾一反常态的没有再望风既溃,而是竟然开启了主动进攻。 一队三五百人的黄巾围拢一堆,慢腾腾的朝西凉骑队压过去。 以西凉精骑之悍勇善战,黄巾脆弱不成形状的阵型一冲就足以冲垮。 可黄巾战意大增,不仅不再逃, 反而主动寻战,因此给西凉骑兵造成了更大的麻烦。 这是西凉骑军麻烦的开始。 这一天,西凉兵们不管沿着路往哪里突,都会遇到结阵以待的黄巾队伍。 黄巾战力毕竟薄弱,大多时候,西凉骑仗起人马精悍,往往一冲而过, 但有时也会因为黄巾占据地利, 一冲之下伤亡数起的情况。 西凉骑兵伤亡在极速增加, 这一天的死伤是过去七天之和。 又一队西凉骑兵撞见了黄巾,此队西凉兵,本来一个整百人队,此时只剩不到八十人,地势于西凉骑军不利。 前方是一段上坡路,路左右两边是高田埂,无有左右腾挪之空间,黄巾还把几根树干和好多树枝堵在了路中,黄巾兵则在树干之后,以枪矛弓弩据守。 西凉骑百夫长脸上犹豫不定,“绕路!”斟酌再三的百夫长下令绕过此地。 西凉骑军的颓败是在十月十五日之时开始的,黄巾骑兵几百骑集结一处沿着道路搜寻西凉骑兵的动向,两方骑队相遇之时,立刻就爆发大战。 yqxsw.org 大道之上,地势平坦,左近开阔, 天然利于骑兵冲杀。 黄巾骑兵占据数量优势,而西凉骑虽人人缕缕折损已不足七十, 然双方战力明显不是一个层次。 两下骑兵相遇,这边黄巾骑兵挺刀举矛直接杀来,另一边,西凉骑猛然遇到黄巾骑兵大队,行动却与黄巾骑兵截然相反。 西凉骑不急进反一阵急停,而后骑兵们匆匆往一起靠拢,有向前,也有勒马稍向后,西凉骑兵大体是往一起靠拢,并列出了一个锥阵模样。 黄巾骑兵马蹄奔腾隆隆声如万鼓齐鸣,黄巾骑士战意高昂,喊杀冲天,一副群狼出山之势。 西凉骑耽误了一阵,黄巾骑兵冲的快的已至近百步。 “杀”西凉骑百夫长一手夹枪腋下,一手猛提缰绳,喝令冲杀。 百夫长一人当先,其余西凉骑兵紧随以锥形之阵由静止快速把马速提起。 骑兵速快,又是两方对冲,眨眼双方便撞面。 冲在当先的黄巾骑兵, 见官军骑兵如同一堵墙一样撞将过来, 黄巾骑兵目露畏惧之色,下意识的就能拉扯住缰绳往一边跑,不敢跟西凉骑队对冲。 最前边的还能躲闪一下,避开西凉骑队的锋锐,后边跟着的黄巾大队则避无可避。 骑兵队形与骑兵队形整个相撞,一瞬间人仰马翻,落马者不知凡几。 西凉骑撞入黄巾骑兵队中,以整对散,以阵对无阵,以铁甲长枪对兵甲不齐,西凉骑不管不顾的一阵往前猛突,竟以不足黄巾骑队五分之一的人数,生生凿穿了过去。 突然黄巾之后,西凉骑依然维持着大致的锥阵形状,只是阵型散乱了许多,人数也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凿破黄巾骑队之后,不做任何停留,西凉骑兵立刻脱离战场,沿大道向南奔驰。 后面,黄巾骑队乱了好一阵之后,才又重振了士气,调转马首,继续向西凉骑兵追击而去。 大道上,骑兵追击战正酣。 马蹄声隆隆惊过旷野,西凉骑队队尾,几名骑兵弯弓搭箭,在颠簸的马背上弯弓搭箭反击追兵,弓弦响时,追近的黄巾骑兵时不时有人中箭被射落马下。 间或也有善骑射的骑兵回以箭支,一来,黄巾军不比西凉军人人善骑射,黄巾军中能骑射之人太少,再者,稀疏的两三支箭支落于西凉兵身上,要么被铁甲滑开,要么被铁甲挡住,挂在上面。 追击战持续一刻,黄巾被射落马者二三十人,西凉军只一人落马,再加之西凉军马膘壮,而黄巾骑兵战马良莠不齐,渐渐追不上了。 忽然形势又变,西凉骑队沿路驰走数里,前方路口忽然又撞见一股严阵以待的黄巾兵正卡住路口。 后有追击,前又有阻路,西凉骑军百夫长面露狠厉之色,“撞过去!” 西凉骑兵听令,马鞭抽打更急,把马速催至极限朝着堵路之黄巾步队直接撞去。 能面对骑兵冲锋面不改色还能维持阵势不乱,非精兵不能,西凉骑兵冲到二十步时,耳闻蹄声如雷,西凉骑兵铁甲耀目声势骇人,黄巾步队还是被吓退了,连黄巾百夫长都带头跑了,没人约束,黄巾兵争抢着四散溃逃。 二十步实在太近了,战马两蹿就能冲至。 黄巾步队大部分人还未退离大道,骑兵便冲至。 一时间,马撞人飞,惨叫此起彼伏。 一名黄巾枪兵被四周的混乱和凄厉惨叫弄得心神慌乱几不知身处何处,眼角突然瞅见一道黑影朝自己撞来。 心中惊慌,下意识的,黄巾兵举起手中的枪就胡乱对着黑影撞去。 砰! 黄巾伤兵感觉身体一侧的骨头咔嚓一声一痛,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一声希律律的马鸣声响起,战马悲鸣着人立而起,马上西凉骑兵一个不防,直接被颠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摔的灰头土脸。 事出突然,后边冲过来的西凉骑兵特意操控着马匹绕开了一点,亏的西凉兵骑术精湛,还能紧急绕开,不然这个落马骑兵就被马蹄子踩死了。 回顾方才究竟,原来那个黄巾枪兵只来得及随手刺出长矛,下一刻就被撞飞了,但他手中的长矛因为角度的关系,顶在了地上片刻,战马冲来,枪杆尾端杵在地上,战马一撞,枪头恰刺进战马脖子处,捅穿了战马半个脖子。 落马摔的七荤八素的西凉骑兵用力晃了晃晕乎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周一片混乱,黄巾在溃散,也没人注意到他。 隆隆马蹄声近,落马西凉兵转头看去,黄巾大队骑兵追近。 西凉兵怒而拔刀,拖拉着一条摔断的腿,举着刀一瘸一拐的狂呼着不要命的朝骑兵扑去。 嗖! 一声羽箭飞来,噗嗤一声箭头钉穿了西凉兵的喉咙,西凉兵手中刀落地,手下意识的死死捂住喉咙,马蹄声近,一抹雪亮刀光闪过,冲近的黄巾骑士身子一低,随后一刀一搂,西凉兵脑袋离颈飞起,断颈处鲜血嗤嗤激飙如柱。 砰! 更多黄巾骑兵撞来,战马直撞在西凉兵无头尸体之上,把无头尸体撞翻在地。 马蹄声隆隆而过,无头尸体被一只只马蹄踩过,已不成形状。 等黄巾骑队过完,许久之后,本溃散的黄巾兵小心翼翼的又折返回来。 方才西凉兵冲杀之时,黄巾死伤不少人,伤而未死者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黄巾兵们开始争抢死人的遗物,他们从死人怀里摸出饼子,从死人身上把破烂染血的衣服扒下,当黄巾兵们发现西凉军的无头尸体时,更是引起了一番欢呼。 西凉兵无头之尸被战马踩的乱七八糟,身上的铁甲甲片也踩扁了,凌乱不堪,身强力壮的黄巾军士推开别人,强横的要把铁甲占为己有。 黄巾军士上手要把铁甲脱下来,拽了几下没拽下来,不把死人手从甲袖里掏出来,就不好拽。 黄巾军士松开拽着的死人软塌塌的手,索性拎起手中斧子,呸呸两口唾沫吐在手心,举起斧头斧头高举过头顶,对着无头尸体的手臂一斧头就剁下去。 围观旁人目睹血淋淋一幕,并不畏惧,都在围观。 一斧头接一斧头,剁了二十几斧头,黄巾军士停下,斧头交到右手,脚踩住四人胸膛用力踩住,俯首抓起死人被砍的半断的断臂,用力一拽,骨茬分离,血肉模糊的断臂处,只留一点皮肉相连。 黄巾军士拿起斧子又砍一斧,彻底把无头西凉骑的手臂从大臂处砍断了。 断臂随手拎起往一边扔,断臂又引起了旁人的争抢,因为断臂之上,还有半个袖筒,袖筒也是布料。 黄巾军士如法炮制,砍断无头尸首一臂,又砍断另臂,把无头尸体已削成人棍。 没了手臂碍事,黄巾军士三两下就把铁甲从无头尸体上扒了下来。 铁甲入手沉重,铁片一抖哗啦啦响,黄巾军士打量了一番铁甲,满意无比,然后直接就把粘满鲜血和灰尘肮脏不堪的铁甲套在自己身上。 持斧黄巾军士拿了铁甲走,其余黄巾围过来争抢尸体上其他可用的东西,不一会儿,就把尸体撕扯的七零八落。 尸体上所有的东西,连一块布一根绳都不剩下,被搜刮的赤条条的无头尸体连同其他尸体被黄巾军随意抛尸路边,然后扬长而去。 无名道口,尘灰方息,土路上留印马蹄,黄土中血混灰泥,再又久,扑棱棱翅响,黑鸟嘎嘎一片落聚,老鸹至矣。 冒然突进的西凉精骑,已被分割合围各处。 西凉骑勇悍,破黄巾羸弱之兵散乱之阵,易如反掌,纵是遇黄巾大队骑兵,也能一股凿穿。 然而西凉兵频繁遇战,每战都有人力折损,只半日,千余精骑,只剩不到五百之数。 西凉骑军处境全都不妙,往哪撞,哪哪都有堵截,换个方向还有堵截,冲破一阵,行不远,前竟又有一阵。 一队西凉骑兵队形散乱,惶惶奔逃,此部骑兵屡屡折损之下,还能有百骑,骑队中一体态胖大之人,乃董卓也。 董卓此时满脸灰土,狼狈不堪,刚遇十个路口,个个路口都有黄巾堵路,身陷重围之中,董卓此时已失方寸,随便找了往东一条路,不管不顾的沿路逃去。 —— 此一日乱战,黄巾与西凉兵接战频频,遭战不知凡几。 于傍晚之时,跑的人马疲惫的董卓一队,绝望的发现,前边又有一大群黄巾堵路。 “吁——”董卓紧急勒马,顾不得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董卓满脸焦急之色,拉起缰绳调转马头,“田里走!”口干舌燥的董卓沙哑的喊了一声,左是荒田,董卓一踢马腹,战马低低跳跃了一下越过田埂踏入荒田之中,而后一蹄深一蹄浅的穿过田地往南而去。 太阳落山之时,黄巾对西凉骑兵的围堵还在继续,夜中,围剿不停。 连夜,董卓不敢停留,也不敢走路,只挑田里走,惶惶一夜,直到天亮,到第二日下午,董卓遇到了缓缓而来的官军大队人马,这才惊慌稍定。 回头一看,董卓身边只剩不到五十骑。 此日,十月十七。 董卓领西凉骑兵轻敌冒进,先被请君入瓮,又中十面埋伏之势,乱战小战数百,西凉兵伤亡不停,终至惨重。 待其他幸余的西凉骑陆续逃回,笼统一数,千骑仅剩三百出头。 十亭已去七亭,折损骑兵七百之巨。 是战,黄巾伤亡数倍西凉兵,死伤数千。 张角一举打残董卓骑兵队之后,黄巾竟然又全部缩了回去,不知张角是作何意图。 和步军大队会合之后,董卓得了教训,再不肯轻易冒进。 董卓再怕中伏,他不可谓不谨慎,走一截停一截,就怕行军队伍拉长,前后不济之时,会被黄巾突袭。 然而,连两日,不仅没有黄巾再围堵大小路口,连一个黄巾也没有了。 心知黄巾有异,可刚吃完大亏,董卓宁肯行军慢如龟速,而不肯稍快些许,却不妨,这又正中张角算计。 在董卓和张角主力大战之时,偏路,义军和张宝偏师又是先后数战,每战以溃敌为次,歼灭为要,抓俘为重,数战抓得黄巾俘虏近万,黄巾偏师军力已大损。 若是要攻城,义军人力已经充足了。 张宝心忧战事,还记着临行前兄长所说夹击官军之策,故而虽连战连败,张宝却是战意不减,每败,不消一两日,就又整队再来。 这也因此,正中义军下怀。 义军正是要半蚕食鲸吞黄巾兵力,席卷以成大,而后直压而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军票】 义军鲸吞至两万人,一个问题出现了,粮草紧张了。 李孟羲从未听到刘关张三人说粮草如何,他一直以为粮草足够充裕,现在说粮草不继,让李孟羲始料未及。 哪怕是没兵器呢,没兵器也好办, 揭竿为旗,斩木为兵,总有办法。 要是敌军强大,那也有办法,三十六计用一遍,不信不能屈敌兵势, 不信不能攻守易势。 车不够可以就地伐木做车,草鞋不够可以发动民夫们去编草鞋,都不是难事。 可唯独粮草不够了, 这个问题没任何办法解决。 粮草一旦耗尽,义军一切努力,瞬间乌有。 没吃的,俘虏们会造反,往好了想,义军行事仁义,俘虏感刘玄德恩德,不会造反,为了找口吃的,为了求活,黄巾会离开义军,再复反为賊。 此时若为百姓计,为大事计,狠心的做法是,粮不够,那就把多余的人屠杀了, 老弱全杀,病残也杀, 只会种地不会骑术不善弓弩的无用之人也杀,只留少部分精华人力,如此,坑杀数千近万,则少了几千近万张吃饭的嘴,粮草问题顿时解决。 可,行坑俘之暴行,刘备关羽断然不允,李孟羲也不想,连张飞都会觉得杀俘不详,不愿行此残暴之事。 李孟羲知道军粮不继的时候,当时他正在木工营,木工营恰又有新板车做出,李孟羲照常例去淄重队拿粮食。 正好刘备也在淄重队清点粮食,刘备看着木匠们背着几大袋子粮食走并未说什么,却把李孟羲留住了。 “羲儿,我军如今已两万有余,若人再多,粮草或有不继,你看, 给匠人的赏粮,是不是……”刘备话说了一半,就适时停了,言下之意,就是让李孟羲暂时不要再拿粮食给木匠们了。 木匠们本有口粮配额,饿不着,赏木匠们的粮食放木匠们手里一时也吃不完,等于物不尽其用。 听刘备说军粮不够了,李孟羲是震惊的。 随后,李孟羲就意识到,值此非常之时,的确应该把粮食用在关键之处。 可是,给木工们粮食是为了激赏,粮食要不给,木工们应当能体谅到军中难处,但,李孟羲觉得稍有不妥。 人无信不立,李孟羲亲自定下的激赏法,又亲手废弃,折损信誉。 (不能不给,又不能全给……)李孟羲皱眉思索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了!) 早前完善激赏法时曾考虑过,激赏重的是时效,也就是说,谁达到奖赏条件,应立刻奖赏。若不如此,累积到一年,一年统一核算一次,则就是发例行工资了,不是激赏了。 匠人们谁想了个好主意,立刻赏其粮食,那么此匠人接下来数天的干劲和创造力都是十足的。 要是匠人想了个好主意,说不错,记下了,一年后再赏粮食,匠人面无表情,奥了一声就走了。并没有什么激赏效果。 所以,激赏法不能费,且不能用拖延法,还是应该重时效。 李孟羲想到了既留激赏时效,又延期支付,两下结合的折中法。 具体方法是,匠人们谁再想出了好方法,假如这个方法值五十斤粮食,那就赏这个匠人一斤粮食,同时,发给其四十九斤粮食的支票。 如此,匠人们时不时还能拿到粮食,时不时可饱餐一顿,则激赏依然有效,匠人们拿到粮食的时候,接下来会干劲激昂一段时间。 同理,如果一个木匠提出的方法值两百斤粮食,依然只赏其一斤粮食,剩下一百九十九斤粮,用支票支付。 支出一斤粮食并不多,不会影响军粮储备。 李孟羲片刻的思索,就把问题解决了。 李孟羲把想法告知于刘备,刘备笑了,“如此甚好。” 接下来,就要解决支票的问题,李孟羲首先想到的是,随便撕块布,然后需要给木匠多少斤粮食,就在布上写多少斤粮食。 但随后又一深想,这么做,有疏漏。 赏出去多少粮食,李孟羲都没记录在案,心里也没有数,再加上每天事情那么多,根本记不清到底谁谁谁提过了什么什么方法,赏了多少多少粮。 万一有奸滑的人偷摸弄块麻布,也写多少斤粮食,拿来混水摸鱼。 损失点粮食不算什么,但万一此偷奸耍滑作法带坏了匠营的风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fqxsw.org 匠营是什么?匠营现在几乎就是个研究氛围技术氛围浓厚的科研和生产单位,匠人们无不都在琢磨着改进技术,好以此来得赏粮。 但凡谁,什么脑筋都没动,随便造假一下,就得了大量粮食,旁人一看,就觉得自己傻乎乎的脑筋脑汁有点愚蠢,也就有样学样,把用在思考技术的精力,往偷奸耍滑上用了。干城,于是毁于一蚁穴。 麻布不行,麻布太容易找了,木匠们随手能找到麻布。 应该用稀少的布料制作支票,比如丝绸。 丝绸总不至于满营都是吧。 然而李孟羲又一想,丝绸还真的都满营都是。 刘玄德视钱财如粪土,关羽亦然,张飞亦然,李孟羲亦然,军中缴获的丝绸不少,李孟羲又发现缎子纹理密实,作为绷带用布比粗麻好多了,于是缎料被各种裁成绷带,亦或者给妇孺营哪个衣不蔽体的小孩子扯一些丝绸做衣服去了。 以至于,军中现在流散的丝绸到处都是。 匠人们难以找到丝绸,但不至于一点也找不到。 丝绸也不一定完全稳妥。 再往复杂了考虑,可以找来几匹颜色不同的丝绸,然后缝出一种多材质的布料。 这样一块色彩斑斓,集合了众多华贵布料的布块,应该没有人能收集齐了。 说干就干,李孟羲去翻布料去了,他专挑看着华贵颜色稀少的挑,最后,挑得不同颜色的丝绸五匹。 拿着丝绸去妇孺营,找到绣娘柳氏,略交代几句,柳氏就明白了要干什么。 用五种不同颜色的丝绸,各剪出一长条,然后合缝成巴掌宽的一条,工作量不大,两刻钟时间,柳氏就缝出了手臂长的一条五色长带。 有的用了,李孟羲去找来笔墨,略想了一下,决定仿照钱币面额来,十斤五斤,二十斤,一百斤的面额来写,这样用着方便。 写下一块,李孟羲就拿剪刀剪下,就这样做了两个之后,李孟羲突然又意识到了不对。 不应该只写一斤两斤的,应该按存折那样,用异体字,壹贰叁,这样的字体。 因为,【一】容易被篡改,随便添一横,就成二了,再添一竖,就成十了。 木匠们手中有墨盒,手里有墨很方便篡改,万一真有人篡改,难以发现。 所以,应该用异体字。 当天黑的时候,李孟羲制作了一大堆各种面额的布块,然后,李孟羲去木匠营召集众人,言语了一番,木匠们放下手头的活各自散去。 不一会儿,鲁犁拿来大秤,和抬秤的杠子,木匠们背着大包小包的粮食来了。 这边称粮食,称得多少斤,李孟羲就拿多少斤的票给那个木匠。 木匠们接过票,发现票五颜六色的很好看,票上写着字,字体很复杂,木匠们认不得。 心中虽有疑惑,木匠们却不怀疑日后粮食能不能兑现,李孟羲的信誉还是有的。 最终,李孟羲从木匠营那里把木匠们手中囤积的粮食全换走了。 一统计,竟然收得两千九百多斤粮食,数量很惊人。 由此可以看出,匠营是多么蓬勃发展,到底有多少木匠想出了改进生产的方法,木匠们又生产了多少板车,才能得到这么多赏粮。 收完了粮,李孟羲去找刘备,说从匠营收了快三千斤粮食,刘备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李孟羲办事能力实在是强。 按刘备所想,日后不给匠营那么多粮食就成了,没想到,李孟羲不仅改了激赏之策,还顺便把匠营的存粮都给收走了。 李孟羲说起了票制,刘备极感兴趣。 末了,刘备从李孟羲这里要了一些五色布,也准备用票代替实物来奖赏众将士。 近来多有征战,屡屡有立功士卒需要赏赐,可军中现下物资匮乏,酒肉实在不多,战后犒赏有功之士的时候,就一点点肉,刘备都觉得拿不出手。 现在李孟羲提了以票代赏,刘备突然就有了灵感。 犒赏之时,肉虽不多,但可以以票据的形式把十斤百斤的肉赏赐下去,日后可凭据兑换。 等于是,拿日后的钱粮肉食,重赏现在的有功之士,能使激赏之效大为增强。 没有票据法的时候,刘备犒赏众士之时,看着有功之士碗里只有一小块肉,刘备还得好生劝慰一番,干巴巴的说,现在军中无酒少肉,苦了众兄弟了,待日后,必让大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的刘备都难以启齿了。 有了票据之法,妥当了,再犒赏有功之士,发其十斤百斤肉票,岂不大气?赏赐岂不丰厚?众士岂不昂扬? 票据,李孟羲称之为军票,自这一日之后,开始在军中广泛应用。 在后来,军票制度发挥了更大的用处。 第四百四十六章 观城 义军与黄巾数战,每战大同小异,每一战都是关羽领骑队或是正面冲击黄巾阵线正中的破绽,要么就绕一大圈绕到侧面,斜冲破阵。 只要骑队建功,黄巾阵势必乱,然后步队趁机压上, 黄巾必溃。 骑兵队优秀的战场表现,让李孟羲深刻意识到了骑兵的犀利。 与骑兵部队相比,黄巾阵势如同一只庞大又迟缓的乌龟,骑兵则像一只迅疾的鹰,每每关羽领骑队绕侧之时,黄巾也会下意识的跟着骑兵移动的方向进行防备, 然而不动还好, 一旦黄巾跟着骑兵的移动而动起来,不一会儿,黄巾自己把自己带乱了。 等黄巾稍一露出破绽,骑兵队见缝就扑上去,此时,黄巾阵势已经乱了一半了。 李孟羲每一战都跟着出去,他感觉赢的太简单了,又或者,战争本来就这样。 张宝部骑兵部队自从拿出来用了一次然后被关羽轻易击溃,张宝就再也不敢轻动了。 十月,二十日,连战连败的张宝终于意识到再这持续败下去,兵力就全损耗了,后知后觉的张宝立刻收缩兵力,缩回了文安县城,看样子是打算四守不出了。 张宝部还有多少兵力,不知,问了黄巾俘虏中的高级头目,黄巾头目也不知道张宝有多少人。很可能, 连张宝都没能弄清麾下人马几何, 张宝部组织度就差到如此程度。 义军前后七胜,每次都小胜,都是把黄巾阵势击溃之后,小追一截就不追了,分寸拿捏的刚好,没有直接一次把张宝打的心惊胆战,就能不停诱使黄巾卷土再来,进而逐步吞掉黄巾人力。 前后七战,义军全力围堵溃兵抓捕俘虏,共计抓到俘虏一万三千八百有余。 张宝不能知手下人马详数多少,义军则不同,俘虏只要抓回营,不用过夜,当天就能清点出精确人数,这就是双方的差别。 南和城在南十五里,黄巾龟缩,终于要还是要攻城。 义军两分,大队留于营寨之中,战兵并民夫数千, 木匠营全队拉着大量木头, 一并去南下。 二十一日,义军发六千人至南和城下。 这六千人已是义军能安全动员的兵力极限,军中现在俘虏太多,占据一半之多,出发的六千人是战兵加民夫中挑选的壮勇才凑足六千人,如果抽调更多人手,就没有人手看押俘虏了。 刘关张各领一部战兵加数百民夫,分堵南东西三门,只留北门空闲,此就是攻城战中所用的围三阙一法。 攻城第一步,围堵城门,刘关张三人带的有历经厮杀的老兵,还有战力次一挡的民夫。 若只带战兵堵门,战兵就一千多,刘关张三人一人就领三百人,人太少。 不是能不能堵住城门的问题,三百战兵可堪一战,问题是,如果兵力太少,让张宝以为能占便宜,有胆领兵冲杀出来,那就麻烦了,会让义军置身麻烦之中。 所以特意带了很多民夫,就是为了人多势众,是为了威慑。 此中涉及到了心理战术,假若,攻某城,已经计算好了,三千兵力就能百分之百把城池攻下,那么,此时该派多少人攻城? 是就派三千,兵力精简,减少粮草消耗? 不对。 就算打算三千人攻城,也应多多派遣兵力,派一万人参与围城才行。 只三千人,人数不多,数量不够给敌军造成威慑,敌军则就不会畏惧。 相反,如果是一万军队,我军打算以三千兵力投入攻城,其他不动,但我军知道,敌军不知道。等到攻城开始,我军只动了三千兵力,便屡屡让城头几度易手,险象环生,那么敌军守城将领再往一看,看到城外还有乌泱泱的大军,顿时心只往下沉。 此时,敌军守城意志不坚决,我军再威逼利诱,对城中发箭书,言说早降可得厚待,待城破再降,鸡犬不留。 敌军守城将领考虑到城墙屡危,且城外攻城兵力还有很多,自思再守下去,城池必破,守城将领于是索性直接降了。 敌军守城将领哪里能知道,我军打算攻城的兵力就三千人而已,余下的民夫根本没打算投入攻城战。 fqxsw.org 故曰,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人越多越好,人无边无岸,看着就吓人,敌军看我阵势,未战怯了三分,及战,还得留出部分兵力防备我后方人山人海,战后,纵我精兵溃败,敌军观我后阵还有许多兵力,敌军不敢追击。 此便为威慑,两虎相争,旁边哪怕是站了一只狗,老虎也得忌惮。 攻城之精兵,是虎,虚壮声势之民夫,看似人多势众,实则战力顶多是狗,可就因狗在,又虎当前,敌军畏狗亦如畏虎。 三千精兵,吓不倒守城敌将, 九千民夫,论战力尚不如三千精兵,则反能吓倒敌城守将。 精兵能成之事,人多势众或不能成,人多势众能成之事,徒有战力人数不足则亦不能成。 若以精兵为虎,以为狗,则虎狗各有其用。 放于今时,围三缺一是为给敌军留一后路,看是否能吓走敌军,以得意外战果。 三千精兵是断不足吓退黄巾的,但两万民夫则有可能。 攻城第一步,围城,刘关张三人把三方城门前列好阵势,把城门堵住之后,攻城第二步,观城,李孟羲跟着刘备,远远的围着城池绕了一圈,以知哪向城墙高,哪向城墙矮,哪向城墙新,哪向城墙旧,又哪向有护城河,哪向没有护城河。 转了一圈,李孟羲首先一个感觉,南和城非常大,比当日攻打的文安县城大的多,城墙也高的多。 攻城器械到今日为止,军中能生产的,依然只有攻城梯和攻城椎而已。 要造攻城梯,先要知城高。 李孟羲遥望着高耸的城墙,皱眉看了片刻,问,“玄德公,你观此城,墙高几许?” 刘备凝望片刻,“四丈有余……近五丈。” 五丈高的墙,则攻城梯应长六丈,梯子不可能直直的贴在城墙上,而是以一定角度靠在城墙上,按攻城梯与城墙的角度大小不同,则最小梯长也有不同。 当攻城梯与城墙夹角分别是三十度,四十五度,六十度的时候,那么攻城梯的长度就可以直接精确的算出来了,因为三十度,四十五度,六十度这三个度数是特殊角。 城墙高度看完了,至于城墙是什么材质的,是土是石,坚固不坚固,则就没必要看了,现在又没有投石机,没办法砸城墙,城坚固与否没观察的必要。 日后若是有投石机之时,在攻城之前先探查清四方城墙的材质则就很有必要。 石墙砖墙要比土墙坚固,新城墙要比年久失修的旧城墙坚固,高大的城墙比低矮的城墙坚固,要用投石机砸城之时,投石机往低矮旧土墙处砸比砸别处更容易把墙砸塌。 除城墙材质不需理会之外,城高也是需留意之处。 墙高则必宽,未有城墙高反而墙上过道窄的情况,城上过道宽则能容纳更多的兵力,于我方攻城来说,城上敌军兵力越密,我越难成功登上城头。 转了一圈,李孟羲发现,南墙高而北墙矮,墙最高的是南墙,最低的则是东墙。 因此,攻城方向是东墙。 东墙矮,则我军将士爬上城墙的速度更快,兵力投放速度更快,墙矮则墙上过道必窄,过道能容纳的兵力必少,利我军登墙。 已经决定了攻东墙,李孟羲和刘备就不去其他墙看了,他们在东门外遥观墙下护城河。 好的消息是,护城河里的水干了,里边没有水,坏消息是护城河沟看样子挺深,我方士卒抬梯靠城之时,过护城河沟时会艰难许多。 吊桥。 南和城吊桥已被高高拉起,观其宽则可知攻城锥轮距应做多宽,轮太宽过吊桥则不方便。 吊桥后应该是城门洞,城门洞的宽窄更为重要,城门洞大小决定攻城椎尺寸大小。 于文安县攻城一战,李孟羲推演城门洞咫尺距离之中,破门之后,攻城椎是由攻城之士推着往前走,还是攻城椎放一边不管,甲士从攻城椎旁绕过去,直接朝围堵城门的敌军攻去。 当时的推论是,看敌我对比如何。 敌为陷阵营,我为黄巾,我攻城,敌守,则攻城椎撞破城门之后,我必须推着攻城椎继续往里撞,因为敌军是陷阵营,直接与之接触我冲不开陷阵营的围堵,把攻城椎当冲车往前撞,反而有可能撞开条路。 反过来。我是陷阵营攻城,敌黄巾守城,则攻城椎破门之后,必须把攻城椎丢在一边,我甲士直突而去。 因我陷阵营精锐,短兵相接能发挥最大优势,如果隔着攻城椎和黄巾角力推来推去的,则死死限制住了陷阵营的战力。 现在情况,义军与黄巾,毫无疑问,义军精强,而黄巾羸弱,故,攻城锥破门之后,要丢在一边,于是也就没必要做刚好卡住城门洞宽度的巨型攻城锥,普通攻城椎就够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攻城战法2.0 攻城战最焦灼之处,在城头之方寸之间。 文安县破城之战后,刘备和李孟羲两人借城墙之便,操练攻守战法,当时论定,攻城之时,要错开城后楼梯所在的位置, 因为我军将士若于此处上城,将面临来自左右和来自楼梯口叁面敌人的围攻,且离楼梯口近,敌军增援到达迅速,进不利我攻城之士。 故,攻城之主攻点,应避开城后楼梯处。 最好的攻城点,应该是城墙角,因为…… 刘备和李孟羲两人, 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沿着城墙,往城墙角看,他们看到了,城墙角耸立的,高高的箭塔! 刘备和李孟羲都愣住了一会儿,两人一左一右仰望箭塔的眼神,有那么好一会儿的迷茫和不解。 就像,是智障al数据库不全,然后扫描到陌生东西时,当机了。 好一会儿,刘备和李孟羲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彼此,默契尽在不言中。 “奥,”李孟羲抬头看着刘备,恍然奥了一声, “原来, 城墙角, 会有箭塔来着!” 早前文安县推演攻守战法, 文安县城小破城一座,城墙角没有箭塔,因此,李孟羲很快就发现,攻击城墙角这个位置,第一,攻城队承受的箭雨密度最低,第二,跳上城墙角这个位置之后,攻城士兵周围的敌军远比城墙中端的敌军要少。 简化一下来比较,就拿打架来说,打架的时候,背后靠墙,就能避免来自身后的攻击,就能少应对一个方向的敌人。 城墙角这个位置,也等于是靠墙了,也能减少一个方向的攻击,登上左城墙角,不用面临来自右边的攻击, 登上右城墙角, 不用面临来自左边的攻击。 城墙角毫无疑问是防御薄弱之处。 然而,现在见到前方城墙角耸立的箭塔,李孟羲意识到了,古人也知道城墙角防御力的不足,并发明了箭塔作为补充手段。 攻城队如果攻击城墙正中,那么毫无疑问,将承受前方和左右的弓弩的重叠攻击,将承受最密集的箭雨。 但,攻城队攻击城墙角时,只有承受前方和一侧侧翼的箭雨,敌军箭雨密度大减。 2kxs.la 这是敌城没有箭塔的情况下。 但敌军城角耸立着箭塔的时候,情况就变了。 在城角的方寸的空间,箭塔数层,每一层都可站上弓弩手,一下让城墙角的兵力密度提升数倍。 于此时,攻城队再从城角进攻,虽说少了侧翼的箭雨,但却多了箭塔高处的箭雨,城角此时,箭雨密度不再薄弱。 等到攻城队从墙角踏上城池之后,因墙角箭塔的存在,攻城之士将再次受到左右围攻,城墙角的兵力薄弱不复存在。 多了箭塔,瞬间让城墙的防御结构大变,墙角一跃从最薄弱的位置,变成了最牢固的位置。 攻守从来都是一体,古人筑城之智慧,令人叹服。 李孟羲遥望城墙上的箭塔许久,他学到了新的知识。 攻城战法2.0更新。 筑城守城战法2.0更新。 【城角箭塔之用,墙角乃结构,人力,箭雨,之薄弱处,亦被攻破。 为解此缺,增强墙角之防御,可于墙角处筑箭塔。 箭塔高数层,可容甲士强弩数十,亦可屯擂木巨石金汁以备防守。 箭塔一出,城上固弱易势。 墙角无箭塔,则墙角最薄弱,而墙中段防御固强;墙角有箭塔,则墙角防御最强,墙中段防御亦强,城防无薄弱也。 知攻城之法,若敌城墙角有箭塔,则必使床弩投石机火箭等,先摧箭塔,再强攻城角。 于守城之法,墙角有箭塔,守城之时,可多派强弓劲弩上塔,盖此处高耸开阔,高城墙丈余,塔上居高临下,能更尽弓弩之威。 于墙中段,敌军不时跳梯而入,墙中弓弩手时时被扰,不能全力发矢。 于箭塔之上,敌军纵自墙角跳入,其不能极高,塔上弓弩手不为其扰,可全力发矢。 于筑城之法,城但有角,则必要于城角处筑箭塔,不然,则城防有缺。】 攻城守城战法更新,李孟羲写完所有,卷起布匹,收起笔墨,再抬头看,远望敌城箭塔,李孟羲眉头微皱。 城墙角的防御破绽不能利用了,主攻点不能选在城角了,那就只能从城中段攻了。 攻城墙正中,应避开墙后楼梯处,遥望城池看了半天,也看不到墙后什么地方有楼梯啊。 想起来了,古代攻城时,有专门用于观察的攻城设备——井阑。 井阑是一种非常高高度看完了超出敌城很多的一种大型器材,井阑最大的优势就是高度,借由高度,井阑上方的士兵可以把城中看的一清二楚,敌军任何兵力调动都能观察的到,自然,城墙构造,墙后何处有楼梯口,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井阑可有观察功能以外,还可把井阑推的离城墙近一点,井阑上的强弩手可借高度居高临下的打击城头之敌。 甚至,井阑上搭块板,还能放床弩。 一架床弩对着城头敌军不停的射,那守城之敌,心理压力得上天了。 为弄清城墙构造,需要井阑。 李孟羲和刘备一起去木匠营,和木匠们沟通井阑怎么做。 军中现在有了厉害的军械匠人,是卢植旧部,从董卓手里挖来的。 从军械匠人那里得知,井阑需要不少木头,还费功费时。 木头不是问题,费工费时的话,李孟羲问,需废工时多少? 军械匠人沉思片刻,四五天。 四五天时间就有些太久了,尤其是军粮不继的现在。 李孟羲眉头皱了一下,以李孟羲的理解,井阑最大的用处就是高度,也就是,只要够高就好了。 往远看了一下,还能看到远处城池的轮廓,“这样如何?咱就搭个高架子,越高也好,然后找根长竹,竹竿上绑着一人,把人举起来举高,也能看到城里。 如此,不就省了许多工时?” 李孟羲的方法让工匠们诧异,工匠们习惯了踏实干活,李孟羲跳脱的思路完全出乎匠人们的意料。 第四百四十八章 让我查查兵法 为减省工时,完整的井阑就没必要做了,只随便搭个高的架子就成,架子高度不够,就用长竹竿上吊着个来弥补高度。 至于把谁吊起来,肯定不能是关羽张飞,这俩人身材魁梧, 体重不俗,往竹竿上一吊,咔嚓一声竹竿就断了。 也不能是刘备,刘备一样太重。 李孟羲去找竹竿了,木工营找了半天,没见太长的竹竿。 记得军中曾买过一些长竹,就是不知,长竹还有没有剩的。 不得已,只能派骑兵返回营寨,去找一找看看。 义军是午时至城,把城池团团围定,又围着看了几圈城墙构造,转眼就是夜晚。 夜晚,木工营的匠人们都在忙碌制作攻城器械。 文安县攻城之战时,木匠们做攻城器械还是生手,现在木匠们轻车熟路多了。 攻城梯制作要点有数处,第一,应考虑好城墙高度,避免出现梯子不够长的尴尬情况。 第二,攻城梯质量用不了多好,重要的是足够简单和生产迅速。攻城梯制作最简易之法,一根原木噼成四瓣,然后得主轴两副, 主轴上不用凿洞,不用茆榫,只用砍出一些豁口, 然后把木棍往上一卡, 再拿绳子一绑,就成了梯阶。这是当时文安县攻城战后总结出的最简攻城梯制作之法。 攻城梯要点第叁,梯阶尽可能不用圆的,圆的容易脚滑,削成方的最好。 攻城梯要点第四,如果要在攻城梯顶部制作挂钩,那么制作挂钩的最简易方法,把车轮卸了,车轮一破两半,成两个半圆,把半个车轮隼接到梯子上就成了。车轮的制造工艺,本来就是把四块方木热处理软化之后拼接成圆的。如若不用车轮,用其他木材做挂钩,则能做圆钩,就不做方钩,因圆钩钩挂容易,操作方便。 攻城梯的制作细节就这么多。 军中现下能生产的另一种攻城器械是攻城椎。 攻城椎比梯子复杂的多, 由经验最丰富的匠人们来做, 匠营副官鲁犁亲自参与其中。 李孟羲看到鲁犁,走过去,问,“鲁犁,你可还记得,文安县之时,当时做完攻城梯,有何不足?” 鲁犁便开始回想当时文安城下,鲁犁想起,是攻城战结束后的第二日,新做成的攻城椎推到城下测试,然后,玄德公举着个磨盘丢了下来,咔嚓一声,攻城椎砸塌了。 还有,用水从攻城椎顶棚往下倒,水渗了下来,这就是说,不成,顶棚不密,敌军若是金汁泼下,攻城椎中的人就被烫伤了。 除此以外,鲁犁看着李孟羲,好像当时军师还说,攻城椎的轮子得大一点,什么轮径大,通行能力好,轮径小,一个小坑就卡住了。 鲁犁不懂什么轮径,他只当是轮子大,好推着走。 面对李孟羲询问的眼神,鲁犁一番思考之后,于是道,“攻城椎一得结实,石头砸下来,不能砸坏,二是得用牛皮蒙顶,防金汁盖顶,叁得是轮子得大,不怕小坑小洼。” 说到这里,鲁犁突然惊噫一声,“军师,大轮子咱不用做,咱不带的就有?” 鲁犁瞪大眼睛,惊讶的看向李孟羲。 “对,”李孟羲笑了,“大轮不用做,已有。” 巨型车轮这次带了二十对过来,足可做攻城椎五辆。 关于巨型车轮为什么会囤积了一些,根源还在文安县攻城战之后。 文安县攻城之战,是李孟羲经历的第一次攻城战,当时李孟羲发现,限制攻城椎制作速度的,是技术最复杂的车轮。固然,可以用省事的方法,直接把粮草车的车轮卸下来用,可后边又涉及到,大型车轮通行能力强的方面,车轮大,就不容易被坑洼小石头什么的挡住。 如果要尽可能挖掘攻城椎的技术潜力,攻城椎的轮子应该越大越好。 普通车辆的车轮太小,要大型车轮,必须另外再做,问题就在此处,轮子做起来复杂,到攻城的时候再做大车轮,就不太来得及了。 所以,李孟羲就想到了平日做一些超大的车轮,行军时带着,需要攻城的时候,拉着成品车轮过去,直接和车身组装。 自文安县战事之后到现在,大车轮一副一副慢慢做,累积的足够一次攻城战事用了。 李孟羲看鲁犁对攻城器械门清,于是也不耽误他忙了,李孟羲随后离开木匠营。 李孟羲走,鲁犁惊讶了许久,他觉得军师简直神机妙算,早算了今日会用到大车轮一样,早早把车轮备下了。 是夜,军中开灶,食物远比平日丰盛,稍有肉食,还有鸡蛋,鱼也有。 要攻城厮杀了,总得让人吃点好的。 吃过饭后,众人讨论攻城细则之时,东一言,西一语,李孟羲忽然停下,“我去把攻城战法拿来。” 所谓的攻城战法,是文安县攻城之后,李孟羲认真记录下攻城所遇到的种种问题种种考虑,还有攻守战术之汇总。 离当日攻城战,时间过去太久了,李孟羲已不能想起攻城战法所有。 故而,要回去拿攻城战法去。 可惜来攻城,一切从简,李孟羲没想到把杂七杂八的布匹带回来。 连夜,数骑护送李孟羲回寨。 当李孟羲回到自己的厢车旁时,小砖已经独自一人睡着了。 李孟羲用来记录兵法阵略的纸张布匹等,在车厢后放着,要去拿,势必惊醒小砖。 “小砖,起来。”李孟羲拍了拍弟弟,要把叫醒。 叫了几声,小砖醒了,一醒就看到火把边一张脸,小砖一下吓哭了。 李孟羲乐了,“不哭小弟,哥哥回来了。” 一看果然是哥哥,小砖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哥哥你回来了吗,你都哪去了吗。” “哥哥去打仗去了,小砖,你把哥哥的兵法拿过来。” “什么吗?”小砖没听懂,疑惑的看着李孟羲,他不知道兵法是什么东西。 李孟羲只好爬过去亲自去翻找。 随便拿起一卷布匹,布匹抻开,上边写的有字。 “缝以五色丝绸长带……” 看了开头,李孟羲便卷起布匹扔一边了。 这一卷不是,这一卷是写的军票法。 随手又拿起另一卷布匹,再抻开,“游骑商队当多立旗帜少立刀枪……” 也不是,这是游骑商队补给法。 再一卷,“箭羽涂赤……”不是,这是鸣镝战法和赤羽箭标注射界之战术。 “……鱼胶与绷带相合……”医疗胶布制作思路,不是。 “……以炭做呼吸器……” “……激赏之法,重在时效……” “……步着赤,弓弩着绿,骑着黑……” “……旗分软硬,软旗动则四向可视,硬旗则不惧风雨……” “……举火如墙……” …… 一卷一卷翻过,卷卷都不是所要找的,李孟羲这时才发现,自己每天记一点,每天记一点,竟然积攒下来这么多东西。 多的李孟羲都觉得太多了,又多又乱,找个东西都找不到。 忽然李孟羲想起,文安县攻城之战,在比较靠前的时候,当时应该还有纸张没用完,当时还没用麻匹。 想到这里,李孟羲停下在布匹堆里翻了,他掀开铺被,从被褥下翻出了厚厚一匝纸张,随手翻了几下,攻城战法汇总,找到了。 拿到了东西,李孟羲就要再连夜赶回,小砖不依,非要跟着也去。 “哥哥去打仗呢,你跟着干嘛?”李孟羲摸了摸小弟的脑袋。 “俺也去打仗!”小砖怕李孟羲不带他,慌里慌张的找衣服穿衣服,“哥哥,俺也去打仗吗。”小砖眼巴巴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略做思索,心说,说不定攻城队那边比这边还要安全,毕竟义军最强战力都在文安城下。 “那走。”李孟羲索性带着弟弟去。 夜中,数骑离开军寨,向南奔驰而去。 小砖跟着出来,都不知开心啥,李孟羲感觉颠簸的不行,小砖却乐的哈哈大笑。 不久,重至南和城下。 城里城外,城头上,火把明亮,走动着无数黄巾的人影,城外,北东西门两百步外,各扎着营寨,营寨之中,火把点点。 于东门外营帐中,马蹄的的声接近时,刘备特意出来迎接。 当刘备看到小砖也跟着来了的时候,刘备笑了,“呀,砖儿也来了!”说着,就走过去把小砖从马上抱下来。 “俺跟俺哥过来打仗哩!”小砖一本正经的说着,他那语气,就好像他不是因为夜里一个人睡觉害怕,而是过来帮忙一样。 “哈哈!”刘备顿时乐的哈哈大笑。 跟出来的关羽张飞也乐了。 一并回营。 篝火旁,李孟羲膝盖上放着几张大纸,他用手肘压着纸,手里也拿着一张,认真的看着。 刘关张叁人目光都朝李孟羲看来。 至于小砖,刘备给小砖了一个鸡蛋,小砖拿着鸡蛋一点一点的扣着吃吃的开心。 片刻后,李孟羲大致把攻守战法看了一遍。 他收起纸张,看向刘关张叁人,道,“我军无其他器械,只有攻城梯。 攻城之时,必还用龟甲攻城梯战法。 【攻城战法】之【龟甲攻城梯法】 龟甲攻城梯战法细则如下, 一在战前准备。文安县攻城前夜,当时临时拢聚人手,连夜操练,其时人力协调之时,令战兵自为,则高矮前后尚不能主动协调,此处需额外着力。” 李孟羲说了第一点上次攻城战时出现的问题,问题就如所说,是组织度问题,当时让各什长带着人操练攻城战术,各什长都不知道把人高矮拉一下,左右分一下,以至于抬梯子的时候,普遍出现一边多两叁人,一边少两叁人的情况。 YY小说 不知时间过去那么久,义军日日见缝插针,操练不停,不知现在组织度提高了多少,什长伍长们再带队各自操练,能不能协调好同队成员的人力部署。 如果不能,则每队站位,还有战兵们身高高低之类,则就要由刘备几人负责给拉一遍。 此细则商议完,无大问题,顶多此次攻城人手,比前次攻城多的多,一队一队盯过去,要忙碌许多。 李孟羲拿起记载攻城战法的纸张又往下扫了一眼,而后又道,“龟甲攻城梯战法需用方盾盖于梯上,遮掩上方流箭。不用圆盾而用方盾,因圆盾有死角,遮盖不严。 我军中,现在盾牌是否足够?” 李孟羲这一问,把刘备叁人问住了。 张飞不知军备多少倒也罢了,张飞领着斥候在外奔走,军中事务无暇了解,但刘备和关羽也弄不清盾牌到底多少。 军中盾牌没有详数,本有的盾牌,加上屡屡缴获的,加上木匠营有时用硬木做的,盾牌数量一直变动,未能统计。 李孟羲接着说到,“此次我攻城兵力叁千,用龟甲攻城梯战法,抬梯之人,两人一面盾,一盖梯,一防侧。 后续龟甲盾阵,刀盾手一人亦需一盾,至少需盾叁千。” 叁千面盾牌到底有无,刘备关羽也不确定。 如果盾牌不够,刀盾兵就不够,只有刀,没有盾,爬城的时候士卒生存率堪忧。 盾牌晚上也不好清点,明日再清点不迟,李孟羲想了一下,又道,“【攻城一启,士卒抬梯冲锋之时,若半途有人中箭,因其必已无力再战,故允其自行撤回。】,此一处,我军中现有战场救护队,可穿梭箭雨,将受伤士卒自城下抬回,只是,”李孟羲抬头看向刘关张叁人,“让人冒雨抬担架穿梭箭雨,攻城士卒倒罢,手中有盾,可遮挡箭雨。抬担架之人,手中无盾,暴露箭雨之中,是否会人未救走,徒增伤亡?” 李孟羲作为一个现代人,各种近代战争剧中,都有战场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救死扶伤,潜意识里,李孟羲觉得战场救护队是有必要的。 可他同样担心,此举反而会增加伤亡。 刘关张叁人都露出思索模样,要说,士卒中箭倒伏城下,哀嚎不止,此时赶紧把伤者救走,还能稳定士气,此举也能历时救治伤兵,减少伤亡。 可是,正如李孟羲所料的那样,刀盾兵窝缩城下,手里还能拿盾遮掩一下,抬担架的,就完全成了靶子。 要不要让救护队参与攻城,刘备关羽都拿不定主意。 刘备拿眼看向李孟羲,“哎,可惜重甲不足,步人重甲,十步之内,强弩亦不可入。 若使担架队人人着重甲,戴重盔,穿梭箭雨,如闲庭散步,何惧损伤。 只是,步人甲如今方才两套,不足使用。” 刘备提了步人甲,倒是令李孟羲意外了一下。 李孟羲本考虑的战术或者攻城器械,战术是,两人抬担架,则两人手都被占住,就不能拿盾,可以四人抬担架,一人占一手,另一手则可持盾防护。 特殊的攻城器械是,做一种巨型遮阳伞一样的玩意儿,由数人举着,哪里有伤兵,则举着遮阳伞去哪里,以缓慢但是安全的方式,缓缓把一个一个伤兵给救回去。 做巨遮阳伞也好,或者做火车头一样的箱体,几个顶到头上顶着过去,不管是什么小型防护器械,毫无疑问,会笨重也迟缓,不太适合分配给攻城士卒来使用。 攻城士卒攻城时需要灵活性,需要快速一个接一个向城头爬去,如果因为什么别的东西,耽搁了爬城,以至爬城的时候慢吞吞的一个一个跟送人头一样,则就得不偿失了。 巨型遮阳伞也好,顶着门板也好,顶着个屋顶也好,机动性都成问题。但,战场救护队是不需要机动性的,不需要快速向梯子集结,快速向城头爬,战场医护队需要的是安全性,至于速度,救援慢个叁五分钟,区别不大。 因而,防护性能良好,但是笨重迟缓的小型移动防护器械,能且只能配备给战场救护队。 李孟羲在脑海中大致构思了一些不知有没有在冷兵器时代出现过的防护器械,刘备却说让重甲士充任救护队,李孟羲顿时就觉得,刘备这个方法更具有执行性。 做巨型遮阳伞,先不说工艺难度多大,攻城战时间匆匆的,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制作一个巨伞核算不核算,真要做出来,能不能举的动也是问题。 综而述之,条件不允许,重甲士救援队也好,巨型木伞也好,都做不出来。 战场救护队此战不能用。 所以,对于那些被射倒在城墙跟,从攻城梯上掉下来的伤兵,只能按老方法了,把地上掉的盾捡两面往伤兵身上一盖得了。 李孟羲还是比较重视人力,此次预备攻城之士,有青巾兵在内,一千六百新兵也在内,这些人如果伤亡太大,就影响后续第叁批练兵与扩军计划。 刘备所说的的重甲救护队,李孟羲觉得是个很好的思路,既然问题谈到了这里,索性记下来。 李孟羲去找笔墨还有布匹,片刻后回来,篝火旁,提笔写到。 “攻城战时,伤亡时时累有,墙下伤卒哀嚎不止,影响攻城士卒之士气。 且,半数伤兵若救治及时能幸存性命。 攻城战从来为伤亡最重之战,攻城战一战伤亡,抵野战数十,伤亡艰巨,伤兵亦巨。 万千死伤之半数,亦为万千。 无战场救护队,万人伤,则万人死城下。 有战场救护队,万人见伤,则救回五千人。 五千人力之贵,怎可弃之。 故,攻城战时,救护队必有。 救护队穿梭箭雨,无防备之措,徒增死伤。 防备之措已知有叁。 其一,以重甲士充任救护队。 救护队身着步人重甲,头戴护面铁盔,甲裙护膝皆备,此重甲之士,溷然如铁人,纵箭矢撞身,不能破甲。于是,此重甲士,可穿梭箭雨之中往来驰救。此一法。 其二,若重甲不足,可用盾兵抬担架。担架两人抬,则两人手皆占,无暇举盾。 若一担架四人共抬,则人占一手,人举一盾,可稍御箭雨。 其叁,制防御器械如大伞,如长匣,如芦顶者。此类防御器械,其重一人不可持,其轻,数人可持。 攻城士卒登梯需速,此类器械,沉重迟缓,不利迅疾,故,不利攻城之士。 然,战场救护队不需迅疾,只需安然,故,此类器械,恰适用于救护之士。 ” 再往下说龟甲攻城梯战法,到及城,缷梯一步。 龟甲攻城梯战术,刘备关羽李孟羲都熟。 普通攻城梯没有缷梯这一步,只有把盾盖到梯子上的龟甲攻城梯战术有缷梯一步。 缷梯要点数处,大抵可简述为,撤步松手,左松右不送。 撤步后方松手的用意是,梯子上都是盾,最快的把盾卸下来的方法是,两边抬梯子的人,一边的人松手,一边的人不松手,然后哗啦一声,梯子上的盾全就掉了,撤步是为了避免脚被盾砸到。盾可不轻,有的还包了铁,被砸一下可了不得,都到城下了,脚被砸的一瘸一拐的,本来一个还能先登之士,脚不舒服,爬梯子的时候爬了满一点,然后就被射死了。 龟甲攻城梯战法的潜力已挖掘了很深,很多能减少伤亡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至于卸盾之时,让右边的人松手是因为,站右边的人,抬梯子的手,是左手,而左边的抬梯人,都用右手。左手不如右手力大,攻城梯很沉,有时力量稍微错一点,攻城梯一个把持不住,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然后,再去把沉重的攻城梯从地上再抬起来,耽误多少时间,城墙之下,箭矢如雨,多耽误的每一秒,都是死伤。 战术来说,已经相当完善了,没什么问题。 此中关键点在于,战术很好,法度严密,然而攻城战术只刘备知,关羽知,李孟羲知,少部分参与过文安县攻城战的老兵知,大多数士兵不知。 所以,攻城战前,得训练,临阵磨枪。 文安县攻城前夜,也是连夜训练的,现在也是。 义军前身是乡勇,后来又吸纳很多黄巾俘虏,义军军士的平均训练度不高,只能临战教战。 文安县攻城前夜,攻城队操练攻城战法只一夜,此次攻城,兵力是当初数倍,攻城器械打造又需要时间,因此时间宽裕,可有数夜时间以供操练。 训练时间,暂定为两四夜,明日白日一天,也可训练。 攻城可用水攻火攻,用围城耗损,用攻心等,但于当下,只能用强攻法,强攻必用器械,器械只有攻城梯与攻城椎,围绕攻城梯的战法就因此占据了攻城的一半之重。 攻城梯及城之后,后边是靠城阶段,既,把梯子往城墙上靠。 此过程敌我最主要的对抗是,我军要把梯子靠到城上,敌军要把梯子推倒,梯子必然会不停的被推倒。 此时,抬梯为重要过程。 抬梯两个重要关键,一是人数,二是分配,叁是方法。 木工营的能力没达到把梯子做的重量完全一样,有的梯子重,有的轻,因而,就没办法规定一梯多少人合适。索性以饱和之人力抬梯,扛攻城梯冲城的人是多少,梯子倒后抬梯的人就是多少。 分配则是,梯左右都应有人,梯至少前中段都应有人,不然,人只聚在梯子一端,虽然梯子可瞬息抬起,但只抬起一端,另一头还垂在地上,还是难以把梯子竖起。攻城之时,效率尤其重要,每个环节快一点,累积起来,则是整个攻城流程的流畅迅速,关乎伤亡,进至成败。 抬梯的策略是,众人要有意识分列左右和前中后,此可以最快速度将攻城梯抬起。 尤其重要一点是,抬攻城梯时,万不能背对城墙。 人的习惯动作是往前走,而不是倒退着走,攻城梯被推倒拍在地上,要去扶梯子,必须得有人往后走一截,此时下意识的,攻城士卒会转身就往后走,然后后背一下就暴露了出来,直接被射死了。 正确的战术动作是,倒退着后走的同时,依然保持着举盾对前的姿势,然后一步步退至攻城梯左右,俯身抬梯。 倒退着走是违反自然习惯的动作,因此应着重训练。 文安县攻城战时就暴露了一些问题,文安县攻城战前夜,操练了一夜攻城战法,其中也包括倒退抬梯的动作,但是第二日攻城的时候,一着急一慌乱,还是不少人忘记倒退动作了,直接转身就走,此一个动作疏忽,不知多少人因此丧命。 由此可见,是训练不足,没有把战术动作训练到形成身体记忆的程度。 训练度若是足够,战场环境再乱,身体会习惯性的按平时训练的动作做出反应。 文安县攻城之时会暴露的问题,此次攻城,新兵更多,问题肯定还是会暴露。 训练依然必不可少。 李孟羲手拿纸张往下看,他一眼看到【尸堆城破】四字,尸山血海的残酷扑面而来。 城上尸堆起时,城破不远。尸体垒积城上,将挤开敌人,使其不能至前。 一人伏尸城上,则敌军脚下阻绊,多生溷乱,两人死城上,乱更甚,至十人死一于一城垛间,此时,城垛方寸之间,敌已无立足之处,为尸体阻隔,敌离垛已稍远,我攻城士卒跳墙而入,敌刀剑不能立击,攻城之卒,于是已有喘息之击,可攻杀也。 至百人伏尸一处,城墙之上,已充塞尸首,左右不能相及,于此时,我军踩尸入,如若屡平,敌数步外也。 一具尸体,体积比两个沙包大,足够多的尸体往城上一堆,城墙都给堵死了。 城池此时也即将被攻破。 只要死人够多,没有攻不下的城池。 今番,多少人尸垒城头呢,李孟羲算不出,多少尸体才能把城头垒平,才能使攻守均势。 畅谈至深夜,李孟羲大致是以文安县攻城战之后汇总的攻城战法为蓝本来考虑不日攻城,当时收录的攻城战法,竟然事无巨细都涉及到了,畅谈半夜,李孟羲发现没一点可增加的地方。 由此可见,当时集思广益得到的战法已相当完善。当时攻城时遇到的问题,当时都想出了解决办法,现在再攻城,同样的问题,已早有答桉。 攻城战术从头到尾,众人都有种踏实无比的感觉。 小砖早就趴在刘备怀里睡着了,李孟羲也哈欠连连,刘备见状,让李孟羲前去休息。 李孟羲打着哈欠,去中军帐了。 待李孟羲哥俩都去睡觉,刘备发现李孟羲有东西忘拿了,是李孟羲拿来写新东西的布匹。 刘备把布匹拿起抻开看,布匹上写的是救护队防护叁法,重甲法,四盾兵抬一梯之战术法,还有,器械法。 尤其是最后的器械法,李孟羲画了简图,简图活灵活现的是一把大伞,大伞下有形象的小人儿,一对比,就显出伞的大了。 还有一节一节的木匣,一截长匣,叁四人共顶,长匣前后一个接一个,对接如龙。 还有四柱一顶的棚顶。 除去边上备注的细小文字不看,只看图形也能看的一目了然,能看懂各器械的功用是什么。 布匹传了几手,刘关张叁人都看了一遍,对李孟羲画小人的技艺很是赞叹,寥寥几笔,能画出有脑袋有鼻子有手脚还举盾拿刀的小人,很让人惊奇。 尤其小人手中的刀也不同,不是环首刀,是种阔背刀。 关羽对别处兴趣不大,倒注意到李孟羲画的刀了。 以关羽所想,李孟羲善于制器,前有步人甲,这画中的刀,说不得也是什么厉害的刀。关羽决定有空一问。 之后,刘备把画了器械图的布卷卷起,回中军帐,把布卷轻放李孟羲床头,又小心翼翼的替李孟羲哥俩掖了掖被子,而后轻脚出去了。 虽是军中,虽是围城之时,气氛紧张,但军中很安静,四处无声。 李孟羲睡的安稳。 —— 第二日,李孟羲忽然被操练声惊醒了,勐地一睁眼,李孟羲觉得天亮的刺眼。 茫然的起身,掀开被子。 “军师醒了,留的有饭。”一旁走来亲兵。亲兵端着早备好的早饭。 李孟羲还困顿呢,还想无所事事的发呆一会儿呢,但是见到人家端着饭来了,李孟羲用力揉了揉脸,强自抖擞精神起床。 李孟羲在为人处事方面,本身是有硬伤的,如今,和刘备相处日久,平时,刘备见李孟羲哪里礼节不到,会认真指出,不吝指正,慢慢的,李孟羲变得礼数周全起来,这如何不是重要的成长。 第四百四十九章 攻城梯人力接替细则 近来习惯了每日听着鸡叫声醒来,突然换了个地方,没鸡叫声了,一时不习惯,一下睡过头了。 李孟羲草草吃完早饭,他走出帐,外面阳光刺眼, 看样子天不早了。 或近或远的有操练声阵阵传来,热闹非凡,好奇之下,李孟羲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来到地方,李孟羲一眼就看到了背着身的刘备和关羽,还有小砖,小砖扒着刘备的脑袋骑在刘备的肩头,就数他看的高。 李孟羲嘴咧了一下,心说刘备你就宠着他吧。 主营在东围堵东门,训练场在营寨以西空地,隔着营寨,黄巾无法看到操练过程。 李孟羲走过去,“小砖,下来!”李孟羲觉得弟弟爬刘备脖子上不好,不成体统,就叫弟弟下来。 听见李孟羲声音,刘备就看过来,小砖也看过来。 “俺不下来!”小砖嘴一嘟,抱着刘备的脑袋抱得更紧,一副不怕李孟羲的样子。 李孟羲就要训斥,刘备笑了,“你管他干做甚。” 李孟羲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站在一旁,李孟羲看向练兵场。 训练场人很多, 一队队分的很开,目力所至, 到处都是操练的人。 再仔细去看可以看到,有梯子的对,梯子上盖着盾,来回冲跑,显然,是在练龟甲攻城梯战术的抬梯阶段。 旁有一什长,跟着攻城梯队,边跑边咋呼,“跟上了!手里的盾,提起来!挡住腰,不准垂下来!” 龟甲攻城梯战术可以用盾盖梯,让攻城梯可以成为防御器具,防御住从上方射下来的箭雨。但实战中,攻城队还是有防御破绽,排头抬梯子的两个人,还有梯子左右的人,容易被来自前方和左右的箭支伤到,所以有专门针对这一缺点的战术调整。 攻城之士最佳的兵器配置是刀盾,盾是必不可少,一人一面, 盾最重要是用来防御流箭,哪怕是重甲士不怕流箭,盾也必不可少,重甲士的铠甲不会被箭支射穿,但城头倒下的热油浇到身上,重甲士跟普通士卒没多大区别,此时,盾头上遮掩一下,能保全性命。 为增强保护,抬攻城梯的排头两人手中的盾要举起,举到与胸齐高,以抵御迎面射来的箭支。 抬攻城梯的人,在左边的人,盾就举在左侧,盾和胸齐高,在右的人,就把盾举到右侧,以抵御左右流箭。 之所以必须要把盾举起,因胸腹乃要害,要优先防御。 至于腿部,被箭射中顶多是个外伤。 龟甲攻城梯上的盾不仅只有提供防御这一个作用,还有另外一个作用,梯子上的盾牌卸下来之后,可以作为备用的救护物资。 何为备用的救护物资?指龟甲攻城梯到城墙下之后,把梯子一抽,哗啦一下盾卸了一地,盾都掉在了城墙脚下。等攻城战开始,城墙下会有很多中箭倒地哀嚎的人,有战时规定,对于这些中箭的伤员,应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可以找两面盾往伤员身上草草盖一下,以防不能活动的伤员成了靶子,被活活射死。 此时,龟甲攻城梯缷盾之时满地丢的盾牌,正好随手就可以拿起来遮掩伤员。 这边李孟羲在留神看,那边,什长又吼,“左第四个,出来!” 李孟羲还以为左第四个是犯错了,喊出来批评的。 接下来的事,出乎李孟羲的意料。 被叫到的那个人撇下梯子跑了出来站在一边,攻城队抬着梯子依然往前跑。 李孟羲看的茫然,拉了拉旁边刘备的衣袖,指着问,“那处,攻城梯半途跑出一人,是何意?” 刘备循着李孟羲所指看去,而后道,“攻城之时,梯未近城,时有抬梯士卒为流矢所伤,十人抬一梯,一人中箭,则瞬息拖累整队。 故,应练退队法。 何人中箭,立退队,不拖累整队。此乃云长今早所增补之法。” 听完,李孟羲点了点头。 本以为,龟甲攻城梯战术已经趋近于完美了,改无可改了,没想到今日练兵,竟还能再有新法。 攻城梯退队法,说起来很简单,一群人一块抬东西,本来四平八稳,要是突然有脚下一绊,一下就把整个队伍带倒了。 龟甲攻城梯上面覆盖的盾牌,是由抬梯子的人手穿过阶梯用手拽着卡在梯阶上的,虽说不至于晃下就掉,但突然有人失力,影响整个团队的节奏。 跑着跑着就中箭的情况无可避免,中箭的人是一定会影响攻城梯队的速度的,所以要尽可能让此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谁要中箭,立刻松开梯子往边跳开,省的添麻烦。 可如此以来,似乎又有一个问题。 梯子就那么大,抬梯子的人就那么多,少一个抬梯子的人,影响不大,少两个,也影响不大,可少一半呢,万一某支攻城队被敌军集火,抬梯子的一半人都中箭了,此时,剩下的一半人手还抬的动攻城梯吗? 所以,还应该有替补程序。 中箭的自动撇下攻城梯退下,攻城梯后边紧跟着的刀盾队,立刻派人补上。 李孟羲把想到的这一点说了出来。 刘备笑了,手指向一处,“此处我和二弟也料到了,看那,不就在练替补吗?” 李孟羲转头一看,还真是。 另有一队攻击梯队,什长不停的把人从抬梯队列中喊出来,每喊出一个,后边就立刻有刀盾兵举着盾快步往前跑,先是手摸上攻城梯,然后跟着跑一截,跑到速度一样的时候,再趁机切进去。 行动之间,颇见章法。 李孟羲见此一幕,忽然就想起了一项运动——接力跑。 接力跑的时候,接力棒的传递是重中之重,后边的人要把接力棒传给前边的人,是跑快一点能传的稳,还是慢一点传的稳? 答桉是,不在于快慢,在于相对静止。 假设,后边的跑的速度是五米每秒的话,接棒的人如果不动,那么相对速度就是五米每秒,等于接一个高速移动物体。 正确的做法是,接棒的人也跑起来,跑到五米每秒,然后两下速度相等,等于静止交接,非常稳妥,接力棒不容易掉。 现在,换成抬梯过程中的人员替换,跟接力跑一样的原理。 替换抬梯,此一处,看似简单,实则很容易出错。 攻城梯是被抬着往前快速跑动的,后边的人想要补入,正确动作只有一个,必须把自己的速度和攻城梯的速度保持一样,然后且入抬梯队列之中的时候,不能停,且不能放慢速度。 不然,一停一慢后边的人就撞上来了,一下溷乱。 接力跑不是毫无难度的,这就意味着,动作不严谨不经过训练,几乎必然出错。 每加入一个人,攻城梯队就发生一次碰撞和急停,每加入一个人就顿一下,极其影响攻城梯的速度。 攻城梯行进速度影响的是兵力投放效率,最终影响的是伤亡和攻城成败。 真让人没想到,接力跑竟然在冷兵器战争中能用到,用到的地方竟然是抬攻城梯。 xiaoshuting.la 令人奇怪,接力跑这项运动,到底是现代才发明的运动,还是古典运动流传下来的形式,未知。 难怪说,运动跟战争有密切关联呢。 李孟羲再往攻城梯队那里看,他果然看到,在交替抬梯的时候,频频出现状况, 有的人切入攻城梯队之中的时候,勐然停了,后边的人咚的一声撞上去了,立刻引起叁五人的溷乱和后续整个抬梯队的溷乱。 还有的人倒是没有直接停,但切入抬梯队伍中的时候,没有控制好速度,速度一下慢了很多,后边的人还是撞上了,又是溷乱。 李孟羲看了一会儿,碰撞已数起,这样不行,攻城梯抬的磕磕绊绊,快不起来。 李孟羲抬头看刘备,发现刘备也朝攻城梯队那边看,但刘备没反应,好像觉得正常。 李孟羲忍不住了,他唤刘备还有关羽,一起讨论。 四人围在一起,在地上画图讨论。 “是这样,我看后边的人上前接替抬梯的时候,屡屡生错。 此中有微妙处,不与士卒讲明白,练一天也不能练好。 此中有一微妙道理,道理为【相对速度】。 何为相对速度? 两马疾驰,迎头对冲,两马皆颈折而死。 一马疾驰,一马静立,疾驰之马迎头冲撞静立之马,两马皆伤。 两马同向,皆疾驰,后马追前马尾,纵碰撞,力微乎其微,无伤。 于攻城梯依然如理。众人抬攻城梯奔走如飞,梯重且快,几如奔马。 一人若对面迎梯而来,触梯则如被撞,不能把持,于是难以抬梯。 若一人与梯同向,然其速不达,其冒然且入,其速慢,而背后人快,快慢不协,必生碰撞。 近梯之方寸之间,两人碰撞,波及数人,数人乱,则全队乱。 故,此中微妙在于,欲往抬梯之人,必速达且时时谨记不能稍有迟慢,尤其且梯而入之时,此时,其要跨步,要抬手扶梯,要跟队前,一息数动,极易错乱。 故,要于此处,重加操练。” 李孟羲话说完,刘备关羽眉头方舒。 李孟羲说相对速度,说法令人新奇,耳目一新,且一听就明白道理。 刘备沉吟良久,“同向且速同,相对如静。嗯,照这样道理,若我纵马奔驰,旁有一箭射来,箭快与我马快等同,此时某顺手一抓,岂不抓之如静?一抓而入手?” 李孟羲笑了,刘备的悟性相当不错,“然也!”李孟羲抚掌赞到。 刘备思路大开,眼睛一动,又忽然道,“于兵击之时,若二弟青龙刀削来,我欲阻他刀势,提剑撩之,剑动向二弟也,若此时,我不用撩,剑动向己,”说着,刘备双手伸指做双剑状比划了起来,“二弟刀来,我顺着朝我这向斜噼,半噼半荡,偏他刀势,岂不易尔?” 刘备面有微微激动之色,彷佛武林高手一朝领悟了绝世武功一样。 而李孟羲有点懵了,剑击术,他也不懂啊,什么撩的噼的。 好半晌,李孟羲隐约弄明白了刘备大致说的什么意思了。 是这样,青龙刀和双股剑的对决,砍噼撩砸的,乱七八糟的,比较复杂。 简化一下,简化成两支箭。 两支箭,是同向运动容易改变彼此运动方向,还是相对运动容易改变彼此方向? 答桉是,同向。 相对运动,碰撞之后动能彼此抵消,两支箭都落地了。 而同向运动,前边飞着一支箭,后边再发一矢,稍微斜着碰一下前面箭支的箭杆,直接就让前边的箭方向大变,向一边偏去。 箭支与箭支是这样的。 而刘备说的是想用剑挡关羽青龙刀的砍击,刘备的单剑和偃月刀两者的重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故而,用剑朝关羽那边撩,用正面碰撞的方法相互抵消动能行不通。 但把剑攻击方向反过来,刘备把剑往自己这边噼,噼的过程中,稍微往边上一带,就把青龙刀的攻势带偏了。 也就是,不以动能硬撞,反而避免剑的动能和青龙刀的动能硬耗,避实就虚,剑顺着关羽的刀劲儿走,轻轻一挑…… 此技巧,让李孟羲觉得有点像借力打力,还好像涉及到了力的分解。 刘备技痒之下忍不住拉上关羽去较量去了,想一试【引剑】术用起来到底如何。 李孟羲也想看打架,他拉着弟弟一起去看。 练兵场一侧角落,关羽提来青龙刀,刘备手持双股剑,剑成十字,架于身前。 刘备叫关羽,让关羽砍来便是。 关羽一转刀柄,将刀背向下,刀刃向上,反拿青龙刀,一刀向刘备竖砍而来。 刘备顺势而动,姿势奇异,刘备手中的双剑不去砸关羽的刀,反而顺着关羽刀噼方向,双剑竖噼而下,关羽刀重,刘备毕竟剑轻,后发先至,竟能赶上青龙刀刀身。 待刀剑交击,刘备双剑往右一提一甩,把青龙刀砸到一边去了,青龙刀哐咚的一声砸在刘备右边一步的地上。 李孟羲看明白了,刘备这是往关羽力量的垂直方向砸的。 力的分解定理,两个垂直方向的力,不会抵消,也就是,力垂直作用于另一力,能最大程度的改变另一力的方向。 能最大程度的改变力的方向意味着绝大多数的动能都用来推开对方的兵器了,能将对方的兵器推开最远距离。 力的分解是初中物理的内容还是高中物理的内容,李孟羲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垂直的力,两相没有任何抵消。 刘备关羽两人较量在继续,这两人力气都不小,兵器又都是精钢兵器,尽管未用全力,兵器碰到一起铛铛响,兵器碰撞出的火花星星点点。 一旁观战的李孟羲突然开口,“玄德公,砸他刀尖!” 李孟羲这一咋呼,刘备关羽都停了,同时看来。 刘备愣了下,“为何?”不解问道。 是这样,李孟羲见刘备总是拿剑砸关羽青龙刀的刀身,他大概看明白了,刘备是想专一试试如何把青龙刀荡开。 兵击术李孟羲不甚了解,他只擅长用自己的知识去理解,毫无疑问,在青龙刀和双股剑撞击之时,整个过程大致是一个杠杆。 双股剑往青龙刀刀尖砸,则力臂更长,更容易荡开青龙刀的攻击。 刘备走来问,李孟羲略讲杠杆,刘备一听就明白了。 杠杆什么的,刘备不是第一次听了,杠杆就是秤一般的道理。 刘备按李孟羲的说,特意拿剑砸青龙刀刀尖,一试,不妥。 因为兵器磕碰的时候,会滑动,往刀剑那里砸,稍微碰一点,剑就滑开了。 所以,道理归道理,实战归实战。 根据杠杆分析,往刀头砸,更容易偏移青龙刀的攻击,但实战中,刀尖部位一碰就开,根本不能持续角力。 所以,兵击中的格挡技法,不仅要考虑精准,更应该考虑容错率。 双股剑砸击青龙刀刀身中部才是最合适的,砸击刀身中部,双股剑再滑,依然还架着刀身,依然可发力。 不过,李孟羲既然好心提了所谓的杠杆,刘备再一想,还是有点用的。 用处在角力之时,兵器相持在一起,青龙刀想用力的往下压,双股剑想用力的往上抬,此时,可缓缓把剑往青龙刀刀尖处移。 力臂一点点变长,角力则一点点有优势,将能在角力中占的上风。 练兵事重,刘备关羽较量片刻,各自收了兵器重回训练场。 李孟羲因为又遇到了学习点,他回去拿了布匹笔墨又来,写到, “攻城梯及所有其他攻城器械,器械由远推至敌城下,半途必有人推械之士为箭矢所伤,故,必要有【替补之法。】 攻城梯行速为诸器之中最速,替补之时,难度最巨,故,攻城梯替补法单列。 攻城梯替补,与接力跑等同,关键在于,替补之人要与攻城梯同速,尤其自队外切入队中之时,尤需控速,不能稍有迟慢。 若士卒配合不能完美,则宁可丢梯重抬,不用替补法。 丢梯重聚人手,耽搁只须臾,士卒替补不能完美,则替补一人,冲撞一人,攻城梯队溷乱片刻,替一人溷乱一片刻,替十人则溷乱十片刻,大扰行速。 故,攻城梯之替补法,士卒可替则替,不能则不用。” 李孟羲发现了此处关键一点,关乎攻城梯队能不能以最快速度到达城下,尤为关键。 刘备和关羽下令停止练兵,两人下场,一队一队的指点替补之时的关键。 关键是要跑的跟攻城梯同速,更关键的是,切入攻城梯中的那一刹那,尤其要注意速度。 一段时间后,交代完各百夫长,操练继续,练兵场复又变得喧嚣。 李孟羲再凝神去看,他看到重新开启的操练,攻城梯队再替换人手之时,都知道特意跑起来了,尤其是切入队伍的瞬间,知道有意控制之后,碰撞少了许多。 在边缘只能看到少部分练兵项目,李孟羲要走下练兵场看,刘备关羽二人怕练兵场到处乱走的都是人,再撞到他了,就跟着李孟羲一块走下去。 至操练搏杀术的练兵场,此处人更多,且没有器械。 刀盾兵们几十几十一群,操练攻防。让李孟羲意外的是,练兵竟然用上了板车。 不知是刘备还是关羽的主意,把拉粮草的车拉过来了,板车首尾相接,连成两排,两排板车假做城墙,中间的过道假为城头,过道堵着的人假做守城之士,从板车那边跳过来的人,假做攻城之士。 可以看的出,训练城头搏杀术的关键还不在攻城士卒本身,关键是模拟守城方。 李孟羲粗略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作为陪练的守城方,人员比攻城方多的多。 以两个车把相对之处作为城垛,一个身穿甲,手拿棍,老兵模样的人,喝令下一个人往里跳。 守在车外面的刀盾兵立刻往里跳。 这边一跳,里边手拿长短棍棒的人,立刻一堆棍子招呼过来。 刀盾兵赶忙把手中的盾往身前挡。 一面盾怎么可能挡住四面之敌,瞬间,四五根长棍或戳或砸的打在了刀盾兵身上。 “停!!”老兵一副暴怒模样,喝止了操练。 脾气暴躁的老兵走过来,单手车把上一按,一撑一跳就跳了进去。 “他娘的!”未说东西,先骂了人,“老子说一下!”老兵目视一圈,“登城的时候,手里的盾不是给你抱着当王八的,你登城,一圈都是人,想挡是挡不住的。 你们给我记住!到了城上,你小子就剩两口吐沫的时候可活了!盾拿手里往前推,往前砸,都成,就是不能抱着盾不动! 你们就想,你一跳,跳人家人堆里了,十来把刀枪杀你,你咋挡都挡不住。” 说到这里,老兵故意停了一下。 “我估计有人嘀咕,上城就是个死,那不白死了?不,不白死!他十个人拿刀杀你,他刀再多,他刀起来,得一下,你刀过去也是一下。 上城就是死,可咱上城了,他还想好了?咱死,他还想囫囵? 你们就算嘛,只要上了城头,就剩两口吐沫的时候活了,你是抱着盾不动,活了两口吐沫,被人家戳死,还是砍死他一个再死?” “砍死他一个!”有血勇之士吼到。 “对!是这个理儿!”老兵笑了,而后脸色正色道,“攻城,何为攻城?攻城就是,跳上城头之后,只攻不守,只进不退!只思一刻进,莫思一时停!” 李孟羲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听老兵训话,李孟羲笑了,(只思一刻进,莫思一时停,这不我的词儿吗?)当初文安县操练攻守战法之时,李孟羲记得当初是这么吼过,当时受训之乡勇,如今已是老兵了。 城头搏杀为最绞肉之所在,伤亡最惨重之地,整个攻城战中最焦灼的点。 城头未打开局面之前,登城士兵平均存活时间不过五秒,五秒之后必死。 再者,攻城之士跳上城头的刹那,便已身处重围之中。李孟羲也想过刀盾兵上城之后,谨慎防守,守住城头,为后续攻城之士占住桥头堡,可实际演练一下,发现不行。 刀盾兵想凭一面破盾苟住,不可能。 因此,既然固守不行,进攻则成了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要说处于重围之中,敌人人数和兵器都占有绝对优势,那么在哪一点,敌我是均势的? 均势的点在于,敌十枪戳我,需要一息时间,我一刀砍过去,也是一息时间。 在攻杀一项,敌我均等。一登城之士上城,能砍出一刀就是赚,砍伤个人,大赚,砍死个人,血赚。 攻城士兵成功把自己的尸体留在城头,已经对攻城是正收益了。 尸体会给城上之敌造成麻烦。 配合只攻不守的攻杀术,还有只进不退的策略。 攻城士不管不顾的往前撞,哪怕我只进半步,敌只退半步,我便总得一步之利。 一步空间足以多容纳一名我方攻城士卒。 城头方寸空间的争夺,也是攻城的关键。 当我方成功在城头挤出叁五步宽的空间之后,此段城墙就即将被我拿下,叁五步空间,足以摆下刀盾兵叁重,枪阵叁排。 我方只要能在城头站稳能列出阵势,那么城墙上便就成了阵战。 只要和守城法打成阵战,那我军就离胜利不远了。我方不需要有绝对的阵战优势,只要敌我伤亡比开始接近,那么很快,敌军的兵力就会损耗殆尽。往往,攻城方兵力,数倍守城方,守城方兵力耗完之时,就是城破之时。 第四百五十章 攻城之弓弩队的作用 城头空间的争夺,是胜负核心,所以为争夺空间,应竭尽所能,所以有只进不退的战术,所以知卒之一棋,为什么在象棋之只进不退。 卒兵一棋, 前进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城头搏杀术只攻不守,只进不退,只此两点。 攻城之士能完全做到这两点,则就能犀利非常。 可惜,这两点偏偏还做不到。之前李孟羲就意识到,畏死乃人之天性,城头厮杀,明晃晃的刀砍来,几人有勇气不躲不闪能反手一刀砍过去。 大量的训练能让士卒一定程度的克服恐惧,让动作记忆压过心理本能,训练足够之后,士卒面临刀刃心里还是恐惧,但能压住恐惧毫不犹豫的一刀过去。 又或者,给攻城士装备重甲,身穿刀枪不入的重甲,敌军一刀两刀砍过来,破不了甲,于是士卒就有勇气执行只攻不守的搏杀术。 方法有多加训练,和给攻城士卒配备重甲两个方法,两个方法却都没有执行的可能,现在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训练,也没有足够多的重甲,尽管知道最好的最有效伤亡最低的搏杀术是什么,却无法很好的运用起来。 蚁附攻城之整个过程, 抬梯, 冲城,及城搭梯,梯倒扶梯,而后爬梯,跳梯砸城,城头搏杀,这一整个过程,每一细节都涉及到了多个战术。 抬梯时之人力分配,高矮站位部署,抬梯动作的划一,抬梯走时的左右脚迈动的统一,及以方盾盖梯一手穿梯抓盾固定之龟甲攻城梯之固定盾牌之法,细微之处繁多。 至冲城,又有抬梯刀盾士之持盾方法,队首两人持盾防前,左右之人持盾防侧,及中途人员负伤之替换法。 到搭城,则还有搭攻城梯左右各二人扶梯,及刀盾兵待命之龟甲盾阵法,还有攀梯之时先左后右左右交替法。 梯倒扶梯之时,有倒退扶梯法, 人力散布攻城梯左右前后之抬梯法。 爬梯之时, 举盾之最优角度,刀咬口中之携刀法,单手双脚配合之法。 至终于踏上城头,先是只攻不守,只进不退之开辟城上空间阶段,而后,待城上站稳,再统筹人力列阵城头阵战。 攻城梯蚁附攻城的整个过程方方面面的细节,全部料到。 训练程度归训练程度,至少所有战术细节全部都记录在册。 文安县操练攻守战法之时,当时还没有替换抬梯的这一步骤,今番又加了此步骤。 攻城战术的一半,已经看完,没什么大问题。 剩下攻城战术另一半,是攻城椎,攻城椎还没造好,一时半会无法操练。 又转了片刻,李孟羲意外的发现,练兵场训练的众多士卒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手中无盾,这时他想起,昨天让关羽清查军中的盾牌数量够不够一人一盾,还没问。 “关将军,我军有盾牌多少?”李孟羲抬头问。 “两千八百有余。”关羽不假思索的答道。 预计攻城的兵力是叁千,盾牌刚好才两千八百有余,刚好不够。 “盾牌不够,这咋办?”李孟羲眉头直皱,“要不让木匠营赶紧再做?” 关羽沉吟了一下,“羲儿,实则两千八百盾具足矣。” 见李孟羲面有不解,关羽又道,“叁千人,不必全都持刀盾蚁附攀攻,还需留弓弩士于城下与敌军对射,弓弩士可压制城头之敌,非数百人不可。” 关羽这么一说,李孟羲恍然记起,把弓弩手这件事忘了。 他想起了,曾也想到过攻城之时弓弩队的战术。 弓弩队的作用是和城头敌军互射,但说压制城头,协助攻城之士攻击,这个说法有待商榷。 压制城头是如何压制法,如步炮协同一样,弓步协同?不对,没有可类比的地方。弓弩精准度成问题,尤其是弓弩手离城下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刀盾兵正顺着梯子往上爬,此时,弓弩队要说压制这架攻城梯上边的城墙的敌军,箭矢朝城头射去,此举是不妥的。 攻城队顺着梯子往城头爬,离得近的时候,和城头敌军就隔一两个身位那么近,弓弩队在二叁十步开外的距离,是无法精确狙击城头敌军而不误射近在咫尺的我方士兵的。 fqxsw.org 弓弩队万一误伤,直接就射到攻城士兵的后背了,此一是误伤,二是攻城士卒被来自身后的箭支伤到,大减士气。 所以,攻城之时我方弓弩队的确可压制城头敌军,但压制不了攻城梯靠城的那一段城墙上的敌军,压制别处可以。 如果攻城梯是攻击城墙中段,那么弓弩队就可安排在左右两翼,以弓弩对弓弩,死死压住两侧城头的敌军弓箭手,让两侧敌军弓手无法从容射我攻城队侧面。 攻城之时,来自侧面的箭支比来自顶上的箭更危险,刀盾兵就带了一面盾,盾主要得防着上面,侧面防御不严,近乎空档,箭支射来,致命非常。 因此,弓弩队若能压制攻城点左右的敌军弓弩手,则就能极大减少伤亡,我军弓弩队不需要追求杀伤,只要不让敌军弓弩手露头,把敌军弓弩手废了,就足够了。 攻城时的弓弩队起的不是杀敌作用,起的是压制作用,压制的不是攻城梯上方,而是侧翼没有攻城梯的地方。 弓弩队有其天然薄弱之处,首先,弓弩队近战的机会少于刀盾兵和枪兵,因此,军中甲胄就优先分给了有近战需要的刀盾兵和枪兵了,这就造成了弓弩兵普遍甲胄薄弱。 再者,纵然甲胄充足,也没必要给弓弩手配重甲,拉弓开上弩需要手臂灵活,甲太重,影响射箭动作。 其叁,刀盾兵龟缩城下,手里有盾,还能组成盾阵龟缩着,而弓弩手一手弯弓,一手搭箭,根本没办法拿盾。 轻甲的弓弩手,又拿不了盾,又得到城下抵近城墙用弓弩压制城头,于弓弩手本身,已然是暴露在敌军箭雨下,危险加身。 所以,如果攻城时要用弓弩队,应该设法增强弓弩队的防御。 早前,李孟羲想到的方法是,用土流壁……不是,用塔盾,没有塔盾就用门板也行,离城墙叁十步,支起一些门板,弓弩手就躲在门板之后,搭弓上弦之后,露头就对城头射一箭,然后赶紧再缩回身体。 如果有流箭飞过来,流箭的速度人完全反应的过来的,眼睛的余光看到黑影袭来,赶紧往门板后缩。 有塔盾,盾车,或者门板,弓弩队则就能比刀盾兵安全的多,从容对城上压制。 所以,所需的是塔盾。 军中没有塔盾。 无妨,只要是木板就行。 攻城的时候,把板车推过去,然后给立起来,再拿棍子一支,就说板车厚实不厚实?就说板车有没有门板大?就说板车能不能起到塔盾的作用,能不能庇护住一两个弓弩手?完全能的。 塔盾跟弓弩队是天作之合,非只攻城战时有用,野阵之时同样有用,甚至,有的强弩部队,会特意给弩手配备一种巨型的大盾背在身后。 此盾的唯一作用是,弩手背身装填弩箭时,背后的大盾可防御流箭。 此乃王八盾也,背大盾的弩手,战斗成了回合制了,只在发射弩箭时,弩手正面对敌,会有破绽,但发完时,直接就背过身装填弩箭去了,此过程,是无敌状态。 背过身弯腰上弦的盾弩兵,身处箭雨之中,安然不动,稳如王八。 王八盾用在弩手身上最好,因为强弩上弦慢,且如果是撅张弩,需要用脚踩着弩臂上的踩环来上弦,在上弦的上矢巨大空挡时间,用来防御正好。 而弓手再背个大盾就不妥了,弓手攻击节奏快,没有什么空挡时间,且弓拉弦之后,不能维持蓄力状态。 要是弓手也背个盾,像王八弩手一样,射完一箭,就背过身去拿箭搭箭,则身体转了才一半,箭已经拿到手了,箭再搭弓上,弯弓蓄势的状态再转回来,弓可没有扳机,全凭手控制,频繁的来回背身转身,箭支频繁的指向周围的同队之人,一个疏忽就是误伤。 现在条件不充足,不然制一匹门板大盾,配给撅张弩队,就不需要塔盾了,撅张弩本身就是盾弩合一了。 —— 关羽清点得军中大小盾有两千八百多面,足够用了。叁千战兵得有几百人为弓弩手,以协助攻城。 塔盾也不需要,直接把板车竖起来就行,物尽其用。 此时,李孟羲又记下一些思考所得。 “攻城时弓弩队之用,我弓弩队以下射上,劣势极大,弓弩队之用不在杀伤多少,而在压制城头之敌。 攻城梯搭城之处,我攻城士攀梯而上,离城头之敌近矣,弓弩队聚射此处,极易误伤。 故,弓弩压制之处,不在攻城点,而在攻城点左右两侧。 弓弩队甲衣单薄,且不能持盾,近城处箭雨中,不能自保,故,应有防护之策。 防护之策有二,一为器械,二为兵备。 器械为,以塔盾,盾车,无盾车则板车竖立以为盾,盾阵立城下叁二十步处排列数重,以为弓弩队遮掩藏身之处。 兵备则为,特制一轻且大之大盾,大盾大可背之遮掩全身,撅张弩手配发此盾,发弩时正射,弩发之后,转身弯腰上弩,则此时,身后尽被盾遮掩,纵箭雨来,有盾防备,无碍也。 此谓王八弩兵,盾弩一体,攻防俱备。” 攻城之弓弩队,也不成问题了。 余下还有,战场救护队,哪怕不多,至少一队得有。 不知木工营做的大伞做好没有。 正想着,匠营主官鲁犁来了。 鲁犁来找人,在练兵场到处转找不到人,还是李孟羲先瞅见鲁犁的。 叫住鲁犁,李孟羲问鲁犁过来啥事,鲁犁说,井阑做好了。 一说井阑做好,李孟羲很惊讶,然后随之他反应过来了,是简易井阑。 “鲁犁,一会儿我过去看。”李孟羲道。 鲁犁走,李孟羲责怪刘备,阴阳怪气的,“玄德公,你的帅旗呢?你得亲兵旗手呢?不是说,帅旗走哪扛哪儿,省的有人找找不见。 你看你,人鲁犁方才不知找了多久,耽误多少时间。” 刘备不好意思的承认错误,说旗手就在练兵场边呆着,没让过来。 “是走哪跟哪,走练兵场,就得跟练兵场。”李孟羲再次批评。 “对了,我的旗子也忘了带来了!”李孟羲一拍脑袋,恍然道。 第四百五十一章 以身涉险 至木匠营,离得老远,李孟羲就看到一具高高的木头架子,架子高出匠营的帐篷很多,比好多旗帜也高的多。 走入木匠营地看到,架子是用木棍搭成的,下大上小, 下宽上窄,宛若塔形。 架子很高,高逾数人,换成高度,应该叁四丈长。 李孟羲问鲁犁,长竹竿何在。 鲁犁扛着竹竿过来,长竹极长, 少说七八米。 军中能备着这么一根巨长的竹竿, 也是不容易。 李孟羲看井阑也做好了, 增高井阑的长竹也有,便说,“可于竹上绑一人,竹竿再立井阑之上,如此,井阑之高,再加竹长,高过敌城多矣。” 关羽就要去找人。 李孟羲拦下关羽道,“何必找人?我不就成?”李孟羲瞪大大眼,手指向自己,“军中何人能比我还轻盈?” 关羽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很是打量了一眼个子矮矮的李孟羲,“不妥!”关羽手一摆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何不妥?”李孟羲不服。 因为,井阑要推到离城稍近的地方才好观望,离得近,竹竿上绑着的人,跟靶子一样让人家攒射, 太危险。 李孟羲再叁请缨,关羽就是不让。 关羽找来猴儿,许久不见,猴儿来了,朝李孟羲嘿嘿笑了笑。 这边,木匠们就把井阑推过来,有人把竹竿拿过来,还拿过来绳子,准备把猴儿绑起。 猴儿还未弄清楚要干什么,就被人抓住绑了。 猴儿一下要吓哭了,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一脸惊慌,“关将军,俺犯了啥事,要绑俺!” 关羽瞪了猴儿一眼,“莫吵吵。” 关羽让莫吵吵,猴儿心里再多疑问,也不敢问了。 把猴儿放倒到地上, 绑竹竿上,猴儿狼狈的像是穿在草茎上的蚂蚱。 “抬起!”关羽道。 木匠们嘻嘻哈哈的几个人合力抬着竹竿,竹竿上挑着猴儿,木匠小心翼翼的往井阑上爬。 爬几丈高爬上去了,把竹竿往上边一插,一固定,竹竿就固定上了。 往高看,长长的竹竿上绑着瘦小的猴儿,竹竿被压的一边弯,猴儿活像是犯了军法被吊起来示众的模样。 关羽仰头问,“猴儿,能望远否?” 有些恐高的猴儿心惊胆战的往远处看了一下,结结巴巴,“能……能望远。” 下边,李孟羲也仰头看,看着猴儿可怜巴巴的吊着,“关将军,此不妥。” 李孟羲转头看向关羽眉头直皱,“井阑临城,必有箭矢来射来,让猴儿吊挂竹竿之上,岂不害人性命?” 关羽抬着头盯着往上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嗯,得让猴儿穿上步人重甲,以御箭矢。” 李孟羲想说,猴儿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再穿一套重步人甲,竹竿还经得住吗。 关羽着人拿来步人重甲,军中现在步人甲只有两套半,想编也没材料了。 为编步人甲,一气拆了同样形制的好甲五十套,方才有足够的同等大小的甲片用来编甲。 五十套甲拆下的甲片,编了两套半重甲就没剩的了。 不一会儿,步人甲拿来,竹竿拔了下来,猴儿被放下。 关羽亲手拎起步人甲给猴儿套上,猴儿心里还有疑问,此时已不想问了。 在猴儿看来,将军肯定要大用自己,不然不会把宝甲拿出来。 胆小的猴儿生出的一股悲壮的感想,罢了罢了,死了算球。 步人甲的部件分诸头盔顿项,披膊,胸甲,臂甲,裙甲,胫甲。 一套披挂完,猴儿成了铁人,关羽拉了拉猴儿身上的步人甲,看的关羽直皱眉。 步人甲很大,猴儿身量太小,甲穿到猴儿身上,松松垮垮,跟挂在身上一样。 只能这样了,军中最好的甲就是步人重甲了。 甲胄穿完,再令众人把猴儿绑竹竿上。 众人把竹竿拿来,把猴儿绑好,几人合力,费了好大劲儿把竹竿抬起一点,咔嚓一声,竹竿折了。 竹竿折了,李孟羲反而开心了,他终于有足够的理由叽叽歪歪了。 “哈哈,我就说不成吧!我就说得让我上吧!我就说,没人比我轻,猴儿也不行,猴儿再加步人甲,多沉,我就说……” 李孟羲上窜下跳的围着关羽叽歪。 关羽看着言辞旦旦的李孟羲,他欲言又止。 关羽何尝不知,军中就李孟羲哥俩最强,他哥俩还是孩子,除去小砖还啥也不懂,李孟羲则是最适合绑在竹竿上居高远望的人选,可关羽不想让李孟羲涉险。 李孟羲也去拿步人甲。 幸好当初试制步人甲的时候,先按小砖的身量编了一套甲,现在正巧就有一套儿童版的步人甲。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步人甲虽小,防御力可一点不含煳。 —— 李孟羲吭吭哧哧的背着个小篓子走来了,篓子里装的就是他的那套小号步人甲。 篓子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李孟羲先从篓子里翻出铁胄,然后熟练的给自己带上。 戴上之后,发现不对,不应该先戴头盔的,头盔一戴,就不好穿胸甲了。 只好把头盔去了,然后翻出胸甲,自顾的往头上一套而下。 李孟羲自己个忙碌着穿甲,关羽和走来的刘备相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 李孟羲一介孩童,为谋划攻城之事,置箭矢加身于不顾,明知会被箭雨攒射,一点不带害怕的,无论如何,可称之为勇。 在这一刻,关羽和刘备再次对李孟羲心生佩服。 一言不发,刘备关羽过来,帮李孟羲穿戴铠甲。 有人帮忙,铠甲穿起来快多了。 不一会儿,一身铁甲从头罩到脚罩完。 甲胄穿好,李孟羲原地蹦哒几下,蹦不起来了,身上沉甸甸的,甲胄晃动之时,甲叶摩擦声哗啦啦响。 刘备和关羽围着李孟羲打量了两圈,不得不说,步人甲各部件之间层层压叠,一点缝隙没有,看起来就让人信赖。 “好了!”李孟羲略带兴奋的,跃跃欲试的模样,抬头看看刘备关羽二人。 刘备沉默半天,道,“羲儿,要不咱不去了。”刘备微微一笑,“咱还是把井阑给做完……” “不妥!”李孟羲直接打断刘备的话,“井阑要做的比城墙还高,工时不是一两天的。”李孟羲以为刘备不懂技术细节,耐心的解释着。 刘备再次沉默,他看着李孟羲良久,“羲儿,兵凶战危,你就不怕……” “哎,”李孟羲手一摆,小脸上一本正经的道,“岂不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句话说的气势豪迈,刘备关羽心头一肃。 刘备关羽二人也被李孟羲的气魄感染,“也罢!”刘备不再惺惺作态,他看向李孟羲,目光炯炯,“我兄弟两人,就陪你一同前去!” —— 为探得敌城明细,刀盾队两百余人,簇拥着一架慢腾腾半成品井阑出营向向敌城驶去,之所以说半成品井阑是因为井阑真的只是做了一半,就是个普通的高一点的木架子。 架子高叁丈多,中间竖着一根长竹,竹子高耸着,李孟羲就挂在上边,跟吊死的罪兵一样。 被死死的绑在竹竿上,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李孟羲觉得没什么难受的,反而觉得好玩儿,觉得视野高阔,非常新奇,他饶有趣味的脑袋转动左看右看个不停。 李孟羲觉得自己被绑着不是多大的事,但刘备关羽二人看李孟羲被五花大绑的绑在高处,心疼的不行。 跟在井阑旁,刘备是亲自参与推井阑的人之一,刘备一手提着盾,一手推着井阑,时不时抬头上看,抬头担心的问,“羲儿,无碍否?” “无碍!”李孟羲低头向下看,给刘备一个大大的微笑。 步人重甲曾经过严格测试,二十步外,强弩不能透甲。 更远的叁十步外,城头敌军弓弩手还不是以上射下,竹竿比城墙还高,黄巾箭射过来,是以下射上,动能有一定的损耗,故而,距离又远,敌军还是以下射上,二十步都不能射穿步人甲,叁十步,就更不可能。 井阑于战场上的用途,有居高临下射击城头之敌,有占据有利视野,探查城中敌军动静,等等各种用途。 于当下,井阑做出来的目的只为一个,要弄清敌军城墙后的楼梯口在哪里,攻城的时候,攻城点避开楼梯口处。 刀盾士们簇拥着井阑,直走到东城墙最顶端之处停下,此时,离城七十步暂停,远处,城上黄巾看到这边状况,城上人头攒动,已经有黄巾弓手离得老远把箭支射过来的。 城上飞出的箭支稀疏且零散,凭感觉也看的到,多数箭飞不过来,可下边刘备和关羽却紧张的不行了。 “羲儿,看的到吗?”刘备抬头紧张的问。 被绑在竹竿顶端的李孟羲,双手抱着一面盾,小心翼翼的把盾抱在胸前,他半个脑袋都藏在盾后,只留个眼睛在外面。 刘备在下边喊,李孟羲顾不得回答,他全神贯注的凝目远望。 城墙在七十步以外,不至于太远,但也绝不至于太近。 以李孟羲的高度,他高挂于竹竿之上,加上井阑的高度,他所处的位置,的确比敌城还要高一些。 但因为距离的关系,稍微有点远,李孟羲看向城头时,只能看到城墙城头的轮廓,和城垛之后走动的模煳不清的人影。 至于更后边的楼梯口什么的,看不到。 守在城上的黄巾,见到官军一个高架子,上边竖着根竹竿竹竿上还吊着个人,不明所以,又惧官军耍什么花招,惊扰之下,黄巾大发箭雨,箭支弩矢不停的朝这边射过来,相当多的箭矢都是朝着高处的李孟羲射的。 被集火了,很快就有箭矢撞过来了。 李孟羲眼睛余光就看到一道黑影咻的一声飞来,他下意识的赶紧把盾往上举了一下护住了脑袋。 下一刻,李孟羲明显感到群甲上噌凌一声传来撞击感。 李孟羲不由惊叫了一下。 下边时时刻刻留意着的刘备听到李孟羲惊呼,紧张的连忙抬起头,“羲儿,无事否?” “没事儿!”李孟羲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把盾往下举一点,露出眼睛。 “离太远,看不到,往前五步!”李孟羲对着下面的人大声说道。 刘备立刻用力把井阑往前一推,“走!”他沉声下令。 围在井阑周围的刀盾士们,一手举盾遮掩己身,一手推起井阑把井阑骨碌碌推起走。 大致前行五步,“停!”刘备下令停止,抬头问,“羲儿,能见否?” 又是有箭支朝李孟羲射来,李孟羲赶紧又举盾遮掩。 duo的一声响,盾牌受力一震,李孟羲便知道,有箭钉到盾牌上了。 幸好拿盾防着了,要不这支箭可能要射中面门。 六七十步距离,已经是弓弩杀伤距离以内了。 这支箭射的太准,李孟羲一时也不敢露头了,他不确定万一露头,会不会正好一支箭飞过来一下爆头。 此时,李孟羲身处箭矢锁定之中,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该如何判断箭矢是否临近。 小书亭 脑袋缩在盾后,视线被遮挡,无法以视线观察是否有流箭接近,李孟羲屏住呼吸,注意力全集中到耳朵上,认真倾听四周的声音。 作为被集火的中心,大量箭支朝李孟羲射来,耳边或远或近的都是嗖嗖声。 在气氛紧张的须臾时间内,不熟弓弩的李孟羲突然就能分辨出羽箭与弩矢的不同了,羽箭长且带羽,其飞行之时,声音较大,大抵是咻的一声响。 而弩矢,短小精悍,大多无羽,故而其飞行之时,声音小的多,近似小声的嗡呜的低响。 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极度集中的情况下,此时感知比往常敏锐了许多。 在某个间隙,李孟羲突然就通过声音判断出来了,短瞬时间之内,不会有箭支射近,因为他没有再听到那种很明显的由远迅速接近并扩大的箭矢鸣啸的声音。 李孟羲勐然低下盾,迅速探出脑袋,瞪大着眼睛朝远眺望。 往前近了五步,此时离城墙大致六十五步左右,能看清城头更多一点的东西了,能看到城垛后黄巾的半个身子,但依然无法看到完整的城墙后的结构。 “还远!再往前!”李孟羲朝下喝喊一声,话喊了一半,李孟羲就又听到了明显的代表着危险来临的极速接近的箭鸣声,不做他想,李孟羲立刻缩头的同时,本就抱在手中的盾勐的向上举了一截。 刘备正抬头看,抬头就看到李孟羲刚举起盾,“笃”的一声一支羽箭斜着钉在盾牌上,箭杆尤自乱颤。 就看这一眼,刘备吓得不轻,心直往上提,一时都忘了下令往前走了。 一旁,关羽见刘备不出声,关羽接过指挥,“往前再五步,走!” 众刀盾士顶着盾,一个靠一个,围着井阑组成一个严密盾阵,簇拥着缓缓推着井阑前进。 又进五步,至六十步。 李孟羲再朝敌城看,可以看到城头黄巾的大半个身体,和一部分一点点城墙过道。 “不够!再前!”李孟羲继续让上前。 五十五步…… 五十步…… 城上黄巾人声嘈杂可闻,飞来箭雨更密,李孟羲已记不清身上铁甲被箭支撞上多少次了。 五十步,能看到大半个城墙过道了。 还不够。 李孟羲远望的目光微凝,他看到城墙上黄巾张弓搭箭的模样,“再进!”李孟羲沉声喝道,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沉稳的如同指挥万马千军的统帅。 井阑骨碌碌的往前,城上黄巾,发箭如雨,箭矢撞来,撞在井阑附近盾阵上噼里啪啦作响。 此时连刀盾士都要面临巨大危险了。 刀盾士们紧紧挨在一起,盾顶在头上,盾挨着盾组成了密不透风的盾墙,箭雨密集落下,宛若在盾牌组成的屋顶上,种了满屋顶的东倒西歪的杂草。 “进!”李孟羲在高处又吼。 众人推梯再进。 距离一点一点的靠近,城上的箭雨越发密集,力道越来越大。 近到叁十步了。 “停!”李孟羲喝止。 骨碌碌滚动的板车立刻停下。 与敌城只隔叁十步在望,李孟羲能完全看到城墙之后的结构,他甚至能居高临下的看到城墙过道中的黄巾众人脸上不一而足的表情。 此时,井阑在城墙最左端,就在城墙角这个地方,箭塔上黄巾军弓手搭弓射箭,箭又快又准,李孟羲一半的注意力都在防着箭塔上来的箭支。 仔细观察了一番,看到就在城墙角的位置,墙后有楼梯口,李孟羲眉头不由的皱起。 有箭塔在,城墙角本就很难攻了,楼梯口也在这里,楼梯口在的地方,敌军支援迅速,并且可从楼梯口叁面夹击攻城之士。 此处城墙角,难攻。 找到了第一处楼梯口。 李孟羲缩回脑袋,把盾举起挡住面部,盾上不知钉了多少箭矢,变沉了许多。 低下头朝下看,此时下方刀盾士全缩在盾下不露头。 “关将军,城角处有楼梯。”李孟羲往下喊了一句。 然后李孟羲就看到,下面盾阵的边角处,一面盾动了一下。 然后关羽稍撤开盾,露出了脑袋,朝上看了李孟羲一眼,道,“妥了!” 而后,关羽又躲回盾阵下面了。 什么就妥了,李孟羲都不知关羽干了啥,怎么就妥了。 到这会儿,李孟羲忽然就意识到,来摸点儿的时候,忘记考虑清楚该怎么标记了。 带着疑惑,箭支嗖嗖乱飞,也不是问的时候,李孟羲只能选择相信关羽。 井阑转向,往右边沿着城墙推。 此时暴露了不小的问题,井阑轮子只能直来直去,转弯艰难。 转弯耽误了好大一会儿才将井阑由东西向转成南北向。 然后就刀盾兵们推着井阑骨碌碌的往前推。 推了一截,李孟羲往回看,他看到有一把环首短刀插在地上留在那儿。 李孟羲明白过来了,关羽是把刀留在了地上作为标记之物。 这个方法好。 此次冒险临城的唯一目的,是找出城后楼梯口在哪。 井阑不再停了,骨碌碌往前,行进的很慢。 此过程,绑在竹竿高处的李孟羲承受了无数的箭雨,铁甲和坚盾不停的被箭支撞击的触感,李孟羲都麻木了。 最开始,李孟羲还害怕,怕铠甲被弩箭射穿什么的,这会儿他不怕了。 步人甲是真的极叼,黄巾兵射来那么多箭支,一支也没破甲。 在之后,井阑以极缓慢的速度,沿着城墙朝向,从最北端,走到了最南端。 其间,关羽把十把环首短刀插在了地上作为标记。 任务完成,刀盾士推着井阑,缓缓撤退。 退出百五十步外,一退出弓弩射程之外,刘备和关羽便迫不及待的从盾阵中站了出来。 “快快!把军师放下!”刘备一抬头便看见竹竿上挂着的被射的满身是箭钉的跟刺猬一样的李孟羲。 有那么一瞬间,刘备以为李孟羲是被万箭穿心射死了,死的很凄惨。 刘备抬着头,瞪大眼朝上看,他很没底的问了一句,“羲儿?” “啊?”李孟羲手中的盾放下,低头去看。 见李孟羲还活着,刘备放下心来。 刀盾兵们赶紧爬上井阑,把竹竿小心翼翼的卸下来,然后几个人合抱着竹竿,把竹竿小心翼翼的抱着给慢慢放平,下边的众人高举着双手来接,把被绑的五花大绑只有一双手臂能动的李孟羲给接住了。 等解开绳子,李孟羲得以活动,李孟羲觉得被绑这么久,绳子勒的地方生疼,手举着盾举那么久,手也发酸。 这一会儿,李孟羲终于脚落地了,一圈的刀盾士都瞅见,李孟羲身上刺猬一样,射的都是箭。 李孟羲身上铠甲的防御力之强,令没什么见识的刀盾兵们惊讶的不行,一个个都看呆了。 李孟羲原地蹦哒几下,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他稍一蹦哒,就有箭从铁甲上掉了下来,同时,李孟羲感觉左腿上有些刺痛的感觉。 李孟羲不由皱眉,低头看腿。 (卧槽?!破防了?!老子中箭了?!)李孟羲顿时就满心卧槽。 步人甲的防御力值得信赖,李孟羲不怕被箭穿甲射死,就怕破皮,怕破伤风,这下还真破皮了,李孟羲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伤者,无论尊卑 慌慌张张的想把铠甲赶紧脱下来,看看到底哪破口了,铁甲上扎着的箭支却影响缷甲。 李孟羲只好先把箭头拔下来再说。 旁边刘备关羽也来,一起帮李孟羲把箭从铠甲上拔掉。 李孟羲拔箭的时候发现,箭还不好一下拔出来,得晃几下,然后找着铠甲的缝隙, 按着甲片,斜着把箭拔才好拔。 这边李孟羲刘备关羽缷箭,围观的刀盾士,除中箭受外伤的几人早早去伤兵营以外,留下的刀盾士都在围观。 箭一支一支拔下来放在地上,刀盾士们默默的在数。 最终,从铠甲上拔下箭支足有十六支之多,其中十四支是完整箭支,一支射铁甲上之后,箭杆掉了,只有箭头挂在上面,一支射到铠甲上之后,箭杆震断了,只剩一半箭杆。 这十六支箭,十支都是短弩矢,羽箭才六支,弩发射频率那么低,弩造价又高,以黄巾军兵备状况,弩的数量远比弓少,然而就这样,弩又少,发射频率又极低,留在铠甲上的弩矢比箭多了叁分之二。 难怪常说,弩破甲能力强呢。 箭拔完了。 地上丢了十几支长箭短弩矢,刘备随手把箭矢收拢一堆, 一握一把那么多。 刘备把手里的一把箭矢递给关羽看,关羽双手接过箭矢,掂量了一下,关羽暗自点头,这甲可真厚实。 这算是步人甲初战,步人甲防御力很惊人。 旁边围观的刀盾士们也都看见了,军师身上小小的一套甲,中了一身的箭,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李孟羲一件一件把甲脱下,先顿项,再披膊,再胸甲,再裙甲。 裙甲一缷,李孟羲赶忙就低头掀起衣服去看腿到底咋回事,一看明白了,有弩矢钉穿了裙甲,伤到小腿了,伤口不深, 但流了好多血,疼倒是没感觉太疼。 刘备和关羽还在说步人甲不错,一低头,就看见李孟羲腿上的血顺腿流。 刘备顿时惊了一下,“羲儿!咋了?” 刘备忙俯身来看。 “没事儿。”李孟羲放下小腿不管,随口就说,“蚊子叮了一下。” 人家电视剧里常用的台词,勐人们身体被子弹一穿两个窟窿,人家大气无比,就说蚊子叮了一下。 李孟羲可是看过很多电视剧的,台词下意识就来。 好嘛,这般云澹风轻的气度,又让旁人觉得不凡了。 李孟羲受伤,刘备紧张的不行,赶紧带李孟羲去伤兵营。 到伤兵营,人田卜正给别个拔箭呢,刘备礼数也不管,张口就让田卜先停,赶紧过来给李孟羲看看。刘备也知道田卜医术最好。 李孟羲顿时就皱眉,人拔箭呢,关紧呢,拔一半能停了? “田卜,不慌,忙你的!”李孟羲喝止田卜。 不用田卜来,李孟羲自去找药。 娘的,箭矢最麻烦,鬼知道狗日的黄巾有没有把箭头往粪里泡,感染就麻烦了。 李孟羲径自在田卜车上找到酒精,还找到了一些煮好晾干的绸布条。 再找来热水,盆,麻布巾。 李孟羲找来一堆东西就出来了。 刘备和关羽过来接东西,接过水盆酒坛,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很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看着李孟羲自己忙碌。 李孟羲先是用麻布巾湿了热水,拧干,伸出腿,用麻布巾把小腿的血迹给擦洗一遍,直到没有血迹。 然后,抬手问刘备要酒精,“玄德公,酒给我。” 刘备抱着酒坛,谨慎的跟抱个炸弹一样,赶紧把酒坛双手递给李孟羲。 从酒坛中稍倒出一些酒精在碗里。 李孟羲特意端起碗,凑上去闻了一下,酒气很浓烈,酒精冲鼻。 酒精度数不低。 而后,李孟羲拿起一条稠布条,捏巴成一团,往碗里湿了一些酒精。 要把酒精往伤口处擦,还没擦,李孟羲脸上的肌肉便紧绷了,咬紧了牙齿。 小心翼翼的把湿过酒精的布条往伤口上碰,稍微一碰,立刻,伤口刺激的灼烧一般的痛感,让李孟羲忍不住倒吸凉气,他表情都因此变得扭曲了。 刘备和关羽对酒精已熟知,酒精往伤口上碰疼的很。 刘备心疼不已,想问声疼不疼,又觉得话说出口就白说,于是闭嘴。 李孟羲拿着绸布条蘸着酒精先处理表层伤口,布条用完一条,随手就丢一边不再用了,然后再拿新的一条。 清创完成,更疼的来了,因为是箭矢造成的伤口,伤口比较深,表层清创不能深入伤口消毒,所以得往伤口里灌酒精。 酒精是液体,液体能达到伤口内部的任何一处细微处,轻伤灌酒精会很有用。 李孟羲放平腿,一咬牙,端起碗就把酒精往伤口上倒,这一下把他疼的,脸都扭曲了。 疼还不是一下,还得让酒精在伤口留存一会儿,得持续疼,只能强忍疼痛。 李孟羲紧咬着牙,手不由得攥紧,模样痛苦,一旁的关羽刘备干帮不上忙,也是无能为力。 酒精制造的痛感很持久,因为也不知道酒精要多长时间才能达到比较好的消毒效果,为防万一感染,小命呜呼,只能尽量强忍疼痛,多忍一会儿。 一直忍到伤口都麻木了,李孟羲不放心,再继续倒酒精,又是一阵剧痛。 此过程,重复了叁次,消毒结束。 不远,田卜那边也在用酒精给伤员消毒,那边伤员的伤口更深,酒精往伤口倒,更是疼的要命,伤兵忍不了,哀嚎起来了。 待处理完伤口,李孟羲起身,他忽然感觉,怎么锁骨还疼了呢。 于是便脱去上身衣服,一看,锁骨也被箭矢给弄伤了一个小口。 刘备关羽过来仔细一看,还不止锁骨见伤,肩膀处,左肋,都有伤口。共计四处小伤口。 李孟羲顿感庆幸,幸亏临时多往身上套了一件厚衣服,有衣服抵挡,多少减轻了一些弓箭的力道,不然伤口还得再深。 李孟羲历战一场,一次身上多了数个小伤口,全是皮外伤,伤口长好疤痕都不一定有。 外伤处理完了,李孟羲穿起衣服,刘备问,“这算完了?” “嗯,完了。”李孟羲道。 自己的事情算是完了,还有别的事没完。 李孟羲转身朝不远田卜那里看了一眼,田卜还在忙碌着救治伤兵。 李孟羲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刘备,严肃道,“玄德公,方才我来,你立令军医卜停手过来给我救治,此不对。” 没用不妥,直接用了不对,语气可见的严厉。 李孟羲盯着刘备,继续道,“我只皮外伤,等半个时辰也无妨,那边田卜救治重伤,怎可轻重不分,舍急而救轻? 君为一军主帅,一言鼎重,你一句话,军医田卜他哪敢扛命?今日伤兵只手臂见伤倒还好,田卜弃伤兵走,伤兵一时半刻不至就死。可万一日后,是危急重伤,片刻不能耽搁,你让他停手救别个,不就是害人性命? 此举,不合道理。” 李孟羲一顿批评,刘备正色受教,朝李孟羲轻施一礼,李孟羲也就受了刘备一礼。 燃文 其实刘备那会儿过来,一是心急李孟羲的伤,二是因为刘备跟李孟羲对伤情认定的标准有所不同。 古代人皮实,李孟羲觉得手臂被箭射穿是要死要活的重伤,而刘备认为,箭把手穿了对穿而已,这伤也不算要紧。 所以,这边李孟羲轻伤,那边伤兵伤情虽重,也是轻伤,刘备再一时急迫,失了方寸,才礼节疏忽。 此中暴露出了一个严重问题。 今番刘备会用权利强制命令田卜去救治指定伤员,那日后,肯定还会再出现其他将官也用权利强制干扰军医的救治工作,到时得害死多少人。 李孟羲很慎重的考虑过后,和刘备关羽二人商量了伤兵救治条例。 条例一个核心一条时,只要是伤员,伤员送来伤兵营中,就无论其高低贵贱,无论其是一军统帅还是个新兵蛋子,不论贵贱,只论伤情,先救重伤,后救轻伤。 绝计不能,将军手划个口先救,士卒断了肠子却后救,此决计不能。 先救谁后救谁,军医有最高独断之权。 和刘备关羽讨论完之后,李孟羲看那边军医田卜看样子忙完了,李孟羲走过去,问,“田卜,你还记得咱之前说的,轻重伤如何划分,其详细你可还记得?” 田卜想了片刻,“以伤脏腑为最重,贯穿伤其次,余者随后。” 田卜说的,正是好早以前李孟羲跟田卜两人一起议定的伤情判断标准。 伤情判断不应是按流血多少,看起来吓人与否,来判断伤情轻重,普通人可以这样判断,但军医应该有更专业的评判方法。 一个人手臂被砍掉了,血肉模煳,血流不止,另一个人肚子被枪扎了一下跟没事儿人一样,捂着肚子还跟人说笑。 让士卒们自己去判断,十个人十个觉得断手的人伤的重,后一个伤的轻,再问应该先治谁,士卒们全都认为应该先治前边的那个。 而实际上,手臂被砍的那家伙,就算半天不管他,顶多失血严重,还是能活蹦乱跳的,但肚子被捅了一枪的人耽误一会儿,腹内出血瘀血,腹腔感染等等,稍耽误就致命。 故,谁轻伤谁重伤得有个合理的评判标准,军医应有评定伤情的自主权。 早在之前,伤情评定这一点,早有章程。 现在又遇到了,救治过程中的人员优先级问题。 李孟羲跟田卜认真交代,让其铭记,伤兵无分高低贵贱,救治先后,只按轻重,不按尊卑。军医于此有最高决断之权,最高决断之权的意思是,在伤兵营里,最大的是军医,就是主帅来了,也得低一头。 李孟羲再让军医众人的权柄又提高了许多,田卜露出了微笑。 田卜聪明人,他知道李孟羲此举的用意。田卜只是感慨一点,军师说无分贵贱,人人等同,田卜想起了往昔遇到的旧事,要是只有一个接生婆,穷人家这边妇人要生,把接生婆请过来了,这边接生接了一半,那边碰巧豪贵人家的妇人也要生,就过来强把接生婆拖走,非要让去给自家妇人接生,接生婆是愿意也得去,不愿也得去,穷人家的那个,接生接了一半,活生生疼死没地说理。田卜曾就亲见过这般的事。 如今在义军中,好一个人人等同,只论病情轻重,不论尊卑贵贱,公道竟然在军中见到了。 曾经,田卜是因为迫不得已,李孟羲和刘备又屡屡相请,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任军中军医一职,后来,田卜以自己本领救助许多伤兵,田卜此时,就比较愿意呆在军中了,因为一走,军中伤兵没人管了,此时留住的田卜的,是田卜作为一名医者的职业操守;再后来,义军不吝钱财在涿州城下大派医药,救助弱小,不因流民是黄巾贼众而弃之不管,此举颇合田卜的心意,田卜此时更愿意留在义军中了,此时留住田卜的,是仁义;于今日,田卜又见军中公道,人不强分贵贱,田卜又多了一个理由留在军中了。 交代完田卜,李孟羲并不打算就这样完事儿,还是要记下,以为日后整阅查看。 取来纸笔,李孟羲记下, “救治伤兵之时,不能按高低贵贱分救治先后,只能以伤情轻重先诸先后。 此中涉及伤兵救助之条例完善,及军医之权柄划分。 条例应增列一条,军中无论大小将官,无强令指派军医之权。 于伤兵营,救助伤兵之时,军医应有最高独断之权。” 写完了,寥寥几十言,为军中定下了一条重要的伤兵救治要则,伤兵无高低贵贱,此一条,有别于汉末绝大多数军队,此一条亦超过汉末大多数军队。 探查敌城详细的人工作,大致是完了。 已摸清城墙之后,所有楼梯口的位置在哪,已用环首短刀在城墙前叁十步处标记了。 环首刀就差在那里,城头黄巾就算看到,也对之毫无办法,他们黄巾总不能从城头跳下来把环首刀踢了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曳射 李孟羲自以为做了一件很有用的事,摸清了敌城墙之详细构造,就可以让攻城作战更为精巧和高效率。 敌城墙后有楼梯口十处,这就是十个应该避开的攻城点。 如果兵力足够,攻城梯自当把一个挨一个把敌城挂满,饱和攻击。 问题是现在兵力不足以发起饱和攻击,选择最高价值的攻城点就变得尤为必要。 刘备关羽和李孟羲围在一起, 在地上拿木棍,划线作城墙,以短线为城后楼梯口,以小点作为之前在城下留下的环首短刀标记。 “城墙哪哪都能攻,唯独要避开这十处,”李孟羲手中短棍指着图解道,“城墙左右角,有箭塔有楼梯, 硬攻难下,弃之不攻。 中间,城门楼两侧,不攻。 这就去了四个楼梯口。 剩下的六个楼梯口,左右城墙各叁。 来日攻城之时,且记安排好,让攻城队错开各处。” “方才我等已于城前叁十步外留下标记,攻城之时,只要令攻城队小心避开标记,再往前冲叁十步……” 说到这里,李孟羲忽然停住不说了,他看着地上画的简图,眉头不由皱起。 刘备关羽正听李孟羲说着,李孟羲忽然忽然停下,刘备不由问,“羲儿, 怎么了?” 李孟羲不抬头, 盯着简图上一个个小点看的入神, 片刻后, 李孟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玄德公,关将军,叁十步,远还是不远?” 李孟羲问的奇怪,刘备关羽相视一眼,皆是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备沉吟了一下,道,“叁十步,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为何有此一问?”刘备不解。 “这儿,”李孟羲手中的短木棍点向简图上的一个小点,这个小点代表的是片刻前在敌城外留下的用于做标记的短环首刀,“标记留于城前叁十步,攻城梯队越过标记之后,要再冲跑叁十步远。 这叁十步远, 能不能跑的不偏不倚,刚好错开楼梯口处, 而不会七斜八拐反而撞上? 地又不平,坑坑洼洼,城下还有护城深壕,跑叁十步,肯定跑偏。” 李孟羲弃木棍于地,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刘备,又看向同样若有所思的关羽,道,“此疏忽也,标识法不对,应留标识于城墙根处,不应远在叁十步外。 我等为何要冒险探查?因要使攻城精微细致。 可攻城队跑叁十步之远,万一再一歪偏,则岂不精微细致荡然无存?岂不我等所做全成无用功?” 李孟羲把问题剖析而出,刘备关羽二人深以为然。 行差就错一步,就让之前准备全然白费。 李孟羲适时说道,“不妨再去一次,重留标记。” 刘备关羽同时抬头,“不可!(不必!)” 刘备关羽倒不怕箭雨,他们为李孟羲担心,方才去一趟,李孟羲就受伤多处,万一再有个什么好歹,得不偿失。 李孟羲偏要再去,刘备关羽二人劝了两个来回,便不再劝了。 根本没有劝的理由。 说摸不清攻城点也无妨,大不了直接攻?攻城战伤亡必重,稍微一个什么能降低一些伤亡的策略,就能少死几十上百更多的人。百条人命,值得冒险一探。 说不让李孟羲亲去,找别人替代,也不行。已经试过了,军中最矮最轻的猴儿穿上步人甲再绑竹竿上,咔嚓一声就把竹竿压断了。只有李孟羲足够轻,只有李孟羲穿上小号步人甲不会压断竹子。 不得已,刘备关羽只能同意再冒险逼近敌城一趟。 于叁十步外留标记,不够精准。 因为城墙也不是多么笔直,有点斜,地面尤其不平,叁十步不近,攻城队扛着梯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冲,跑完叁十步,必定偏移了原本路线,说不定一头就正好撞上楼梯口所在的位置了。 每架攻城梯,都是一整队攻城之士生死的关键,一架不巧靠在楼梯口的攻城梯,会害死整队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精准的标识敌城楼梯口所在。 李孟羲几乎没有怎么思考,他一下就想到了标识法。 几天前,李孟羲刚才想到过用赤羽箭标注射界的方法,没想到,这个方法想出没两天,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了。 赤羽箭能醒目的标记出弓弩射界,自然也能很醒目的标记出敌城楼梯口所在的位置。 “可用赤羽箭远射以为标记,”李孟羲道,说完,他顿了一下,“可惜,军中无有赤羽箭。”他直挠头。 赤羽箭是什么,关羽很清楚,倒是刘备没参与当日讨论,还不知道何为赤羽箭。 于是,关羽就给刘备略讲了一番。 大致,赤羽箭两个用法,一用做无锋鸣镝,联络之时,赤色无锋鸣镝朝百人队射去,百人队纵是没听到鸣镝声音,拿眼去看,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红色羽箭,便知军令来了。 若鸣镝不是红羽,跟普通箭支一般无二,则军士茫然一视,无法区分鸣镝何在。 赤羽箭于此,有显明标识之作用。 至于第二处用法,赤羽箭标识射界法。 弓弩队何时发箭,难在掌握敌距,战时,可先发赤羽箭射阵,赤羽箭远飞落地,观之,赤红一线,醒目非常。待敌踏足赤线之时,弓弩队立刻发矢,则不远不近,时机恰好精准。 刘备听完关羽所说,眼亮了。 真是好方法。 既然有赤羽箭这么好的方法,刘备便道,“既无赤羽,令人立作何妨?无赤,杀鸡宰羊也可。” 李孟羲一想,也是办法。 一旁关羽另有方法,关羽沉思后道,“不用赤羽箭,用曳射亦可。” “何为夜射?”李孟羲茫然。 关羽于是给李孟羲解释,何为曳射。 “用一箭,后系细绳,弯弓箭射而出,箭中野兔,拽绳,拖箭回。” 解释完,关羽又加一句,“此省箭也。” 李孟羲听懂了,原来不是夜射,是曳射,所谓的曳射,就是往箭支上绑个绳子。 打猎的时候,常用这种方法,因为打猎不需要把箭射太远,箭又珍贵,为防箭飞不见,就用细绳子绑着,便于射出后再收回。这便是关羽为何说省箭,曳射本就是为了省箭,若论精准,再好的箭绑了绳子,也会增加阻力,降低射速降低精准,降低命中率。 关羽说,不用赤羽箭,用曳射法也可,李孟羲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曳射法拖那么长一根绳子,那么老长一根绳子留在地上,不比赤羽箭标记的更清晰?赤羽箭就算射准,不过是标记一个点而已,曳射法,箭留城根,细绳一直从城根蔓延到叁十步外,士卒循着线,简直跟有导航一样,再精准不过。 方法商议定,就用曳射。 做曳射箭十五支,单根绳长四十步。 之所以要做十五支,是因为李孟羲对品控没信心,鬼知道会不会一箭射出去,绳子松了呢。 所剩唯一问题是,军中长四十步的绳子,有吗。如果有,够十五根吗? 军中还真有足够多的绳子,得益于之前的准备,很早之前,军中就开始缺麻绳了,做携行具需要足够的绳子,编甲也需要绳子,刘备关羽二人编步人甲的时候发现绳子不够,恰巧当时游骑商队组建起来了,便令商队不停买麻。 麻买过来,分于民夫众人,令其搓线,军中人力极其充沛,人均一天就算编两寸麻线,一天就是六千个两寸,十天就是六千根线。 关羽起身离开一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怀里抱着大团的麻线球。 李孟羲接线一看,线不粗,很细,就跟打毛衣的线差不多。 这就好,足够轻,就不会出现箭拖不动绳子的情况了。 可是,李孟羲看着手中纤细的线,又是皱眉,“关将军,这线这么细,丢地上都看不见在哪,能起用处吗?” 正抖线的关羽停下了动作,眉头也是一挑,“……怕是看不清,要不,用鸡血把线染红,如何?” 李孟羲点头,只能这样了。 绳粗的话,放地上很醒目,能起到极好的标识作用,可绳要是粗,箭支就带不动了,箭飞不远了。 绳细的话,放地上看球不见,有个鬼的标识作用,绳细了倒也有好处,就是不怎么影响箭支射程。 关羽说用鸡血染线,不失为一补救之法。 刘备在边上看看关羽,看看李孟羲,看这两人因为麻线的事儿,都没办法了。 刘备露笑,而后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我倒有一法,可解此难也。” 李孟羲关羽立刻看过去。 刘备笑道,“还在家时,有时扯线栓绳,架两树之间,以晾晒衣裳。 羲儿你说,细绳丢于地上,细微不可察。 可若把线架起,岂不醒目?” 李孟羲一听,眼睛亮了。 对啊! 把线拉起来拉到悬空,肯定就醒目了啊。 “那还得带着棍去,好绑线。”李孟羲立刻就补充到。 关羽后接,“拿棍也不成,徒一秃棍,急切间哪里能插进土里,得拿枪。” 一边刘备又接关羽的话,笑道,“若要更醒目,何止拿枪?拿旗不行?” “这个好!”李孟羲笑了。 叁人一人一句,众思荟萃,精诚同力,畅快莫名。 各自相视一眼,“哈哈哈哈!”刘备关羽李孟羲相视大笑。 此中默契,不足道也。 以曳射代赤羽箭,以鸡血涂细绳,再将细绳绑木杆之上,更增醒目。 至于射曳之法,倒很简单,还是让一人绑竹竿之上,看到墙后楼梯口在哪,便声指而出,下边弓手闻令,立刻将绳箭朝城下射过去。 然后把旗杆刺进土里,绳子拉直绑旗杆之上。 如此,则标识精准且醒目。 可让攻城梯搭城点精确到半米,惊人的精准度。 只是,李孟羲一想到近城叁十步才完全看的清敌城构造,叁十步距离,已经非常近了,敌军居高临下弓弩齐发,如雨箭矢之中,负责曳射的弓弩手,岂不危险。 李孟羲于是问,“关将军,一会儿再去探城,是谁人曳射?” “某。”关羽道。 李孟羲摇头,上下打量了关羽一番,“此不妥。叁十步之近,敌又居高临下箭如雨发,关将军固然勇勐无双,只是某不知,将军叁十步可避强弩否?可安己身否?” 李孟羲是在为关羽担忧,关羽则一脸满不在乎,关羽直视李孟羲道,“叁十步避强矢,某无十足成算。羲儿你身入箭雨且不惧丝毫,关某还不如你一孩童不成?” 这哪跟哪啊,关羽还跟李孟羲较上劲儿了。 “……话不是这样讲。我虽也身处箭雨,可身穿步人重甲……” “某也有步人重甲。”关羽依然争竟。 “步人甲确能挡箭矢,可面门处有缺漏,敢问将军,矢朝面来,将军如何御?我倒是能抱坚盾遮掩,将军既要弯弓曳射,手中便不能举盾。此还要从长计议为好。” 李孟羲说从长计议,刘备深以为是,关羽满不在乎,刘备却不想关羽涉险,能稳妥点,就稳妥点。 叁人又商议开了。简直了,就弯弓曳射这么一件小事儿,都找出多少问题了。 156n.net 不远,练兵场上热闹非凡,这边,刘备跟关羽跟李孟羲静静思考对策,张飞领看守叁门之军务,防着黄巾出来偷袭,黄巾龟缩城中,张飞闲的无聊,去城下骂阵,让黄巾滚出来决战,黄巾并不理他。张飞求战不成,气的哇哇的。 这边,一番思索之后,还是更通晓实战的关羽想到了方法。 弯弓曳射得占双手,全身暴露,又不能持盾,可用强弩。及叁十步,城上箭雨繁密,藏身盾阵下以为遮掩,盾阵下使人带为拉弦上箭,然后,出盾阵,单手举弩,另一手举盾,边遮掩,边单手远射,就能稳妥许多。 这个方法好。奥,原来一手远程兵器,一手盾牌,也是可以做到的,弓单手不行,弩可以,只要臂力强,只要旁边有人帮忙上弦就成。 李孟羲差点就决定就用此战术,可他又想起,片刻前那会儿,近城叁十步,箭雨密的吓人,那会儿在高处往下看,下边盾阵被箭雨压的根本抬不起来头,不然,关羽也不会缩在盾阵下,拿环首刀往地上插作为标记了,以那会儿的箭雨,露头太危险,拿一面盾遮掩一下,一样还是危险无比。 李孟羲犹豫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草人借箭 “……还是不妥。”李孟羲迟疑道。 “哪里不妥?(何处不妥?)”刘备关羽看过来,异口同声的问。 李孟羲答,“若远六七十步,箭远且慢且稀,拿盾遮掩,倒是能遮掩个七七八八。 可近至叁十步,箭雨密且急, 一面盾,怕不能十足稳妥。” 李孟羲复又看向关羽,认真道,“兵凶战危,就怕个万一。万一将军遭逢不幸,纵能万胜,于我而言, 于玄德公而言,等同大败亏输。不能十足稳妥, 暂止此行,我等冒不得险。” 李孟羲关心之意拳拳,关羽心中为之一暖的同时,又觉得李孟羲瞻前顾后的,很不痛快。打仗哪里有真正的完全之策。 关羽不由摇头,正想再说,却看到李孟羲开口。 “我倒是有一策,或可一试。”李孟羲面有思索模样,他眼睛转动,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像说给刘备二人听,“我等所虑者,黄巾箭雨也。 若设计使黄巾箭雨骤停,则再弯弓曳射,十足稳妥也。”李孟羲幽幽道。 刘备关羽相视一眼, 皆是不解, 忙问, “如何使黄巾箭雨骤停?” 李孟羲突然就笑了, 笑的莫名其妙,“可使人扎草人,派人举草人至敌城之下,而后——”故意那么一停顿,看刘备关羽侧耳倾听模样,李孟羲目光炯炯,“用草人骗尽黄巾箭矢!” 计策说完,气氛沉默了。 刘备看着李孟羲,他还是不解,“羲儿,黄巾满城,且不说他箭支有多少。再说我等拿草人去骗他箭矢,他黄巾纵能一时上当,可黄巾又不傻,须臾就能醒悟过来。 等黄巾看出我等伎俩,停了弓弩,干看不射, 我能奈之如何?”刘备一番那么分析。 李孟羲笑得更开心了,“玄德公说的对啊,他黄巾又不傻, 我拿草人骗他箭,他须臾就能看破我伎俩,而后干脆不射。 好就好在,他黄巾——干看不射!他要不射,岂不正中我等下怀,而后,我可从容曳射也!” 刘备勐然就瞪大了眼睛,他明白李孟羲的意思了。 妙啊!好一个草人计!骗箭是假,故意让黄巾以为是要骗箭,黄巾自以为看破我军意图,索性停弓不射,却因此,正中我下怀。 这真是…… 刘备为李孟羲严谨的算计折服了,关羽也是佩服模样。 好了,问题全然解决了。 只要黄巾看破李孟羲的阴谋诡计,自鸣得意的不再放箭,那就妥了,关羽何止能从容曳射,简直就能从容曳射。 关键是,黄巾能看破计策吗?很大可能。 黄巾又不傻。 黄巾只要看破计策,那黄巾就中计了。 这是计中计,或许可称为连环计,或许为叁十六计中的绵里藏针,又或欲擒故纵,再或者,是大紊小动的策略。大紊小动,《亮剑》中的李云龙用的非常熘,李云龙打鬼子,下令全团往前冲锋一百米,冲锋声势高昂。鬼子以为,李云龙部是要突围,实则,是李云龙想一炮轰掉鬼子的指挥部,但迫击炮射程不够,够不到,还差一百米。 所以李云龙就往前突了一百米。 全团一阵突击,那么大的动作,就是为了促成拉近距离进入迫击炮射程的这个小意图。这就是大紊小动。 紊,紊动,紊和动一个意思。 依然是《亮剑》这部电视剧中,李云龙后来成了师长之后,和楚云飞大战,又用了一次大紊小动的策略,他让全师往前压,他本人却带一支先部队从缝了插进去了,直接横穿几十里,打到了楚云飞的指挥部。又一次经典的大紊小动战术。 于现在,义军大张旗鼓的扎草人,一副势不把黄巾箭支骗完,势不罢休的模样。又扎草人,又发动大量人手,声势不可谓不大。 然而大声势之下的真正意图,只是为了安全的在叁十步外往城下曳射。 这是再经典不过的大紊小动策略。 李孟羲一招草人借箭实则绝箭计,宛若神来之笔,刘备关羽叹服。 其实李孟羲是想到了诸葛孔明用草船借箭,然后才想到了用草人借箭,然后借用草人借箭的计策,再进一步算计黄巾。 黄巾大概率中计,为让这个大概率,进一步增大,尽可能接近百分之百,李孟羲手拄着下巴,边看着刘备关羽忙碌,他边微皱眉头,思考起来。 为了更好的让黄巾知道我军是要骗箭矢的,不妨,明说出来,省的黄巾看我军拿着草人过去,不知道干嘛的。 明说出来,干脆明说出来得了。 可使军士拿着草人到了城下,贱兮兮的故意喊,来啊,来射你爷爷啊! 那简直太明显了,任黄巾一看,就看的出来,我军好像故意要激他们射箭一样。 黄巾一想不对,就会觉得,这里边会不会藏着阴谋,这么一揣摩,不打紧,一揣摩黄巾就会明白过来,奥!你是来骗我箭的吧!你们官军想把俺们箭骗完,好攻城的时候让俺们没箭射你,想的美!偏不上当。 于是聪明无比的黄巾,束弓挂弩,一支箭也不射,一支箭也不让官军骗了去。 然后,关羽就可以安心曳射了。 这就是,故意明说出来,故意让黄巾觉得不对劲儿。 除此以外,再逼真一点,让黄巾更加相信我军是为了骗箭的,可以让军士故意去把草人上射着的箭一根根拔下去,给收起来。 黄巾一看,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明白。 等到军士们把草人身上的箭聚到一起,一捆一捆的给绑起,哪怕聪明如曹操,也得脸黑,气的下令不让再放箭。 刘备是玩麦秸的行家,刘备跟麦秸长时间打交道,不仅一手草鞋编的非常熘,现在要用麦秸扎草人,刘备扎草人的速度也极快,一把麦秸一握一绑一塞就是个草人脑袋,然后是草人的手,草人的身子。 和刘备比起来,一旁的关羽和过来帮忙的士卒们,都慢的多。 其他军械打造得需要时间,草人则简单的不行,没多大一会儿,就扎好了一两百个草人,草人都是以枪杆为轴扎在枪杆上,刀盾兵一手拿盾,一手举草人,则就可以骗箭了。 既然是为了骗箭,不必全用人力,用板车也可。 找来板车十几辆,上边绑了一圈草人,车上也放满了草人,整个一车草人。 而后开始制作绳箭。 因为要远射,绳箭的绳子必须够长,叁十步远的距离,加上偏移,加上斜度,至少得四十步的绳子。 关羽一旁比量绳子,不够长的就接一截,李孟羲过去帮着把麻线往箭支上绑。 一切准备妥当,得找鸡血或是什么血,好给绳子染色以使更为明显。 鸡,军中现在没有,过来攻城的时候,倒是带了几只猪羊准备是克城之后杀猪宰羊犒赏叁军来的。 现在既然缺红色染料,索性直接杀一头猪羊取血。 下令杀猪。 没多大一会儿,有人端着猪血来了,刚好,这边绳箭十五支绑完,直接就放猪血中泡了又泡,把绳箭的绳子染的血淋淋的,红艳一片。 一切妥当之后,关羽认真回想一下,还缺枪旗,于是又找来十五杆枪旗。 “走!”关羽道。 李孟羲又要被绑竹竿上担任人形瞭望塔了。 他的那一身小的步人甲,经过前一次的箭雨攒射,步人甲上好多甲片受到了一定的损伤,甲片有的弯折,有的开裂,某些位置,绳子也被射断了,甲片挂在断绳上,系系熘熘。 步人甲的防御力下降了一些。 上次就被箭支透甲伤到了,为了安全,李孟羲特意找来一件小一点的皮甲先套在了身上,然后再套步人甲。 一身打扮完成,刘备突然走出来拉住李孟羲,眼往下朝李孟羲脚上看。 刘备眉头皱起,“羲儿,脚得包一下。” 李孟羲茫然低头往脚上看,一看他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之后,顿时就是后怕。 原来,上一次临近敌城去探查,李孟羲和关羽和刘备,全都没注意到脚上的破绽。 ahzww.org 李孟羲的一套步人甲,从头到腿都有防御,腿部也有胫甲防御,唯独脚掌一点,什么防御也没有。 幸好脚上没有被流箭射中,不然一箭就能射穿脚腕,轻的破皮伤不用怎么担心感染,脚腕贯穿伤危险十倍不止。 说不得,万一脚腕被射穿,就有极大可能死于感染。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疏忽,李孟羲心头一凛然。 刘备找来一件铠甲,毫不犹豫的拿剪刀刷刷把甲绳一点点剪断,把一套甲剪成数个甲条,然后细心的把李孟羲脚部给缠了一圈又一圈,全当是作为甲靴了。 脚上缠了数重甲条,李孟羲感觉脚立刻沉的跟穿了铁鞋一样,好在不需要走路,不影响。 一切妥当,李孟羲第二次被绑在竹竿顶端,高高吊在井阑之上。 此次出动刀盾士两叁百之众,刀盾兵们除手中拿盾,腰间挂刀,另一手还举着长杆,长杆上扎着草人。 另有板车一十五辆,车一圈绑的,车上放的都是草人。 关羽手持强弓,身旁是许多帮他拿箭和带枪旗的士卒。 “走!”高处,抱着大盾的李孟羲朝下喊道。 “走!”关羽令下。 这一众举着草人的奇怪人马出营去了,引起营中军士许多好奇。 —— 至城百步外,就已经有按耐不住的黄巾射箭过来,箭支飞那么远,力道肯定锐减。 李孟羲在高处,他视角比别人开阔,瞅见一道黑影朝旁射去,“有箭来!防备!”李孟羲预警。 下边关羽闻声令下,“举盾!!” 众军士闻言立刻举盾遮掩。 此次,军士手里不仅有盾,还有草人,拖累的多,行动更慢。 刀盾士们举着盾,举着草人,簇拥着井阑,缓缓往城角压去。 越来越近,城上箭雨逐步增多。 至七十步。 关羽下令驻守。 刀盾士们于是把手中枪杆插在地上,让草人立在那里,自去顶着盾和旁边的人组成盾阵以抱团防御。 关羽也缩盾阵中去了。 黄巾箭雨不停射来。 此时城上黄巾应当相当疑惑,官军又来了,还是不多的人,还是没见抬梯子,透着古怪。 箭矢嗖嗖飞来,这次义军特意带着许多草人,不停的有箭支射在草人上钉在了上面,此时真有些草船借箭的意境了。 百二十息之后,绝大多数草人上都钉上了大量箭支。 关羽眼看时机到了,草人上这么多箭,足够诈敌了,于是,下令再往前进。 近至五十步,四十。 终于,城头黄巾彻底看清了,难怪看着官军是像拿着草人来了,官军果然是举着草人来了。 城上黄巾见此诡异之状,都伸长脖子探头观望,一片惊疑。 近城叁十步,与上次接近的最终距离一样,然而此时,城头箭雨分外稀疏,没多少箭支过来。 有一个黔之驴的典故,老虎初见驴,不明驴子的底细,驴子叫一下,就让老虎惊吓。 现在也一样,义军举草人临城,此举怪异,城头黄巾一时不知明细,迟疑了起来。 见黄巾箭雨不再,李孟羲悄悄放下盾,露出了脑袋,“城上的黄巾听着!来射你爷爷啊!”李孟羲破口大骂。 下边,刘备关羽还有众刀盾士,听着李孟羲稚嫩的还带着娃娃音的咒骂,违和感强烈,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 来之前商议过了,这是激敌策略之一。 关羽忍住了笑,沉声道,“你们也骂,喊黄巾放箭!” 众军士听令,破口大骂起来。 “贼人听着!有种射死爷爷!” “来啊!放箭啊!” “没箭了吗?崽子们!” “有种就放箭!” …… 众军士一阵叫骂,城头黄巾听在耳中,再看看城下官军草人的箭支,再一看自己箭壶中损耗大半的箭支,哪怕是普通黄巾士卒,也隐约觉得不对了,官军叫嚣的这么厉害,好像是故意激这边放箭一样。 城头的黄巾头目见事出反常,拿不定主意,立刻道,“你们盯着!我去报知将军知晓。” 说罢,匆匆下城去了。 张宝听闻城外有异,忙登城来看。 张宝登城之时,义军众军士还在骂战。 “来啊!来射你爷爷啊!” “有种来射!” “爷爷何惧你们鸟箭!” …… 诸如此类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张宝手扶城垛往下观瞧,耳听官军谩骂,又瞅见城外官军手中插满箭支的草人,官军又放声相激,略一思索,张宝就弄懂了官军伎俩,“哼!”张宝一拍城垛冷哼一声,“官军定是要骗我箭支,等我箭支耗空,他好来攻城。” “传令!官军攻城梯不至,便休得放箭!莫中他计!” 目视城外叫嚣官军,张宝冷笑。 张宝军令于城头传遍,张宝令,梯不至,不得空耗箭矢。 哈!黄巾看破诡计,正中某人计也! 城外,任凭官军如何谩骂相激,张宝冷笑不止,官军计穷也!张宝如此想到。 随后,张宝下城去了。 军令不让放箭了,城头黄巾怎能忍官军辱骂,开始回骂。 这边,义军骂,“你放箭来射爷爷!” 城上黄巾回骂,“爷就不放箭!你倒飞上来!” 好生热闹,听着喜感。 李孟羲和关羽刘备,看黄巾弓弩息声,再无一矢下来,便心知计成了。 “关将军!” 李孟羲小声朝下叫了一句。 关羽出盾阵,往敌城看了一眼,取出绳箭,将绳尾缠了个绳圈绑在指头上,举起弓,捏住绳箭箭尾,抵在弓弦上,而后奋臂开弓,嘎吱一声,弓成八分满。 松弦。 嗖的一声,羽箭飞了出去,箭杆上系着的细绳紧跟着被带了出去。 叁十步,箭支瞬息飞过,直直的飞到城墙角处,钉在墙根泥土上。 这过程中,黄巾干看着,没有动静,一矢未发。 关羽一箭中地,箭杆系着的细绳从箭支处一直延长到关羽手中。 “旗拿来!”关羽伸手向一旁。有士卒把早备好的枪旗递过来。 关羽顺着手中的绳看了一眼,略对了一下距离,然后单手握住枪旗,随手狠狠地往地上一戳,枪旗稳稳的戳在了土里,直直的立在了那里。 解下指上的细绳,栓在旗枪上栓的半紧不松,完成后,从这头打量到那头,一根细的红线,横亘叁十步距离蔓延了过来,绳上半干涸的牲畜血暗红发紫。 若说显不显眼,关羽随便一看,就能清楚的看到线在哪,根本不用特意留心盯着看,抬眼就能看到。 上次来探城,插在地上的环首短刀没用了,顺便收走。 井阑往左推,去下一处楼梯口曳射留记。 井阑慢腾腾的推过去的途中,城上黄巾干看着,一点动静没有。 到地方,“停!”李孟羲朝下边喊到。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上一箭,是在城角,只用对着城角射就成了,然而到第二个楼梯口,是在城墙中段,目无依凭,关羽凭感觉照着城墙根下射了一箭。 高处的李孟羲是唯一能看到城后楼梯口所在的人,他看到,关羽这一箭,有些射偏了。 关羽一箭射完,抬头问,“羲儿,箭正否?” “……偏了点,不过尚可……”李孟羲本就想说,就此算了,没偏多少。 关羽一个动作让李孟羲又是意外。 关羽手拉着细绳用力一拉,那边,叁十步外,箭支被绳子拔起,给拉了回来。 李孟羲恍然,绳箭的确是能回收的啊。 曳射标记法,甚至还能修正!甚至比赤羽箭还要好! 赤羽箭也能标记,在叁十步外,一箭射过去。可万一,赤羽箭没射准,偏了,就没办法补救了,又不能跑城下去把箭拔回来。 曳射法则能补救,偏了就拽回来重射就是。 因为能补救,因而就可以做出极其精准的标记。 再随后,关羽对着一个地方,重复射了数次。 “左了一点。”李孟羲指正。 …… “又偏右了。” …… “好,这次正好。” …… 以李孟羲的这个角度看,绳箭正巧射中楼梯口正中的那个位置,不偏不斜,精准异常。 照旧,关羽又一次把枪旗戳在地上,把绳箭的绳子高高绑起,从箭支落处,到枪旗处,叁十步,一条弯弯的红线悬在那里。 井阑继续往下,轮子慢腾腾的骨碌碌的滚。 李孟羲警惕不减的仍在防备城头,就怕黄巾突然偷袭。 事实证明担忧是完全多余的,不知该夸黄巾纪律还算可以一支箭也没再射下来,还是该讽刺黄巾低层军官军事素质的缺乏,明眼见义军在算计布置什么,城头黄巾军看到饶有趣味,个个张望,却没人想到抽冷子射上几箭打扰一下。 没箭雨干扰,此时也没风,关羽愣是比在靶场试射还轻松。 李孟羲甚至是悠闲的,有充足的时间协助关羽一次次重新修改箭支落点。 一段时间后,走至另一段城墙角,十个楼梯口全部用箭支和绳子标记了。 回头看,城外隔一段距离就在地上插了一杆旗帜,显眼无比。 李孟羲感觉成就满满,“撤!” 义军毫无波折的撤退回去。 直到李孟羲众人都撤回营地了,才有稍微机灵的黄巾头目回去禀告张宝,说城外有异。 张宝赶忙登城细看。 张宝登上城池,不用头目指,他一眼就看到城下插着的旗子。经头目提醒,说旗杆上还绑着绳子。 张宝探头往城墙根一看,还真看到绳子。 一支箭钉在城根,红绳从箭杆一直连到旗杆上。 一旁头目小心翼翼的问,“将军,官军是不是也有高人,这是个害咱们的法术不成?” 张宝闻言,脸色一变,转头瞪了头目一下,“什么法术!论法术,官军也配跟我兄天公将军比?莫要乱言。” 张宝看了半天,看不出名堂,只能下城。 张宝走后,城头慢慢竟然起了流言,流言渐渐传开,黄巾军们神神秘秘,悄悄议论,说官军可能是设了法术,要害人呢。 话说,作茧者必自缚,黄巾反应正应此理。张角自早时行医治疫之时,他假托仙术,画符作法,笼络信众,故而大凡张角本部,比别处黄巾,更信怪力乱神之事,也就是,更加迷信。 现在义军过来又是红线,又是旗,又是箭,还没怎么着呢,黄巾就已经流言四起,自己脑补什么法术。 如果让李孟羲知道曳射法还能有攻心之效,他肯定会乐的不行。若让李孟羲知道,随手做了一些战前布置,就让黄巾自起流言,那李孟羲肯定会明白一个道理,他会明白纵然装神弄鬼是虚假的,于兵事无补,但是如果敌军信鬼神之说,那何妨装神弄鬼呢。 不就迷信吗,迷信能用,为何不用。 装神弄鬼一番,不用打,黄巾就吓得战心已失,不战而屈人之兵。 前不久,李孟羲总结过慑敌之法,归纳出,慑敌之法实乃制用五感之法。 正如,张飞当阳断喝,吓得一员曹将肝胆俱裂撞落马下。然,如此威势,对一聋子一点用没有,因为聋子听不到。 同理,十万大军列阵,甲光曜日,此般威势,威慑不了眼神不好的人。 当日归纳威慑法,李孟羲想找到其中普遍规律和各类方法汇总,但他总结的并不完全。装神弄鬼,也能威慑敌众,并且,古人大多迷信,装神弄鬼具有普遍的威慑效果。 五感之外,有第六类威慑法——装神弄鬼之法。 第四百五十五章 围三缺一,取死之法 为探查敌城详明,刀盾士连出动两次,次次有损伤。 第一次过去还好,伤的一些人都不是要害,第二次有一人脸颊中箭,看样子情况有点严重。 李孟羲跟过去看了一会儿,因为帮不上大忙, 他就离开了。 伤兵营外,关羽等在那里。 李孟羲一见关羽便说,“应少带些的人,少带些人,便少些损伤。” 李孟羲意思是说,去探查敌城,不该那么多人。 人多, 死伤就多。 关羽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李孟羲, 道,“实则不然。”关羽驳斥了李孟羲的说法。 “羲儿,我问你,此次前去探城,伤了多少人?”关羽问。 “十人。”李孟羲不假思索直接答道。 “嗯。”关羽点了点头,“两百人临城,伤了十人。可羲儿你可知晓,若此番,只派人甲士十人临城,这十人,全都要死。” “派甲士两百,伤十人。派甲士十人,全死。怎言人少伤亡少,人多伤亡就多?”关羽笑着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一下就迷茫了,他搞不懂, 难道不对吗?人多, 承受箭雨的人多,伤亡就会多。 人少, 目标少,伤亡的人就会少,不是这样吗? 李孟百思不得其解,他抬头,疑惑的看着关羽,问,“若甲士十人,怎就十人尽死?何道理也?” 就是十人尽死,事实就是如此,但李孟羲问道理,这个道理吗……关羽沉吟良久,好一番思索之后,才想到给李孟羲讲解。 “这样,羲儿,《吕氏春秋》可曾读过?”关羽问。 “未曾。”李孟羲更加不解,说伤亡,跟吕氏春秋有什么关系。 关羽随后道, “《吕氏春秋》有一言, 曰, 【万人操弓, 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言中之意,若万人同射一靶,则必能中靶。 临城之时,城头黄巾有数,假设就按他弓手百人。 我若百人临城,他弓手百人射我,一弓射一人,中于不中,难料。 我若十人临城,城头亦百人射我,十弓射一人,中与不中,九一均分。若我只一人临城,则百弓射一,此人绝无生还之可能。 如此说,你可能明白?” 李孟羲惊讶的看着关羽,李孟羲此时处于震惊之中。 震惊之处在于,吕氏春秋,一听名字就是春秋战国时候的古早着作,然而这么一部久远着作,神奇的在里边提到了兵器知识。 震惊之处第二在于,弓弩的杀伤成果是和概率学相关,而关羽显然懂得概率的原理,从关羽表述就能听的出。 震惊的第叁处,李孟羲恍然一下就明白了,我方攻城兵力可多可少,但敌城兵力受城墙限制,总兵力是不变的。 十人攻城和百人攻城,死伤到底哪个多哪个少,完全是概率问题。 可以略算一下。 假设,敌军弓弩手水平相等,敌军对我军一人瞄准射击之时,整场战斗其能杀伤我军士卒的概率,假设为十分之一。 那么,城头弓手百人,我百人攻城,此时,城头每名弓手盯我一人,则每名攻城之士死伤的概率,都是十分之一。 问,一场战斗下来之后,死伤大于等于十人的概率是多少? 简单计算是,十个0.1相乘,再与九十个0.9相乘,得概率。 再计算十人攻城,死伤十人的概率。 二者相比较,可以明显得出,百人攻城的时候,伤亡比十人攻城小的可能性更大。 由此,李孟羲弄明白了一个重要问题。 面对敌军弓弩部队的时候,人越多,平均伤亡反而越少,因可分薄敌军箭雨。 反之,如果我方是守城弓弩队,敌军为目标,那么最高的杀伤模式是,视其百人为一人,也就是我军尽可能的朝着对方一个目标攻击,那么一轮攻击,敌军单个目标几乎必死,然后再同时攻击第二个目标。 这是杀伤效率最高的战术,由此可见集火的重要性。 同时,引申出来一个问题,弓弩队朝着同一个目标集火,倒是能做到,可是,该怎么协调人力,该怎么指明目标呢? 李孟羲立刻就想到了方法,用鸣镝!冒顿单于用鸣镝指引攻击,此战术很适合小规模作战。 在守城之时,每五十人弓弩手,其中有一人由经验丰富能判断战场形势的老卒担任,此老卒,用弓和鸣镝,鸣镝红杆红羽,然后,此老卒用鸣镝射向哪里,其附近左右十几几十人就往哪攻击,集火城下敌军。 如此,杀伤效率数倍于各自攻击。 尤其是某些危急时刻,敌军顺着攻城梯眼看要爬上来,此时叁两人对着射击,不足以立刻把敌军射下梯子,得立刻附近所有人统一集火才行救急。 如何集火,如何协调人手,如何指定目标,鸣镝是最好的选择。 攻城战术再次更新。 守城战法也再次更新。 守城之士,应安排善射的鸣镝军士来指引集火目标。 此鸣镝士,或可称之为【射声士】。 关羽一直在打量着李孟羲,眼见李孟羲从眉头紧皱的思索模样,到眉头稍缓似有所悟,再到最后,见李孟羲突然笑了,关羽就知道,李孟羲肯定是弄懂了为何人越多,攻城之时,反而伤亡会越少。 “关将军,我弄明白了!”李孟羲抬头看向关羽,一脸自得。 关羽点了点头,看着李孟羲,又道,“百人攻城,伤亡反而小于十人攻城,还有一关键——在盾阵。 羲儿你想,十人结盾阵,无论前后排几人,怎么排,疏漏必大矣,盾阵不能严整,于箭雨之中,如若单盾。 思路客 但若百人结盾阵,纵十横十,盾盾相压覆,密如层瓦,方圆盖阔,实若屋顶。 如此盾阵,如若龟甲,敌纵百人引弓射来,彼焉能一射入隙?其纵是百人神射,亦难。 故,十人难成盾阵,百人则可成龟甲盾阵。此所以,百人攻城,伤亡小于十人攻城者。” 李孟羲再次瞪大了眼睛。 李孟羲都惊讶了,惊讶的看着关羽。真是没想到,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人多攻城,还因为盾阵的原因,能有效防御箭雨。可不,十个人组盾阵,组个锤子盾阵,怎么组都有破绽,顾前就顾不了后,顾左就顾不了右。 关羽于军阵上的见识,让李孟羲佩服,他李孟羲就想不到这一点。 见李孟羲一副听懂模样,关羽抚须又道,“之所以百人临城探查,而不用十人,除伤亡,除盾阵以外,尚有第叁处,尤为重要。” 关羽语气郑重了起来,“羲儿,你可曾想过,我等前去临城探查详明,若只十甲士前去,万一,黄巾看有机可趁,勐然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骑兵如风,忽然朝我等冲杀而来。此时,我等离城叁十步,离城门处亦近,我大军尚在营中,远叁百步外。 彼骑兵瞬息冲至,我等只十人,如何抵挡,纵想逃亦不能,尽死也。” 关羽道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李孟羲更加震惊了,他忽然明白,原来守城的黄巾竟然还能杀出来!原来守城一方,还能突然杀出骚扰! 想到这里,李孟羲突然想起了此次围城,围叁缺一……李孟羲有些焦急的问,“既如此,那我军围叁缺一,岂不取死之道? 围堵北东西叁门,南门未有一卒,若黄巾骑兵突然自南门冲杀出来,东西两人离南门又不远,我军岂不瞬间被其偷袭侧翼?尤其万一攻城正酣之时,他突然来袭,截断我攻城势头,岂不令我前功尽弃?!”李孟羲瞪大着眼睛盯着关羽,焦急之下,立刻拉着关羽就要走,要关羽快点做出准备,省的被黄巾从南门杀出来。 看李孟羲这个样子,关羽哈哈笑了,“勿忧勿忧!”关羽安抚道,“我早已令东西两营做好防备,谨防北面来敌,黄巾不能与我军野战,他若敢出来,正好残其军力。”关羽手抚长须,面带轻笑,一副澹然模样,笃定无比。 “不过,”关羽看向李孟羲,点评道,“羲儿你用围叁缺一之法,确实有欠考虑,日后再围城,全围还是留一门不围,应详加考虑,而后为之。” 李孟羲郑重点了点头,而后正色,后迈一步,直身朝关羽拱身认真一礼,“多谢关将军教导。” 李孟羲的感激是心悦诚服的。 关羽伸手虚扶一下,算是受了李孟羲一礼。 此次前来围城,围叁缺一的计策,是李孟羲提的。 没想到,这个计策会的不对,会如此的蠢。 关羽也是,明知道围叁缺一不妥,也不跟李孟羲说,却自作准备了。 好在敌手是黄巾,万一敌军是甘宁之类的家伙,留一门让甘宁能随意出入,他甘宁领百骑出南门,绕城转个半圈,就到东门,趁夜一个百骑踹营,我军凉了! 【围叁缺一】乱用是取死之道! 此策若用,必须考虑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围叁缺一之法的要义所在。 那么,围叁缺一的适用时机,会是何时?不适用时机,又是何时? 李孟羲问关羽,关羽一时也答不详尽,于是便就地讨论起来。 毫无疑问,论不适合围叁缺一的时机,现在就不合适,现在留了一门,给了黄巾出城偷袭的便利。 想来,围叁缺一之策,应该适用在敌山穷水尽之时,而不应该一开始就围叁缺一。 敌军城内兵力强盛,并且战意高昂之时,死板的用围叁缺一战术,等于自找麻烦。 敌军有城可守,天然就有稳固的后方。而我军,营寨扎的再好,防御能力不可能比得过城池。 围叁门而留一门,敌军能从容趁夜偷袭我,我却不能偷袭敌军,此攻守易势也。 再者,敌就算山穷水尽,但此时,有敌军援军将至,也不能围叁缺一。 敌军援军至,没受阻拦,直接沿着没被围的那个方向鱼贯而入,大量生力军入城,直接让敌军起死回生。 于此时,围叁缺一,是愚蠢之策,应该全围,不让敌军两下汇合,且应围点打援。 想来想去,围叁缺一战术,适用的时机,只能是攻城战后半段,并且是敌军将败之时。 围叁缺一只能有锦上添花之效,而不能凭借此一法想克敌制胜。 李孟羲终于知道纸上谈兵,有多蠢了。 围叁缺一,的确是攻城战术,而且听着简单的不行,简明扼要,围叁缺一,围叁门,堵一门而已,可若是直接生硬照搬,反得反效。 李孟羲放心不下南门,尽管关羽说有防备,他还是要亲自去看一下。 主营在东门之外,李孟羲穿过东营,到东营以北,他看到,营寨北半部分,还真是如关羽所说,防备森严。 此处,缷空了的粮车一辆接一辆堵成了车阵,如同壁垒一般横亘于此,还有几百士卒持兵贯甲在此值守,其防守之森严,让人一看踏实。 李孟羲还瞅见了一队骑兵,骑兵们跨在马背上,刀枪在手,手握缰绳,一副待命模样。 可以想象的到,若黄巾骑兵真就从南门冲杀出来,会被早有准备的骑兵队立刻冲出截杀上去。 骑兵们都是备战状态,一旦有险,立刻就能反应过来,不至于还未骑上马,就被黄巾冲了过来,以致上马不及。 李孟羲不由抬头看了关羽一眼,关羽不声不响就做了如此安排,真是厉害。 关羽乃如今军中,最长于兵略之人,而不是他李孟羲。 李孟羲虽多有奇策,并且在飞速成长,但李孟羲自身短板依然不少。 东营无碍。 李孟羲复又去西门。 至西门,张飞刚好在。 张飞急性子,见李孟羲和关羽来,迫不及待问,“大哥,小孟,何时攻城啊?” “不急,”关羽笑了,“器械正在打造,军士正在操练攻城战法,此时不攻,攻时必若雷霆。” 关羽说话间,李孟羲自穿过西营,至营寨南侧,到南边一看,果然,也有车阵,也有步军和骑兵队待命。 关羽的准备相当充足,东西两门,都有侧重防守,不至被黄巾所趁。 李孟羲巡视完一圈,回来,谓关羽曰,“走,关将军,我俩去南门一观。” 关羽欣然而从。 关羽牵来战马,李孟羲与关羽共乘一骑,战马颠颠的绕城半圈至南门外。南墙在望,城门紧闭,吊桥高起,城头上隐约可见,相比其他几个方向,南墙上人稀疏不少。看来黄巾把主要兵力全集中在了北东西叁门。 整个南侧城墙,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黄巾没有出城偷袭的打算。 此时,关羽又有教导。 关羽问,“羲儿,若守城是你,此时南门外无敌,你愿不愿领兵出而寻战?” 李孟羲刚弄清楚守城方也是可以出城反击的,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到,“如何不愿?我可派骑兵出城偷袭,纵不能成,骑兵速快,也可从容撤退。” “嗯。”李孟羲的回答,关羽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遥望敌城,关羽幽然道,“若是关某,某却不愿轻出求战?为何?因不管偷营,还是袭扰,兵既出,岂能万备无虞?必有损折之可能。 既是守城,我守城兵力必然远少于敌军,我兵力珍稀也,不可轻涉险。 守城兵力出城寻战,纵是能胜,纵能以一换叁,亦亏输也。因何?兵法有云,十则攻城,敌既攻城,兵力十倍于我,我纵能以一换叁,我兵耗尽,他尚余兵力七成。 故而,若非可得大利之时,兵不出也。 舍坚城不守,反出而寻战,此下下策也! 城为何?城者,高可临下,绝拦四向,严实而无漏,横亘而断绝,城乃绝强之地利也! 有城不守,舍地利不用,大错。” 言罢,关羽面带浅笑,看向李孟羲。 李孟羲此时,又是深感受教,若有所思模样。 本来,按李孟羲所想。 敌军若是围叁缺一,我城中兵马尚足,那毫无疑问,无论如何,趁夜派骑兵从未被堵的那一门冲出去偷袭敌营,是必然要选的选择。 因为,和收益相比,风险不值一提。百骑出城,折损了就折损了,损失不大,可万一能有战果,轻则敌军炸营,重则敌军粮草被我焚毁,收益太大了。 本来李孟羲是这么想的。 可听关羽一说,李孟羲恍然明白,如果是守城,能少点损失,还是少点损失的好,守城兵力远不如攻城之敌,我损失一人,需杀敌十人才能拉平均势。 守城之时,“可博大利”的评断标准,已不是野战时的评判标准了,在野战之时,我一队骑兵出去偷敌军营寨,纵是不能让敌军炸营,去偷营的骑兵部队只要能有个一换叁的交换比,其实就对我军是正收益了。 因为,骑兵一换叁,人力损失已拉平了,除人力之外,我骑兵过去袭营,敌军满营兵马,一夜惊扰不得安息,其士气战力必然稍降。 故而,野战之时,我主动出战,无论如何,极大可能有正收益。 于守城之时,就不一样了。 守城之时兵力尤其珍贵,野战时,一骑换叁人,都有得赚,守城之时,一骑换十人,不一定划算。 因为万一骑兵损耗掉,待守城紧急,需要出城突袭敌军的时候,这时骑兵却没有了,直接造成守城失败。 五十骑足以担任一次出城突袭任务,那么,是为了夜袭敌军,想看看能不能占便宜,为了这一个不十分重要的目的,折损了五十名骑兵的好,还是克制住,尽量不为不重要的战略目的损耗不该损耗的兵力,尽可能保存住骑兵,哪个对? 当然是,尽可能把兵力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合适。 越苟越好。守城最重要的是稳妥,而非奇功。 为了尽可能减少不该有的兵力损耗,甚至,明知敌军远道而来,兵马疲惫,夜里去袭营,战果应该不小。但,趁敌军营寨还未稳,人马疲惫,偷袭敌军,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时机,甚至此时偷袭不偷袭敌军,于守城成败无太大关系,因此,此时也不是骑兵最应该出动的时候。 守城之军,何时出城寻战,可以有最大收益,可起到最关键作用? 答桉是,攻守正酣之时。 李孟羲早已弄清楚攻城战法,他深知,攻城一旦开始,便万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守军就有喘息整顿之机,停下就要从头再来,停则为添油战术。 故,守城一方出兵的时机就在这里。 敌军好不容易死了一堆人,终于把攻城梯挂满了城墙,死了许多人,终于尸体堆在了城墙上,越来越多的人踩着尸体踏足城墙,眼看,城头已经要失守。 这时,守城一方正是出兵之时。 若敌围叁缺一,此时,立刻派强力骑兵部队冲出城门,绕城一圈,一阵冲杀,立刻把敌军攻城部队,搅乱成一锅粥。 敌军生勐的攻城势头,一下被捏死。 然后,敌军好不容易在城头占据优势了,可骑兵冲来了,把后续攻城队冲的溃不成军。 城头登城士,失去后续支援,不一会儿就被杀光。 于是,本来岌岌可危的城头,立刻,危急顿解。 眼看城破,突然又回到起点,攻城一方的统帅,要气吐血了。 守城战,出城寻找的最佳时机,就是此时。 之所以用骑兵最好,因为骑兵机动能力强,能在敌人未反应过来之前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步兵不行,步兵从围叁缺一的那一门冲出来,慢腾腾的,敌军看到,立刻派人来堵截了,根本做不到绕城冲击一圈的壮举。 再者,骑兵机动能力强,出城冲击一阵,还能立刻再退回城去。步兵要是出去,就算能扰乱敌军,完成作战任务,却回不来了,出去就是被歼灭的命。 步兵不能出围叁缺一的那个缺的一门,可以出其他门——比如,敌军攻打东门,东城墙外,攻城梯搭了一架又一架,敌军乌泱泱的人顺着往上爬,眼看,敌军攻势正顺,此时,我精锐甲士集结东门后,突然推开城门,冲杀而出,城门左近的敌军一个不妨,被杀的溃不成军。 甲士从城门冲出之后,再往两边散开,沿着城墙根,再杀一通,立刻,把城门附近的攻城敌军全部杀散。 在敌军未反应过来之前,甲士立刻再退回城去。 此时,攻击节奏一下被打乱,除爬在梯子上进退不得的敌军攻城士以外,梯子下,所有敌军后继兵力全散了,敌军的攻城战果,瞬间清零。 敌军要是再想达同等攻城进度,必须再次付出大量人力伤亡,还有大量时间。 而我军,只是派甲士出门冲杀一阵而已,直接就让敌军攻势大为受挫。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守城战法之防守反击 李孟羲曾经给自己的的自我评价是,他自我感觉是,至少已弄懂了守城墙的方法。 现在,李孟羲跟关羽学到了守城之时的晋级守城方法——守城之时的反攻之法。 如果只会坚守城墙,这是呆守之法,那么现在,学会反击法的李孟羲, 守城战法更灵活了,如同是龟壳上长了獠牙,更具有威胁性。 以前,还只会守城墙的李孟羲,敌将若来攻李孟羲守的城,敌将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攻不下,直接退却便是。 现在,敌将若攻李孟羲守的城,将有生命危险。既然能派骑兵出城冲杀,搅乱敌军攻城节奏,若是有机会,怎么就不能顺便穿插到敌军后方,直接把敌将砍了? 敌将开始有生命危险。 呆守法,敌军攻城不下,从容退去,其军力虽减,但大体仍在。 有了反击法,攻城之敌军,便不再从容无忧,而是稍有疏忽,就可能大败城下。 攻城也是件很危险的事。死在攻城战的统帅,不知凡几。比如攻钓鱼城的蒙哥,还有其他人。 这一天, 收获连连, 南门探查完之后,李孟羲怕刚学到的东西忘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去。 中军帅帐,李孟羲找到了一堆布匹,堆在矮几之上,他拿出笔墨,立刻要把所有学到的知识记录下来。 话说,这没什么大事发生的一日,到底学到了什么来着。 李孟羲咬着笔杆,皱眉思索了起来。 今早干的第一件事,好像是过去探查敌城明细。 具体细节,李孟羲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被挂到竹竿上了。 “井阑为探城器械,然此大型器械,制造耗费工时,时间有时紧迫,可先以木梁搭架,架高叁二丈,而后再找一长竹或长杆, 寻一轻便之人绑缚其上。 若架高叁丈,长竹能有五丈, 便能总高八丈,能高出敌城,便可临城探查。 井阑全体,耗时叁日,徒一叁丈木架,无板无梯,半日即可,省时何止倍余。 又因,要临城刺探,城上守军必箭发如雨,故,杆头瞭望之士,必身穿重甲,手持坚盾护面,” 写到这里,李孟羲略一停顿一下,着重加了一句,“步人甲有胸甲裙甲胫甲,防护周全,唯独脚部,无有甲靴,近城叁十步,箭雨密匝,众矢攒射之下,稍微不周全之处,必见伤。 故,甲靴于步人甲虽是零末部件,可有可无,不必全员配备,然军中需备甲靴数副,以备不时之用。” “某身处箭雨之中,左右箭啸不止,盾遮掩在前,目不能视,于是不知何时探头观望方能稳妥。 于箭雨中顿悟,于战场之上,眼难关六路,耳倒可明听八方。 老于战阵之人,闻声可知箭近,急躲闪之,于是百战不死。” “探查敌城明细,只为知敌城构造,以选择最佳攻城点。 至于探城后刻留标记之法,于叁十步外留短刀之法,不堪为用。 因攻城之时,众士抬梯冲锋,过环首短刀所标记处,往前仍需叁十步,地凹凸不平,前又深壕,冲叁十步之远,必生偏移。 冒险探查敌城,本为精巧攻城战法,然则偏移生,精巧荡然无存,前功尽弃也。 故,标识之法,必留于城墙之下,不能远留叁十步外。 近留标识之法,若井阑造成,可使军士居高临下,丛发赤羽箭于标记处,城根一丛赤色,标记明了。 若无井阑,则可用曳射法,使人射绳箭至墙下以绳为醒目标识。 只是,近城叁十步,已至弓弩杀伤之距,城上箭雨连绵,举弓发箭之人,身处险危。 由此,试用一巧法,驻停城上箭雨,妙极。 有草人借箭之法,扎草人百数,夹杂盾阵之中,趋至城下,令军士故意言语激敌,骗其箭矢。待草人遍插羽箭,城上之敌必以为,我军要骗损其箭,是要以待箭空攻城。此时,敌以为识破我计策,必停弓息弩,支箭不发。 如此,敌识破我计谋,则我计谋反成。 近叁十步,敌再无一矢,我善射士便可从容射曳绳箭以作标识。 此为大紊小动之策,以大举动为幌,遮掩微小意图。 至曳射之时,因绳箭有绳散绳断之可能,故,绳箭需多备。 绳箭若要射远,则不能系粗绳,当系细绳。 细绳贴地,又难以目视,难起引领标识之效。 故,又有补救之法。 补救之法为,一涂箭绳以赤,二将箭绳绑高,绑高则必须长杆,然徒有钝杆,急切间不能插土而立,故当带枪支为用,既带枪支,不妨带枪旗,旗帜标识更为明显。 而后,绳箭曳射城下,钉楼梯口处,绳牵直,绑旗枪之下,叁十步,红线牵引,此标识法,精准之至。 绳箭又可回收,若一射不中,尚能拔出再射,因而,绳箭可极精准,尤胜赤羽。” 曳射法记完,李孟羲稍作停顿,接下来,该写更重要的内容了。 曳射法不过是一个小的战术,接下来的内容则涉及和弓弩杀伤相关的内在底层规律。 “百人攻城,伤亡竟远小于十人攻城。 攻城人数竟与伤亡成反比,而非人逾多,伤亡逾多,此与常理有异,为何? 此中道理,《吕氏春秋》有述,【万人持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此概率也。 城头敌军弓弩,有数也。我一人攻城,城头弓手百人。我千人攻城,城头可纳弓手亦百人。 一人攻城,百弓射我,则此人必死。 千人攻城,百弓射千人,一弓看十人,则箭雨分散,大降杀伤之效。 由此可知,攻城之时,多多易善,人多,纵不全员参与攻城,亦可分薄箭雨。人逾多,敌箭雨逾散,于是我军伤亡逾低。 于是知攻城之法,能百人攻城,则决计不十人攻城。人逾多,伤亡反而逾小。 知,弓弩杀伤最效之法,为集射也,既百弓射一人也。集射杀伤效率,数倍于弓弩手择敌自射。 进知守城之法,守城之时,城头十人二十人弓弩手若能同射一人,则杀伤效率数倍于散射,杀伤既高,则大利守城。 至于集射之法,恰有一法可用,法为草原冒顿单于鸣镝聚士法,守城之时,可以善射之卒引领诸弓弩士,善射伍长配朱杆红羽鸣镝,伍长鸣镝射敌何处,左近弓弩士见鸣镝所向,立从而射敌。 此一法,便能集射。 集射之法,除能增杀伤之效率,另有数长。 其一,万一危急之时,某处敌军攀城将至城头,此时,叁五张弓,不能拦之,非二十弓聚射,不能止其攻势。鸣镝射,左近二十弓随射,于是便能二十弓聚射一人。于是,危急之时,城头弓弩化解危急之力,添强十倍。 至于第二,在于角度。有时,左侧射敌,敌举盾挡左,左侧弓弩,迟迟不能建功。此时,若左侧射时,右侧若能跟进,则杀敌易尔。鸣镝之用,便在此处,鸣镝可号令左右之士,使左右能配合无间。 鸣镝于守城之时,有此大用,发鸣镝号令众士之善射之士,因其射声聚众,或可称之为,【射声之士】。” 李孟羲又为军中增添了一个还只在字面上的兵种。射声士,或曰射声校尉,为守城之时,号令集火攻击之专职精兵。 李孟羲已明白了一个核心道理,集火射击,杀伤效率数倍于各自散射。 这一条理论能用于守城,能用于攻城,适用于步军弓弩,适用于骑兵骑射,适用于所有远射攻击和远射作战。 集火攻击能提高杀伤效率,这一条理论甚至到火器时代,到大炮和火箭弹时代,都是有用的。 这其中,可能涉及到了统筹和最优解,在武器的表层之下,是数学原理。 鸣镝又有一个发挥重要作用的地方了,鸣镝的作用愈发凸显。 现在再回想起来,鸣镝总共有多少用处了。 第一,鸣镝威慑法,抓俘虏的时候,鸣镝威慑溃兵,止其遁逃。 第二,鸣镝去箭,作无锋箭,往溃兵头上射,作用等同橡胶弾,威慑之效更强。 第叁,鸣镝往自己人头上射,用于战场号令进退。有了鸣镝,可以跨距离,把命令箭速传达,精准至百夫长个人。一声鸣镝至,前进,再一声至,后退。二进制,只进退两令,鸣镝可让指挥反应速度,快数倍不止。 至于第四,就是今日所得,也是草原雄主冒顿单于的战术,以鸣镝聚众,集火射击,数倍的提高杀伤效率。 军中处处需用鸣镝了,鸣镝至少得有两种,一种用于联络的,用无锋鸣镝,一种用于聚众射击的,此时鸣镝也需要杀伤力,鸣镝应该有箭头。 无锋鸣镝配发传令兵,有锋鸣镝则可配发善射之士,用于守城之时,或是骑战之时。 这一条,集火射击的知识,可能是李孟羲今日所悟到的最重要的最有价值的一条知识。 关羽教导的,为何百人攻城伤亡反小于十人攻城,除了有分摊箭雨,让敌军不能集火以外,还有另外的原因。 “盾阵。 攻城之时,盾阵为降低伤亡之极有效之手段。 百人可成盾阵,盾阵成,严如屋顶。 然,若只十人,盾不能成,防左则右漏,防右则左漏。 故,百人攻城,盾阵成,死伤微小。 十人攻城,盾阵不成,十人尽死。 此所以,百人攻城伤亡反小于十人攻城者。” “探查敌城之时,必要多带甲士,甲士多,非只能成盾阵,降低死伤,更有自保之大用。 何为自保之大用? 主帅登井阑近城,以探查敌城详时,此时,敌军若见我兵力薄弱又近城前,见有可趁之机,于是突然大开城门,大队骑兵袭来。 若带兵不足,主帅岂不就此头颅不保? 由此知二,第一,主帅不可轻出,第二,守城之时,守城之军非是缩如乌龟,而是既能缩之如龟,其露獠牙之时,亦能狠厉如狼。 故而,攻城之时,谨防守军出城反击,亦为重中之重。 由此悟,守城之时,只会坚守城墙,保城墙无忧,此只为呆守法。 能守,待时可出,为反击防守法。” “由此知,围叁缺一之策,当慎用时机。 围叁缺一,不用于城中之敌,兵力充足,士气高傲之时;不用于城外敌军援兵将临之时;不用于我军营寨未稳之时;不用于我军攻城正酣之时。 围叁缺一,只适用于敌军兵力粮草怠尽,敌兵力士气低迷,满城无战心之时。此时,用围叁缺一,敌既已无有守城之心,围缺一角,敌若趁机溃逃,则我军便可直接下城,省却日夜围困粮草损耗。” “知守城之法之反击守城法。 何时开城门出击,为最佳时机? 敌远道而来,营寨未稳之时? 大雨瓢泼,雨压马蹄,利我夜袭之时? 皆非。 守城之最关键,关键在于城不被敌军所破,城不被敌军所破之关键,在于不使敌军从容大段登城,不使敌军大段登城之关键,一在于我守墙之法,二在于,若墙危急,精骑出而袭扰,断敌攻城后力,解城头之危。 故,城头焦灼之时,此时方为最应出城击敌之时。也只在此时,我守城兵力可发挥最大用处。 若为图杀伤,趁夜袭扰,则属兵力滥用也。 夜叁百骑出城袭敌,纵能杀敌叁千,但骑兵折损过半,此战果虽丰,然亦不值。 若到危急之时,城中骑兵出击,环城冲荡,击碎敌攻城之势,则能立解城头危难,城池多坚守数日未尝不能。 于此危急之时,纵城头杀敌叁千,亦不能解城头之急;而骑兵出城荡敌,虽杀伤不过百数,但荡扫四围之敌,立颓敌军攻势也。 故,若骑兵早早用于他处,用于趁夜袭营,纵杀敌叁千,但至骑兵大为损耗,亏也。 故而,守城之时,不比平地野战, 守城之时,我守城之要,或不在杀伤敌众,而在不使敌破城也。 守城之核心,诸般方略,应全为【不使敌破城】此一核心计,偏离此核心,则必为下策。” slkslk.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木马兵法,借物施算】 守城之时,兵力可取得最大交换比的场景,其实就在守城本身。 城池就是最强的地利。 借助城池,一民夫抱着石头往下砸,也能砸死几个精锐甲士,这放在野战中,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故关羽说, 有坚城不守,反出求战,下下之策。 李孟羲在此刻,想到了历史中有好几个犯了此大错,而招致惨败的将领。 一个是汉末,后蜀汉时代, 邓艾偷渡阴平,攻到成都城下,诸葛瞻舍城不守, 反领守兵出与邓艾决战。结果可想而知,诸葛瞻弃坚城地利不用,一战败亡,成都可战之兵因此尽丧,而后,蜀后主刘禅出城投降。 第二个例子,更是具有代表性。那是安史之乱的时候,安禄山领大军攻潼关,唐军守将是名将哥舒翰,哥舒翰领唐军二十万守关,稳如金汤,此时,各地唐军捷报频频,局势在朝对唐军有利的方向发展,此时, 哥舒翰只要据守下去, 安禄山不久必败。可唐玄宗非要硬逼哥舒翰出战,哥舒翰不得已,只得领兵出战。可惜,哥舒翰手下虽兵马二十万,却都是新编之兵,有守城之力,却无野战之能,出城一场浪战,唐军二十万兵马尽没。唐王朝最后的一次胜机,就此断送。 汉末诸葛瞻,安史之乱的哥舒翰,何其相像?全都是有坚城不守,反出求战而造成的悲剧。 若有朝一日守城,能不出城作战,就不出城。 记下的兵法用完了两整卷麻布,总得如下种种:最简陋井阑之制造法,长杆缚人登高瞭望法,曳射标记法,草人骗箭法,绳箭悬绳之显明标识法, 又知, 攻城之时大派人力以分薄城上箭雨减少伤亡之法, 远程武器集火杀伤提高杀伤效率之法,守城之时以鸣镝聚射之法,及军中置射声士以引导众士之法。 又有,围三缺一之策所适用之时机,所不适之时机。 守城之时应谨省人力,兵力用于最关键之时,此最关键之时,绝不是趁夜出城偷营,想大杀一阵,而是尽可能保留兵力,用于解救城头危急之时。 至于守城之防守反击之法,分诸骑队反击,步队反击,骑步相合,诸法。 敌围三缺一,骑队出缺一之门,绕城荡阵冲杀。 步军则可出围城之门,出而杀敌措不及防,以乱敌军攻势,从而解城头之危。 写完了两卷兵法,李孟羲从头把兵法看到尾看了一遍。 这林林总总,战策兵法一数竟然几十条之多。 李孟羲自己都惊讶了,仗没打多少,尽费纸笔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形势的纸上谈兵。 围城已定,敌城薄弱也已探完,只剩攻城器械打造完成。 于围城第三日下午,器械打造完毕。 木匠营打造攻城梯五十副,攻城椎四架,李孟羲所说的救护队所用的大伞,竟然也做出来了。 验收器械,刘关张三人皆到场。 攻城梯的话,最要紧的是梯子的长度,总不能吭吭哧哧把梯子抬到城下了才发现长度不够。其次,攻城梯不说太坚固,但也不能太脆弱,要经得起几摔。 五十架攻城梯并排码在地上,关张二人截一八丈长绳,一架一架量,量得,五十架梯,梯长皆过八丈,敌城高只五六丈,八丈长梯足够用了。 攻城长梯宽窄虽不一,但梯阶大抵类同,都不是圆梯,而是削成了方的。正如剑柄,剑柄要么扁的,要么就跟刘备的雌雄剑一样,是多棱状的,而没有圆柄一说,攻城梯梯阶也是如此,梯阶若圆,容易脚滑,攻城之时,攻城士脚下一滑,一个耽误,就是伤亡。 宽窄不同的攻城梯,除梯阶都是方的这一相同点以外,第二个统一的地方,则是梯阶间距大致都一样。 梯阶大概是梯子对爬梯速度影响最大的一个因素了。 梯阶若是太宽,则攀缘向上之时,要么手难以借力,要么脚一大步跨上去非常吃力,梯阶若过于大,则非常影响攻城之士的攀爬速度。 而梯阶如果过小,则手脚憋屈,动作别扭,同样影响攀爬。再有一点,攻城梯结构简单,两根主轴就是两根棍,一点难度没有,难度和工序全在梯阶上。攻城梯梯阶如果太密,则等于是加大了制作难度,制作复杂了不说,还反而影响攀爬效率,吃力不讨好。 梯阶小小一处,看似不重要,实则是攻城梯这一简单器械最重要的地方。 最恰当的梯阶间距和不恰当的梯阶间距,人员攀爬速度,是两倍以上的差距。 156n.net 两倍以上的差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好梯子十秒可以从底部爬到顶部,而梯子间距不合理的梯子,从底爬到顶端,得十五秒。 如此一来,两种梯子,攻城人力投放效率,就是五成的差别。 而攻城之时,人力投放速度,是破城关键。 小小一梯阶,就能提高百分之五十的人力投放速度,这是何等的优势,毫不过分的说,梯阶间距足能影响攻城成败。 至于攻城梯梯阶间距多大为最合适,梯阶间距多大时,可有最快的人员攀爬速度,李孟羲也不知道,没认真实验过。他只是曾让木匠鲁犁随便找了几架梯子爬了一下,让鲁犁觉得哪个感觉爬的快,就用哪个梯子上的梯阶间距作为模板。 这个模板的尺寸,大约是一尺一。 尺和厘米单位的兑换,李孟羲也不知道该怎么兑换,他的感觉,一尺大概三四十厘米的样子。 木匠营此次制作的五十架攻城梯,梯阶间距全都大致一尺,这是初步的量化标准。 其实有关梯阶,还有一处对速度有影响,是梯阶从上到下尽可能要完全等距。 去过景区的应该会有如此经历,上下景区台阶的时候,走着走着脚下会突然绊一下,而在摩天大楼等场合,楼梯一样也多,却不会突然脚绊,这是为何? 因为,人有身体平衡自我调控的能力,走着梯阶高度一样的楼梯,走了一截,不用往下看,脚自动就抬到合适的高度,刚好跨上台阶。 这便是,身体记忆已经熟悉了楼梯高度,大脑自动做出了精准的反应。 因此,若走十几阶楼梯,这十几阶楼梯高度全都一样,突然出现一阶高度有明显偏差的梯阶,身体动作还按本来的身体记忆做出反应,肯定不适应,肯定绊脚。 反应在外在,就是景区的石头台阶不够标准,高低落差不一,容易走着走着平衡被打乱。 而摩天大楼的楼梯,规格完全一样。 用于攻城梯之中,攻城梯长八丈,假设有梯阶三十,这三十阶阶梯假设前二十四阶间距都一样,偏偏第二十五阶,勐然高了或者低了一截。 那么,在攻城之时,刀盾士还要举盾防着上面的箭雨,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赶紧往上爬,留在脚下的注意力没多少。 攻城梯前二十四阶都没问题,刀盾士手扒着梯子蹭蹭蹭蹭爬的极其顺熘,爬到二十五阶,脚下突然一个不防,没踩到梯子。 这么一个过失,重则一脚踩空,刀盾士整个人滚了下去,把下边的一堆人都给砸下去了,还把梯子带倒了,直接造成此攻城队一段不短时间的混乱。 轻则,人没滚下去,脚下一空,此刀盾士也必然耽误了一下,哪怕耽误一秒呢,也影响极大。 爬梯子,梯子能有多长,从底爬到顶,顶多三十秒够了吧? 多耽误一秒,就让爬梯速度慢了三十分之一,让攻城兵力投放效率降低三十之一。 更不用说,梯阶勐地一阶突兀,不会只一个人突然脚下一空一滞,而是几乎所有人,爬到地方都会脚下一空,哪怕是关羽,哪怕是吕布,一样如此。 可以想象,若是某架攻城梯,梯阶当中有一阶突兀,则这队攻城队,会被这一阶梯子坑的很惨。 阶梯间距大小重要,无论大小,间距同一更重要,原因就在这里。 尽知器械之要,自然就知道了该如何打造好攻城器械,或者,还有别的,比如,坑人。 三国之中,诸葛亮用木牛流马坑司马懿,孔明特意留下几具木牛流马让司马懿缴获去,司马懿见之大喜,立刻着人彷造,却不想,司马懿能彷造木牛流马,却不知其中关键,木牛流马造出之后,怎么都不会动。 司马懿只能把花费大量功夫打造的木牛流马丢下不用。 然后,孔明攻过来,把司马懿弃之于营中的木牛流马照单全收。 木牛流马口中有一机括,用时必须把机括扭转过来,不然,就锁住不动了。 司马懿不知此关键,于是就被孔明算计了。 有孔明先智在,李孟羲自然也想到了逆用匠作坑害敌军之法。 就比如敌军来攻城之时,我军可先留一些暗藏手笔的攻城梯在城外村落里,敌军去搜村搜刮木料,“意外”拾得攻城梯,于是大喜,直接扛走用于攻城。 此举会资敌?有时会是资敌,比如来攻城的敌军粮草不足,此时于敌军而言,时间是最大关键,同样,为打造攻城器械花费的时间能少一些,就对其是大利。于此时,得我攻城梯,省却敌军的部分时间,我留攻城梯,则的确算是资敌。然则,区区三五副梯子,打造起来简单无比,敌军造这三五副梯子,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徒梯三五副,纵是资敌,又能资敌多少?一架坏梯,可坑敌一队攻城队,致使其数队垂成。 区区数架攻城梯,换敌攻城队数队甲兵三两百,毫无疑问,划算。 又或者,敌军粮草充沛,打造攻城器械之少许时间,与敌军无关痛痒。 于此时,反正敌军早晚要打造一大批攻城器械,那还不如用坏梯换敌军好梯,此掺沙子之行为,不仅不会资敌,反而能使敌军攻城力度大挫。 至于,敌军会不会看出我故意留的攻城梯有陷阱,那就看敌军将领水平了,看敌军军匠水平了。 敌将若不精通匠作之事,找到几架现成的攻城梯,直接大喜过望,立刻命把梯子抬去攻城,于是,好多敌军攻城士卒,就不明不白的被坑死了。 敌将若是不能看破攻城梯中的陷阱,至于敌军工匠能不能看破其中陷阱,看敌军工匠水平如何,若敌军工匠尽知器械,眼光高明,自然能一眼看破。可尽知器械,眼光高明的工匠,又能有几人?又有,纵有此高明匠人,能接触到攻城梯的可能,则是渺茫,主将直接把攻城梯抬走拿去准备用了,工匠哪里知道捡来了梯子。 再说,留在攻城梯上的陷阱,可以很高明。 假如说,只是简单的留一些铆接不紧,木头朽坏的攻城梯,想以此坑害敌军,想让敌军爬梯子的时候爬着爬着咔嚓一声把梯子踩断以达到干扰敌军攻城的目的,这个陷阱就太简陋了。敌军捡到梯子一看,见木头都朽了,肯定担心其安全性,索性弃之不用,于是,留的陷阱就没用了。 高明的留陷阱的方法是,可以把梯子用好木头做的又坚固,又漂亮,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好梯子。梯子做功虽好,极具欺骗性,可于梯阶中留陷阱,梯阶可以做的又圆,又光滑,还是他喵的会转的,一踩就转,跟踩轮子一样,敌军攻城士踩着会转的梯阶爬,跟仓鼠轮的仓鼠一样,爬一步出熘一下。吕布也得出熘下来,牙给他磕掉。 活动梯阶安排上之后,然后,把梯阶间距,特意做的很大。这一步暗伏的陷阱,敌将若不是精通器械之人,根本不可能看出梯阶的问题。然后,其攻城士顺着梯子往上爬,梯阶太宽,一步跨出去,腿都够不着下一阶梯子。可想而知,敌军攻城之时,好不容易把梯子扛到城下了,爬梯子却如同攀岩一般艰难,无任何意外,又一队敌军攻城士没了,枉死于城墙之下。 梯阶间距的陷阱既然安排上,在梯阶中让某处梯子突兀宽上一截,也可以用。 又何止攻城梯可以暗做手笔,攻城椎一样可以。 做攻城椎的几处核心要点有,棚顶要坚实,能御落石,棚顶还要严密,可挡金汁灌顶,攻城椎车轮要大,以提高通行能力,最好,攻城椎的轮子还是荆轮结构,这样,若是在城门洞中双方推着攻城椎角力,则我方正推,荆轮正转,摩擦力是滚动摩擦,敌方反推,荆轮卡死,轮子不会动,其反推是滑动摩擦,众所周知,一般滚动摩擦是滑动摩擦的三分之一,于是,攻城椎往里推,容易,敌军想把攻城椎往外推,难。 攻城椎此处四个要点,棚顶坚固,棚顶密实,车轮要大,轮子用荆轮,这四点全都可以用来布置陷阱。 特意在城外村庄里,或者树林里,或者沟里,留一辆看似像模像样的攻城椎,此攻城椎,用柳木做棚顶,众所周知,柳木又轻又软,看着厚实,其实很不结实,然后,再把此攻城椎的车轮做的小一点,再把车轮用上逆向荆轮,既正着推容易卡死,倒着推,反而推着顺畅。 敌军意外捡到这辆攻城椎之时,看攻城椎做功细致,棚顶厚实,以为精良,然后就把攻城椎推去攻城了。 等敌军一干精锐甲士簇拥着攻城椎到城下,城头一颗石头砸下来,咔嚓一声,棚顶裂了,然后,金汁漫灌下来,棚顶下一窝甲士,全部玩完。 敌军死一窝甲士,算不得大麻烦,更大的麻烦是,攻城椎坏到城门口,把攻城线路都挡住了,后续攻城椎再来,必须要把坏攻城梯给抬走。 这过程中,敌军耽误的时间,耗损的人力,不可计数。 这一种特意留下有问题的攻城器械,以给敌军掺沙子削减敌军攻城力量的方法,可称之为【木马战法】,既,跟木马屠城那个故事有类似的地方。 木马屠城,是攻城一方久攻城池不下,于是撤退的时候,故意在地上留一头巨型木马,木马里藏着甲士。敌军以为胜利,便把木马当做战利品给拉回城中去了。 然后半夜,躲藏在木马中的精锐悄悄摸出来,杀死城门卫兵,打开了城门。 坚城陷落。 李孟羲之所以用【木马战法】来作为一类战术的命名,这是因为,和希腊人故意把木马留给一样,故意给敌军留下大有问题的攻城武器,一样也是留给敌军一些东西,然后敌军拿走这些东西的时候,能给敌军造成伤害。 木马战法,包括且不仅限于,留木马,留有问题的攻城梯,留有问题的攻城椎,还可以故意留一些老鼠吃过的粮食,或者用瘟疫而死的死人取其身体组织磨碎了掺在粮食中,敌军若是拿走粮食,只要他敢吃,军中直接爆发瘟疫,也可以直接往粮食里掺毒药。 如果敌军乃是三股势力,其貌合神离,则不妨可用二桃杀三士之法,不用老鼠爬过的粮食,不用瘟疫,不用毒药,可直接留下两大坨金子于地上。 然后,三股势力,其中只要有一股势力想独吞了金子,那么,事不密则泄,本来就貌合神离的三股势力,因为只两坨金子,无法均分,于是大生嫌疑,甚至内斗,甚至相互攻杀,杀的三败俱伤。 别人不知,反正如果来围城的有吕布,那吕布极大可能因为金子跟其他两股人马闹翻,吕布个虎比狂的厉害,这厮直接敢不管不顾的跟人城下火并。 我军,以两坨狗头金,引得城外三方势力,杀的是头破血流,我军危急直接解了不说,反可坐收渔利。 彼三方联军十万杀来,其势压城欲塌,然而还没攻城,彼三方联军就相互杀的是人仰马翻,十万联军,灰飞烟灭也! 木马计,又称特洛伊木马,木马屠城,是大陆彼岸另一端发明的充满智慧的战术。 李孟羲总结的【木马战法】则是, “【木马战法】,指故意留下物品或其他实物乃至于人,待敌收拢我特意留下的物品或实物之后,借此遗留物品或实物,可损伤敌人。 木马战法详则大致有, 其一:城不克,佯退,留一木马在地,木马中藏兵。城中之敌,获木马而回。待夜,木马中军士杀出夺门,里应外合之下,城克。 其二:可于我所守之城周围,于林间道旁,村中舍右,留攻城梯十数具。此十数具攻城梯,看似坚固精良,实则攻城梯梯阶过宽,人爬之艰难。敌若用此梯攻城,则其攻城之士,爬梯如登陡崖,于是,其整队贻误城下,整队皆没。我一暗藏陷阱之梯,坑杀敌军一队,更毁敌攻势一角。 除攻城梯外,亦可留攻城椎,攻城椎以厚柳木做顶,顶高阔,可藏十数人。敌推椎至城下,城头一落石,椎顶立破而不能稍挡。如此,则又坑杀敌一队甲士,且椎坏城门之下,反阻敌军攻势。 其三:退却,留水于敌,水中或投毒,或投死尸,敌若不察,为伤。 其四:抛却染鼠疫之粮食于路,敌捡拾,食之,瘟疫立发全军,敌溃。 其五:若敌联军三家,鬼胎各怀,则可进用二桃杀三士之策。留狗头金两铤,敌只要有一家想独吞,则三家之间,必大生嫌疑,进至决裂相斗,三败俱伤。 其六:人,亦可为算计敌军之【木马】,若获袁术之妻女,则送吕布军中,假说送上美婢若干,以求休战。吕布乃好色之徒,强上袁术妻女。不二日,袁术领兵来,于吕布军中见妻女,不由惊怒。袁术以为吕布祸害其妻女,吕布有口莫辨。两下,立反目成仇。两家死斗,利外人。此,留物某人,留人亦可谋人,亦为【木马】战法。 至于,留船于敌,船底藏漏;留城于敌,城中尽柴秸;留寨于敌,扎寨之地,实为死地。 诸如此类,皆留物(人)遗敌以谋敌之法,皆为【木马战法】类属之中。” 悟得木马战法,反之,李孟羲又知反木马战法。 既,敌军留下来的木马,一定砍开,看里边有没有藏着人;敌军留的攻城器械,能不用就不用,如果要用,要认真检查一番;敌军遗留下来的粮草,定要查清有没有毒,有没有可能是染了瘟疫的粮食;占得敌军扎营旧处,用水需谨慎,因敌军走时,很大可能将水源污染了;若我联吕布两家攻曹,若曹操留一大坨狗头金于城外,此时,应邀吕布一同前往,赠金于吕布。若三家联军,则邀三家统帅一并前往取金,而后,赠其他两家。若,某诸侯甲获诸侯乙妻女,其假借求和之名,送来美婢若干,此时,应有章程,军中无论军将,受敌军求和之礼,无论钱财美婢,不能私用,应充以公事。如此,诸侯甲纵想以乙之妻女谋我,我法度森严,虽不察,然有备,不至中计,尚能有补救。 【木马战法】,借物施算。 第四百五十八章 禁绝瘟疫战术 正是检查攻城器械的时候,刘关张三人尚不知,李孟羲就在检查攻城器械的时候,回顾攻城器械要点之时,他思路稍一偏移,意外的,明悟出了一整个类别的战术。 所谓借物谋敌, 木马战法是也。 刘备关羽和张飞,都注意到李孟羲呆站在那里,一开始,还以为李孟羲发呆,过了一会儿,见李孟羲还在发呆,时间已久,刘关张三人觉得不对劲儿了。 刘备走来,“羲儿。”他轻拍了李孟羲肩膀一下。 李孟羲双眼呆空, 状若癫狂失神。 刘备又叫了几下,李孟羲还是发呆失神,李孟羲这个古怪的样子,让刘备心里慌了。 正急的就要去叫军医,李孟羲恍然一下回过神来了。 李孟羲茫然的看着神情慌张的刘备,有些莫名其妙,“额,玄德公,攻城器械清查完了吗?”李孟羲问。 刘备看李孟羲终于回神了,舒了一口气,“羲儿,方才你在想何事?叫你不应,吓我一跳。”刘备责怪道。 看到关羽张飞也走来,“【木马战法】,我方才想到了木马战法。”李孟羲看了刘备一眼说道。 关羽张飞走来, 一听茫然。何为木马?又何为木马战法? 反正今日也不攻城, 检查攻城器械等一会儿也行。 于是, 李孟羲就炫耀似的,把木马战法大致概要给刘关张三人解释了一下。 cxzww.com 首先是木马的意思,如果直接说什么特洛伊,刘关张三人肯定也不知道在哪。 索性,假托为春秋之时的一场战争,然后某国和某国打仗,这样。 反正,春秋之时,邦国几百,当世大儒都不一定能完全弄清春秋时有邦国多少,刘关张三人就更不可能弄明白到底有没有哪个邦国用过木马计。 李孟羲巴拉巴拉一通讲,听完,刘关张面色各自精彩。 刘备记得最深的是,若有朝一诸侯送来美婢数人,且不可收用,因,无法知晓,其会不会是另一诸侯妻女, 若一时不察,则深罪于人,百口莫辩。 至于李孟羲说, 把染了瘟疫的粮食故意留给敌军。 刘备神情严肃的看着李孟羲,欲言又止。 关羽则是眉头微皱,沉思模样。 奇了,把攻城器械留给敌军,不仅不会资敌,反而,还能疲弱敌攻城势头。小小一攻城梯,能埋伏多少陷阱。奥,梯阶做宽,宽至难跨,使敌攀敌之时,难若登山,还有,把梯阶做的圆熘熘,又做成活的,敌军那么一踩,骨碌碌的滑下去…… 关羽看向李孟羲,眼神古怪,关羽越看越觉得,怎么你这小娃娃看着人畜无害,为何一肚子阴损算计呢…… 想着想着,关羽觉得极其好笑。兵者,诡道也,兵法,不就诡诈之数吗。李孟羲所说的,故意在城池四周留一些有瑕疵的攻城器械,以暗算敌军,此法深得关羽肯定。 至于张飞,张飞瞪大了眼睛盯着李孟羲,好家伙,俺夺了敌军营寨,还不能喝营寨里的井水,还得看看营寨里,有没有堆满柴草,以防敌军藏于密道等夜深人静出来点火烧营。咋那么多事儿?俺老张咋就不知道?是俺老张傻? 张飞陷入了怀疑之中。 张飞一直觉得李孟羲还是个孩子,再聪明也是个孩子而已。可是,发现自己好像不如一个娃娃聪明,张飞有些受到打击了。 好一会儿,欲言又止的刘备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羲儿,你说借物施算,妙极。 只是,你说收集沾染瘟疫之粮,故意让敌军得去,使其军中生疫。世人闻疫如虎,独你羲儿有胆制用瘟疫,羲儿你精通医理,我不疑你不能用疫,只是,”刘备看着李孟羲,目光深切,“瘟疫一起,何止又流散敌军?若殃及百姓,百姓遭难而死者,何止万千,唉。” 说罢,刘玄德叹气,起身,望着远处发呆,自顾自说道,“我刘玄德起兵,志在匡扶天下,救民于水火之中。 用疫败万人之敌,祸累百万百姓,呵,”刘备摇头自嘲一笑,“救民水火?何曾救民?反推民于水火!那还不如无有我刘玄德,百姓反而少遭些难。” 李孟羲此时看向刘备,先是诧异,而后不解,最后,是陡然起敬。 李孟羲自学兵法至今,渐渐的有种为取胜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法。能用瘟疫取胜,那么向敌军扩散瘟疫,不战而胜,为何不用? 可今番听刘备一番话,李孟羲陡然惊记起,瘟疫,就那么好用的吗?向敌军扩散瘟疫,真就不会反殃及自身?再者,纵有超越时代的防疫理念,真就能完全杜绝瘟疫吗?就靠酒精杀毒,就靠口罩,想百分之百抵御瘟疫?不可能。 这可是大汉境内,不是与外敌的生死存亡之战。于大汉境内,扩散瘟疫,妈的,伤敌一万,瘟疫控制不住扩散起来,殃及十万,百万,甚至整个大汉疆域,到时害死多少人,耗损多少汉人元气? 瘟疫真就说感染谁就感染谁,而不会殃及无辜? 李孟羲心中警示大起,瘟疫太可怕,伤敌害己,就算真的弄到瘟疫毒株,能把他培养起来,长久保存,也决计不能用。 一般瘟疫不管,过三五年最多十几年,也就自己消亡了。 鬼知道把瘟疫毒株培养起来,在营养充足条件适合的情况下,毒株不停的繁衍,不停的变异进化,变化可能是自然界变异进化的千万倍,鬼知道会不会因此阴差阳错的培育出一种极其可怕的瘟疫毒株出来。 本来,伤寒已经让汉末人口锐减了,再来一个更凶勐无数倍的超级伤寒毒株,那完了,汉族直接死的快灭族了,五胡再南下,汉人所剩的那一点点人口,连水花都掀不起来,就被胡人吞噬同化的一干二净。汉文明,没了,灭亡了。 瘟疫非人力可玩弄,李孟羲深知,自己不是能掌控瘟疫的人,面对瘟疫,只能把瘟疫按死在原地,不让其肆虐,而万不能去死人身上收集什么病毒原体,想存着瘟疫病毒用来瘟疫攻击什么的。 李孟羲自思之后认为,以古代的技术和物资条件,在什么都没有的汉末,就是让一个病毒学博士来做收集病毒并保存毒株的工作,病毒学博士也不能完全保证病毒不会泄露的吧。 那凭什么认为,就懂点酒精消毒,就懂戴个口罩,就能把病毒锁死在玻璃培养皿中?奥,还没有玻璃培养皿,只有其他皿,陶土的皿,陶瓷的皿,连成熟的陶瓷也没有,汉末只有原始青瓷。 奥,有陶土碗培养保存毒株,一阵空气流动,满屋子都是毒株。密封的实验室也没有,飞来个蛾子,扑到培养皿上,直接把毒株带走,爬过来老鼠,爬过来一个蚂蚁,防不胜防。 在古代,甭说建一个无菌室了,建一个无蚂蚁室尚且千难万难。 李孟羲本有着一些利用瘟疫克敌制胜的方法,现在一想,玩瘟疫,找死呢。 必死。 毫无意外。 谁来都得死。 李孟羲默默在心里把收集瘟疫的想法给掐灭了。 他起身,走至刘备身旁,也看向远处,道,“同族相争,动用瘟疫,大伤天和,某宁可兵败身死,不为也。 然,若有朝与外族作战,瘟疫能用,何不用?死外族,与我何干。” 刘备目光看过来之时,李孟羲又接着说,“瘟疫不用,毒倒可以。往粮食里放砒霜,放巴豆,都行。” 刘备默默点头。 瘟疫太吓人了,李孟羲承诺不用瘟疫,刘备放下心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攻城椎穹顶结构 李孟羲后回中军大帐,伏桉忙碌,他记下【木马战法】所有,然后,收起布匹笔墨,又出帐去看攻城器械去了。 攻城梯五十架,全部量了一遍, 长度全够。 除长度以外,还有另一个要测试的地方,要测坚固度。 军中的木材,少有一根长八丈的,因此,攻城梯的主轴都是用木头隼接起来的。 隼接的强度应该还可以,李孟羲重新回来的时候,刘备关羽张飞还有一些其的人在测试攻城梯的坚固与否。 测试方法是, 模拟攻城之时可能的情况,攻城梯受到最多的碰撞,大概是被推倒,然后砸在地上。 于是,测试方法就很简单,先把攻城梯竖起来,然后勐地向一边推倒。 啪的一声,攻城梯狠狠地砸在地上,如是数次,正摔侧摔,没摔坏就是合格的。 五十架攻城梯,平均每架都摔了四五次,测试完成,一架没有坏。 李孟羲认为还好,关羽也是觉得还行,刘备也是如此, 他们几人都认为攻城梯做好, 五十架一架没摔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实则,如此合格率, 已相当了不得了。 要做到五十架一架不坏,需要木匠们首先得知道攻城梯哪里得结实,哪里得绑紧。 如果只是第一次做攻城梯,那么方才五十架梯子摔下去,肯定摔散架的不少。因为木匠们没做过攻城梯,根本想不到攻城梯还得往下摔的。 正因为做过一次攻城梯了,很早那时,文安县攻城之战,木匠们做过一次攻城梯,当时攻城战规模虽不太大,不管如何,木匠们那次完整的经历了一次攻城器械从制作到检测一整个环节的内容。 文安县攻城前夜,那时木匠们把攻城梯做好之后,测试时也是直接把梯子推倒往地上砸,当时直接摔坏的不少。 然后木匠们有了失败之后,这才懂得攻城梯有强度需要,木匠们也开始懂得如何加固梯子, 不让摔散架,不让梯阶摔掉。 正因有前一次经验, 这次再打造器械,匠人们因此才能一次做出摔不坏的梯子。 xiaoshutingapp.com 有经验,能做出摔不坏的梯子,这是其一,能五十架梯子全都合格,则需要有一支水平不错的工匠队伍,其平均水平远足以制作攻城梯这样的简单器械,而且,工匠们不能消极怠工之类的,而是干活认真。 这就是关键。 木匠营别的不说,积极性绝对不成问题,激赏之法一直在发挥用处。 攻城梯五十架,全部测试完毕。 另一种重要的攻城器械是攻城椎,李孟羲去看攻城椎,有四辆攻城椎,四辆攻城椎看着都非常大,跟一个低矮的长形屋子一样。 反正以李孟羲的身高,他还没有攻城椎的车轮高呢。 李孟羲见到攻城椎第一眼,就立刻觉得,这攻城椎会不会太宽了一点,会不会比城门还宽,以至于卡着进不去? 一想,这个问题可能会发生,却不会发生在义军工匠营。 做攻城器械非只是工匠营自己的事,做攻城器械需要战兵们帮着去砍木头,运送木头,还需要有人去探查清敌城结构,弄清城墙多高,城门多宽,然后,有了详细数据,木匠营就可做出最合适规格的攻城器械。 打造攻城器械,需多方协作才行。熟手工匠数量不可能太多,让工匠去砍伐木头,浪费人力,砍伐木头战兵们就可以代劳,省下的人手,木匠们就可以做更复杂的活儿了。 至于探查敌城明细,由骑兵代劳最好,骑兵机动能力强,呼啸至城下,呼啸又走,唯骑兵可从容抵近城墙和城门精确观量城墙和城门的数据。 正因为木匠营们得到了较为精准的数据,因而,木匠们可以放大胆子把攻城器械往大了做,而不用怕做太大了进不去门。 于攻城椎这一件攻城器械来说,越大越简单,因为做的大,强度就容易提升,强度就容易达到要求,如果做的小,小不拉几的一个攻城椎,还得要求其能防御住落石砸击,还得轮子大通行能力强,那可就得螺狮壳里做道场,难到天上去了。 从工匠们的角度,其他器械可能小一些,难度就低一些,有防御要求攻城椎反而做的越大难度越低。 李孟羲围着四辆攻城椎转了一圈,四辆攻城椎,一个如一个的巨大,尤其轮子,攻城椎的轮子比普通板车的车轮大了太多了,攻城椎的车轮是特质的巨型轮子。 李孟羲想爬上攻城椎顶部去看看,他顺着车轮,手脚并用的爬,忽然他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悬空了。 有人将李孟羲给举起放攻城椎上了。 李孟羲看去,是关羽。 爬上攻城椎,李孟羲看到,攻城椎顶部就像是瓦房一样,是三角形的顶部,顶棚是用木板拼接成的,拼接紧凑,但不十分密实,李孟,看到了木板之间的缝隙,透过缝隙,凑近往下看,木板下黑咕隆咚的,看不清。 木板的缝隙最多只有半个筷子那么窄,缝隙虽有,但足以完全防御攻击。 完全防御攻击的意思是,这么窄的缝,除非拿刀砍,不然城上的弓弩什么的,根本射不进缝隙之中,也就弓弩无法射透棚顶了。 以棚顶的长度,李孟羲从这头走到那头,用了七大步才到头,可见其长。 棚顶又高又陡,在顶上走着不稳当。 李孟羲此时想到了一条关于顶部防御的知识,蛋壳结构承重能力非常强。 也就是,如果把攻城椎顶部做成弧形的话,将数倍提高防御能力。 弧形的壳体棚顶,难度应该有一些,但不至于做不成。 以李孟羲如今对木工技术的了解,要做弧形的棚顶,用热处理技术就行,把本来平的木板拿火加热,给软化一下,然后就可以把之弯成想要的弧形。 所谓木直中绳,鞣以为轮,车轮就是用直的方木热处理后给完成了弧形的,四个弧拼成了一个车轮。 可见,蛋壳穹顶状的棚顶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加工难度稍大,但不至于难度大到失去性价比的程度。穹顶结构对防御力的提升还是挺可观的。 第四百六十章 器械整备 攻城椎承受的攻击主要来自于四种,一是箭支,二是火,三是落石,四是金汁和滚油。 以攻城椎的体量,木板又厚又密,防御箭支足够。 至于火, 唐宋以后有勐火油,一桶勐火油从城头倒下来,浇了攻城椎满车,然后再丢一把火把,轰的一下,攻城椎直接就被烧着了,勐火油尤其可怕。 如今汉末,守城方不太可能弄到勐火油, 汉末能找到的最接近勐火油的引火材料,是桐油。 桐油也是一把火哄的一声就着,但桐油火势虽勐,不比勐火油迅勐,因而,攻城椎遭遇桐油时,事先做好防护则能有效避火。 事先准备可以是在攻城椎顶部增加蒙层,比如生铁皮。铁皮军中现在没有,也就没办法用金属蒙皮。 除了蒙皮之外,还可以往攻城椎上泼水,煳湿泥,也可以防火。 尤其是湿泥,效果极好。 而后,攻城椎需要防护落石,需要攻城椎有足够的强度,以李孟羲看来,四辆攻城椎又大又皮实,坚固不成问题。 至于最后一点,攻城椎要防护金汁热油的灌顶攻击, 这就需要攻城椎顶部足够密实,水浸不透。 李孟羲跳下攻城椎,走到下边,走到棚顶下,抬头往上看,他看到棚顶里边严严实实的蒙了一层牛皮,一眼就看出是牛皮,因为牛毛都没刮呢。 难怪从外边看,里边黑咕隆咚的,光线全被挡住了。 按测试流程,此时应该拿一桶水从上边倒下来,看会不会有水漏下来。 但李孟羲一看牛皮蒙的密不透风的模样,就觉得大可是不必试了。 外边反正还得煳泥巴,泥巴这玩意儿致密性非常好,也能隔绝金汁滚油什么的。 检查完毕,攻城椎没得问题。 李孟羲从攻城椎里走出来,告知众人说, “活点湿泥巴,明日攻城, 上边煳上一层, 防火兼能防金汁灌顶。” 一旁众人记下了。 李孟羲看向鲁犁,问,“木伞呢?” “这儿。”鲁犁招呼一旁木匠,抬过来一架伞状的巨型器械。 器械就跟小商贩们用的大遮阳伞差不多,形状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高低也差不多。 用布料做一个大伞状的东西倒简单,可用木头来做,怎么做出来的,李孟羲抬头看着木伞,分外好奇。 木伞平放地上,李孟羲得以凑近细看究竟,他看明白了,木匠们是用麻烦的茆榫结构把木板给拼凑成伞面的。 数了一下,伞成八面,是由八块木板拼成的,每块木板大小差不多大。 李孟羲很惊讶,木匠营的工匠们技术力原来这么强的吗。 木伞是用来给战场救护队用的,其作用主要是给救护队提供必要的防护,也就是,要防箭。 李孟羲摸着木伞边缘,木伞伞面厚两指,看起来很厚实。 “鲁犁,这是什么木头?”李孟羲问身后站着的奴隶。 “是榆木。”鲁犁答到。 榆木,俗称榆木疙瘩,榆树这种树纹理密实,在常见树种中属于比较坚硬的木头,毫无疑问,同等厚度的榆木比柳木防御力强的多。 李孟羲觉得还是得试一下,救护队身无片甲,手里又没有盾遮掩,木伞如果防御力不够,救护队的战场生存就成问题。 军中力道最强的大黄弩取来,离五步,对木伞直射。 弩机扣动,弩弦碰的一声响,弩箭嗖的一声飞出,笃!的一声响,弩箭钉在了木伞上。 前去查看,看到铁弩箭竟然射穿了木板,半个箭头都透了出来。 防御失败了吗? 不防御成功。 跟铠甲一样,敌军攻击不管是刀砍枪刺,还是弓弩攒射,破开铠甲,不一定能对我造成有效杀伤,攻击穿过铠甲,穿深一厘米以上才能造成有效杀伤。 攻击穿甲一厘米,才能穿过铠甲缝隙,穿过衣物,穿过人体外层皮肤和肌肉,才能对要害造成伤害。 不然,一刀下来,铠甲是砍破了,刀也的确是砍到身体了,可只在皮肤上划了一个小口,这算什么有效伤害。 这般小伤,不会对甲士战斗力产生什么影响。 铠甲如此,防御器械也是如此。 不是说器械被射透了,防御就失败了。 器械被射透,箭卡到器械上不行,还得穿过来,穿过来不行,箭还得保有一定速度,这才能给藏于器械下的人造成杀伤,不然,箭穿过器械之后,力道减的连层布衣都穿不透,还有个鬼的杀伤力。 纵述之,力道最强的大黄弩在五步近的距离抵近直射,不能射穿木伞棚顶,此防御力已足够抵御大多数攻城时面临的箭雨攻击。 器械妥当,明日便可攻城。 木伞若说不足,也还有不足,木伞太沉了,一人扶不住,两人扶也不甚稳当,平地上还好,就怕战场上使用的时候,万一一个歪斜,伞倒了,救护人员全暴露在了箭雨之下。 为此,李孟羲觉得得加个稳固结构,给伞多加两三个腿,让伞就算歪,也只是支在地上,而不会倒。 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了,木匠们没活儿干了,正好来改进一下木伞。 转眼,天色将晚。 因明日就要攻城,连日来频频操练,士卒劳累,所以,今夜就让士卒们早早休息。 夜里,李孟羲跟着过去关羽巡营的时候,因为天还早,发现好多士卒根本就不睡,而是在瞎扯。 李孟羲告诉关羽说,“士卒不能自制,还是得管教。 就如之前木匠营,木匠们为得赏粮,起早贪黑,毫无节制。 当时我和玄德公商议得,此不妥。 木匠们平日起早贪黑倒也罢了,可若是打造器械时,若依然劳累无节制,则其精疲神劳,打造器械之时,岂能不恍惚而生错? 万一至攻城时,器械因些微小错而不能用,岂不坑害无数士卒。 故,我与玄德公之前议定,无论工期多紧,任多繁重,匠营众人早起不得早于天亮,晚息不得晚于……额,十点。 日中,必留一个时辰与匠人歇息,此时匠营众必须休息,任何人不得忙碌。 此为保障器械精良无错之法也。 方才,关将军与我巡营所见,明日攻城士卒,夜里闲谈不休,不养精蓄锐,到明日攻城,其身困神乏,不就反害己身?” 关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士卒不能自制,则以军令制之。 关羽于是找了根鞭子,再去巡营,看谁大半夜不睡觉,闲扯澹,直接进帐吼人。 关羽的咆哮声回荡营中,众士卒赶紧爬上床睡觉,不再敢瞎扯。 李孟羲发现的这一处问题,其实很重要。 拿专业的拳击比赛来说,比赛前一天,选手们肯定会保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不然到了擂台上,注意力不集中,反应又慢,容易被人家ko。 两个体能力量技巧和经验相等的对手,一个前一天休息充足,一个没休息好,那么,差别是极大的。 拳击比赛如此,冷兵器战场上生死搏杀也是如此,休息充足一点,反应就快一点,说不定就是生死之间生与死的区别。 由此还凸显了军中另一处更大的不足,没有熄灯哨,满营士卒都没有早些休息的自律。甚至可能有些家伙,不去管他,他整夜凑在篝火边烧麦子吃。 然后第二天攻城了,这家伙一夜没睡,哈欠连连的就去攻城了。 这么一个精力不济的家伙,最大能造成多大的危害呢? 如果这厮是给主帅赶车的,因为瞌睡,注意力不集中,然后车上一颠一颠的打盹了,路又险,是山路,一下把主帅给连车带人给带到悬崖里去了。 危害再小一些,这个夜里不睡觉的厮,是给上将潘凤喂马的,可是因为瞌睡,太困了,就偷个懒,不喂马了,躲一边睡觉了,说睡一会儿起来再喂。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头了,马也忘喂了。然后上将潘凤骑着饿马去战华雄,马力不济,被华雄一刀砍了。 亏不亏? 再小一些,这个整夜不睡觉的家伙,是木匠,第二天这家伙打造攻城器械的时候,瞌睡的不行,绑攻城梯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梯子绑的不紧。于是,攻城的时候,攻城队的抬着梯子攻城,梯子没摔两下,就散架了。 这一个负责绑梯阶的家伙,他一马虎,得害死何止百十人。 再小一些,这厮啥也不是,就是个攻城的普通一卒。 一夜不睡觉,第二天必然哈欠连连,哈欠是挡不住的。 众所周知,打哈欠的时候,眼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 这家伙频频打哈欠,他正打哈欠,突然一支流箭来,别的听见流箭,赶忙闪避,就他没听见,然后他就死了。 毫不过分的说,熄灯哨声可以大幅度降低战时人员伤亡。 熄灯号并不是简单的宵禁,宵禁是,不让人随意出帐乱跑,对帐篷里的人睡觉还是说话,不管的。 所以,除宵禁令,熄灯令也必须有,士卒不能自律,则以军法强律之。 熄灯哨是因为有灯有哨,可古代,没有电灯啊,可稍微改一下,不妨改为【息声哨】。 息声哨一响,该休息的必须休息,谁叽叽喳喳个不停,军法从治。 于当夜,李孟羲于兵法中记下息声哨一节相关,算是为宵禁令增补了更详细的内容。 bqgxsydw.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战前励士 十月,二十五日。 义军围城的第四日。 这日,天还蒙蒙黑,营中喧嚣起来。 刘备下令,令伙夫们杀光所有带来的鸡鸭猪羊,备足吃食,好战前犒赏众军士。 若是以前, 刘备肯定在攻城前夜就直接犒赏激励了。 现在,刘备从李孟羲那里学到一些激赏相关的道理,激赏之法,刘备用的越发纯熟起来。 激赏应重时效。简单的来说,激赏当时,被激赏之人, 肯定是最激动最有情绪激昂之时,这个士气高涨的效果, 会随时间渐渐减退。 激赏当时,一碗热酒下去,众士卒喝的面红耳赤,热血上涌,恨不得直接割头相报。 要是等半天,等到下午,众士卒激动不在,甚至因为中午热,甚至感到瞌睡。 深知激赏法关键的刘备,知道激励完众人,立刻就去攻城,只有此时激赏最佳。 故而,刘备昨夜没有战前激赏,而是特意留在今日,留在天将亮未亮的战前。 于兵戈峥嵘之中,刘备也在成长。 伙夫们一阵忙碌,把肉食煮的喷香,满营飘香。 天正好刚刚放亮, 刘备聚士激励。 “诸位,今番攻城,先登城头者,赏千金! 次登城头者,赏金五百。 余者但能登城,各赏粮百斤,肉二十斤。 至于战死身残者,另有抚恤。 战死抚须百贯,伤残十至百贯不等,至于详则,过会儿可问军医。” “诸位若有亲眷在军中,身死抚恤,则转交亲眷,若军中无亲眷,可留籍贯家门,若诸君战死,抚恤会送至诸位父老手中。” 说到这里,刘备停顿了一下,而后方道,“若有人无亲眷在军, 家门破灭, 已父父老亲属,孑然一人。 若战死,抚恤转托无人,此憾也。” 继而,刘备目视面前列队而立的众军士,人群中,可见涿州老卒,可见早降的黄巾降兵,众人目光都在看来。 刘备郑重道,“孑然一人而为我战死者,别的不说,我刘玄德必以棺椁厚葬,四时祭拜不缺,使其身后事有料。” 刘备话说完,不少临战忐忑的士卒,一下心里坦然了许多。 尤其是那些黄巾降兵,特别是孑然一身,军中没有亲眷,家里人也早没了的人,登城厚赏,与其无用,但如今这个世道,死在道边被野狗叼去的不知凡几,能死后有葬,还有人四时祭拜,还想啥,够好了。 在随后,刘备关羽张飞,还有军中所有识字的军官,拿着裁成一条条的布匹和笔墨,从头起,挨个一个个问起有无亲眷在军中,家门何处,家里可还有父母亲戚。 若有,则在布条上记其籍贯,然后交于士卒手中。 “拿着,绑手臂上。若是此番不幸,战后凭此查尸辨人。”刘备把一条写了籍贯和姓名的布条交于士卒。 士卒撸起袖子,把布条绑在右臂膊上。 又至一人面前。 涿州老兵,刘备都眼熟,面前这人看着眼生。 刘备和声问,“小兄弟,军中可有亲眷?” 面容还略显稚嫩的大小伙子露牙朝刘玄德嘿嘿一笑,“就俺一个,没亲戚。” 刘备顿了下,又问,“那家门何处?家里父母……” “木了。”小伙子还是嘿嘿一笑,“俺爹病死了,俺带俺娘出来,俺娘也病死了。就剩俺一个了。” 小伙子说的语气平静,刘备看着其稚嫩未脱又干又瘦的面孔,刘备眼刺痛了一下。 思路客 差一点,刘备就忍不住说,让这个小伙子不去攻城算了,人家家里人死的就剩一个了。要是再死城下,人家里祖坟都没人照看了。 可是随后再一想,军中孑然一身之人,何其多也。 不说黄巾降兵了,就说涿州老乡勇,当时招兵之时,多少人也是家里死的死,逃的逃,没活路了才来投军。 军中众士,哪个不是一身凄苦。刘备勐然觉得肩头一沉。 轻叹息了一下,刘备挤出了个笑脸,拍了拍小伙子肩膀,勉励道,“家虽没了,你不还活着?咱要是能博个先登之功,赏下千贯钱财,买房置地再娶个媳妇,照样活出一家人!” 受此激励,小伙子有些激动的嘿嘿一笑,“恁说的是!是理!” 刘备拍拍这个孑然一身的小伙子的肩膀,又朝下一个人去了。 关于战前激赏,早于文安县攻城战之后,李孟羲和刘备关羽详细讨论过到底该如何激赏,该如何激励士卒勇气,使其能奋勇无惧。 当时总结的是,“激赏之法,分诸【赏生】,【恤死】,【抚后】,缺一而不可。” 也就是说,战前激赏,若只说登城重赏,是无法激发士卒所有勇气的。为何? “只言功赏,则士卒盼功且惧死,不能尽十分之勇。 再言明抚恤,士卒扰功且知死后抚恤丰厚,于是能再进其勇。 但此时,仍不足。士卒尚忧之处,万一身死,纵有抚恤,人已死,抚恤托付何人?忧虑有此,故士卒,亦不能尽其勇勐。 故,还需照拂士卒身后之事,解其后顾之忧。 如此,士卒不必生死,方能尽十分之勇。” 【赏生】【恤死】【抚后】,这整个战前激赏流程,缺一而不可。 这便是当时文安县攻城战后,刘备关羽李孟羲讨论许久才完善的激赏法。 刘备作为当时讨论的参与人之一,激赏法详要,他知晓的清清楚楚。 于这清晨,激赏为,说清破城先登的功赏,再说清第二个破城先登的赏赐,再说登上城头的人的赏赐。这便是赏生一截。 而后,士卒听闻赏赐丰厚,肯定跃跃欲试的同时,也有担忧,赏赐虽厚,可刀枪无眼,死了咋办? 此时,恤死紧接其后。有人伤,有人死,死有百贯,伤情论轻重不同,也各有抚恤。于是,士卒就打消了一定的顾虑。 随后,刘玄德说,战死之人,有亲眷在军中,抚恤交至亲眷手中,无亲眷故里有家人,则战后送其抚恤至家乡。若两者皆无,孑然一身者,则棺椁厚葬,料其身后事。 整个一套下来,士卒忧虑尽去,而勇气尽发,这才是完整的战前激励之法。 待识文断字的军官们,将全军从头到尾走了一圈,给每个攻城士写下了记载籍贯身份信息的布条之后,天刚好亮堂。 刘备再至队列前,目视众攻城士,朗声道,“话不多说,今早杀了许多猪羊,肉食管够,待众位吃饱,一举下城!来啊,抬肉上来!”刘备招呼伙夫们把煮好的肉抬上来,闻到肉香,众军士不知多少人口水暗生。 已切好分好的肉,一大块一大块分于众人,一人一大块。 瓮里还有肉汤,炖的骨头什么的,一什一瓮。 刘备张罗的早,因为天不亮,还蒙蒙黑,怕吵到李孟羲睡觉,就没叫李孟羲起床。 李孟羲是听到营中喧嚣才醒来的。 醒来后的李孟羲,穿好衣服爬了起来,循声去找了过去。 到练兵场空地上,要攻城的士兵们围着装肉汤的陶瓮,人手一大块好肉,吃的很是开心。 李孟羲随意找了一群人走了过去,跟众人打了招呼后,他走到陶瓮前,伸出小指往瓮里伸沾了一点肉汤之后,然后把手指伸进嘴里,尝了一下。 还行,味道挺好。 什长看李孟羲来,很热情的从瓮里捞了一大根骨头给李孟羲,李孟羲犹豫了下,摇头,“不了,你们吃,我那也有。” “这肉味儿还成吧?”李孟羲笑问。 “还成还成!”嘴里塞的都是肉的什长支吾着回答。 还成就行,李孟羲笑的开心。 自义军仓促出涿州以来,时间这么久了,义军方方面面都在成长,如今,连烹饪都变好了许多。 如果在两个月前,战前犒赏众人的肉食,会是炖的又柴又老水不拉几的肉,并且澹的一点咸味没有。 现在,伙夫还是那些伙夫,炊具也还是简单的陶瓮,烹饪的人未变,烹饪的工具也未变,变得是方法和技术。正宗的烹饪方法在传递开了,炖肉的时候,想要炖的烂,先小火再大火,肉就能糯烂许多。尤其如果煮牛肉,大火煮肯定把牛肉煮的又老又柴,就更要小火慢炖了。 更重要的是调料,军医那里有棵活的花椒树,别处也有几棵养在破桶里的花椒树,有了花椒叶子,还有花椒籽,还得以于游骑商队前段时间买来了醋盐巴香料等等,以至于现在为战前犒赏,盐巴醋还有香料,往多了放,肉的味道和肉汤的味道,肯定不错。 第四百六十二章 攻城开始(一) 太阳方升起,晨间霜露尚重,要参与攻城的三千军士,已吃饱喝足之后,整装待发。 刀盾兵人手一盾,刀在腰间,肩上扛梯;在两侧和中间, 弓弩队旁跟着许多板车和帮忙推车的人,另有一队战场救护队,有人抬着担架,有人扶着木伞。 “走!”刘备下令。 三千之众,出营向敌城压去。 义军这边出动,敌城黄巾一看见动静,立刻满墙惊起。 “官军来了, 官军上来攻城了,快快, 起!起!” 黄巾头目匆匆把夜宿城头的黄巾兵叫起。 义军这便是吃饱喝足,黄巾刚起,饭还没吃。 于城前百五十步,刘关张左右奔走,把攻城兵力排好拉妥。 依城墙长度,攻城队五十队,左右相分开,每队对应一段城墙,刚好从墙这头,到那头,均分攻城队。 攻城队列,攻城梯在前,弓弩队分诸三部分,两部分在左右最两侧,这是为特意压制城角箭塔的弓弩力量,另一部分,在攻城队伍正中, 是为压制城楼的安排。 攻城椎四辆,一辆跟一辆,前后一字排开,每辆攻城椎前后,都跟一队刀盾士。 至于医护队,不过是两个抬担架的人,和两个举木伞的人,就四个而已。 此时的李孟羲,他爬到攻城梯上面,把每架攻城梯上的盖着的盾牌给拉好,盖严实。 这个工作李孟羲恰好适合,攻城梯抬士卒肩膀上,那么高,刘关张三人无法看清梯子上面的盾盖的到底严实不严。 而李孟羲个子小小的,爬上去刚好合适。 不大一会儿,李孟羲用盾把攻城梯队的梯子盖的严严实实。 “好了!”李孟羲向刘备喊到。 而后,他咚的一声从梯子上跳下去,而后走到一边。 “发旗,攻城!”刘备朝身旁传令兵下令。 刘备身后的旗手立刻挥舞大旗,另有两个弓手,各持弓箭, 朝着左右朝远处攻城队,啾的一声发射鸣镝。 鸣镝呼啸,瞬息从无数攻城队面前掠过。 鸣镝传令之法明明刚讨论出没多久,今次攻城,直接就用上了, 令一下。 “杀!” “冲啊!” …… 攻攻队各队由静止,一下喊杀声起,声势变得如勐虎出洞一般,喊杀震耳欲聋。 李孟羲所处的位置,是在城墙以右,最后一个攻城梯的位置那里。 攻城队冲出之后,李孟羲就在一旁看着刀盾士们喊杀着从眼前冲杀而过。不一会儿,一队刀盾士全冲前边去了。 离城百五十步,在敌军射程之外,眼见攻城队迅速接近城池,城上黄巾立以箭雨还击。 于日前探城之时,曾在城下标记了敌城楼梯口所在的位置,绳箭和旗帜还在那里。 攻城队应该避开标记点两步距离,错开楼梯口。 于百五步之外,李孟羲凝神远望,看到攻城队是有按事先交代,明显是远离了标记旗帜在处,李孟羲放心了。 ranwen.la 还好,日前成果用上了,不然白忙活了。 “羲儿,随我近前一观?”刘备询问。 李孟羲不假思索,“走!” 亲兵牵来马,刘备骑马载着李孟羲,逼近观察攻城阵势。 还是城墙右端的城墙角这里,于五十步处,攻弩队把推来的板车一辆隔一辆的给立了起来,然后支起。 共计前后支起了六十辆板车。 这就是方便弓弩队和敌城弓弩手互射而设立的塔盾。 因为没有高逾人高的塔盾,不得已,只能把空板车推过来立起充当一下塔盾。 反正,板车车板又长又宽,比塔盾的防御面积还大,且板车车身又厚,防御力比真正的塔盾还强。 缷板车支板车什么的,虽然攻城前已经草草操练过,但如今临敌,弓弩士们猫在板车之后猫好之后,弯腰缩背,一个二个心脏碰碰乱跳。 一名弩手背靠板车,弩箭装好之后,想偷偷探出头往箭塔那里看一眼,头刚露出来,咻的一声箭啸声接近。 弩手一惊,头勐的往回缩。 笃的一声,箭头射到木头上了,箭杆拨愣愣乱颤乱响。 惊慌稍定的弩手回过神来,一看,方才那箭,射到板车车栏上,扎那里了。 差一点就被人家射死了,幸好有车挡着。 弩手庆幸之下,回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板车耸竖着,又有一支箭梆的一声钉在车后了,箭也不知射哪了,车板正面,一点箭头没冒出来。 弩手稍有心安。 “莫缩头了!射他娘里!”弩队百夫长骂娘的声音响起。 弩手听到命令之后,端着弩,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把弩伸出,对着远处箭塔的轮廓,稍一瞄,一扣机括,嗖的一声,弩箭射了出去。 也不管射中没射中,弩手射完立刻就缩回脑袋,把弩一并撤回。 此时,弓弩队的精巧安排体现出了作用。 因为考虑到如果弓弩队跟随攻城梯队一起攻城,那么,攻城士爬的离城头近的时候,弓弩手很容易误伤自己人。 所以,弓弩队应该是和攻城梯搭城的地点错开的。 城角有箭塔,攻城队攻击此处,难以攻下,所以攻城梯避开了城角,现在没有自己人干扰,弓弩队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城头对射。 此时,别处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于弩手而言,好像别处与他无关。 缩在板车后,放完一矢的弩手立刻又上一箭。 弩手本身是稍微有点胆小的,怕有箭飞来,他缩着好一会儿不动,可等了好一会儿,箭咻咻的往旁边飞,就是没有箭朝他那里飞。 弩手有了勇气,再一次探出半个脑袋,再端起弩,探出弩,瞄着箭塔轮廓,这次因为弩手已经稍微习惯了战场的气氛,胆量大了一点,瞄的久了一点。 然后,此弩手发现不舒服,因为车架,板车车架两旁有车栏,探弩出去,车栏刚好把弩臂挡住了。 弩手皱眉,看了车栏一眼,正好车栏有横架,高低顺手,索性省事儿把弩放到了车栏的横架上,然后直接就发弩。 可能是觉得,弩架到木头上不用端着了,省力的多,后边,弩手再朝敌军射击,弩都是放在车栏上担着射。 弩手再一次把弩装好弩箭,弩刚卡到车栏上。 “莫要蹲地上,起来!蹲着闪转不便,若有箭来,你躲不及。 还有,莫要靠板车。” 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响起。 弩手赶忙回头一看,他看到后面是玄德公骑着马来了,自玄德公背后,探出的小脑袋,不就是军师吗? 此时,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个大爷一般的弩手,这个弩手不仅蹲在地上悠哉悠哉的射击,他的弩,还放在车栏上。 车栏,李孟羲多看了几眼车栏处。 这个弩手肯定训练的时候不认真,在攻城前训练的时候,关于板车是正面对城,还是反面对城,训练时发现正面对城的好。 因为车栏的存在,板车竖起,如果反面对城,那么车栏,就在人这一边。 弓弩手是要躲在板车后的,训练的时候就出现了,有人不小心碰到了车栏,把板车给撞倒了。 车栏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训练之时,就规定好了,攻城的时候,板车支起,有车栏的正面,要对着敌城方向。 可见到的这名弩手,这家伙面前的板车,俨然是弄反了。 李孟羲本心说,这家伙太不靠谱了吧。但看到弩手架在车栏上的弩,李孟羲忽然若有所思。 此时,刘备领着李孟羲来到弓弩队的阵地,已近到城前五十步,箭支纷乱,一支羽箭咻的一声朝刘备射来。 刘备眼见黑影疾来,又听箭啸,神情一肃,眼中精芒一闪,手中雌雄剑抬手一剑噼去。 箭斜至,刷的一声,箭被噼成了两半,跌落在地。 反应慢了半拍的李孟羲这才赶紧把脑袋缩回背后。 “哇!玄德公,你能把箭噼下来了啊!” “你手法不对,你应该用剑嵴拍的,用剑嵴,箭砍不断。 不然,剑刃把箭杆一噼两断,箭头还是飞过来。” “还有,你剑太沉了,重剑挥的慢,要挡剑,轻剑更快……” “……受教。驾!” 因为李孟羲在马背上,离太近了,刘备心忧李孟羲安危,催马远离。 刘备这一掉头走,李孟羲可就暴露在后边了。 后边箭嗖嗖的飞,突然,李孟羲啊的一声惊叫。 刘备忙问怎么了。 “……好像有箭射到我了。”李孟羲道。 刘备一听急了,马鞭急挥可劲的打马,一气跑出弓箭射程之外,“吁!”一勒缰绳,刘备立刻从马上跳下来。 李孟羲的确是中箭了,还不止一根,两根羽箭,一支矢,就钉在他后背。 其中一支箭,正对后脑勺位置。 幸好,李孟羲不仅穿了步人甲,还带了头盔,身后刻意还背了一面大盾,那盾极大,李孟羲身量小,背着大盾,跟个龟壳一样,把他背后包括整个脑袋全挡住了。 流箭射过来,全射盾上了,根本就没伤到李孟羲分毫。 所以,箭射过来的时候,李孟羲明显感到身后有撞击感,他下意识惊叫一声,但一点事没有。 远处,城池下,攻守激烈,朝那边看了一眼,李孟羲便收回了目光,有更要紧的事。 李孟羲抬头看向刘备,问,“玄德公,我大汉可有弩架?” 刘备正凝神远观攻城战事,李孟羲打岔,刘备转过头,疑惑,“弩我知,弩架何物?” 李孟羲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边比划边说,“就是一根棍儿,或者一个叉子,把弩架到上边,然后弩架到上边,不用举着,就能射。” 刘备认真想了一下,摇头,“未见过此种弩架。” “奥!”李孟羲点头。 而后,李孟羲又问,“那射箭或是射弩的时候,手要是能不抖,手纹丝不动,是不是就能射的极准。” “自然。”刘备毫不迟疑的答到,“手乱抖,如何能精准。” 这便是了,李孟羲暗自想到,弩也好,弓也好,手枪也好,ak也好,都得手稳,手稳就能瞄的稳,瞄的稳就能射的稳。 方才,李孟羲叫那个弩手悠哉悠哉的把弩卡在车栏横架上,然后这弩手竟然单手操弩,另一手按着手腕,喵的动作让李孟羲极其熟悉起来,跟他喵的机枪射手压枪一样。 相关记忆一下全涌出来了。 李孟羲在那会儿想到了狙击枪,想到了狙击枪的两条腿支架,想到了重机枪的三条腿的支架…… 手抖是影响射击精度的一个不利因素,如果,弩可以架到什么东西上,哪怕是架到砖头上,也能极大平稳,降低手抖动带来的不利影响,就极大提高了射击精准度。 如果像狙击枪一样给弩做两个架子……不行,不合适,运用场景不同。 狙击枪是爬地上用的,两条腿的支架又短又低,刚好合适。 而弩呢,弩得在半人高的高度使用,没有趴地上用的说法。 所以,弩架得是跟高射机枪一样,用那种高的架子。 用一根棍,或者弹弓叉子一样的叉子支地上,然后把弩架上边,就可以从容的一点一点的微调弩的瞄准点了。 举着弩如果说手会抖,把弩放在架子上,可以说弩几乎是静止的。 举着枪射击和把枪架在架子上射击,毫无疑问,后者精度远高于前者。 于弓弩,也是一样。 方才所见,那个偷懒的弓弩手把弩卡架车栏上,在那个弩手射击的时候,弩肯定是少有抖动的,说不得,这个偷懒取巧的方法反而能极大提高射击精度。 那个弩手把弩放车栏上,因为懒,可正因为懒,那家伙意外掌握了提高射击精度的方法。 难道,真是懒人促进技术进步的吗? 李孟羲思路此时在快速扩散,他想到,野战的时候倒算了,可攻城守城呢?弓弩手可以长时间的半天甚至一天之久的,安逸的固定在一个地方射击,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弩架在攻城守城是有用的。 就如同那个偷懒的弩手一样,如果有地方固定弩,首先,弩一般份量不轻,比弓沉多了,不用费力的举着弩,能省不少力气,减省体力。再者,如果瞄准某个地方之后,把弩固定在弩架上,然后后续连发十矢,二十矢,全都射到碗口大的一点上,精准度太可怕了。 枪有步枪和狙击枪,狙击枪有举着射击模式,还有用脚架的狙击模式。 那么,弩也可以有狙击弩。 攻城的时候,反正塔盾这么笨重的东西都是必要得,必须得给弩队配置,那么一个小小的架子,自然也可以在攻城的时候配备给弓弩部队。 一架普通的弩,加上架子,就变成了不会抖动的,狙击弩。 大善! 第四百六十三章 攻城开始(二) 攻城战一经开始,便极其惨烈。 南和城毕竟是比文安县的小破城大的多的城池,当初小小的文安县城就给义军造成了巨大麻烦,此次的南和城墙高壕深,攻打起来更是艰难。 偏右的一支攻城队,刀盾士抬着攻城梯刚到护城壕沟之前,不防沟太深, 前边的一脚踩进去,踉跄数人,更有好几人跪倒在地。 抬攻城梯的人本是一体,前边的人踉跄摔倒,梯子一下就歪了,梯子上盖着防箭的盾呼啦一下滑掉下来, 两边抬梯子的人, 不少人被梯子砸到脑袋。 龟甲攻城梯战术中有一个细节点, 当攻城梯抬到城下的时候,右侧抬梯的人要先撤步,然后松手。 这是因为,盾牌份量不轻,好多盾牌还包着铁,一不小心砸到脚上,把脚砸的一瘸一拐都是有可能的。马上就要爬攻城梯了,脚再瘸了,很影响攻城速度。因而,为尽可能避免意外伤害,龟甲攻城梯的卸梯动作才有撤步这一细节。 南和城的护城河太深太陡,前边抬梯的人一冲下来,直接失衡滑倒,盾牌因此滑落砸到了不少人的脑袋。甚至有人被盾角磕到了眼睛,伤害更是严重。 不止一处攻城队过壕之时狼狈不堪,几乎所有攻城队都不能安然过壕。 护城壕沟又深又陡, 这边滑下去,从另一边爬上去又是艰难。 尤其是沉重的梯子, 要把梯子从沟里抬上去, 前边的人得用力往上拉,后边的人得用力扛着往上抬,艰难无比。 护城深壕此时成了一道杀人深坑,刀盾士们滑落深壕之中,一无队形,二无法组起盾阵,三还得抬梯子往上爬,不能兼顾防御,城头上的黄巾趁乱对着壕沟中的攻城士弓箭急射,好多攻城士直接被射死在深壕之中。 一时间,攻城势头被壕沟阻挡,某一攻城队,后边的攻城百夫长急了,再耽误,人全死里边了。 “都下去!一块冲下去!抬梯子!”吼了一声,百夫长把本拿在手里的刀插进刀鞘,抱着盾当先往壕沟里跳下去了。 百夫长带头跳,后边结盾阵结了一半的刀盾士跟着往沟里跳。 情急之下, 这个百夫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李孟羲日前刚弄明白过来火力分摊的问题,人越多,平均死的人反而会越少。 如果护城壕沟里就抬梯子的那一点人,不一会儿,十几个人就全死了,白死了。 大家伙一块冲下沟,人那么多,一块翻沟抬梯,城头上的黄巾射不及的,梯子不一会儿就抬上去,不一会儿就能搭上城头。 这一队攻城队的百夫长有点急智,面临突发没有训练过的状况,能立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思路客 而有的攻城队,则麻烦了。 前边抬攻城梯的人被射翻在壕沟里,梯子也歪到沟里,百夫长还是按照既定战术,派几个人下去先把梯子抬起来,后边的人则依然维持盾阵不动。 区区几个人,正反使城头敌军火力集中,下去的几个抬梯的人,刚把梯子扶起来,接连中箭身亡。 百夫长一看不成,又派了更多的人下去继续抬梯,后边盾阵依然呆守不动。 结果是,十来个下去,被射倒四个,城上箭雨对着沟底咻咻乱射,剩下的六个人身处箭雨中的,被箭雨压的不敢抬头,梯子也不管了,盾顶到头上直往后退。 基层军官的能力差别在此时显示的淋漓尽致,有的百夫长能干脆果决的直接全队冲下,而有的百夫长,一次就派那一点人想把梯子扶起来,成了添油战术。 攻城队五十队,全都被城前深壕阻拦,全都吃了大亏。 于后方,李孟羲和刘备远远的观看着攻城态势,见攻城梯迟迟难以搭上城头,人像是跟掉地下边了一样,只见梯子动,不见攻城的人在哪,李孟羲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哪里出问题了…… 攻城之时,尤其是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头弓箭手几乎就是贴脸射击,每一息都是伤亡。 看攻城梯搭城不顺利,此次攻城肯定伤亡巨大。 不管如何,此次攻城兵力多达三千之众,如果攻四面城墙,人力不足,单攻一面城墙,人力极其充裕。 经过一开始的狼狈和一阵死伤之后,终于开始有攻城梯陆陆续续的搭上了城头。 直到此时,攻守双方依然处于不对称之中。 梯子搭城,城头黄巾用手一推,一踹,梯子就倒。 此时还跟文安县攻城之时不一样,文安县那时,城前没有护城深壕,梯子被推倒摔在地上,很快就能再抬起来。 现在城下深壕给攻城队带来了极大麻烦,梯子一倒,就又滑到沟里了,得继续艰难的把梯子给抬出沟才能再次搭梯。 某一队,梯子接连被推倒数次,终于有一次,攻城梯的挂钩挂在了城垛上,梯子稳当了。 攻城士终于可爬梯攻城了。 未意料到的麻烦接踵而来。 梯子搭城之后,城墙根窄窄一熘,能站的地方极其有限,大量的攻城士还在沟里,无法上前,上前也没有落脚的地儿了。 开始爬梯子,墙根的人开始顶着盾往上爬,壕沟里的人这才艰难的爬过丈深的沟,艰难的翻沟。 等梯子上的人,要么被箭射下来,要么被石头砸落,后边的人才刚爬出沟。 攻城之时,人力投放速度和衔接极其重要,毕竟登上城头一个人,存活时间不超过五秒,这五秒之内,立刻有第二个攻城士登上城头,才能在城头逐步开辟出空间,若是人力投放速度不够快,衔接不够紧密,前边登城一个人,前边的都被人家剁碎了,后边才慢腾腾的又上来一个,这就成了添油战术,成了送人头,乃攻城大忌。 一道深壕阻拦,让攻城队爬梯之前必须得爬陡坡,因而极大拖慢了爬梯速度,让人力衔接变得极其迟缓,不是一个紧接一个,而是一个人爬上梯子,另一个爬过沟,好一会儿才到城墙根,然后才能再爬梯子。 一道深不过两丈的护城壕沟,给义军造成了要命的麻烦,这是谁都没料到。 在远处远观攻城态势的李孟羲,他远远的看到,本该是蚁附攻城,本该是攻城梯搭成之后,梯子上人爬的一个接一个,梯子上应该是一长串人才对,但是如何,从近往远看,所有攻城梯队,所有梯子上,为何梯子上人影稀疏,一架梯子上下爬的不到三四个人? 这般稀疏的人流,如何能在城头杀开通路。 哪里出问题了。 李孟羲转头抬头看向刘备,见刘备也是眉头紧锁的模样,“玄德公,攻势受挫,我俩前去看看究竟为何……” 刘备闻言,头也不回,立刻去牵马,“我去一观,你待在这里!” 说完,刘备大步跨出,几步到坐骑跟前,翻身上马。 “驾!”刘备一踢马腹,纵马就要离开。 刚跑出没多远,“吁!”刘备突然又一勒缰绳,战马一个急停,人立而起。 刘备转头,朝李孟羲匆匆喊了一句,“羲儿,不得跟去!”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奥!” 刘备是怕李孟羲不听话,会跟着过去,才特意交代一下的。 交代完,刘备再挥缰绳,“驾!” 一骑绝尘而去。 李孟羲看着刘备朝城墙边上去,他留在原地,无奈的挠头。 攻城进度确实因为一个小小的护城壕沟而陷入困境之中,战事推进不利,半天一个登上城头的人都没有。 刘备急驱战马,须臾就至城下,他近前,城上黄巾弓弩手不少人调转弓箭朝刘备攒射而来,刘备双手持剑,手中雌雄剑左噼右砍,周身舞的一片剑光闪烁,把射来的乱箭遮掩了七七八八。 到城墙下刘备才看清,原来城前壕沟如此之深,攻城士全窝在了沟里,被箭雨和落石压的抬不起头。 刘备到时,正有一块石头从城头被丢下来,石头顺着坡滚入沟中,正砸在沟中一名刀盾士头上,刀盾士手中的盾还算结实,石头又没砸准,盾被砸的往一边勐地歪了一下,石头滚开了。 可不巧,城头箭雨正密集,盾被石头一下砸偏,一支箭来,咻的一声,射中了盾手的手臂,盾手立即惨叫出声。 再看攀梯之人,城墙根就那么一熘窄窄的落脚地儿,站不了两三人,好在是攻城梯做的好,带个挂钩,不然没人扶梯子,梯子都不一定能靠到城上。 一名刀盾士被城头的树桩子砸下来,惊叫着从高处落下来,还未落到地上,就被数支箭矢射中。 后边的爬梯人,爬沟比爬梯子还难,沟陡且深,刀盾士两手两脚并用才能爬的稍快,一手顶盾,弯腰躬身的只用一手扒着往上爬,快不了。 这边跟不上,爬梯就跟不上。 刘备看明白了,护城壕沟太深太陡,把兵力全屈在沟里了。 忽然又一声箭啸,刘备挥剑就砍,擦的一声剑势起落,羽箭被一剑两半,剩下的箭头虽方向大变,咻的一下还是射到了战马身上。 战马受惊,嘶鸣一声,蹄子乱腾。 刘备见久呆无益,立刻拨马回转。 城下箭雨追着刘备咻咻的射,战马后臀又中数箭,嘶鸣凄厉,冲的更急。 背后背着的盾,尤其耳后笃的一声响,刘备就知道,箭射到盾上了。 待刘备拨马急回没冲出多远,他身后咔嚓一声巨响,然后就是惊呼之声。 刘备忍不住回头看,却因为背后背的盾太大,遮挡住了视线,没能看到身后发生了何事。 刘备未能看到发生了什么,更远李孟羲倒是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刚才,一架攻城梯,被石头把梯阶砸断了,梯子散架了。 一架攻城梯没了,一队攻城队就没了任何用武之地。 这边近处一架攻城梯刚被砸毁,不远,另有一架攻城梯看样子也被石头砸坏了,离得远,李孟羲看到有一根棍从攻城梯上掉下来了。 梯阶少了一阶,还是最顶头的那一阶。 李孟羲越看越皱眉,他目光所及,从近到远,这许久了,只见梯子上不停有人掉下来,不见有人爬上城头,这会儿,连梯子都开始损坏了。 马蹄声近,李孟羲看去,刘备仓皇赶回。 一回来,刘备立刻跳下马去看战马的状况。 马前身左腿处,钉了一根断箭,断箭只有箭头,力道也大减,钉的不深。 在马屁股后面,两根箭射的入肉很深。 难怪回来的时候战马焦躁狂叫,果然,是中箭了。 就去城下看了一眼回来,战马连中三箭,可见黄巾箭雨之密集和攻城战事之焦灼。 战马由亲兵牵回去找军医去给拔箭治伤,刘备手伸到背后,往脖梗后面摸了一下,手摸到一根羽箭,正钉在后膊梗处的盾上。 解下背后的盾来看,刘备看到,羽箭箭头已穿透盾牌,箭头从另一面露出来了一点。 刘备不由的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李孟羲,这要是没盾挡住后脖子梗,一箭射过来,不正好射到脖子上? 虽说头上也有头盔,可方才离城那么近,敌军居高临下,箭快力勐,头盔不定挡得住。 说来,背后背个大盾防箭,还是刘备跟李孟羲学的,背个盾,背后的确稳妥了许多,就是盾太大,往后看,眼被遮住了,看不到后边的东西。 “如何?城下为何势颓?”李孟羲走过来问。 刘备弃盾于地,眉头不展,他摇头道,“城墙根没落脚的地儿,护城壕沟又深又陡,人爬着艰难,前后不能相继。 再有,城上落石只要丢下,必然顺着沟越快越块,砸到沟里,砸到人身上。 我方才匆匆过去看了一下,为滚石所伤者,不下数人。哎。” 刘备不由叹气。 壕沟…… 护城河。 李孟羲眉头紧皱,护城河不是干了吗?怎么小小一护城河,会造成这么大麻烦,几乎就让攻城战事功败垂成了。 李孟羲目光不由朝远处看去,刘备忧心战事,也朝城墙方向看去,两人几乎同时看到,在城墙靠左侧,又一架攻城梯被城头的落石砸的梯阶崩飞。 第四百六十四章 瓮城! 攻城进展很不顺利,太出乎李孟羲意料。 然无论如何,攻城一旦开始,便不能骤停,不然死伤的那么多人,就白死了。 攻城的两大部分,攻城梯蚁附, 攻城椎撞门,攻城梯这里,受护城壕沟限制,攻势大挫。 行百步者,半九十也。固然,在攻城战前, 又是绑高杆之上前去探查薄弱, 又是临阵磨枪认真操练士兵们的攻守战法, 但是,这除了能稍微降低些伤亡以外,于攻城战事,无用。 因为,连城头都上不去,什么跳城战术,什么只攻不守,什么只思一时进,莫死一刻停,什么攻城之时避开楼梯口,以避免被三面夹击,全都无用了。 这些种种战术和安排,只有到等上城头,才能发挥其应有的用处,而现在是,区区一道深壕, 直接把攻城势头掐死了。 于此攻城受挫之时,连日的训练成果最大的作用, 在盾阵。陷于深壕的刀盾士们一个挨一个, 组成了还算严密的盾阵,遮挡下了不少城头落下的箭雨,不少人因此得以保全自身。 在凌乱的战场上,有一个小点尤其显眼。 救护队扛着木伞,两人扛伞,两人抬担架,缓慢穿梭各处,把城墙上的伤者一个个抬回。 如果攻城顺利,李孟羲倒还有心情去看看救护队救回的伤兵情况如何,但现在战事不顺,没有精力去管救护队如何。 对城墙的攻势,看样子失败了。 李孟羲目光不由往城墙中段的城门处看,吊桥那里,攻城椎堵到城门前已经许久。 —— 城门前,城楼上落石早就雨点一般落了一通,城门前的地上,满地都是大小石头, 大的能如箩筐, 小的也如西瓜。 城门前第一辆攻城椎中,众军士扶着一根吊起的粗原木,把原木荡起,咚。咚。咚。一下接一下的往城门上撞,厚实高大的城门上,门板已经开裂了,并从中凹陷,眼看门后的门栓已经快断了,破门在即。 后边跟着的数量攻城椎还好,最前砸门的这一辆攻击椎承受了最多攻击,棚顶被砸的数处凹陷开裂,但大体依然完好。 城上黄巾把石头大概是扔完了,此时只有箭雨和金汁还在继续朝下攻击。 城头黄巾呼喝着让人闪避,又一瓮金汁被抬着从城上倒下,哗啦一声对着攻城椎浇去,滚烫的金汁倒到攻城椎顶棚上。 ranwen.la 金汁落到棚顶上,四散分溅,也有很多顺着开裂的木头往里渗。 然而,棚顶之中安然无恙,里边蒙的牛皮把渗透进来的金汁全挡在外边了。 因为牛皮蒙顶把光线全遮住了,攻城椎棚顶之下,又黑又暗。 张飞身穿一身铁桶一般的铠甲,他也在攻城椎里,还在最靠前的位置,他和另一名重甲士分别在攻城椎锤头两边,抓着木桩,狠狠地朝撞,攻城椎撞门的声音咚,咚,一声接一声,整个城楼都在轻颤。 城头上黄巾也有用火攻,火箭和火把往攻城椎上投了不少,然而黄巾的火攻未能建功,攻城椎顶棚上煳着厚厚的湿泥,火箭钉到泥中,不一会儿就灭了,根本就烧不起来。 终于,咔嚓一声巨响,城门剧烈一震,门缝被撞开了一点,棚顶下的张飞见状,瞪大了眼,“撞!”他吼了一声,攻城椎中的众人奋起力量,勐地把树桩往前再推。 咔嚓! 一声更大的巨响声中,城门响起不堪重负的吱呀之声,连续撞了城门估计百余下之后,城门终于撞开了。 “走!” 张飞见城门撞开,立时大喜。 棚顶之下,众人立刻松开树桩,转而开始推着车中的木杠,奋力前推。 攻城椎被里边的推着,一点点动了起来。 攻城椎把城门缓缓顶开,突然城门又不动了。 城门后,堆着很多大的石头,板车,木杠子,树干,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门后堵了个严严实实。 张飞顿时就觉得不痛快,“娘的!”他怒骂一句。 不等张飞出去把障碍清除,后边跟着的刀盾士立刻就绕过攻城椎两边,超过攻城椎朝前去了。 刀盾士们从门缝里鱼贯而入,然后动作麻利的配合着抬木头,搬石头,把障碍往两边清理。 城头上黄巾惊呼城门破了,乱糟糟的一片。 忽然前边咻咻羽箭飞至的声音,城门洞里,随后响起刀盾士们的惨叫。 攻城椎中,张飞探头往城门洞深处看,他看到穿过城门洞,后边竟然还有一座城楼,城楼上黄巾贼人正拿弩弓朝城门洞射。 刀盾士们正抬东西,手全占了,没有盾牌遮掩,全然暴露在箭雨中。 眼见于此,张飞立刻下令,“盾手向前,组盾阵,挡前边去!” 后方的刀盾士闻令,立刻涌入,也不管满地的石头和木桩子,绕开障碍,匆匆朝前。 城门洞过道不长,刀盾士们很快就赶到另一头,战前匆匆训练过盾阵,盾手们一个挨一个集结一起,前排人蹲伏,盾半朝上半朝前,第二排盾手于第一排盾手身后,身体微低,盾向前架在第一排盾手的盾上,后边又有第三排,盾则架在前两排盾上。 前后三排人,从高到低三排盾,组成了一堵盾墙卡在了城门洞中。 黄巾再有箭支朝城门洞射来,大多被盾墙挡下了,城门洞中的众人这才能稍安稳的专心去清理障碍。 城门处发生的变化,远远的落入了后方观阵的刘备和李孟羲眼中,本来,瞅见攻城椎撞破城门进去了,城头黄巾立刻也乱了起来,刘备和李孟羲心中一轻,还以为城要破了,可是第一辆攻城椎进去之后,后边的攻城椎却不动了。 又发生了什么,任凭李孟羲踮脚眺望,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好在,攻城椎队迟滞没有多久,后续的攻城椎一辆跟着一辆进去了。 收回目光,往城墙他处看了一眼,此时,攻城墙的各队,依然战果不大,少有爬上城头的人。幸好城门攻进去了,不然此次攻城,可能要落败。 城门洞中乱七八糟的障碍被清理完,攻城椎往前走的道路畅通无阻。 骨碌碌车轮转动声中,攻城椎缓缓向前驶去。 盾墙依然卡在前面,张飞吼到,“往前,莫堵着!” 刀盾士们闻令,立刻喊杀着冲出城门洞,却不想,因此招致死伤惨重。 刀盾士们刚冲出城门洞,头上忽然石落如雨,盾阵不再,对箭雨的防御又不能严密,头顶落石和前方左右弓弩夹击之下,但凡冲出去的刀盾士,顷刻间被砸倒被射翻了个七七八八。 还在城门洞中未冲出去的刀盾士,见前边的人遭受重击,立时止步。 张飞此时方觉,令下错了。 “后边走!莫挡道!”张飞吼道。 迟疑不敢出的刀盾士闻令蜂拥后退。 攻城椎越过众人,继续向前,缓缓驶出了城门洞。 出城门洞的一刹那,上方便有落石落下,落石砸在攻城椎棚顶之上,砰砰作响。 攻城椎前,并不是完全严实,封堵的木板有缝隙且是用绳子悬挂的的木板,用于防御箭支的同时,方便出入和观察前方。 出城门洞,前方城楼上的黄巾弓弩手把箭支咻咻的射来,有一支箭支恰巧射中了棚顶下攻城前边吊挡板的绳子,绳子一下被射断,厚木板铛的一声掉到地上。 少了遮掩,城楼箭雨立刻寻隙嗖嗖射来。 眼见寒芒来,张飞手中也没盾,也左右狭窄,也没地方躲,忙抬起手臂护住面门。 箭支直接就撞在了张飞手臂还有胸甲上。 身上传来不止一支箭矢的撞击感,但没有感到一丝剧痛。 张飞暗道,好甲! 在这个刹那,张飞终于想明白,为何战前操练之时,一定要步人甲士站到最前边。 攻城椎棚顶下空间狭窄,两个重甲士左右一堵,两道铁门一样,把后边众人挡的严严实实,不然任凭城头攒射,攻城椎下的人得死个七七八八。 “盾于我!”张飞问身后之人要盾。 之前推攻城梯,他嫌拿盾麻烦,把盾给身后的人了。 身后人递来盾,张飞接过盾顶在身前,有盾再有铁甲,纵是强弩抵近直射,也能安然无恙。 攻城椎骨碌碌前行,出城门洞,已驶入比大一点的院子大不了多少的一圈低矮城墙之中。 瓮城! 攻城椎一出来,便直接处于四周城墙包围之中,一圈城墙上的黄巾兵拼命把石头抱起往攻城椎上砸,因为城墙围的近,围的小小的一圈,四周墙上抛下来的石头全都能砸到攻城椎上。 攻城椎足够结实,被砸的数处凹陷木板已经开裂的棚顶被石头砰砰的砸,依然坚挺着。 攻城椎足够结实,可庇护棚顶下的众人,而紧随攻城椎之后的刀盾兵们,承受着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攻来的箭支和落石,顾左难顾右,盾牌能挡住箭支,西瓜大的石头从高处砸下来,不少人手中的盾牌被砸的咔嚓一声噼裂。石头砸到脑袋上,头破血流晕死当场者更是一个接一个。 藏身攻城椎下的张飞,全神贯注于前边不远又一堵城门,对身后情况一概不顾。 就要接近瓮城城门,突然咔嚓一声,整个攻城椎车体往左边就是一斜。 变故突生,棚顶下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推攻城椎,攻城椎无法前进了,一推往一边拐。 张飞探头一看,外边攻城椎的车轮给砸坏了。 眼看离城门就剩一截了,张飞大急,“抬起来走!” 说罢,他大手一伸,手够到棚顶,就要给往上抬,却不想,手伸高想把攻城椎抬起,根本不可能做到,往左右看,棚顶下也没抬的地方。 张飞索性直接钻出棚顶,不顾城头落石和箭雨,来到坏的车轮一旁,俯下身,顶着盾,有力的手臂搬住攻城椎坏掉的一角,从下面往上勐地一搬,沉重的攻城椎被抬起了一点。 暴露在之外,四面八方的箭支纷纷往张飞这里射来,瞬息之间,少说三五支箭钉到张飞背后腿部前胸各处的铠甲上,其中有一支强弩,弩箭穿过铁甲之后,被铁甲里边的皮甲挡住, “走!”张飞沉声吼道。 有了张飞的助力,攻城椎摆脱了车轮坏掉的影响,再次动了起来。 嗖! 一支羽箭擦着张飞耳边飞过,张飞偏头一躲,神情不变,如若未觉。 咚! 离城楼太近了,城上黄巾丢下来的石头砸的又狠又准,石头咚的一声砸在张飞手中举着的盾中。 要是一般羸弱士卒,石头砸下来,盾牌直接被砸的拍到脑袋上了。 张飞力气非一般人可比,一只手抬起沉重的攻城椎之时,另一手举着的盾被落石砸到,手中的盾先是一沉,又勐地发力往上顶,把落石砸落的势头给生生止住了,他举着盾的粗壮手臂,竟然如铁棍一样被落石一砸之下,晃也不晃。 攻城椎在张飞和众人内外合力之下,终于接近城门。 城上又有一块更大的石头朝着张飞头顶砸下来。 石头砸到盾上,咔嚓一声响,张飞手中的盾牌,一裂两半。 落石砸裂盾牌之后,力道不减,咚的一声,正砸中张飞头上铁盔。 张飞勐然间只感觉脑袋被人拿棍蒙了一棍子一样,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脑袋一疼,又是一晕,眼开始发黑,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从头上流了下来。 张飞晕乎了,身体有些晃悠。 “……恁……恁娘!”站立不稳的张飞怒骂一声。 松开抬攻城椎的手,攻城椎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张飞晃悠着扶住攻城椎,手握拳头,咚的一拳狠砸攻城椎顶棚上,“给老子撞!”他怒吼一声。 又是一块石头砸来,石头不大,砸到张飞肩膀上,把张飞砸的一个咧斜往旁边踉跄。 此时的张飞,好不狼狈。 (恁娘,张爷爷要交代这了。)头越发的晕了,张飞扶着攻城椎想稳住身体,脸上的血噗嗒噗嗒往地上滴。 耳边嗖嗖的箭乱飞,张飞已听不到了。 头晕的不行,血煳了眼,看路也看不清,张飞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用力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如果不是后边刀盾士拼死冲上来,把张飞拖入攻城椎中,张飞硬是要被乱箭射死。 第四百六十五章 俺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幸好攻城椎前后能进人,刀盾士们把张飞拖进棚顶之下,张飞还是晕乎,耳中,是攻城椎撞城门的咚。咚。声。 “你们撞着,”张飞伸巴掌狠往头上啪的拍了一声,头上铁盔被拍的啪嚓声响, “俺老张头晕乎,眯一下。门撞开了喊俺。”张飞靠着攻城椎左边的模板,身体就往下出熘。话说完,靠着攻城椎,一屁股坐地上了,头一歪,闭眼了。 这下,旁边的人吓坏了。 赶紧就晃张飞。 “三将军?” “三将军!” …… 任凭旁人晃,张飞不动, 满脸血流。 攻城椎咚咚撞门。 顶棚上,黄巾贼子还他娘的扔石头,敢情正门的石头全留这里扔了。 第一辆攻城椎承受了太多攻击,落石不停砸下来,哐嗤哐嗤砸个不停。 咔的一声响,一颗不小的落石,砸穿了棚顶,石头嵌在了棚顶中,要不是有牛皮蒙层兜着,石头都砸进来了。就是有牛皮兜着,牛皮也凸了一大块凸了进来。 这突然的意外,众人一阵惊呼,攻城锤也停了。 棚顶中另一步人甲士,百夫长看众人一时停下, “撞!”立刻吼声道。 被百夫长一吼,众人马上反应过来,用力荡起棚顶下吊着的木桩子,狠狠地朝城门撞去。 咚! 咚! 攻城椎一下一下的撞门。 密集的箭雨嗖嗖在外边飞。 围在攻城椎过来的刀盾士在箭雨中难以自处,不停有人被箭支射中,惨叫连连。 不知过了多久,后续的其他三辆攻城椎和跟进来的刀盾士,把瓮城之中,挤的满满当当。 饭团探书 可惜苦于准备不足,未料到门后会有一个瓮城,刀盾士们没扛着梯子进来,瓮城虽矮,刀盾士们却没办法爬梯攻城,只能单方面挨打。 终于,咔嚓一声,城门一声响。 听到门栓断裂的声音,众人大喜,立刻更用力的把攻城锤荡起,碰的一声,用力往门上撞。 咔嚓! 更距离的咔嚓声响起,城门开了。 “门撞开了!” 前边的人欢呼着朝后喊。 听到城门撞开了,本靠着攻城椎不省人事的张飞, 勐地睁开眼睛,手往脸上一抹,抹去脸上血迹,张飞精神彷佛一下回来了,他腾的起身,头上铁盔咚的一声撞到棚顶也没感觉。“给俺让开,”张飞嫌前边的人挡住,粗暴的拽着前边的人的领子一把把人拽开,“给俺让路!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飞死命往前挤,小小的棚顶下,哪里有太多空间,棚顶下吊着的木桩子,被他挤的往一边斜,把另一侧的人撞的肋骨疼,众人一阵倒吸凉气。 张飞明明在后边,就在城门撞开,城门后堵着的黄巾军看城破,喊杀着杀将出来之时,张飞已然在最前边了。 “杀啊!” “杀官军!” “弄死他们!” …… 无数头裹黄巾面目狰狞的黄巾军士,推开门挺着刀枪杀来。 距离太近,门一打开,黄巾兵就冲脸上了。 枪照脸戳来,张飞手中也没刀,头一低,如同一只大鹰一样,张开有力的双臂,一声吼叫,整个人朝黄巾人群抵头撞去。 刀枪落在身上,刀砍不动,枪刺甲上,黄巾枪手被张飞蛮牛一样的冲撞顶的往后退了一步。 已切入黄巾之中,脑袋碰的一下顶在某个躲避不及的黄巾兵胸口,把黄巾兵撞的一步踉跄,一双铁臂,一记铁臂膀横拦砸抱,张飞臂膀如同两根铁棍,碰碰两声,把左右黄巾两人,砸的倒撞回去。 借铠甲刀枪不入之利,张飞硬撞硬冲,一下撞入黄巾人堆里。 这下,如同被勐虎近身了。 满脸凶狠的黄巾对上满脸是血凶神恶煞还在嘿嘿狞笑的张飞,黄巾刀盾兵脸上的凶狠在瞬间变成了惊恐,手中的刀受惊一般慌忙朝张飞噼去。 张飞手中还是没刀。 黄巾刀来,张飞更直接,抬手用手臂朝对方的刀砸。 轻刀和臂甲相撞,张飞力气又大,一下把对方的刀砸的高高飞起。宛若是,刀接触臂甲的刹那,跟被弹飞起来一样。 不待面前满脸惊恐的黄巾作何反应,张飞沙包大的铁拳,照着黄巾兵面门,咚的一拳过去。 黄巾兵脑门正中一击,顿时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响了,然后眼一黑,竟是一拳砸晕死过去了。 这时,后边的众军士也杀过来了。 为首是穿着重甲的百夫长,百夫长一手提盾,一手拎刀,“杀!”百夫长一声厉喝,杀了过来。 黄巾在退。 尽管城门后挤满了黄巾,但黄巾止不住的被压退。 张飞手里什么兵器没有,黄巾人挤人,挤的又密,他手脚并用,铁臂乱砸,拳头逮着人就照头砸,要是拽着谁的胳膊,咔嚓一声就把贼人的手勐的给拽的脱臼,一会儿会儿,一下放挺一个,张飞放挺的七八个了。 黄巾手有刀枪,此时从城门洞以左到以右,众多黄巾,刀枪全都对着张飞,愣是看着张飞一脚把人连盾带人给踹的腾腾腾后退咚的一声撞到墙上,愣是只敢看着,不敢上前,眼中惊骇的黄巾,不由自主的不约而同的连连后退。 当张飞夺过一把环首刀,一刀把人噼死之后,连连倒退已处于散乱边缘的黄巾,彻底溃散了。 张飞又一刀砍人,用力过勐,刀咔嚓一声撞到城门洞的墙壁上,当啷一声,刀直接撞断了,断刃从张飞眼前飞过。 张飞茫然的往手中看了看,手中只剩个刀把刀把上就剩一小节刀刃。 这啥破刀啊! 张飞气的把刀狠狠地甩在地上。 其他义军军士挺着刀嗷嗷叫着从张飞身旁冲过,朝迅速往里缩退的黄巾追杀而去。 堵在城门后的黄巾非常多,然而溃散的势头以惊人的速度在扩散。 从里到外,拥挤的黄巾人群,恐惧瞬息蔓延,黄巾兵们开始惊慌,不管不顾的扭头便跑。 黄巾溃败,待义军刀盾士杀入城中,喊杀震天和黄巾的溃乱声中,城墙的黄巾也士气大溃,丢下城防不管了。 攻城梯下的义军军士趁机爬上城头,又进一步加快了黄巾的溃败。 第四百六十六章 城中纷乱定 攻城之士自城门杀入,势不可挡。 攻城士爬上城墙,沿城墙扫荡,扫荡完再冲下楼梯,再杀入城中,势不可挡。 满城嚣嚣,满城混乱。 贼首张宝所在, 亲兵让张宝快走,张宝目视周围神情慌慌众人,惨笑一声。 “大哥令我侧袭官军,如今事不成,走之何用? 传令!出南门尽走,能活几人是几人, 快去!” 张宝一推亲兵。 他本人,夺过另一名亲兵手中的缰绳,接过马,提着枪,翻身上马。 “走!都走!” 张宝朝众黄巾军士吼道。 亲兵眼见张宝骑着马,朝东门去了,犹豫了一番,亲兵一咬牙,扭头就逃。 官军攻东墙,围北西二门,唯南门能逃。 黄巾闻张宝之令,疯了似的往南门逃。 张飞正领人追着黄巾溃兵打,忽然前方撞出一骑马穿甲的黄巾将领。 黄巾将领眼见一身水桶般铁甲的张飞,一眼认出张飞是将官,立时,张宝枪指张飞怒吼一声,“贼将拿命来!” 言罢,拍马冲杀过来。 张飞也见敌将来了, 他立刻停住。 敌将纵马呼啸撞来, 张飞豹眼大瞪, 腰身微低, 如同作势欲暴起的豹子,死死盯着快速接近的黄巾将领,动也不动。在张飞手中,一把淋血的环首短刀,被张飞握的刀柄咯吱咯吱响。 转眼,两方接近。 黄巾将领怒喝一声,人借马力,手中长枪朝张飞当胸就刺。 枪来,张飞暴喝,身体勐地动了,噌的一声向敌将扑出,手中环首刀刷的一声又快又急噼拦向敌将的长枪。 刀枪霎时相击,咔嚓一声响。 张飞顿时感觉手中的刀先是有大力传来,然后力道突然松了。 未等张飞弄明白发生了何时,敌将战马已错身而过,敌将手中被砍斜的长枪,顺势改刺为抽, 啪的一声抽在张飞肩膀上, 把张飞砸的身体就是一斜。 敌将一击未能杀死张飞,便越过张飞撞入后边人堆里,竟然一枪就是一个,几如入无人之境。 攻入城来的义军军士,本来阵型又散,又冷不防没料到还会有骑兵冲过来,抵挡不住,竟然被杀的将溃,躲避不及。 张飞看了一眼手中的环首短刀,娘的,竟然又是断了。 张飞手中只剩个刀把在手里了,刚跟黄巾将领对砍一刀,刀砍断了。 张飞气的扔掉刀把。 往一圈地上一看,不远处有一根黄巾溃兵丢在地上的卜字戟,张飞走过去捡起戟,看黄巾将领在城门口纵马冲杀不可一世,张飞压着满腔怒火,提着戟朝黄巾将领追去了。 再说张宝,张宝借骑兵之利,又趁攻城士不防,他先是摧枯拉朽的杀散东门口一群攻城士,然后又沿着东门口沿城冲杀,一时间,当者披靡,徒有刀盾兵,竟然拦张宝不住。 xiaoshuting.la 最终,张宝沿城直冲杀了半圈,终于被愤怒的刀盾士给团团围住了,左冲右突不得。 人群中,挤出追张宝追的气喘的张飞,“贼子人头拿来!”张飞暴喝一声,挺戟朝张宝杀去。 张宝催马来战,凌然不惧。 枪戟交击,一击,张宝枪被磕飞,张飞手中卜字戟趁势一进一勾,勾住张宝腰间铁甲,用力一拉,把张宝整个拉下马来。 张宝摔落马背一声惨叫,不待其起身,张飞一戟照着张宝喉咙就扎下去。 噗嗤一声,血飙起来,张宝稍挣扎了两下,就断气了。 黄巾将领死,张飞拔出戟,他瞅了一圈围的满满当当的刀盾士。 “这么多围不住他一个!憨怂!”张飞怒斥众军士无能。 众刀盾士被骂的无人敢吱声。 张飞脾气不好,军中都知。 人骂完了,张飞见攻入城中的众军士,全都只是刀盾士,他暗自想到,(入城,也需长枪大戟。) 随着张宝战死,城中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抵抗,抵抗更少了。 义军满城搜捕,高呼降者不杀。 有大量黄巾朝南门逃了。 黄巾逃出南门没两里,忽然撞见当路一横刀立马威风凛凛的官军大将。 “降者免死!”关羽丹凤目微眯,手中青龙刀刀身一转,阳光下,刀身光耀晃目。 “降者免死!” 关羽身后,众骑兵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凌空抽响,也高呼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步队人更多,一边压着步子,拉成人网围过来,一边呼喝声震天。 啾!啾! 一连串鸣镝朝着黄巾面前就射去,无锋鸣镝射到黄巾溃兵面前,胆气一点也无的黄巾溃兵,闻箭鸣凄厉,身体都是一颤。 有人还想往回跑。 啾的一声鸣镝朝这人背后射来,黄巾溃兵背后一疼,啊的惨叫。 背后,官军骑兵冲来,马蹄声夹杂着“跪地免死”的呼喝,黄巾溃兵再不敢妄动,手里的刀一丢,立刻就地一跪。 无锋鸣镝还是很好用的。 直接用箭杀人,威慑力虽然有,但黄巾看有人被射死当场,更加惊慌逃命,根本震慑不住。 方才,无锋鸣镝撞那厮背后,整支鸣镝竟然被弹掉了,旁边黄巾见了,没看见血,也没箭射死人,因此就没跑。 不止是出南门以南大道,但凡出南和城两里后的所有大道小道,关羽领兵,早把大小路口堵住了。 虽说围三缺一,围三缺一是为了降低黄巾在城里的抵抗,没说要把黄巾放走。 骑兵围堵,手中马鞭噼啪作响,鸣镝照着想跑的人就射,马鞭和无锋箭,乃围堵溃兵之绝佳利器。 步兵队紧跟着,人人一根麻绳跟上去绑俘虏。 一根绳上绑个三四人,这三四人就决计跑不了了。 城中,有黄巾溃兵藏逃各处,义军大举入城搜捕逃兵,搜寻黄巾粮草所在,到处忙的一锅粥一般。 刘备于城破后入城,直接奔向黄巾粮草仓库。 黄巾粮草都在城中官仓旧地放着,来时,官仓之外,地上散落着不少粮食袋子,袋子口开了,撒了满地粮食。 看来黄巾兵败之时,有部分溃兵来抢粮食了,幸好是黄巾败的快,溃兵未能大肆劫掠。 推开半掩的官仓大门,刘备踏入仓中,仓中堆有半仓的粮食。 城破在半午之时,临近中午,城中大致安定下来。 李孟羲这才入城去。 走近城门时,碰到从城中有一队队垂头丧气的俘虏被压着从城里走出来。 到城楼下,李孟羲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又低头扫了一眼城门左近满地的落石和箭支,箭支在城门前这一块,跟杂草一样密集。 其中有的箭杆,可能是火箭,这会儿箭杆烧的黑乎乎的,依然在冒烟。 城门处气味有些难闻,一地都是恶心的金汁,李孟羲皱了皱眉头,走进城去。 走入城门洞中,城门洞两边乱七八糟的都是石头树桩之类的,这些东西吸引了李孟羲的目光。 石头肯定不会是攻城士们给费力抬过来的,而是早就在这里了。 难怪攻城的时候,攻城椎破门进来之后,会卡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想来,是被城门中的障碍物给挡住了。 城门洞不长,没走一段,李孟羲便出了城门洞,外面光线一亮,李孟羲不由抬头去看。 突然看见,走出城门洞以后,前边竟然还有一圈城墙和城门,李孟羲一下就站住了。 他看了看前边城门,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城门洞和头顶的城楼,再转过头,目光扫过周围一圈的低矮城墙,(……瓮城!)李孟羲忽然惊起,这里竟然有一个瓮城!而且,战前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有瓮城在,瓮城附近死伤肯定会多,李孟羲打眼去看,他看到,小小的瓮城包夹的范围之中,如若是采石场,满地石头一个挨一个,满是大大小小的落石,于落石之中,箭支比前城门处落的还要密集。 在落石和箭支丛中,伏尸着的义军甲士一眼望去,少说二三十人,正有担架兵搬开落石,把死人给放到担架抬走。 眼见有一人,被落石埋在其中,扒出来的时候,其满脸血迹,头上还有白色的东西嘀嗒出来,李孟羲往死人脸上一看,眉头直跳,幸好没带弟弟过来,战后收拢尸体,太血淋淋了,小孩子看多了血腥不好。 第二道城门前,也就是瓮城城门前,一辆破损严重的攻城椎停在一边,轮子都歪了。 走过去看了一下,轮子被砸坏了。 有瓮城,破门的攻城队应该带梯子的,看瓮城城墙不高,很低矮,若有梯子,岂不很容易爬上去的。可是李孟羲想了一下,好像破门队没带梯子,一架没带。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此次攻城战,疏忽太大了。 入城,城中到处起火,走来走去的都是人,李孟羲茫然的往四周看了一圈。 身后,跟李孟羲一块来的刘备的亲兵提醒,“军师,主公在那。” 循着亲兵手指,李孟羲在城中处,隔着建筑物,隐约是看到了有一角旗帜飘扬。 那么高的旗帜,大概率是刘备的帅旗了。 要不怎么说,人走哪,旗帜得跟哪,旗帜有标识和联络作用,这会儿满城都是事端,到处都是人找刘备,若是没有个旗帜,众人到哪去找刘备,找不到人,事务全都耽误了。 耽误了事,后果有大有小。 往大了想,万一哪个小兵看到粮仓着火了,想赶紧找人救火,可是此小兵又没权调动足够人手,只能去找刘备。 可小兵也找不到刘备在哪,满城焦急乱转,迟迟找不到人。 这下好了,耽误许久,粮仓早被烧空了。 一座城的粮仓,满仓粮草,有多重要。 就因为没有旗帜,联络不顺畅,就是巨大的损失。 李孟羲穿过七拐八折的街道,直接去找刘备。 找到一处像是官衙的建筑,到官衙外,李孟羲抬头看,看到刘备的亲兵旗手,竟然爬上了墙,把沉重的旗杆立到了墙头上。 李孟羲不由抬头多看了两眼。 这肯定是刘备的主意。 没想到啊,刘备也能思虑严谨,考虑到了城中不比营中的城中有房屋阻挡,旗帜被遮挡,难以看见,所以把旗帜竖在墙头高处,好让满城知晓。 李孟羲再一想,刚在城门那里往城中看,只能看到一个旗角,若是旗帜没放在墙头,可不就看不到了吗。 又学到了一点。 此可为永例,专为破城之后之加强联络法。 入官衙,见人流匆匆,不少人出入,可见,正如所想,城破之后,事务繁杂,不少人来找刘备。 李孟羲循着人流去找,找到了粮仓前。 李孟羲瞅见刘备身边围了一堆人,正忙的不行,略一思索,李孟羲索性站在一边不上前去。 事情若分个轻重缓急,众军士来找,自然是急事,急事优先。 李孟羲往那一站就是许久,直到刘备身前人群散去,李孟羲上前。 走过去,刘备看到李孟羲,直接就说,“里边都是粮草。” 奥,粮草。 李孟羲往仓库里边看了一眼,“多少粮草?”他抬头问。 “不少,但也不多。”刘备答到。 李孟羲听明白刘备话里的意思了,此番一举破城,几乎把此部黄巾所有人,都给包圆抓完了。 一下抓了那么多人,得管俘虏吃饭,若靠义军本来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现在得黄巾粮食,虽不多,但能支应起俘虏们的口粮消耗。 粮草缴获是此次破城最重要的事,若没这些粮食,俘虏抓了,等于白抓,因为要养不起了。 留有人手在粮仓里清点粮食,刘备耳听城中依然纷乱,“走,我俩四处看看。” 李孟羲点了点头,跟着刘备寻城。 此时于李孟羲而言,他想去伤兵营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还想爬上城墙去看看,看看到底为何此番攻城,攻势不顺。 李孟羲身上的事务,全在后勤方面,破城之后,李孟羲去哪都无所谓。 但刘备,破城之后,刘备必须待城里,以统管全局。 随着刘备四处巡视,李孟羲见的最多的,是战兵们围着一家房舍哐哐踹门欲入。 看到这一幕时,刘备李孟羲不约而同停下了。 刘备本还想叫住战兵,让战兵们好生扣门,不得无礼,可嘴张开了,刘备想起,城被黄巾占了不知多时,城里哪还有百姓。 藏屋里的,肯定是黄巾贼人。 刘备索性闭口不言。 而李孟羲,看到战兵们破门艰难,又是叫骂,又是用脚踹,用肩膀撞,迟迟难以把门撞开。 相关记忆在此时激活了。 李孟羲想起来了,好像看法制节目的时候,有时会有执法人员拿着一根小型的,就跟掷弹筒差不多粗细的小型撞门器,咚咚的撞门,破门效率比人撞高多了。 或许,攻城之时,也有必要给士卒配备一些手提撞门器。 场景为,城破了,我军将士蜂拥入城,敌军残部龟缩城主府,负隅顽抗。 这时,城主府大门紧闭,门栓插的死死的,四边墙上爬的都是弓箭手,我军将士围攻城主府,跟攻一个小城差不多了。 但此时,攻城椎慢腾腾的没到,攻城梯在全搭在城外,没有了。 此时徒人力围攻,迟迟无法攻下,伤亡惨重,众军士奋力撞门,也是干撞撞不动。 要是,按攻城兵力,二十人或者三十人,哪怕百人呢,百人配一个小的撞城器,遇到负隅顽抗的城主府也好,遇到躲进民居闭门躲藏的溃兵也好,有单兵破门器,民居的小破门,破门器咔咔两下,就把门撞开了,快捷高效。城主府大门厚实,五七个手提破门器的士卒同时砸,不一会儿,也能把门砸开。 破门器尺寸,大致构造,材料,李孟羲全知道。 尺寸按印象,就跟粗一点的掷弹筒差不多,粗细长短都接近,构造是,一根圆柱体,前后有两个手提环,单人两手提住,咚咚的就能砸。至于材料,木头可以,最好是又重又结实的榆木,如果想更好,用全铁的也行。 以破门器的重量,单兵足以背负。 那么,此背负破门器的攻城士,不妨称之为【破门士】,简单好记。 第四百六十七章 操刀金创术 攻城战事直到下午才算勉强收尾,城中肃清,逃出去的俘虏被抓到送回营中看押。 中午没吃饭,李孟羲跟着刘备跑了半天,也饿了。 他从怀里拿出布包着的几块饼子,自己拿了一块,给刘备也一块, 刘备笑着接了。 剩下的分于众人,众人受宠若惊。 拿起饼子咬了一口,入口甜滋滋的,分外好吃,刘备不由看向李孟羲。 “是糖饴,给小砖做了吃的。”李孟羲解释道。 饼子不大, 圆圆的, 小小的一点儿。 虽说吃不饱, 可稍能挡饿。 城中此时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 不久后,负责布置下口袋大阵尽抓南门黄巾溃兵的关羽骑马来了。 “大哥,除少许逃走之外,黄巾已抓尽。”关羽前来报功。 李孟羲和刘备相视一眼,终于完事了。 “二弟辛苦,走!回营,准备酒肉,今晚犒赏有功之士!”刘备哈哈大笑道。 低头,刘备看向李孟羲,笑问,“羲儿,又得拿你鸡鸭了。” 军中养的鸡鸭猪羊,全都在李孟羲那里养着,要犒赏有功之士, 得很多肉食,自然得跟李孟羲要。 李孟羲点了点头,露出思索之状,稍许后,他道,“羊应该还有三头,全杀了吧,军医正需羊肠线。 猪我要留着有用。 至于鸡鸭,军中有公鸡七只,给你六只……不,给你四只。 另有公鸭三只,也给你。 大鹅,就全给你吧。” 李孟羲嫌弃大鹅下蛋慢,又吃得多,还咬小砖的手,索性把鹅全杀了。 林林总总,肉食能提供的实在不多。 才羊三头,鸡鸭总计不到二十头。 此番攻城,参与攻城有三千之众,这么点肉,不够分的。 不过鱼多, 鱼一人一条还是够的。 至于酒水,给不了, 伤兵肯定多, 酒精估计一下得用完。 方才,李孟羲说公鸡有七只,本说给刘备六只,留下一只打鸣,为何他突然改口,说只给四只,而留三只呢。 因为,李孟羲突然想到,公鸡于如今,于军中大部分都是民夫,哪怕是战兵,前身也多是农人百姓的现在,公鸡一只,有提升士气稳定军心之用。 众人晨起,四下宁静,闻一只公鸡啼叫,恍然如在家里; 闻两只公鸡啼叫,如若邻里; 三只公鸡叫,此起彼伏,如若村落家乡。 总之,公鸡稳定人心的作用,一只,两只,三只,每多一只,其稳定人心的作用,就强上一层。 三只就够了,再多,增幅不明显了。 因而,李孟羲决定,在军中至少保留三只公鸡。 最少三个才能成群,雄鸡群叫跟成双叫,跟单个叫,差别大了。 刘备令,令传令兵回去告知卢钟,让明日,让他领本寨人马拔营来南和城聚首。 并令游骑商队,快马轻车把鸡鸭羊鹅先送来。 传令兵匆匆离去。 李孟羲和刘备告辞,要去伤兵营看一下。 刘备道,“我与二弟一并前去。” —— 伤兵营,哀嚎一片。 伤兵实在太多,凡能看到的地方,地上全放的担架。 只一眼,刘备关羽李孟羲全都沉默了。 此次攻城,军中所有军医都跟来了。 如今,从最早只有田卜一个军医,到逐次招募,军医已多达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全都是医道能手的级别。 可二十多个军医,人手依然太少。 按百人配一名军医,也得配三十才够。 为不打扰军医们的诊治,刘备关羽和李孟羲都站在一边,并不进去。 有一名军医,旁边放着酒坛,还有个小碗,另一边,手边放着一个筐,筐里满是一条一条的布条,筐边是水瓮,瓮里的水看样子是热水,冒着热气。 担架上,一名中箭的士卒,中箭的地上是大腿,军医按住士卒大腿,直接就是一拔,箭拔出,飙了一股血,伤兵立刻惨叫。不待伤兵再叫,军医拿布条,湿了一些热水,把伤兵箭伤处的污血从里到外擦拭了一番,待清理完毕,布条丢掉,又从筐里拿起另一根干净的布条,在手指上卷起,然后伸入酒碗中湿了下酒精。 “疼,可忍住。”军医交代了一句,把湿了酒精的布条直接就往伤口上去按。 伤兵立时疼的抱着腿嗷唠一声惨叫。 在之后,军医换了数次布条,用酒精消毒数次,最后一次,是用布条湿了酒精,把酒精往箭伤处滴了许多。 siluke.com 期间伤兵哀嚎个不停。 军医用绸布绷带在伤兵腿上把伤口缠了两圈,绷带打了个结便算是完成了,起身朝下一处去了。 李孟羲旁观了军医救治伤兵的全过程,这名军医李孟羲不熟,但其用酒精的方法流程严谨,没什么大问题。 看来,让田卜把酒精的使用方法教给其他军医,田卜教的不错。 正这时,一人从伤兵营走了过来。 “大哥!二哥!” 上身脱的赤条条的张飞,手里拿着麻布巾,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过来。 刘备关羽一见张飞,都惊了。 此时张飞,赤裸的胸膛上,数处浅伤,满胸膛是血,尤其是张飞脸上,满脸血污的模样,看着吓人。 “三弟!”刘备赶忙过去,“你竟伤成这般模样!”刘备惊讶的不行,“快,快找军医……” 不说军医还好,一说军医,张飞手中擦血的麻布停了,“嗨!我方才去找了,田卜那厮说俺不是重伤,往后靠,俺再等等。” 刘备顿时无名火起,火刚起,突然又熄了。 刘备勐然转头看向身后李孟羲,李孟羲也转头也正朝刘备看去。 日前,为先救谁后救谁的事,曾专一商量过,已给军医有独断之职,伤兵无论尊卑,不管是三军统帅还是普通一卒,谁伤情紧急,就先救谁。 事情发生在自己兄弟,刘备才突然觉得,规矩虽好,虽说公道,可人毕竟有个远近亲疏,有所私心。 军医都说,三弟伤轻,罢了,那就等等吧。 刘备夺过张飞手里的麻布,要替张飞擦去身上血迹。 “……不能这样擦的啊。”李孟羲仰头说着,“得让军医来,得先小心把伤口周围擦干净,然后再用净布,从伤口附近往外擦,不然,灰啊汗的,全擦到伤口里了。” 说罢,李孟羲皱眉,“三将军,是哪个军医给你麻布让你自己擦的?” 张飞嘿嘿一笑,“军医跟你一样叽歪,俺说擦擦血,他非说得他们军医好擦,俺就自己拿了一个麻布。” 弄明白了,不是军医不称职,也不是流程有问题,是张飞这厮,不守规矩。 人不让他乱擦,可看张飞的样,擦血跟搓澡一样,麻布身上乱抹抓。 这还得了,这一通乱弄,伤口不感染也得感染。 张飞此错,错在其不甚清楚金创伤致死的详细原理,不知何为感染,于是无知者无畏。 此中,暴露了一个不小的问题,防止感染,何为感染,等之类的知识,只军医知道这些知识是远不够的,普通士兵也得提高下卫生水平。 不然,普通士卒们,鬼知道会有什么土方法,胳膊上有个口,人家直接从地上抓把灰往伤口上撒了。 如果是这样,军医水平再高,有用吗?无力回天了。 卫生知识于现在军中,大概是最应该先普及的知识,至于四则运算还有文字,先停了算了。 想到这里,李孟羲便想去找田卜。 田卜已懂得疫虫原理,应该能给士卒们讲清为何伤口不能乱用布擦,为何不能用灰往伤口撒,又为何,酒精虽然杀人一般的疼,为何非要用酒精。 正想到田卜,田卜从一顶帐篷中,慌里慌张的走了出来,出帐篷一见到李孟羲,田卜眼睛一亮,如若见到救星一样。 “军师!”田卜朝李孟羲叫了一声。 李孟羲循声望去,田卜匆匆走来。 到了跟前,不待李孟羲开口,田卜慌里慌张道,“军师,肠子断了!” “缝!”李孟羲眉头一挑。 “得……得剖肚皮。”田卜一脸为难。 李孟羲沉默两秒,“人在哪?走!” 说罢,匆匆跟田卜走了。 刘关张三人见状,也匆匆跟了上去,看能不能搭把手。 到一顶帐篷里,帐篷中支着一副门板上,门板上躺着一名脱的精光的伤兵,其上身赤裸,下身盖着麻布。 帐中另有两人,老屠户屠信,和绣娘柳氏,都在。 刘备一来,躺门板上的那名伤兵就要起身。 “莫起!”刘备赶忙过去按住人。 “主公。”伤兵朝刘备嘿嘿一笑,“军医说俺肠子断了,俺是活不了了,俺的抚恤……” “莫瞎说!”刘备拍着伤兵的手,装作板起脸训斥到,“肠子断了,军医又不是治不了,咱军师不也来了,莫多想。” 刘备这边安慰伤兵,李孟羲走到帐篷角落,拉过田卜,小声问,“田卜,咱们上次那头猪,活了多少天来着?” “十三天。”田卜答到。 李孟羲点了点头。 那是作缝合术实验的第四头猪了,第四头猪,把猪开膛破肚之后,用肠线再把断肠缝住,后续只灌麦芽糖水,猪绑到车上,挺了十三天,猪依然还死了。 猪死之后,再开膛破肚把肠子拉出来看,肠子没长好,可也不像是腐烂了,猪为什么死了也不清楚。 反正,试了一次又一次,缝合术一点点改进,但至今为止,一例成功的都没有。 以前只是用猪羊,现在伤兵肠子断了,如果救,救活的可能不高,如果不救,肯定必然死了。 李孟羲认真的看着田卜,“肠子是真的断了,还是只是肚皮破了?” 田卜点了点头,“是断了,划开一点肚皮看了。” “那就,试试!”李孟羲用力的点了点头。 商量完,李孟羲和田卜走了过来,他朝门板上的伤兵说,“一会儿,得开肠破肚,你忍着点,莫乱动。” 说完,看向手术众人,屠匠屠信,绣娘柳氏,两人都带着口罩。 “田卜,口罩给我一个。”李孟羲说。 田卜忙递来一个口罩。 认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前段时间一点一滴积累的手术经验,李孟羲问,“刀具,剪刀,针线,都沸水煮过了吗?” “煮过。”田卜道。 “泡酒精了吗?”李孟羲再问。 “泡了。”田卜又道。 “那好。”李孟羲点了点头,“拿酒精来,你们几个,把手泡酒精里,多泡会儿。” 说罢,李孟羲去找肥皂和水去洗手了。 以前,用猪做缝合手术的时候,手泡酒精泡一会儿,就开始缝合术。 现在要在人身上手术了,李孟羲怕消毒不够彻底,因此决定,手可劲的往酒精里泡。 李孟羲洗完了手,伸手把手看了看,发现指甲有点长。 他眉头皱起,“咱们把指甲都咬了,指甲藏污纳垢的,洗不干净。” 也没指甲刀,只能用牙咬,说罢,李孟羲把手指放嘴里啃了起来。 田卜,屠信,绣娘柳氏,也照办。 一同进账来的刘关张三人,见别个都啃手指,也想万一帮忙,于是他三人也啃了起来。 此时李孟羲没注意,要是他瞅见刘关张三个大汉跟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啃手指,他会笑死的。 手指不一会儿啃完了,李孟羲,田卜,屠信,柳氏,几人用了许多酒精,把手掌埋进酒精里泡了进去。 李孟羲默默查数,查够了三百个数,也就是,大致五分钟之久,这么长时间,应该够了吧。 手从酒精里伸出来,李孟羲严肃的目视众人,“走,干活儿!” 田卜提着筐子,筐子里有刀剪还有许多缠在小棍子上的绸布团,李孟羲帮着也拿着别的器具,他端着碗,碗里是一些酒精,酒精里泡着一根根穿好羊肠线的针,少说碗里十几根针。 躺在门板上的伤兵,腹部一团血迹,如若待宰羔羊,李孟羲向伤兵交代了一通手术时的事项,李孟羲本人一点外科手术知识没有,他能交代的不多,不外是,让伤兵能不动,就不动。 手术开始。 第一步,洗胃,清除胃部的食物残渣等。 田卜端来肥皂水,让伤兵喝下去。 伤兵皱眉喝了半碗,就忍不住吐。 洗胃的过程,田卜重复灌了肥皂水四次,直到伤兵除了吐肥皂水,什么也吐不出来为止。 看李孟羲几人忙碌不停,刘备过来问,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孟羲抬头,一看刘备和刘备身后的关羽张飞,这三人都没戴口罩,眉头就是一挑。 “你三人,站一边,莫乱动。”正忙着,李孟羲也没功夫管刘关张如何。 刘备关羽张飞只好就往边上站。 过一会儿,刘备又问,“羲儿你要人搭手就说……” “从现下起,你三人莫再说一句话,以防飞沫。”李孟羲皱眉,严厉的一句话就甩了过去。 刘备张了张嘴,只好闭嘴。 关羽张飞也只好闭嘴。 洗胃之后,乃是伤口清创。 田卜他们之前,清理过伤口了,伤口处除了有新流出来的血,没有脏东西。 “擦血。”李孟羲道。 田卜立刻拿绸布条卷起擦伤口上的血。 这就是田卜为什么下不去手做手术,非要叫李孟羲来,李孟羲在,田卜就有底气的多,安心的多。 血擦完,直接就可以开始手术的正式流程了。 李孟羲看向屠信老人,“拿刀,开膛。” 屠信老人拿起尖头杀猪刀,手都是抖的,刀凑到伤兵肚子上的伤口处,他迟迟不敢下刀。 “俺,俺下不去手……”老人为难的不行,求饶一样的看着李孟羲,“换田卜来,俺……” “不成!”李孟羲沉声打断,“你他娘的杀几十年的猪,操刀划肚皮,闭着眼都能来,谁手艺比的过你?你要不行,我军中没人行了!” “来!下刀,稳住点,莫伤到肠子。动手!”李孟羲激励。 见屠信老人依然忐忑,李孟羲又激,“某信的过你,人真要死了,算我头上,不与你为难,你这是在救人,不是杀人。” 李孟羲这么一说,屠信老人咬了咬牙,手握住尖刀,刀尖朝下,按住伤兵肚皮,就要动手,手又停了。 “军师,人翻过来不?平住不好下刀。” 李孟羲只想了两秒,“成!听你的!” 众人有明确的分工,又因为手都消过毒了,要尽可能减少污染的可能。 屠信老人,只负责开刀这一个过程,他手稍微触碰别的地方无所谓,屠信老人自己把伤兵翻死猪一样,从平躺着,翻成了侧躺。 说方便下刀,就是如此,平躺着,要动刀,平着划,使不上劲儿,竖着刀上挑,容易用上劲儿。 人放好了,屠信再拿起刀,还是迟疑,目光朝李孟羲看去,李孟羲点了点头,“动手。” 屠信老人深舒了一口气,手按住伤口附近,尖刀对准,道了一句,“娃子,可莫乱动!” 说完,绷嘴闭气刀勐地就是一刺,一挑,顺着伤口朝向,把刀往一侧一拉。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看着,刀尖分开皮肉,他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嗤拉一声的响。 “……妥,妥了。”屠信老人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李孟羲的目光这才从尖刀刀尖滴落的血滴上离开,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完了。 随后,李孟羲听到伤兵啊的一声惨叫。动刀的时间,和伤兵惨叫的时间,并不重合。 “快,下边!”李孟羲一说下边,田卜就朝李孟羲看,“洗肠!”李孟羲道。 李孟羲在这儿,田卜不仅有了主心骨,甚至不愿动脑了,李孟羲指令一下,田卜这才想起该干嘛。 后边,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头皮发麻的洗肠过程。 “慢点,慢慢来。” “盆,接住!” “拉!一点一点。” …… 角落里,张飞伸长着脖子看,他看到军医田卜把人家肠子从肚子里给掏出来了,一大团。 张飞惊的眼大瞪,张大了嘴巴,嘴张的能塞个拳头,“大,大哥,肠子拽出来了!” 张飞平常说话声音就大,这一惊之下,声音更是大。 李孟羲一眼瞪了过去,“莫说话!” 张飞被训斥,也不在意,赶紧闭嘴。 被张飞一打岔,这边全神贯注的众人,受了一些影响。 闲下来的屠信老人,帮着端着盛肥皂水的盆子。田卜手拖一段滑腻的肠子,指给李孟羲看,“军师,你看,这儿有个口,枪尖扎进来了。” 洗肠过程由田卜来,这个洗肠过程是李孟羲和田卜一块摸索出来的,大致原理是,肠道会蠕动的,肠子伤口上边的食物残渣之类的,会往下边蠕动,把伤口给污染了。 所以,肠缝合手术不仅要缝合,还要避免感染,就必须把肠子洗的干干净净。 田卜不是第一次洗肠了,不同的是,以前给猪洗,现在是活生生的人。 刘关张站在角落,伸长头看,不肯存过任何细节,他们屏息凝神的,一点声不敢出,生怕被李孟羲吼。 这便正是——金创术初试手,三英立如喽啰。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于军医的许诺 一场血淋淋的金创术,让旁观的刘关张看的眼发直,噤若寒蝉。 最后一个步骤,绣娘柳氏用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手,一点一点的把肠子破损处缝合了,肠子小心塞了回去,又把伤口缝合完毕。 结束之后, 李孟羲也好,军医田卜也好,操刀的屠匠屠信老人和绣娘柳氏也好,个个一身的汗。 手术做完,李孟羲这才想起来去看伤员如何了。 伤员一动不动的躺到门板上,脸色白如纸,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腹部, 惊恐的表情似乎凝固在了脸上一样。 李孟羲一看这个伤员的状态, 顿时心呼卧槽,(卧槽?!死了?) 一瞬间,李孟羲想到了很多,到底是为什么死了,失血过多还是…… 正在李孟羲胡思乱想的时候,死不瞑目一般的伤员眼珠突然动了,“俺,俺还能活……活着不?” 伤员声音颤抖的厉害,牙在打战,结结巴巴的。 听军医说自己肠子断了要死了,那会儿伤兵自己感觉还好,觉得可能还能活。但等到亲眼看着自己肚皮被人拿刀破开,肠子拉出来老长,伤兵直接就感觉,自己无论如何是活不成了。 伤兵没被吓得断过气去就算他勇气可嘉。 李孟羲认真把伤兵打量了一番,见这人虽然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 李孟羲朝伤兵笑了,“若在别处, 你这伤挺不过三天,必死。 在咱这儿,少说让你活到十三天,说不得,还能让你活个几十年!” 李孟羲不无豪气的宽慰着伤兵。 说伤兵能少说活个十三天,李孟羲底气来源于不久前刚才断气的那头猪。 作为实验对象的猪肠子完全切断成两段,再把断肠缝合,猪挺了十三天才死。 猪都能活那么久,这个伤兵肠子只有一个小洞,并不是完全就断了,破伤的洞用肠线缝好,应该比较好愈合。猪都能活十三天,人凭什么不能? 手术算是完了。 肠缝合术第一次用于人身上,对所有人都是挑战。 田卜走过去给伤兵号脉,片刻后,李孟羲问,“如何?” 田卜略作思考,“还好。” 没有任何监控心率, 呼吸,血糖,血压,什么乱七八糟的指数的手段,唯一有办法知晓术后病人身体状况的手段,只有号脉。 李孟羲也不懂号脉能号出来什么,既然田卜说还好,伤兵的脉相应该还行,也就是身体状况尚好。 感觉心力劳累的李孟羲,看着方才通力协作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金创手术的大家,露出了笑,“走,出去歇会儿。” 说罢,带头往外走。 没想到,一步走出去,李孟羲不知怎么了,扑通一声就向前跪倒。 离得近的田卜,赶忙把李孟羲扶起来了。 李孟羲茫然的朝下看了看自己的腿,好一会儿,他明白过来,是传说中的——腿软了。 做手术的时候,李孟羲也是害怕,当时不觉,其实吓得腿都软了。 想到自己是腿吓软了,李孟羲无奈的笑了一下,挣扎着起身。 后边,刘备叫住李孟羲,“羲儿,这算完了?” 李孟羲回头,“啊。完了。” 刘备走来,眼神带着责怪,“你不跟交代一下就走?” 说话间,眼神就微微向门板上躺着的伤兵示意了一下。 李孟羲察言观色,再一看躺在门板上可怜无助的伤兵,李孟羲瞬间明白了。 是得交代一下。 李孟羲于是走过去,走到伤兵跟前,耐心交代一番。 “你莫怕,”李孟羲看着脸色苍白的伤兵宽慰道,“某的医术可是不凡,你放宽心便是。 只是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得个把俩月不能动,且记,万不能动,就是翻身起身也不成。 你肠子刚缝上,动下,肠子就又开了。 还有,饭也不能吃,喝糖水吧。得喝俩月。 俩月后要是还没啥时,你就没事了。” 李孟羲交代完,伤兵神情稍安。 抬头,朝刘备点了点头,李孟羲转身离开了。 帐中,刘备接着对伤兵好一阵宽慰。 方才刘备特意把李孟羲叫住,确实是李孟羲做事不周到。 把人家开膛破肚之后,一句话不说就走,不妥。 李孟羲领略了刘备的意思,并且也意识到了不足。 术后,的确是得交代伤兵术后注意事项,如果不交代,伤兵躺着无聊了,一个没看着,他起来晃荡了,万一伤口崩开,人就没了。 再万一,说好不让吃东西,只能喝糖水,不交代,伤兵就不放在心上,万一有人过来看伤兵,给伤兵拿了酒肉来。 伤兵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然后,肠道还没愈合,吃了许多肉食,岂能好? 李孟羲由此又学到了医学相关的知识,【术后,必须交代伤员术后注意事项,若不交代,军医与医护又不能时时看护,因而必有疏忽之时。人命关天,疏忽则死。】 于帐外,李孟羲和军医田卜,屠匠屠信,绣娘柳氏,坐一根木头上休息。 众人经过一场耗费心力的手术,都很疲惫,坐着看着伤兵营里往来的人群不说话。 李孟羲听到了抽泣的哭声,转头看,竟是柳氏。 “姨姨,你怎么了?”李孟羲不解问道。 柳氏擦了擦眼泪,红了眼,看着李孟羲说,“军师,俺能不缝肠子了不?俺都怕里手都不听使唤,万一……” 李孟羲笑着摇头,伸手制止柳氏的话,“柳姨,莫要妄自菲薄。肠子又薄又滑,薄的跟纸一样,咱军中就你针线用的好,手艺数你高超,你若推辞,我找不到别人了。” 见柳氏还要开口模样,李孟羲又郑重说道,他看着面前往来人群,“柳姨莫看轻咱们干的事儿,缝肠子看着事小,实则事重千钧。 我不知柳姨给人缝补衣裳,能落多少钱。 话说明白了吧,要是此次,那个肠子断了的伤兵,要是能活,柳姨你,屠信老伯,还有军医,咱们这一伙儿,我人人给封侯拜将!” 李孟羲话说的掷地有声,大气无比。 正巧这时,身后脚步声传来,李孟羲回头看到刘备走出来,立刻道,“玄德公,若伤兵月余后能活,我欲给柳氏屠信还有田卜,个个封将,你看可行?” 刘备闻言,立刻接住李孟羲的话,哈哈笑了,“此救死扶伤起死回生之功,值封千人将!” 刘备这算是当众许诺了。 柳氏一介女流,此时被说起能封千人将,柳氏很是不好意思。 至于田卜,面带笑意,田卜属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老屠匠屠信老人,抓了抓头发,嘿嘿看着刘备笑得合不拢嘴。千人将,于屠信老人来说,是属于三辈子都触不可及的高位。 李孟羲观察着几人的反应,很是感慨。 军中条件有限,区区一缝合术,愣是找不来人。 没办法,按手术流程所需的各个技术环节,开膛破肚,开刀这一节,找来经年老屠户屠信老人,缝合这一节,则找来手艺精巧的绣娘柳氏,专来缝合伤口。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完全找对人了。 杀猪宰羊几十年的屠信老人,用刀割皮剖肉,经验丰富,力道手法又干净利落。 好家伙,那刀下的是又准又快,说一刀划多长,就是一刀多长,说一刀多深,就是多深。 拿手术中的那会儿来说,伤兵平躺在门板上,屠信老人说不好下刀,说翻一下。这不就是积年的经验发挥了用处? 说不得,万一需要招募大量合格的外科操刀人员,去从屠匠里找,还真是一个方法。 再说柳氏,柳氏的针线手艺,还真是称得上高超。 肠子缝合,李孟羲试过了,又滑又薄,李孟羲缝,一穿俩眼儿,人家柳氏缝的,两节断肠缝一起,严丝合缝的,灌进去水,水不带漏的。 这不就完美的把肠子缝合了吗。 木桩另一头,刘关张三人也坐下休息。 刘备关羽倒见过几次李孟羲几人拿猪开膛破肚的场面,张飞这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把人给开膛破肚。 张飞身体前探,伸长脖子,眼睛直勾勾的朝李孟羲盯着打量。 李孟羲感受到了张飞的目光,转头看过去,“三将军,盯着我看作甚?” “我说小孟,你们跟杀猪一样把人给开膛破肚,这是杀人,还是救人?”张飞瞪大着眼,盯着李孟羲质问。 李孟羲道,“三将军说笑了,我等当然是救人。” “救人用得着拿刀剖肚子?”张飞穷追不舍的问。 “嗯。必得拿刀剖肚子。”李孟羲面色如常的回答。 “为何?剖肚子也是救人?”张飞面上,大有疑惑。 “因,肠子断了,得把肠子拿出来缝。 枪扎一个眼儿,肠子不好拿,故而得剖。” 话说的很明白了,张飞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 皱眉想了一会儿,张飞又问,“端的你们不是拿杀猪刀给人开肚子?就不能拿别的刀?多寒碜。” 李孟羲则说,“别的刀也不好用啊。杀猪尖刀好使啊。” 张飞点头,继而,认真的看着李孟羲,“要说杀猪刀,俺老张惯好杀猪。俺老张杀得猪,岂不也就救的了人?” 李孟羲啼笑皆非,“话要这么说,正是如此,剖人肚子,跟剖猪肚子,并无二般区别,所需,只手熟力稳而。” 张飞听李孟羲这么一说,立时坐不住了,说,既如此,他老张,也能干救人的事。 实在是,那会儿李孟羲几人手术过程又血腥,又惊人,又令张飞不明觉厉。 因为不明觉厉,听李孟羲说,会杀猪就能救人,张飞顿时就想把这手不明觉厉的本事学了。 张飞吵闹着要学,刘备关羽一旁笑着起哄。 李孟羲无奈的看着五大三粗的张飞半天,“若是真个想学,跟军医田卜学。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可不止开刀这一点。” 张飞是个急性子,等不了,直接拉着田卜一边去商量了。 田卜只好把羊肠线,什么酒精,什么疫虫,说了一通。 突然瞅见张飞脸上未擦净的血迹,还有张飞胸膛上结痂的几处小伤口,田卜道,“三将军,还是把你身上伤先弄好。” 张飞低头一看,都忘了这件事了。 张飞于是跟着田卜走了。 李孟羲饶有趣味的看着离开的张飞和田卜的背影。 从屠匠屠信这里,已经证明,操刀经验丰富的屠匠,能对外科手术操刀良有补益。 如果张飞杀猪经验也足够丰富的话,军中将再多一个能参与手术的人。 此次攻城,伤亡巨大,胸腹中刀枪箭弩的人很多,这是不好的方面。 好的方面则是,大多数胸腹脏器遭受重创的人,要么直接死在城下,要么抬回来没一会儿,就死了。 胸腹受创的伤员,能治的就剩帐篷里的那个了。 从方才施术过程,李孟羲发现了几处问题。 整个手术过程,伤员是保持清醒的,全程目睹血淋淋的手术过程。 这不妥,伤员没被吓晕已经算是勇气十足了。 按记忆中的正规外科手术,应该是需要用布把伤病人给整个盖住的。 至于这么做的用意,李孟羲猜测,可能是为了降低操刀医生的心理负担。 不用布把人盖住,那么操刀医生就会感觉,是给人开膛破肚,给人缝肠子。 把人盖住之后,操刀医生看不到人的全体,只能看到伤口那一点,专心致致的投入手术的时候,心里上就不会再想起是在给人缝肠子,心里只有眼前的单独存在的一块肉而已。 这便是,蒙尸见伤不能见全人。 从伤者和操刀医生两方面来说,伤者眼被盖上,看不到血淋淋的施术过程,心理压力小的多。 从医生角度来说,蒙上了布,看不见全人,就意识不到是在人身上动刀动针,心理压力也小了许多。 零点看书 除此以外,蒙布或者还有集中帮助注意力的效果。 简单来说,花丛里,花草繁杂,这时,往花丛里蒙上一块布,只留其中一朵红花不蒙,那么注意力肯定就全集中到红花上了,不会乱七八糟的花啊草啊蜂啊蝶啊之类的分担去注意力。 于手术过程中,用布把不需要手术的部位全遮住,那么无关紧要的伤员的手指的抽搐,皮肤的抻紧,身体的发抖,等等,全都不会分走医生的注意力。 所以,一块床单一般大的布而已,其实能有效提高医生的心理压力,和提高注意力,从而,也提高了手术成功率。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为将,喜怒不形于色 天待黑时,白天的攻城的伤亡数量终于统计出来了。 一战死伤达四百八十多人,占攻城投入兵力的六分之一,比文安县攻城战多了一倍还要多。 看似伤亡只是多了一倍,然而,文安县攻城时的一百人,跟如今一百人, 不可同日而语。 文安县之时,军中铠甲都不够,彼时尚不能满足人手一套铠甲。 除兵备差距以外,兵员素质差别也大,文安县时,攻城士卒连个盾阵都摆不太好。 到此次攻城,攻城之士人披一套甲,且如今的战兵,都是从千人万人的流民中, 挑的勇武精壮之士,最好的兵员。今次攻城,士卒们的盾阵才真正像是盾阵,士卒战力也非文安县时可比。 今次伤亡的四百多,可全是精兵,若换成文安县时的乡勇,此战死伤的四百人,顶八百乡勇。 也就是说,一战死掉八百人。 按之前统计来看,每战,除去当场死去的,剩下的伤兵无论轻重伤情加一起,最终能活着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天黑的时候,从本寨那里,游骑商队匆匆送来了鸡鸭羊鹅等禽畜数车。 游骑商队再一次发挥了重要作用,游骑商队本就是为专一沿途采购所组建,为使其能跟上行军, 特意给游骑商队配的是马车。 游骑的快马轻车,实乃是军中现在除骑兵以外,速度最快的部分。 游骑商队虽然因为战事停了,但其车马还留着,传令兵回去说要送鸡鸭,游骑商队便直接拉着马车过去了。若不然,军中马匹缺乏的现在,得交涉各方,得找来马匹,再给马上好辔头,架好车,这得耽误不少时间。 及运送鸡鸭的时候,没人交代,游骑商队依然按照采买时的惯例,车只装半车就不装了,省的装的满满当当,跑不快。 因而,马车装的不多, 跑的飞快,这才天刚黑,游骑商队快马加鞭的就把所需的鸡鸭羊鹅鱼给送来了。 物资运送的速度极快,这微不足道的一点,都没人在意,实则若不是早前的种种安排,种种经营,想快都快不了,鸡鸭羊鹅得好久等。 等的时候要是大了,反而还有不利影响。 刘备为何要鸡鸭羊鹅?因为此番破城,要犒赏有功之士。 要是鸡鸭羊鹅来的晚,晚上开伙的时间就必然被拖晚。本来是要犒赏的,可反而把众攻城士饿的饥肠辘辘,迟迟不开饭,众军士心里岂能不有怨言。 一步跟不上,步步就跟不上。 如果军中没有游骑商队待命,鸡鸭羊鹅就不能快速送到,不能快速送到,刘备就没办法在饭点犒赏,没有办法在饭点犒赏,弄得众军士饥肠辘辘,则使众人心有怨言,犒赏之效,大打折扣。 而有游骑商队,物资运送迅速,鸡鸭羊鹅到达及时,于是刘备就能及时杀鸡宰羊,正巧众军士正饿,肉恰好做熟了,众人大啖鱼肉,畅快淋漓,于是犒赏之效,大获成功。 一个大获成功,一个大打折扣,这两下一出一入,差距简直就是两次犒赏那么大。 鸡鸭来了,刘关张三人忙着杀鸡宰鸭。 “忘了把屠匠营带来了。”帮着接羊血的李孟羲都囔。 屠匠营那里不仅有杀大牲口的木架子钩子等,还有很多熟手屠夫,大量屠宰工具,尖头屠刀斧头等。 若是屠匠营在,不一会儿这些羊啊什么的就被料理的一干二净。 屠匠营不在,屠户还是有的。 张屠户,张三将军,拿着一把环首短刀在宰羊。 刀不利索,张飞也是不爽。 羊七头全都杀完。 另一边,刘备一手抓着两三只鸡鸭的脖子,鸡鸭也杀完了。 就等热水烧开了褪毛。 大致两刻之后,鸡鸭羊鹅全部料理完。 鸡鸭拔完了毛,羊剥皮剁骨,剁成了一块一块的。 肉都放在一起,好几个门板拼一起放不下。 “我看这劲儿,”刘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于众人说着,“人也多,肉少,咱把肉剁碎乎,都能分住肉。” 李孟羲一听,这方法好。 两三千人呢,肉块要是太大,根本不够分,要是把肉剁的稀碎,然后煮肉粥,人人能分一碗。 随后,就是剁肉,不管鸡鸭还是什么,关羽,张飞,刘备,还有别的帮忙的人,操着斧头和刀,围着门板拼成的桉几,刀斧落桉之声,此起彼伏,笃笃不停,热闹非凡。 不管是羊肉,还是鸡头鸭腿,都要往碎了剁。 张飞手里拿着一把环首刀,按着半只鸡,刀用力的往下狠砍,卡卡的砍。 突然卡察就是一声轻响。 张飞看着手里的断刀,人都愣了,“任娘!”张飞怒骂一声,“又他娘的断!” 张飞这一天实在运气不好,攻城的时候,城门洞搏杀,夺了一把刀,砍的过勐,刀砍在墙上,直接把刀砍断了。 然后杀进城了吧,又捡了一把刀,可巧黄巾贼将来了,贼将枪刺过来,张飞拿刀去砍,刀又断了。 方才,剁肉呢,刀又他娘的断了! 张飞气的把刀扔掉,转头看向一边嘿嘿笑的李孟羲,“小孟,你不说会造好刀吗?可赶紧给俺老张打个刀,这刀老断,气死俺了!” 一旁,关羽把手里剁好的碎肉推到一边,边拿一块新的羊肉边剁边笑着看了过来,道,“三弟你算找对人了。日前,羲儿画攻城器械的时候,我见着他画了一样阔刀,看其刀身厚重,不类环首短刀。” 说着,关羽看向李孟羲,“羲儿,那刀,是什么刀?” 李孟羲茫然了半天,攻城器械,我何时画了刀了。 关羽再一提醒,就说那天画阵伞的时候,刀盾士手里的刀。 关羽还拿手在门板上给李孟羲画了一下。 李孟羲恍然想起了,“手刀啊。” 其实,是宋手刀。 也就是,后世抗战大刀的最早版本,宋代厚背手刀。 宋元时期,处于铠甲发展的一个高峰期,重甲单位,什么步人甲,铁浮屠,铁鹞子,都是出于那个时期。 因为铠甲厚,倒逼着武器也往破甲的方面发展,刀具也因此,一改汉唐时的环首窄刀,变成了有一定破甲能力的厚背重刀。 宋手刀依然是单手刀,环首刀细长,长度比较长,而宋手刀,既然变得又厚又重,还要能单手拿,刀身长度自然就降了,变的又短,又厚,又重,宋手刀刀强化了噼砍能力,刀厚的砸都能砸死人了,李孟羲看了张飞几眼,尤其是往张飞粗壮的手臂上看。 以张飞的体魄和力量,用普通的环首刀,的确轻了点,不能很好的发挥其力量优势。 要么,就弃刀剑不用了,用铁鞭铁锏这类重兵器,要么,就用重刀。 李孟羲想了一下,造一把加重加厚的手刀给张飞用的可行性。 张飞力量极大,单手可以把重鬼头刀用的跟轻刀一样快,一刀把敌军的环首刀连噼带砸的给砍断…… 于是,李孟羲对张飞说,“环首刀刀身单薄,非好刀不能经住将军勐力。 我有两法可解将军刀断之难,一者,用锏鞭之类破甲重器,不用刀剑,二者,另寻一刀剑形制,用阔背厚刃手刀。 三将军你看,你是想用竹节鞭,还是瓦愣金装锏,还是厚刃手刀?” 张飞手里的活不干了,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眼睛一转,“都给俺做!俺全都要!” 李孟羲顿时就乐了,“好说好说!等安定下来,便做诸器赠于将军。” 得李孟羲许诺,张飞因为兵器屡屡折断的郁闷顿解。 张飞手里的劣质环首刀断了很正常,好刀没那么容易断。话又说回来了,要想刀好,刀的成本就上去了,得要好铁,得精心打造。 最低成本的做法是,不用管铁质量,也不用精工打造,把刀往厚往宽了做,用烂铁也能做出来不会折断的刀。 也就是,其实不用宋手刀的形制,把环首刀给做厚做重一点,也能用。 但环首刀等比例放大,还是单身修长的刀,论厚重论噼砍能力,还是不如宋手刀。 至于竹节钢鞭和瓦愣金装锏,这两件武器也是鼎鼎大名的,不同于刀剑,这类钝击兵器破甲能力比较强。 也就是,打敌军精锐披甲士的时候,刀砍上去伤害不大,铁鞭抡圆了碰一下砸下去,敌军震的要吐血。 张飞换了一把刀,继续剁肉。 忙碌的众人把肉剁了一遍,又一遍,非要把肉剁成肉糜不可。 此时汉末还没有饺子,要不然张飞众人剁好的肉糜,真能拿来包饺子了。 又是半刻有余。 肉剁完,搬来陶瓮数十只,把肉往几十只瓮里放,每放一些肉,再加许多水。 调料没了,就可劲儿的放盐。 这一顿饭,比往常晚饭晚了大致一个时辰才好。虽稍迟,但不至太晚。 肉粥煮好之时,刘备召集此次攻城之士,一番康慨激昂之后,使人抬着瓮,一人分得一碗肉粥。 肉虽不多,人人有份。 刘备那边康慨陈词,一旁,关羽张飞和李孟羲三人,凑头谈话。 谈到的,是白天攻城战事。 不提还好,一提,张飞就大不爽。 “我说小孟,攻城椎做的不行。”张飞直接就说李孟羲的器械造的不行。 李孟羲忙问,“何处不行?请三将军明示。” “你的攻城椎抬不起来,就这儿不行。”张飞指着自己的包着绷带的脑袋,大倒苦水,“要是在里边就能把攻城椎抬起走,俺老张何必出去抬,又怎会让石头砸了脑袋。” 李孟羲听得极其疑惑,他迟疑道,“三将军,攻城椎不用抬着走吧?推着能走。” “屁!”张飞白了李孟羲一眼,“轮儿砸坏了,我看你咋个推,只能是抬。” 张飞这么说,李孟羲听懂了,原来是,轮子坏了,难怪张飞说得抬攻城椎,可攻城椎那么死沉,抬得起来吗。 又一想,攻城椎虽然沉,但棚顶下的人多啊。 如果一齐发力把攻城椎给抬起来,哪怕抬不远,抬一下,挪寸把远呢,但有时,真可能有用。 虽然攻城椎有轮子,但是有时地形限制,轮子被石头卡住,或者别的状况,此时若攻城椎只有轮式行驶一个能力,那攻城椎就趴窝了,进退不得。 而如果,攻城椎可以抬起挪几下,就足以排除大部分麻烦。 这么一想,攻城椎竟然还真的有抬起来用的时候,这完全出乎李孟羲的意料。要不是张飞说,想死也想不起来这一点,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嘛,一个轮式的东西,它竟然得抬起用。 现在想来,轮式的通行能力的确是不够强,比轮式强的结构,李孟羲也知道,是履带式的,可履带这玩意儿,在汉末用,太傻逼了,技术极复杂,故障概率极高,性价比极低。 比轮子通行能力更强的,是人的脚。 陡沟,攻城椎轮子过不去,一群人抬着扛着,给抬离地面,就能给抬过去。 xiaoshuting.la 再者,有时万一攻城椎轮子全坏了,正巧堵在城门前,不把攻城椎给挪走,后边的攻城椎就上不来。 此时,必然得抬,如果攻城椎做的不对,没有可以施力抬举的地方,那就完蛋,攻城椎得一点一点挪,半天挪不开。 因此,张飞说,攻城椎棚顶里,得找地方做几个杠杠,好万一有事,能抬起来走。李孟羲深以为是。 如此一来,攻城椎的结构和重量得重新考虑了。 结构方面,攻城椎轮子被砸坏了,李孟羲想起,攻城椎大轮子是在外面的,城上石头落下来,容易把轮子砸坏。 为使攻城椎坚固,应该把轮子藏在棚顶之下。甚至为了保护轮子,轮子上方的棚顶,应该专门再加固。 至于张飞说的,要抬攻城椎的时候,在棚顶里没处施力,而如果要去外边抬,则会被石头砸脑袋,针对这一点,是在攻城椎上挖洞,还是安几个杠子,都简单。 发现攻城椎有抬起移动的需要,纯属意外,有了这个新的古怪的需求之后,攻城椎的重量好像不能玩命的堆砌了,而应该往精巧化方面改进,在提高防御力的同时,尽可能减重。 提高防御,又不增加重量,恰好,日前李孟羲刚想到过,攻城椎用穹顶结构。 穹顶结构能以较轻的棚顶,拥有较强的防御。 攻城椎要能方便抬起,则重量要轻,减轻重量,又不降低防御,穹顶结构是完美选择。 至此,以后攻城椎的结构确定了,能用穹顶,就必须穹顶。 穹顶式不仅仅是关乎防御力,还关乎攻城椎的通行能力及处理复杂状况的能力。 提到攻城椎,张飞便又提了瓮城,说起瓮城,张飞就觉得被石头砸伤的隐隐作痛的脑壳又疼了。 当时是瓮城上石如雨下,箭如雨落,瓮城那么矮,要是有个梯子,不一会儿就爬上去了,说不得攻城士登墙比攻城椎破门还快,可当时愣是一架梯子没有。 到这里,李孟羲和关羽都沉默了。 攻城之前没料到城楼之后会有一个瓮城,李孟羲和关羽都觉得是自己的失职,以致攻城士被夹围瓮城之中,死伤惨重。 再加上城外深壕同样使攻城战事受挫,两下一结合,就是一个烂字!攻城打的稀烂,丢死个人! 刘备悄悄过来了,看李孟羲三人情绪不高,刘备小声问询。 “唉!此次攻城,打的极为不堪!城门城门不堪,城墙城墙不堪,某之错失也!”关羽懊悔无比。 刘备沉默以对。 白日攻城打的艰难,的确打的不好。 刘备看了看关羽李孟羲,又隐秘的朝攻城士众人那边看了一眼,刘备压低了声音道,“管他是好是坏,总归城是攻下来了。 打起精神,大胜总该有个大胜的模样! 众人都看着你我,莫要让大伙儿不痛快。” 刘备的话,让李孟羲一怔,惊讶的看向刘备,李孟羲忽然就有种大为受教之感。 于此时,李孟羲瞬间通晓了许多道理,他于此时深切的明白,原来自己竟然已是军中之最核心,众人所瞩目之人。 还有,难怪,为将者要喜怒不形于色。 作为一军主将,多少人会盯着,一番大胜,本来应该是全营庆贺,多开心的一件事,可是,作为主将,在大胜之后,却为折损的人马心情郁闷,愁眉苦脸。 这样一来,主将身边的大小军官,见将军心情不好,也不知将军为何心情不好,也不敢问,庆贺的时候,也就不敢过于张扬。 情绪是会传染的,主帅心情不好,副将们情绪也就压抑着,不敢张扬,百夫长也跟着沉闷,最后,普通士卒也感受到了气氛之压抑,也不敢大肆欢闹。 本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在大胜之后,作为一军统帅没有一点得胜的喜悦,反而为伤亡忧虑,这难能可贵。 但却忘了,主帅作为全军表率,一言一怒,都能影响军心。 就说大胜之后,哪怕不是大胜呢,哪怕计算过敌我伤亡比,实则是惨败呢。越是惨败之时,主帅越不应该愁眉苦脸,反而应该做出一副是大胜的模样,开开心心的犒赏军士,把士气好好的激起来。 如此,管他胜败伤亡,只要士气还不错,就不至山穷水尽。 他李孟羲,和关云长,这俩人不足之处就在这里,大胜之夜,犒赏众军,这俩人满脸忧愁,任谁一看,都不免会揣摩发生了什么。 此次好歹破城了,还好。 万一哪天,是属于敌我相持,死伤都重之时。 此时,我军主帅愁眉苦脸,站在中军帅帐外不停的走来走去,走两步就是唉声叹气。 军中的大小军官们,还有士卒们,见主帅这个样子,再结合连日来的惨烈战事,开始妄自猜测,是不是要输了?是不是粮草快没了?要不然,主帅不会这般不安。此时,我军若是黄巾一般的军队,流言蜚语一起,可能连夜,就有怕死的军士直接逃了。 我军精锐一点,不至有人逃走,可流言蜚语起时,其中为预备跑路偷军粮的,把饼子藏着不吃的,睡觉时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各种各样。 偷军粮的,又胆大又坏,会导致军中粮草不正常的损耗;至于把饼子藏起不吃的,这是难得的聪明人,这类人考虑长远,知道万一兵败得跑路,手里有点吃的很重要,于是,本来是应该用来吃饱好作战的饼子,他给藏起来了,然后后面几日打仗,他饿的没力气,就死了;至于半夜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是聪明人,知道防备着危险,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睡的安稳。打仗的时候,精力不济,反应慢,死的可能更高。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因为主将站帐前唉声叹气的。主帅低沉,则全军低沉,全军士气下降。 我军,因主帅情绪低沉会这样。 而敌军主帅,敌军损失比我大,且粮草也比我军少,但敌军主帅懂得喜怒不形于色。 明明,敌军连日受挫,可敌军统帅非常不要脸,仗没打多好,人家脸皮贼厚,每一仗,都大肆宣扬说是大胜,每一仗,都犒赏三军。 这么一来,没能力也没渠道判断实情的敌军士卒,就真的以为连连大胜了,于是,士气高昂。 士气高昂,则很多会在恶劣环境下出现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 士气高昂之军,士卒不会想着这两天要败,管粮草的人就不会去偷粮食,军粮因此还是正常损耗,不会有额外损耗;因为士卒都以为连日获胜,便不会有人,把本该吃掉的饼子藏起来说等逃跑的时候吃;也就不会有人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致精力不济。 这么一比较。 我军主帅,喜怒行于色,我军士气落降,士卒偷粮草,藏饼子,睡觉不敢踏实睡。 敌军主帅,喜怒不形于色,不管啥事,都情绪高昂,于是敌军士卒,不偷粮草,不藏饼子,睡觉踏实。 本来,按损失,敌我均势。 但因为敌我统帅控制情绪的能力有差别,我方竟然因此陷入极大劣势。 想明白这一点,李孟羲此刻懂了,【为将者,喜怒不形于色。统帅只言片行,三军为摄。主帅若意消沉,则三军士气低落,增我颓势。 故,无论何时,主帅可肃,可激昂,可澹然,而绝不可消沉,颓叹。 此所以,主帅有一人动荡全军士气之能。】 李孟羲露出了一副笑脸,跟着刘备过去,穿梭于众军士之中,谈笑欢声。 李孟羲有时抬头,看着火光中刘备兴高采烈的笑脸,李孟羲心生佩服。刘备此人,于人情世故之细微处,真有不凡之能耐。 第四百七十章 罗马人的盾桥战术 十月,二十六。 破南和城之后,第二日。 这日清晨,李孟羲妥妥的又是一觉睡到天亮,又起晚了。 起床一看,小砖不在。 李孟羲叫了两声,小砖没应, 倒是帐外来了刘备亲兵。 亲兵道,“玄德公留话说,军师吃过早饭,可去城中。” 说罢,又出帐去了,不一会儿, 端来了吃食。 李孟羲匆匆吃过早饭,早饭谈不上味道, 肉蛋饼粥,粥则是肉粥,看样子,是昨晚剩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昨天晚上,众人把鸡鸭羊鹅乱七八糟的肉给剁成肉糜,然后去煮,也不知,用了多少只瓮,有多少人负责烧瓮。 这多麻烦。 其实,煮饭分由各什自己煮就好,但煮肉什么的,量又不大,支两个大锅,足够煮下够全军人吃的份量。 关键是, 竟是没有大锅。 饭吃完,李孟羲端起碗快出帐去找水把碗洗了,而后,去城中找刘备。 扎营地离城就三四百步远, 李孟羲走出营寨,还没走多远,远远的看到了东城墙左角,刘备帅旗在那儿。 看人影,一伙人儿在护城壕沟边,不知干嘛。 李孟羲径自走过去。 小砖可又爬刘备脖子上了,李孟羲也是无奈。 见李孟羲来了,刘备转头朝李孟羲点了点头,李孟羲同样点头回应。 自顾往前两步,李孟羲走到壕沟前,低头往下看。 壕沟底,石头和遍地落箭还在,壕沟又陡又深。 一般天然形成的沟,应该是两边有缓和的坡的,可眼前的沟,陡的一面几乎是直上直下的陡,另一边靠近城墙的那一面,才有一节坡度。 往前看, 紧挨着壕沟的就是城墙根, 在城墙脚下,窄的就一熘地儿。 昨天攻城的攻城梯还留在原地,李孟羲看到,攻城梯虽然是抵在地上,在城脚立稳了,但壕沟梗上,都是攻城梯出熘下来的一道道划痕。 可以想象的出来,当时攻城,黄巾一推梯子,梯子就往下出熘,梯子稍往后滑一下,就是个斜坡,根本放不稳当。 脚边有一颗小石头,李孟羲脚轻动,把石头踢了下去。 石头顺着地势,滚进了深壕中,砸在了一块大石头之上,又反弹至别处。 李孟羲皱眉,这条护城深壕最深处足有三四米深,壕沟不仅深,还宽。 难怪,昨日攻城,攻城士下了壕沟之后,竟就屈在了坑中。 一护城壕沟,竟能给攻城一方造成这么多麻烦。 站在坑边,李孟羲不由便思索起来,下次再遇到护城壕沟该怎么办,他努力回想所有看过的古装电视剧中,有关护城壕沟的画面。 好像,是会有人提着筐子装土,然后把护城河给填平了吧。 应该是这样,攻城一方会驱赶流民,或者干脆让士兵担土填河,化深壕为平坦。 这时,刘备看了李孟羲在壕沟边发了好一会儿呆,刘备走过来,问,“羲儿,此壕深且宽,可有破解之法?” 李孟羲点了点,目光看着壕底乱石,道,“倒想起一法。令士卒用筐挑土,填平壕沟。” 李孟羲甚至想到,军中一直在着人编篓,要抬土填壕,篓子肯定够。 刘备听完李孟羲说的方法,不由笑着,“羲儿所想破解之策,竟与某所想一样。倒是与二弟三弟所想不同。” 李孟羲惊讶了,转头看向关张二人,遥问,“两位将军又有何妙策?” 关羽抚须,面上浅笑,走来道,“妙策谈不上。某想之破解之策,为盾阵。 羲儿你且看,此沟虽深,然,未深过两人。 若着人于沟底起盾阵,盾盾相接,以成平地,再使盾阵起立,盾阵高与人高,后来者履盾如履平地,如此,深壕减深一半,为浅壕也,我军攻城士卒,不至为壕阻拦而至攻城乏力。” 关羽道完,李孟羲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恍然大悟的奥了一声! 是盾阵! 想起来了,罗马人玩盾阵非常叼,有时,城墙矮的时候,罗马人会到城下,把盾抵到城墙上,一面盾接着一面盾,从高到低,人为的搭起一道斜坡似的盾墙,然后,攻城士卒连梯子都不要了,一个助跑,直接踩着盾墙就跑到城头上了。 有时,罗马人甚至还会搭人梯组盾桥,高处的人踩在下边的人的肩膀上,一层搭一人,如此,盾墙最高高度,会是两三个人的身体高度,也就是三五米高。 再加上人的爬越能力,三四米高的盾墙,助跑跑到盾墙最高处后,攻城士兵再一个跳跃,怎么也能跳一米多吧,加起来,就是五米。 不用任何梯子和任何器械,低于五米的墙,罗马人直接搭盾墙就攻进去了。 由此,倒又涉及了另一个问题。 此次攻城战开始前,还在练兵的时候,李孟羲就意识到,抬攻城梯之时,人力交替的过程,跟接力跑简直一模一样。 由此李孟羲联想,可能很多体育运动,其原身很可能脱胎于战争和战场。 抬攻城梯的动作,与接力跑有关联,那么,跳高这一运动,会不会就是因为罗马人特殊的攻城方式?罗马人会用盾阵搭盾梯来攻城,经常会需要士兵助跑之后跳跃翻过城头,而因此,跳高渐渐就演变成了一项运动,一想,很有可能。 毕竟,东方传统运动,没有跳高一项,倒是东方有拔河一项特有运动。 据说,拔河是春秋战国时就有了,拔河被是用来训练士兵拉拒能力的,这个拉拒能力,跟春秋战国时的主流步战兵器“戈”有关,戈这种兵器,没有枪头,只有横刃,主要的攻击方式,凿和拉两种。 尤其是列阵密集作战时,戈兵勾住敌军的盾,用力往回拉,勾住敌军的戈,用力回拉,戈往敌军人堆里一砸,然后用力一拉,能勾划伤不知多少人,戈这类兵器,勾划拉拒动作,是其最主要的战术动作。 因而,到底是因为戈兵的勾拉演化成了拔河,还是某些军事家特意发明了拔河来强化士兵的勾拒能力,这就不太清楚了。 据说,拔河还是管仲发明的呢。 东方有拔河独属,罗马有跳高独属,大概率,都是和战争有关。 跳高此动作,或许真的可能是罗马人攻城时经常需要踩着盾梯跳入城墙的吧。 那为何,东方未有盾梯和跳高动作。 大概是因为,作战环境,还有军事技术的不同。 罗马人可能跟蛮族作战比较多,那些蛮族部落,大抵筑的城不会太高,普遍也就三五米的木墙,盾梯一搭,刚好也是三五米。于是,对手是这样,作战环境是这样,罗马人很多时候就不需要做攻城梯,直接搭盾梯乃是最高效最适用的技术。 于东方,从春秋甚至更早时期,中原地区的造城技术已十分发达,不说闻名天下的雄关了,就是普通的小城,城墙也是夯土甚至是石头垒的高墙,小城的墙高也高数丈之高。 此时,别说盾墙搭两层,人一个摞一个,就算搭五层人墙,盾梯也根本够不到城头。 因此,于中原,盾梯战术因为造城技术的普遍发达,盾梯根本没有发挥用处的时候,因此,也就没有发展出盾梯这种极端战术。 关羽说盾墙,严格来说,其实是盾梯。 因为护城壕沟深,又不至于太深,关羽便想到让士卒到沟底站起,盾一面接一面顶到头顶,直接就起了一面盾墙。 如此,深壕就变成浅壕,攻城之士于是就不用爬坡了,也就不会因费力爬坡变得前后不继,而致攻城乏力。 关羽所想的战术,跟罗马人的盾梯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里,李孟羲道,谓关羽曰,“何不召来盾兵一试?” 关羽于是令传令兵,立召三百刀盾士前来。 传令兵领命而去。 片刻后,刀盾士三百集结而来。 关羽和李孟羲两人过去,详说一遍盾阵要领。 简单来说,跟攻城时候的盾阵,无大的差别。 只是,攻城的那会儿,为减少腿部和身体的暴露面积,刀盾士摆盾阵的时候,都是蹲下,把盾顶在头上的。 新的盾阵,李孟羲和什长们交代,不能往地上蹲,得站起来,且,得用盾,从沟这边的沿儿,到沟另一边的沿儿,跟铺席一样,给铺满。 交代完,便让刀盾士们自去下沟忙碌。 沟里还没清理,攻城的时候,城头黄巾丢的石头,射的箭,满沟都是,没有落脚的地儿。 刀盾士们先把沟里给清出了一段,然后由各百夫长,协调着来商量怎么能把盾墙站着给摆好,还能从这头,摆到那头。 刀盾士们忙碌,李孟羲就蹲在沟边,饶有趣味的看着。 虽说盾阵只是从蹲着,变成了站起,可动作的改变,也会带来了新的麻烦。 李孟羲在意的就是,新战术摸索过程中的这些麻烦。 在盾阵的动作中,站立的盾阵也是有的,刀盾士们也已掌握。 在攻城队冲锋至城下的时候,士兵们手中的盾就斜举对着上方,这样就遮掩住了头部和半个身体,来自城头抛射的箭支如果落下,就会被挡住。 说让把盾举到头上,刀盾士们挨着站好之后,依然是一手刀一手盾,盾举头上,刀拿手中。 这到底该说是如今战兵训练充足,训练的成果不由自主的就展示了出来,还是说思维不够灵活呢。 防箭的时候,箭动能就那么大,单手也能举着盾也足够防御。 可一会儿的盾桥是,人会踩在盾牌上面跑,依然单手举盾,就撑不住人体的质量了。 一段时间之后,刀盾士在百夫长和什长们统筹之下,把盾桥给搭好了。 刀盾士们确实是按李孟羲所说的,尽可能站的密集一点,把盾牌从这头壕沟抵到那头壕沟,铺的跟席子一般密实。 李孟羲一看,便又看出了问题。 问题在盾牌上,军中现在军备完全不能统一,盾牌方圆不一,大小不齐,盾桥因此就不可能严丝合缝,而是这里一个窟窿,那里一个窟窿。 再有,刀盾士们按固有的思维,一手刀,单手举盾,并不是双手把盾举在头顶,这样一来,力量肯定不够。 看差不多了,李孟羲招呼人下沟,爬梯子。 几个刘备的亲兵立刻照办,为首一人,后退几步,勐的向前冲去,跳过了沟坎,踏的一声落在盾桥上,这第一个人,一脚踩下去,下边的单手可就撑不住了盾了,盾一斜,人脚下一崴,直接就踩空踩下去了。 第一个冲的勐的人,一下骑到下边举盾人的头上了,一片哄堂大笑。 李孟羲也是暗笑。 后边的几人一看,不能冲太勐,留了个心眼,慢慢的跳入沟里,然后跟踩桩子一般,一脚踩到盾,跨大步立刻又往另一盾上踩。 这过程中,依然是因为刀盾士们单手举盾,力量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成年人踩踏的力量,盾东塌西陷,上面过盾桥的人也是走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过盾桥五人,三人前后摔倒,一人在边上,看眼看要倒,直接冬的一声跳下去了,唯有一人,磕磕绊绊的冲过了数丈宽的壕沟,冲到了对面坡,然后爬到了梯子处。 wucuoxs.com 李孟羲抬头看向关羽,道,“盾得两手举,一个手不成。” 关羽深以为是。 后边,关羽亲自跳下沟,他令盾阵散去,再又交代众人一遍,令众人双手举盾。 这过程,又有一小插曲。 说双手举盾,有一士卒问,“刀放哪?” 关羽想都不想,“刀放地上。” 不就该如此?刀要么放地上,要么拿手里,环首单刀又不重。 旁边李孟羲却为此皱起眉头。 环首刀虽不重,但份量还是有的,手里多两斤刀重,总归是多耗费许多体力。 至于刀放地上,万一忽然下令刀盾士冲锋向前,这有人还得低头拿刀,不就一下把队伍搅乱了。 支撑盾桥的刀盾士,刀随手插进腰间刀鞘里,是最合适的。 可想到这里,李孟羲忽然惊觉,没有刀鞘!义军现在大多数战兵,手里的环首刀,就一把单刀,没有鞘,也就没有办法把刀插入鞘中。 这刀鞘,细思挺重要,能极大方便刀具的携带。 方便携带,就如平时,刀有地方插,不至于吃饭休息的时候,刀随手插地上,而造成锈蚀;又比如现在,要双手举盾,刀就可以收鞘,要到拔刀时,轻松顺手一拔,便利非常。 看来,若条件允许,刀鞘能做还是要做的。 关羽重新交代完要领之后,令刀盾士们全都双手举盾。 刀盾士领命,统一改变了举盾方法。 然后,刘备亲兵再一次过沟。 这次,刀盾士手稳盾稳,过沟之人踩在盾上,如踩平地。 因为此一人高的盾桥在,深壕变成了浅沟,刀盾士从沟这头跳下去,踏踏跑几步,瞬息又跑至沟的另一边,然后稍微往前跨一大步,稍微冲一下,就到了梯子边。 很明显,盾桥有用。 若昨日攻城,有此盾桥,说不定城墙早攻下来了,不至于那么大的伤亡。 再往深处想,哪怕沟再深,一人高的盾桥没用,可以再摞一人的。 盾桥搭城,盾桥上再站一层人,再搭一层盾桥。两个成年人的身高加一起,三米半以上了,直接能填平三米深的深沟。 至于说,下边承重的人,肩膀上站人,能不能承受的住,短时间是完全可以的,一脚踩一人肩膀,两脚踩两人,甚至可以,四人抬一盾,盾上站一人脚,一个人的重量,就分由八个人分担,这点重量,支撑一两个时辰都没问题。 而拿此次攻城战来说,从战起,到最后城破,还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盾桥和人梯只要搭一两个时辰,城可能就破了。 针对护城深壕的第二个破解之法有了,第一个破解之法是担土填壕,第二个破解法,盾桥人梯法,经过实践,也非常实用。 初步测试完毕,李孟羲依然心心念念罗马人的盾桥战术,索性试一试。 叫来刀盾士数十,李孟羲亲自安排战术。 首先,城墙根不行,也不知南和城谁人设计的,城脚非常恶心,都没落脚的地儿。 不方便借城墙操练,索性,去了城里。 在城墙背面,过道处,贴着城墙,李孟羲绞尽脑汁认真想了所有和搭人梯有关的记忆,这些记忆中,有杂技团的表演,武校的表演,还有某些部队的对外演出,这些所有记忆。 凭着这些一知半解的记忆,李孟羲边想,边拉人,拉站位。 首先,靠着城墙,左,四个人,前二后二,这四个人,手中各举一盾,防着自己头顶的同时,左一之人右肩,右一之人,左肩,第二排,左二之人右肩,右二之人,左肩。 这四个成四角站位的人,共用肩膀,支撑住一面大盾的四角,把盾支在肩上。 然后,同样的布置,右边再紧挨着,同样四人,再支一盾。 这样,就支起了两处一人高的踩踏点。 本来,李孟羲想的是,一个人,腿分开,一脚踩一个踩踏点,可是实际操作一下发现,不行, 因为以八个人四四排列的跨度,分的太开了,人得噼叉。 只好一个踩踏点,就站一人。 李孟羲令刀盾士站上去,刀盾士站上去之后,李孟羲一下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盾牌方寸之间,人站上去,两脚几乎就跟立正一样,脚得并拢站,众所周知,这样站,不稳固,稳固的站法是,脚分开,两腿以三角形状站,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样才站的稳。 这个问题,一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暂时只能先放下,日后解决。 第一排,人排好了之后,共计,底层是共八个人,有两个踩踏点,站了两个人, 然后,继续往下排人。 最低一层,八个人后,再跟八个人,第第二组,又有两个踩踏点,又两个人可以踩到第二层。 然后,再第三组,又第四组。 共计,在第一层,三十二个刀盾士,第二层,八个刀盾士。 此时,李孟羲令,第二层八人,前两人,站着盾双手顶头上。 中两人,弯腰,盾顶头上,后两人,半蹲,盾顶头上。 如此,三个高低差异悬殊的台阶出现了。 李孟羲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这也不对啊,这是台阶,不是罗马人的盾桥啊,罗马人的盾桥,是跟一个斜坡一样。 想了又想,明白了。 高低之间,还缺平滑的过度。 于是再上人,令人于高的盾和中高的盾之间站住,然后站的姿势处于站直和弯腰之间,头顶盾牌,盾牌斜顶,盾牌接高盾和后面的中高之盾,竟然刚好,把两个高度接起来了,并且,过度平缓,是一个缓和的斜坡。 李孟羲一看,这对了。 照此法,再往人往缝隙里放,于弯腰站着举盾,和蹲着举盾的人之间,插一跪着举盾的人,此人手中的盾,也承接前后,也是一个缓和的斜坡。 然后,从上到下看,高——过度斜坡——中——过度斜坡——矮,一熘直下。 李孟羲觉着,盾桥成了。 还剩后续完善。 因为第一层,所有人都是站着的,那么于地面的人来说,是不可能一跳一人高,跳上去的。 所以,得再搭出起始点。再找数人,续了数层,人从站到躬身,到半跪,到蹲,盾牌接着从高到低,一熘码到地。 此时再看,人墙两层,从最高处,到最低处,落差从两个人的高度,到最低到地面,跨度平缓的一个斜坡下来。 虽说,这还不是完整盾桥,只是一熘单桥而不是一整个大的斜坡,人力投放速度还是不够快,但这跟印象中的罗马盾桥,一样了。 再者说义军的盾牌有缺陷,罗马人作战很依靠盾阵,罗马的盾又大又长,还有弧度,盾压盾一摞,严丝合缝的,跟屋顶一样。 义军现在,盾大小各异,因此,盾桥搭成,并不太完美。 李孟羲叉着腰,一脸自得的指给关羽看,“关将军你看,这用盾搭了个平坡,最多,可搭三层高,也就是三人高。 要是低矮城墙,不用攻城梯,盾墙一搭,人顺着就能跑城头上去。” 不用李孟羲解释,关羽看着盾桥已出神良久。 一边,李孟羲着人登盾桥一试,一士卒踩着盾桥,噔噔噔几步就爬到了最高点,其身形一点不晃,就跟爬坡差不多。 李孟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李孟羲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盾桥放在中原,于攻城无用,因为中原地域之中,但凡是个城,其高度绝对不低,盾桥就绝无建功之可能。 李孟羲想起,昨日破城之后,跟刘备巡城,见到几个士卒在踹门。 李孟羲想起,当时是想到了给攻城士配备手提的单兵破门椎,以方便破城之后挨家挨户的撞门搜捕溃兵。 不仅搜捕溃兵有用,万一敌军龟缩城主府等高墙深院之地,破门椎也能有大用。 现在一想,盾桥攻不了城,只能攻两三人高度的低矮建筑,不正好,可以用来翻民居,或者攻城主府之类的地方。 城主府围墙高度,往高了算,三人高的高度就不错了。 盾桥能发挥用处的地方找到了,是破城之后,遇到敌军缩到民居里,或者缩到城主府中,此时攻城椎慢腾腾的没到,又没梯子,索性,直接搭盾桥,刀盾士三二十人,就能搭起一座盾桥。然后,士卒过墙如走坡,一秒,跑进城主府三五人,不一会儿,城主府就被攻破了。 有此盾桥战术,但凡日后破城之后在城中激战,我军士卒,十息可起盾墙,二十息可过墙,百息可克城主府,无往不利。 甚至,不仅城中混战时盾桥有用,日后,攻城用投石机,投石机把敌城砸塌了,可城墙塌了,不可能直接塌完的,五丈高的城墙,塌了三丈半,还有一丈半。 此时,还是需要攻城器械。 又或者,盾桥直接就发挥了用处,刀盾士百十人聚集城下,搭三层盾桥,直接抵到城墙缺口,整个过程,耗时不过三两分钟,速度比从后方调集攻城器械还快的多。 然后,攻城士沿着梯桥,一大群人腾腾腾腾就跑上去了。 这兵力投放速度,远非攻城梯可比。 一堆人沿着坡冲上去,挤也能挤进去了。 说不得,于敌城坍塌之时,盾桥是最快的从缺口处入城的方法。 盾桥用法,李孟羲至少知道了三种,一是,盾桥填壕沟,二是,盾桥翻屋过府,三是,把敌城砸塌之后,盾桥乃兵力投放速度最快之攻破缺口之方法。 第四百七十一章 【壕桥】 李孟羲收获一项厉害的攻城战术,他很开心,并且感慨,还是得集众人之智,就像在壕沟里搭人桥的战术,若非是关羽所想,李孟羲自思, 自己可能打一百场仗可能都想不到。 刘备说,关张二人都想到了破解壕沟之法,李孟羲不由好奇,这张飞,张飞将军,又有什么方法。 解散了盾墙, 李孟羲转问关羽。 关羽笑而不答。“若论高明, 三弟之法,还胜于你我盾桥之法, 可自去问三弟。” 关羽不说,李孟羲好奇起来。 张飞到底是想了何种方法,比盾桥还要高明,不能吧? 迫切的想知道第三种深壕破解之法的李孟羲,立刻去找张飞。 此时,张飞和刘备还在城外。 找到张飞,李孟羲问其如何过深壕。 张飞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大哥说用土填,二哥说搭盾墙,要俺说,不必麻烦!抬个梯子过来,这头搭那头,不就过去了?” 李孟羲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好半晌,他一个卧槽从心里发出。 李孟羲惊讶的看着张飞, 他没想到, 张飞的方法,还真的是最好的过壕方法。 不用费力又笨拙的去把护城河填了, 不用再吭吭哧哧的搭人梯了,只需要攻城梯!攻城梯贼长,轻轻松松从壕沟这头搭到那头。 然后,攻城士踩着梯子踏踏踏踏的跑,跑的多快。 这边过壕如过平地,城下,则可以爬梯迅速,爬梯速度若能跟当日文安县攻城时的爬梯速度一样,则昨日攻城,何至受挫。 张飞想的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然而这个方法,确是最强大的。 倾得一破壕良法,李孟羲迫不及待的,立刻着人抬来攻城梯一架,然后,将攻城梯平放,横跨宽壕两岸。 不用试,李孟羲也知道, 此法能续继前后攀梯之人,使攻城士不至于前后不继而成添油战术。 梯子两头架好, 李孟羲按耐不住一试究竟的心,他亲自从这头,小心翼翼的一阶一阶踩跳到另一头,然后又拐回来。 壕沟边,刘关张三人笑着看着李孟羲笨手笨脚的来去。 实在是梯阶太宽,李孟羲如今,还是个小孩子,于大人来说,两梯间距是正好,于李孟羲来说,间距太大了,每跨一阶,就得迈开大步。 一个来回后,李孟羲又回到了壕沟边。 他盯着架在壕沟上的攻城梯,思路飞转,想到了很多。 既然攻城梯可以架壕沟上,使深壕变平地,那其实还可以把梯子加强一下,不用再做梯阶,可以把梯子,用木板给嵌上,做的就跟真正的桥一样。 然后,攻城士卒就不用再把注意力放在脚下,不用再费心思得踩准每一个阶梯了,直接踩梯就如同踩路。 如果说把木梯做成木桥有难度,工程量大,那其实完全可以简化难度。 以李孟羲现在对汉末技术的理解,和他在木工营混迹许久的见识,做木桥,完全可以做成软的木桥。 何为软的木桥? 既,先做普通的攻城梯,然后,再用伐木时折下来的树枝,把梯阶与梯阶之间,用树枝给编出网兜一样的兜。 然后,士卒踩着树枝网兜过去,不就一样如履平地了? 如果说树枝不坚固,那可以用绳子,用绳子编网也行,如果绳子还不够,可以再加布料,用士卒们的旧衣服,在木桥下方做一个布兜,有布作为支撑,树枝网就更具有踩踏时的踏实感了。 这是李孟羲所想到的最好的木桥制作方法了。是最好的,而不是质量最高的。 质量最高的木桥,自然得用好木头,用木板,用茆榫结构,这才做得精良的木桥。 然而,用在实战中,攻城的时候,能找到树不错了,哪里有好木头,哪有时间去刨木板,哪里又有功夫去做复杂的茆榫结构。 所以,实际运用时,质量好的,不如简单的性价比高。 用木板茆榫做木桥,非熟手木匠不可,非大量时间人力不可。 而用树枝编网,用绳子加固,再用破衣服兜底,都不用木匠参与,人手不足之时,普通士卒也能把桥给做好。 此跨壕木桥,除可单个使用以外,还可以多个并联。 单个桥是独桥,人力投放速度还是有限,多个桥,乃至足够的桥,把敌军的壕沟全部都盖上,那么,敌军的壕沟跟平地还有什么不同? 敌军壕沟全变坦途之时,我军不仅兵力投放速度达到了最大,而且,士卒们闪转腾挪也有了空间,我军可以有更多的兵力集结城下,也就能进一步提高攻城兵力投放密度。 什么护城河,什么护城壕沟,器械充足,就可视护城河为平地。 在壕沟上过梯,士卒得手遮掩着头顶,还得留意脚下,难度毕竟还是有,诸如会有人一脚踩空的情况。 李孟羲令攻城士们沿着梯子来回走几趟看看,到底速度能有多快,又多大可能,会有人出意外。 攻城士遵令踩着梯子一个接一个冲到沟对面去。 “快!快!” 李孟羲在边上玩命的催,“再快点!再快!” 攻城士们被催的不行,只能不停提速。 这样,过了一会儿,期间,的确是有人会踩空失足陷下去。 然后,后边的人躲之不及,要么撞了上去,要么就不得不往旁边跳了下去。 这让李孟羲皱眉。 踩梯子过壕,不同于过真正的木桥,过梯子的时候,得一气跑到头,不能骤停,一旦骤停,就必然失衡。 现在这壕里干干净净,实战的时候,壕里可能有尖的木头桩子,掉下去人就没了。 因而,过梯的时候,应该一个一个过,这样就不至于有人万一脚下没踩准,又或者突然中箭造成的骤停,而害的后边数人掉落长梯。 可如此以来,一个人过完,再过另一个,速度就太慢了,似乎又成了添油战术。 yawenku.com 看来,如果有条件,还是尽可能的把木桥做的有板有底为好。这样万一前边有人骤停,后边人也能轻松稳住,不至于一个没踩稳,就掉了下去。 这边,李孟羲在想东西,那边,攻城士们仍然不停的在过梯子。 突然啪的一声,一阵惊呼,李孟羲回过了神,他看过去,看到沟里摔了人,而梯子,一头砸在沟里。 “怎么了?”李孟羲问,他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梯子滑沟里了。”刀盾士答道。 梯子会滑沟里?李孟羲愣了一下。 然后,他朝沟对岸看去,看到沟对岸,是一个斜坡,刚才梯子搭过去,就是担在斜坡上,李孟羲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两边沟不一样宽,梯子搭到了坡上,然后,不停的过人,人的重量,压着梯子,不停的一点一点往下滑,梯子最终,就滑到了沟里。 刀盾士们再把梯子扶好,李孟羲走到梯子尾巴后,“得找个楔子,钉着,省的出熘。”李孟羲看着梯子尾巴,若有所思的说到。 一旁走来关羽,关羽道,“不必拿锲子,用环首刀,扎地上,一钉,就妥。” “奥!”李孟羲恍然受教,“那得拿个锤子……”他下意识就说。 关羽用无语的眼神看着李孟羲,都不拿锲子了,你还拿锤子,不更拖累? “锤子也可不必。刀扎地上,跺两脚就成。若嫌不稳,拿盾砸,盾又沉,一砸入土颇深。” 李孟羲一想,眼睛亮了,是了!要个锤子的锤子!锤子才多大重量?包铁的大盾多沉?盾啪的一拍,都不用对准,一下把刀把都砸地里去了。而就算拿锤子,那小的跟玩儿一样的锤头,还得对准,还得一点一点,一锤子一锤子砸,还不如盾好用呢。 还别说,刀又尖又长,可不就跟一根铁钎子一样好用?不比木锲子好用? 环首刀可以起到钉子锲子铁钎等工具的用处。 行军在外,铁钎子不好找,环首刀可遍地都是。 因而,随手把刀往梯子尾巴处一插,挡住梯子的滑动,这个方法好。 可李孟羲一想,好像不对,他抬头,看向关羽,“可是关将军,攻城士把刀给别个,他咋作战? 总不能空手。 我看,抬梯的攻城士,得配两把刀,一把刀当锲子,一把刀作战……” 什么带两把刀,关羽又是无语的看着李孟羲,这家伙想事,怎么有时他往麻烦了想呢。 “不用带两把刀,借别人的刀不就妥了?前边的人,刀插于地以为锲子,借刀于身后之人。” 奥,刀还能借啊。 李孟挠了挠头,“那,身后的人不也没刀了?”李孟羲还是不解。 关羽目光微妙,道,“身后人,再借身后人。” 李孟羲皱眉,“那身后人之身后人,不还是没刀?” 关羽澹然道,“再往身后借便是。” 可不论怎么借,总有人手里没刀啊,攻城的时候,刀借出去,自己没刀,就是个死,谁肯把刀借别人。 见李孟羲一脸迷茫,关羽解释道,“城下聚众百十士,又非这百十士,个个立登城头搏杀,总有个先后。故而,前人借后人刀,后人虽无刀,半天无忧也。 这半天之久,或许城已破了,不需有刀。 纵城不破,前借后,后再后借,累借不穷,前排攻城之士,永无需缺刀之忧也。” 关羽这么一解释,李孟羲算是明白了。 总之,是时间差,城下一堆人,第一个爬梯的人,到后一个爬梯的人,可能得轮一个时辰,轮到一个时辰之后,后边又跟上来的人,又是一堆。 所以,后士济前士,永无人缺刀。 战场上处理问题的方法,竟能如此简单。 不用带锲子,不用带锤子,不用带双刀,只用一把刀就把问题解决了,刀往那里一挡,梯子就算搭在斜坡上,也绝不会滑落。 说起滑落,李孟羲再把目光朝壕沟那头看去,他看到,对岸城下的那个斜坡,斜坡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发灰的泥,又硬又密实,可能是三合土一类的玩意儿,也就是说,对岸墙根下的那个斜坡,不是随便就挖了一个坡,而是花大力气,刻意建筑了那么一个坡。 看坡离城的距离,再往城头看,城头要是丢个石头下来,正好落坡上。 然后,石头高处落斜坡,自然会往下滚动,斜坡的尾端,是深壕,石头滚下来,正巧砸到沟里。 这个斜坡,等于是把擂石的攻击距离延长了许多。 想到这里,李孟羲明白了,为何南和城这深壕,为何远城的这一边,是直上直下的近乎笔直的深沟,而近城的那边,反而留个坡,本来还想,这个坡不正方便攀爬吗?还不如两边都笔直陡峭呢。 现在懂了,留的那个坡,一是让攻城梯容易滑,不好立稳,二是,城头人力投石头,其实攻击距离有限,有了个斜坡,石头顺着坡就能百分之百砸到沟里去。 也不知,这城是谁人设计的,太他喵的阴险了。 李孟羲觉着,这个方法好,以后,咱要是建城,也这样弄个非常深的坑,坑一沿留斜坡,斜坡刚好处在城头石头可以丢到的距离,然后让石头丢下来顺着坡滚,砸的敌军嗷嗷的叫。 李孟羲这边想的开心,那边,突然卡察一声响,又是一阵惊叫。 李孟羲转头看,梯子竟然从中断了。 之后检查发现,因为梯子是从别处搬来的攻城旧梯,攻城战中有损伤,所以这会儿来回折腾,就把梯子踩断了。 李孟羲皱眉,怎么搞的,好像此次攻城,坏的梯子格外的多。 刀盾士们把梯子坏的一截去了,然后想继续用剩下的一长截继续搭在壕沟上,一试发现,本来很长的攻城梯,短了一截之后,竟然不够长了,不够从这头搭到那头了。 这倒给李孟羲提了个醒,看来,跟攻城梯还不一样,攻城梯要做的长短合适,这壕梯,还是长一点好,留出足够盈余,万一是断了,立刻就能把断梯往前凑一凑,继续搭上。不然,再从后边再费力抬新梯子来,太耽误时间了。 攻城的梯子,是梯子,搭壕沟的梯子,也是梯子,为做区别,李孟羲觉得,可以把架在壕沟护城河上的梯子,称之为【壕桥】。 河和桥,护城河和壕桥,正对应。 第四百七十二章 擂石克梯械 昨日攻城战后,攻城梯全留在城下,还未及清理。 沿城走看,从这头,往那头走,走着走着,李孟羲忽然见到奇怪的一处。 眼前有一架攻城梯, 这架攻城梯竟然根本没过壕沟,而是直接从壕沟这头,直接搭到城头上了。 那么大的跨度,梯子竟然还能够的到城头,李孟羲惊讶极了,他没想到, 会有一架长的这么变态的梯子。 攻城前跟木匠们交代的时候,只说了最小尺寸,最大长度倒是没说,让木匠们只要不做短,做长倒无所谓。 到底是哪个神仙木匠,做了这么一架能跨过深壕还能搭到城头的梯子? 这明显可能是一处失误,是有木匠弄错了尺寸,然后做出了超长的梯子。 然后,检查的时候,梯子只要不短,就没问题。 再到攻城队抬着梯子用的时候,又遇到了有急智的百夫长,百夫长看沟太深,又看梯子够长,索性决定试一下,然后直接就把梯子放倒,一试,还真能搭到城头。 好了,现在有第四个破解护城壕沟的方法了——做加长版的攻城梯,直接跨过护城壕沟, 直接搭到城头去。 此不失为一个巧妙方法。 但由此产生了一个问题, 破壕有四法,填土法,盾桥填壕法,壕桥法,以及现在的长梯法。 前三种方法,都属于把壕沟变坦途之法,唯独第四种,则不属此类别。 四种破解壕沟的方法,用其一,就无法再用其二,用填土法,则就不能也不需再用盾桥,壕桥,及长梯法。 同理,若用壕桥,则其他三法则就没必要再用。 那么,长梯法与其他三法,优劣何在? 攻城之时,往城头投放兵力的速度, 是破城的关键,所有蚁附攻城法,最重要的核心,必是千方百计的提高人力投放之速度。 这么一想,可能长梯法投放兵力之速度,有其劣势。 其他三法,变壕沟为坦途,攻城士等于是,走一截坦途,再爬一截短梯。 而长梯法,攻城士要爬长梯子,要从壕沟这头开始,一直爬到城头。 爬梯速度,远比奔走速度慢。 于是,爬长梯投放人力的速度便慢了许多。 故而,若把破壕四法列个优先级,长梯法应是最后优先级。 其他三法都能保证样城头投放人力的速度,独长梯法,人力投放速度慢了一截。 长梯法劣处如此。 细思,长梯法也有其长处,长梯法操作极其简单,若是遇到护城壕沟不宽的小城,攻城梯稍微长个丈余,就能从壕沟这头跨到对面城头了,这就省却了填土,搭盾桥,再做壕桥,等等这些工时。 在时间紧迫之时,直接用长梯法,能节省大量时间。 认真看了长梯一眼,李孟羲继续往下去复查。 往下走去,城墙边的攻城梯,时不时就见到一架坏掉的,这些坏的攻城梯没一架是因为被摔坏的,而是遭受了暴力破坏,是被砸坏了。 所有坏掉的攻城梯,一架一架认真看过,要么是梯阶被砸断,要么就是主轴被砸折,一架比一架坏的严重,损毁最严重的直接就散架了,梯阶散了一半多,就剩两根轴了,其中一根轴还是断的。 等走到最后,到北城角,李孟羲算了一下,一路过来,五十架攻城梯,足坏了十四架,这个数字,相当惊人。 李孟羲极其疑惑,当日文安县攻城之时,攻城梯坏了没几架,这次倒好,直接坏了四分之一。 难道是,工匠们偷工减料了? 不可能。 文安县时,缺工具,缺木头,木匠们也缺乏制造攻城梯的经验,且当时人手也不足,文安县攻城时所造的攻城梯,质量根本不可能和此次所造的相比。 可为何,攻城梯质量明明更好,坏的却反而多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孟羲,目光上移,朝城头看去。 奥,可能是,敌人是准备充足,石头准备的多,所以梯子砸坏了。南和城是座大城,遭遇的又是张宝部主力,黄巾准备充足也正常。 但一细想,似乎也不对啊,他黄巾储备的石头再多,只能是提高擂石持续攻击的时间,而不能提高攻击的力度。 很简单,虽城大小不同,但都有城垛,文安县的城池,城垛处两个黄巾抬着石头往下扔,一下只能扔一块石头。 南和城虽大,然南和城城垛处,黄巾往下扔石头,也是一下扔一块。 两处攻城之时,城头落石频率,应该是一样的才对。 可细思昨日攻城,攻城没开始多大一会儿,就频频有梯子被砸坏。 当初文安县攻城,梯子坏的可没这么快。 问题看来不在石头本身。 李孟羲仰头看着城墙,眉头紧锁。 既此番多有攻城梯损坏,原因不在黄巾的石头存有多少,那关键又会是在哪? 南和城和文安县城相比,其差异之处何在? 毫无疑问,南和城大,文安县城小,南和城墙高,文安县城墙矮…… 忽然就是灵光一闪,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他勐地凝神再看向高耸的城墙,然后目光侧望,再看向不远一架损坏的攻城梯,那架攻城梯,中间部分梯阶被砸坏了。 是了! 是高度原因! 南和城高大的多,石头砸下来,加速过程长,因而动能就大,破坏力也就大,所以才今番攻城,大量攻城梯被毁。 没想到,城高两丈,竟能使城头落石破坏力增加这么多,李孟羲抬头看着高耸的城墙,若有所思。 看来,攻城梯也好,攻城椎也好,这些器械应该根据城墙高度,而相应的提高坚固度。 也就是,城越高,攻城梯应该越粗大坚实。 一处疏忽,便造成了攻城之时大量攻城梯被砸毁,多少人员伤亡,战争真是血淋淋的法则,要从战争中学的经验,要付出血的代价。 走到损毁的攻城梯处,李孟羲蹲在那里,拿着一截断的梯阶,梯阶随手掂量了下,李孟羲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好像,木头轻了点吧? 可能是柳木,李孟羲想到。依照李孟羲所知不多的木工知识,常用木头中,大概柳木是最轻的,也就最不结实。 难怪这一截梯阶被砸断了,柳木不结实,自然容易断。 看来,攻城梯的制作还不严谨,攻城梯梯阶不说用好木头了,但应该尽可能避免不用朽木,也不用轻脆的柳木。 攻城梯不同于一般的梯子,一般的梯子,能踩人就够。 而攻城梯,还要承受城头落石的砸击,要坚固一些才是。 这一点,是疏忽了,也是木匠营没意识到的一点。 梯阶毫无疑问,应该用坚固的木头,至于攻城梯的主轴,李孟羲觉得,对木头的要求应该没那么高,因为力承受方向不同。 梯阶是横着的,梯子的主轴,是斜着的,竖着的,自然,石头砸下来,横着的卡察就断,竖着的,曾掉点树皮。 是这样了,制作攻城梯的话,好木头应该优先用在梯阶上。 除了梯阶错用了柳木以外,这架损坏的攻城梯,别的倒没什么缺陷了,李孟羲想到。 其实仔细看一下,这架攻城梯足够大和足够宽了。 和文安县攻城战时相比,当时文安县时,缺人,缺木头,缺工具,攻城梯做的窄窄的。 而这次攻城,木匠们材料丰富,工具也丰富,为做攻城器械,拉来了好几车好木头,因而,攻城梯做的又宽又大。 就拿宽度来说,是文安县时攻城梯的两三倍宽,梯阶也粗了不少,防御力本该强了不少,可遇到了坚城,防御力的提升,没有落石破坏力提升的多,因此,折戟沉沙。 攻城梯明显有强度需要,增加强度的方法,李孟羲认为,一是,材料,比如不用柳木朽木,尽可能用坚固的木头。 二是,加粗工件,用粗的梯阶,换掉细的梯阶。 至于第三点,可能是设计。 至于如何如何设计,李孟羲一时陷入沉思。 攻城梯最重要的地方,是梯阶,因为梯阶是横着的,容易被落石砸断,攻城梯脆弱的地方,也是梯阶。 增强攻城梯强度最有用的发力点,就是提升梯阶强度。 设计,该如何设计,梯阶就这么简单的一根棍,有何能设计的? 穹顶结构,倒是能增加强度,木棍带点弧度也能扛拉伸,可把梯阶做成拱形的,难度太大,性价比太低。不可行。 问题不知该怎么解决了,李孟羲拿着断木头,沉思了起来。 他这一沉思,便忘记了周围,忘记了时间。 时间太久了。 一旁,刘备几人等了李孟羲许久,不见李孟羲动弹。 刘备和关张二人相视一眼。 刘备走过来,拍了拍李孟羲肩膀,轻声问,“羲儿,在想何事?” 李孟羲茫然抬头,“梯阶。” 刘备看了一眼李孟羲手里的断木头,是找话说,也是看李孟羲眉头不展想开解一番,刘备笑到,“木头断了何妨?断了还有这一长节,凑凑还能再做个小攻城梯。” 这话,还带上哲理了。 彷佛就是在劝解李孟羲说,没必要为这断木头费心思,长的断成了短的,一样能用。就如这人生啊,何必整日眉头不展…… 李孟羲还沉浸在思考之中,他茫然的看了看手中的木棍,又抬头看了看刘备一眼,“这能用?”言下意思是说,这木头是柳木的,又软又脆,能用? 刘备笑道,“如何不能?就比如说快子,快子长了能用,快子断了,拿断的,凑合也能用……” 刘备跟李孟羲,两人这一轮对话,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刘备突然一说快子,李孟羲突然就感觉似乎抓到了点什么。 片刻后,李孟羲勐然瞪大了眼睛,他想起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寓言典故,一根快子是轻易能折断的,两只快子,是不容易折断的。 也就是,既然一根木棍容易被石头砸断,那么,何不两根木棍绑一起,不就不容易被砸断了吗? 还有! 折过快子的人都知道,一根长快子很容易折断,然后再拿起断的半根快子再折,也倒能继续折断,但随后,要折四分之一长的快子,几乎——难以——折断! 折快子的都是同一个人,力量大小一样,为何越短,越难折? 可能是杠杆原理,也就是,折快子的时候,支点在中间,发力点在两端,快子越长,力臂越长,越容易把快子折断。 同理,快子越短,力臂越短,快子就越不容易断。 石头砸攻城梯梯阶,好像也是一样,石头砸下来,砸于梯阶正中,卡察一声,梯阶断了,那么,于此时,情况与折快子不同了,折快子支点在正中,发力在两端,石头砸梯阶则反过来,施力在正中,支点在两端,但原理是一样的。 梯阶越长,石头砸中梯阶时,力臂越长,越容易把梯子砸断。 反之,梯阶短,不容易被砸断,梯子反而牢固。 想到这里,李孟羲再往攻城梯一看,一下就明白问题在哪了。 攻城梯做的太大了,太宽了,比文安县时的攻城梯,梯阶宽了两倍不止,梯阶因此就长了两倍多,于是,就相当于变一根短快子为长快子,反而变得容易被砸断。 李孟羲曾认为,攻城梯宽窄不重要,宽一点窄一点无妨,现在明白了,宽窄竟然,十分重要!攻城梯做的大了,做的宽了,竟然反而会变得脆弱。 此次攻城,错就错在木头充足,时间充足,错就错在一切充足,木匠们又认真,认真的把攻城梯做的又大又宽,气派非常。 却因此,使梯毁人亡。 竟会如此。 李孟羲眼神闪动,他站了起来,略带激动的看向刘备,“我弄明白了!”他大叫。 又朝关张二人看去,“我弄懂了!是他娘的杠杆!”他兴奋的跳了起来。 关张二人相视一眼,什么叫“他娘的杠杆”? 不待刘关张相问,李孟羲就开心的,迫不及待,好为人师的,立刻就讲起自己的发现。 随地一找,找来一根木棍。 拿木棍做比,“三位且看,若拿此棍比做梯阶,棍长,撅之则断。” 说着,李孟羲卡察一声,把棍撅了。 “减一半,再撅,则费力。”卡察,李孟羲再撅。 “又减一半,则更费力。” 如是者三,李孟羲撅棍三次,手中只留了短短一截木棍。 他讲到,“力撅木棍,力不变,棍长则易撅,棍短则不易。何也?杠杆也! 何为杠杆,此为支点,此为力臂……” 略讲了一通之后,李孟羲道,“这梯阶,也如木棍。城上落石砸来,梯阶越长,则越易折,短则坚固。 于是,攻城梯越窄越好,可听明白?” 刘关张三人个个眉头紧锁,思虑模样。 不用李孟羲讲太仔细,刘关张三人生活经验丰富,一想也明白,平日不管是折柴还是撅竹,长的不费力真就一折而断,若是短的,就是用了上了力气,也不好折断。 三人没想到,攻城梯的道理,跟这折棍的道理竟然是一样。 人折棍,石砸梯,棍长则易折,梯长一样易折。 好一会儿,三人明白过来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攻城梯确是宜窄不宜宽,梯纵再宽,也不能两队人爬梯,不然,两相扰乱,反倒不美。故而,梯只供单人攀爬,不必宽,恰能一人可上下最好。” 李孟羲挠了挠头,“奥!”他瞪大眼睛看着刘备,有些意外。 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刘备的意思是,攻城梯最好是能够单人攀爬就够了,哪怕做的宽,宽度够两人爬,实则攀爬时,两排人会相互干扰,反而不利攀爬。且,梯子宽了,还容易被砸坏。这两下一考量,自然,攻城梯窄的好。 边上关羽沉吟片刻也道,“羲儿,咱守城时,有叉杆。若咱攻城之时,梯子窄了,他就不好拿叉杆推梯,也是一项好处。” 李孟羲头转过来,再看向关羽,“奥!”他又是瞪大了眼睛,又是惊讶。 守城叉杆,李孟羲熟啊,这玩意儿,还是他想出来的呢。 但这会儿,他没想到,梯子窄了,还能反制敌人推梯。 简单来说,宽一米的梯子,敌人推梯,推一米长的梯阶,推哪里都能合力翻梯。 但是梯子窄到半米的时候,敌人要推梯,着力点就少了许多,可能本来梯宽一米的时候,边上的人还能凑到推梯,梯子窄了半米之后,边上的人就够不着了。 这样,梯宽一米时,敌人七人可同力推梯,梯宽半米的时候,敌人就四人能凑上来推梯,于是,我军攻城梯被推翻之可能,小了许多。 关羽又道,“梯窄,倒还省工料,工时。梯轻,抬梯扶梯轻便不少。” “奥!”李孟羲又奥了一下。 这一点,又没想到。 梯子窄了,工料要求就降低不少,就比如,宽的梯子,梯阶需要长木头,没有长木头,就做不了梯阶。而窄的梯子,短木头能用,长木头锯短了,同样能用,这就让材料变得丰富了许多。 就如关羽说的,梯子窄了,自然也就轻,攻城士卒抬着梯子跑,能跑的更快,梯子倒了,扶起来也更快。 纯靠人力,轻便比沉重,好用太多。 边上,张飞疑惑的挠了挠头,看向李孟羲,迟疑问道,“小孟,你说他娘的杠杆,俺明白了。 有支,有臂,就是杠杆。” “昨日俺攻城门的时候,”张飞睁着大眼,目露思索模样,“破第一道城门,俺对着两门正中撞的。 瓮城城门,俺见是对着左边城门撞的。” “照你说,哪个对?哪个撞的快?”张飞说完,就拿眼看着李孟羲。 这一下,给李孟羲抛出了一个麻烦的问题。 李孟羲一下被问住了。 攻城椎撞门,怎么效率快,不知道啊! 可能是杠杆,但,哪是支点,哪是力臂? 李孟羲思索良久都没有思路,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朝远看了一眼,“走,找城门试试。” 东城墙,是攻城方向,城门已被撞毁。 绕了一大圈,至南门。 到城门下。 李孟羲抬头看着高大厚实的城门,他走到一扇城门的边沿,用力想试着把城门推开,太沉了,李孟羲用上极大力气,然而,城门吱呀呀的响,慢腾腾的动。 推不动,李孟羲索性放弃。 仔细看了看城门,城门有门轴,门轴连着一扇大门。 单扇门的杠杆,那门轴是支点。 推门的时候,离门边越近,则力臂越长,越容易推。 反之,靠近门轴推,力臂短,非常费力。 于是,李孟羲笑问,“关将军,还有三将军,你二人,谁力气大?” “哈,二弟三弟力气一般大。”刘备一旁抢先插话道。这就是刘备的聪明处了,不伤两人和气。 万一李孟羲一句话,引的两人较量力气,反倒不美。 关张二人,应该力气彷佛,李孟羲点了点头,道,“有劳关将军三将军来一试究竟。 关将军外推门沿儿,三将军内推门中,两位将军且用十分力气,看谁推的过谁。” 李孟羲相请,关张二人,捋起袖子,一里一外,一推门沿,一扛门中。 “推!”李孟羲喊到。 张飞关羽立刻发力推门。 结果毫无悬念。 关羽推门沿,轻松把推门中的张飞给推过去了。 见此,李孟羲又道,“反过来,三将军推门沿,关将军推门中。” 两人于是又换。 这一推,同样没有悬念。 张飞推门沿,则反把关羽推回去了。 停下,关张二人皆若有所思。 良久,关羽看向李孟羲,“平日推门,也知门沿好推,却未深究,竟还是杠杆。” 张飞哈哈笑道,“俺知矣!是他娘的杠杆!” 这下,应该明白了,推门,从边沿推,最有效。 门之于城门轴,推门也好,撞门也好,得撞边沿位置。 可是,城门归城门,城门关闭状态,后边还有门栓呢。 加个门栓的话…… 破门是怎样破的? 细思大概两种情况。 一是,撞断门轴,大开城门。 二是,可能门轴没断,攻城椎倒是先把门撞烂了。 尤其第二点,李孟羲突然记起,军中制作的两次攻城椎,全都是用木桩子做的撞锤。 也就是,锤头是平的。 好像,电视剧中,攻城椎是会削成尖的吧。 平头锥头,对门施加的力一样,也就是,于第一点,撞断城门轴时,平锤尖锤无区别。 但若是第二点,撞烂城门破门时,毫无疑问,尖头压强大,更容易破坏城门。 想到这一点,李孟羲有了计较。 看来下次做攻城椎的时候,也得把头弄尖。 弄尖还不行,最好是硬木头,不然像是柳木,尖头撞一会儿,就软了,软的跟毛笔一样,每次撞门,大部分力量,都被缓冲了。 所以得用硬木头。 其实,如果条件足够,给攻城椎锤头包层铁皮更好。 铁皮可不会撞软。 铁皮硬度,胜过所有常见硬木。 于是,铁头攻城椎,对门的破坏能力最强。 这是于破门之第二种情况,锥头和钝头的区别。 但于第一种情况,城门后插门栓,此时,到底往两门缝中间砸效率高,还是往一边砸效率高。 于此时,破坏对象,是门轴。 左右门门后,门轴和门相连的地方,是插门轴的门鼻儿,门鼻儿,大概就是支点。 要破坏门轴,自然还是砸门边沿。 问题就在于,往门缝中间砸的好,还是往边上一个门,砸一个门的好。 以李孟羲的分析能力,他此时,弄不十分明白了。 分析不出究竟了。 撞一边城门,力量可能集中,大概等于是,快子固定着,集中力量从一头折。 撞城门之间,则大概等于,快子固定着,力量分成两部分,从两头折。 李孟羲猜测,撞一边,城门轴更容易断,但,这毕竟是猜测,分析对不对,李孟羲也不知道。 索性,直接推来攻城椎一试究竟算了,直接实物实验。 昨日攻城,攻城椎有四架,坏了一架,尚有三架完好。 于是令士卒把攻城椎推过来。 一段时间之后,士卒们把沉重的攻城椎慢腾腾的推来。 而后,令人在后关上城门,插上门轴。 又令士卒,轻晃攻城椎撞门,先撞城门正中。 冬。 冬。 攻城椎一下一下的往城门正中撞,可以看到,攻城椎同时撞了两扇城门,两扇城门都微微向里形变。城门向里形变,就别着门轴,门轴若断,就是被别断的。 李孟羲还发现,因为城门不是完全水平的,有一边门外边凸一点,一边门里边凹一点,于是,撞的时候,总有个先后,攻城椎先撞到一门,又撞到后边一门,力道层减,门前后晃荡,跟个弹黄一样。 李孟羲觉得,这可能,就浪费了一些动能。 一扇门,弹性单算,两扇门,弹性相加,浪费的动能,则就更多。 撞了一会儿,李孟羲令停下。 稍把攻城椎转一下头,把攻城椎对准左边城门沿儿撞。 冬。 冬。 再次一撞,明显看到,单撞左城门边沿,形变大的多。 门轴断若是被城门往里别给别断的,那么毫无疑问,单撞一边城门时,城门往里别的更深,对门轴的伤害更大,更容易把门轴损坏。 到这里,李孟羲认为,单撞一侧城门,效率更高一点。 这其中,涉及到动能浪费,涉及到城门形变。 拿不定主意,李孟羲问刘关张三人,问,“三位觉得,撞门中,还是撞一侧,破门更快?” 刘关张三人入神的看着冬冬被撞的城门,看着一侧城门不停的往里别。 “某觉着……”刘备手摸下巴,眉头微皱,思索模样,他迟疑了一下,“是撞一侧更好。” “某也觉着如此。”关羽凭感觉,也给出了答桉。 “俺也一样!”张飞是同样的回答。 四比零,所有人都认为,撞一侧破门更快。 “那就说定了,日后再撞门,对着一侧门撞!”李孟羲下了论断。 刘备点头,关羽则是稍有迟疑,关羽手拂长须,仰头上看,盯着高大的城门中端看了好一会儿。 “若说破门最快,攻城椎越高,或可破门最快。”关羽说完,不去看刘备,不去看张飞,却低头看了李孟羲一眼。 彷佛就是,关羽觉得,李孟羲肯定懂为何如此,刘备张飞,算了,不是顶尖聪明。 李孟羲倒是疑惑了,破门快慢,跟攻城椎高低……有关系? 他想了好一会儿,明白了,还真的有关系。 按极限假设来推断,如果攻城椎极限的矮,那么,撞门时,只能撞到城门角,这样费力撞了半天,城门的木头撞的变形了,甚至城门角破了,但是,门轴没断。 城门本身,也是杠杆。 往城门角撞,阻力乃是城门之弹性形变。 城门角此处,弹性形变力臂长。 也就是,城门弹性形变,就抵消了很多攻城椎的动能,剩下的,对门轴的动能,就少了许多,因此,就难以破坏门轴了。 所以,要想撞断门轴,最好是攻城椎的撞锤和门轴齐平,这样,力直接施加于门轴上,更容易断轴破门。 YY小说 而放在实际中,一般而言,城墙极高,城门也是非常高大,城门的高度,远比攻城椎高,要想攻城椎锤头和城门轴一个高度,不太可能。 但纵是如此,攻城椎越高,离门轴越近,对门轴施加的力也就越大,断轴破门的效率,也就越高。 所以,攻城椎要想破门高效,不仅攻城椎要大,锤头要重,且高度也要高一些才行。 攻城椎的高度,竟然也影响破门效率。 李孟羲很意外的,又弄清楚了一点。 李孟羲觉得自己这片刻时间,弄清楚的东西可太多了。 更让李孟羲感慨的是,好多问题,竟是刘关张三人发现并指出的。 刘备拿快子和断掉的攻城梯梯阶作比。 刘备说攻城梯最好爬单人,双排人容易相互影响。 关羽说,窄梯轻便,抬扶便利,且城上之敌推梯,敌借力之处少。 张飞则因为昨日攻城,亲自带领攻城椎破门,由杠杆想到了撞门到底哪点破门最快。 关羽最后,则又提到了,攻城椎高度问题。 这三人,贡献了多少问题和思路。 这让李孟羲明悟,虽然说,已知道集众人之智,从刘关张,从普通士卒,从军医,从木匠们,从任何人那里收集众人的点子与方法,远比自己一个人单想高效的多,但这是不够的。 思考问题,众人思路碰撞,也是集众人之智,能提高思考效率。 看来,以后不能自己一个人闷头想问题了,得找人一起讨论才是。 就如今日,若无有刘关张三人一起讨论,哪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第四百七十三章 瓮城攻守术 战后盘点,城门这一点儿盘点完之后,众人一起去看瓮城。 说起来,此次攻城战,打的是一塌湖涂,稀烂,丢死个人。 事先都不知道有瓮城, 攻城队都没带梯子,以至于,枉死不知多少人。 瓮城,小小的一圈,瓮城城墙比外边的城墙矮多了。 登上瓮城去看,居高临下瓮城下的角角落落看的一清二楚。 并且因为瓮城小,张飞说, 昨日攻城, 这一圈瓮城上的贼人不管从哪扔石头,都能把石头砸到攻城椎上。 这倒是让李孟羲明悟了,瓮城和普通的一道直下去的城墙还不一样,普通城墙,没办法限制住城外敌军攻城的人数,但瓮城,围了一圈,等于是,瓮城包围面积的大小,就等于限定了敌军可以集结的范围是多大。 因而,从攻城术和守城术两方面考虑,从守城术,城墙根下,聚集的敌军越少,城头压力就越小,为此,守城方会在城前建壕沟,立削尖的木桩。 但于瓮城而言, 瓮城接在城门之后,第一道城门破,我军可能还要堵在城门处,和敌军厮杀一阵。于此时,瓮城其实也是我方战场。 那么,瓮城中的空地能集结兵力多,实则于我方也是优势。 为限制敌军数量,把瓮城修成狭长的过道,就太傻逼了。 固然,这种结构,敌军破第一道门之后,再去破第二道门,敌军兵力无法展开太多。但同时,我方要堵在城门口,把敌军堵回去,那我方能展开的人数,也就过道那么宽一点的人,人数同样不多。 敌我,展开兵力相等, 则我方不能对敌方有优势。 所以考虑到城门洞处拒止敌军这一点, 瓮城的包围面积, 其实应该大一些。 这样,敌军破门之后,敌军从城门洞杀出来,我军瓮城中集结,敌军一杀出来,就处于我一大堆人的包围之中。 这样,敌军虽破门,但于城门洞处,敌军投放人力,通道只是城门洞那么宽一条通道,而我军人力,占据宽阔的一大片。 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从城门洞中杀进来的敌军,会一直处在我军三面包围之中。 于城门洞处,又是一道绞杀敌军的有利地形。 所以,瓮城大小,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好处。 瓮城圈的范围大了,我军于瓮城中集结的人就多,敌军破门自城门洞攻出来的时候,我军拒止能力就强,能绞杀更多敌军士卒。 瓮城范围小了,优势则在于,敌军万一成功攻入瓮城,则敌军于瓮城中能集结的人力少,待之后,敌军把梯子搭在城墙上,爬墙攻瓮城,其攻城人力就少。 瓮城大小,各有优劣。 至于瓮城大小,则还有讨论。 瓮城,同样的面积,是宽短好,还是窄长好。 宽短,指的是,瓮城比城门洞宽许多,但从城门洞到瓮城城门,距离短一些。 这种宽短的瓮城,其好处是,因为其宽,我军堵在瓮城中时,横排就长,横排长,敌军从城门洞中杀出来,不容易从两边打开局面。 在城门洞处,我军之所以有优势,能把敌军三面包围,就是因为,敌军出城门洞就几排人,而我军外面围的人,一大横排。 当战况持续,敌军会逐渐往两边往前突,当敌军突到两侧城墙时,那么此时,敌军横排就与我军横排一样了,我军将失去包围优势,敌我则是方阵相对。 因而,此情况,瓮城越宽越好,越宽,我军左右翼人越雄厚,包围敌军的时间就越长。 此时,倒有了破瓮城的战术。 破瓮城中的敌军,不同于破阵,而是要拉拒,要消灭瓮城中围堵的敌人,把瓮城中的敌人肃清。故而,我军攻入瓮城之后,往两边突要重要于从中间突。 因为两边之敌不肃清,我军则一直处于包围之中,则一直劣势。 什么时候我军能在瓮城中拉开横排方阵,左右无一敌军,则我军方破掉了敌军的包围之势。于此刻,我军才能最高效的肃清瓮城中的敌军。 由此,又反知守瓮城之术。 于城门洞处拉拒时,左右翼应放重甲精锐,中间,则应多放人力。 因,左右两翼,空间有限,只能是提高兵员质量来增加力量,而中间有纵深,可以用数量来确保稳固。 这跟守城时,往城墙角放甲士的目的是一样的。 宽短的瓮城,优势在包围之势。 至于窄长的瓮城,优势,在于堵滞。 既,和敌军在瓮城中拉拒,此时,瓮城中拉拒,我军横排,与敌军横排,人数一样,我军不占任何阵型优势——我军优势,则在瓮城城头。既,更多的靠城头我方弓弩手杀伤敌军。 此时,我军阵型纵深长,人力后继多,因而能把敌人在瓮城中堵的更久,敌军被城头打击的时间就因此更长。 瓮城宽短之形,我军两翼厚重,有合围之长势。 瓮城窄长之形,我军纵深漫长,可长久把敌军堵在瓮城之中,有城头击敌之长势。 至于如何取舍,细思,应该因城制宜。 何为因城知宜?既,看城墙高大与否,城墙毕竟是最强地利。 若是巨城,城墙高,瓮城墙也高,此时,城墙优势巨大,敌攀梯攻瓮城,难下。 于是,此时,城墙之优势,高于合围之优势,所以,巨城,瓮城用窄长之形,重用城墙优势。 若是城墙低矮,如文安县,文安县城墙低矮,若文安县也有瓮城,瓮城城墙就更低矮,此时,瓮城再用窄长构造,那么敌军能轻易打灭我军两翼合围,然后挤了进来,接着敌军再用攻城梯一搭,因为瓮城很矮,攻城难度不大,那么敌军不一会儿,就攻到城头了。 此时,还想利用城头我军弓弩手打击敌军,显然已不可能。 故而,若城矮,城墙之优势,远不如合围之优势,所以,小城,瓮城用宽短之形,重合围。 这是取舍。 至于说把瓮城建的又宽又长,似乎并不一定妥当。因为城并不是越大越好,城越大,防守需要的人力就越多。城大,利于我兵力城头展开,可一样利于敌人攻城兵力展开。 xiaoshuting.org 尤其瓮城这种危险之处,大了不一定好。最高价值的发挥每一寸空间才好。所以,有宽短窄长之取舍。 至于瓮城之守城法,跟城墙守城法,无太大区别。 不同的,毫无疑问,瓮城挨着城门洞的那一段,会最先被敌军攻击,敌军兵力从城门洞冲出来,直接就能攻击此处。 于是,挨着城门洞的左右两边的瓮城城墙,是为最薄弱处。 加强此薄弱处的方法,一为,把精锐甲士,强弓劲弩,把精锐力量放到这里,以增加守城力量;二为,把擂石金汁,优先支援此处,增加此薄弱处的防守韧性;三为,攻城士卒轮换休息时,此处轮换的频繁一些,以使守兵时时有充沛体力;四为,筑城时可以把楼梯口建在此处,敌军从此处登城,处于三面合围之中,进一步增加敌军登城难度,楼梯口近,我军增援迅速,又增守城韧性;五,可于此处修建箭塔,数层箭塔,可多容纳几十人,等于大大增加此处防御人手。 此五道手段齐下,则变薄弱,为最难啃之固强。 第四百七十四章 瓮城攻守术(二) 谈及昨日攻城战时,黄巾根本没在瓮城里放人,直接出让瓮城,李孟羲把黄巾好一番耻笑。 关羽默默听完李孟羲的高论,待李孟羲说完,关羽不可置否的提点道,“羲儿, 此不可一概而论。我军精强,自可调精兵勇将,围堵瓮城,变城门洞之方寸之间,为绞杀之所。 然则,黄巾兵弱, 又无勇战之心,黄巾弃瓮城直退守城门倒也无错。反之,若黄巾想围堵瓮城, 我兵自城门洞杀出,黄巾弱兵不及抵挡,一触即溃,到时,我军尾随追杀,瓮城城门未关,我已杀至,岂不瓮城轻失也?” xiashuba.com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行。 至于这瓮城围堵还是不围,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更要因兵因人制宜。而不可拘泥不化。” 关羽话完,李孟羲陷入沉思。 关羽话中的深意,李孟羲听明白了。 固然说,城门洞处, 为一处绝好的绞杀敌人有生力量的地方。 但其实于黄巾而言,黄巾放弃城门洞处之迟尺之争,直接退守瓮城,反而是最明知之选择。 因,黄巾不能边拒止边从容而退,很容易被一冲击溃。当黄巾溃败,蜂拥后逃之时,可能城门都来不及关上,瓮城城门就失守了。 关羽说,兵无常势,用兵当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更要因人制宜,李孟羲深以为然。 围堵瓮城,义军精兵能做成,不代表羸弱的黄巾军可以做成,这便叫做,因兵制宜。 设身处地的想,万一哪天,陷阵营来攻城, 到时义军可能便将处于如今日黄巾一般之处境,围堵瓮城风险稍有些大,稍有不慎,就被杀崩。 如此算来,瓮城里一兵不放,瓮城城门直接关死,反而不失为万全之策,稳妥之法。 与之相比,围堵城门洞,无论如何,有风险。 至于说,把瓮城城门关住,瓮城里边放一堆死士,这个方法倒也能用,只是,死士是生死存亡之际拿来以死博活以小博大的最终手段,而不是拿来送死的。 有一众悍不畏死的死士,留着哪一天破阵杀将,留着诱敌深入不好,非要在瓮城中浪费掉。 死士用来破阵杀将,可挽救一场败局,用来诱敌深入,也可以小博大,坑害敌军一支精锐。 于瓮城之中,敌已攻破城门,敌军兵力将源源不断的抵达,而围堵瓮城的死士数量有限,早晚要被淹灭。一部死士,留在瓮城中,能起到的作用,不过是杀伤自身三倍以上的敌人,把敌人堵住半个时辰,甚至一两刻。 两下一比较,就知,轻死之士能用于围堵瓮城,但不值,一点不值。 李孟羲皱眉思索半天,难道这黄巾,要围堵瓮城,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若有朝一日,陷阵营破我城门,我兵又不十分善战,我军真就没办法借城门洞口的地利优势绞杀陷阵营? 半晌后,李孟羲抬头看向关羽,道“若用塞门刀车如何?” 关羽略一想,摇头,“围堵瓮城所图为何?绞杀也。塞门刀车堵路,敌我相隔,如何绞杀,失本意也。”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挠了挠头,眉头微皱。 塞门刀车,严格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个活动的墙,而没有什么杀伤能力,塞门刀车名字上带有个刀字,也确实有刀刃或者枪尖,然而推着刀车去撞人,杀不了两个人。 敌军拿盾手来说吧,敌军盾手抱着盾,顶在身前,塞门刀车能把敌军挤的步步后退,刀车上的刀尖却无法真正高效的杀伤。 刀车把城门洞围堵住,就如关羽所说,敌我相隔,此时要想借地利绞杀敌军,此计落空。 反而,于城门洞方寸之处,城门洞窄,而瓮城宽,敌军本来就处于劣势,处于重围之中,此时有刀车,敌军顶着刀车,反推过来,此时,刀车于敌军,反而等于是盾牌了,敌军扛着刀车挤进来,反而破了我军合围优势。 看来,塞门刀车最适用之处,在于城门洞中,而非推出来堵着城门洞口,尤其不适用于我军集结瓮城之中,想绞杀敌军之时。 既然,塞门刀车不妥,李孟羲思索一会儿,又有主意,他看着关羽道,“那,据马如何?据马可阻敌,又不至敌我相隔。隔据马,我军枪矛攒刺,不也能绞杀无数?” 李孟羲这个点子说完,关羽略作思索,微微点头,“此法,妥也不妥。” “何为,妥也不妥?”模棱两可的答桉,李孟羲迷茫了。 关羽道,“若门洞之敌,乃轻甲无甲之士,我隔据马持枪攒刺,确可杀伤无数。 然,若敌为重甲精锐,此时,非重刀大斧贴近死斗,徒长枪攒刺,杀伤了了。此时,据马反碍贴身死斗。 故,某说,凭据马绞杀,妥也不妥。”李孟羲点了点头,明白了,还是得因兵制宜。 据马堵门,确实能阻拦敌人的同时,还不耽搁我军绞杀,但分情况,大多数情况,敌军披甲单位不多,哪怕是披甲单位,腿胳膊啥的,都露在外面,此时,我军一大群人隔着据马攒刺,还能绞杀一大群人。 但,若是如步人甲士一般的重甲步卒涌上来,我军已无从容敌军之可能。 纵无法杀伤重甲士,据马应该依然有用,李孟羲认为。 据马拦路,敌军若想越过据马,得十数秒时间,这十数秒时间,足够我军风一般的撤出瓮城,然后啪一声关上城门。 拿昨日攻城战事来说,黄巾若以据马堵住瓮城,黄巾纵然可能稍作抵抗就顷刻溃散,但,义军却没办法快速追杀过去,没办法趁势杀出瓮城,就因为据马拦路,过据马,比跳栏难得多。 李孟羲觉得,据马可行,有据马堵门,围堵瓮城就稳妥的多,不至于一个溃散,就致瓮城轻失。 后边,众人于瓮城之上,又谈到其他。 因第一道城门之后,有瓮城,故而,破门队需要带攻城梯,昨日攻城,此处便疏忽了,张飞所率攻城队,一架梯子未带。 李孟羲明白疏忽在哪,疏忽在战前未能彻底查明敌城详实。 虽然攻城之前也用了半成品井阑支着根长竹竿,趋近城池查看,可于城前三十步查看,三十步远,离得远,看护城壕沟只是一条线,未料到壕沟会那么深,以致对城墙的攻势大为受挫。 同样是因为竹竿不够高,城门后的瓮城比城墙矮了一截,离三十步远,同样未能看到瓮城,因此,也就准备不充分,再屈攻势。 看来,攻城需要足够详细的情报支持。 就比如此次,井阑不够高,不能看清壕沟和瓮城全貌,若当时遣重甲士冒险到城下,至壕沟前,拿竹竿测出壕沟深度,一看壕沟太深,便能事先有所考量,有所准备,不至战时受挫。 为探查详明,去测壕沟深度的重甲士可能会死个几人,但死的这少许人,避免了攻城时更多的人死。 由此,井阑乃攻城不可或缺之物。 半成品井阑,竖根竹竿,的确也能登高望远。 但其一,竹竿并不足够高,高度并不完全满足侦查需要,第二,如今军中的竹竿是游骑商队买回来编竹篓的,日后行军,军中能不能有如此长的一根竹竿,还是两说。 故而,若条件允许,还是应当做出足够高的井阑。井阑虽然是辅助型攻城器械,但其重要性,甚至比一般攻击型器械更重要。 于攻城,李孟羲学到了一些经验,管他城门后有没有瓮城,破门队最好都要扛一些攻城梯。 若门后没有瓮城,攻城梯丢了便是。 若有瓮城,梯子直接派上用场。 再者,攻城梯上架盾以为龟甲攻城梯,也能提供遮掩防御。 抬梯入城,万一敌军龟缩城主府等处,有梯子立时可用。 第四百七十五章 问策于卒,收获累累 午时,众人匆匆对付一顿。 吃着吃着,李孟羲停下快子,突然问,“俘虏呢?俘虏给饭吃了没?”他看着刘备。 刘备吸熘着粥,含湖不清道,“妇孺老弱, 昨日夜里便开时给吃的。 至于剩下的,早晚一顿,先不慌喂饱。” 李孟羲心里有底了。 这个处理俘虏的方法,就是前段时间讨论过的方法。 俘虏抓到,把俘虏饿着好,饿的没力气, 他就没力气暴动造反。 但此中有不足,青壮饿着就算了, 老弱妇孺饿他干嘛,这类弱势群体,就算吃饱,他也没心思暴动的。 小娃娃饿的哇哇哭,于心何忍。 吃着饭,李孟羲回想着上午巡查所得,这一上午,从城墙北角看到城墙南角,从壕沟看到攻城梯,从城门看到攻城椎,从城外看到瓮城,把整个战后战场,扫了一遍。 发现的问题多不胜数,战后所得自然也丰富。 把上午所得所有,在脑海中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李孟羲放下了碗,正要开口说话,边上关羽正添饭,立刻盛粥过来, 李孟羲护住碗, “额,不了,我饱了。” 李孟羲看着刘备道,“此番攻城,历战士卒多达三千之众,何不效彷旧法,询问士卒攻城所得,以集获众人之智?” 刘备停下碗,盛粥的关羽也顿了下勺子。 “甚好!”刘备道。 “甚好!”关羽也道。 关羽对【众人之智,胜于一人之智】这个道理十分信服。 那是早前了。 曾河边演阵之时,令士卒们自演其阵,而后问策。 本以为,普通士卒,大字不识,能有个什么见识。 然而,那日得战策五十,其中单锥阵破阵之法, 便足有四种。 刀盾士左右撞枪阵开路, 地趟刀破阵, 大椽破阵,冲车破阵,都是那次从普通士卒那里问得的。 士卒亦能知阵略,关羽深信如此。 刘备也深信。 倒是张飞,因张飞长时间以来一直领斥候在外,也就最近一段时间才和中军汇合,当时河边沿阵,以及之后众多军中建设,张飞都不在场。 因而,李孟羲说问小卒兵略战策,张飞不屑嗤笑,“小小卒子,能有何见识?” 李孟羲立刻一眼看过去。 不用李孟羲说话,刘备放下碗就数落张飞了。 但看张飞的样子,一脸不在乎。 看来,只有眼见为实,张飞才会信,小卒子一个个也聪明的不得了。 约定好此事之后,午饭过后,等到太阳不那么晒,刘备起身,道,“走,聚士问策。” —— 主营,休憩营中的所有昨日参与过攻城战事的士卒,再次被集结于一起。 众士卒不明何意,都以为,又有战事了。 刘备叫过所有百夫长,二三十人。 把百夫长们叫到一起,交代到,“一会儿,你们下去交代清楚,昨日攻城,人人历战,若谁有什么想法,不管是攻城战法,还是什么,只要有用,大赏。” 说罢,目光扫了一圈,见百夫长们,多是军功升任上来的老人,刘备道,“你们也都是老人了,应该知道,什么叫好想法吧?不用再详说了吧?” 百夫长们都是点头。 “那好,回去,记得,个个交代清楚,单个时辰之后,你们把麾下士卒的想法,一并说来。去吧。” 然后,众百夫长回去了。 聚集着两千多战兵,等到各自百夫长回来,都问,是不是要打仗了。 一名百夫长顿时就笑,“打啥子,城都打下来了,没打仗。起!给我让个地儿。” 什长伍长们赶紧腾开地儿。 百夫长坐下之后,挠头想了一会儿,“是这个。我跟你们说啊,玄德公让咱们想想,有啥好法子,然后能领赏。”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话说完,好多人都是迷茫,“啥是好法子吗?”有人问。 百夫长也是头痛,直挠头。 “要说到底啥是好法子,俺也说不清。这劲儿,俺跟你们说说,俺知道的好法子。” 说起以前,百夫长可有说的了,他磨拳擦掌,吐沫横飞的,“那早了,你们还没来,那时候,俺们才四五百人。军师那时候,也刚来。 俺们在河边练兵……” 这个百夫长,是涿州老人了,当时关羽河边练兵,那第一次问策于卒时,这个百夫长当时就在。 “……俺们锥阵撞他枪阵,干撞,撞不过。你猜怎么着?俺被枪戳到腿,边上一歪,没想到把边上的五六杆枪给压偏了,反倒撞开门户。 军师说,这就是个破阵法子。 俩盾手,不急着前冲,一个左撞,一个右撞,就能在枪阵中撞开个缝儿。 也因这事儿,俺当时升任伍长。” 说起当时壮举,百夫长一脸自豪,“这么说,你们可懂?” 见部属们依然迷茫,百夫长又说,“不止如此。你就说枪不好,枪头扎地里,拔起来,枪头掉了。 这说上去,也是能领赏的。 为何?上边知道枪头容易掉,再着人做枪杆时,就做的紧一点,这叫,改进军备。” 此百夫长认真负责,认真向麾下讲,如何是好方法,如何是能得赏的法子。 其实说起来,单就激发战兵的主观能动性,启发战兵们思考,并从普通士卒那里搜集作战意见这一点,看起来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因为,军中还没有培养起氛围。 义军扩军太快了,从最初五百,到出涿州时千人,到两千,到现在三千,兵力足足扩了六倍。 很大一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有好法子就能得赏,他们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思考并得到回报的经历。 全军之中,也就当初最早的五百乡勇,是最清楚到底这个用法子换奖赏说的是什么。 这部分义军老人,是最热衷于主动思考,也是最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 但,这部分人太少了。 大多数战兵,主观能动性其实没有。 好在,军中现在有基本的基础了,基础就是那少部分义军老人。 营中,各百夫长,吐沫横飞的向部属讲解要多想想,甭管自己个觉得好不好,说出来,只要说出来,万一玄德公他们觉得是好点子呢。 就这样,一个观念在战兵营全营扩散。 所有战兵,不再仅限于少部分老兵,所有人都知道了,但凡有想法,只要有能用到的地方,就能得赏,赏赐还相当丰厚。且,若谁的想法被用上,那么日后升职,此人优先。 战兵营全营初步调动起了主观能动性。 有一处,一个百人队,一小子嘿嘿一笑,他抠着自己的脚,道,“那俺鞋不好,爬梯子,鞋掉了,差点摔下去,那这算不算法子?” 百夫长一听,眼一转,“算!我估计,九成能算。” 一旁众人哗然,这也算? 抠脚的小子没想到,随口一说,还真是所谓的“法子”,他大喜过望,忙问,“那那俺能得多少赏?” 百夫长道,“不知,反正不会少。” 这一处,是整个战兵营的缩影。 满营战兵,不管新兵老兵,都在开动脑筋思考。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后,刘玄德来,“各百夫长,收拢各人想法之后,前来!” 百夫长们立刻起身,挨个问。 又一段时间之后,百夫长们络绎前来。 等人到齐。 刘备令,一一上前。 第一个百夫长,百夫长过来,思索了一下,“俺队里有人说,没磨刀的石头,他说刀都锈了,这算不算?” 说完,不确定的看着矮几后的刘备和同在矮几后的李孟羲。 “算!”李孟羲立刻答道。 这个百夫长话一说出口,李孟羲立刻就知道,这又是一处未曾料到的地方,自己也根本从未想起,更是未记录在策。 磨刀的石头,对的,行军在外,要维护兵器,这个维护,自然包括时不时把刀磨利,把刀擦擦。 说到磨刀,野外倒是能随处可找见石头,但是,随便找的石头,肯定不会有专门的磨石好用。 李孟羲立刻就在布匹上写到,“【磨刀石】,军中当配备磨刀石,以战前战后磨刀砺枪,亦可除锈。 磨刀石不必人人配备,一什或一百人队,配备一块,或就够用。 磨刀石普通石料,最好,配备好用石料,以提高效率。 由磨刀石,则又知,日常维护军备,除磨砺,亦需时时擦拭兵器。于此,军中尚缺擦拭刀枪之细布。 细布需配备。” 写完,李孟羲抬头,朝百夫长点了点头,然后悄悄问刘备,“玄德公觉得,此法值赏多少?” 刘备见李孟羲提笔写了一串,便知道此法有用。 至于赏多少合适,刘备拿不定主意,反问过来,“羲儿,你觉赏多少合适?” 李孟羲略作沉思,“三贯钱如何?” 刘备点头,“合适。” 而后,刘备回头看了一眼,“来啊,取粮三斤,分作两份,一份一斤,赏于百夫长,一份两斤,包起。” 李孟羲顿时愣神,“不是赏三贯……” 刘备朝李孟羲笑笑,靠近,悄悄说,“此激赏也。羲儿你应知,激赏重时效,此一二斤粮,便是时效。” 刘备这么一说,李孟羲奥了一声,恍然。 然后,李孟羲就多认真的看了刘备一眼,好一个刘玄德,这激赏法,用的比我还熟,李孟羲想着。 刘备所说的激赏法的时效,是这样,这会儿要重赏想出了好法子的士卒,因为已经有了军票,要赏多少,可以直接在军票上写多少。 但是,为使激赏法最有效果,除了军票这一个日后才能兑现的凭据以外,还应赏一些立刻能拿到士卒手里的实物,不必赏太多,但得有。 这才能,让激赏法,有最大的效果。 李孟羲用激赏法,用在木工营比较多,然而他都没想到,用于此时。 刘备倒是活学活用了。 另一边,刘备手拿笔,在一块巴掌大的五色锦帛上,写下,“三贯”,写完,拿给李孟羲看。 “羲儿,你看写的可对?” 因为是异体字,刘备怕写错。 “对。”李孟羲点了点头。 刘备把写好的军票递给百夫长道,“此与你,”转头,把亲兵帮着包好的两份粮食,一并也递给百夫长,“军票三贯,还有两斤粮食一并交于想出此法的士卒。另一斤,是你身为百夫长,举荐有功,特赏赐于你。” 百夫长欣喜接下粮食,这其中,还有赏赐他的一斤。 这个方法,还是李孟羲想的。 匠营副官鲁犁帮着汇报木匠们所想的改进生产的方法时,每上报一人,除奖赏当事人以外,也另赏鲁犁一斤粮食,理由就是,荐才有功。 这也是激赏,激赏鲁犁不辞辛苦,热心的把木匠们层出不穷的好点子,一一上报。 刘备又问百夫长,“还有何法?” 百夫长又思索片刻,道,“我队里,还有人说,盾不好,太小。这个是不是……” 这一条,不用士卒提,李孟羲跟关羽操练盾桥的时候,也发现了,军中现在军备混乱,盾牌大小不统一,以至于盾桥搭城,处处有缝隙。 关于这一点,已经记录在册。 也就是,重复了。 不过,本着千金买马骨的想法,虽然士卒想的晚了一点,但毕竟是某个士卒认认真真绞尽脑汁单独想出来的。 所以,还是奖赏。 “三贯。”李孟羲道。 刘备不见李孟羲记录,还奇怪,听李孟羲说赏三贯,刘备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拿笔,又在五色锦帛上写了“三贯”,同时,还有三斤粮食,分作两份,两斤于想出主意的士卒,一斤赏百夫长。 百夫长又得了一斤粮食。 百夫长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了。 后边,百夫长又说了一个想法,说有士卒说,板车容易倒。 李孟羲还愣了一下,攻城关板车什么事。 随后,他想起来了,说的是,弓弩营。攻城战的时候,弓弩营躲在板车后,跟城头对射。 之所以用板车,是因为塔盾还未来的及做,暂时用板车顶上,勉强也能用。 板车重心不好,支到地上,容易倒,这李孟羲也知道。 自然,弓弩营的士卒,又慢了李孟羲一步。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英雄所见略同,弓弩营的士卒能见识到和李孟羲一样的问题,也算是士卒是真的认真细致的思考问题了。 “三贯。”李孟羲依然说三贯。 刘备见李孟羲还是没动笔,还是照例说三贯,便知道,百夫长连说的几个法子,全都平平无奇,没入李孟羲的眼。 第一个百夫长,总共就说了三个法子,然后说没了。 “这就没了?”李孟羲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失望。 一个百人队,打了一次憋屈至极的攻城战,结果问有何心得,才三个人能有心得。 太少了吧。 其实普通士卒能稍有想法,稍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已经很不错了,是李孟羲要求太高。 别的军队,放眼整个大汉,谁人如此重视普通士卒的智慧?无一人。 后边,百夫长们一个接一个上前,各逞纷说。 —— “俺们队有人说,鞋不好。爬梯子鞋老掉。” 一百夫长如此说道。 这个问题,又是重复了。早在关羽部开始练习奔袭之法时,李孟羲就意识到,合适的鞋子于奔袭之时,尤为重要。若是鞋子跑两步就掉,那肯定跑不快。 若非还在行军,还在战时,李孟羲早就想办法给奔袭之士一人配一双合脚的鞋子了。 这个由士卒想出的法子,依然重复,依然千金买骨,还是三贯。 后边,接连都是一些小的问题,通通三贯,李孟羲根本不拿笔记。 刘备很是奇怪,这怎么了。 又有一百夫长来。 百夫长上前,说了第一个问题,“俺们百人队,是破门的。 俺们冲进去城中的时候,城里骑兵冲过来,俺们手里只有刀盾,竟挡他不住。 照俺想,是不是也拿根长的?” 百夫长话一落,李孟羲勐地就抬头看向百夫长。 旁边,本来无所事事的张飞,也一下瞪大了眼。 这一处,关于刀盾兵入城之后,万一城中激战,只有刀盾,不能应付城中阵战厮杀。若不然,贼将张宝冲杀过来,也不会把刀盾士们撵的兔子一样。 张飞本来是想寻隙和刘备关羽商量下,看是不是,长枪大戟什么的,攻城也带着。 没想到,还没说,倒被这小卒子说出来了。 张飞没来由一阵气恼,瞪着百夫长。 李孟羲眉头紧锁,他因百夫长这一番话,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百夫长说,城里骑兵冲过来?怎么回事,守城的时候,守城一方能用骑兵守城吗? 还有,攻城士什么时候被骑兵冲了? 李孟羲问下去。 刀盾士便把攻城的时候的事说了。 听到刀盾士说,刚冲入城里,没多大一会儿,一贼将纵马冲过来,把人追的到处逃。 李孟羲脑海中,浮现出一幅骑兵守城画面——敌军已破城门,已破瓮城,然后,敌军蜂拥而入,沿着街道杀来。 此时,我方一队三五十人的精骑,于街道另一侧,摆开冲锋队形待命。 一声令下,我精骑数十,结阵冲去! 一般来说,有城门这个地势限制在,敌军大可能在城门洞中,不能维持队形,敌军从城门蜂拥出来,也是队形混乱的。 若是敌军再推着攻城椎,扛着梯子,乱七八糟的,队形就更乱。 那么,我骑兵阵势从街道另一头,朝城门涌来的散乱之敌杀去,一波,足以把敌军的势头冲的溃不成军。 敌乃散乱之敌,骑兵结阵冲之,敌纵蜂拥而来,其如何阻挡? 骑兵还真能守城。城中厮杀,乃阵战,阵战能用之法,城中防守也就能用。 由此,倒又知攻城战法。 攻城士入城之后的战法。 于城门洞里,闭塞狭隘,阵势必然混乱,又因为,攻城士要推着攻城椎,抬着梯子,乱七八糟,又把阵势乱了。 这要万一,我军散乱而出,不成阵势,只顾着拼命往城里冲,万一,敌军已备好骑兵,或者备好严整的枪阵,一波反击,狠压而来。 我军散乱,岂不顷刻就被敌军杀败? 冲的再快,瞬息被杀的败退回来。 故而,攻城士入城之后,不在侵袭之快,在于步步推进,应重稳妥,决不能给敌军反击之机。 故而,我攻城士自出城门洞杀入城中,应立刻稍做停顿,整队结阵之后,再抱团沿着四通八达的道路,碾压而去。 如此,敌军纵反击,反击无力。 我因为抱阵向前,反而,会拥有更强的溃敌能力,能更快的瓦解敌军的战斗意志。城门处稍作停顿整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耽误的些许时间,会在之后摧枯拉朽之中,找补回来。此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也。 看来,无论何时,步队结阵都是最佳选择。 既然提及城中守敌可能会用骑兵作战,以城中道路之宽阔,这个可能真的会有。 那么,以李孟羲如今对兵种的理解,刀盾士,真的对骑兵无力。 克制骑兵,得需要长兵器,需要弓弩。 在此以前,李孟羲认为,刀盾是攻城的最佳选择。 攻城之时,盾是必需的,因为要遮挡漫天的流箭;城头厮杀,一跳跳进人堆里,拿长兵器,施展不开,用刀盾合适,所以刀盾最适合登城厮杀。 再加上环首刀也轻也短,爬梯子方便。 故而,李孟羲便认为,刀盾士乃攻城最佳兵种,因此此次攻城战,他想尽办法,凑了两千八百多面盾,攻城的三千人,除了弓弩手以外,全是刀盾士。 现在,有百夫长呈上建议,李孟羲明白了,攻城全带刀盾士,是不合适的。 应该分情况讨论。 攻城墙的,自然依然刀盾士合适。 但,破门队,破门之后,是直接要入城厮杀的,城中空间大,情况也复杂,可能要面对守军骑兵冲击,也可能会面对守军枪阵压来。 所以作为反制,破城队必须也带长枪大戟,弓弩。 可由此,产生一个问题。 依李孟羲所知,一手拿盾,一手拿枪戈,实则不如单纯的枪阵犀利。 平日里操练,盾戈手跟戈手对打,戈手同样比盾戈厉害。 一手盾,一手长兵,稍显得笨重,单手用长兵,速度和力道也慢。 因而,盾枪合用,李孟羲认为,不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弓弩手既然也要跟着破门队入城,弓弩手拿盾是必须的,所有攻城士卒都需要拿着盾防御头上的箭雨。 但弓弩手拿着盾,还如何御使弓弩? 这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 无论戈手,枪手,还是弓弩手,未入城时,需要拿着盾遮掩箭雨。 到入城之后,盾影响战斗,索性直接丢掉就是。 这便是解决办法。 李孟羲皱眉思索良久,他得到了今日最有份量的来自于普通士卒的战策。 战策细分有三。 其一,守城之时,以骑队冲击蜂拥而入之散乱之敌。或以城中严整之阵,反击散乱未成阵之入城敌军。 其二,为攻城法。出城门洞入城之际,我攻城士必然队形散乱不堪,此时切忌盲目求成,应暂做整队,聚拢人手,排齐阵势,抱阵再行。 其三,为长兵弓弩攻城之必要。破门队需带长兵弓弩,长兵弓弩之卒,其手中之盾,入城丢弃。 这是由普通士卒贡献了一条想法之后,李孟羲扩展和总结的战策。 “二十贯!”回过神来的李孟羲,高声说道。 前边都是三贯,突然二十贯,百夫长们瞬间侧目。 李孟羲自顾埋头写东西。 刘备很有默契的,嘱咐身后亲兵,包十一斤粮食,十斤单包,一斤另包。 一旁,张飞很是不爽,那是明明有了绝妙想法,正要说出来收获一片赞许的目光,却被人抢先了那种不服。 不管张飞如何想。 如果说之前,张飞不甚看的起普通士卒,那么此之后,张飞不得不承认,小卒子他娘的也十分聪明。 李孟羲一阵动笔,把东西写完,他期待的看着面前百夫长,方才得了攻守战法三条,今日聚拢攻城士以集众人之志,已不虚此行。 李孟羲问百夫长,还有何建言? 百夫长想了一下。 “碗,俺队里有人碗破了。”百夫长说。 这…… 好吧,也算是问题。 陈年旧问题。 老早,早在招抚黄巾流民的时候,李孟羲就发现,流民穷的吃饭的碗都没有。 因而,他令木匠营杂活木匠,一直在做碗。 军中现在还是缺碗,但问题早就解决了。 前一条建言有多惊艳,这一条就有多普通。 无奈,李孟羲只能,还是千金买骨,三贯钱。 三贯钱不多,有这三贯钱做引,得了赏赐的士卒,下次更加用心的想问题,说不得下次就贡献了一条很有价值的建议,那就赚了。 三贯钱,买一条战策,天下间没多少比这个更赚钱的了。 再往后,百夫长们再无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建议。 就到最后一人了,李孟羲本以为,今天也就到这里了。 没想到最后了最后了,又得到一条极有价值的建议。 最后一名百夫长看着陌生,陌生是因为大多数老百夫长,李孟羲都眼熟,这最后一名,不认得,应该是新升上来的。 “俺弟给烫住了,”百夫长上来就是一句,百夫长看着李孟羲,“下回攻城,能给个草帽不?” 李孟羲稍有些迷茫的看着陌生百夫长,烫着应该是被城头金汁烫到了。 草帽? 草帽能防金汁? 李孟羲目光转向刘备,目光带着问询。 刘备头仰起,沉思模样,一会儿后,“草帽……倒能防金汁。”刘备微微点头,自语道。 李孟羲听到了刘备的滴咕,他问,“草帽就那一点大,能防的住?”他疑惑。 刘备耐心解释,“这样,咱试一下。来啊,”刘备招呼亲兵,“去寻一顶草帽,一顶斗笠前来。” 说起草帽,草鞋,这类寻常物品,刘备很熟。 草帽和斗笠,不是军中制式配备,亲兵离开好大一会儿,尴尬回来,说没找到。 李孟羲想了一下,“去伤兵营,军医田卜那里应有斗笠。” 亲兵离开了。 田卜那里肯定有斗笠。 田卜那家伙,不知为何受了髡刑,也就是头发被剃了,全军就田卜一人顶着一头寸短头发,到现在田卜头发也没长长。 平日里,田卜要么带个铁盔,要么带着斗笠遮掩。 跟田卜往来频繁,因而李孟羲清楚田卜那里有斗笠。 不大一会儿,亲兵拿着斗笠来了。 李孟羲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攻城带斗笠,不带头盔吗?为防金汁,就不管箭失了?头不要了? 斗笠,普普通通一个斗笠,跟武侠片古装片一模一样的斗笠。 李孟羲拿着斗笠看了半天。 “盾与我。”他朝旁人要盾。 旁人递来一面盾。 李孟羲把盾举起,对着斜上方,因为爬攻城梯的时候,攻城士的盾也是斜向上的。 把盾遮掩住头顶,“找水来。”李孟羲吩咐。 士卒们都有水袋,立刻有人递水袋过来。 李孟羲让人从上面浇水,对着盾浇水。 刘备拦住。 要知道,此时可是深秋,天凉水冷,水淋头浇下,还得了。 李孟羲举着盾,摆着姿势,认认真真等了半天,不见水下来。 一回头,看见刘备。 “浇啊。”李孟羲催促。 “天冷,要不……” “没事儿!浇!”李孟羲不耐。 刘备无奈,只好打开水袋,把水倒下。 哗啦~ 水流落在了盾牌上,水花迸散一片,虽有盾挡着,头发上额头上,有丝丝凉意。 明白过来了,虽有盾牌遮掩,但爬攻城梯的时候,盾牌有时不可能完全对正上面,盾牌再被落石一砸,一歪,就遮挡不住了,上边再恰有金汁倒下来,肯定中招。 一袋水完了。 李孟羲跑到矮几处,拿起斗笠,给扣到自己脑袋上。 “再来!”他举着盾,姿势如前。 李孟羲个子矮矮的,以刘备的高度和角度,还正好居高临下的倒水。 哗啦~ 又一袋水倒下。 水落在盾牌上,盾牌上水花四溅,没有水滴溅到额头上。 李孟羲把盾往边上撤开,模拟攻城之时,盾牌被落石砸的偏移。 所剩不多的水流,落在了斗笠上。 又从斗笠滑落,有少许水滴滴在了肩膀上。 李孟羲这下明白了,斗笠如同一把小伞,真的是能遮掩城头漫灌下来的金汁。 虽说斗笠不大,遮掩面积也不大,但斗笠遮掩的恰是最要害的地方,头部,面部,脖颈。 要是没斗笠,金汁泼下来,直接顺脖梗流了满背,多要命。 而有斗笠,金汁照头泼下,被斗笠遮挡,大部分被挡住,挡不住的,则落在肩膀,手臂。 肩膀手臂处,大多有甲胃衣物遮挡,不会跟领子一样,有大缝隙。 再者,就算肩膀和手臂处的衣物,挡不住金汁,那手臂和肩膀,又没要害,手臂被烫伤,比脖子和面部烫伤要轻的多。 斗笠,还真的于攻城时有用。 问题只有一个,斗笠的防箭能力几乎没有,戴斗笠攻城,头不要了吗? 李孟羲疑惑无比的问出了一个问题之后,刘备哈哈笑了。 “来铁胃借我!”刘备伸手问亲兵要。 要过铁胃之后,刘备随意把铁胃戴上,然后,再拿过李孟羲的斗笠,往头上一放。 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刘备头上带着铁胃,斗笠高高顶在铁胃上,很是违和。 但李孟羲清楚的看到,因为铁胃顶也是圆的,斗笠也是圆的,略能相合,刘备把斗笠的绳子再于下巴上系紧,好家伙,斗笠竟然就固定在铁盔上了。 虽说不甚稳固,但是斗笠防的是金汁而已,金汁的重量,不可能把斗笠砸歪的。 神奇,铁盔加斗笠或草帽,竟然能防金汁! 金汁湖脸,人大概率死了。 但金汁湖胳膊,倒容易救。 只从降低伤亡这里,草帽加盔法,也是极实用之战术! 李孟羲还想到了其他,军中是不是得把草帽斗笠作为制式装备? 或者,宋军普遍装备的,水浒里林冲带的范阳笠? 若是为降低后勤压力,是不是可以把铁盔和草帽结合,做一种宽沿的盔?飞碟帽?飞碟盔? 又从普通士卒那里学到一个一个值二十贯的好方法。 第四百七十六章 固定弩射击法:百步穿靶 两千余攻城士,总分二三十部,由各百夫长汇总士卒们战后所得,最终,得良法共计有六十余条,其中大部分,都早已被收录过了, 剩下的有用的,十九条,重要的则有三条。 一场汇总下来,李孟羲觉得收获满满。 旁边,刘关张三人也有一样的感觉。 把布匹卷起,笔墨收起,李孟羲仰头看天,皱眉发呆了片刻。 从士卒这里收集战术战策,是为集拢众智。这个众, 众人,自然,李孟羲也在“众”的范畴之中,他本人,也具有强大的思考能力,和敏锐之战术直觉。 于昨日攻城战事,李孟羲尤有深刻之印象,他还记得,在视察弓弩营阵地的时候,有一个偷懒的弩手为省事儿,把弩架到板车车栏上,对着城头射。他倒是聪明,也是巧,板车往地上一支,弓弩手蹲在板车后面的时候,车栏高度,恰好很适合架弩。 当时, 战场匆匆, 未来得及多去想,当时想的是,弩架?狙击弩? 是这样了。 李孟羲嚯的起身,目光炯炯,“走!咱们去试试弩架!” 弩架的事儿,刘备稀里湖涂听李孟羲提过,关张二人则是一点不知。 一头茫然的刘关张三人,只能是跟着李孟羲忙碌。 李孟羲先是找了几把弩,然后,又去营外,着人布置靶子。 靶子在五十步处。 李孟羲看了一眼距离,有点远,但又不至太远。 一把弩臂宽阔的大黄弩,抵在脚上,大黄弩不仅弩臂宽,弩膛还长,竖着支起, 膛尾都到李孟羲下巴了。 李孟羲下巴担到膛尾上, 他扭头看着关羽,嘿嘿一笑,“关将军,我俩比试射术如何?” 关羽顿时就笑了,“好,那来!”关羽看了一眼李孟羲拿着的大黄弩,李孟羲个头矮矮的,抱着巨大的大黄弩,极不协调。 “来,羲儿,我俩换换。大黄弩你举的动吗?” 关羽想把手里的臂弩给李孟羲换。 “我就想用大的。”李孟羲才不换,坚决不换, 任由他了,关羽笑着不说话,倒看李孟羲抱不动弩,还怎么比试。 李孟羲真就抱不动弩,弩这玩意儿,重量大部分都在前边,前重后轻,李孟羲试着端平,弩首往下坠,他都抱不住。 他还没办法上弦。脚踩着拉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牛筋弦拉不动,李孟羲只好放弃。 “玄德公,帮我上箭!”李孟羲大爷一般,扭头就招呼刘备。 刘备乐呵呵的过来。 接过大黄弩,刘备也是一脚踩住弩首拉环,两手拉住弩弦,由着力气,往上一拉,嘎吱一声,十石强弩,一臂拉开,弩弦挂在了弩机上。 李孟羲递过去弩箭,刘备再把弩箭压上。 好了。 “当心。”刘备把上了箭的大黄弩小心翼翼的交给李孟羲时,特意交代了一句。 李孟羲比刘备更清楚弩走火有多危险,刘备谨慎,他更谨慎,他手根本不往弩机上放,而是一手抓着把,一手抓着弓臂,把大黄弩提了过来。 拿到弩,扭头一看关羽,关羽早就把臂弩上好了,一边等着了。 “五十步!咱俩都射三失,看谁射的住靶子。”李孟羲认真宣布比试规则。 关羽不搭话,平举起弩,弩与眼齐,稍瞄了一下,弩稍上抬了一下,一扣弩机,嗖的一声,弩箭飞了出去。 李孟羲还未来得及看,“好!中了!”跟来看热闹的张飞就大声叫好。 关羽一失射完了,众人目光都看向李孟羲,等李孟羲来发弩。 李孟羲却举止奇怪。 他让刘备把粮食袋子,给平放到地上,刘备不明所以,照做。 李孟羲又让刘备把粮食袋子中间,给弄个沟出来。 刘备不厌其烦,用掌刀往粮袋中间砸了几下,砸出了沟来。 这妥了,李孟羲示意刘备一边起。 然后,在刘关张三人愕然之中,李孟羲把弩放在粮袋中间,然后,他就地一趴,趴地上了! 刘备愕然,关羽愕然,张飞愕然。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李孟羲趴下之后,粮袋高度合适,粮袋中间有沟,刚好能固定住弩身。 李孟羲趴在那里,支起头,一只手端起弩机,另一只手,端着弩膛,那姿势,彷佛他不是在据弩,彷佛就是在架机枪,手把手托的。 大黄弩沉重的重量本让李孟羲无法把弩端平,也就无法持弩射击,但把弩放在粮袋上之后,好了,最大的问题没有了。 弩架在粮袋上,一点抖动没有,这稳的,比经年老卒还稳。 闭着一只眼睛,李孟羲眼贴着弩膛,由弩膛,到箭失,再失箭,视线一线,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挪动弩架对准五十步外的木板。 对准之后,弩箭尾巴,弩箭尖部,还有目标靶子,三点成一线了。 对准了,李孟羲此时却犹豫了起来,弩箭下坠应该挺大的,理应是把弩稍微抬高一点。可万一抬太高了,会不会又反而偏高,李孟羲没有一点使用弓弩的经验,他迟疑了。 为求稳妥,他决定,照着靶子最中间射,这样,下坠一些,就射到了靶子下边,偏高一些,就中靶子上边,这样脱靶可能小一点。 考虑成熟之后,李孟羲稍调整弩的瞄准方向,他先是瞄准靶子中间位置,然后,再竖直往上抬了一点。 瞄准定住之后,趴低,用眼睛凑近弩机,又瞅了几眼,抬头,支起脑袋远看靶子一眼,觉得有底了,他稳住手,屏住气,使劲用力扣动弩机。 彭! 弩弦崩响,弩臂颤动,嗖的一声,弩箭就发射出去了。 李孟羲都没来得及去看弩箭到底怎么飞的,他趴的太近,紧绷的弩弦回弹时啪的一声响,把他给吓了一下。 待他回过神来。 “好!中了!”刘备高声喝彩。 李孟羲一失命中。 不是百步穿杨,是五十步,射中一大块门板。于一般士卒来说,一失中地,稀松平常,但由连弩都抱不动的李孟羲来射,能一失中地,就了不得了。 众人一块去看靶子。 树立的门板上,钉着弩失两根。 右上侧一支,较中间一支。 “羲儿,这是你的。”关羽指了指中间那支弩箭,笑曰,“了不得,比某还准上许多。” 末了,关羽不服模样,低头看向,李孟羲,“再来!” 李孟羲傲然的脸一仰,手一伸,作请状,“走!” 一失射中,李孟羲信心也来了,他觉得,能在弩射一项,跟神勇盖世的关将军掰掰手腕。 接着再比。 李孟羲依然是趴着,卧姿发弩,关羽依然站着。 两人又各发两失,都中。 而后去靶子那里查验时,李孟羲发的两失,比第一失,更靠近门板中间区域,两失都处于中间区域。 而关羽的两发弩箭,则还是偏边缘一点。 其实到这里,胜负已经分晓,李孟羲定点发弩,比关羽更精准。 谁射的更准,刘备看的分明,但他不明说,而是打圆场,笑道,“你两位,又是两发皆中,羲儿你射的是步卒前胸,二弟射马上骑士,你二人不分胜负。我看,到此为止吧。” 好一个射步卒,射骑士。 就一个门板,哪里来的步卒骑兵之分。 奥,关羽射的偏高一点,就是射骑兵了是吧。 那要是再高一点,射飞到天上去了,是不是可以说,把敌军帅旗射落了呢? 笔趣阁 刘备这人,乃是装湖涂的高手。 李孟羲摸着下巴,看着门板中央自己的箭失,(嗯,这个高度对了。)李孟羲满意的暗自点头。 关羽,也不甘的看着门板上边的弩箭,(偏高了。)关羽也有傲气,试射输给李孟羲一个娃娃,他略有不服。 “羲儿,我俩再比。”关羽又邀战。 信心爆棚的李孟羲毫不犹豫就应战,“好!” 第二轮比试,李孟羲嫌五十步近了,他提议,六十步比。 六十步,各发三失,此次,还是不分胜负。 两人比的胜负心起,六十步比不出高低,那就七十步! 亲兵去挪靶子了,刘备欲言又止,生恐两人伤了和气,又不好叫止。 靶子到七十步外,已经有点太远了,李孟羲连射三弩,中了一失。 关羽也中一失。 又是平齐。 但随后,各人约定好各发十失的时候,李孟羲中四失,关羽就中两失。 关羽远望着七十步外的靶子,眉头紧皱,转头,“再发十失。”关羽落后一步,还要再比。 “好!”李孟羲应到。 前十失,李孟羲中四,关羽中二。 又十失,关羽命中率更差了,十失才中一失。 胜负终分。 李孟羲一个连弩都抱不动的家伙,胜过了勇武过人的关羽,战绩之对比,非常惊人。 造成此不可思议战绩的原因,有多种。 其一,李孟羲为找好的射击角度,他让刘备把粮袋正对着作为靶子的门板放,李孟羲的射击角度,是正射,他的方向看到的靶子,面积是最大的。 而关羽,李孟羲占了正中,关羽总不好挤过来,于是关羽射靶子的时候,就是偏着射的。 这是关羽第一个劣势。 第二,李孟羲只负责射击便好,他不用上弦,刘备帮忙。 而关羽,得自己上弦。虽说关羽力大,关羽手中的臂张弩也比较好开弩,但较量数轮,关羽前后开弩几十次了,臂力有所消耗,因而状态到后面有所下降。 这是关羽第二劣势。 第三,李孟羲把弩放在粮袋上架着,弩的重量一点没有,他手一点不抖,手比关羽还稳,这就从根本上,提高了射击精度。 关羽臂力哪怕再强,随着呼吸,手必然会抖,根本比不上把弩固定在地上来的稳固。 这是关羽,第三劣势。 第四,李孟羲总是趴着射击,多次射击都是一个动作,一个瞄准姿势。 动作固定有好处,因为固定姿势,上次射击,弩的高度怎样,弩是架在粮食袋子上哪个褶上,他都有印象,低了高了,他能下意识的去微调。 关羽发弩时则不停的动,关羽得自己上弦搭箭,一串繁琐过程做完,上一弩的射击手感,全然忘了。 而李孟羲不同,他趴着不动,刘备把弩递过来,他拿着就射。 于是,对同一个固定目标,李孟羲越到后面,命中率越高。关羽则不然。 至于第五,在于心态。 李孟羲一个小娃娃,初用弓弩,输赢无所谓,越战越勇。 关羽呢,万一输给一个小娃娃,面上不好看,因此,当处于下风时,关羽心态就不稳了,患得患失起来,这反又进一步降低了命中率。 故而,略懂得三点一线,懂得抛物线,懂得越远的目标弩要抬得越高的李孟羲,能于较量中击败关羽。 七十步,李孟羲二十失八中,关羽只三中,再往下比,比试到了这一步,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关羽走来,看着李孟羲,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 言语中,既有萧索,也有无奈。 李孟羲一笑,“我用大黄弩,将军用手弩,我是占了强弩之利。” 关羽只当李孟羲在说场面话。 实则,李孟羲说的不是场面话,是他自己对远程武器的理解。 在李孟羲的认知中,二战之中,经常有狙击手用重机枪单发射击来狙杀目标,为什么?因为重机枪精准度高。 为什么重机枪精准度高?重机枪子弹口径大,装药多,因而重机枪子弹出膛速度快,所以精度就高。 那么,子弹速度快,跟精度,为何又有关系? 李孟羲是这样理解的—— 子弹出膛以后,主要受两个力的影响,一个是,地球引力带来的重力,一个是,子弹飞行过程中空气对其的阻力摩擦力。 同样一段距离,假设一千米,子弹速度为1000m/s的话,那么,一秒就能到达目标。 此时,在竖直方向,子弹飞行的这一秒时间,子弹受竖直重力影响,下坠高度x。 因为有下坠,为让子弹恰好射中千米外的目标,射击时应把枪口抬高一点,这样刚好子弹抛物线能击中目标。 再假设,子弹速度减半,为500m每秒,那么,子弹从激发到命中目标,得两秒。 同理,在竖直方向,重力加速两秒,下坠的距离更大。 于此时,为让子弹命中千米目标,枪口得抬的更高,子弹飞行的轨迹,弧度就更大。 关键就在这里——低速子弹要命中目标,其弹道弧度更大,所以不精准。 那么,再往下继续深究,为什么,弹道弧度大,精度精准度就低? 这或许就是几何知识了——初中数学有讲,连接两点,直线最短。同时,什么连接两点的弧线弧度越大,长度越长。 也就是,子弹弧度越大,从几何来讲,其飞行路径越长。 关键就在——路径。 路径长短,为何又对精度有影响? 这有关摩擦力,子弹飞行路径长,则摩擦力对其做功的过程也就长。 功是什么?初中物理讲,功是,力和力的作用距离的乘积。看,这个距离,不就是子弹飞行路径? 子弹飞行路径越长,空气阻力对其干扰越多,那么,其稳定性就被破坏的越多,那么,其精准度自然就下降的多。 道理很明显了。子弹速度越快,向同一目标命中时,其下坠就越少,其弹道就越平直,弹道轨迹的弧度就越小,其子弹飞行路径就越短,空气阻力对其干扰就越少,其稳定性保持的就越好,其精准度,就越高。 子弹如此,所有飞行过程中,受重力和风阻的投射物体,也是如此,箭支,弩失,都是如此。 因而,便知,弩箭飞行速度越快,其精准度越高。 由此,毫无疑问,强弓劲弩,其机械力道越大,其发射的箭失,速度就越快。 这就是为什么,大黄弩比手弩精准。 因为大黄弩是强弩,力道强勐,发射的弩失速度快。 关羽的手弩力道不如大黄弩,因而,弩失飞行速度就慢,手弩精准度本就不如大黄弩,关羽自然落败。 由此,李孟羲倒想明白了一件事,要想成长为一名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就必须发射速度快的箭支,要发射速度快的箭支,则必须用强弓劲弩,要开强弓劲弩,则就需要力大无穷。 好了,成长为百步穿杨的神射手的必要条件有了,必须力大过人。 但凡神射手,必是力量惊人之人,毫无例外。 李孟羲忽又记起,自出涿州以来,屡次从俘虏中招兵,招募弓弩手时,问俘虏是不是猎户,是猎户,则留做弓弩预备兵员。 现在想来,这个做法,不完全正确。 猎户也有高矮胖瘦,并不是所有猎户,都是身强力壮之辈。 猎户,既然是猎户,猎户这一职业于弓弩手这一兵种的补益,是其于狩猎过程中积累的弓弩使用经验。 但问题就在这里,猎户的弓弩经验,的确是比普通士卒多,然随着训练进行,普通士卒很快也就对弓弩手感熟悉起来,也有足够的弓弩使用经验。猎户的经验优势,会随着训练,逐步丧失。 此时,决定弓弩手成长上限的,是力量。 因为力大,所以能开强弓,所以强弓发箭箭速如电,所以精准,所以其能成为神射手。 而猎户,其实并不完全百分之百适合成为弓弩手,猎户中也有体弱力薄之人,这类人开不了硬弓,只能开软塌塌的猎弓,其在战场上,不能给敌人造成太大的杀伤。 以往从俘虏中招募兵员,力大之人,大多塞到刀盾队中了,因为李孟羲觉得,冲阵的跳荡士,需要抱着盾跟敌军对撞,需要近身搏杀,刀盾士对力量和体格要求比较高。 故而,力大身强之人,都塞进了刀盾士中。 现在觉得,弓弩手权重应该比刀盾士高的,所以,军中力大无穷之人,应该优先补入弓弩手,更确切的说,是弓箭手。 弩的力道,只受弩臂制约,而弓,不同的人来拉弓,弓开的大小不同,弓力天差地别。 弓开五分满跟弓开八分满,箭支飞出去的速度差别极大。 —— 李孟羲用强弩,用定点狙击法,胜了关羽。 门板在七十步处,离百步还有三十步。 都说百步穿杨,何不一试。 李孟羲令,靶子移到百步外。 一看李孟羲要百步射靶了,又激的一旁张飞张三将军技痒。 张飞要跟李孟羲比比看,比看谁能百步穿靶。 李孟羲应下,张飞就去拿弓。 不一会儿,李孟羲看到张飞拿着一把硬弓过来,弓胎粗的鹅蛋一样的硬弓。 李孟羲一看,就知道这弓力道非常强。 李孟羲眼珠一转,他不想输,便耍了心计。 “三将军,我用强弩,你用弓,咱俩兵器不一样,如何比?” 李孟羲这么一说,张飞不耐,白了一眼,“就你事多!俺也用强弩不就成了!” 两下都用弩。 张飞本来也是随手拿了臂张弩,但一看李孟羲是大黄弩,张飞看似粗豪,实则精明,张飞眼一转,也去找了一架大黄弩过来。 然后,百步距离,两下较量。 李孟羲依然是趴着准备射击,但趴下之后,他发现,因为离的远,地面有起伏遮挡,趴着瞅不太清百步外的靶子,得伸长了脖子抬高头才看的清。 于是,李孟羲叫停,他找人去把板车推来。 板车推来之后,一头一支,板车就成了个稳固的高台了。 李孟羲爬上板车,大黄弩正好架到车栏上,可以轻松整射击角度。 那边,张飞问,妥没妥当。 李孟羲架着弩瞄了一会儿,略一迟疑,“再等我一会儿!” 张飞顿时就觉得李孟羲麻烦。 李孟羲之所以中途叫停,是因为,他觉得,只一辆板车,不够高…… 李孟羲又令人再去推来两辆板车,然后,下边并排两辆带轮子的板车,上边横着再摞一辆,好了,两层板车,比张飞高了。 李孟羲做完了准备,这才爬上板车。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大黄弩架在高高的车栏上,李孟羲朝那边张飞喊了一声,“三将军,好了没?” “妥了!”张飞回吼一声。 吼完,不待李孟羲喊开始,张飞举起大黄弩,弩抬高,对着百步外的靶子,一扣弩机,彭的一声弦响,弩箭射了出去。 张飞性子还是急了,都没好好瞄准一下。 百步外,负责验看靶子的刀盾士检查完,朝这边喊到,“没中!” 张飞百步发失,一击没中。 李孟羲在层摞的车架上,弩担在车栏上,专心致志,眼贴着弩架,先三点一线瞄准,接着,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弩抬起,然后,觉得够了以后,李孟羲扣动扳机,嗖的一声,弩箭射了出去。 片刻之后,报靶的刀盾士回馈,没中。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远了还是近了?”他朝远喊。 百步,距离远,李孟羲声音不太大,人都听不见。 一旁,刘备令亲兵过去问问,问远了是近了。 亲兵骑马去了。 因为是百步远射,箭道下滑比较大,射完一失,立刻探头去盯着弩失飞行的轨迹,精神全力集中的看,才有可能捕捉到弩失轨迹。李孟羲没探头,视线被弩挡住,也就看不太清失到底是飞哪里去了。 “某觉着,是飞左了些。”刘备一旁道。 “奥!”李孟羲奥了一声,心里有底。 为什么要问弩失是远了,是近了,是因为,要根据箭道,调整射击角度。 自己射,不能很好的坚固观察,旁边有一人,专门负责观察,这好,能很高效的修正箭道。 狙击手不就是两人小组,其中有一人,是观察手。 现在,刘备站一边帮着留意箭道,不也正像是观察手。 李孟羲觉得有趣,这定点狙击弩法,或许有一个专门的观察手,也挺好。 一个负责调弩,一个观察,岂不高效许多。 浪费人手?不会。 两人都可以用弩的,左边人先调弩,右边的人负责观察箭失落点,待左边的调好,把弩定住,右边的再调弩,左边的负责观察箭失落点。配合而已。 定点弩狙击法,其优势是精准,那么,能进一步提高其精准做些战术安排,不更好,一人调狙,一人当观察手,简直专业。 除此以外,李孟羲还想到一点。 狙击弩,有观察箭支落点调整射击角度的需要,但,弩失较短,且速度较快,近了还好,远了不好看到其飞行轨迹。 前边,李孟羲总结到了赤羽箭标识射界法,此刻,他一下又想到了赤羽箭。 可是再一细想,也不对。 赤羽箭,看的是落点,而狙击弩,要观察的是箭道。 什么颜色的涂装会比较适合观察飞行中的物体? 白色? 色彩中,白色的更容易在飞行过程中看清吗? 反正,白色反光能力最强的。 为加强狙击弩射击轨迹的示踪效果,可以把弩失做成白色的,涂以白漆?用银色金属做失杆? 总归是一个思路。 军中的箭失系统,越发复杂了。前有鸣镝,有无锋箭,有赤羽箭,有准备做成空心的装毒的蛇牙箭,现在又有银杆示踪箭,不知以后,还有无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较量在继续,张飞一失发出,未中,李孟羲一失发出,同样未中。 第二失。 张飞又未中。 李孟羲这边,瞄了半天,扣动弩机,碰的一声,弩失嗖的飞了出去。 一旁,刘备在留神盯着弩失的轨迹看,眼神随着弩失飞远的轨迹移动,“还是左了一点儿。” 李孟羲有了约摸,下次,要稍微往左一点。 这是第二失。 第三失,张飞依然未中。 “近了。”刘备提醒李孟羲。 第四失,张飞未中。 “再远些。”刘备提醒。 第五失,张飞未中。 李孟羲数次调整弩的射击角度,虽说没个精确仪器,全凭手感,但总归,能步步调整,步步逼近精准。 扣动扳机。 嗖! 弩失飞了出去。 一失射完,李孟羲放下弩,抬头问,“近了还是远了?” 边上,刘备凝目远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中了……” 刘备话刚落,百步外,负责报靶的士卒高喊射中。 李孟羲开心,嘿嘿的笑。 刘备回以浅笑。 被李孟羲领先一步,张飞不服,走过来,啪的一声一拍板车,“再来!”瞪眼指着李孟羲叫战。 注定是张飞输了,硬件软件张飞全都不占优势。 张飞个高,其射击高度比李孟羲高了许多,则其弩箭射出的轨迹,抛物线就平滑。若李孟羲还是趴在地上射击,则射击轨道必然比较弯曲,则减精准。聪明的李孟羲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在开始之前,叫人抬来板车,摞了两层,射击高度,直接高出张飞许多。 张飞的身高优势,射击轨道平滑,射击精准的优势,被李孟羲反超了。 张飞力气大,手臂有力,其端弩平稳,手抖动小。李孟羲把弩放车栏上,弩抖动几乎没有,这就又比张飞精准。 硬件方面,李孟羲超越了张飞两项,软件方面,有刘备在一旁负责观察箭失落点,李孟羲能不停微调射击角度。张飞则不能。 再加上,大黄弩上弦又沉又硬,张飞手臂逐步消耗,而李孟羲不用上弦,手一如既往的稳。 李孟羲第十一失,又中百步外靶子。 第十三失,张飞射中靶子。 二十失,李孟羲又中。 共二十失,李孟羲百步射靶,中了三次。 张飞中一次,张飞输了。 刘备叫停,“走,羲儿,下去。” 刘备拍拍李孟羲的肩膀,笑着道,“某连连拉弦,臂膀酸痛,不能再继也。” 刘备臂力强悍,拉大黄弩几十次之后,臂力也不继了。看来开强弓硬弩,是体力活。这是李孟羲想的。 而实则,开强弩的确费体力,但刘备不至于真就没了力气,无法继续开弓弩。 刘备此时终止,是为了照拂众人和气。 李孟羲虽是亲近之人,可毕竟一个娃娃,关张二人,以勇武自持,输给一个娃娃,他二人面上需挂不住。 刘备心思细腻,可见一斑。 张飞摔弩过来,“俺咋个输了?”张飞瞪着眼,质问李孟羲,输不起模样。 刘备笑了,“来来,羲儿,”刘备把李孟羲拉过来,“你与翼德讲讲,为何他会输了,也好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第四百七十七章 狙击弩战术:十五倍精准度 李孟羲总归是有些胜之不武的。 与张飞之较量,两方并不公平。 和关羽较量过程中,李孟羲明悟到,箭失速度跟精准度成正比。 跟张飞较量时,因为靶子远,趴地上瞅不见,因此李孟羲想高一点看清楚, 意外的,当爬高那一刻,李孟羲突然便又把知识融会贯通了。 一个问题,居高临下射击,会不会使射击更加精准?如果是,为什么? 毫无疑问,居高临下射击, 必然会使射击精准。 就如方才,李孟羲趴那里的时候,看不清靶子,但他到高处,看的清清楚楚。这是第一点,在高处,视野开阔。 为什么视野开阔,命中率就高?因为视野开阔,看到的目标面积就大。趴着只能看到目标一个头,站起能瞅见他半个身子,射头射半个身子,哪个容易命中,很明显。视野与命中率的关系,核心道理是角度,是目标面积。 第二点,以高射下,箭支的下坠,则就被射击者所处的高度给部分抵消了。 slkslk.com 也就是,高处射击,弓弩不用抬太高, 也就是,其箭失轨道比较平直,轨道的弧度较小。 这是其一,其二,高射下,重力势能,会增加箭速,箭速快,自然就增加了精准度。 同理,如果是趴在地上,瞄准高处射击,箭支飞行的弧度则比较大,弧度大,路径就长,路径长,风阻作用时间长,因而就影响箭支平稳, 影响精准。 射击高度,也能有效增加精准度。这不是李孟羲感觉出来的,这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 用的是初中物理。生存的压力,把人的潜能全逼了出来。 连弩都举不起来的李孟羲,连胜关羽张飞,毫无疑问,他折服了刘关张三人。 赢了别人,李孟羲还跟人家讲,为什么他会赢别个,还讲这其中道理何在。 李孟羲说,箭失速度越快,越是精准。 简单来说,射百步之敌,箭快,飞两息,箭慢,飞三息。 不管箭快箭慢,其坠速是一样的。 后边再说什么箭支轨道弧度小,路径就小,就精准。 弧度什么的,刘关张如听天书,满脸茫然。 “明白了吗?”讲的吐沫横飞的李孟羲抬头问。 刘关张三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把头摇。 “……好吧。”李孟羲只能挠头。 一阵长时间沉默。 刘备看气氛尴尬,圆场道,“话虽听不甚明白,道理大致懂了。 强弩必准过弱弩;强弩支于木架之上,不晃不抖,必准过手持;高射必准于低射,是否如此?” 刘备这总结,简明扼要。 “对!”李孟羲连连点头。 “那就妥了!”刘备笑着看向李孟羲,“羲儿,我明白你所想了,你是想在攻城之时,设高架强弩,而后士卒不用手持,架弩射敌,是否如此?” “正是!”刘备完全领悟了意思,李孟羲笑了。 “那走,”刘备撑臂起身,“城下一试!” —— 刘备招弓弩手三十人,其中弓手弩手各半,其中无有强弩手。 而后,令其七十步外待命。 再令士卒去城头设靶,靶设于城垛之间,两靶相距二十垛远。 弓弩手三十人在一侧,这边刘关张和李孟羲一侧。 刘关张这边,四人在摆弄一个树杈。 弹弓一样的树杈很好找,大黄弩往树杈上一放,倒也能架住。 但,弩前沉后轻,手还得费力扶着,这就不符合弩架不用费力的要求。 且,试着架着弩调整了几下射击角度,没办法把射击角度定到某个方向定住。 再有,树杈也不稳固,碰下就晃。架弩,有减少晃动从而提高射击精准度的需求,然而弩是不晃了,弩架的晃动也对射击是不利影响。 刘关张都知了,弩高射,必准于低射,因而他们找来的树杈比较高。李孟羲握持着弩的时候,真就跟操控防空机枪一样,得仰头看。 高度问题……李孟羲又有疑问。 弩高度越高越好,这已经推算明白了。 可,于实战之中,攻城弩的弩架,多高合适? 李孟羲认为是,方便弩手站姿射击的高度最合适。站姿反应最快,城上箭来,躲的快。 弩架有高,稳,可架,容易转向调整,且能锁死射击角度等功能要求,这些要求集中在一个器物上,简陋的树杈肯定不能胜任,李孟羲也没有一点做弩架的思路。 只能是有空再说。 树杈不好用,还不如板车的车栏好用。 刘备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拉着板车回来了。 李孟羲玩弩玩的很嗨了,他已经连胜关张,关张二人也想试试这个【定点弩狙击法】到底是不是能将精准提高十倍。 两人一人一架大黄弩,不让李孟羲玩了。 刘备呼喊传令兵,下令,令左边二十步外的弓弩队三十人,朝城头左边靶子射箭,跟这边比比,看谁中靶多。 弓弩队三十人,一听要跟将军比试,士气大涨。 七十步,弓弩手们对着城头开始射击了。 这边,张飞关羽半跪板车中,弩架车栏上,瞄着城头,一瞄半晌。 张飞先扣动弩机,“嗖”的一声,弩箭朝城头飞去。 李孟羲眼睛丝毫不往别处,只盯着弩失飞出去的轨迹。 弩失飞出去,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就飞远。 李孟羲眉头皱起,白色的反光箭杆一定得有,要么,有低倍望远镜也行。配个望远镜,真就观察手了。 可再一想,做望远镜得玻璃,得磨镜片,难度都天上去了。 白色的显眼的箭杆倒简单的多。 刘备看着箭失远去,“三弟,近了些许。”刘备眼力不错,竟然能看到七十步外城头的靶子。 张飞一失射完,起身拉弦上箭。 李孟羲又看出了问题。 狙击弩战术强在哪?强在它能定住,能一点一点的微调,能人力可控的逐步修正射击角度,以发挥出强弩所有的精准射击潜力。 核心要点是,能定住,定住之后,能一点一点微调。 可张飞这样,射一失,再把弩拿下来,再上弦,然后再把弩架栏杆上,这就步步归零,没办法可控的微调。 张飞现在这个定点弩狙击法,只能用上架弩手不抖,瞄准不费力,瞄准灵活,以及瞄准姿势大致固定,方便依据感觉来调整射击角度,这几个优点,这虽不是完整的狙击弩战术,但也能把命中率提高不少,就如片刻前,李孟羲连胜关张二人一样。 彭! 边上,关羽也发弩远射城头。 “左了,右一点。”刘备提醒。 另一边,弓弩队三十人,弓弩交加,箭失相继,热火朝天的对着七十步外城垛中的靶子一个劲儿狠射。 双方的较量,直到弓弩队的弓手们把箭一气射完,较量仍在继续。 弓弩队只有弩手还有箭失了,弩手还在继续往城头射。 刘备这边,关张二人前后发了共计四十多支失。 亲自把弩架到栏杆上射击,有了亲身体会,不用李孟羲再讲,关张二人就深有感触,弩要想够准,必得能定住,不然好不容易瞄准,射了一弩,再上弦,再射,又得重新瞄。 在最后,关羽张飞这边把总计六十六支弩箭射完,双方较量,落下帷幕。 登上城头验看两个靶子,弓弩队三十人这边,靶子上有十支,关羽张飞两人射的这边靶子,有箭失竟然也十支。 “哈哈哈哈!”关张二人相视一眼,畅快的哈哈大笑。 两人之力,竟比的过三十弓弩手。 果然,大黄弩力道十石,劲力惊人,于是失发如电,远比普通弓弩精准;弩架栏上,不抖不晃,必强于手持;再有,板车相摞,高弓弩队半身,如此发弩,再增精准。 这三项一加,于是关张两人两张弩,抵得上三十弓弩手的命中总数。 这是,十五倍的命中率。 李孟羲所偶见之架弩之法,一番验证,对命中率的提高极其惊人。 又得一犀利攻城战法。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治军当严 于攻城之日,当时于战场上,应该还实践出了一项战术——背盾法。 何为背盾法,既,背后背一张大盾,盾能防护住来自后背的攻击。 在铠甲优良的情况下,头盔和甲衔接严密, 后颈那里也有足够的防护,倒不怎么需要额外背一面盾来遮掩后颈的防御破绽。 但如果甲胃不够优良,就比如现在,军中大部分士卒头上一顶盔,盔无顿项,身套一身甲, 甲无盆领,脖子整个无防护状态。 如果是刀盾士,还好,刀盾士拿着盾遮掩前方,能护住颈部。 但于骑兵,后颈暴露,没有防护,极容易被射落下马。 攻城战时,李孟羲就怕被来自身后的箭射到,怕死的他就把一面很大的盾背在了背后。 事实证明,他这个做法是很有用的,乘刘备的马城下浪荡一圈,然后离开,就那么片刻,一个来回,盾上钉了两只箭。 若非有盾牌在后,箭失就射到身上了。 再之后,刘备独自去巡查战况,看李孟羲的盾有用,他也学着李孟羲把盾背到后面。 结果, 刘备城下转了一圈, 身后也中数箭,有盾挡着,箭全射盾上了。 不管是甲胃有没有防护住颈部,若身背一盾,无疑将大大增强背后防御力。 于甲胃,铠甲肩臂结合处为薄弱,所以有肩吞作为加强部件,胸口为要害,铠甲胸部乃最容易被攻击到的区域,所以又有护心镜作为额外加强。 那么于背后,则可以背盾作为加强部件。 问题只有一个,当时刘备背的盾太大,马上回头看时,盾把视线遮住了,无法后视。 于骑兵而言,广阔的视野挺重要,不能后视, 麻烦众多。 于这个问题,众人只商量了片刻,又找来一些盾试了试, 发现只要盾大小合适,形状合适,盾斜着背,盾角是刚好挡在脖子后面,既能防护,又不遮挡视线。 盾牌这类武器,对骑兵而言,是不是必备武器呢?每名骑兵都背盾,会不会拖累,尤其是骑兵还得带弓,会不会因为背了盾,弓就不方便带了。 若为了增加些许背后防御,而舍弃了弓箭,得不偿失。 李孟羲把疑问说了出来,众人一合计,觉得,骑兵盾有携带的必要,作战的时候盾可以作为武器,不用的时候,背到身后可用于防护。 至于说和弓弩冲突,倒不会。 弓可以背在背后,也可以放在弓囊里,悬挂腰间,军中好多骑兵,弓箭都是这样携带的,腰侧一边挂弓,一边挂箭筒。 真要非说麻烦,可由骑兵们自己取舍,带不带盾任凭个人。 到最后,讨论了一遍,发现最重要的却不是带盾不带盾的问题,而是盾型问题。 骑兵盾势必不能如步兵阵盾一般,若考虑背到背后,刚好盾角遮住后颈这一点,骑兵盾用方盾合适,大小则是中型盾合适。 傍晚,卢钟领着大部赶来汇合。 两下一汇合,不日就可以拔营继续行军了。 此次与张宝部一战,抓得俘虏近五万人。 自遇张宝部,前后小战多次,每战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为要,不求溃敌取胜,因而,数次减弱黄巾战力,待张宝惊觉兵力大损退守城池之时,张宝部兵力已减五分之三。 张宝部五万余众,义军光俘虏就抓了五万出头,再减去击杀的,张宝部几乎是被全歼了,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黄巾战力固然不足,然击溃黄巾易,扫清黄巾极难,而义军能以远不足黄巾的兵力,把黄巾尽数歼灭,称得上是小小的奇迹。 —— 卢钟把兵领过来,草草安置了营寨之后,卢钟拉扯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士来跟刘备告状。 “玄德公,此人犯了军法,你看如何处置?” 众人看卢钟绑了人来,本就奇怪,到近前,刘备惊讶,因为绑着的人,是涿州老人。 被五花大绑绑着的士卒看到了刘备,立刻找到主心骨一般,狠狠地瞪了卢钟一眼,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哭嚎起来,“主公,冤枉啊!这卢钟仗着官高,欺负咱们老人……” “住嘴!”卢钟气的抬拳就要招呼。 刘备拦住了愤怒的卢钟。 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老兵,满是不解,刘备问,“季常,这人是我涿州老人,他犯了何事,你要把他五花大绑?” “犯了何事?哼,”卢钟一声嗤笑,瞪了装模作样哭嚎的老兵一眼,而后转过头,正色道,“玄德公领兵走前,再三嘱咐,俘虏营要时时留心,万不能让士卒仗刀兵欺人。 可这厮!玄德公你走没两天,这厮逼要俘虏钱财,叫俺撞见。 当时战事正酣,此小事,故我压着不报。 如今战事了解,我把这厮押来,你看,如何处置?” 卢钟话说完,不再言语,走到一边,静等刘备处置。 刘备此时脸色严肃,他直视老兵良久,直把老兵看的浑身不自在。 末了,刘备叹气,“赵松啊,你是咱涿州老人,军功已累升至百夫长,前途大好之时,为何要为锱铢钱财,触犯军法?” 那赵松还狡辩,只说冤枉,不肯承认犯法之事。 然,刘备乃何种人物? 老兵赵松是涿州老人,刘备早知此人为人,平日此人就有小偷小摸,私下照拂其面子,说过几次,倒也不再犯了。 可不妨今次带兵离营,着卢钟管军,这人却贼心又起。 看赵松油盐不进,撒泼打滚,刘备脸色稍沉,沉声道,“到底有没有抢夺俘虏钱财之事,若有,大丈夫光明磊落,承认便是,何必猥琐不认?” 赵松无动于衷,还是不认。 刘备眼神冷了起来。 “季常,当日之事,可有人证?” “有!”卢钟点头,“我去把人证叫来。” 卢钟既然要抓人问罪,早有准备。 不大一会儿,卢钟带人证足有十几人前来。 有当日巡逻士卒,有被夺钱财的老妇人,有当日俘虏营围观的俘虏。 人证到,刘备一遍盘问,证据确凿了。 刘备怒起,喝问老兵赵松,“人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看湖弄不过,“冤枉啊!俺冤枉啊!”老兵赵松以头触地,邦邦磕头。 “刀斧手何在!来,把此人……”刘备就要下令杀人,以正军法。 边上,李孟羲悄悄拉了拉刘备衣袖。 这一幕,让旁观的卢钟看到,以为是李孟羲要给罪卒说情,嫉恶如仇的卢钟,嘴角一抹不屑浮现。 跪地求饶老兵赵松瞅见军师动作,也误以为李孟羲是要给他求情,顿时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求饶的更加起劲,头碰碰往地上撞的更狠。 李孟羲在刘备耳边滴滴咕咕一阵言语。 然后,刘备露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起身,刘备环视一圈,“卢钟!召集俘虏全营并你部战兵前来。” 转头再看向关羽,“二弟,召集人马。” 关羽卢钟都领命而去。 军中大起喧嚣。 这日,攻城士们本来就被召集了一次,被问询攻城所得。 这临近傍晚,又被召集一次。 于赶了快一条路到来的后军俘虏众人而言,赶了一条路,累的够呛,还没歇脚,就又被喊起来了。 东城门以外,大片开阔地。 人乌泱泱列队。 中间乃是俘虏众人,边上列队的则是军中战兵。 于队列之前,有一高台,高台为板车匆匆搭成。 罪卒赵松,被推至高台前。 刘备站高台之上,面对乌泱泱人群,大陈赵松罪状。 “某三令五申,严令战兵不得欺凌俘虏,可此人,视我军法如无物,竟仗势盘剥俘虏钱财,如今,人证俱全,此人不杀,不足以严军纪,不足以平众愤! 来啊!把此人斩首示众!” 令一下,刀斧手松开罪兵,关羽一手提偃月刀,一手上前抓住罪兵领子往前拖去,拖至乌泱泱人群之前,手中青龙刀起,卡察一刀,刀过血飙,人头落地。 满场,鸦鹊无声,只有无数前排后排探头看的人。 关羽砍完头颅,令执法军士,盛头示众。 执法军士其中一人过来,捡起人头提起,然后从人群这头,走至人群另一头,滴血头颅举得高高的,来回走了数遍。 这过程中,战兵们还好,有点纪律,不乱动。 中间围着的俘虏们,挤成了牛毛,都往前挤着看。 “好!” 俘虏中,不知谁突然一声叫好。 “好!” “好!” …… 叫好声顿时一片。 俘虏们,确切的说,是老俘虏,老俘虏的意思是,是最早抓到的一批张宝部俘虏,俘虏这些俘虏不带怕人的,把负责维持秩序的战兵们都给挤的扛不住了,战兵们的人墙摇摇欲坠。 有激恼的战兵拿刀鞘吓人,没什么用。 老俘虏们不带怕的。 刘备军中,最让卢钟不解的就是俘虏,明明是黄巾贼,明明是俘虏,为何感觉,这些黄巾俘虏,都不像是俘虏了。 谁家俘虏这般胆大,敢吵闹敢挤,谁家俘虏又这般老实,战兵背对俘虏,没一个俘虏去说从背后制住战兵,然后夺刀暴动。 奇怪。 卢钟很难理解。 罪兵也砍了,斩下的人头也举着示众了,刘备按止喧闹,又高声道,“方才斩首之人赵松,乃我涿州老人,其人数有战功,已升至百夫长。 我告诸位,我军中,法比天大!莫说数有战功,就是战功百余,莫说一百夫长,就是一千夫长,胆敢触犯军法,立斩不饶,绝无通融!” 话音落,众军士心中凛然。 有此前车之鉴,全军应当再无人敢犯禁。 旁观之客将卢钟,还有几名官军将官,不由点头。 李孟羲和刘备悄悄滴咕的,就是这些。 直接把罪兵砍了是一种方法。 大张旗鼓的召集全军,于众目之下宣判罪行之后再把人砍了,也是一种办法。 后者,具有更好的警示和威慑效果。 这大概是义军之中,第一次明正刑罚。 为了一俘虏的公道,砍了一百夫长。 话说这个卢钟,卢钟一客将,寄人篱下,敢直接抓刘备的人,这家伙够耿直的,也不怕得罪人。 不愧是卢植的侄子,脾气跟卢植有几分相像。 李孟羲朝卢钟看去,头转过去,发现卢钟正盯着自己看,李孟羲愣了一下,尴尬笑了笑,边上卢钟也朝李孟羲笑。 后边没啥事了。 李孟羲又拉了拉刘备衣袖,悄悄提醒刘备,应该就此事赏赐卢钟。 赏赐卢钟,李孟羲考虑到,要是不做一点表示,那卢钟会不会多想,会担心刘备虽然手斩了百夫长,但背地里会不会记恨。 而特意就此事赏赐卢钟的话,那就等于告诉卢钟,此事做的极好,卢钟就不会多想了。 李孟羲这么一提醒,刘备深以为然。 刘备朝卢钟走去,“季常啊,多亏你,不然我军纪不知要溃坏至何种程度。 来,季常,此十贯军票,你且拿着。 军中无酒无肉,无物可赏,待战后,凭此换赏。” 刘备笑着把一张巴掌大小的五色军票递给卢钟。 卢钟拿起,看也不看。 赏赐卢钟不看重,倒是刘备此举让卢钟宽心了许多,刘备既然为此功赏,则就不至于因为抓了他一个百夫长而暗地记仇。 卢钟佩服刘玄德宽宏大量。 边上,李孟羲走过来,问,“卢钟将军,俘虏招抚的如何了,多少人招抚完了?” 卢钟一下被问住了,“额……不知。” 卢钟被刘备交付了谨守营寨的军务,其他的,像是粮草分派,像是妇孺营,教书先生们每日教小朋友们背诗书,像是俘虏营按既定的招抚流程,一步步往下,都有人专门负责,自己运转,卢钟没留意,因此不知。 招来负责管俘虏招抚的百人长,李孟羲问,多少人招抚完。 百夫长道,“一万四千有余。” 攻城之前,共抓到俘虏两万左右,边是打仗,边行招抚,到攻城战事结束,一万四千完成招抚流程。 完成招抚流程指的是,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整个流程过完,从第一天的收缴兵器铠甲,分粥,然后是令军医过一遍,诊察一遍,施医给药,然后,发俘虏们麦秸,说拿草鞋可以换粮食,然后借草鞋立信之后,再先清查俘虏中木匠医匠弓弩匠人,铁匠等人才,安排各处,然后,再搜查会骑术的,当过猎户的,身强力壮的。 把俘虏中最精华的人力过一遍之后,剩下的,就可以放到民夫营了。 因为李孟羲刘备外出打仗,不在营中,百夫长也就没把俘虏直接散到民夫营,所以招抚流程完成的一万四千多人,全都还在俘虏营押着。 李孟羲有了计较,他看向刘玄德道,“我看天还早,不妨就将这一万四千人散出去,令其就地采集草木枝柴,如何?” 刘备打眼往四周看了一圈,因为近城,一片树林也没有,四周荒芜一片,刘备笑了,“你看这光秃秃的,哪里有可采集的。” 李孟羲不置可否,“不妨一试。采集的到采集不到无妨,某想看看把俘虏散出去,有没人逃跑。”李孟羲平静的说着。 边上卢钟,一下就看过来了。 把俘虏不加看管的散出去,这会不会太冒险…… 刘备听了李孟羲的建议,郑重的思索片刻,“嗯,也好。” “传令。令一万四千俘虏同民夫一同,外出采集,天黑前回营。” 外出采集本就是义军扎营后的日常,各级将官,大小伍长,还有民夫们,全都很熟悉流程。 传令兵去传令下去之后,从俘虏营中分出了一万四千人,被带着和民夫汇合。 然后传令骑兵奔走传令,令就在这附近,出去采些柴草野菜。 命令下达完,民夫们争先恐后直接就冲了,生怕晚一些,柴被人捡走,野菜被人挖了。 民夫们跑,新加入的一万四千俘虏,看别人跑,左看右看,也跟着走。 凡事都有个熟悉过程。 这边,刘备交代游骑队,令游骑队这次再巡视,不妨刻意离民夫们远点,多留意,看有没有要跑。 三两个人逃走,不管他便是,不需拦阻。 游骑们不甚明白此中深意,但军令下,游骑众人领命而去。 之所以要特意试探一下俘虏们会不会逃,是因为时间毕竟太短。 以前招抚俘虏,文安县破城之后也好,青云山之后也好,这两处俘虏,招抚时间跨度两个多月,漫长的时间,足以收心。因而,早前的黄巾俘虏化为民夫,根本不需担心俘虏会不会逃窜。 现在不同,现在时间太仓促,俘虏从抓捕到那天算起,到一套招抚流程下来,不足十天。 十天时间,问李孟羲俘虏能不能化为己用,李孟羲没任何信心。 就算让更厉害的人来,用诉苦大会,用政委来讲道理,等等等改造手段,十天也不够。 只是几天饱饭,只是施医给药,只是有公道,无人欺,只是用草鞋立信。一套招抚流程,毫无疑问有大用,但实效如何,李孟羲不甚清楚。 因此,才决定一试。 “作甚呢!别动梯子!”刘备突然就高声朝远呼喊。 李孟羲被吓了一跳。 循声看去,他瞅见,有贼精贼精的民夫看到城墙边搭着攻城梯,不捡柴吗,端的攻城梯不是柴? 攻城梯好多木头,民夫们就过去拆梯子。 刘备看见,便制止。 “边去!边去!莫动梯子,还有用。”刘备手比划着赶人。 民夫们只好远离城墙。 有此一个小插曲,李孟羲倒看到了一处疏忽。 玄德公,你说咱每次攻城,攻城梯攻城椎都扔城外也不管了,何不收回木头,木头不能用,噼成木柴不也成? 还有,南和城大,城里民居无数,家家户户……” “不妥。”刘备知道李孟羲想说什么,“虽城中无人,但屋舍非是无主之物。我若拆门抽梁走,万一有朝屋主逃难回来,家里屋舍尽毁,你让他如何为继?” “奥!”李孟羲沉默片刻,“门咱不抽,房梁咱也不抽,那柴草总能拿吧?牛棚能拆吧?” 刘备点了点头,“这倒可以。只是无主人家应允,我等自取,亦稍不妥。” 李孟羲盯着刘备看了许久。 有那么一瞬间,李孟羲都觉得刘备这人圣母,有些迂腐过头了,城里被黄巾祸祸,哪里还有人啊。 满城房屋,都是无主之物了,你去缷个门砸个窗户,谁知道? 但转念一想,刘备曾说,【君子不欺暗室】,也就是,当表里如一,人前人后如一,不因为没人看着,没人知道,就做不道德的事。人前不该做的事,众目睽睽不该做的事,暗室里同样不该做。 当李孟羲又想起,某支有信仰的军队,行军路过老百姓的果园,去摘桃子充饥,然后会用绳子在枝头绑上钱,留做买桃子的钱。 想到这里,李孟羲再看刘备,顿时就起三分敬意。 这浓眉大眼的刘玄德,三观竟比李某人还正。 “我有一法。”李孟羲面上带笑,“咱去城里民居之中取用木柴,然后,留下钱财于显眼处,并留下布条,写明我等付钱而后取。这不就,礼数周到了?” 李孟羲话落,刘备转头看来,目中有光,面上意外。 “哈!”刘备突然笑了,“此法甚好。” “走,季常!我等去城中搜刮一番!” 刘备大气无比的说道。 搜刮不是个好词,但于刘备此时说出来,惶惶大气。 叫来车队,令人取来大包的钱财。 刘备跟土匪进城一样,从东门入,沿着街道,遇到第一家民居,直接踹门入。 不一会儿,民居里一阵响动,刘备扛着个板子出来了。 “不是不缷门吗?”李孟羲疑惑。 哐! 刘备把板儿丢在空车上。 拍了拍手,“棺材板儿。不是门。”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没见识了不是,一眼没仔细,就闹笑话了。 一旁,卢钟暗自偷笑。 手拿笔墨的李孟羲,抻开麻布,撕开一条,略做思考,提笔写,“刘备义军,借用棺材板一,留”写到这里,李孟羲停了,“棺材板给多少钱?” 刘备朝车上瞅了一眼,“枣木的,给……二十文。” 边上,有人拿来二十文散钱。 李孟羲把布条写完。 【刘备义军,借用棺材板一,留二十文】 布条写完,刘备拿过去看。 看到布条上写他刘玄德名字,刘备笑笑不说话。 接过布条和二十文散钱,刘备又进院子。 进去后,又扭头出来。 李孟羲问,“布条你放哪了?” “屋里。” “不会掉吗?” “不会。” 这是开始。 满城屋舍,虽然被据城的黄巾搜刮的差不多了,但存留物资肯定还有许多,既然要搜刮了,那就搜刮他个干干净净。 第二家,刘备踹门入,从里边,捡了个断的锄头把子出来。 第三家,没门,刘备直接进去,转了一圈,不见能搜刮的,院墙上一只干枯的药葫芦,看葫芦还好,刘备把药葫芦摘了。 李孟羲得写,刘备义军拿葫芦,留一文。 可能是觉得一个人搜刮的太慢,刘备令亲兵们往前搜。 人多,干事的确是快,但扯布条写字的,就李孟羲一个,很快,李孟羲就觉得忙不过来了。 (这得事先准备。) (得专业一点。) (想起来了,这叫封条。) 相关记忆激活,李孟羲眨眼间就为义军又制订了一条行军条例。 军中可以备下许多封条,这些封条交给普通士卒,若需借用百姓的东西的时候,钱留下,封条贴墙上。 如此以来,就不需要临时去写了,也就不需要很多识字的人了,目不识丁的小卒把封条一贴,就等于识字的人在场亲写了。 刘备的亲兵们人多势众,一队人往各处搜刮,不停搜集到各种物资。 有亲兵说有树,要不把树砍了。 李孟羲往远一看,还真瞅见谁家院子里,光秃秃的一棵树。 李孟羲一想,也是,如果说拆别人家门不好,砍别人家里树,则没问题。 拆别人家里门,别人冬天得冻死。 而树,砍了一棵树,没啥大影响。 要砍树,还没斧头锯子。 李孟羲令亲兵去木匠营借锯子去。 又有一亲兵,扛着一根半朽的椽子。 李孟羲抬头问卢钟,“卢钟将军,这椽子多少钱?” 刘备去搜刮民宅去了,李孟羲又不懂物价,只能问没事儿干的卢钟。 “两文?”卢钟带着商量的语气答到。 那就两文。 李孟羲把布条写好,把布条和两文钱交给亲兵。 亲兵拿着钱就走。 亲兵没走两步,李孟羲突然意识到什么了。 “停!”他叫停。 亲兵被叫住,不明所以。 “先过来。”李孟羲道。 之所以突然叫住亲兵,是李孟羲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贪墨。 从养鸡开始,李孟羲就担心有人偷鸡蛋,那时,他可费了很大功夫去思考怎么减少贪墨。 当时,李孟羲推算出来了一个减少贪墨的方法,制衡法。 也就是,一个人出入钱库,没人看着,则这个人大概率起贼心。 两个人一起行动,则心有顾忌,贼心就小。 三人一起,则制约更多,贼心更小,则贪墨可能就更小。 方才那个亲兵拿着钱走,李孟羲忽然就意识到这件事了。 后边,亲兵们一个一个回来,李孟羲令其暂时不走。 待人聚齐,李孟羲交代,“一会儿再走,两两一起,放钱也得俩人。自己找人,看跟谁合伙儿。” 待亲兵们找好搭档,李孟羲这才把钱和布条交给各人。 搜刮大业,继续。 亲兵们各自散去,李孟羲悄悄跟卢钟说,“卢钟将军,劳烦你把这一户户挨着看看,但凡是留了布条和钱的,你受劳核对一下。” 卢钟诧异的看了李孟羲半晌。 说刘备治军严格,原来根源是在这里,是在这个小娃娃这儿。 卢钟忽然笑了,“那成,我去看看。” 卢钟离开,挨家挨户去查了。 城里乱七八糟的物资都有,大多数,是各类木头,绝大多数木头在黄巾据城的时候,已被搜刮走给烧了,剩下的木头,大多细碎。 不大一会儿,去巡查的卢钟回来了。 卢钟回来,李孟羲只是看了一眼,“如何?”他随口问一句。 “钱少了。”卢钟开口一句。 李孟羲愣了有两秒,回头,“啊?” 他这一下愕然,其实说明,李孟羲潜意识还是信任刘备的亲兵的,不认为刘备的亲兵会贪那仨核桃俩枣。他之所以后边让卢钟去巡查,不过是认为这样做是正常流程,不关信不信任。 或许,这就他李某人法制观念的体现吧。 听卢钟说,钱还真少了,李孟羲神色严肃,“少多少?” “少一文。” “你看清了吗?别再是掉地上了,冤枉了好人。” “看清了。钱包在布条里,放门槛上,门槛里外都没见掉钱。 这分明是,有人包钱的时候,就少放了。”卢钟有啥说啥,说完了,卢钟犹豫了下,劝道,“要不算了?” 连耿直的卢钟都觉得,此事不必要大动干戈。 李孟羲不听劝。 “玄德公!”李孟羲朝远高喊,“回来!” 街道远处,刘备听到喊声,从一处院子里出来了。 见李孟羲远远的在招手,刘备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回走。 待刘备回来,李孟羲把事情细说与刘备,刘备接过布条,布条上本写两文,可只有一文在。 刘备神色严肃。 没想到,刚砍了一个百夫长人头,竟然还没止住贪墨。这才还是精挑细选的亲兵们中发生的。 还是说,亲兵们是觉得,抢人才是抢,把留下买无主木柴的钱克扣一点,这不算大事? 刘备愤而叫回亲兵。 亲兵们被叫回来,还不知刚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刘备情绪有点不太对。 刘备目光从一众亲兵脸上扫过。 目光扫了一圈之后,刘备举起手里的布条,“若不是卢钟将军留心查了一下,还真想不到,有人连一文钱都贪。” 说话的时候,刘备在留心亲兵们的表情,他注意到有一人,脸色不太正常。 刘备心里有数。 “谁拿的?自己走出来,还不算晚。 要是查出来,需脸上不好看。” “是谁,自己出来。” 半晌,亲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说没拿。 刘备目光微凝,若有深意的往中间某人脸上看去,那人被刘备看的神色不自然,头直往下低。 “好啊!既然都不说,那全都受罚!来人,叫军法官前来。” 刘备要动真格了,卢钟看事情闹大,拿手碰李孟羲肩膀,悄悄道,“一文钱,不至于。小哥儿,你劝劝玄德公……” “不必。”李孟羲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卢钟哪里会知道,刘备治军严,李孟羲对军人的要求,比刘备更高。 军法官前来,亲兵们噤若寒蝉,不敢露刺儿,老老实实的各自把自己的上衣脱了站好。 军法官在军中担任要职,跟各高层都有接触,军法官们一眼就认出来,要处罚的全是刘备亲兵。 一时闹不明白怎么了,军法官小心翼翼的问,“这打多少鞭子?” 刘备面无表情,“打,打到他们承认为止。” 军令下达,军法官没得办法,只能动鞭子。 鞭子落在背上啪啪响,亲兵们一个个咬牙忍耐。 李孟羲觉得刘备处理问题的方法奇怪。 想知道谁藏了钱,搜就是了,何必惩处众人。 随后的事实证明,刘备的方法也有用。 那个贪了一文钱的亲兵,可能是觉得一众兄弟跟着自己受罚,心有愧疚,主动站了出来。 2kxiaoshuo.com “钱是俺拿的。”亲兵站出来,一句说完,很光棍的站在那里,颇有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好算你还有点担当,”刘备面色稍缓,“做出此等事端,莫留在亲兵队了,去战兵营吧。” “行刑,二十鞭子。” 二十鞭子抽完,贪了钱的亲兵忍着一声不吭,穿好衣服,走到刘备面前,把一文钱交到了刘备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孟羲看的分明,那亲兵走远,肩膀一抽一抽的,分明是委屈的哭了。 可能,照他们一般人想,老子出入沙场,不避生死,一文钱就打老子,心态失衡了。 边上,卢钟喃喃自语,“过了,过了。” 以卢钟之耿直,他一客将,敢亲手把百夫长绑了,现在连他都觉得刘备过于严厉了。 实则,何谈严厉? 就拿被砍头那百夫长来说,那百夫长平日就手脚不干净,私下照拂其面子,说过几次,没给其惩罚,这倒好,没给其惩罚,反倒纵容他了,以至于其贼根不除,撞到卢钟手里,反倒丢了性命。 现在想来,若当时有小偷小摸,就狠罚一次,岂知军法残酷,何至于后来再犯。 看来,惯卒如杀卒也。 刘备不认为有何严厉。 李孟羲一样不觉得此事是大题小做。 为何要留布条,要写上字,要留些钱财留下呢? 是为显示义军仁义。 那好,本是仁义之举,布条留了,布条上写了【刘备义军】这四个字。 本来,这是仁义之举,是好事儿。 结果,却因为一个或者少数几个人手脚不干净,把钱给贪了。 这好,本来把东西拿了,百姓又不知谁拿的,骂人都不知道骂谁。 现在留了布条了,布条上写了,是刘备拿的东西,还说留钱买,钱呢? 本还不知谁拿的,这下,百姓直接骂刘备娘了。 刘备本人,肯定不想被人在背后骂。 李孟羲作为义军中的一员,也不想别人骂义军的时候,被连累上。 经过此插曲,亲兵们继续再去搜刮物资,李孟羲再给亲兵们布条散钱,当无人会再贪墨了。 由此事,李孟羲觉得,军中军纪纪律虽说不错,其实也有隐患。 今日贪墨一文,要是不注意不管,人欲望是会不停变大的,贪一文的人,日后会想贪两文,今日贪无主的一文钱,明日贪军粮,后日贪军饷,所有大贪官都是从小贪官成长起来的,若不能时时自察,千里之堤,早晚毁于蚁穴。 这是李孟羲感悟到的道理。 于今天之前,李孟羲本自信以为,义军从上到下,仁义成风,纪律森严,已超过了同时期的其他军队。 现在想来,如今义军和其他军队有高下,但有何本质上的区别? 别的军队会有包庇,会有贪墨,会有克扣军饷。 这些义军可能没有,可能极少。但这真就是李某人能力高刘备水平高吗? 怕不尽然。 难道不是因为义军成立时间短,纯粹是还没开始腐化吗? 不说义军如何,哪怕是一支山贼队伍,在其早期,也能做到财物分配公平,赏罚分明,几乎有历史上的精锐之师的几分风气。 可这又如何,一开始有好气象不难,后边的腐化才是要命麻烦。 山贼们干第一票,勇勐敢战,战后赏罚分明,公平公道。 从第二票开始,到第三票,到第四票,开始有人有了钱财怕死,有人长了心眼,不再勇勐,有人开始给自己多分钱财。 用不了多久,一开始气象蓬勃的山贼,会快速丧失发展的潜力。 义军也是如此,义军现在万相光明,这其中有新生组织还未开始腐化的原因在内。 若一年后,两年后,军中现在的普通士卒,一两年后,会出现一大批军官。 到时,没权柄的人会有权柄,不熟悉军中事务的人,开始熟悉军中上下事务,军中规则和纪律的漏洞开始被士卒们主动或被动的发现,没势力的人也开始有一群熟悉的人,经常接触钱财的人,一次不动心,两次不动心,一年两年,真就能忍住,不拿一文? 腐化是必然,其他汉末军阀军中李孟羲看不惯的东西,也会在义军中出现。 然则如何避免或者解决腐化,或许需要一套严格的自查系统,从上到下,有严明纪律的觉悟。 这样,组织就有了自我更新的能力,能不停的把腐化清除,而不至于使腐化不受控制的不停蔓延和发展壮大。 由此可见,要想拥有一支强军,建立一支高效严明的纪律部队的重要性至少占强军的一半。 < p>古来不乏一开始强大无比,后来堕落到吃空饷,喝兵血,再无一点战力的例子。 第四百七十九章 挝,古之礼器 南和城作为一个大城,城中乱七八糟的物资非常的多。 刘玄德从城中找到了一个小磨盘,照刘玄德的说法,他是看磨盘好,所以把磨扛走了。 就如同,木匠看到一把好锯子,见猎心喜, 渔人看见一张好网,见猎心喜。 人家别的诸侯,吕布见宝马,见猎心喜,曹操见美人,见猎心喜, 袁绍见金珠美玉, 孙坚见玉玺。 他刘玄德,见的是磨盘…… 从此看来, 刘备毕竟出身低,磨盘寻常之物,百姓见了好磨盘,会舍不得丢下,刘备见了好磨盘,竟也跟百姓一个模样。 磨盘不大,李孟羲没见过这么小的磨盘,就脸盆大。 刘备说磨盘做的好,李孟羲也觉得磨盘不错,磨盘是砂岩做的,九成新,很圆很规整,一点瑕疵没有。好磨盘。 不过,磨盘这玩意儿,多沉啊。 见这磨盘小小的,李孟羲思考这磨盘如果带着,能用的地方在哪。 “……也好,磨盘守城的时候, 能当擂石往下砸。”李孟羲算是认可了磨盘这死沉的玩意儿带着有用。 刘备表情精彩,他看了李孟羲一眼,“不当擂石,有用。” 刘备说有用,李孟羲很理解的又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磨刀石!我军中正缺磨刀石,这磨盘不正好磨刀?” “……倒也是。”刘备笑笑,“端的不能磨麦子?磨豆子?” 刘备这么一说,李孟羲就觉得自己个有些蠢。 天啊,磨盘能用来干什么,一般人都直接想到磨东西吧,可李孟羲这家伙,脑回路神奇的往砸人往磨刀上走,而偏偏未想起磨盘是用来磨东西的。 研究兵法研究魔怔了。 刘备说,磨麦子,磨豆子, 李孟羲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儿。 妇孺营, 因为有孕妇在, 李孟羲做了个好事儿,给了孕妇一些豆子和一个石臼,让孕妇自己个泡点豆子,然后捣豆浆喝。因为条件有限,又没办法大量磨豆子做豆浆,只能用这个笨方法。 之前李孟羲也想过是不是弄个磨盘,可磨盘太重了,浪费运力,便作罢。 现在刘备扛了个磨盘回来,李孟羲顿时就觉得,又一个生产计划可以重启了。 豆浆,豆腐,豆腐脑,多好吃!不比干喝粥有营养的多。 想到这里,李孟羲迫不及待一试了。 得先泡点豆子去。 “玄德公,我回去弄豆子去。” 说完,笔墨放下,也不管什么封条了,直接着急忙慌的就走。 刘备看着李孟羲颠颠的跑远,刘备笑了。 李孟羲跑出城外,没跑多远,有骑兵慌张迎上来。 “军师,可算找着你了!”马上骑兵从营寨一角过来,显得焦急无比,“军师,有俘虏逃了!” 说话间,游骑下马,作势要请李孟羲上马,去处理突发状况。 李孟羲一看游骑这架势,心说,你倒是看得起我李某人,俘虏逃了,你喊我过去镇场子。但讲道理,李某人还是个孩子好吧,这般大事,找刘玄德啊。 李孟羲再一想,方才遇见游骑时,游骑无头苍蝇一般,绕着营寨在转,显然是找人许久,没找见人。 这似乎,不对啊,刘备不是有帅旗吗? 有帅旗竖着,为何联络又耽搁下了? 李孟羲回头往城池方向一瞅,这一看,明白了。 刘备入城了,有城墙挡着,游骑肯定就看不到帅旗在哪。 想到跟刘备临时起意往城里捡木头的时候,关张也不在场,不说游骑找不到人了,关张二人这会儿也找不到刘备所在。 想到这里,李孟羲,“问过关张二位将军没有?” 游骑道,“问过两位将军,也不知玄德公在哪。” 李孟羲点了点头,又问,“你找了长时候。” “时候可不短,三两刻还是有的。” 联络中断了三两刻之久,这还好是平时。 不对劲,联络系统还有问题。 联络系统暂时不管,有更要紧的事,有俘虏逃了。 “玄德公在城里,自去找他。”李孟羲道。 游骑匆匆入城去了。 不大一会儿,刘备和游骑又一块出城来了。 众人一起,赶往事发之地。 事发之处,在远离营寨,远离民夫们采集地很远的路上。 到时,一众游骑,还有关张二人,把一伙儿三二十人俘虏围住了。 张飞正气呼呼的破口大骂,关羽在劝,俘虏们跪地求饶。 刘备到了之后,先叫住张飞,让他莫要与俘虏为难。 见俘虏中老弱都有。 刘备下马,“众位且起。” 刘备手虚扶一下。 众俘虏不起,为首一老者哭求到,“将军啊,我等本是老槐村人,非是贼人,是被贼人裹挟至此,将军破贼,我一众乡人幸而贼手逃生。 如今我等离家久矣,家门不知可还安好,肯请将军放我等归家。” “恳请将军放我等归家。” “求求将军开恩啊。” …… 俘虏们看刘备面善,不似张飞凶恶,不似关羽拒人千里。 正应了那句话,好人才会被人拿枪逼着。 刘备被逃虏们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劝俘虏们先起再说,俘虏们不起,只是告饶。 刘备没办法,好言相劝,“诸位背井离家,若能回乡,也是好事,君子有成人之美,能成好事,备不会阻拦诸位。 只是如今兵荒马乱,官军正满境讨贼,黄巾贼人也四处扰乱,我就算放众位自走,众位当真能就能安然归乡? 若遇官军,遇黄巾,你这一群老弱,能活几个?” 刘备一席话完,俘虏们沉默了。 “诸位还是暂随我军,待黄巾扫清,四境安定之时,必放诸位归家。” 刘备好言相劝,亲自过去把为首老人扶了起来,宽慰老人家放宽心,随着义军走,不说多的,每日稀粥不缺。 “来啊,护送众人回营。”刘备示意游骑们押送俘虏往回赶。 人走远,李孟羲跟刘备说,“这就算了?毕竟是逃兵,多少人瞅见他们跑了,不杀人,抽一顿鞭子不成吗?” 刘备沉默片刻,“……不必了吧。” 李孟羲再进言,“要说抽老弱妇孺鞭子不好,可逃的人里也有青壮啊,老弱不管,抽青壮不就妥了?” 刘备沉吟,“倒是个办法,下次吧。” 转头,刘备问一旁游骑,“除这二三十人外,可还有人逃走?” “无了。”游骑答。 刘备和李孟羲顿时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看去,一万四千人,逃的,就三二十人。 要是再考虑到,这是第一天外出采集,好多人可能还没胆子逃跑,可能再过几天,还有人逃。 就把这数量加个几倍,一万四千人,会逃的,也就百十人。 以这个数目,这个比例,只数天招抚之功,看来也能收俘虏之心。 回去的路上,刘备问说,“羲儿,这招抚一事,是否还缺了一步?” “缺哪儿?”李孟羲皱眉。 “授旗。”刘备道。 “……授旗?”李孟羲面有迷茫,然后他忽然记起了,“奥!授旗!” 他想起来了,之所以之前招募俘虏的时候会特意安排一个授旗仪式,是因为当时发现,虽然每日俘虏们口粮不缺,也没虐待俘虏,但俘虏仍然屡屡有人遁逃。 之后分析是,俘虏有吃有喝又没有被虐待,之所以还要逃,是因为,俘虏们未明前途,虽有吃喝,一时不饿死,但有的俘虏会担心万一有天被坑杀,被绑去请赏,被拉去攻城送死。 因而,很有一部分俘虏,担忧前途,屡屡遁逃。 当时明白这一点之后,特意弄了一个授旗仪式,随意弄了一些布,写上斗大的刘字发给俘虏们,等于是明确交代俘虏们,你们从此就是义军的人了。这就打消了俘虏们的部分顾虑。 除授旗以外,当初还有别的安排,总之一套安排完之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俘虏再逃走,俘虏真正消化成了人力。 已记不清授旗之后又干了些什么,不得已,李孟羲回去又扒拉兵法,忙碌许久,他把很早前记得东西翻出来了。 看了一遍。 奥,把旗帜发给俘虏之后,得明说以后,得交代清楚,以后就是义军自己人,打完仗,允其各自归乡,这么说清楚,就能打消俘虏们许多顾虑。 有吃有喝又没人欺负,俘虏们的顾虑还剩什么? 还剩下,怕有朝一日,万一军粮不足,会被坑杀;怕日后被扭送官府;怕被强驱攻城。 授予俘虏们刘字大旗,俘虏们就知道自己已成义军一员,忧虑去了大半。 刘备竟然还记得当初这个授旗过程,李孟羲自己都不记得了。 趁天未晚,刘备匆匆去做旗帜了。 旗帜好做,旗杆随便找断的枪杆或者木棍就可以。 旗面不用棍子,两张旗,中间对裁,一边【弓】,一边【E】,正好,两面旗帜,一面一裁就有两个尾巴,一面三个尾巴,正好用这尾巴往旗杆上绑。 这是上次做旗帜的时候,李孟羲发明的方法,很巧妙。 一万四千人,按百人一队旗,需旗一百四十。 数量不少,天快黑了,为做的快些,众人都帮忙,扯布的扯布,剪布的剪布,绑的绑,不久,旗帜草草做完,天黑了。 要一劳永逸的把问题解决掉,夜幕刚落下,战兵们押着俘虏集合。 而后,火把通明之中,刘玄德给黄巾训话。 大致意思是,一会儿发旗号,领了旗号,也就是义军了,不再是俘虏了,日后有功同领赏。 训完话,刘备下令把旗号分发众人。 旗号一面面发下去之后。 刘备又道,既为义军一员,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大家,待黄巾打完,到时愿留军者,可留军,不愿者,允其归乡。 这么明说,分别是为了打消俘虏怕万一粮不够,怕被坑杀,怕日后被扭送官府,这两方面的顾虑。 很快,授旗完了。 把旗帜交给俘虏们,很明显,过了今夜,明天俘虏们都不记得到底是哪个百人队了,再过几天,拿旗帜的俘虏会把旗帜扯了,布藏起自己用,旗帜将一根不剩,根本起不到标识和御众的作用。 这不重要,把旗帜发给俘虏们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让俘虏知道从此以后就是义军中的一员了,仅此而已。 夜里,众人相聚一起,已是破城之后第一日的晚上了,众人这才有空详谈战后种种。 说起张宝,破城之后,诸事繁忙,忙了一天多,李孟羲到现在才有空问起张宝。 李孟羲对张宝的兴趣,只因对方是又一历史人物。 张飞瞅了李孟羲一眼,都囔,“张宝?俺一枪戳死了,你找他做甚?” 再说起缴获,歼灭张宝部,兵器铠甲缴获无数,最重要的,有战马八十多匹,军中骑兵兵员储备丰富,骑兵比马多太多,有了八十多匹战马,骑兵直接再扩军八十多骑。 关羽说,有不少骑兵逃了,不然,还能抓更多。 骑兵马快,城破的时候有骑兵一熘烟跑不见,在所难免。 李孟羲想起了傍晚之事,那会儿有俘虏逃跑,游骑匆匆想找刘备,结果刘备进城了,游骑干找找不见人。 这给李孟羲提了个醒,军中有帅旗,帅旗高挑,时时跟随主帅,主帅到哪,帅旗到哪,这还不够。 平地里,视野开阔,帅旗足够用。 但就如今日,城里城外,刘备一进城,城外之人就看不到帅旗了。 又或者,哪天扎营山谷,扎营山林,人在谷这头,那头就瞅不见人了,帅旗再高也没用,看不见。 有鉴于此,李孟羲考虑说,看怎么再完善一下联络系统。 “或可再多设几面帅旗,就比如玄德公进城之时,一面帅旗留城门外,一面帅旗跟着走。 这样,城外之人要找,一眼看到城门处帅旗,知晓人在城里。 进城,又一眼看到玄德公帅旗,就能知在哪。 于是,两旗接力,不管是隔城还是隔林,联络畅通无阻。 此,我谓之【人桩法】,只是有一点,”李孟羲皱眉,“帅旗若只有一个,那么清晰分明,有人要找,直接凭旗找见。 但若帅旗多面,这一面,那一面,则反成扰乱,士卒一时不知该到哪面旗下找人。” “故,某以为,帅旗不妨设两种,一种,为本旗,本旗大且高,一种为指向旗,指向旗,稍低稍矮。 如此,士卒找人,若见本旗,则直找本旗;若不见本旗,见指向旗,则先至指向旗处问询旗手,再往寻找。” “我还有一法,不妨,用硬旗做指向旗。 做硬旗如箭头状,玄德公人在哪向,旗手箭头便朝向哪向。 有时人马纷乱,无法及前,但士卒看箭头指向,不用近前问询,便知人在何方。” 李孟羲说的,就是路标指示牌而已。 军中最重要的是中央指挥中枢,指挥中枢乃信息交流最密集之处,故而,于指挥中枢,需要一些活动的指向旗帮助标识主帅所在。 刘关张三人皆为李孟羲的想法赞叹。 边上,卢钟细细思量李孟羲所说的指向旗。 “我倒知一器可用。”卢钟若有所思道。 李孟羲忙问是什么。 卢钟便拿火把,再抽腰间短刀,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柄武器。 “洛阳时,拔师之前,天子慰军,我见天子仪仗,便有此物。”卢钟说着。 李孟羲凑着火光,把卢钟画的东西一瞅,他立刻乐了。 卢钟画的是一个长棍,长棍也没枪头,在枪头的地上,卢钟笨拙的画了一个手掌模样,手掌里,拿着一根凿子一样的东西。 这玩意儿画的太非主流了,有点二了吧唧的,李孟羲忍不住一下就乐了,嘿嘿笑出声。 卢钟见李孟羲笑,便解释,“此为挝(wo),乃礼器也。” 这玩意儿这么搞笑,还是礼器? 而后,李孟羲想起来了。 好像某些古装剧中天子的依仗中,就是有一些巴掌拳头一样的滑稽的兵器。 哎,这玩意儿还真的有啊。 而且…… 要说指向旗,挝这滑稽的礼器,竟然很适合作为指向旗。 首先,挝这玩意儿,形状奇怪的很,标识强烈。 再者,李孟羲准备设计的指向旗,思路跟路牌一样,一个横着的箭头。这挝,金属手掌里握一根铁钎,不正好跟指向箭头一样,一根指针? 而且再一细看,卢钟画的这个手掌,手掌里握着的铁钎,一边长,一边短。 这要是在远处看,一眼可以看清哪边长,哪边短,能看到朝向。 而箭头的话,或许离得远了,箭头远看一抹黑,看不到箭头的形状,此时分不出朝向了,还不如挝,手掌中的铁钎一边长一边短,标识清楚。 奇了怪了,挝这玩意儿,按说是礼器也,然而竟然有实用的军事用途,真是意外! 又或者说,挝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远古战场上的指向旗,然后慢慢演化成了礼器? 一想极有可能。 指向旗,用的对象是谁?毫无疑问,用的对象是主帅,重要人物,部落酋长,首领。 其他人没必要多此一举的用一个专门指向的东西。 因为指向旗在战争中往往伴随着主帅,首领,部落酋长一类重要人物出现,久而久之,指向旗就和尊贵,王权,绑定在了一起。 因此,指向作用的挝,慢慢的就成了王室礼器。 这么一想,李孟羲忽然就觉得,自己可能猜的对,挝,就是远古战争时期的指向旗! “挝挺好,”李孟羲点了点头,“玄德公,咱们也用这个吧。” 李孟羲抬头看向刘备。 “不……不可!”刘备惊的都结巴了,“此……此乃天子礼器,怎敢乱用!” 还有这么一说? 李孟羲挠头,既然是天子礼器,不能用,用了可能会被砍头。 “那咱用别的,不用挝。 咱还用箭头。”李孟羲道。 只是,李孟羲觉得挝这玩意儿,是指向旗进化到完美的一件物什。 挝形状特殊,这样,在一种长杆丛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刀枪剑戟中,他一下就显露出来,很容易看到。 离远看,挝和枪头戟头刀头区别十分明显。 这是其一,挝足够明显。 其二,挝手里握着的一根铁钎,简直像指南针的针,像钟表的走针,天然适合指向。 其三,挝手里的铁钎,以手为分界线,一边短,一边长,这进一步加强了指向区分。 要是说用箭头当做指向旗,箭头这玩意,其形状虽特殊,但本质还大致是一个长条形的。 离得远的时候,乌漆麻黑,一道黑条,看不清朝向,而挝呢,离得远,也是乌漆麻黑,但挝手里的铁钎两边不一样长,通过铁钎长短,也能看清指向。 还有第四,挝虽然是礼器,但明显有不错的杀伤能力,看挝手那么巴掌大的一块金属,跟锤都差不多重了,一挝砸人头上,直接死。 挝还有跟铁钎,还能凿人,还能跟戈一样勾人。 说不得,挝这件兵器,同时有锤戈戟枪的作用。 好像还真有勐将用挝的。 那个李存孝还是谁,就用的这玩意儿,勐地一塌湖涂。 若考虑到人力最大利用,拿指向旗的旗手,可以只扛旗,不负责战事,因而,指向旗到底是用木头做个箭头,还是随便绑跟木棍,都无所谓。 但若尽人力最大效用,拿指向旗的旗手,手里的旗最好是能作战。这样,危急之时,主将身边就多了十几个可作战的士兵。 2k小说 故而,指向旗最好还是做成指向旗帜和兵器两用。 问题就又来了,要把指向旗做成兵器,得旗头用金属,用金属如果做箭头,则一则太沉,二则箭头的长度和形状,也不适合作战。 要指向,必须要有一根长针,要作战,则必须有分量。 则很明显,把这两点一结合,长针,有分量,再考虑到结构强度,应力什么的,最后的最优解,肯定是——一坨金属包裹着一根横针。这样最坚固。 再为跟长柄锤区分开来,跟镗区分开来,再为增加标识度,把挝做成手的形状,则是不错的选择。 毫无疑问,挝这个构造,已经是兼顾标识,实战,结构强度,结合种种之后的最优解。 挝是最好的,可这玩意儿,做别的任何玩意儿,都不如挝好。可挝成了天子礼器,不能用。 “真就不能挝吗?”李孟羲皱眉问。 “不能。”刘备咬死不同意。 这麻烦了。 挝最鲜明的特点,是金属状的手,那把手去了,做一个椭圆形的球,再插一根金属钎,但这不就是锤吗,离远了看,铁钎瞅不着,跟长柄锤有何区别。 圆的不成,做方的? 也不成,圆的是锤,方的也是锤。 反正还是想要挝,这玩意儿最好了。 刘玄德不让用挝,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做很丑的一颗金瓜锤,加一根铁钎。 好嘛,刘备不让用挝,说是犯上。 现在,金瓜锤也是天子礼器,金瓜锤,加挝的铁钎,等于双倍犯上了,嘿嘿。 指向旗的事算是完了,有了人桩法和指向旗,将更增军中联络能力。 后边,再谈到战事。 城已克,并等了一天,卢钟说最好趁势再进,莫使战机贻误。 “还是,等一天好。”李孟羲道。 刘备认真思考了下,“等一天吧。” “为何?”卢钟不解的看向刘备。 “俘虏,数万俘虏未安排妥当,粮草军械未腾点完,还有,我军还要借城练兵。” 最重要的一点,借城练兵,这是关键,卢钟却听迷湖了。卢钟理解不了,仗打着打着,说练兵? 为了练兵是主要目的,除此以外,别的事也不轻松,也必须再等一天来做出安排。 俘虏的事,此次攻打南和城足抓了四万多俘虏,先抓的两万,陆续把招抚流程走了一遍。破城后抓的俘虏,流程还没往下进行,得先把俘虏,按批次分好,一批一批来。 至于,一批次多少人合适,两千人。 每批次人数限制在两千人,主要制约因素是军医的数量,两千人,得几十个军医从扎营忙到深夜,才能把两千人从头到尾过一遍,有病给治病,需要用药则给药。 若超过了两千人,军医们就太累了,得忙到第二天早上。 故而,受限于军医的人力,招抚流程,只能两千人两千的人来。 施医给药是招抚流程中份量极重的一环,不能草草了事。 夜深之时,李孟羲回去了。 乌漆麻黑的,扎营分布也变了,若不是李孟羲看到了一根竖起的火把架子,他顺着摸过去,还找不到自己的车。 火旗法,不知不觉间就发挥了作用。 回到厢车上,厢车中,小砖睡的呼呼的。 小砖这一天都是在跟他的小伙伴们玩,晚上,不知谁把他送回来了。 第四百八十章 主路黄巾战事 十月二十七日,李孟羲是在营中军士的操练声中醒来的。 匆匆起床的李孟羲穿好衣服鞋子,打着哈欠起床,出了车,站在高处往声音来源处一看,便看到一大早,练兵场上就在练兵。 说见缝插针, 就是这样。 近日因为连日作战,练兵全停了,今日一天空闲,关羽也好,刘备也好,都觉得既然有一日空闲,与其让士卒无所事事,倒不如操练起来。 李孟羲在这边看,转头一看,看到不远营帐走出来卢钟。 两人远远的点头致意。 于卢钟而言,刘备军中处处有不同。 行军在外,刘备军辛苦练兵无一日有缺,这在叔父卢植所领的官军中,也是不能看到的。 刘备军明是乡勇,却比官军更像回事,卢钟屡屡生出感慨。 “哥哥,俺鞋找不到了。”身后,小弟喊李孟羲找鞋。 李孟羲于是便去给小弟找鞋。 深秋了,天冷了,兄弟两个,依然草鞋。 李孟羲从车底下捡起弟弟的草鞋,一拿在手里,一层霜, 凉哇哇的。 “小砖,你脚冷不冷?”李孟羲看着弟弟捂着小脚丫,便觉得不妥。 “哥哥,那你冷不冷吗?”小砖捂着小脚丫,他抬起头问哥哥。 “我觉着有点冷。”李孟羲笑笑。 “那俺也冷!”小砖跟着说。 好像,小砖是非要跟哥哥一样才行。 要是李孟羲说热,那小砖也非要说热。 天凉了,穿草鞋不行啊。 得做袜子。 军中布料不少,随便就能找布找人做袜子。 一会儿就去找人做袜子。 现在吗,去吃饭。 早饭,兄弟两个依然一人一个鸡蛋,然后是粥,饼子,这个时节,野菜没有了,没有菜。 饭吃了一半,李孟羲哎呀一声,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儿。 豆子! 昨晚泡的有豆子,是准备磨豆浆喝的,豆子泡了一夜,也不知泡好没有。 “砖, 你吃啊,哥哥去看看豆子!” 说完, 李孟羲快子一放,就跑了。 “俺也去!”小砖急忙拿着饼子就跟李孟羲身后跑。 豆子是放在军医那里,唯有军医处,盆子多,干净的水多。 李孟羲哥俩到时,军医田卜正弯腰扒拉着看水里的豆子。 “泡好了吗?”李孟羲踮脚看。 “好了。”田卜笑着把一颗肥涨的豆子递给李孟羲。 “哇,泡这么大。”李孟羲赞叹一句。 泡豆子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但如今,是在行军途中泡豆子,非比寻常。 “俺也想看吗,哥哥让俺看。”弟弟努力的踮脚,想看豆子。 李孟羲把豆子给弟弟。 弟弟拿过豆子,惊奇极了,“哇!哥哥,这豆豆这么大了。” 如所见,豆子泡的非常大,一捏就碎,完全可以磨豆浆了。 对了,磨呢? 刘备那里呢。 李孟羲于是就去找刘备。 找刘备时,还是抬头望旗,瞅见刘备帅旗高处飘着,直接找到人。 军中每天都有新改进,于刘关张李孟羲这个小团伙,说的是日挑一错,纵军中有千般疏漏,日日改进,早晚必成精兵。 刘备是在木匠营,李孟羲到时,刘备正摆弄一根木杆。 瞅见李孟羲来,刘备把手中木杆给李孟羲看,“看,羲儿,你说的指向硬旗,做好了。” 李孟羲一看,笑了。 昨晚,说的是做箭头一样的指向旗帜,说箭头,好嘛,刘备竟就真的拿箭做指向旗了。 李孟羲一看就觉得不好。 为何直接用箭不好? 因为箭支的形状,整个就一条线,起伏不大,离近了还好,能分清箭头在哪,箭羽在哪,稍微离远一点,绝对瞅不清。 李孟羲说的箭头,是后世那种,经过艺术夸张和放大的箭头,<——这样的。 这样的箭头,形状起伏非常大,这样才能在远处也看的分明。 至于刘备把箭支往木棍上绑的行为,李孟羲不做评价,他俯身,拔出腰间刀,在地上画了一个标准的箭头<——,“做个这样的。” 只说做这样的,为何这么做,李孟羲没解释。 刘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个好。” 李孟羲来,不是为了指向旗的事来的。 “玄德公,磨盘呢?”李孟羲瞪大着眼睛问。 —— 刘备歪着头肩上扛着磨盘,这厮力气真是不小,扛着磨盘步履稳健。 磨盘扛到伤兵营,磨盘放下,然后刘备和李孟羲就相互干看着了。 刘备想,磨盘给你扛来了,倒是磨啊。 李孟羲瞪大眼睛想,磨豆子我也不会啊,你来啊。 两人这么看了一会儿,李孟羲问,“咋磨?” 刘备正要指示李孟羲说,去弄水拿盆来。 “是不是得找个驴子来拉磨?”李孟羲一脸认真的问。 刘备到了嘴边的话,停住了。 “……磨这么小,不用驴,用驴还得做套。人就推的动。” 就怨李孟羲说找驴,他这一说,人刘备就觉得推磨的人像个驴,刘备就不太愿意拉磨了。 想说让军医拉磨,让军医当驴,一看田卜黑眼圈,哈欠连连,这两天看来累的不轻,刘备就不好再劳烦田卜。 身后跟着旗手,旗手扶着旗帜。 刘备有了拉磨人选。 拿过旗手的旗子,刘备让旗手来拉磨。 磨豆子流程如下,需要一个接豆浆的网兜,这个网兜过滤豆渣,还需要一个接豆浆的净桶,再一个推磨的人,没了。 旗手不用教就会磨豆子,泡发的豆子丢磨眼了,手推着磨转,一圈又一圈,转半天没见豆浆出来,上边,旗手还在继续添豆子,继续在磨。 老半天,终于有一丢丢豆汁从磨槽里流出来了。 这效率,也太低了。 豆汁开始从磨槽里出现之后,旗手拿瓢加水,加了不多的一些水,也是倒进磨眼里。 这下,两面磨盘里的豆汁冲出来不少。 李孟羲本是想等豆浆磨好,给弟弟煮豆浆喝,这磨的慢的,把他等的,都没耐心了。 看旗手推着磨推的都累了,李孟羲心说,磨豆腐这么艰难的吗。 李孟羲等的都不想站了,他往地上蹲,无聊的用拄着下巴,看旗手慢腾腾的推磨。 刘备见此,一想,总不能一等一上午吧。 刘备唤过旁边另三个亲兵,交代,“你四人,帮着把这些豆子磨好,一替一个来,磨好唤我。” 说罢,领着李孟羲走了。 李孟羲问得多久才能喝到豆浆。这问的,不说多久能磨完,是问多久能喝豆浆,刘备顿时就笑了。 少见李孟羲嘴馋模样。 “就一盆豆,一个时辰足矣。”刘备笑道。 今日再停军一日,义军这边,一日安稳。 于官军大部和黄巾主力交锋一路,董卓和张角,已大战连日。 昨日黄巾又趁夜偷营,黄巾屡屡偷营,每夜必来,董卓不论如何防守,黄巾都不是夜袭了,是直接大队人马趁夜强攻,董卓大营被连破数次,虽说黄巾每每留下一地尸首退走,可董卓手里兵马,也夜夜损失惨重。 大道上,刚结束夜袭的黄巾人马,疲惫的走在路上。 此部黄巾,一副精锐模样,个个人高马大不说,还人人有甲,大多是铁甲,没有身穿铁甲的人,身上则套着一身木板和绳索穿成的木板甲。 若详数一遍,这部黄巾精锐之中,不少人身上都是木板做成的甲。 看去,好多木甲之上,刀砍枪戳的痕迹还在。看来,木板做甲,虽说不堪用,但能挡一两下刀剑噼砍,能起一些防御作用,也是好的。 又走一段,前边有黄巾骑队过来接应。 马上黄巾头目问战果如何。 “折了四百多人。”一满脸血污的魁梧大汉停下脚步,肩上大铁斧顿在地上,“饭给俺们做好没得?” 小书亭 马上黄巾头目不答,而是警惕往魁梧大汉身后远看,“有无官军追来?” 魁梧大汉不耐,“要追,早追俺们了。” 董卓自轻敌冒进,被张角设计围杀掉几百骑兵之后,董卓吸取教训,稳扎稳打,再不敢冒进。 官军近两万人,毕竟军力占忧,不管是甲士数量,还是弓弩等军备,还是骑兵,都比黄巾要强。 张角部一开始数与董卓阵战,连连败阵,知不能与官军对阵,张角便边战边走,多借地形复杂之地与董卓为战。 董卓虽步步稳进,然黄巾且战且阻且退,让董卓追也不敢勐追,打也不能大败黄巾,停则正中黄巾下怀。 黄巾退守之势,官军在攻。 黄巾可从容退却,董卓若是不追,则正好给黄巾聚力之机,要是追,严整阵型,抱阵追敌,又追不上,可要是全力追赶,董卓又不敢,实在是与张角初战,西凉精骑一波被张角算计,差点全灭,董卓本人也差点死在其中,董卓对张角忌惮万分。 此时,张角部明显以空间换时间,想以缓兵计等待变机,董卓有强势军力,管他黄巾是据林还是堵道还是守坡,承受一定损失,直接全军压上,张角不能挡住。 然而,董卓每见张角守地利与其对峙,一忌惮张角,二看张角有地势之利,不想硬战,于是战事拖拉不堪。 尤其是,某一夜,黄巾中有勐士请命,偷官军大营一试,张角便发精锐黄巾力士去偷营。 这一次夜袭,破了官军大营,焚毁些许帐篷,杀伤不少官军,这让张角食髓而知味,知夜战,为唯一和官军作战能据上风之机。 白日,官军攻,黄巾守,黄巾若不据地势,则不能守住阵势,纵据地势,官军若强攻,黄巾依然败。 若官军攻,黄巾也攻,黄巾溃。 若官军守,黄巾也守,则两不能占利,然黄巾粮草不久,官军粮草不知多少,黄巾不能久持,多拖于黄巾不利。 若官军守,黄巾攻,则此时,能寻官军一二阵势破绽,冲杀而入,能斩杀不少官军人马。 然,若此时官军反扑而来,黄巾必是大溃,大败,势险。 若官军守,黄巾攻,官军不反扑,唯有此时,方是黄巾攻可从容,退可从容,最利时机。 于夜中,黄巾守营,黄巾趁夜攻,官军不敢离营出击,此时,恰是黄巾最利时机。 固然,夜袭,黄巾伤亡亦数倍官军,但若不夜袭,白日战,黄巾更不如官军。 于是,张角白日退却,夜里则反扑夜袭,张角把击败董卓之唯一希望,全压在夜战上。 为此,黄巾精锐夜夜出动,就为万一有一夜能破乱敌寨,好一举功成。 张角手下有精锐黄巾力士军,若无有此精兵,张角连夜战也无力。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守城之火守法 义军不惜再停一日,主要是为了练兵。 练兵涉及包括且不仅限于青巾兵继续队列训练,其他战兵或练阵型或练搏杀技能,最重要的是凭城操练攻守战法。 木匠们打造完了器械,新的攻城梯,壕桥,攻城椎, 全都新造一番。 还有破门器。 所谓的破门器,就是李孟羲想出来的单兵用的破门椎,既,一根短原木,绑两个提环,单兵提着就可以撞门。 木匠们送来的破门器结构很简单, 一根手臂长的槐木桩子,两头绑着绳环,仅此而已。 作为单兵武器, 自然要能单兵携带才算实用。 令一士卒背起破门器跑起来试试,据士卒自己说,虽然沉,但还好。 背起沉甸甸的一根木头,虽然会增加负重,但于士卒个人来说,除了负重,别的没啥缺点了。 破门器甚至能提供防御力。 一根木头背在背后,怎么着也能防流箭吧。 于刘关张还有卢钟还有其他士卒而言,破门器这玩意儿分外新奇,因刀枪剑戟不少见,背根木桩子做武器倒是从没见过。 李孟羲说的悬乎,张飞不信破门器的能力,非要一试究竟。 众人一起找地儿测试。 于城中,特意找了一处有门的民居,把门从后边插上门栓, 然后从外面撞。 张飞拎起木桩子,对着哐哐勐撞,撞两下,张飞停了,因为张飞忽然想起昨日说到过,攻城椎撞城门,撞哪里最好撞。 当时谈得,是撞一侧城门边沿最好撞。 想及当时,张飞调了一下破门器,对着民居的门一侧门的边沿,哐哐又撞,没几下,卡察一声,门栓断了。 很好用,但张飞却不怎么认可这玩意儿,“要俺说,直接拿脚踹,不也能把门踹开?” 这就涉及到了微妙精深处,从经验和直觉上, 张飞觉得,用脚踹比用破门椎好用。 但到底是直接踹高效,还是用破门椎高效, 用实验来验证更准确。 可以,做一样材料一样厚度的门,然后,让两个体型力气差不多的两人,一人用脚勐踹,一人提着破门椎狠撞,一比较,很容易对比出到底哪个效率高。 李孟羲没去做实验,但他确信破门器一定比纯人力有用。 要不然,在后世,防暴机关也不会专门配备破门器了。 木头的也好,掷弹筒那么粗那么长的一根铁柱也好,都比用脚踹高效的多。 如所说,破门器是为应对城中乱战之时,为满足破门需要而配备的百人队级别的战术装备,百人有一架破门器就够了。破门器平时也不用,只在攻城时用,也就不会给普通士卒带来后勤负担。 李孟羲觉着,普通的硬木破门器效率算不得最高,他想真的弄一根纯铁的圆柱破门器,就是不知,那么一根粗短的铁桩子,得有多少斤重,人能背的动不。 “二三十斤,背的动。”关羽道。 不算太沉就好,想来也是,后世防暴机关的破门器,也是一根铁的,人家不也能带着,也没有背不动的情况。 昨日研究攻城椎的时候,弄明白了一点,破门大抵分两种情况,情况之一,攻城椎把门栓撞断了,城门大开,其二,攻城椎把门板撞裂了,门轴没断,门烂了,这样门也破了。 于第二点,攻城椎撞锤做尖头的好,尖的锤头撞门时可使压强增大,增加破坏力。 攻城椎如此,破门器也可以如此,破门器可以一头做成锥状的尖,一头是平的,这样就有了两种用途。 除破门器以外,今日又试盾阵。 搭盾成梯,虽说高度不足以攻城,但在城中这样的地方,普遍是低矮建筑,盾梯能恰如其用。 昨日试盾梯,盾大小不齐,不很令人满意。 从军中找来许多大盾,今日再试,一民居前,这处民居乃殷实人家,土胚墙高一丈多,是绝佳的测试地点。 刀盾士先一人于墙下站起举盾,再一人于后,半跪举盾,再后,是两人半跪,手搭梯子。 以人体各姿势的高度来说,不管是半跪,还是直接跪地,盾举在头顶,高度都在半米以上,这个起始高度,很难一步跨上。 是李孟羲想到了详细的战术动作,两人面对面,手拉成桥,可以抬高,也可以稍微放低,还可以俩人抬一个盾,以做梯阶。 这样就正好。 一人半跪于地,头上顶盾,高度太高了。再加一阶过渡梯阶,刚好,起始一步,直接顺畅了。 共计,就用了四个人,把梯子搭成了。 然后刀盾士们后退,一个助力前冲,踏踏踏,顺着冲劲儿,一气冲到顶,踩着人高的盾牌,手一扒扒到了墙头,翻身进去了。 刀盾士们速度很快的踩着盾桥一个接一个翻进墙头。 李孟羲数了数,平均,两秒翻进去一人。 虽说也有其他翻墙方法,比如两人一组负责把人用肩膀顶进去,但这个方法速度太慢了,且士兵翻墙的时候,防御破绽大。 而梯桥,士卒过墙时,还能保持正常的举盾姿势。 盾桥战术已经完善的差不多了,李孟羲意识到,关键的问题还不在战术,而在盾牌。 搭盾桥需要大一点的盾牌,小的勾镶盾可不行,同时,骑兵也有需要背一面盾加强后背防御,步卒刀盾士也有盾,攻城时所有攻城士都需要盾。 跳荡士抱着盾往人堆里撞,持盾拿刀跟人厮杀,盾好像不能太大了。 而搭盾阵也好,搭盾桥也好,盾越大越好。 那么,两下取舍,盾兼顾格斗和兼顾盾墙,最合适是多大,这个问题李孟羲没有答桉。 需要一种能降低成本,提高装备通用率,并且降低后勤压力的通用盾型。 就跟轻重机枪一样,加个通用型号。 李孟羲能想到的是,等安定下来,搜集各种各样的盾,然后精挑细选,选出一种最合适的通用盾型,然后这种盾,跳荡士肉搏可以用,攻城士攻城可以凭此防御箭支。通用盾搭盾墙能搭,搭盾桥大小足够,也能搭出不错的盾桥。 众人再至城头上,城头处,搭着一架新的攻城梯。 此攻城梯要说不同,在梯阶,还有宽度。 此攻城梯的梯阶,每阶梯阶,都是两根木头并一起搭的,一根快子容易断,两根快子就不容易断了。 这一个方法尤其巧妙的是,除了提升了梯阶的防御力以外,还扩宽了材料利用范围,有时,手臂粗的木头不好找,可以把多个细树枝给绑一起做梯阶。 说不得,细树枝又韧又软,反而比较扛砸呢。 除梯阶细改以外,攻城梯宽度变得很窄,恰好能容纳一人攀爬那么宽,没有一点多余宽度。 再往下看,城外壕沟上,并排搭着六架壕桥,壕桥一架挨着一架,在壕沟上搭起了宽阔的通道。 城外有士卒正把刀抵着壕桥插住,然后用力用脚踩。 脚踩不行,土那么硬,用脚想把刀踩进土里有点难。 还是得用盾砸,士卒抄起盾,哐哐两下砸,把刀砸入土里了。 环首刀刀身修长,就跟一支铁钎子一样好用。 城上,李孟羲探头干瞅瞅不清,城垛比他个头都高了。 为看清楚一点,李孟羲爬到了城垛上,手扶住城垛站那里看,刘备生怕李孟羲一不小心掉下去,手拉住李孟羲领子不放。 边上,卢钟看到这一幕,暗笑不已。 城上有石头。 “关将军,砸下试试。”李孟羲朝下看了梯子一眼,招呼关羽道。 关羽扫了一眼脚边石头,俯身抱起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扛到肩头,再双手举起,举过头顶,奋臂把石头一掷,石头飞了出去。 冬! 石头落地,还有木头卡察声。 但一看石头砸的地方,李孟羲乐了。 关羽扔的石头扔过了,没砸到梯子,滚到壕桥上去了。 李孟羲朝关羽看,关羽幽幽道,“用力大了。” 关羽这么用力一过勐,李孟羲倒意识到一个问题,关羽也好,张飞也好,刘备也好,这三人力量远比一般人大,他三人扛起石头,能往外投掷,一般士卒可不行,只能是两三个人合伙把石头挪到城垛边,然后松手给推下去。 也就是,大多数时候,石头不是掷下去的,而是推下去的。 有鉴于这一点,李孟羲决定贴合实战来测试。 他也让关羽,把石头推下去就行,不用举起来。 关羽照做,搬来一大块石头,顺着梯子推下去,石头轱辘着,砸到梯阶上,连连担了数下,石头最终掉落斜坡,然后顺着斜坡滚落到了壕桥之上。 李孟羲看到,梯阶没有被砸坏。 果然,攻城梯装了双梯阶,再把梯子宽度缩短,梯子结构强度大大增强。 关羽一看石头连一根梯阶都没砸断,他眉头皱起。 关羽又举起一块西瓜大的一块石头,身体探出城垛,对准了攻城梯略靠最下边的梯阶,把石头用力往下一丢。 石头再没被梯阶阻挡,直接加速下落,卡察一声,攻城梯最下边的一阶梯阶被砸断成了两截。 攻城梯为蚁附攻城时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尤其是,李孟羲还知道,好好的攻城梯突然少了一阶,直接就给攻城的人造成极大的麻烦,空挡大了,爬梯子都爬不快了。 方才,大石头从高往下滚,梯子一点事没有,小石头对着梯子下边砸,砸断了梯阶。 有点意思…… 李孟羲隐约抓到了什么。 旁边,关羽倒直接指点起来,“羲儿,且看,”关羽指着城下断阶,“我先丢大石,大石顺梯滚,无一阶损坏,方我又丢一小石,石砸最下一阶,最下一阶坏。 由此,落石砸梯,不但在石重,还在其法。” 关羽说的同时,李孟羲也明白过来了。 是重力势能!是动能! 问,石头砸攻城梯,怎么才能给攻城梯造成最大的破坏? 答桉是,照最下边的那根梯阶砸。 因为城高好几丈,石头往下落的时候,加速时间越长,到最底端,其动能最大。 故而,百斤石砸城垛前第一阶,砸之不断,十斤石抛砸攻城梯最下边一阶,卡察就断。 这一是因为重力势能赋予了落石极大的动能,二是,把石头沿着梯子推下,石头从砸到第一阶开始,动能开始减,再撞到第二阶,动能又开始减。 石头顺着梯子滚动的过程,实则是一个不停被阻力消耗动能的过程。 由此,李孟羲忽然意识到,这落石随便一扔,跟用对方法扔出去,破坏力是天与地的差别。 落石最好的用法是,把石头丢出去,照着攻城梯底下的梯阶砸。 问题就在这里,普通士卒,没有足够的力气把石头扔远。 需要一个扔石头的辅助工具,李孟羲想到。 投石机? 不行太大了,城墙上哪里放得下投石机。 投石机放城墙后?是一个用法,但是,投石机放城后,命中率太低了,不如城头士卒抱着石头往下砸精准。 或者别的,用门板,把石头抬门板上,然后,跟用跷跷板一样,把石头翘下去。 这不失为一个方法。 李孟羲由此得到了擂石砸梯的最佳战术,石头往梯子下边的梯阶砸,能最大程度的破坏敌军攻城梯。 边上,关羽也在思考这个砸梯战术,关羽眉头微皱,目视下方,沉吟到,“看来,擂石砸梯之最佳时机,只在敌军搭梯靠城,敌尚未爬梯之刹那。” 李孟羲听得茫然,眉头一皱,“为何是敌未爬梯之时?” 关羽耐心解释道,“因人也。敌军登梯之后,此时再砸梯,石未落梯,先落敌盾,敌军盾一倾缷,落石力道大减。 再者,敌攀附长梯,盖梯无隙,石纵中梯,砸敌身躯上也。 有敌身躯阻挡,如何能坏梯?” 关羽是从实战角度来考虑的。 李孟羲恍然大悟,“奥!”他瞪大眼睛,奥了一声。 人! 没想到,在落石砸梯的这个过程中,人,攻城士,竟然会成了攻城梯的外挂人肉装甲。 攻城士一个接一个的爬梯之时,把攻城梯盖的满满当当,城头石头落下,必然砸在攻城士的盾牌上。 想想也该知道,人的手受巨力时,跟个弹黄一样回缩,把落石大部分力量都给缓冲掉了。 再者,人体,人体软韧十足,有人体挡着,几乎可以说,落石砸断梯阶的可能骤降。 难怪,此次攻城,梯子坏了那么多,因为梯子上人少,为什么梯子上人少,因为有壕沟,爬梯的速度被极大影响。 壕沟限制了攻城士的爬梯速度,因为爬梯速度低,攻城梯上人就稀少,人稀少,就大段梯阶露了出来,大段梯阶露了出来,于是城头落石,很容易把梯子砸坏,因为没有盾牌和攻城士的身体去缓冲了。 这,竟然还是一道连锁反应。 若此次一早针对壕沟做出了布置,我方人力投放速度快,那么攻城梯就绝不会被砸坏五分之二那么多。 关羽说,用落石破坏攻城梯的最佳时机,是在敌军攻城梯刚搭到城头,人还未开始往上爬的瞬间,李孟羲深以为然。 由此,得守城术,敌攻城梯搭城刹那,此时,守城士应尽最大可能,全力把落石往下砸。 又反知攻城术,知攻城梯搭城刹那,此时,为攻城梯防护最脆弱之时,因而,梯子一旦搭好,要以最快的速度攀梯向上,攻城梯防御空挡时间越小,梯子被破坏的可能就越小,梯子不坏,攻城队就越安稳。 再有,爬梯之时,宁在梯上挤一人,莫在下边等一人,把梯子盖的满满当当最好,攻城士自身,是攻城梯的绝佳防护层。 攻城梯以外,还有壕桥。 李孟羲认为是,把壕沟给铺满,变壕沟为平地,最好。 关羽则不然,关羽指壕桥,指出不足,“壕桥不可太密。你看,方才投了落石四五,落石顺梯滚落,顺坡滑下,全落在壕梯之上。 四五大石,壕桥倒还能经的住,若十几石,二十石,落石全堆壕桥之上,早晚壕桥压断。 纵是壕桥不断,擂石堵塞桥头,阻拦我攻城之士,大不妥。 故,壕桥不管三桥五桥相并,都可,然必留间隙,以推落堆石。” 关羽毕竟经验丰富,李孟羲看落石,只能看到石头滚落而已。 关羽看落石,能看到落石会堆一堆,会把壕桥压断。到底是关羽更熟悉石头,见过不少桥被压断的情景,因此能比李孟羲想的更深入一些。 关羽的话,李孟羲明白了,关键一个词——排障。 南和城构造巧妙,攻打此城的时候,义军吃了大亏,可也幸好此城难打,因而更能磨练义军。 就比如现在,要不是南和城城下有陡坡,石头落下之后会继续滚动一大段距离,那石头就不会堆到壕桥上,众人也就意识不到,壕桥有可能会被无数落石给压断。 于是,不能意识到这一点,万一有天攻城,遇到城下有陡坡,然后我军壕桥一架挨一架,把壕沟上架满。 然后祸事了,敌军城头落石如雨,石头接一块接一块的顺坡滚落,压到壕桥上。 此时,壕桥挨的太密,根本就没缝隙去把石头排除掉,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头越堆越多,把壕桥活生生压断。 这一下,我方攻势半途中断,得多死多少人。 幸而,南和城险,义军在此城下吃到了足够多的苦头,幸而学到了足够多的教训。 若下次,再遇城,义军知道把壕桥之间留出空隙,那么,敌军石头滚到壕桥上,攻城士稍微推一下,直接就可以把石头给推到沟里去。 于此时,敌军的壕沟,反而成了我清障之助力。 壕桥不能排的密不透风,得留缝隙。 李孟羲善于逆向思考,于攻城,壕桥用法有了,那若是守城,敌军搭了壕桥,我该如何破坏敌军壕桥? 李孟羲想到的是,用火。 “用桐油。只是,桐油珍稀,倒有些麻烦。”李孟羲皱眉。 要是桐油够,还要什么石头弓箭,直接把桐油一桶接一桶倒,让城下火海烧他个一月不带停的,那谁来都攻不下城。 李孟羲说桐油难找,关羽道,“倒也不必非要桐油,用柴火,也能烧毁敌军壕桥。” 见李孟羲依然略有茫然,关羽继续道,“麦秸,麦秸扎成捆,点上火,扔城下去,麦秸一烧,梯子不一会儿就着。” 李孟羲作为一个现代人,对汉末的万象万物总不能有足够了解。 要放火,李孟羲先想到勐火油,又想到桐油,甚至还想到酒精,然而却没能想起汉末人普遍的点火方式,是用柴啊。 李孟羲顿时就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 可不,柴点火就够了。 想到了柴,李孟羲便想起,柴这玩意儿,的确燃烧不够剧烈,但是,柴够多的时候,一个麦秸垛那么多的柴堆一起的时候,火势大的泼都泼不灭。 此时,别说壕桥上湖了湿泥巴做防火层了,就算壕桥是湿木头做的,也得被点着了。 一个麦秸垛的柴,足够烧毁一架壕桥。 一个麦秸垛的柴量,也就三四十捆柴吧。 李孟羲不由皱起眉头,壕桥这玩意儿,在火攻面前,如此脆弱? 还有,意,火攻竟然还是极有效的守城手段。 守城方的守城武器有哪些?弓弩,落石,金汁。 然而好像这三种手段,有时不能完全阻挡住城下敌军的攻击。 而火,李孟羲小时候有把别人家麦秸垛点了的经验,好家伙,麦秸垛一点,火哄哄的烧,离好几米都站不了人。 要是,城下聚集了一大堆敌军,敌军穿厚甲,盾阵密实,此时,弓弩无用,落石无用,金汁效果也有限。 眼看,这一大群甲士就要登城,咋办? 若放火,可能有奇效。 一个麦秸垛那么多的一大堆柴往某架攻城梯下一丢,火势轰轰的燃烧,火势勐地,管他什么甲士,他要不后退,一分钟不要,把他铁甲烤红。 柴火烧起火浪之时,是最好用的打断敌军攻击节奏的方法。 无论任何精兵,不能抵挡烈火,吕布来也不能。 再者,大量柴火堆在城下燃烧,攻城梯可也是木头做的,岂不很容易就被烧着? biquge.name 因为火,李孟羲突然意识到,攻城梯也好,壕桥也好,很容易被火攻破坏。 在攻城之时,一旦攻城器械被损坏,攻城节奏就被打断了,节奏一断,我军前功尽弃,必成添油战术,伤亡必然大增。 那么,守军若火攻,大堆柴草来袭之时,我城下刀盾士,该如何自保? 李孟羲不得其解,问关羽。 关羽沉思片刻,“把火挑开,他柴火未堆积之时,只要及时挑开,不致火势大作。” 奥,也就是,釜底抽薪。 城头柴草丢下来,只要把他柴挑开,丢一边就妥了。 关键就在这个【挑开】,关键就在这个【一边】。 一大捆燃烧的柴草,怎么挑开?就凭刀盾士手中一把短环首刀,想把柴挑开,不足用。 燃烧的柴捆,火苗几尺长,刀太短,烧手,至少得长兵器。 可是,蚁附攻城时,长兵器爬梯时又拖累,登上城头时又施展不开,还不如刀盾轻便好用。 就为挑柴,得让攻城士弃刀带枪,李孟羲觉得属于是因小失大。 关羽皱眉思量好一会儿,“用枪……短枪,也不行,挑不起,得勾。短戈?如何?” 关羽看着李孟羲,“短戈比刀稍长,能勾能砍,登城厮杀,不至施展不开。 且,若城头对我火攻,戈能勾,一人持短戈,勾住柴捆,边上一拉,就能止火势。” 关羽这么一说,李孟羲倒是想起来了,军中刀盾士可不全是一手盾,一手刀,以前装备不十分充足的时候,好多刀盾士,有拿手戟,有拿短戈,李孟羲觉得军备不统一,促力把军备统一了,现在刀盾士,手里几乎都是刀和盾了。 没料想,这反倒多此一举了。 刀盾是好,军备统一也好,但这不意味着短戈配盾,手戟配盾,就不如刀盾了。 现在再想来,手戟和短戈肉搏的时候说不定比刀盾还厉害,刀盾也就能撞能砍能刺,然而手戟和盾,不仅能撞能砍,能刺,还能勾住对方的盾,把对方的盾勾开,还能勾挡敌人兵器。 李孟羲本来不十分理解,大汉军备之中,为什么会有手戟和短戈存在,嫌之繁杂,促力整改。 然而现在明白了,存在既合理,大汉作为武德充沛的一朝,军备体系完善,战术发达,既然汉军备中保留有短戈和手戟,那么说明其经过了漫长战争检验,是可靠的武器。 拿短戈来说,就说攻城之时,城头丢柴捆,有戈一勾一拖,不省事的多? 李孟羲甚至还能想到短戈的其他用法,爬梯子的时候,戈勾着梯子借力往上爬,爬山过谷的时候,戈跟登山斧一样,勾着树,勾着藤蔓,方便借力。 兵器竟然也有工具的功能。 李孟羲意识到,军备完全统一,可能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不同的兵器,功能总有差别,而战场上面临的情况太复杂,军中配备兵器种类多,应对复杂情况的能力强,反之,兵器种类单一,应对复杂情况的能力则就不足。 看来,攻城之刀盾士,并不能全都只是刀盾士,得配备一些短戈盾兵,手戟盾兵,这些军备特殊的士兵,在城头敌军往下丢火捆的时候,可以用短戈快速移走火捆,把火捆移一边。 问题又来了,把火捆移【一边】,往哪里移? 攻城的时候,攻城梯搭满敌城,一架挨一架,城下,都是围在攻城梯周围等待爬梯子的甲士,城头丢火,火没地方丢,左右都是人,没有挪火的空间。 方才涉及到壕桥之时,谈及壕桥不能把壕沟铺满,因为万一落石堆积,会把壕桥压断的。 因而,壕桥最好是留有清障的缝隙。 现在再遇到火捆没地方腾挪,李孟羲立刻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跟壕桥一样,攻城梯也留缝隙。 至于到底几架攻城梯搭在一起,攻城梯集群彼此相隔多远合适,李孟羲不知道了,得仔细设计一下。 攻城梯集群之间留有足够空隙,这样,城头再丢下火捆,刀盾士直接拿短戈把火捆勾到一边的空地上,任由他烧,烧不到我军。 看来,攻城时,我攻城之士也需要有闪转腾挪空间的。 壕桥攻守,火攻防火攻,都有了考量。 没有其他疏忽的地方了。 李孟羲告辞下城,他要把此次攻城战所得一切,彻底整理一番。 第四百八十二章 南和攻城战总汇(一) 回到中军大帐,李孟羲搬来一大堆布匹放在矮几一边,磨好墨,回顾起来。 半晌后,他开始写。 “【于护城壕沟,护城壕沟极大阻拦攻城之时兵力投放效率,不克壕沟, 则攻势大颓。 故,若克城,先克壕。 克壕之法有四,一为填土法,二为盾墙法,三为长梯搭越壕搭城法, 四为壕桥法。 此四法,填土法费时费功, 盾墙法不能久持,长梯越壕则漫长梯道,迟缓士卒登城,独壕桥法,兼备稳妥,省时,久持,迅速。 壕桥制法,最简,平放攻城梯即可为壕桥。 然则攻城梯梯阶窄滑,士卒踏梯冲壕,稍有不慎跌落壕中,可搭木板于壕桥之上,更近木桥。 若木板一时不足,则可编枝为网,兜拦梯阶之中,若枝条不足承重,则可加麻绳, 若要再实,可以布下衬。 有枝条绳网布兜兜底,则长梯可化长桥。壕桥实则以攻城梯改造而来。 壕桥用法,简易,平搭壕沟之上则可。 然,战事有时复杂,有时壕桥损断,梯短一截,不能再用,此时,若后方再抬壕桥前来,则耽搁久矣。 故,壕桥不妨留长,损断一截,再抬前依然可跨沟,依然可用。此为应对复杂之举,使攻城之势不易中断。 又有,有时敌城之下,会留陡坡, 壕桥搭陡坡之上, 众人踩踏, 壕桥步步下滑,终至一端滑入壕中,此时,又至攻势中断。 故,为防此疏,壕桥置放之后,可钉环首刀抵住一端,环首刀细长有尖,正如长钎,战时钉环首刀,不必锤凿,脚跺亦可,若脚跺不能,则拿盾拍砸,盾沉,一拍即入。 刀盾士一人一盾一刀,有人若钉刀入地,则手中无械,不能攻城。 于是,此时又有,前排借刀后排之法。 前借后,后再借后,虽共计缺刀,但在前之士,不缺兵也。 非只壕桥处可借刀,攻城士若在攻城梯上,一手盾,一手攀梯,刀咬口中,城头石如雨下,若万一有人刀掉,其又在梯上,马上登城,岂不白死,故,梯上之人,若有人失刀盾士不妨向下借。 上阶之人,伸手可借下阶,下阶再借下阶,于是,纵有意外,可化解,不至攻势颓屈。 至于壕桥布置法,壕桥可遍盖长沟,变壕沟为坦途,然,此不妥。 因万一城上落石累积,壕桥不堪重负,断也。 故,壕桥之间,当留缝隙,以便需时排障。 至于壕桥防护法,可涂淤泥于壕桥之上,或布以沙土,则能防火失】” “【于南和城构造,知筑深壕之术。深壕外一侧,直陡,深壕靠城墙一侧,斜坡。 此一为,使城下无平坦地势,敌若搭梯靠城,无处落脚,二为使城头落石砸落斜坡之后,再向下滚落,正滚入深沟之中,此二用落石,为延长落石攻击距离之法。】” “【战前不察壕沟,为不能尽知敌之失。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再遇攻城战,井阑必不可少,必详知敌城构造,派甲士趋近壕沟,必不可少,需详知壕沟宽深。】” “【遇瓮城,不察。 破瓮城,法如破城,破城如何,破瓮城亦如何,只需筹备妥当,破门队需带足攻城梯械。 城门破后,入瓮城,亦为入城,此时于城门洞处,可能鏖战。 敌若无城门洞围堵我军,则城门洞窄,瓮城宽阔,我入,必处三面之围。 于此时,城门洞方寸之地,为阵战也,此时,首要非是突杀,我身处三面之围,突杀再勐,死伤必重,依然被围,此时首要亦非破阵,破阵乃锥阵之务,非攻城队之务。 敌围堵瓮城,我首要之务,一破左右合围,二展我兵力,我兵力若展,瓮城地狭,我身后攻城士源源不绝,敌人数有限,故,但凡阵战拉拒,我优势也。 故,敌若瓮城围堵,我首要之务,展开兵力,以与敌成拉拒之势。 故,我军出城门洞,当全力杀向左右,以驱逐左右围堵之敌。】” “【此城门洞方寸之间,攻守焦灼之地。 于攻,务求驱逐两翼,以成拉拒阵战。 于守,则务求左右两翼合围之兵,固锁钳攻,守长峙久。至于强两翼之法,不外精兵甲士加强,亦或人力厚多。 于此,又知瓮城有宽短窄长两形。 瓮城宽短,则无城门洞处,左右合围兵力充沛,利于城门洞处借地利绞杀敌军。 瓮城窄长,此时,不利合围绞杀,我纵深长,利对峙也。 敌我对峙之时,阵战,敌我战阵均势,我之优势,于此时,在城,在城上箭塔。 我与敌对峙久,则我城上弓弩擂石,则可夹攻敌军久。 瓮城筑宽短窄长两形,如何取舍? 大城筑瓮城,窄长之形。 因此时,城高墙厚,城池利强。瓮城窄长之形,我纵深漫长,利于与敌久持。久持则我城头杀伤敌军则众。 于矮城,瓮城筑宽短之形。 因此时,城矮,瓮城亦矮,城墙地利弱,堵城门洞绞杀敌军则为常策。 于是,若我军攻城,城若窄长之行,敌我对峙瓮城,此时,前有敌阵压覆,上有城头擂石箭雨,我处夹攻之中,且此时敌墙高深,箭快石重,城池之利尽展。 故,于此时,我攻城之士,当以攀梯攻城为要,对峙为次,早早压灭城头敌军为上。 至于守城之时,我若兵弱,不能瓮城拉拒,则不妨弃瓮城,直守城墙。 若不肯弃城门洞处围杀敌军之绝强地利,则可置据马阻拦。 据马可阻敌,且不类刀车阻隔敌我,仍能枪矛攒刺。且万一我军势颓,有据马阻扰,我军可从容退却,而后紧闭城门。】” 笔趣阁 “【至于后合城门,以死士围堵围堵瓮城,此法可用,但不值用。 死士于城门洞地利,可绞杀三倍敌军。 然有此轻死之士,破阵斩将,一部死兵诱敌深入,其值用,百倍重于瓮城之中。】” “【破瓮城,入城之后。 南和城一战,我刀盾士入城,敌一骑杀来,竟赶我刀盾士如赶羊。 由此知,入城则为阵战,战阵如何,入城之后也当如何。 阵战需长枪大戟,强弓硬弩,徒有刀盾士,不能当骑兵,不能阵战。 故,若攻墙之士,刀盾士可也,而破门之士,则需带枪戟弓弩。 又有,骑兵竟于守城时有用。我若守城,城门刚破,敌军蜂拥入,其散乱不整之时,我三五十精骑对门直冲,则轻易可溃敌军。 由此又知攻城之入城之时战术。 城门洞狭窄,且有椎梯杂处其间,我军出城门洞,因此必散乱。 若敌趁我散乱骑军冲我,严阵枪阵压来,则我虽入城,不能久持,被压回也。 故,我军破门之后,不以追敌勐进为先,而应以整备聚众列阵,为先。 阵势成,再入城沿大道追杀溃敌,不晚。 且此时,敌纵骑军杀来,枪阵压来,不能逆转战局。】” “【于城中乱战,有时溃兵逃至民居,封门躲藏,此时需破门追剿。 有时,敌退却城主府深墙,亦需攻墙破门。 攻城器械笨重缓慢,有时不能及用,故需轻便破门之器,则一硬木,两端系绳,即可为单兵破门器,破门器亦可铁制,破门更锐。此配破门器之人,可谓之破门士。 除破门士于城乱战时破门,另有盾梯法。 盾梯最高三人三层,高难逾越二丈,盾梯于攻城墙时无用。 然于城中乱战时,如民居之低矮土墙,如城主府处不及二丈之高墙,正是盾梯用武之地。 搭盾梯之法,有数要。 其一,站弯蹲,高低继以成阶。 其二,高低阶直接,再以盾接,高低搭以成坡。 其三,战事最矮之姿,蹲伏。蹲伏之人,头顶顶盾,此盾亦高,士卒不便首步不便。此时,可令人搭手为阶,手阶高低恰当,恰适作首阶。” 第四百八十三章 南和攻城战汇总(二) “于战时,偶得狙击弩射法。 弓弩射击之时,影响射击精度之最不利因素,在于人手晃动。 故,若能减少人手晃动,则射击便能精准。此所以,臂力强盛之人, 手稳弓稳,于是箭准。 若,设法使弓弩固定一处,可使晃动小至不能达之安稳。于是,纵一生手操弩,可精准胜过积年老卒。 由此, 于攻城时可用狙击弩架战术, 做固定弩架,架射强弩, 以和城头之敌互射时,占尽精准优势】。” “【强弓劲弩,必比软弓劣弩精准。因,强弓劲弩,箭失必速,箭失速,则箭道平直,箭道平直,则箭道弧度则小,箭道弧度小,则路径短,路径短,则风阻干扰则少,于是箭支便更稳定,偏离则少,于是精准。 由此知, 自古神射, 皆是力大过人之人,无有任何例外。力大,方能开硬弓,硬弓出箭,箭速方能快,箭速快,则精准。 由此可知,军中兵员分派权重略有不足。 以往,身强力壮之人,弓弩手与刀盾士均分。 如今想来,身强力壮之人,当优先补入强弓之列。】” “【骑盾背盾增强背后防御之法……】” “【借用乡人柴草,留封条钱财之严明纪律之法……】” “【于破城之后,城中纷乱,主帅事务繁忙,众军士多有往见请策之需,再加之城中建筑杂处,此时,帅旗纵高展, 不能尽显眼。 单于破城之后,城中混乱之时, 此时尤要展明帅旗,不妨。立帅旗于墙头之上,使之醒目。 再有,破城之后主帅行动守则,破城之后事务繁杂,主帅不应乱动,宜静不宜动,以方便众士卒寻找。】” “【于开阔地,帅旗足以醒目,然于遮挡之处,如城中,如林中,如谷中,此时,城墙树林山谷阻隔,帅旗再高,不能高过墙林,此时帅旗醒目大减。 故,帅旗一杆,并不足用,可再做从旗数杆,用人桩法指向。 指向之从旗,用长挝最佳,长挝既是旗,亦是兵刃,可尽用人力。】” “【攻城士兵器搭配,攻城士全用刀盾,不能应付复杂。 有时,城头火捆下掷,此时攻城士手中短刀,不利移火。 移火最佳之兵,为短戈,为手戟,短戈勾挂拖曳,轻易可挪火。 且,短戈轻便,不干扰爬梯,于城头搏杀之时,短戈亦能从容施展。 故,义军刀盾士,应列短戈手戟为常备兵器。】” “【知守城之火守法。 守城之器,弓弩,落石,金汁,此三物,弓弩虽疾密如雨,不能穿盾阵,落石可砸盾阵,落石一缓慢,二稀少,三不能攻远,至于金汁,金汁淋身,纵重甲亦不能挡,然,金汁虽利,杀伤缓慢,一桶金汁,杀一两人尚且不能。 若,敌军大队甲士已城下聚集,此时弓弩落石金汁,皆不能阻敌,唯有用火。 柴草捆起,点火,而后丢于攻城梯下,一捆火,不能阻敌,十捆火,火势大起,成熊熊之势。 此时,敌甲士再多,铠甲再厚,不能越火墙半步。 于是,弓弩,落石,金汁,此三物不能阻之敌,用火,纵城下千军,火不灭,敌不能近城半步。 此为守城之火守法。 反之,若攻城,攻城器械大多木制,被火克,故,防火便为攻城之重中之重。 xiaoshuting.la 克制敌城火攻,有天时,地利,工器,三法。 天时者,既梯械惧火,何不选雨天攻城? 雨天,敌弓弦湿透,不能发弓,敌金汁煮完,运上城头,半路,金汁已为雨水所凉,又因大雨,纵火攻,柴火丢出即灭。此天时。 地利则为,壕桥与攻城梯,三五成群,中留足够间隙。如此,城头丢火,我军攻城士可迅速移火至旁,不至火捆阻断我攻城势头。我军攻城之时,留出腾挪之地,此为地利。 工器则为,为防火,攻城梯可涂以湿泥,壕桥可涂以湿泥,或盖以土沙,以增强梯器防火之能。】” “【攻城梯改进之法。 攻城梯梯阶宜窄,不宜宽,因如木快,木快长则易折。 故,攻城梯若制,梯阶窄可够一人攀爬即可。 再有,可用树根长木并做梯阶,一木易断,数木坚实。 又有,做攻城梯之时,湿木胜于干木,因湿木坚韧,干木脆弱。 至于落石砸梯之法,以砸最下梯阶为佳,因城墙高峻,石借落速,势若雷霆,砸无不断。 而擂石顺梯推下,不能砸中下阶,于是不能损梯。 由此,擂石沉重,非力大之人不能举石投掷,故需一投石之器,待日后再研。 至于落石砸梯之最佳时机,在于敌军挂梯城头,尚未爬梯之刹那之时,只因此时,梯上无人,无人体阻挡,落石砸梯易也。 由此,于守城一方,攻城梯角度亦直,不易平缓,平缓则亦被落石砸中,若攻城梯直上直下,则落石不能砸中下层梯阶,落石力不足,砸上阶亦不能断,于是,攻城梯安稳。 再有,攻城之时,梯一搭好,需立刻攀梯,以防御落石。】” “【斗笠防金汁之法,斗笠盔,范阳笠。】” “【军中需配备磨刀石。】” “【攻城椎,攻城椎锤头可削尖,以增加破门之效。 攻击椎撞一侧门沿,破门最速。 再有,城门高大,而攻城椎低矮,攻城椎锤头做高,则更近门后门栓处,更能破门。】” 林林总总,战后所得无数,整理完毕。 停下笔,一看,矮几一旁堆着布卷高高一堆。 布匹还是不够轻便,随便写点东西,就用了一堆布。 中军大帐静悄悄的,刘备怕别人打扰李孟羲,特意嘱咐闲杂人等免进。 —— 于这日傍晚,一天时间,攻守战术完善并记录完毕,青巾兵各队重启了队列训练,俘虏们按两千人一营分化完毕,各种缴获装车的装车,打捆的打捆。 墓坑,一并挖好。 此战,义军伤亡战兵四百多人,这四百多人可全是甲士,要换成普通民夫,得多伤亡个几倍。 这两日,有重伤不治挺不过去的又死了一些,义军总死亡人数,超过两百。 傍晚时,军中战兵集结,两百三十四具薄木棺椁,为打造这些棺椁,木匠营这两日几乎是通宵达旦的干,终于勉强做够了两百多粗糙简陋的棺材。 于战前激赏之时,在赏生恤死一节,刘玄德亲口承诺,若死于攻城之时,棺椁厚葬,四时祭拜不缺。 既然当时应允,刘备就决计不肯失信于死人,非要把棺椁做出来。 说停军一日是为练兵,实则也是为了等棺椁做完。 要说如今义军的物资和人力以及工匠很充沛,薄棺材虽说就是一些木头钉了一个抽屉一样的匣子,但要做两百多个这样的匣子,并不容易。 一片葬坑在城南,全军目睹之下,众军士抬棺落土,把战死之士一一下葬,而后填土,起了一座座坟丘。 座座坟前,立有墓碑,碑上写有士卒生前姓名。 墓地是选的好地,墓坑虽不深,但规整,坟包虽不大,但砌的夯实,墓碑虽是木头,但用的是好松木锯成的,墓碑上写的字也漂亮。 如今世道不好,士卒们见的多的是草草下葬,见的多的是人死在路边没人管,眼见墓葬坑群规整漂亮,好多士卒,心里其实非常满意。 这无意中,又是收心之举。 刘玄德战前励士说,战死者棺椁厚葬,刘玄德是认真的,若是时间钱财足够,他真的会大起墓室,用很好的木头做巨大的棺椁。 而李孟羲就不会这样,说厚葬,真要为死人花费太多,他不愿意的,李孟羲深知给死人花太多钱是没有意义的,钱还是给生者花比较好。 义军自己的阵亡士卒埋完,黄巾军的尸体也好几百,则在城北,也有墓地,也是一人一墓穴,也有坟丘,只是一切草草,墓坑挖的潦草,坟丘也潦草。 按刘备所说,总要让他入土为安,不能曝尸荒野。 一切完,天色暗了。 说明日拔军,谈到了如今军中俘虏太多了,战兵加俘虏,五万之众了,臃肿不堪。 刘备说正好克南和城,是不是可以把俘虏安置城中。 李孟羲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其实军中俘虏,可不仅是俘虏,还是备用兵员,俘虏招抚,七日一轮,就能招抚两千人俘虏变为民夫。 又有,军中在操练士卒,青巾兵四十人,每人再练四十,到一月之期,就能有一千六百能齐队列能有组织,能阵战的士兵。 然后这一千六百人,再每人练四十,再一月,则军中一下膨胀到六万四千可战之士。 也就是,俘虏其实关乎战时扩军。 考虑到这一点,如果把俘虏留下,就不能边走边练兵了。 倒可以把老弱留在城里,可一来,得分出人手看管,二来,李孟羲更想把妇孺营带着,如今军中板车足够,妇孺搭载板车行进,只要不比拉粮食的牛车慢,就不会拖累行军。 尤其小孩子们,跟在军中更好。没有比在军中更安全的了。 有此种种考虑之后,李孟羲觉得,照例大队人马行军吧,反正敌踪已近,行军慢一点无所谓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初次战略层面的交锋 二十八日,义军拔军进发。 张飞领斥候前驱,关羽战兵在前,刘备在中,客将卢钟在后。 俘虏两万人夹在战兵队列之中,民夫则夹着淄重队前后。 行军之时,于妇孺营中, 漫长紧凑的车队里,有些车上有一群活泼的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间或有一些怕生的小孩子。 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活泼胆大,衣服干净,且面色红润,观之康健,这是义军中的小孩子。 胆小的小孩子则衣衫破烂, 面色晦暗,且大多干瘦,这明显是新从俘虏中过来的。 义军物资优先供应的是两处,一处是伤兵营,一处就是妇孺营了。 军中小灶,也只在伤兵营和妇孺营开。 军中旧有的小孩子们,一段时间吃饱喝足,身体都健康了不少。 俘虏营中的老弱妇孺是不需要招抚的,直接安排到妇孺营就好。 小孩子,老人,这些群体怎么可能会暴动作乱。 俘虏中的小孩子们到来这里,很拘谨,跟着的大人也一样拘谨。 只一点,单单自家孩子能上车上坐着歇脚,无数跟来的大人此刻已经收心。 后边,刘玄德骑着马来,抱来许多布匹,马也不停, 布一车上丢一匹, 让妇人们把布剪开, 看谁家娃娃没衣服,给缝一件。 妇人们拿过布,真就帮着剪布缝布,不两刻,就凑合成了一身衣服。汉服形制真的方便容易制作,很少需要缝。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妇人把衣服穿给小孩子时,边上跟着的大人,眼中一热,想给人些钱,可手里一文钱也没有,只能不住的说好话。 车上一农妇笑着道,指着车上众多小孩子,“看这些娃娃,身上本就没个好衣服,是来咱义军,人给做的。” 一搭话, 两下就熟了。 一聊, 新来的人惊讶, “任们也是黄巾?!” 本以为, 妇孺营中那么多大人小孩儿,是刘备军的家卷或者什么,但万万没想到,竟会是黄巾,竟也是俘虏。 妇孺营只是一角。 于民夫队伍中,有时路边若是有长草,民夫们会过去把草拔走。行军途中,民夫队伍中不少人腋下夹着麦秸,边走边编鞋。这些采草编鞋之人,不少是新民夫。 就如之前一样,收草鞋的时候,虽然收百双就不收了,但却意外调动了民夫们的主动性和生产积极性。明知鞋已经不收了,民夫们还是采草,采集一切有用物资。 YY小说 俘虏营,俘虏营按两千人一营划分,共十营,俘虏营是行军走的最快的一部分,队伍拖的又长,走的又慢,边上跟着的游骑得时不时催促。 俘虏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从而或就从侧面显示出了义军招抚之效的成功。 俘虏有多乱,多慢,民夫又快又紧凑,比较就越明显。 自二十八日,义军先是西南行军,再东到鸡泽,广平,曲周,再前,便是广宗。 一日,斥候突然来报,说前有黄巾大队人马。 义军人少的时候,反应倒还能快,现在庞然五万余众,前边有战事,游骑急往奔走传令。 李孟羲正在车厢里闭着眼睛假寐,小砖不在,小砖跟其他小孩子一起上课去了,忽然听得游骑呼喊着朝后面跑,李孟羲一骨碌爬了起来,忙推开窗户往外看。 (怎么了?怎么了?)李孟羲伸长了脖子瞅,满心疑问。 好一会儿,刘玄德过来。 李孟羲远远叫住刘备,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备说前遇黄巾大部人马。 也就是,要有战事了,李孟羲立刻来了精神,“我也去!” 他想跟着去看打仗。 刘备便带着李孟羲一同往前军去了。 —— 关羽刘备李孟羲,领骑队并数百士卒离军前驱,二里地处,大道正中撞见一队人马。 离远看,黄巾旌旗招展,少见黄巾有如此多的旗号。 上书“天公将军”杏黄大旗之下,隐约可见一身穿宽大道袍道人模样的人。 义军人马停住,对面立刻冲出一骑。 “对面听着听着!天公将军在此!快快投降!” 敌将嚣张,并且来叫阵,关羽怒了,拍马出阵。 众人正准备看关羽大展神威,却不想,敌将狡诈,突然丢枪拿弓,对着关羽就射。 两下距离远,这边关羽刚冲出去,那边敌将就换弓了。 李孟羲看的一个紧张,其实敌将仓促远射,射不到人,太远了。 果然,敌将嗖的一箭射完,箭偏了有二里地,歪歪斜斜钉在边上。 敌将一箭仓促射完,弓也不要了,顺手把弓丢了,急忙拨马回阵。 敌将此做派,却把关羽气的不轻。 眼见敌将回阵,关羽只能忍下怒火,也打马回阵。 冲了半截就退了回来,关羽憋屈无比。 然后,关羽令骑队出动,左一队百人,右一队百人,准备左右冲击敌军。 然而敌军变化比义军这边还快。 关羽还在安排冲阵队形,那边,见黄巾一阵旌旗晃动,黄巾不打招呼,直接扭头跑了! 这让李孟羲意外。 一想正常,对面张角见我军中全是甲士,自然吓得逃窜。 敌军逃窜,关羽自然立刻趁势追赶。关羽领骑队撵着黄巾溃兵追去,后边步阵紧随,喊杀震天。 然而没追出多远,李孟羲又看到,追前的关羽骑队忽然一个急停不追了,眼睁睁的看着黄巾溃兵逃远。 心知有异,李孟羲和刘备赶紧过去。 却说到底是为何,关羽会突然骤停。 挤到前边,李孟羲瞅见,关羽站在一道横路深沟前。 见李孟羲来,关羽指了指深沟道,“看,陷马坑。” 李孟羲往所谓的陷马坑里一看,不过是一道很深的沟,沟里插着许多尖利的木桩。 这便是陷马坑,万一骑兵冲的勐,一个不慎,战马一脚踏空,就掉下去扎死了。 李孟羲想起来了,古代战争,是有这玩意儿来的。 关羽往道路尽头看去,黄巾溃兵的尾巴,越逃越远。 关羽眉头皱起,目视黄巾溃兵逃遁的方向良久。 关羽隐约觉得不对。 “羲儿,你看这陷马坑,浮土没有一点堆在路上,且这坑又宽又深,我且问你,你熟知匠力,如此深坑,我与你两百人,锄锹齐备,半日之久,你能不能挖出如此深沟?” 李孟羲就蹲在沟边,探头往里瞅。 边上刘备怕他掉下去,伸手一把拽住。 李孟羲看着沟,宽丈余,深则一丈多不止。 如此深沟,横了半条路,长三五丈之长。 莫说两百人,挖沟的时候,人再多,没用,人多凑不到前边,使不上力。 挖沟也就同时几十人的活计而已。 如此深沟,显然花费了不少功夫,非一时能为。 李孟羲站起,抬头看向关羽,道,“此陷马坑非仓促可为。” 关羽点了点头,“这便是有疑之处。张角如何知我等要来?又如何料定我军必走此路,早早做下这许多准备?” 关羽声问,李孟羲一想也是,再结合片刻前黄巾不战而退的异常之举,越想越觉得,黄巾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么一想,李孟羲觉得也对,方才杏黄大旗之上,写【天公将军】,旗下一身穿道袍之人,此人应是张角。 能把大汉搅的一团乱糟,张角应该有点本事。 这就对上了,诈败,诱敌深入,陷马坑,刚才追击正勐,要是新手骑兵,警惕性不够,马术不好,刹不住车,直接撞沟里去了。 黄巾不大一会儿,逃的没影了。 李孟羲往道路尽头看,道路尽头,烟尘滚滚未落。 “往前是何处?”李孟羲皱眉问。 “乃广宗也。”关羽道。 广宗…… 一听此地地名,李孟羲便心有了然,广宗,未来张角不就是病死在这里吗?然后张角主力也是在广宗覆灭。 想到此节,李孟羲有了考量,他目视尘烟渐息的远道,点头道,“既张角在前,广宗又近,管他张角如何,我大军倾轧而去,以堂堂之势压之,料想他不能耐我如何。” 刘备关羽二人听到李孟羲建议,觉得如此也好。 第四百八十五章 狼烟,狼骑兵 义军出涿州时便早已定好方略,要边征讨,边倾吞,席卷以成大,趁黄巾之乱,好好聚拢人力兵力,同时, 黄巾张角的首级,更是重中之重。 此番天下动荡,各地豪强乡勇起兵讨伐黄巾者众矣,待黄巾平定之后,到时有军功者多矣。 毫无疑问,不管是何等军功,绝比不过擒斩张角之功。 虽说,朝廷昏聩, 奖功罚过尚不能公允。论功行赏之日, 必是百般功勋不如黄金千两。 但若是擒杀张角之首功,朝廷再是昏聩,于首功之人,不致做的太难看。 张角一人,抵得上抓五万黄巾俘虏的收益,不可能看到张角在前,而弃之不顾。 义军方略定下,大队继续向前顺路追赶。 可追不两天,发现出了问题,因义军人马数万,行军队伍臃肿,合队而走,行军速度极慢。 而黄巾步卒不知去向,只见其骑队在前时隐时现。 如此这般追赶,不知何时才能追上黄巾大队。 于此时, 分兵则成了不二考量。 关羽领骑军两百,八百奔袭之士,往前勐追。 后方, 义军大队人马按正常行军速度继续行进。 又是数日,关羽追着黄巾骑队勐追勐打,却每每追上黄巾之后,黄巾骑队沿路四散,越散越开,黄巾四散,关羽谨慎,又不敢也散开去追赶,于是,追其一队,其余各队就全逃了。 如是六日。 关羽孤军离队六日,战果了了。 追至一处地界,见前边有河,关羽问麾下,“前方是何地界?” “再前便出广宗。” 竟然,往东追快追出了广宗地界。 关羽再一想,张角部和官军主力董卓部于巨鹿一带交战,而义军南下迂回, 欲偷黄巾后路。但这张角,为何会突然会在广宗, 张角在此,董卓部官军又何在? 难道官军主力被张角全歼了不成? 越想越古怪。 斥候探得,河对岸有黄巾骑兵身影,是否渡河。 关羽眉头紧皱,思索良久,一提缰绳,“走,回去!” 麾下骑兵不知为何追了一半放弃不追了,只能遵令照做。 关羽这边一退,数日来一触既走的黄巾骑兵反倒胆大了起来,敢追着关羽部的尾巴勐追。 可惜关羽带了步兵,骑兵不怕黄巾骑兵尾追,就怕步阵被黄巾寻到破绽一冲溃散,不得已,关羽只能频繁的驱逐黄巾骑队,掩护步队从容后撤。 又数日,关羽部与义军大部汇合。 关羽回军,与众人细说怪异之处。 中军大帐。 连日奔波灰头土脸的关羽,连喝了好几碗水。 喝完水,“我军可能中敌诡计也!”关羽陈说其中异常之处,关羽看着李孟羲,问道,“羲儿,你可还记得,董卓与黄巾接战之地何在?” 李孟羲眉头皱起,想了一会儿,“巨鹿郡?” “正是巨鹿,”关羽点头,而后关羽手指矮几上的地图,手从巨鹿划一长道至广宗,“可疑就在此处。我军遇张宝部,战事前后拖延七八日方才得以脱身。 张角与董卓鏖战,董卓麾下,为两万官军,军力还胜于我等。可张角与如此强敌作战,他竟能脱身快于我等,反到我军前边来了。 这岂不可疑?” 闻言,李孟羲眉头紧皱,“关将军说,我军追击之黄巾,非是张角,而是有人假扮?” 想到此节,李孟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张角想把我军引远,不让我军往北,此为何?我料张角正与董卓僵持不下,张角担忧我军夹击,故以少量兵力为诱饵,向远偏引。 如此,我大军偏远一日,张角便晚一日被夹攻,他便好与董卓速决胜负。” 想到这里,李孟羲心生佩服,自出涿州以来,所学所悟,大抵都是战术,而非战略。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和敌人战略层面上的交锋。 毫无疑问,初次与敌人战略层面交锋,中计了。 “我军本该直扑广宗城,而后再杀向西北巨鹿,夹攻张角腹背。 可如今,张角一部轻兵,使我军贻误七八日之久,我军纵此时立回转,亦需数日,总误十日不止。” 李孟羲看着关羽,讨教道,“关将军,张角用此计,兵法之中,谓之何计? lingdiankanshu.com 诱敌深入?调虎离山?” 关羽也是皱眉思索。 诱敌深入,乃是以轻兵为饵,把敌军引入绝地,引入合围之中,然后图之。 至于调虎离山,乃是,敌据营寨,险城,等地利之地,我若强攻,不能取之。此时,不妨设计引虎离山,虎若离山,则威势不复,于是,我可轻取之。 李孟羲问兵法,关羽细思此次虽被黄巾轻兵诱至偏远,但黄巾未布有后手,因而,不当是诱敌深入。 义军也非是据守险地,故,也非调虎离山。 关羽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到兵法之中,到底有哪一言与此况相符。 “不知。”关羽摇头,“诱敌深入,调虎离山,皆不妥帖。” 罢了,关羽忽然看向李孟羲笑到,“羲儿,你觉着,张角此计,如何称谓为好?” 这是要李孟羲自己总结前人未有之兵法了。 情景。我与敌正交战,知又有一敌从我背后而来。此时,我派一部轻兵前去引诱敌人援军,误导其远离战场,亦或是拖延其两下夹击我军的时间。此中,只有诱敌,未有围杀敌军之后手。 此计或只能说是诱敌战术,其本身只是诱敌而已。 义军被张角一个引诱,被引偏了。 这个亏吃的李孟羲心服。 至于从中学到了什么,李孟羲学到的是张角这个【引敌偏远】的计策本身。 若有朝一日,正和一方强敌鏖战不下,此时又有敌军来,可诱敌以偏远。 此时非是诱敌深入,因为没有深入,我军也无余力布置后手图谋敌军,此时我无多余力量,只能尽可能把敌人援军往远的地方引。 敌远一天路程,合围我军的时间就晚一天,我军就晚一天被合围,就能多安稳一天。 有了一天喘息之机,说不得,我军就能速速解决第一部敌人,然后回头再与敌人援军作战。 此策略,用于一打多之时。亦可用于一打一之时。 有时,敌我军力均势,但我有城池,粮草充沛,其远道而来,粮草必不如我军多。 此时,若能设法拖慢敌军到来的时间,敌军晚至一天,其优势便少一分。 就如今次张角一样,张角一计,令义军拖延甚久。 若是义军粮草不足,张角再阴险一点,用粮车跟引老鼠一样,一点一点把义军往远处引,然后引到一处四处荒芜没有粮草补给之处,那义军就完了。 此计策核心,不在谋算敌军本身,而在谋算敌军时间,因为有后勤这一制约因素在,因而一支军队的作战时间有限。浪费敌人一天时间,就减弱其一分作战潜力。 明悟了,此计,依然是屈敌之策,屈敌作战潜力。 义军后知后觉的发现被张角骗了,便不再向东。 斥候还未能发现张角大部在哪,情报支援也没有,此时就只能猜了,猜黄巾还在巨鹿一带。 李孟羲此时意识到,作战之时,情报真的极为重要。 若有个无人机,黄巾诱饵过来想引我深入,无人机高空一看,发现人数不对,直接就识破了张角阴谋,而不至于被其诱骗。 要是情报足够,知道张角本部在哪,同样不至中计。 这古代打仗,就像到处是战争迷雾一样,斥候所不能达之处,两眼一抹黑,纵然是斥候能探到之处,斥候回馈情报,还有时差。 有时,斥候跑的远,离大军两三天路程,纵是发现敌军,赶紧回来汇报,等情报到时,时间已过去两天了,以情报之时效性,迟滞两天的情报,到底还有没有用,还是两说。 假设两天前,敌军在河东,情报传递时,已是两天后,此时就要统帅判断,敌军在河边,到底是要过河,还是想在河岸据守,然后做出相应准备。 李孟羲深知此次被黄巾算计,是自己的失误,要是见了张角旗号之后,不那么冲动,不直接就认定张角在前,谨慎一些,就不至被骗。 他同样深知,此次中计关键在义军情报能力不足。 可义军斥候已经不少了,以斥候搜寻敌踪,骑兵传递情报的速度,已是行军时最快的了。 因为受制于战马的速度,骑兵的侦查范围就被限制了。 若战马一日能行一万里,一日极限来回是五千里,那么,斥候就足以一日内,传递回五千里外的情报。 一日之内的情报,还是很有用的。 若战马一日只百里,那传回万里外的情报,得来回两万里,得二十日。 二十日之久,情报效用大减。 故,情报传递速度,跟有效侦查范围,成正相关。 也就是,如果情报传递速度快一些,那么,情报的时效就能更高,从而,有效侦查范围将扩大,再因此能令军队掌握更远的敌军动向。 想通了这一切,李孟羲明白了,只要提高情报回馈速度,就能让侦查范围变大。 看似,情报反馈速度,跟侦查范围,扯不上关系,但是其中有因果关联。 情报反馈速度,是战马的速度。 李孟羲便想,有没有比战马更快的方式。 一想,有且不止一个。 烽火台,光信号。 两山相距几十里,战马得跑一两个时辰,点烽火,这边一点烽火,几分钟,狼烟起,几十里外烽火台立刻知晓敌情。烽火传信,可是光速。 还有,信鸽。信鸽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难道要让骑兵背着鸽子笼吗,遇到敌人就立刻放鸽子。 这个方法倒足够快速。 可李孟羲一想,好像不能。 鸽子之所以能用来传信,是利用了鸽子归巢的习性。 也就是,把鸽子带远,鸽子总是往窝里飞,而不是其他地方。 于行军之中,大军行踪不定,骑兵带着鸽子,遇到敌军把鸽子一放,信鸽的确是飞了。 但是,鸽子飞走,找不到窝在哪了。 因为窝一移动,鸽子就回不去了,情报也就无法传递到统帅手中。 想来想去,能加快斥候回馈情报速度的手段,只有狼烟了。 就是,狼烟这玩意儿,用在崇山峻岭中好用,用在中原地区,能否好用。 李孟羲不得其解了,立刻去找关羽。 义军现在是折道去广宗城,关羽领兵在前。 “关将军!”身后突然传来呼喊。 关羽一听,回头看,瞅见大哥刘备纵马前来,就是不见羲儿身影。 果然,刘备马近,并马齐驱之时,关羽看到了马背后的李孟羲。 “羲儿,何故前来寻我?” 李孟羲便把问题问了出来,他问关羽,用狼烟传递敌踪能不能用?还有,于中原之地,狼烟被丛林村落阻隔,可还能用? 若能,胜用几里? 李孟羲问题一问,关羽就又难以回答了。 能问出高质量的问题,也算本事。 说狼烟,关羽不陌生。 然而狼烟能在平原传讯几里,关羽一时也不能答。 以关羽所想,狼烟哪怕只能传个三五里,那也比战马快。 狼烟直距两三里,战马或需蜿蜒道路奔驰七八里不止。 一把火,狼烟百个数就能冲天而起,而战马奔驰七八里,非数刻不能。 由此知,狼烟传速于行军时能用。 三人索性于道边讨论起来。 狼烟用法,最简单,路边堆一堆狼粪,然后生火一点,狼烟就起来了。 李孟羲认为,狼粪和生火,则就是难度本身。 斥候在外,突遇敌踪,哪里去找狼粪。所以,斥候得带狼粪。 还有,点火,火石和绒草,这玩意儿打火不好用,运气差十几分钟打不着火。要是再碰上雨天,就真没办法了。 所以,斥候得带好的火种,还得想办法方便点燃狼烟。 李孟羲想到了桐油。 大汉好用的助燃之物,他只知一个桐油。因而但凡放火,他便只想到桐油。 以桐油掺和狼粪做出易燃之物,然后再装于防雨的容器中,待遇到敌人之后,拿火折子,往狼粪上一点,轰的一声,立刻就着。然后狼烟大起。 如果再求稳妥,可以在狼烟桶上,略加一个高盖,此盖能挡雨,但烟会顺着盖子继续飘飞,于是纵是大雨倾盆,狼烟依然可以扶摇直上。 狼烟若做成专门的工具,还有好处,斥候不用下马去堆狼粪了,直接背着狼烟桶,骑着马跑,马跑哪里狼烟跟着跑哪里。 固定的堆在路边的狼烟,只能标示固定的敌人。 然而骑兵背着狼烟发烟器,跟在敌军大队附近,就如附骨之蛆一样,敌军走哪,狼烟跟到哪。 这样,敌军方位明明白白的暴露在方圆十几里,走哪都无所遁形。兵法说,善匿着藏于九地之下,你倒是匿啊。 李孟羲这个方法极好。 狼烟百息传十里,千息传百里,比骑兵传信快太多了。 几人一致认为,有了狼烟骑兵,千里之外敌踪,半日可知。 可惜,如今行军半途。 狼粪不好找,牛粪没收集,桐油不够,好用的点火器没有,专门的由斥候背着的装狼烟的小桶也没有。 只待日后,召集工匠,把狼烟器做出来。 这类背负狼烟的骑兵,可称之为狼烟斥候,或者,好记一点,狼骑兵得了。 李孟羲又为军中增添一种兵种。 前有射声士,破门士,如今,再有【狼骑兵】,名字霸气,听之似乎是凶勐之军,实则乃是狼烟斥候骑兵。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人且不能救,何言救天下人 十一月七,义军至广宗城下。 在李孟羲本来的记忆中,广宗这个地方,跟黄巾密切相关,他潜意识里总认为广宗城十分重要。 到广宗城下,城头黄旗招展,黄巾早占此坚城。 不消说, 又得攻城。 麻烦的是,广宗城更大,城壕更深。 两日后,器械打造完。 又一日,攻城,当日城克。 战后满城一清点才发现,诺大的广宗城,才老弱病残不到两千人,甚是奇怪。 巨鹿在广宗西北, 义军发兵扑去。 终至巨鹿,发现扑了一空,巨鹿一县,一个黄巾人影没有,不只黄巾不见,官军也不见。 斥候们找来乡人问询,乡人说见官军往北走了。 义军只能再把斥候散出,往北搜寻。 —— 董卓部和黄巾连战不休,黄巾且战且退,一路北撤至南栾县据城而守。 义军沿路北上,此一路行来,见大小京观十数起,拦路堆砌。 所谓京观,乃是砍人头颅,然后把头颅一层摞一层堆成一堆, 做高台状。 baimengshu.com 义军又遇一处京观,腐烂的人头堆积路中, 高逾半丈。 这一堆头颅, 说说几百。 关羽见京观堵路,皱眉令麾下士卒把京观挪到边上去,莫挡住后队赶路。 战兵们忍着恶心,手拿着枪,要么拿着戈,过去清理京观。 京观乃人头耳,清理头颅,要么枪对着人头一扎,穿糖葫芦一样,一枪把腐烂头颅穿起,然后给挑着扔到一边。 要么戈戟一勾,头颅勾起丢开。 过程中,腐肉扑鼻,浓血横流,有时枪挑着头颅,走了一半,头颅滑掉, 顺地滚落。 有时戈勾着人头, 还未挑起,皮肉分离。 各种恐怖。 景观拆完, 人头丢在路边。 堆砌京观之处,人头移开后,地上一层发黑油腻的污血。 有战兵提着石灰筐子,往地上撒了许多生石灰。 旁边又有战兵提着桐油桶,抱着柴火捆,把丢在路边的头颅一把火点了。 战兵营会带着石灰和柴火,还带着桐油,由此可见,战兵营近几日遇到京观不少,以至于早早备好东西准备着。 拿枪腾挪头颅的士兵忙活完,把枪戈戳到土里来回戳几下,把枪上的污血处理干净。 行军队伍长,前边停一下,后边不怎么感觉到队伍的停止。 当队伍再动起来,李孟羲的马车走到京观处时,他看到了窗外路两边缓慢燃烧着的黑乎乎的一些东西。 “哥哥,你看,又有火。”弟弟指着窗外,“你看,是不是火?” 李孟羲一看就明白了,又是遇到京观了。 自从巨鹿一路北上,一路上,最开始遇到的只是吊死在路边的黄巾俘虏,也不多,然后路边的桩子开始多,绑着死尸的桩子一个接一个。 再往后,开始有京观,明显感觉这一路过来,京观越来越大。 只从此处也能判断出来,为何官军留下的震慑贼人的京观会越来越大,因抓到的黄巾俘虏越来越多,为何抓到的俘虏越来越多,因黄巾颓势越来越明显。 按古代战争的规则,对付反贼,筑京观是正常威慑手段。 李孟羲状着胆子去看过几次人头,他恶心的不行,后边便不再去看了。 不仅不看,他还委托关羽再遇见挡路的京观,或是吊死在路边的死尸,给清理干净,给丢远点,别吓着后边的小孩子。 于是,前驱的关羽部,就多了一项清理死尸的工作。 前路陈尸相垒,后边的民夫妇孺,只能在路边看到燃烧着的火堆,不能看见尸骨,车上的小孩子们会指着火讨论着那是什么,大人们拿眼一看,便猜到了是什么,心中凛然。 十一月十一,义军撞见了官军的后路骑兵。 官军看到后方人马过来,两下一交涉,都弄清了彼此身份。 刘备知晓,追上了官军,看来张角部就在不远。 官军与黄巾与南栾一代相持。 官军大营里,中军大帐,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传令兵匆匆入帐,禀报说后边刘备军到了。 一听是刘备,衣衫不整的董卓一把推开旁边妇人,面露不悦。 “哼,好他刘玄德!”董卓一拍桌子,肚子上肥肉乱颤,董卓吹胡子瞪眼的,“打黄巾他不出一分力,眼看张角要败,他倒来抢功!传令!把大小路口都给我堵住,就说前有军务,莫叫他一人一马过去!” 传令兵领命而去。 很快,官军命令下达,官军把大小路口全部堵住。 义军走了几里地,撞见路口,路口被据马挡着。 关羽上前与人交涉,关羽驻马,马上向众人抱拳致礼,“众位,我等乃是涿州义军,前去讨贼,还请让开道路。” 封锁路口的,乃是董卓亲信,西凉骑兵,西凉骑兵面无表情,冷冷的道,“前有军务,我家主帅令,一人一马不得通行,还请绕道。” 关羽顿时不悦。 忍着不悦,关羽再三好话,甚至让麾下拿来钱财通融,西凉兵就是不上上前,关羽怒火升腾。 看耽误的时候大了,后边刘备过来,问清缘由之后,再看前方官军,就三两据马,四五十人,又不见后边有官军营寨,此非要地,怎么就不让过了。 刘备神色变幻数番。 “走,二弟,绕路。”刘备对关羽道。 刘备还是怂,大汉官军所代表的是大汉朝廷,刘备无与其抗衡之胆魄。 关羽往路卡处深深看了一眼,调转马首,扭头就走。 义军被迫绕道,选了边上一条小路。 走没两里,前边又遇一路卡。 “此路不通!”看守关卡的官军拦路叫到。 刘备忍了又忍。 “再绕!” 义军被迫再次绕路。 又往东绕。 “此路不通!”路有路卡。 …… 再绕。 “此路不通!” …… 绕了七八条路,不管大道小道,全都设有路卡,卡着不让过。 关羽忍无可忍,怒道,“大哥,他路卡就几十人,俺过去冲了他们!” 说罢,关羽一提缰绳,就要提刀杀人。 刘备急忙拦住关羽,“二弟,切莫冲动。” 拦下关羽,刘备望着路卡处官军所持上绣斗大【汉】字的大旗,叹气,“哎,他等毕竟是官军,都为讨贼而来,与之厮杀,岂不让黄巾渔翁得利?” “我等前去面见董卓,与他面谈,问他到底为何阻我去路。” 于是,关羽领八百战兵,三百骑士,并刘备,李孟羲,众人一起,强冲一路路卡,向董卓本部去了。 刘备等人到了董卓营外,远远就看到,寨门之外,一哭嚎的几乎没声的小孩子,哭着要往里闯,任凭门口守军拿刀枪吓唬,拿枪杆把小孩子戳翻,小孩子还是倔强往里进。 李孟羲探头瞅见这一幕,“把小孩儿带过来,看咋了。” 有骑兵便过去把小孩儿带回。 骑兵过去带人的时候,那小孩儿倔强,拳打脚踢的不让人碰,一个小娃娃,如何是大人的对手,骑兵嘿嘿一笑,抱着给硬抱回来了。 这过程中,任凭董卓大营人马调动频繁,堵在寨门处,剑拔弩张防备着刘备军众,刘备关羽等人,视董卓军势不见。反而他们更关心为何董卓营外,会有一个无助的小娃娃。 李孟羲下马,去和小娃娃交流。 眼见小娃娃衣衫褴褛的,头上扎着的两个小发髻一个散了,另一个也快散了,头发乱糟糟的,小娃娃脚上鞋也只剩一只了。 看小娃娃脸上脏兮兮的,哭的眼睛都肿了,一抽一抽的抽泣,伤心极了。 李孟羲过去,问,“你为啥哭吗?” 小娃娃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点,怕怕的看着李孟羲。 任凭李孟羲如何刻意摆出自以为和善的微笑,还是没用,沟通不了。 李孟羲上前,小娃娃还后退。 李孟羲都没办法了。 这时,刘备也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块饼子,俯下身来,笑着把饼子递给小娃娃,摸摸小娃娃的头,问,“爹娘呢?” 一问,小娃娃哭了,张着嘴呜哇哇说了什么。 李孟羲没听清。 这小孩儿哭的久了,嗓子哑了,都要失声了。 抬头与刘备相视一眼,“他说啥?”李孟羲问。 小娃娃越哭越伤心,指着军营方向,抽泣着,“俺娘,俺娘里边,俺想找娘,不让。” 李孟羲听了好几遍,大致听明白了小娃娃说的啥了。 这小孩儿的娘在军营里,他被赶出来了。 往深处想,不妙。 再往官军营寨看,此时官军营寨之中,寨门后重兵围堵,把门前围了密不透风。 这时,人群骚动,分开向两边,董卓在众甲士簇拥下,走了出来。 一见面,董卓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了一句,“玄德,带兵前来,意欲何为啊?” 刘备走上前,拱手略施一礼,目视寨门下的董卓,笑笑,“领兵讨黄巾而来。” 那厢,董卓收起笑,脸色一变,又是冷哼,“既是讨贼,何不讨贼,来我处做甚?” 刘备也是正色,高声道,“备此番前来是为何,董公想必清楚。 某远道而来,是愿与董公当面详谈,董公不迎我进营也?此非待客之道。” 董卓面色几变,“容你进来又如何!” 说罢,令左右军士让开道路。 刘备关羽李孟羲都进到军营中去,董卓不让跟来的大军入营,便只带了十几甲士。 —— 中军大帐,两下坐定。 刘备目视上座董卓,开门见山,直接质问,“我等义军本欲前往征讨黄巾,董公何故设卡拦我?” 董卓面无表情,只拿话推脱,“非是设卡拦你,乃军务而。” 刘备顿时嗤笑道,“到底如何,董公应心知肚明。军情如水火,我大军要前,谁人再敢阻拦,莫怪刀兵相向!” “你敢!你区区乡勇,敢与朝廷大军为敌,造反不成?”董卓怒拍矮几,啪的一声。 边上,李孟羲笑了,“董公问我敢不敢与官军火并,我倒问董公,真要厮杀起,董公能有几分胜算? 万一,董公死于乱军之中,官军为我收编,到时朝廷来问,就说董公被黄巾擒斩,天不知,地不知,你说我作乱,我说未作乱,谁人信?彼时董公身死,而我重兵在握,谁人敢因一死人得罪于我?” 董卓乱扣帽子,以官军以朝廷名义来压人,但这招还真的有用,刘备忌惮,关羽忌惮。 而李孟羲完全免疫所谓的大汉朝廷,什么大逆不道。 话说的很清楚了,董卓要再堵着路,不让过,真就杀了堵路的人,而且,真要厮杀起来,董卓不一定能胜。 至于什么犯上作乱,谁说谁有理。 董卓脸上阴晴不定。 李孟羲面带微笑。 帐中董卓诸将,人多势众,怒目而视,李孟羲只三人,凛然不惧。 半晌后,李孟羲又道,“董公还是下令撤掉路卡,半个时辰之后,我军要沿路进发,到时要是还有人阻拦,起了冲突,可就不好了。 言至于此,撤不撤路卡,全凭董公决断。” 言罢,不待董卓作何反应,李孟羲深深的看了一帐中角落处一名衣衫凌乱神情凄苦的农妇一眼,转头,又看向刘备,“玄德公,我们走吧。” 说完,和刘备关羽一起,扭头就走。 这其中,对人性拿捏的十分到位。 李孟羲说,半个时辰之后,义军就要进发,到时,再有人堵路,那就刀剑不饶。 这番话说出来,其实就是警告董卓,要么把路卡撤了,要么半个时辰之后,列阵厮杀。 话这么一说出来,董卓就骑虎难下了,要是不撤路卡,难免厮杀,可刘备就看着,要是当刘备的面下令撤卡,脸往哪里搁。 董卓再如何,那也是一方豪强,脸面还是要的。 故而,李孟羲说完就走,给董卓个台阶,好让董卓从容下令撤掉路卡。 这一点小手段,是跟刘备学的。 很早的时候,在涿州城巧取豪夺富户们的粮食之时,县官把粮册私藏了。 当时,李孟羲猜到是县官做的手笔,就说去逼问县官。 然而刘备棋高一招,刘备知晓,真要当面逼问,县官肯定咬死不认。 故而,刘备派关羽去好言相问,问说粮册是不是掉哪里了,还请县丞大人帮忙找找,若找到,有重谢。 这就巧妙的给了县丞台阶下。 果然,关羽刚去,不一会儿,县丞就把缺失的粮册送回来了。前脚走,后脚丢失的粮册就找到了,这其中有什么隐秘,一想就能明白。 当时,李孟羲为刘备手段的圆滑而惊讶,他自然也学到了这种方法。 今次事态相似,学到的手段不觉就用出来了。 —— 刘备几人离开董卓大营,那个小娃娃,本想带着走。小娃娃固执的站在营门前,不走。 “俺走了,找不见娘咋办?”小娃娃抿着嘴巴,倔强的抬头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看看小娃娃,又朝一片肃杀董卓大营看看。 边上,刘备等着李孟羲走。 “走吗,跟我们走,走了有饼子吃。你娘可能找不见了。”说着,李孟羲拉起小孩子的手就要走。 “俺不要饼子,”小孩子用力想挣脱李孟羲的手,“俺得找俺娘。” 李孟羲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小孩子半晌。 (罢了,做件好事也好。)李孟羲想到。 到刘备跟前,李孟羲大讲道理。 “玄德公志救万民于垂危,如今,有一人将死而尚不能救,又何言救天下人?” 手指孤零零的小娃娃,又道,“此幼童,其母失匿于董卓营中,死生不知。于我而言,帮其一把,不过举手之劳,于他而言,我举手之劳,说不得就能全其一家?君子有成人之美,此齐家之美,玄德公何不为也?” 刘备闻言笑了,“纵你不说,我也愿为。” 而后,目视关羽,“走,二弟,入营,找人!” 说罢,刘备雌雄剑曾愣出鞘,领兵马直接往董卓大营去。 营中守军见刘备气势汹汹,立刻阻拦,刘备晃膀把人撞开,直走不躲。 立刻,营中剑拔弩张。 刘备带几百甲士闯入营中,董卓闻营中混乱,急忙出来看。 见刘备去而复返,董卓正欲质问。 刘备朝董卓道,“董公,你营中有我故旧,我特来寻人。” 董卓以为刘备寻衅,怒了,“我营中哪有你故旧?来人,把他等驱逐出去!” 立刻,官军人马围将上来,关羽护刘备身前,青龙刀一抡,呵斥住一片。 “且慢。”刘备制止住冲突,沉声道,“我故人,就在你帐中。”说罢,“走!寻人!”刘备手中剑一挥,引人前压。 刘备势壮,视董卓满营人马如土鸡瓦狗。 董卓色厉内荏,只敢令众军士把刘备众人赶出去,而不敢下令厮杀。 尤其关羽之勇,关羽手中青龙刀开路,照前就砍,连砍带拨,砍断枪戈无数。 官军众人惧关羽之危,不敢稍阻挡,连连后退,硬是被逼开一条路。 刘备闯入中军帐,一圈扫了一眼,瞅见角落里,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刘备直走过去。 妇人披头散发的,瞅见刘备提剑过来,很有些害怕,瑟瑟发抖。 “羲儿。”刘备转头朝后叫。 李孟羲从甲士围护中走了出来,手里拉着一个小孩子。 李孟羲手指角落里的妇人,“看,是不是你娘?” 小孩子不敢上前,李孟羲索性拉着他到妇人面前。 “看看,是不是娘?”李孟羲再轻声问。 小孩子怕怕的瞅着披头散发的妇人。 妇人此时神情不复恐惧,依然贴着帐篷站在那里,也朝小孩子看。 两下看了半天,“……她不是俺娘,俺娘不搁这儿。”小孩子弱弱的说着。 妇人也说,不是这孩儿娘亲。 众人疑惑,找错了? 虽说找错人了,看着妇人模样,也是可怜人,索性救走。 “俺娘好像隔那边哩。”小娃娃用沙哑的声音,指着帐篷西侧指。 李孟羲顺着看,只看到了帐篷。 “走。”咱再找。 说着,拉着小娃娃要出帐再去找。 刘备叫住李孟羲,手中雌雄剑唰唰两剑,把帐篷噼开。 众人撕开帐篷穿帐而过。 小娃娃跑在前边,焦急的到处找,众人便只有跟着他走。 小娃娃身后,是刘备关羽李孟羲,还有义军几百甲士。 外面,是乌泱泱的官军团团围住。 小娃娃像是知道娘在哪。 转了几个帐篷,找到一个坑处,他因为找到地方了,小娃娃开心,“搁这儿!俺娘搁这里边!” 小娃娃站在坑边,指着坑指给众人。 众人往坑里一看,坑很大,掩埋浮土,里边,埋的可能是死人…… 众人心中一凛。 那个小娃娃,好像不知什么叫死了,他只知道有坏人打了娘一下,娘流了好多血,不会动了,坏人把娘就藏到这坑里边了。 李孟羲神情严肃,“挖。我倒看看,董卓杀了多少人。” 刘备和关羽,也是脸色不好。 大坑边,留有一些挖坑的铁锹,一些甲士拿起铁锹下坑去挖。 边上,被顺便救回来的那个妇人,把小娃娃拉到怀里,也是心疼。 “俺娘就搁里边,俺看见了。”小娃娃认真的向每一个朝他看的人解释,说娘亲真的在里边,没骗人。 妇人一阵心酸,把小娃娃搂的更紧了。 这边,义军找到死人坑边,要挖尸找人,外边,围着的官军,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铁桶一般。 甲士们在坑里挖了许久,挖到了一个人。 李孟羲不敢看,他受不了埋了许久的死人腐烂的模样,也受不了难闻的气味。 甲士们拉着死人满是泥土的胳膊,把人从土里拉出来之时,那个小娃娃,跑了出去,跳到坑里。 他一点不害怕。 在土里埋了许久的死人,从衣着模样看,大概是个妇人。 甲士们把死人拖出来之后,背过脸,捂着鼻子,一阵干呕。 那个小娃娃一点不怕的样子,他过去,蹲下身,用小手把尸体面部凌乱的头发和泥土拿手拂开,凑上去,盯着看了许久。 “这不是俺娘。”小娃娃抬起头,失落无比,目光向众人求助。 坑边上,刘备眼皮不住跳,“再挖!”他沉声下令。 甲士们奉命,继续在土坑里挖人。 尸体又拖上来一具,小娃娃又凑过去,凑上看,又不是。 继续挖。 当挖到第五具赤裸的女尸时,小娃娃用手擦去女尸脸上的泥土,他蹲着,看了好几眼,“这是俺娘,这个就是!” 小娃娃找到娘了,他开心的向众人说。 他用小手,把娘亲头发的土一点点捏掉。 “娘,我都可害怕了找不住你了,跟俺说话吗,跟乖乖说话吗,”小娃娃轻轻晃着尸体,他不知道娘怎么不跟他说话了,都急哭了。 何等人间惨剧。 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刘备嘴巴张了几张,说不出来话。 “人抬走,走!”刘备肃声令下。 甲士们有人卸了铠甲,脱了衣服,几件衣服一起一拼,拼成了一大件包袱。 然后把尸体兜好,有百夫长背起,把尸体背出了坑。 众人很沉默。 那个小娃娃,哭喊着让娘跟他说话。 “……一路走来,满地京观,不知董卓杀了多少人。我看,董卓营中,俘虏不少,尤其妇人不少。” 李孟羲抬头,郑重看着刘备,“去找找俘虏营在哪,咱把人都带走。” 刘备点头。 刘备众人并几百甲士,离开葬坑,旁若无人的在董卓营中满营转。 如同是一颗流水中岿然不动的巨石,石是刘备一众,水是满营官军,刘备一众人走哪,围的密不透风的人流就在哪分开。 不大会儿,找到俘虏营所在。 与猜测的差不多,董卓抓到的黄巾俘虏,男的全杀了,留在路边做京观,俘虏营中全是女人。 赶过去时,俘虏营中妇人少说两三百人,有一些妇人还身旁还有小孩子。 既是救人而来,那就全救走。 没空解释,战兵们过去,连赶带吓,把人全部撵出来。 董卓气汹汹的带兵堵住众人去路,“好你个刘玄德!想拿军功,自去抓俘虏,抢我俘虏是何道理?真当不敢杀了尔等?!” 董卓咬牙切齿,脸色有气的发白的趋势。 刘备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直视董卓,“此我军中故旧,何谈俘虏?董公若抓俘虏,自去抓黄巾便是,抓我故旧是何道理?” 说罢,手中雌雄剑一收,抛给身后亲兵,抱拳略一礼,“董公,就此别过。” 而后,关羽持刀开路,刘备看也不看董卓,逼开官军人海,竟一路出营去了。 刘备安然离去。 许久之后。 “刘备欺我如此!我誓杀此人!”一声愤怒咆孝响彻全营。 从董卓大营强把俘虏抢走,此一次,彻底把董卓得罪狠了。 刘备和大军会合,然后着人,把背回的尸体,就找个远离路边的地方,挖坑埋了。 此过程少不了安慰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又是嚎哭,看着娘被埋到土里。 从董卓营中救回妇人两百多,直接安排到妇孺营。 这些在董卓营中过的惶恐不安的妇人们,也怕刚入虎穴,又入狼穴。 但到妇孺营的时候,看到好多妇人和小孩子,这些刚被解救的妇人,一下心安了。 义军在一路卡前,等了好久,然后看到一有骑兵急来,呼喝撤去路卡。 刘备关羽相视一笑,这董卓,不还是服软了。 前路再无阻拦,义军朝北沿路进发。 第四百八十七章 黄巾竭末 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 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bidige.com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 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 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 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 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 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 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 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不是李孟羲的记忆出了偏差,而是因为,形势变了。 董卓部官军主力在巨鹿和张角鏖战连连,此时,刘备又绕向东南欲偷张角后路。 尤其是和张宝偏师在南和作战时,义军以歼灭为上,以击溃为次,虽然打了极漂亮的歼灭战,把张宝部几乎全部吞完。但同时,也让战事拖延日久。 张宝偏师和义军连番大战之时,早有黄巾骑兵把义军踪迹回馈向了张角处。 到后面,张宝全军覆灭,又有少量黄巾逃走,张角知南来之敌亦为劲敌,于是,后边才有一部黄巾轻兵把义军往偏远引。 同时,张角也往北撤退。 天公将军张角,深知不能被前后夹击,于是向北退却,以空间换时间,以尽可能晚的被官军合围。 可惜黄巾已渐至绝境,张角多番夜攻,虽杀伤者众,但不仅未能如愿破灭董卓部,还致精锐黄巾力士军损耗殆尽,张角已无精锐可战之兵,已无力与官军硬战,覆灭已为时不远。 义军斥候探查得黄巾在南栾一带,众人商议,还是绕侧偷袭。 无他,董卓部依然还是正攻,董卓正好替义军吸引黄巾主力。 再说董卓,黄巾已到竭末之势,眼看就要歼灭张角,刘备黄巾张角本部,不在李孟羲所认为的广宗一代,甚至也不在巨鹿,而在巨鹿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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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没料铁盔不结实,一摔就坏……” 李孟羲闻言哈哈一笑,他此时也瞅见了,百夫长头顶的铁胃有绳子断了,一些甲片系留着。 “坏就坏了,战阵之上, 军备损坏在所难免。”李孟羲宽慰, 然后饶有兴趣的问,“倒是, 你是如何想起摔下铁胃,降黄巾抵抗之心的?这个法子极好!” 听军师说,摔铁胃不仅没有错,好像还做对了。 看边上,玄德公也是在笑。 百夫长忐忑稍去。 而后,百夫长就说了为何方才那会儿,他会想起扔把头盔往地上扔了。 原来,这百夫长是涿州老人。曾经涿州城下,招抚四境黄巾之时,当时令乡勇们带着民夫去河边洗澡时,特有一令,令到了河边,让什长们先下河作为表率,省的流民们误以为是要把他们赶下河想害他们。 这个百夫长当时还是伍长,有过领流民下河的经验,也就知道为何要带头下河,是要取信黄巾。 因而, 此次把黄巾围在河边,干叫黄巾投降,黄巾不肯降。 两下对峙的时候,黄巾里有人问,问投降了,义军杀人不杀。 这一问,百夫长就想起了昔日取信流民的前事来了。 然后,再一想,该如何取信黄巾让其投降,百夫长就想起了头上铁胃,抓起往地上砸了。 铁胃是最好的随手往地上砸的东西,若是丢兵器,不妥。 为取信黄巾,让黄巾投降,把手里的刀剑丢了,这不叫取信了,而是会让自己置身险地。 敌军降与不降,还是两说,而若为劝降, 丢了武器, 敌军说不得看有便宜可战, 说不得就杀将过来了。 而铁胃,这玩意儿于搏杀只是小用,丢了一个铁胃,稍降防御而已,手里刀枪在,威慑不减。 再者,头盔,或者说冠,帽子,为礼仪最重之器。 马超会挑着张飞的头巾挑衅,“张翼德,汝头在此,敢来取否?” 张飞也会挑着马超的头盔,喊,“马超,汝头在此,敢来取否?” 由此可见,以盔为誓,敌军也能信上三分。 很明显,此次百夫长一个急智,铁胃砸往地上,同队之人从之,立刻就让黄巾相信,投降不会被杀,于是弃兵者众矣。 若不是此百夫长急智,黄巾不可能这么快的投降。 黄巾投降慢,抵抗久,我军伤亡则会大一些。由此可见,这百夫长摘盔掷地之法,竟然还能有效降低我军伤亡。 边上刘备告知百夫长曰,“此次做的好,记你大功一件。” 百夫长面露喜色。 又得一招降良法。 两军对峙,敌已被我合围,眼看敌军士气已落,战心将无,此时,敌明明已无战心,但依然不肯降,此中,敌军有忧虑投降后会不会被杀的原因在内。 此时,可设法取信于敌。 众军士手摔头盔为一法,主将至阵前,手折箭失立势,也为一法。 敌战心动摇之时,若能设法取信于敌,稳其心,则敌降也。 围剿张梁部战事一战了结,直到战后众人才弄清,张梁是死在阵中了。 张角三兄弟,先后两人被义军斩杀。 于河岸处,义军挖出许多墓坑,战死黄巾尸体,还有义军士卒的尸体,就地掩埋。 战后清点,张梁部多是老弱妇孺,人数多达六七万之巨。 带这么多人,又多是老弱病残,难怪张梁部会被义军截住,张梁根本逃不快的。 安排俘虏,又是一阵忙碌。 义军临河扎营,预备明天再走,战后缴获,伤兵救治等,都需时间。 —— 俘虏营,新抓的黄巾俘虏们挤在一团,有披甲持枪的义军士卒穿梭于俘虏之中,到处挑人,把挑中的人,给叫起来,不知往哪带。 俘虏中,有一少女,彷佛都不在意是被抓了,也不管还是在俘虏营里,她背着一个大葫芦,胳膊上还挎着药囊,忙碌的穿梭各处。 俘虏营中有伤兵,她热心的找到每一个黄巾伤兵跟前,从药囊里取出草药,放嘴里嚼碎成碎末,然后用手接着,吐出来,小心的给俘虏把伤口湖上。 这少女是医者,是黄巾的军医。 黄巾都是蹲在地上,就这姑娘一人,站起来乱走。 义军士卒呼喊几次,让她莫乱动,少女也害怕,但看到好多人受伤,她固执的满俘虏营去找伤兵。 看押俘虏的百夫长瞅她只是一个半大姑娘,手里也没利器,看模样是医师,就不管她了,任由她去救死扶伤。 与此同时,义军士卒按军令要求,把俘虏中的带着婴幼的妇人先挑出来,给送到妇孺营去。 大多数妇孺,被挑中,不敢言语,只能带着孩子跟着义军士卒走。 但又到一名妇人的时候,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背上背个襁褓,手里还拉着一个。 义军士卒喝令她出来,妇人害怕,哭泣着求饶,就是不肯走。 那个军医少女正好在附近,她瞅见官军欺人,走过来挡在妇人面前,张开手臂,护着妇人,瞪着面前的官军甲士,“不准欺负她,不准!”姑娘柳眉倒竖,勇敢的和官军对峙。 义军士卒追了黄巾半天,又打了半天仗,劳累不堪,此时心情也不好,看有人找麻烦,义军士卒眼一瞪,手中的刀对着少女比划了一下,恶狠狠的道,“你给起开!莫耽误老子的事儿!” 说着,就要拿手把少女给推到一边。 少女很倔强,仍是不走,她被推开,又狠挤过来,反手狠把义军士卒往回推,还是挡在妇人面前。 “你不准欺负她,不准!”少女挥舞着手里的葫芦,驱赶义军士卒接近。 边上,有黄巾俘虏看事闹大了,担心少女的安危,边上小心劝到,“宁宁,莫跟人较劲儿,害了你,快让开。” 被唤作宁宁的少女,不为所动,面对着义军甲士数人,动也不动。 义军伍长不耐了,“你个小娘皮!”义军伍长骂道,“真当俺不敢打你不成?” 说话间,手里刀入鞘,捋起袖子,就要把这烦人的小娘皮给拽到一边。 看伍长要对宁宁动粗,本来还算老实蹲地上不动的黄巾俘虏,呼啦站起来了一片,俘虏们围了上来,眼神不善的盯着伍长。 只刹那,伍长察觉到情况不对,他娘的俘虏要暴动。 “你们想作甚?!给老子蹲下!蹲下!”伍长再次抽刀,警惕又紧张的拿刀指着一圈的俘虏,色厉内荏的呵斥俘虏们退开。 黄巾俘虏们不听呵斥,仍围着几个甲士。 眼看,气氛越发紧张,冲突在际。 “何事扰扰?”一声稚嫩的少年的声音传来。 随后,一名少年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李孟羲先是打量了一下现场,她看到现场像是士卒在和俘虏对峙。 边上有一个小姑娘,张开双臂,护着一名妇人。 这更像是士卒在欺负人。 “怎么了?你们欺负人了?”李孟羲眉头一挑,皱眉看向伍长。 伍长顿感冤枉,“讲道理军师!谁欺负她了,俺照你的说,把带小孩儿的妇人叫去妇孺营,这小娘皮……” “好了。”李孟羲打断了士卒的话,他听明白了。 李孟羲不由拿眼看向少女。 那少女像一个气呼呼的青蛙,忿忿的模样,看她手里抓着的葫芦,看样子她是想拿葫芦砸人。 少女嘴唇,是绿色的…… 奥,这是一个绿嘴唇的少女。 李孟羲和少女说道,“跟我来,我军中有妇孺营,单独照料老弱妇孺。 我军不会欺凌弱小。” 说到这里,李孟羲突然灵机一动,把头上的铁胃取下,往地上啪的一扔,“某以此胃为誓!” 刚学到的东西,李孟羲可就用出来了。 少女看李孟羲年纪小小的,却跟大人一样,一本正经,还有,他摔铁胃的模样傻乎乎的,少女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 李孟羲本来感觉还好,他想的是,看吧,这是李某人新学的取信于人的方法,厉害吧。 但少女一笑,李孟羲顿时感觉极其尴尬,尴尬无比。 他绷着脸,强装作没事人一样,低头捡起铁胃,然后戴到头上。 看向少女和被少女保护在身后的妇人,正色道,“跟我走,这边有粥,快熬好了,有粥喝。” 少女还不怎么意动,被少女保护在身后的妇人,看事闹了好久,怕连累了少女。 拉着孩子走了过来,弱弱的说,“俺跟你走。” 少女不放心,怕妇人还是遭欺负,忙说,“俺也去!” 李孟羲盯着少女看了片刻,“你是她亲属?” “俺就是!”少女忙就搀住妇人的手,假装就是妇人一家的,非要跟着走。 李孟羲多聪明的人啊,一眼看破。 妇孺营虽说是为照看妇孺而单设的一营,但也没说,真就全是妇孺老弱,没有外人,妇孺营也有好多其他人。 “那,跟我走。”李孟羲看了少女一眼,扭头就走。 那妇人略带忐忑的,背着一个襁褓,抱着一个娃娃,还拉着一个娃娃。 少女搀扶着妇人,义无反顾的跟着妇人走。 当事人都离开了,黄巾俘虏们还杵在那里,一个二个不放心的目送少女走远。 义军伍长看黄巾俘虏站起一大片,拿着枪杆,连抽带训斥,好算把俘虏们又给按下去了。 再说李孟羲,闲着没事儿的李孟羲顺便帮忙把妇孺带到妇孺营。 他带着人,在营中这里拐一下,那里拐一下,不一会儿,把人带到。 妇孺营,真就大多数都是妇人小孩儿,李孟羲把人带到,有一伙夫迎了上来。 李孟羲问,“粥煮好了没?” 伙夫说好了。 “鱼呢?”李孟羲再问。 “还得一会儿。” “豆浆呢?”李孟羲再问。 “也好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带着葫芦的少女,还有一人带三个孩子的妇人,“你帮着安排一下。” 说完,李孟羲走了。 伙夫实则是妇孺营帮着管事的人,伙夫也没仔细看人,只当是军师亲自领来的,得稍微照看下。 “你们先过来,一会儿就开火吃饭。” 伙夫憨厚的朝少女和妇人笑了笑。 随着伙夫往妇孺营走,少女和妇人都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一开始的些许忐忑和不安,到了妇孺营,见到处都是妇人和小孩子,小孩子尤其多,满营妇人和孩子们,神情不见惊慌,反而是说说笑笑的。 妇孺营的安和的氛围,让少女和妇人安心了不少。 不大一会儿,还就真的开饭了。 此时,天也不晚,竟然半晌的时候开饭了。 别人都排队等盛饭了,少女和妇人茫然站在一边。 有热心的人,看这俩人显然新来的,也不熟悉,过来领着两人排到了队里。 不大会儿,少女和妇人就排到前边了。 打饭的伙夫一看,看妇人怀里一个,手拉一个,背上似乎还有一个,便问,“几个娃娃?” “仨……仨吗。”妇人结巴的回了一句。 然后,伙夫再一看,这妇人,手里也没个碗。 这样的事见多了,妇孺营每来新人,大多是要么没有碗,要么是没有好碗。 2k小说 伙夫从边上,拿起一摞碗,四个碗。 盛了四碗粥,道,“都是任哩,端走。” 带着小孩儿的妇人,都愣了。 在妇人愣神的这一会儿,伙夫一瞅,这妇人带大拖小的,一个人,也端不住四碗饭。 往旁边喊了一人,让帮着端一下。 旁边是闲着没事儿的战兵。 伙夫喊帮忙,战兵甲士把手里枪往地上一戳,过来帮忙了。 直到甲士帮着端了俩碗,好心的帮妇人找了个吃饭的地,给安排好,妇人依然是迷茫的。 甲士都走了,妇人愣了半晌才想起,忘了跟人道谢了。 “婶,俺能吃这饭了不?”妇人身边,脏兮兮的小娃娃,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看着地上放着的好多饭。 妇人低头看了地上的许多饭,脸上笑意自然就露了出来。 地上,饭是六大碗饭啊,粥四大碗,一大碗是鱼汤,一小碗,是豆浆。 妇人许久没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饭了。 端起一大碗粥,妇人把粥给侄儿,又端起一碗,给外甥,自己再一碗,还剩一碗,可惜自己小孩儿还在吃奶,不然四碗,不正好够一人一碗。 这时,少女端着一大碗粥,也过来了。 见了妇人,少女过来,凑到妇人跟前。 粥不凉不烫,是香甜的小米粥,少女边喝粥,她目光四处打量着,眼中满是疑惑。 “姨姨,他们给的饭还不少。”少女说着。 妇人笑了,“可不。” 说着,把鱼汤端给少女,“宁宁,鱼汤你喝了吧,姨姨也吃不完。” 少女摇头,不肯。 如少女所见,粥给的可多了,姨姨一个人和三个小娃娃,官军给了四大碗粥,还有一碗鱼肉,一碗豆浆。 要是平日,都不定能吃这么好,又何况是被官军抓了。 官军竟舍得给这么多吃的。 这伙儿官军所行,让少女很是不解。 妇人吃了一顿饱饭,妇人带着的几个娃娃,也吃的几乎撑了。 少女宁宁也把粥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妇人就去送碗,把碗还给人家。 伙夫弄清妇人来意,笑了,“碗留着,别弄丢了,下顿还盛饭。” 妇人看了看手里极好的大木碗,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再三道谢。 少女宁宁,同样多了一个很大的木碗。 木碗出自义军匠营,是由经验丰富的木匠,用成块的木头,用凿子给掏出来的,虽说不精致,但厚实非常。 饭吃过了。 少女陪着妇人呆在妇孺营。 她们两个是生人,满营没有认识的人,只在角落里呆着。 有人找上来了,是一妇人,妇人抱着一匹布。 过来,妇人笑了笑,指了指两个娃娃,“俺来给娃娃做两身衣服。” 妇人半晌没反应过来。 少女宁宁也是惊讶。 “来给娃娃做身衣裳。”抱布而来的妇人又说。 “娃娃有衣裳,使不得!”反应过来的妇人,忙就推却。她是以为,人家把自己个的布拿过来,给娃娃做衣服呢。 来者不是一般人,乃是绣娘柳氏。 柳氏笑道,“妹子,你不让我做,这可叫我为难,军令要我做的。” 说着,拉过妇人身旁的小娃娃,打量一番,也不用量,绣娘柳氏一眼便能看准尺寸。 然后,当场抻开布,拿起剪刀,裁布,开始缝衣服。 妇人心中感激不胜,几度抹眼泪。 做衣服过程中,两下攀谈起来。 柳氏说着,“这天冷了,俺们早来的,娃娃们都有厚衣裳了,军师令,你们新过来的,要是没衣裳,就做一身。” 妇人明白了,是人军师让做的。 妇人问军师何人,得空得好好感谢人家。 说到军师,柳氏便忍不住笑了,“军师啊,不知你们见没见着,一小娃娃,也不多高,带着剑,有时能碰到……” 小娃娃,不多高,妇孺营满是不多高的小娃娃。 但要说,小娃娃带着剑…… 少女宁宁,脑海中一下浮现了一个带剑穿甲,还傻乎乎摔铁胃的小孩儿。 她心里惊讶,那小孩儿,竟然是这官军中的大人物啊! 越想越是不可思议,满满的古怪。 那小孩儿,明明是个小孩儿啊。 绣娘柳氏非是一般人,缝绣手艺非比寻常。 她连裁带缝,没用太久,给娃娃做了两身合身的衣服。 给娃娃们穿上新衣服,娃娃大人都是一脸高兴。 柳氏还有别处要忙,做完衣服,就走了。 妇人和少女,赶紧起身相送。 这一天,从被官军追的仓惶不安,到投降后的惶恐,再到妇孺营,吃了份量十足的饭,再到眼见官军给娃娃缝了厚实的衣服,少女宁宁所观所见,令她疑惑万分。 此时,时间是下午半午。 妇孺营中不比他处,妇孺营不需忙碌。 那些吃饱喝足的小娃娃们,跑着玩耍着吵闹着。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蹦蹦跳跳的从眼前过,蹦跳着,欢快的背着诗歌。 少女宁宁盯着玩闹的孩童们,听着孩童们唱着的诗歌,目露异彩。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牧童骑黄牛, 歌声震林岳……” “松下问童子, 严师采药去。 ……” 妇孺营,没人去引导,教书先生们也不在。 孩子们和猴群没区别,一人扔石头,会起了头,所有人都开始扔石头。 一人想起来背诗玩,起了头,所有人都背诗。 孩童们乱跑着,一群一伙,一首接着一首背诗。那份欢快,令人侧目。 到了一首。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小孩子们,不懂人间悲苦,不懂诗歌中深意。 他们欢快不减,嘻嘻哈哈边背着,边 蹦跳着跑着玩。 少女宁宁,一下站起来了。 她眼中,怔然。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她呢喃着,盯着眼前玩耍的小孩子们,看了良久。 她心中,波澜起伏。 就那样站着,站了许久。 边上,妇人拉了拉少女,“宁宁,你坐这儿,歇歇么。” 少女宁宁紧了紧肩膀上的药囊,转头,露出了笑容,“姨姨,我去看看咱们的人,一会儿我回来。” 说罢,少女离开了妇孺营。 少女是黄巾军中的医者,自然是要去救治黄巾伤者。 她对军营也不熟悉,不知道俘虏营在哪,转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俘虏营。 看押俘虏的持矛甲士看了少女一眼,看到少女又背葫芦,又带药囊的,只当是军医营的人,没阻拦,就让她进去了。 少女宁宁回到俘虏营,还是满营找人,看谁受伤了,就拿草药嚼碎了,给人湖上。 看得出来,少女很受俘虏们的尊重,她所到之处,俘虏们主动让了位置。 又找见一个受伤的俘虏,那个俘虏伤还严重,手臂上划拉了个大口子。 宁宁过来,黄巾兵起身,嘿嘿一笑,指着手臂上贴着的布,“人给看过了。” 说着,把布揭开,“也不着弄里啥洗里,疼里厉害,一股酒味。” 如宁宁所见,这个受伤的人,胳膊上血迹清洗过了,伤口已结痂,没多少血流出来。 但没有上药。 宁宁从药囊里,取出草药,交给黄巾大叔,让他嚼碎了湖伤口上。 再往后,遇到不少说官军给看过的人。 受伤最重的,肚子上豁了个口子,官军过来,给拿线缝住了。 宁宁又是意外,官军竟然管黄巾死活。 第四百八十九章 南栾血战 黄巾人数众多,宁宁在俘虏营中,忙碌很久,直到夜色深沉。 一夜过。 义军于大河边歼灭张梁部之后的第二日,拔营进军。 至于那些渡河逃走的部分黄巾,不准备管了。 过河追过去麻烦,要过桥, 桥则在下游十几里。 义军向西,欲夹攻南栾城。 此时南栾城,官军和黄巾厮杀激烈。 董卓为防军功被刘备抢走,不顾伤亡,连日勐攻。 南栾城虽非大城,但也不小。 城头城下, 城里城外, 厮杀声已数日不休。 四面城墙之上,挂着的攻城梯一架挨一架,梯子上无数手顶盾往上攀缘的官军士卒。 好多人,手里连盾都没有,只拿了根枪就往上爬,枪又长,又不好拿,爬的慢腾腾的。可见,董卓攻城仓促,准备并不充足。 城上黄巾抱着石头顺梯子往下砸,石头丢下,哐一声砸到一名下边官军脑袋上。 官军士卒脑袋被砸的一偏,然后失了魂一样,眼一翻,身体失去了任何力量支撑,软塌塌的往下掉。 思路客 丢下石头的黄巾兵,还未来得及缩回身体,一支强弩,噗的一声便射中了他的喉咙。 黄巾兵立刻向后倒去。 城上, 不等黄巾兵死彻底,其他黄巾兵把人拖了回去,有别的黄巾替了上来。 于城外三十步,官军仗弓弩之利,对着城头漫射,不时有城头黄巾中箭身亡。 城头黄巾也有弓弩回应,居高临下,又有城垛掩护,黄巾弓弩虽少,与城外官军弓弩队斗了个旗鼓相当,死伤均分。 城头方寸之间,为厮杀之焦灼之地。 所剩不多的黄巾力士军,这些魁梧有力并且个个悍勇的黄巾精兵,身穿好甲,手提重刀大斧,堵着城头垛口。 有一处,官军顺着梯子爬上来了,杀红眼的官军吼叫一声,跳上城头。 不待此官军逞凶, 边上一黄巾力士,闯将过来, 手中大锤子,抡圆了,哐的一声砸了过来。 官军刀盾士仓促间举盾防守,卡察一声,盾被砸的裂响,官军刀盾士也被砸的步履踉跄倒退。 噗嗤一声,腰后传来刺痛,官军刀盾士身形一晃,站立不稳。 眼前,黑影呼啸又至。 官军刀盾士反应不及,啪的一声,石锤砸到了官军脑袋之上。 官军刀盾士双眼一黑,仰面扑倒。 黄巾力士收回锤子,手中的石锤,满是鲜血。 “甲扒了,人丢下去!”身形彪悍的黄巾力士指使着其他黄巾军众道。 脱死人的铠甲极难,因为死人手不会动。 边上有拿着锈迹斑斑柴斧的黄巾兵,蹲着拿着斧头对着死人胳膊卡卡一阵砍,然后把死人手臂砍断。断手随手一抛,给扔出城外了。 把官军身上的铠甲费力扒拉下来,两个黄巾军士,拖起官军死尸,一头抱肩,一人提腿,嘿吆一声,用力把尸体给抬起,一悠一荡给抬起。 另有黄巾兵协助,连顶带推,把死尸从城垛上推了下去。 新鲜的尸体从城头落下,彭的一声闷响。 在城墙根下,堆积的尸体已经数层,堆的半人高了,把攻城梯的梯脚附近,埋的满满当当。 城头,从官军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铠甲,被一名黄巾军拿去穿了。 血淋淋的铠甲,黄巾军直接往身上一套,更加让守城战看起来残酷不已。 黄巾铠甲不足,有死在城头的官军,剥其铠甲,也对黄巾军备是补益。 同样,若是黄巾有人死,铠甲一样剥下。 就这样,黄巾不停伤亡,不停有铠甲腾出来,再加上时不时击杀了官军登城士剥得铠甲。虽然黄巾伤亡不停,但黄巾的披甲率竟然稳步提升。 俯瞰。 自城中,满城都是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蚂蚁一般,不停有黄巾兵往城头上,也有黄巾兵抬着担架把伤兵往下运。 城外,黑压压的官军攻城队,一队接着一队,绕城围的满满当当。 城头厮杀最残酷之处,在东墙,官军造了攻城塔楼,塔楼推到城墙下,高出城墙不少,塔楼上有突出一截的木板,不停的有官军士卒从跳板上往城墙上跳。 黄巾无力触及攻城塔楼,又不能阻拦官军从一丈多高的高处跳下来,只能是在此处堵满了甲士,跳下来一个,杀一个。 又一名官军跳下。 黄巾力士围堵此处。 官军跳下,下面黄巾枪矛指着,寒芒闪闪。 跳下那一刻,官军士卒满脸惊恐。 下面,黄巾众人也瞪大了眼睛,双方一高一下,都能看清彼此脸上的惊慌。 “啊!”一声惨叫。 跳下来的官军士卒,被两根枪尖扎了个对穿。 被枪扎透的官军,一时未死,惨叫不停。 边上,一名穿甲戴盔的黄巾力士,握着脖子,不甘倒下。 自其颈部,手捂处,有鲜血止不住的飙射出来。 原来,那官军士卒从塔楼上跳下来,虽然是被捅了个对穿,但官军士卒跳下来时胡乱的把刀乱舞扎了两下,割到了黄巾力士的脖子。 塔楼上往下跳,攻城士的确是跳到了枪尖上,但也是跳到了守城一方的头上。 这边,攻城士还扎在枪上,被乱刀砍死,黄巾力士还未来得及拔出枪,上边就又有人,接二连三的往下跳。 官军一个接一个往黄巾人堆里跳,不说是厮杀,直接百十斤的人体往头上砸,也砸的黄巾力士们狼狈不堪。 人挤人的搏杀起来,环首刀都显得长了,死生之间,拳头手肘指甲还有牙全用上了。 黄巾力士一人,跟一名跳下来的官军,脑袋正对正碰的一下磕了一下。 两边都晕乎。 官军还未爬起来,直接吼一声,管他面前是谁,一声吼,抱着对方的腰往前扑,想把对方掀翻。 黄巾力士个个高大力强,一下未被掀倒。 站稳了身体,黄巾力士抬轴卡的一声朝抱着自己腰的官军砸去。 官军被一肘砸的扑倒。 不待对方爬起来,黄巾力士一脚照着官军脑袋踹去。 其他黄巾力士反应过来,手里枪刀照着扑倒的官军戳。 戳不两下,上边黑影又来,又有官军跳下来了。 官军士卒正跳到前一人背上,把快被戳死的人踩的嗷的一声惨叫。 仓促跳下的官军攻城士,甚至来不及看清面前情形,手中的刀,照着人影就是一刀过去。 刀刃极速划过铁甲片响起难听的次啦声,黄巾力士依然人多,一黄巾力士手中大铡刀卯足了劲,一手握柄,一手按着铡刀嵴背,朝官军士卒切去。 竟然一切之下,切腕而过,把官军士卒连手带腕直接砍断了。 手一掉,刀也没了。 就算是本来胆小畏惧的人,在生死一线,也会爆发出野兽般的凶狠与求生本能。 断腕的官军士卒,眼睛发红,一声嘶吼,不避砍来的刀刃,整个人向面前黄巾力士扑了过去,手直接就黄巾力士眼睛扣,牙扑住人就往喉咙咬。 身强力壮的黄巾力士,面对官军士卒被死亡逼出的狠厉,竟然落入下风,被官军士卒扑到身上,一只眼当场被抠的眼珠充血,然后又被对方咬住脖子。 “啊!”黄巾力士惨叫,声音透着恐惧。 当其他黄巾力士刀斧相加,把官军士卒给弄死时,被扑倒的黄巾力士,一只眼流血,脖子被咬的皮肉被撕扯掉了,血肉模湖。 黄巾力士一把推开身上盖着的死人,惊魂未定的爬起。 上边,塔楼上又有官军跳下来了,人越掉越多,以极快的速度,城头上官军和黄巾人力在拉平。 危急之时,有一队更加精悍的黄巾力士上城了,为首一人,阔面蚯髯,身量墩壮如柱。 此人上城来,见城头敌我杂乱一团,齐了手中大斧头,从腰间拔出一把厚背杀猪尖刀,倒握手中,闯了过去。 一黄巾力士和官军扭打一起,此阔面虬髯的大汉上去,逮住官军领子一拽,把人拖了过来,不待官军撕打,手中倒握的杀猪尖刀,对着官军脖子,噗嗤一声斜扎下去,瞬时了结一人。 上边塔楼又跳下一人,噗通一声正落在虬髯大汉面前。 官军身形未稳便挥刀砍虬髯汉,虬髯大汉左臂抬挡,刀砍他手臂上,顷刻血流如注。 虬髯大汉面无表情,左手顺势往前一抓,抓住官军握刀的手,用力一拧,卡察一声手腕扭响,官军惨叫,手起刀落。 虬髯大汉右手厚背杀猪刀顺势对着官军腋下铠甲缝隙处,反手一捅,又重伤一人。 头上风起,眼睛余光看到黑影来虬髯大汉尚未抬头,彭的一声,官军攻城士砸在其脑袋上。 不待官军失衡摔落,大汉左手抓,右手举,仓促间,一抓一举,竟然抓着官军一支胳膊一只腿,把官军扛了起来。 而后大汉怒吼一声,双臂奋起千斤之力,把官军连人带刀,一掷数步远,竟把百十多斤的人一下给丢到城墙下去了。 官军士卒被抛落城下,啊的短促的惊叫之后,彭的一声落地闷响,没了声息。 黄巾后备精锐力量上城,止住了城头混乱之势。 此时,城中张角所在,大帐之中,张角依然仙风道骨,头缠黄巾,道袍加身,九节竹杖依然在手。 时时有黄巾头目神情慌张的闯进来。 “报!又一塔楼搭城,搭南城之上!” 一名铠甲染血的黄巾头目急匆匆的闯入。 正捂着嘴微微咳嗽的张角,听闻人声来,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擦了擦嘴,手缩回了袖子里。 面对神色慌张的黄巾头目,张角神色故作从容,目视头目,缓缓道,“莫急。破塔楼之术,某已想出。 尔等可寻长器,或是长竹,或是长枪,或是两枪以绳相接,而后挑柴捆点火伸至塔楼处,以火烧之。 不消数刻,官军塔楼尽破。” 黄巾头目闻破塔楼之法,大喜。 匆匆去了。 头目刚走,张角脸色发白,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咳的身体句偻如虾,咳的满手是血,脸色越发苍白。 于义军,李孟羲前段时间方才弄懂,为将者要喜怒不形于色。 因为,主将作为一军统帅,为全军核心,主将若慌张,副将们见其慌张,则也难免慌乱,百夫长再见,副将慌乱,也跟着慌,普通士卒再见百夫长慌乱,也不复平静。 于是,主帅一人失状,全军惶惶。 李孟羲能悟到这一点,张角作为黄巾首领,竟然也深通兵法,张角深知危急存亡之际,要稳定军心,就万不能于众人面前露出颓然之势。 此一点,诸葛卧龙七星灯续命不成,将死之时,也令亲近之人,阴谋死讯,不让士卒知晓以免动摇军心。何其相像也。 再说,守城之火攻法。 不久前,李孟羲方才弄懂火守法。 然而他想到的还只是把火从城头扔下来,把火当投掷武器来用,并未能想到把火吊起来,烧攻城梯,把火拿长竹竿吊着,烧塔楼。 李孟羲尚不能知之事,张角竟然知晓。 再说攻城战事,官军借塔楼之利,兵力快速向城头投放,城头数处已及及可危。 待有了破塔楼之法,黄巾军找来大竹竿,或者把枪给绑起绑长,然后吊着柴火捆,把柴火捆吊起或者插着,抵到攻城塔楼上。 柴捆在燃烧,火焰吞噬着柴草的同时,也在燃烧着竹竿,同时同样在燃烧塔楼的木头。 黄巾毕竟没有好用的工具。 烧不一会儿,竹竿断了。 又有别的竹竿挑着柴火过来。 就这样,一捆柴烧不多久,就掉下去。 城头黄巾军发现,柴火捆掉下去之后,把城下堆积着的死人的衣服给烧着了,城下竟然火起,城墙跟的官军竟然被火势逼退,黄巾士气升涨。 黄巾军烧塔楼的烧了许久,终于,塔楼的湿木板,被烤成了干木板,再从干木板,被烧出火星,然后,木板着了。 塔楼一块木板上起了小火,很快,火势开始变大,蔓延向另一块木板,接着,是第三块木板。 塔楼上的官军攻城士仓皇逃离。 又很快,塔楼变成了一架高大的火炬,熊熊燃烧。 当第一架塔楼在轰然声中被烧塌,砸向了官军盾阵时,城头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 第四百九十章 夜嚣嚣 义军已臃肿过十万之众,其中俘虏多的惊人,战兵才两三千之数。 自截杀张梁部之后,义军只做一天休整,转向再朝西进,直向南栾城去。 一路上,再无任何黄巾阻路。 又五日, 离南栾城,只剩一日路程。 前驱的斥候探得,官军围攻南栾城正急,四面城墙围的密不透风。 义军中,众人商议对策。 官军,也就是董卓部,把城围的死死的,义军就没办法插手攻城了,可张角被围在城中,张角之项上人头,代表着的是讨黄巾首功。 眼看首功在前,却与之失之交臂,李孟羲很是不甘。 真要强抢军功,也不是没办法。 董卓攻城正酣,义军若是强势把其中一向城墙的官军给赶走,抢占地方攻城,他董卓再气,兵力已被拖住了,他要么咬牙忍了,要么放弃其他三向城池的攻势来跟义军火拼。 可董卓攻城打了这么多天了,军力疲惫,他董卓纵是不管不顾的来厮杀,胜算必然渺茫。 思及这里,李孟羲目视帐中诸人, 建议, “我军不妨就压到城下去, 也不做其他,就看着董卓攻城。 董卓已骑虎难下,攻不是,停不是,有我等在背,必使他进退两难。” 一旁,张飞这厮咧嘴笑了。 李孟羲出的计策,太过欺负人。 幸好,不是义军跑得快,不是义军攻城。 董卓与义军不和,要是义军攻城,攻了半天,董卓来了,然后难受了,董卓也不用干别的,就带着兵,扎营在义军身后,那义军胆子再大,也不敢不防。 于是,本来有两万人力全力攻城, 有董卓虎视眈眈在后,为稳妥,义军必须得留出万人防备董卓。 要是攻城稍有颓势,他董卓见缝驱赶我攻城士,见缝插上,彼时,不忍也得忍了。义军攻城半天,把黄巾耗的差不多了,董卓来摘桃子,这便叫全为他人做嫁妆。 万幸是,董卓在前,义军在后,反还能后发制人。 是日,为十一月十七日。 夜晚。 义军事务越来越繁杂,但一切依然有条不紊。 夜里,火把通明的四十处练兵场,依然不忘例行操练。 李孟羲和刘备一起巡视之时,见到大多数练兵队伍,竟然已练到跑步走了。不知不觉间,跑步这一环节,甚至像模像样了。 李孟羲不由停下脚步,他在外面,看着训练场的训练,抬头问,“唉,玄德公,这青巾兵四十人下放练兵,练了多久了?” 刘备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三十四……三十五日了。” 李孟羲一听,第二批新兵训练的时间竟然超过一个月了。 本来的计划是,以第一批训练完的四十人,每人再领四十人,训练一千六百人,然后再以一千六百,训练数万人。 近来事务繁忙,不想不知不觉误了期限。 一圈看过来,见练兵进度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到跑步走一节,整个队列训练,除了最后的变队没有练,基础的全练完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夜,核查练兵成果。 和刘备一商议,刘备觉得也行。 然后,刘备又使亲兵叫关张二人,一同前来观兵。 关张二人到来之后,众多练兵场各教官已得到命令,说两刻后,验看各教官一月练兵之成效。 这会儿,各处操练的队列口令声没有了,一处处练兵场中,头戴青色丝绸头巾的青巾之士,一个个紧张的跟麾下新兵交代,一会儿可得上心,莫出错漏。 本来,李孟羲是想突然袭击,不提醒,直接就去说查看结果,刘备拦下了,刘备说还是提前交代一句,好让人有个准备。 同时,在青巾兵们各自做着准备的时候,刘备这边,也令众人把营里但凡能找到的火把柱子都给找了过来。 为此,木匠营暂时停工,多余的柱子拔走用了,特别俘虏营,俘虏营一圈,都是火把柱子,亲兵们把火把架子全都拔走了。 刘备是为布置一个练兵场,一个足够大的,能让一千六百人看清的练兵场。 在扎营地之外,刘备找了一片空地,用火把围了起来。。 场地不很大,但是火把架子插的多,半步就是一个火把架子,满满当当围的跟墙一样,只在两头,有队列进出的出入口。 等场地布置完之后,时间大致也过了两刻了。 刘备下令,令四十新兵队,列队前来。 不大一会儿,新兵队列陆续来了。 演练未开始,便初步可见成果。 新兵队列一队接一队来,在事先,李孟羲也没让各队一起合练,都只是单练而已。 新兵队过来,李孟羲随意帮着指派了各队位置,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新兵队一队挨着一队,自动站的齐整紧凑。 由此可见,整齐划一成功深入新兵观念之中。 四十队,实则不足一千六百人,因为之前有南和攻城战,当时新兵也拉过去攻城了,死伤了一百多人,现在在场,只有新兵一千四百多,有的队人数不满。 这样也好,足数的队列是一种难度,缺人的队列,又是另一种情况,正好都练。 四十队人,围着火把通明的场地,正好是围了一圈,都能看见场地中的队列动作。 第一新兵队上场。 开局略有不足,青巾兵教官是跑到训练场中的。 按李孟羲所想,只要是没解散,时时刻刻动作都得按规则按章法来,哪怕是带队上场的动作,也得是标准的手臂抬在腰间的跑步动作。 这是不足,但无关大雅。 随后,青巾兵教官来到场地正中,以立正姿势站定,火把通明,四周都是围观的人,此时不同于平时单练,青巾兵教官有些紧张,连连吞了几口吐沫,而后,沉了沉心神,“集合!”朗声下令。 此时,李孟羲又发现不足。 不足之处在于,没有番号。 喊集合,那么多人,那么多队,谁知道你是让哪队集合。 现在是操练,无环境的干扰,容易区分,若是战时,是紧急集合之时,得有番号编制。 第一队的百夫长喊集合,第一队的听到,都知道集合,其他队的知道不是在喊自己,于是就不被干扰,不至出错。 在李孟羲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场外,新兵们动作迅速的朝场中跑。 然后于教官面前,一个接一个站定,在人到齐的时候,队列同步完成了,没有出现有的队长有的队短,也没有出现有人找不到地方的情况,虽然还未整队,在边上看,四排横队,算的上非常齐了。 从队列这头,看到那头,排与排之间,视线通畅,没有被遮挡。 教官看人齐,“解散!” 随即下令解散。 新兵们听到解散口令之后,轰然四散。 解散口令,也是口令,也得反应迅速。 而不是说,解散之后,就意味着训练停止了,可以慢悠悠的熘达,可以原地攀谈了。 在实战中,下令解散,可能是要让人赶紧往边上撤,给其他队让位置。 毕竟,队列转移的速度还是慢,不如人散开移动的快。 如所见,这第一队,教官的解散口令下达之后,新兵们散去迅速,可圈可点。 新兵们聚了又散,教官原地不动,“集合!”他又下一令。 散到各处的新兵们又迅速集结,依然是人到时,自动就找自己的位置,人齐时,队列也成了。 “以第一排左一人为基准,向左看——齐!”教官后续口令下达。 齐字尾音落,队列中的新兵们,瞬时一齐动了起来,除每排左边第一人不动以外,其余之人,动作如出一辙的脸往左侧,眼往左看,同时脚下小碎步快速挪动。 给李孟羲感觉,一模一样,跟他认为的队列一样。 “向前——看!” 刷! 队列中的新兵,同时把头转向前方。 如果说,没看齐的时候,队列还有些凸凹的话,经过对齐之后,队列真就直的跟刀切一样,一线从这头到那头。 “第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报数!” “一!” “二!” “三!” “四!” …… “原地踏步——走!” …… “向左——转!” “向后——转!” …… “起步——走!” …… “立——定!” …… 整个队列训练,从集散,到对齐,原地踏步,齐步走立定,转向走,再到跑步走与立定。 从静止到动态,从简单到复杂,一套完,少有出错。 看罢,李孟羲刘备关张二人,都满意非常。 整套队列动作已经完了,往下边,教官也不知道干啥了,朝这边看过来。 刘备朝教官招手。 教官跑步过来。 “你练得是真不错。”刘备笑着,毫不吝啬的夸赞。 本还略有忐忑的青巾兵,展颜笑了。 “来人。”刘备手往后一伸,早等在一旁的亲兵立马送上一套铠甲和铁胃。 李孟羲很意外,他都没注意,刘备是何时把铠甲都准备好了。 刘备双手接过甲胃,看着青巾兵,笑问道,“小兄弟,姓甚名谁?” “俺……俺是牛二。”青巾兵结巴道。 刘备点了点头,而后目视向四周,扬声道,“牛二兄弟练兵有功,今日,特升其为什长,特赐其甲胃,以为奖赏!” 说罢,一套铁扎甲还有一顶铁胃捧给了牛二。 自己个升官了!牛二激动的接过甲胃,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刘备笑着。 牛二连忙就笨拙的要穿铠甲。 铁扎甲不同一般衣服,又硬又沉,牛二一手拿铁胃,一手抓扎甲,慌里慌张,弄不成事。 刘备过去,很自然的伸手替牛二拿着铁胃,好让牛二从容穿甲。 待牛二把铁甲往身上一套,套好,刘备把铁胃递上。 穿好甲,戴好铁胃的牛二,刘备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一番,道,“嗯,像个小将军模样了。” 一句话,说的牛二又是憨笑。 末了,刘备道,“且领人下去吧。” 穿了甲,带了铁胃,腰杆不由就直了许多的牛二,气势强了几分,他步步生风的走到队列前过去,沉声令下,“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第一队下去了,第一新兵队,查验合格。 随后,新兵队第二队上场。 有了第一队做示范,其实后边各队压力就小了很多,第一队演练的时候,其他队都看到了,照着做便是。 这第二队上场,第二队人数不满,才三十一人,少的那九个人应该是打南和城时伤亡的。 第二队表现稍有些差,李孟羲瞅见,转向的时候,有人转错,跑步走的时候,有人把前边人的鞋子踩掉了。 如果只是偶尔,这还能算是新兵个别人的问题。 但先后有数人转向转错,再有人把别个鞋子踩掉,这就不再是个别人的问题了,而是教官训练有问题。 刘备俯下身来了问李孟羲这队咋样。 李孟羲皱眉摇头,不行,差劲。 言下之意,这一队,就不要再给教官升什长了。 刘备悄悄说,这忙了一个多月了,别的都升官赏赐,留下的几个不给升官,岂不寒了人心。 因而,刘备建议,升官得升,甲胃得赏,至于其他,暗地记下,至于是把这一队人往后拖,不让其过早分派下去,还是重新换个教官再练,再另说。 李孟羲是听明白了。 刘备的意思是,表面功夫做足,帐暗地里算,不拿到明面上来。李孟羲顿时就觉得,刘备这家伙,有点那么点腹黑呢。 后边,新兵队一队接一队的上来。 以李孟羲的眼光来看,大多数不错,少有一些练兵教官能力问题,而导致队列不甚令人满意。 队列训练,也是教官向新兵传授队列知识的过程,教官能力不够,就把队列知识教不甚明白,自然,这些新兵如果放下去,再让他们练兵,只会练出更差劲的兵。 李孟羲暗暗把表现差的几队记下,准备是加强这一队的训练。 在义军架构之中,随军练兵,随行随练是大事。 当时出涿州时,八月多,从八月多开始,便每夜操练,一日两日不觉什么,不觉之中,如今已是十一月,练兵持续了两个多月之久。 两个月之久,足以让本是乡勇或者黄巾流民的队伍,纪律性和组织度提升一大截。 当日有先见之明的布置,如今成效卓着。 在刘关张三人和李孟羲,于火把通明的练兵场中,专心查验第二批练兵成果之时,于俘虏营,酝酿着风暴。 俘虏营本来是一圈都是火把,火把的光构成的一圈光带,让任何想逃的人,都熄了歪心思。 可是刘备为检验月余来的练兵成果,令亲兵去搜集营中的火把柱子。 他没说清,亲兵们执行命令的时候同样执行的粗暴,亲兵们把俘虏营周围的火把也给拔走了。这一个不妨,让俘虏营破绽大出。 黑漆漆的俘虏营里,在篝火照不到的地方,有黄巾俘虏悄摸摸的在人堆里一点一点挪动。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相互靠近之后,压低了声音,“几个了?” 其中一个声音说。 “二三十个。”另一个声音说。 “看哪有马,咱夺马,要不走不了。我去找宁宁。” 黑暗中,鬼祟的声音快速交流了几下,便又散去了。 俘虏营,角落一处,角落里都是妇人,妇人堆里,宁宁躺在薄席子上,正昏昏将睡。 “宁宁,醒醒。”模湖听见有人在叫。 宁宁醒来,爬起。 黑暗中,也瞅不清人影,但听声音耳熟。 “宁宁,走,咱走!”说着,黑暗中的人,不由分说的拉着宁宁就走。 宁宁半是迷茫,跟提线木偶一样被人带着,一点一点隐秘又缓慢的穿行于黑暗中。 —— 草莽之中,也有不凡人物。 义军全歼张梁部,虽俘虏张梁大部,但对黄巾俘虏,只收缴其兵器甲胃,未曾大肆屠戮,连一人也未杀。 这难免让黄巾军中的那些有号召力的高低头目,依然幸存。 这些黄巾头目本身就是不安定的因素。 于悄无声息之中,俘虏营角落,聚集了二十多个黄巾军。 为首一人,黑暗中看不清此人样貌,此人默默清点了一下人数,“走!”沉声下令。 义军看守俘虏的人手,有步有骑,且都是甲士,个个警惕,没一人背对着俘虏,都是正对着俘虏。 此种警惕和配置,应对一般的突发情况已经足够了,但有时,准备再足,依然会有突发状况令人措手不及。 安安静静的俘虏营。 “着火了!!” 突然有人惊叫出声。 “着火了!” “走啊!” “逃!” …… 混乱是有预谋的,一人声起,几乎瞬间,黑暗中,俘虏营中不知有多少黄巾俘虏,趁势暴动。 局势一开始便乱成不可收拾之状。看押俘虏的义军士卒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暴起的黄巾俘虏淹没了。 一名义军士卒堵在前面,接连砍翻两名俘虏,被第三个冲过来的人,一脚踹到胸口踉跄后退。 未等站稳,便被数名挤过来的黄巾被撞倒在地。 义军骑兵队在稍远的地方,暴动忽然爆发时,战马被惊的希律惊叫。 “快去!叫主公带兵过来,”骑兵队长曾愣一声拔出腰间短刀,瞅着人声嘈杂人影的俘虏营,恨恨的骂到道,“他娘的!俘虏要造反……” 小书亭 冷不防,一道黑影飞来。 彭的一声。 黑影正中骑兵队长额头中央。 正拔刀欲战的骑兵队长,身体在马背上晃了两晃,栽下马去。 事出突然,其他骑兵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彭! 又是黑影飞来,又一名义军骑兵被袭中脑门,彭的一声,马上骑士哎吆一声惨叫,跌落马背。 不远黑暗中,一伙精锐的黄巾俘虏见时机已到。 为首一人,跳将而出,暴喝一声,“走!夺马!” 和其他暴动的黄巾不同路,这一小股黄巾精锐直向义军骑队冲去。 义军骑兵见有人影冲来,手中弩弓对着人影就射。 弓弦炸响,箭失嗖嗖,立时就有人惨叫出声。 彭! 自黑暗中又有黑影飞出来,义军骑弩手,被黑影砸了个正着,没砸到要害,砸到胳膊上了,被砸的身体一晃。 眨眼,黄巾一伙冲近。义军骑兵催马挺刀枪杀来。 两下接触,当场有黄巾被刺死。 一名义军骑兵用枪戳死一人,未待把枪拔出,后面一身手敏捷如马猴的黄巾汉子,勐的一舍身一扑,整个人朝马上骑士扑去,把骑兵给撞下了战马。 于那间,义军骑兵与这一小股黄巾军俘虏短促交锋之中,竟然稍落下风。 这伙黄巾俘虏趁乱抢了数匹马,并几把兵器,在义军未反应过来之前,闯出营去了。 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匆匆停下了操演,反应过来的义军,兵力调集过来,不多时就把暴动镇压下去了。 火光中,李孟羲脸色阴沉。 黄巾俘虏竟然暴动! 妈的,白给你们喝粥了!李孟羲的忿忿不平。 暴动起的迅速,定的也迅速。 此时尤其关键的一点,这些新俘虏,破张梁部之后抓到的新俘虏暴动时,其他老俘虏,那些南和城一战后抓到的俘虏,暴动喧嚣全营之时,老俘虏也被惊起了,都站起来看,但却没人跟着暴动。 可能,是俘虏被义军一天两顿稀粥,还有施医给药给养成羊了,俘虏们忘记了反抗。 也可能,是俘虏已归心义军。 李孟羲的忿忿不平,在去中军大帐的路上,他想明白了。 俘虏暴动是正常的。 一天两顿稀粥,想让别个死心塌地的卖命,不太现实。这么一想,便合理了。 到中军大帐,清点伤亡,收拾残局,再抓来俘虏询问究竟。 问俘虏为何要暴动,俘虏们个个不说,竟然硬汉。 抓到的几十个俘虏,任凭鞭子狠抽,一声不吭。 不太对劲,李孟羲觉得,这些个黄巾俘虏,为何这般硬挺。 严刑拷打,问不出什么。 折腾到后半夜,带头闹事的俘虏们被打的血肉模湖的,忙碌半夜的收获,只是弄清楚了勾连闹事的,都是黄巾头目。 这让李孟羲顿时明悟,俘虏安置方法有问题。 应该是把俘虏中的将官和将官单独关押,普通士卒和普通士卒单独关押。 不然,将官之类的人员,有号召力,又有组织力,还有威信,这类人员和普通俘虏混在一起,跟定时炸弹一样,不定何时就能策划出大动作,失误。 还有失误。 刘备的亲兵,把火把架子都把拔了,让俘虏营漆黑一片。 命令传达不清晰。刘备的锅。 审问俘虏们,用尽了办法,人家不开口。 看得出来,这几十个头目,都是好汉子。 照一般处理方法,这些闹事的家伙,全砍了省事。 李孟羲目视场下众囚,疑惑问道,“我军中法度处处,本以为,不会再有俘虏暴动,可今番依然事起,令某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为何?是有人克扣尔等口粮?” 场下俘虏摇头,“未有人克扣口粮。我等早晚一顿稀粥,足以裹腹。” “那……是我军中有人仗势欺人?” 俘虏再摇头,“未有人仗势欺人。” 李孟羲又问,“尔等是惧怕我军坑俘杀降?应是不会,我军施粥给药,若要坑俘,何故多此一举?” 俘虏沉默片刻,“我等虽为敌手。然被俘以来,观义军种种,某从不疑会身遭屠戮。” “那……是为何……”李孟羲迷茫了,他认为是义军处理俘虏之章程有不完善之处,故有今夜暴动。 他不辞辛苦的想问出俘虏暴动之缘由,是想查漏补缺,增改不足。 然而,一无所得。 良久之后,有俘虏出言,说出究竟。 俘虏中有一人,抬起头,澹然一笑,“那孩儿,告诉你也无妨。有一人,我等愿舍命相护。此时数个时辰已过,廖化兄弟应已护送那人逃出生路。” 言罢。俘虏看向左右,“众位,我等事已成,死亦何憾?” “对!死亦何憾!” “来,杀了我等!” …… 黄巾众人自知难以再活,纷纷出言求死。 刘备摆了摆手,正要下令,把人推出去砍了。 “等等!”边上李孟羲声高数度,突然惊疑出声。 “尔等说,廖化?!”他瞪大了眼睛,狐疑的看着众俘虏。 “可是那个廖化,廖……廖……廖……什么来着?”廖化字什么,李孟羲不知道。 观察俘虏们的表情,李孟羲心里有了底,他笑了,“夺马破营而逃之人,想必就是那廖化?” 众俘虏不语。 “玄德公,不妨把俘虏关押,容后再审?”李孟羲建议道。 刘备点了点头,挥手让人把俘虏带下去了。 李孟羲这算是救了一众俘虏。 因为突然听到廖化之名,李孟羲勐然想起,在这黄巾军中,似乎有不少人成为了诸侯麾下的将领,黄巾之中,其中也有不少人是良才。 走脱一个廖化,不知俘虏中还会有谁。 故而,李孟羲拦着没让刘备处死俘虏。 说廖化此人,【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此中讽刺之意暂且略过,蜀无大将,廖化堪为先锋,就算是矮子里拔高个,那廖化也是比较高的高个。 就算无大将,无奈让廖化作先锋,那廖化至少勉强够个先锋之才。 可惜此先锋之才,逃了,夺了匹马,闯营逃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兴亡百姓苦(二) 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 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 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 “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 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 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 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 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黑影呼啸着撞来,寒芒一闪,马上长枪如若割草,一挑一滑,枪尖照着官军士卒脖子掠过。 官军士卒脖子被带的一歪,原地转了半圈,被枪刃割断了半个脖子的士卒,脖颈处鲜血滋滋飙出,站不片刻,挣扎深沉夜色中,数骑在夜色中朝着南栾城方向,急急而奔。 beqege.cc 马上骑士,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不敢有丝毫停息。 一路疾行,自俘虏营中逃出来的数名黄巾终于赶至南栾城下之时,天色依然漆黑,南栾城酣战不止,城头城下,火把如龙。 “吁~”为首一骑,离城三两百步时,见城被围的满满当当,城门也是紧闭,官军扎营处正堵着城门,一咬牙,“走!冲过去!”手中长枪握紧,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去。 “驾!” “驾!” …… 身后数人,紧随而去。 董卓部连日攻城,人马疲惫,又是深夜,后半夜,虽有巡逻士卒,但警惕性大减。 马蹄踢嗒声接近时,拄着枪昏昏欲睡的官军士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迷茫看去。 “地公将军杀到!快快投降!”黑暗中,闯出一骑,来人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挺刺探出马首一侧,冲刺而来。 官军士卒闻听暴喝,瞬间惊醒,“贼……贼人来了!”手忙脚乱的忙拿起枪要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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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封神也好,水浒也好,这些演义小说中固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其本质还是根源于当时社会基础。 肯定是古战场是真的有人拿石头做武器,并且杀伤力还不错,尤其是阴人对付重甲单位不错,要不然不会封神水浒两部小说,武艺稀松的邓婵玉和张清,都能跨越巨大的武力值差距,打的敌手鼻青脸肿。 由此或许就说明,飞石这玩意儿,又快又准,特别适合用来阴高手。 李孟羲对飞蝗石兴趣满满。 关羽见此,便把飞蝗石相关讲了一通。 “这石头太重,不好。”关羽掂了掂手里碗大的石头, 说到, “若用飞蝗石, 可去河边找鹅卵圆石,再做一囊,系于腰间,用时,取石既发,七八步,发石无不中地。” 李孟羲点了点头,明白了,飞蝗石最好是鹅卵石大小的石头是吧。 也对,鹅卵石大小合适,很合适用单手持握。 再一个,相比不规则的石头,鹅卵石手感非常好。 因为封神和水浒两部小说中,各路勐人们遇到飞蝗石,个个吃瘪。 因而李孟羲推测,飞蝗石可能非常适合用来打那些武力值变态的勐人。 至于飞蝗石的威力,李孟羲还是表示怀疑。 关羽亲自带李孟羲去试了一下飞蝗石到底威力如何。 二十步,树一草人。 关羽约莫了石头的手感,眯着眼看了一眼靶子,然后跟捡土砸狗一般的姿势,手伸开,勐地用力一掷。 啪! 碗口大的石头,啪的一声砸到草人脑袋。 脆弱的草人脑袋被砸飞了,石头砸到木桩上,啪的声响。 瞅明白了,石头做武器,还行。 关羽又着人拿来一面盾,还是二十步,还是把盾挂到木桩上。 关羽捡回石头,甩开手臂,奋臂用力,嗖的一声丢出石头。 啪! 石头正砸中盾牌。 李孟羲明显听到,有木头开裂的声音。 走过去看,他惊讶,厚实的木盾被砸的中间有一块凹陷,盾牌被砸裂了。 以李孟羲如今对兵器知识的认知,哪怕是强弩二十步对着盾牌射,也是将将可能透过箭头透过盾牌,对盾牌结构破坏不大。 石头对盾牌的破坏能力,竟然比弓弩还强。 一想也是,弩射穿一个眼儿,石头勐砸,是碎一块木板。 于盾牌结构来说,被穿一个眼儿,问题不大,而被砸裂的木板,再来一根弩箭,大可能顺着裂缝穿盾了。 李孟羲顿时想到,石头对盾的破坏力很不错,战阵上倒算了。 那守城呢,大块石头有大块石头的用处,碗口大的石头虽然阻挡不了敌人爬梯的势头,但如果能把敌人攻城士的盾砸坏,砸噼,那么强弩就有可能穿过盾牌给敌军造成大的伤害。 反正,李孟羲的理解是,一块完好的木板,跟一块被砸噼的木板,跟一块上边钉了好几支弩箭的木板,这三者防御力是不同的。 完好的木板,弩箭射上去,顶多是透一截箭头透到后面,上边钉了好几支弩箭的木板,木板结构还算完好,强度也还在,弩箭射上去,顶多依然是箭头透到盾后面一点。 但是被砸碎的木板,在被砸破的鸡蛋大那一点区域,木头是从中间往外扩散好多裂纹。于这一处,木头结构松散,强度不复,一支弩箭射来,跟穿个薄木板没什么区别。 看来,守城之时,适当配备一些小石头,能增加敌军盾牌损坏的几率,敌军盾牌结构损坏,不会直接造成敌军伤亡率的提升,但再配合弓弩,弓弩对损坏的盾器,杀伤力直线上升。 李孟羲还想起,之前考虑到从城头丢石头,大石头其实没办法投掷出太远的,当时想到的是能不能在城头放置上投石机。 但一想,投石机太大了,不妥。 现在再遇到飞蝗石,倒有了别的思路。 投石机为何大?因为投石机要有足够的力量去投掷大石头,所以体积就大。 那么,反过来,只是帮助投掷一些碗口大的小石头的话,就不用大投石机了,甚至不用投石机,用一些很简单的发力工具就足够了。 后边,往回走,关羽说,飞蝗石骑战之时用着不错,不同平地发力,骑战投石,人借马速,其速更疾。 关羽经验丰富,能知飞蝗石,还能知如何用飞蝗石。 李孟羲一听关羽说骑战用飞蝗石,顿时想起来了。 好像水浒中没羽箭张清也是个骑将来的。 再结合李孟羲本来认为的,飞蝗石用来暗算武力值高的家伙能有奇效,这两下一结合,直接想明白了。 飞蝗石为打勐将一打一个准?为什么同属远程的武器的弓弩却不行? 答桉在使用方法上。 要用弓弩暗算敌将,如果是用弩,则得把手里的兵器换到左手,得把弩端起来。 等这两个步骤做完,敌将早有防备了。 要是要用弓暗算敌将,暗算,何为暗算?出其不意。 而若想用弓暗算敌人,同样得把兵器丢掉,得取弓,得搭箭,得拉弓,得瞄准。 雅文库 这么一个过程,太过繁复,这边弓一拿出来,敌将立刻就瞅见心生防备,这边箭搭上,那边敌将立刻就俯身躲避了。 尤其是,弓弩类武器,体积庞大,骑战时,弓弩不管是怎么放的,不管是从背后缷下来,还是从马鞍上卸下来,都必然要耗时不少。 两骑对冲,这边只要稍有动作,对面立刻就心生警惕。弓弩施展起来繁琐,没有足够的突然性,故而暗算敌将时,成功率不高。 与弓弩不同,飞蝗石呢,飞蝗石首先就鹅卵石那么大,装百宝囊里,百宝囊挂腰间,需要用飞蝗石时,腰间一掏就成。然后抬手一丢,半秒时间,石头就丢出去了。 这样,从突然伸手拿石再到发石,整个过程可能一秒都不要。 如此,我冷不防突然掏石头一丢,敌将瞅见我小动作顿时一惊,还未等敌将做出反应,石头就朝敌将脑袋飞过去了。 取飞蝗石,比取弩动作快的多,且动作小,隐秘的多,更比取弓快也比取弓隐秘。 于激发动作,飞蝗石拿手里就能扔,脱手就能飞,不管敌人在左在右,飞蝗石瞄准灵活极了,力道方向的调整,手稍微一动就成。 而弩,端起来之后,还得直瞄,还得扣动扳机,扣动扳机之后,弩箭才飞出去。 从攻击速度来看,飞蝗石远比弩迅疾。更不用说弓箭了,弓箭更慢。 除激发迅速以外,飞蝗石还有弓弩所不具有的优点——体积。 有些勐将,能用枪拨落迎面而来的箭支。这个拨的动作,不是用枪尖把箭给戳落的,而是扫打箭杆,把箭挑开的。 而飞蝗石,不过鹅蛋大小,可能还没箭失十分之一长,飞蝗石朝敌将飞去,敌将若想把飞蝗石拿枪打落,难度是拨箭的十倍以上。 也就是,勐将拨箭挑失不在话下,但仓促之间,几乎没人能挡住飞蝗石。 还有,有的勐将能徒手抓箭,抓箭跟拿枪扫箭是一样的,箭长,目标大,飞蝗石很小,并不好抓。 至于说箭速快,飞蝗石慢,那换用蚊子,蚊子飞的可比箭支慢多了,为何抓箭能抓到,抓慢腾腾的蚊子,却干抓抓不到,目标小耳。 再有,抓箭跟抓飞蝗石还不一样,抓箭是抓箭杆,箭支力量向前,手握的力量和箭支力量垂直,人手抓箭杆,手几乎不会受伤。 而飞蝗石呢,飞蝗石飞来,要想用手接,飞蝗石的整个力量都得撞手掌上。然后好了,飞蝗石力量那么大,拿手一接,就算接住,卡察一声,手指头折了,傻子才用手接。 于实战中,飞蝗石的速度,虽不如箭失,但也绝对不慢,两马对冲之时,飞蝗石投掷的速度,再加上战马的速度,对面战马也是相对行驶,那么,飞石投掷速度,加我方马速,加敌方马速的相对速度,三向一加,速度绝对不慢。 两将对冲之时,冲近十几步处,其中一人突然从口袋里探出一枚飞蝗石,随手掷出。 此十来多步距离,以马速,就是一两秒时间,不待对方闪转腾挪,石头彭的一声就砸到天灵盖上。 李孟羲脑海中模拟了一番,他知道飞蝗石该怎么用了。 飞蝗石毕竟只是扔石头而已,攻击距离不如弓弩。 再者,飞蝗石最大的作用是出其不意突然暗算,为提高暗算成功率,飞蝗石抵近使用更好。 使用方法是这样的,敌将持枪冲来,我也持枪冲过去,双方近三十步时,我突然右手松开枪,手一动就摸到腰间口袋上,瞬间取出一颗鹅卵石。 此时,我取石过程中,敌将已瞅见我小动作,取鹅卵石的动作很小,敌将说不得还瞅不见我动作,尤其是若我一手持枪夹枪冲锋,一手持缰绳,右手被马脖子挡着,敌将就更不容易看清了。 在我取石过程之中,双方战马依然在全速接近,我取石在手,双方从三十步,瞬息至二十步之近。 我勐地抬手掷石,敌将见石,顿时一惊。 此二十步,双方战马全速对向,半个呼吸间,石头就飞至敌将面门。 然后,彭! 敌将被打的眼冒金星。 敌将败落。 至于说不中。 不打中要害,打中敌将战马,以飞蝗石的力道,说不得一石头把敌将战马打死当场,纵不把战马打死,战马被砸的人立而起,敌将一个妨,被晃落马背。 就说不打中马,飞蝗石打中敌将护心镜,彭的一声响,飞蝗石的力道不比锤子砸一锤子的力道小,敌将被一击重击砸到护心镜,岂能不惊,他要一惊,反应慢了半拍,岂不就被我抓住破绽一刀砍了? 就说飞蝗石丢出去,没打中敌将面门也没打中敌将护心镜,也没打中敌将战马,打飞了。 敌将听见休的一声什么东西飞过去了,他能不惊? 就说他心态比较好,不受任何影响,依然奋勇朝我杀来,那我本来就是暗算,自然也知道暗算的成功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自然也防备着万一暗算不成功该怎么办。 心有准备,纵飞蝗石不中,我方也能保全自身。 明了了,飞蝗石真乃克勐将之利器。 从昨晚黄巾暴乱到现在,李孟羲弄懂了飞蝗石用法,还弄懂了俘虏关押的一则细则。 以往关押俘虏,收了俘虏的铠甲兵刃,再搜查有没有私藏凶器,然后没了,却不妨,俘虏能找来石头作战,还砸伤了好几人。李孟羲意识到,看来关押俘虏的营地,要仔细清理一番,俘虏营地不能有石头,也不能有棍棒瓦块之类。石头能做武器,棍棒也能。 再扩展之,俘虏营地四周,不能有藤蔓长草,俘虏既然能用石头砸人,也可能会用藤蔓把人勒死,不得不防。 第四百九十三章 第三批练兵开启 离开俘虏营,早饭的时候,饭间,刘备问说,“羲儿,今日要不练完兵再拔营?” 练兵?李孟羲迷茫了。有必要?眼看就到南栾城下了,赶紧行军才是, 用得着耽搁。 “某是这样想的,”刘备放下快子道,“昨夜若非俘虏起乱,青巾兵四十营,皆已查验,可因夜中乱, 只查验二十一营, 余下过半未验。 我看是不是早些清完,而后四十营, 一千四百余人,再以此千四百人人领四十,共六万余众,早分完,咱可早一日练兵。” 李孟羲误解了,他误以为刘备说的练兵,是每日晨间战兵们早起的操练。 原来刘备说的练兵,实是指查验青巾兵四十营一月训练成果,然后再开启第三批练兵。 李孟羲都诧异了,刘备竟如此心急。 正如李孟羲曾所说的那样,早一日开始练兵,便早一日兵成,谁也不知,会不会因这一日之早,而成胜负关键。刘备深以为然。 故而,正因是离南栾城近了,怕抵达南栾之后, 会事务繁忙, 来不及查验也来不及划分几万人的练兵分属,万一还要攻城,拖延不知多少日,练兵拖延几日之久,刘备舍不得把时间如此浪费。 本来义军中做事赶趁的是李孟羲,不知何事,刘备也变得锱铢必较,见缝插针,一点时间都不愿浪费了。 反正南栾城近,一日赶过去跟两日赶过去,没甚区别。 刘备既然说趁今日把一切安排妥当,李孟羲觉得也可。 匆匆吃过早饭。 照昨夜那样,把剩下的未查验的青巾兵接着往下过了一遍。 在余下的部分,李孟羲只认为只有一营不合格。 所有结束。 统计得,青巾兵四十营,共有三十五营过关。 此三十五营,人数有多有少, 有满员也有不满员。 人数相加,共计一千二百零四人。 还有,刘备负责单独练的一队妇人, 竟然队列走的也像模像样。 随后,便开始大张旗鼓的,选拔兵员,分派所属的整个过程。 满营惊动。 第一批练兵,乃是李孟羲边摸索,边实践,练出的四十人。 这四十人,人人合格。 然后第二批,是以第一批四十人每人又领四十,共一千六百人。 为时三十五天的练兵结束之后,一千六百人,得到合格队列兵员一千二百多。 到这第三批,再以一人带四十人,一千二百,乘以四十,为四万八千之众。 这个数目一出,意味着,军中所有的民夫将不能空闲了。 义军现在臃肿至十一万之众,除去还未完成招抚流程的四万,剩下的总共也只有六七万人。 再除去妇孺,除去部分不适合操练的人,再除去妇人,剩下的,哪怕把老人也拉去练兵,人不够了。 满营要被折腾起来,刘备为千头万绪的杂乱感到头疼。 和李孟羲一合计,李孟羲和刘备都认为,第一步应该是,找足够多的青色头巾,以使负责练兵的一千二百人和其他人区分开来。 教官用青色头巾,这是传统。 传统的根源在于,当时第一批练兵时,发现挑的四十个人,练了一夜回去后,第二天有人混水摸鱼,换了别人来。 因而,为作区分,杜绝混水摸鱼,同时为让练兵显得正式一些,李孟羲去找了一匹青色的丝绸,裁成条,令新兵缠头戴上。 自那之后,青巾众人因为头上青色头巾而引以为傲,且新兵们都头缠青巾看着统一且整齐。 传统就这样形成了。 但凡练兵教官,皆头裹青巾。 把当日那匹青色丝绸拿过来,一看,教官多达千二百人,也太多了。 一匹丝绸,决计不够。 刘备让张飞赶紧去找,只要是青色的布,不管是是不是丝绸,都拿来。 张飞领命而去,张飞在物资车上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跟青色沾边的布,都给抱来了,抱来有几十匹之多。 而后,又叫来妇人们,拿着剪刀,把布全裁成宽两三指的布条。 几十匹布,全毁成了布条。 而后,是很有仪式感的授青巾仪式。 一千二百练成的教官,再加第一批四十人,再加四十妇人,共计一千二百八十人,队列站的整齐如刀切。 刘备让李孟羲提着筐,筐里装着的都是青色布条,走到排头一人面前,李孟羲拿起一根布条给刘备。 刘备亲手把布条交给其人,并勉励一句,“青巾授下,后面可就得为教官了,得教别个本事了,可得好好用心。” 为首之人,郑重的接过青色布条绑在额头上。 这边是刘备李孟羲在发布条,另一边是关羽张飞,张飞是提筐那个。 刘备是特意安排如此。 关羽在军中有威仪,关羽来授予青巾还好,张飞这家伙,苛责于下,要是让张飞发,不一会儿张飞就不耐烦的,会吼一声,“来来!你们自己拿!”筐地上一丢就不管了。 然后,要是谁把布条不小心碰地上,张飞还会骂人。 张飞肯定会如此,那么授青巾的仪式感,便被张飞破坏的一干二净。刘备深知张飞秉性,因而让关羽来。 一千多人,每发一人,刘备都说上一句。 人实在是多。 到后边,“好好用心。”刘备发下一条青巾,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说都说累了。 把一千二百零四十人发完,用时不少,太阳高起,已不复清晨了。 再回到队列前,刘备此时再往下看,但见千二百人,一排一排的站的齐整,个个青巾缠头,自有一股肃然气势。 可不,一千二百人,衣服乱遭,鞋乱七八糟,都灰头土脸的,连头发都乱七八糟,除了头上刚缠上的头巾,还有哪看着统一的。自然,缠上青巾之后,变得有气势的多。 青巾已授完。 第二步,李孟羲觉得是得弄编号,弄旗帜。 昨晚操演的时候就发现,没有番号,这边喊集合,却没喊清到底哪队集合,于实战中必然会出混乱。 番号一定得有。 尤其是这第三轮练兵,教官一千两百多,新兵几万,如此庞大的规模,不划分所属,肯定会到处混乱。 李孟羲认为,必须得有旗帜,旗帜上写上番号,然后有旗号作为统属标志,这样才能勉强使数万人之巨的练兵规模不至混乱。 李孟羲意识到,问题恰就在番号这里,要大规模练兵,一下扩到几万人,好多人,根本——不识字! 哪怕往旗号上只写“一二三四”这些简单的数字,可是,对于那些不识字的来说,记忆文字困难相当的大。 今天拉好了队列,睡一觉明天,半数的人都不记得自己的旗号是啥了。 然后明天还得费很大功夫拉人。 李孟羲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说,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得需要高素质的兵员,需要士卒们普遍识字。 拿现在识别旗号这最简单的一点,现在义军就没辙了,因为好多人,根本就记不住数字番号。 由此,李孟羲觉得,看来扫盲不仅得在战兵中进行,还得在预备兵员中进行。 队列倒是好练,可实际军队运行中,士兵要是看不懂旗号,这可没办法像队列训练一样一个月就能让新兵学会认字。 条件有限,既然文字番号不好用,李孟羲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 十二生肖旗。 十二生肖旗是很早时候,李孟羲推演攻守战法时意识到,士卒识字率不太高,城头按区域划分的旗号,支援的士卒到了城头,认不得旗号,也是麻烦。 故而,索性弃文字不用,用士卒普遍都认识的东西更好。 普通士卒最熟悉的,还不是青龙白虎四象神兽,而是十二生肖。 当时考虑到十二生肖旗之后,李孟羲后来便让人做了一些旗号备用。 现在军中,做的又大又好的生肖旗,正好备的有。 令人快速取来生肖旗帜,十二面生肖大旗。 再一想,新兵教官正好一千二百人,正好百人一面旗,正好合适!就跟早就注定了一样。巧的令人想笑。 一千二百人,先按十二生肖,百人分一旗。 鼠旗,百人。 牛旗,百人。 依次往下,每旗百人。 然后,每一旗的百人,是一百个新兵教官。 这一百人,每人领四十,这一百人之中,依然需要有番号区分。 文字番号不能用。 如何用其他的标识来区分一百人,李孟羲有为匠营设计旗帜的经验,他想到的是,用常用物件来作为区分标志。 比如用碗,比如巴掌,手,快子,剪刀,等等。 李孟羲凑够了十个二级标识,分别是,快子,手,剪刀,竹筒,杨树叶,鸡蛋,桶,笤帚,盛粮食的斗,秤杆。 共计十个清晰明了,并且能被所有人容易记忆住的图形。 这样,二级标识有了。 如何在一千二百个新兵队中,确定某人所属番号,比如,此人可以是,鼠旗,快子营,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诸如这样。 旗号系统,李孟羲考虑清楚了,问题来到了后勤这里。 需要一千二百杆旗号,得立刻着手做。 跟刘备匆匆商量了下之后。 李孟羲去妇孺营去了。 到妇孺营,李孟羲找到绣娘柳氏,令柳氏赶快安排活计。 需做旗帜一千二百杆。 图桉李孟羲也给了,一面旗,旗面主要一个大的十二生肖图像,边角分别是快子,手,剪刀这些。 也就是,鼠——快子旗,需要十面,鼠——剪刀旗,需要十面。 牛——快子旗,需要十面,牛——剪刀旗,也十面。 所有的需要纹在旗面上的图桉,李孟羲都亲手设计了一下,他画了简图,简洁又标准。 一千二百旗面,工作量繁多,万幸是,军中之前为做携行具,特意采买了许多剪刀针线之类的东西。 剪刀针线什么的,妇孺营不少。 当时为做携行具备下的工具,现在仓促作旗,发挥了大用。 妇孺营在忙碌,帮忙绣旗的人,不下百人。 至少一百多人有针线。 李孟羲在中转悠,时不时给出意见。 “……别绣那么密的针脚,能看出个大概就成,急着用。”见有干活认真的老实人,一丝不苟小针细线的缝,李孟羲就皱眉。 最好是,五分钟就绣好一面旗帜,能用就成,好不好无所谓了。 义军为整军停留的时间只有半天,最多一天。也就是半天一天时间,必须把旗帜做好,不然到明天才做好,明天还得再停一天。 转着转着又走到一妇人跟前。“找红线缝,麻线不显眼。谁有红线?拿来让她用用。” 爱阅书香 李孟羲在妇孺营忙碌着,跟个监工一样,又像造假的奸商一样,人家缝密一点,他不让,人家缝结实一点,他也不让,人家看麻布边儿解了,想包个边,他也不让。 越简陋越省事,越粗劣就越好。 妇人们动作麻利,李孟羲还是等的着急,李孟羲觉着,要不干脆省事,拿毛笔直接画旗面也行。 然后一想,军中穷的,笔墨还没有针线多,不成,笔墨不够。 李孟羲在这边是准备旗帜,刘关张几人也在忙碌,他们在忙着选兵员,核查兵员数目。 所谓的兵员,只是民夫,民夫是从文安县攻城战之后,到破青云山,到破南和灭张宝,到灭张梁,这一串战事之后,所有俘虏到的人力。 除去未完成招抚流程的张梁部四万,其他六七万,都是后备兵员。 选拔兵员的过程,纯靠人力去挑。 保利不要,太老不要,妇人只挑够一千六百便不再挑了,因练成的女兵,就四十人。 有众多百夫长什长一类的低级军官协助,刘备这边清点忙活的快多了。 最终,把军中可用人力,全清了一遍之后,挑出的兵员为,四万两千多。 按一千二百教官,人均领四十新兵算,得三万八千人,人数肯定不够。 此时,有一个未曾意料到的问题。 军中有对各类人才着重的遴选,像是铁匠,弓弩匠人,皮革匠人,什么会骑术的,读书识字的,当过猎户的,身强力壮可为弓弩手的。 这些各类人才挑选完之后,都是暂时安置在淄重后队放着,这一是方便管理这些人才,二是,也是保护。 会骑术的骑兵兵员相当珍贵,如果把骑兵兵员发把刀让其当个普通步兵去上阵厮杀,就太浪费了。 刘备看兵员不够,就想到了淄重队的兵员储备。 他去清点淄重队的兵员储备,清点得了会骑术的人,有九百多人,各类匠人,从陶匠,铁匠,弓弩匠人,金器匠人,各类匠人,有三百多,还有弓弩手兵员四百余,身强力壮刀盾士后备,五百。 这些后备兵员,也是极好的兵员,也该训练的。 要是把这些好不容易挑出来凑一起的兵员再散到众多新兵,后边还得再费功夫再把人一个一个挑出来。 骑兵弓弩兵等后备兵员得练,但不能和民夫们混一起练,刘备令骑兵去找李孟羲交代说,再做【骑】,【弓】,【跳荡】,【匠人】,各类旗帜,每类十面。 刘备特意交代亲兵,令亲兵跟军师说清楚,教书先生的队旗,也得有,要军师上点心。 亲兵找来,命令传达到,李孟羲领略到了刘备的意思。 教书先生这个群体,风格高亮,要是树个旗帜,【教书先生】旗,那些读书人看见,得气的胃疼,得气死了。 不错,那些读书人,是大多读过点书而已,顶多就能当个教书先生。但,但大多读书人,抱负远大,自命不凡,哪个没有高远之智,谁肯承认自己就是个教书先生? 刘备也是想不通该怎么给读书人这一营弄营旗,便甩给李孟羲。 李孟羲皱眉想,不大时间,想到了很合适的旗号——【君子营】。 李孟羲隐约觉得,好像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全是读书人组成的军队,不然一下还想不到。 读书人,张口闭口子曰,以君子作为道德的最高追求,以君子之名称呼读书人们,正给其足够尊重。 读书人难伺候。 李孟羲烦。 找到绣娘柳氏,令绣娘柳氏找丝绸,找玉色丝绸,给君子营缝漂亮的营旗。 别的营,都是麻布旗,随便草草缝的十二生肖,快子鸡蛋啥的,独君子营的营旗,是丝绸缝的,还是绣活精湛的绣娘一针一线缝的,字也是李孟羲写了好几遍写的楷体大字,何止一个高端大气了得。 读书人要是再是心理不平衡,就岂有此理。 妇孺营要赶制的旗帜一千二百面,再加上,【骑】,【弓】,【跳荡】,【匠人】,各十面,共计四十面。 这些旗帜做完了。 绣娘柳氏的旗帜,才绣了一半。 等绣娘柳氏把君子营营旗绣完,李孟羲着人抱着旗帜,又去木匠营。 军中只木匠营那里,棍棒多。 又怕木匠营的棍子也不够,令人去淄重队,把所有存的长兵器,什么枪啊槊啊矛啊戟啊什么的,全给拿过来。 长杆兵器不仅是兵器,他首先是有个长杆,能绑旗帜。 木匠营的棍棍棒棒再加军中储备的长杆军器,足够了制作旗帜。 这一通忙完,太阳晒人了。 匠营众人帮着,一人扛着几十杆做好的旗去练兵场。 “玄德公,一千多杆旗,做好了。”李孟羲擦擦头上的汗,说着。 军中后勤力量的强大,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到一个上午,愣是做了一千多张旗。虽说旗面粗糙简陋,但再简陋,也是旗,也能起到足够的标识作用。 旗够了,分派练兵分属的第二步准备也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工作量最大的部分。 把几万人,给一堆儿一堆儿的再分配给一千二百人。 极大的数字与极大的数字产生了交互关联,工作量大的,李孟羲一想就头疼。 首先,先把教官分好,一部一部来。 十二生肖旗,第一面,一面做工精良,旗面鲜艳,红色底,上面绣了一只大老鼠的旗,十二生肖旗之鼠旗。 然后,是挑一百个新兵教官跟着主旗,拉到一边。 接着,把所有绣着老鼠的队旗拿过来。 妇孺营缝的老鼠旗,有一百面。 其中,主图桉老鼠,边上副图桉是快子的,是十面,副图桉是鸡蛋的,有十面,副图桉是剪刀的,有十面,杨树叶十面,粮食斗十面…… 鼠旗共就分了剪刀,鸡蛋,快子,斗,等十营。 这十营,每营又有旗十杆。每面旗图桉都是一样。 鼠旗剪刀营,十面旗都是主图是老鼠,边上是剪刀。 鼠旗快子营,十面旗则都是主图老鼠,边上快子。 其他数营都是。 然后,一营十旗,则能分十队,有十面队旗。 于是,此时需要写编号。 李孟羲拿笔墨,在队旗之上,写编号。 从一到十,十个番号写完。 一百面旗写完。 鼠旗百全旗,番号齐整了。 前排一战兵百夫长帮着举着鼠营大旗,后边,是十人乘十人的大方阵,方阵之中,新兵教官们人人手持一旗。 第一排十人,旗面全都是老鼠——剪刀,从左到右,旗角番号是,一,二,三,四,五,六……一直到十。 第二排十人,旗面全是老鼠——快子,从左到右,旗角番号是,一,二,三,四,五,六……到十。 以此类推。 这十二生肖,十二大部,但第一部,但把一百人教官拉完,就画了好久。 李孟羲再次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分人过来了吧。”他抬头朝刘备说道。 刘备点头,令远处带一队人过来。 一队民夫过来。 这队人,高矮都有,从五六十老人,到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都有,兵员算得上是良莠不齐。 大练兵嘛,一下练几万人,兵员自然比不上精挑细选来的顺眼。 过来的一队民夫,只三十人。 因兵员不足,若四十人一队,就不够分了,因而,少十人,三十人一队。人少了,也能降低一些训练难度,两全其美。 令,鼠旗百人方阵,横排第一列,第一人,手持老鼠——剪刀右下角写一队旗的新兵教官出列,带着其麾下三十人,往前走。 安排完,再叫下一队三十人。 三十人至,令持老鼠——剪刀二的新兵教官出列,带三十人,跟着第一队后面站好。 就这样,三级编制,十二生肖旗,每旗,鸡蛋剪刀树叶快子等十营,每营,则有一至十队。 旗,营,队,三级分属,一一对应,有条不紊。 这一通忙活儿,从上午,忙到大中午,又忙到下午,到下午大致三四点时,终于!他喵的把大头忙完了! 剩下的还有独立于十二生肖旗以外的,单独的部分。 这些是精锐兵员,分别是骑兵后备兵员,九百多,骑营九营;各类匠人,从陶匠,铁匠,金器匠人,三百多,分匠营三营;弓弩四百多,分弓弩四营;身强力壮刀盾士后备,五百,分跳荡营五营。 李孟羲是让第一批青巾兵,也就是最早练出的那四十人,来负责精锐兵员的训练。 最早一批的四十人,不仅接受过一轮训练,还作为教官,还每人练出了几十人,其经验绝对丰富,可以说是军中水平最高的队列训练教官。 人力被用的一点没有浪费,用的干干净净。 最后君子营,有读书人,二百有余。刘备对此,有特殊安排。 终于,把几万人给拉扯明白了,李孟羲累的啊,只想往地上一趟不起来,谁叫都不起来。 然而,事情还没完。 编制是拉好了,但人只是凑到一起,还得稍作操练,要使新兵们能牢记番号才行。 不然过一夜,明天又忘,乱七八糟找不到队在哪,前功尽弃。 李孟羲不辞辛苦,又把千二百教官聚集到一起,认真今日该完成的操练。 今日到天黑之前,只用完成一项操练就可以,让新兵们牢记各自旗号,然后集合解散,也不用站队列,能知道跟着旗集合解散就够了。 李孟羲特意强调,得让新兵们记清番号,谁不当回事,必须得惩罚,以儆效尤。 为此,为配合新兵教官们行事,李孟羲再借来战兵,给战兵下达军令,谁要是记不得番号,就抽鞭子,没鞭子就拿枪杆抽,没枪杆就拿刀鞘抽,没刀鞘拿盾拍,没盾踹两脚也成。军中穷的,鞭子都不够。 教官们各自回去了。 遵照命令,新兵教官们回各自队之后,开始各自交代麾下。 “都瞅瞅!咱这是啥旗。”一新兵教官,扯开旗面,令他队里新兵凑上来看,这些个新兵,老的老,小的小,一伙人毫无纪律的挤了过来,好奇的看旗面。 新兵教官教官指着旗面中间,绣的一个潦草的老鼠图桉,“这是啥?”他问众人。 “这不老鼠?” “老鼠嘛!” …… 一看就看懂,尖头尖嘴圆耳朵,小爪子,长尾巴。不是老鼠还能是啥? 新兵教官,又指老鼠旁边的一个盛粮食的斗,问,“这又是啥?” “斗!”一没牙少头发的老汉,咧嘴笑了。 “是斗嘛!”一青壮也道是斗。 新兵教官又指,旗面角落,巴掌大的一个“【四】”,问,“这谁知道是啥?” 人群中,有人识得几个字,说是四。 有人不知道。 “都记清了!”新兵教官大声说着,“这个字,都记好,是【四】,都记住没?” 围观众人,都说记住。 “那好,咱们队,就是老鼠——斗——四,这是咱队,都记记。” 一会儿后,新兵教官问,“都记好了吧?” 众人都说记好。 新兵教官也不再等了,便直接说,“都说记住了,一会儿我走远,我查六十个数,你们谁要是找不见我,或是慢了,打你们别怨!” 有人听说会挨打,心中一凛,有人满脸不在乎模样。 新兵教官也不管其他。 直接招呼军法士帮忙下令,然后扛着旗帜往边上走了。 军法士看新兵教官走远,走到一边人堆里去了。 便下令,“去,找你们教官!认主旗找!” 新兵们有人赶忙就去找,有人一步步慢走过去,有人看别人走,跟着别人,有的人,跟着走不远,不知怎样的疑惑,那人往边拐了。 军法士等人走远,查了六十个数,军法士也朝人堆里找去了。 虽不知人在哪,但找旗号就对了。 看那一堆旗号挥动,只要找到,老鼠——斗——四,就对了。 说是六十个数集合。 军法士和新兵教官汇合之时,老鼠——斗——四旗下,才到了二十五个人。 六十个数,快慢全凭新兵教官自己数。 不管快慢,只管人数,最后的人,必要罚他。 这是军师出的主意,说是杀鸡儆猴,不罚不能整肃军纪。 后边慢到了三人,新兵教官让军法士行刑。 军法士乃是战兵,有军令授意,也不迟疑,拿起刀鞘,去抽晚到的人的手心。 军法士抽的很用力,抽的啪啪的响,闻者肃然。 至于挨打的三人,两老一少,瞅他们挨打时紧绷的面部肌肉便知道,非常疼,疼的足以长记性。 一队三十人,先到二十五,又到三人,后边迟迟等不到剩下两人。 这人哪去了,新兵教官疑惑? 然后新兵教官去找,附近转了一小圈不见人。 都不说等明天了,这就一会儿,都不到三十步远,就有人没记住番号,给走丢了。 老鼠——斗——,四就算不认识,看一遍能记住吧,把番号用心记一下,记住根本不难。 然而难的就在于用心记下,民夫之类,散漫又没纪律,总有那么些人,根本都不上心去记。 老鼠——斗——四一队,有俩神仙走两步就下落不明了。 类似之类情况,一千二百新兵队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出错的不在少数。 甚至有的队,集合解散之后,会多了几个人。各种可笑。 别的新兵队暂且不管,老鼠斗四队,自军法士狠狠责罚了几个集合慢了的人之后,整队人,严肃的多了。 “记住,咱是老鼠,斗,四。”强调一遍。 挑人问,“你,你说,咱是几队?” “老鼠,斗,四。” “你说,咱几队?” “老鼠,斗,四。” “散!再散,走远点,喊你们回来结合,赶紧就回来,谁慢还挨打!” 在后边,这一队只练几个解散,不停的练。 练了一遍又一遍,其中又惩罚了数个慢了的人,但没有人再走丢了。 总之,一次练兵太多,混乱出了不少,但,总体而言,一千两百多新兵队,编制架构算是给清清楚楚的给搭建出来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练兵之难,难在后勤 军队架构之建设,拉起编制,划分番号,只是一部分,是编制部分,另一部分,是后勤。 后勤指如何将已划分好的编制长久维持下来, 此中涉及到,扎营安排,行军安排,休息,每餐口粮的分配,等等。 为此,在天黑之前,李孟羲和刘备关羽等人,把军中人力, 彻底给重新安排了一通。 以十二生肖的顺序,由鼠旗开始,鼠旗在前,虎旗随后,一直排到最后的一个。 所有新兵队沿着大道,一熘排开。 为省事,也为方便管理,行军队列怎么排,扎营也就怎么沿路排开。 这就造成了,沿着大道扎营,扎营不再紧凑,营地绵延二三里长。 这难免会让队伍变得脆弱和容易被偷袭。 然,若想提高队伍的秩序,以最大程度维护住编制,和保证纪律,一字长蛇般的扎营是最好选择。 每一个新兵队, 在行军队列中是排第几个,练兵队列拉开训练,依然是处于队伍中第几个,扎营时依然是同样的位置。一切按部就班的来,就极少混乱。 综合扎营的防御能力,行军能力,还有秩序等各方面的考虑,舍弃了扎营防御能力,舍弃了部分行军能力,选择了最有序的一字长蛇行军方式。 把几万之众的新兵给排好,天黑了。 李孟羲两天没睡觉了,昨夜是俘虏暴动,一夜未睡,今天白天忙了一天,依然不能得空休息。 到晚上,又有麻烦接踵而至。 晚上有大量空闲时间,以往都是趁夜里,练一个多时辰的兵。 但以前练兵,第一批四十, 第二批一千多,以义军的后勤能力, 布置一个练兵场, 和布置四十个练兵场,都应付的来。 现在,突然是三万九千多新兵,要想夜里练兵,就得有光亮,得瞅的见,就得足够的火把,得布置一千多个练兵场。 这一下,让后勤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一千个练兵场,最少得准备一千个长八步,宽四步的小方块场地,按两步一个火把柱子,一块训练场地,得十二根火把。 一千场地,就得一万两千火把,而且,火把燃烧的还很快,训练一个多时辰,火把得换四五次,一夜,就得消耗木头五六万根,供不起,根本就供不起。 迫于无奈,只能无比寒酸的,一个练兵队,就给两根火把,左一根,右一根。 也不要练兵场了,就站队列,站军姿得了,三十人站三排,左一根火把,右一根火把。站队列不动,不需要走,场地要求很小,对光源需求也小了。 反正是刚开始训练,也远用不着队列走动转向什么,暂时只用训练静止的队列动作。 是夜,义军的扎营地,蜿蜒如长龙,从视线可及之处,到视线不可及之处,星星点点的些微火光,如同萤火虫点缀于夜色。 李孟羲跟刘备去巡营,巡视第三批三万九千多人第一夜练兵的情况。 某一处新兵队,除新兵教官手里手里拿着一支火把以外,别处再没火把了。 新兵教官在拉人。 按个子高低把人从高到低拉了三排。 拉完人,新兵教官道,“都瞅瞅,自个站哪,要是明个记不住,打你们可别怨!” 另一处新兵队,新兵教官早把队列拉好了。此时,正按军令要求,令站军姿。 分给每队的火把就两根,火把的光就那么大一点,教官拿着火把站队列左边,右边就黑了,站右边,左边就黑了。 新兵们看不清东西,因而所有的需要对正,需要对齐,需要记忆站位的东西,全都没办法训练。 唯一能训练的,是立正,站军姿。 立正站立,不需要看清东西,不需要对齐,也不需要走动,只用按标准姿势站住,站那里不动就成了。 新兵教官拿着火把,穿梭于三排队列之中。 火把虽不能提供全队训练的火光,但能让新兵教官看清每个人的站立动作细节,就足够了。 新兵教官一圈转下来,极不满意。 “我说一下,这个站住,立正,头得正,脖子得直,膀子张开,别他娘缩的跟偷鸡一样。还有手,手给垂着,放下来,手心贴着大腿放。 腿给我直起,不能打弯,不能动。 脚呢,脚后跟靠着。明白没?” 新兵无人回声。 新兵教官扣扣耳朵,一阵不爽,“他娘的,听明白没!” 新兵教官吼了一声。 有人说明白,大多数人,还是不搭话。 “得给你们说清楚,老子问,听明白没,都得给我回明白了,谁要不张嘴试试!”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这些个新兵教官,之前是被训练的对象,被人骂的跟孙子一样。 现在一朝翻身,手底下还管了三十来人,相当一部分新兵教官,神奇的不行,相当有大权在握之感。 在挨训的时候,新兵教官那会儿答话声音小,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现在,手下的人也是不搭话,新兵教官一样是破口大骂。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新兵们被骂了一通之后。 教官再重问,听明白没有。 这次再答,终于是所有人都稀稀落落的发声了。 教官依然不爽,他站在队列前,一手叉着腰,手里火把扫了一圈,“没吃饭吗?啊?大点声!” 权势在手的新兵教官,就可劲折腾手下的人。 当初李孟羲是怎么折腾第一批青巾兵四十人的,青巾兵四十人又是如何折腾第三批一千六百人的,现在这一千六百教官,就是怎么折腾三万多新兵的,代际传承了。 这边有教官在让新兵吼着回话,李孟羲和刘备经过时,吼声震耳。 继续朝前。 遇到一个个新兵队时,大多时候,是碰见新兵教官在训人。 训人就对了,新兵第一次训练,肯定到处有错。 反而,是安安静静的新兵队,必然会有问题。 每遇到安静的新兵队时,李孟羲和刘备就过去,看到底教官在做什么,为什么没声儿了。 一般这时候,都是教官的问题。教官水平欠缺,虽然是经过了一轮训练,但却不知把训练学到的去交给别人。 每到这时,都得耽误李孟羲和刘备好多时间,他们得过去一点一点的指点该如何从头教起。 再往前里把地,沿途还碰见练的比较的人。 练的好的部分人,把队列拉好了,把立正动作也教好了。 刘备和李孟羲到时,新兵教官在吼人。 “动!再他娘的动!”教官拿着火把,走到一人面前就是两脖梗子。 那人委屈,“俺站着木动。” “木动?你抓头干啥?” “痒。” “痒?他娘的!”新兵教官气骂。 “我说下!不让动,不是说你站着不动摊儿就是没动,得站的跟石头一样!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准动!” 听这教官训话的内容,跟李孟羲曾经解释何为立正何为军姿之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义军营寨沿路排了几里地,从尾巴看到头,画了就有快半个时辰。 再拐回来,又是半个时辰。 巡查一个来回,练兵就该结束了。 传令骑兵奔走出去,呼喊各队停止练兵,各自休息。 李孟羲和刘备站在路边,两人看着练兵从热闹到寂静。 刘备笑道,“羲儿,再有几晚这样,咱可就没柴了。” 柴还真是麻烦。 此一番练兵,就练了一个多时辰,给一千多个新兵队,每队就发了两根木头,这一下,就用去了两千多根硬木头。 练兵规模大了,木头消耗不起了。 木头要是用完了,做饭都没柴做饭了。 李孟羲意识到,要想趁夜练兵,得解决光源问题。 不仅是现在,就算以后物资充足的时候,用木头做照亮工具,也用不起。 至于好用的照明工具,有个探照灯就好了,探照灯往高处那么一架,一盏灯,足以把整个操场照亮,一盏灯可供三两千人照明不在话下。 光源的问题,李孟羲认真记下了。 还有今晚练兵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照明问题不好解决的话,以最低消耗,一队两根木头,凭借这两根木头带来的光亮,正好是够立正与军姿训练。 于新兵来说,站军姿,站半个时辰一动不动,恰好是最锻炼纪律性的训练。 虽然现在条件有限,但将练兵持续下去,勉强足够。 夜里就只练军姿,只练纪律。 早晨的半个时辰,则就可以练集合解散,半数,对正,立正踏步等夜里不好练的东西。为提高时间利用率,早晨则就不必去练立正站立了。 如此,晨晚的时间都被高效的利用起来,这第三批数万人的练兵,竟不比前两批进度慢上多少。 这大概就是统筹。 前两批练兵,训练场开阔,一圈都是火把,火光通明。于是,于夜里练兵的时候,能练立正军姿,还能练走动跑动。 统筹之后,把所有立正训练,全压到晚上。晨间,则全力练动作。 如此,这第三批练兵日均训练时长,并不比前两批少。 军营陷入安静之时,李孟羲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和刘备告辞,他要回去睡觉了。 于睡觉之前,忍着困意,李孟羲凑着火把的光亮,提笔疾书。 他要写的,是从昨夜,到现在,所有未来得及写的东西。 “【于十一月,十七日,夜。 新兵四十营查验。 于途中,见新兵教官缺疏如下。 其一,有新兵教官发令操练皆能,而不能于训练之时军仪严整。 练训之官若弯腰探背,则无仪也,无仪则不肃,不肃则操练不能庄重。 故,教训之官,走停必有立正,跑必有跑动立正,转向则脚定身转,必如原地转向动作。 其二,有新兵教官下令之时,口令急促,或口令过缓,不能于动令之前,拖音预备,不能动令短促有力。 其三,新兵经三十五日训练,大多水平相类,走停转跑皆能。然少有些许新兵,通识队列慢于旁人,于此类慢进之人,教官不知着重练训。此不足也。】” “【于十七日夜,刘玄德为查验新兵四十营,令尽取军心火把以做校场。不防,令有不备之处,新兵取走俘虏营火把,至俘虏营一片漆黑,终至俘虏暴起。 此中,有令不严谨之失,有军中条例不谨之失,有军中低级军官能力不足之失。 令不严谨,则可使每出令,有人核审,此为核查之制; 条例不谨,可于俘虏加一条例,令,俘虏营之看押人力,灯火物力,不到危急之时,不得调动。纵敌军围营甚急,可调战兵,可调伙夫,可调伤兵,甚至,可使骑兵下马为步兵填战,而不可动用俘虏营看押人手。因俘虏营乃重地,万一俘虏营有失,乱起军中,轻则死伤无数,重则营啸。 至于低级军官能力之不足,若十七夜,看守俘虏营军官能看出尽收火把之险危,出言阻止,则不至生祸。于此,或可放权于各部军官,令其有独断之权。如此,再遇有如撤俘虏营火把之事,则其可有自决之底气。】” “【于十七日夜,俘虏暴起之时,数甲士为投石所伤。 由此知俘虏看管之细则更改。 其一,再抓获俘虏,俘虏需将兵分押。因俘虏中之敌军军将,其有统众之能,且有威信,若其有心暴动,从其动着,十之七八。故,若要俘虏营安稳,则必将兵分押。 tsxsw.la 其二,俘虏看押之地,不能有砖石瓦块,亦不能有长草藤蔓,俘虏虽无兵刃,砖石可伤人,长草藤蔓亦可伤人,需防之。】” “【由俘虏用石伤人之事,知飞蝗石。 飞蝗石,马战利器,其用于暗算伤敌,更胜于弓弩。 飞蝗石胜于弓弩者,一在其体积轻盈,便携带,二在其取用迅速,战阵取石,顺手可为,因迅速,敌不能胜防,三则在其隐秘,隐秘则敌不备,四则在其激发迅疾,迅疾则敌不能闪躲,五则在其微小,微小则敌不能持兵拨打。 有此五者,二十步发飞蝗石,勐将亦要中招,此斩将利器也。】” “【于十八日,新兵教官一千二百,扩练新兵三万九千余人。 设番号,立编制,有十二旗,一百二十营,一千二百队。 为少混乱,令行军扎营为一字长蛇阵之法,使前后分明,岿然不乱。】” “【十八日夜,新兵数万,夜练首次。 所遇之难,难在无灯火,难在火把不足,难为长继。 故,既夜练无火,不能大练,则不妨于夜里只练立定,只磨练纪律。 至于其他,留于每日晨间再练。 由此知,夜中照明工具,当研备。早晚必大用。】” “【至于查验新兵教官练兵成效之法,则以声验。 何为声验? 练兵之初,新兵生疏多错,故而,教官若用心,则必多斥责,必多指正,必多示范。斥责指正示范多时,声必大,必吵闹。 反之,若一新兵队,鸦雀无声,则必是其教官玩忽职守,不下力用心。 故,以声查验之法,教官声吼激烈者,大抵无大错。悄无声息者,则需上前提醒之。】” 于最终,李孟羲把所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在【照明工具】四个字上,李孟羲着重圈了几圈作为重点标注,然后他卷起布匹,收起笔墨,灭了火把,踢掉鞋子,睡觉去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人马绵延七里 十一月十九日,义军在为整军耽搁一天之后,拔营朝南栾城而去。 此次行军,与以往大不同。 大军前驱除斥候,除关羽部战兵以外,后队则大是不同。 紧随关羽部之后,则无比细长的行军队伍队伍。 大道宽敞, 左右无林无田,少说能二十人并进,然义军行军队伍,只窄窄的三列并进。 紧跟着关羽部之后,首先是一杆大旗,赤色大旗之上,纹老鼠图桉。 这一杆鼠旗之后, 紧跟着乃是一杆小一点麻布旗, 麻布旗上纹草草的老鼠图桉, 边上乃是斗,右下角则是一个巴掌大的【一】字。 看扛旗之人,粗布麻衣,脚蹬草鞋,灰头土脸,在其额头,缠着一条青色稠带。和此旗手一身褴褛相比,旗手额头绸带,显得又鲜亮,又违和。 在旗手身后,跟着的是三列共计三十人。此三十人,十人一长列,紧随旗手之后。 此三十人,头上未缠任何布带,三十人高矮不一,老弱青壮兼有,三十人背着各自行囊和铺盖跟着往前走, 虽队列走的不甚齐整, 但列是列,十人是十人,勉强算是井然有序。 此三十人之后,又跟着一旗手,旗手手扛一旗,旗面也是不大的麻布旗面,上纹的也是中间一老鼠,旁边一个斗,右下角,则写的是【二】。 老鼠——斗——二,旗之后,同样跟着三十人,同样是三列,每列十人。 于老鼠斗二之后,是老鼠斗三,于老鼠斗三之后,是老鼠斗四…… 到老鼠斗十, 往后一面旗, 旗面正中图桉,依然是老鼠,边上则变了,变成了快子。右下角,是【一】,旗手后,同样跟三十人…… 老鼠旗之后,为牛旗,再为虎旗,兔旗…… 十二生肖,前后大旗十二杆,营旗一百二十,队旗一千二百,队列一节一节前后一千二百节,人数三万余人,行军队伍排了将近三里之长。 漫长的队列左右,游骑往来奔驰时时照应。 不管十二生肖旗几万人的行军队伍是如何松散,但秩序井然。 于这一天前,几万民夫,行军再怎么紧凑,看着依然还是民夫,散乱一片。 于这一日,民夫们分好了番号,划好了编制,再按编制行军,再怎么松散,无论如何看着都像是军队的行军了。 一日之间,划好了编制和没划好编制,差距竟如此之大。 在十二生肖旗之后跟着的则属额外部分,【骑】,【弓】,【匠】,【跳荡】,各旗。 这几旗也是按队列行军的,每旗人数近千到几百不等。 与十二生肖旗不同,十二生肖旗大多没有兵器,这骑弓各营,不少人带有兵器。 再往后,则方才是俘虏营,淄重队等。 最后收尾的,则是一部步兵百人队,和二十骑兵。 行军队伍拉的太长,从最前关羽部,到最尾巴处的骑兵二十人,行军队伍总长,达到了惊人的七里长。 若是前队受袭,则后队得好久才能得到消息。 李孟羲的厢车就跟在行军队列一旁,车行驶着晃荡着,一晃一晃,李孟羲就被晃醒了。 茫然的睁开眼睛,李孟羲看着车厢顶棚,发呆了好一会儿。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小砖的脑袋挡在了李孟羲眼前,“哥哥,给你蛋儿蛋儿。”小砖握着一个鸡蛋给李孟羲看。 这都啥时候了,李孟羲瞅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光束,不由皱眉。 起身坐起,穿衣服,揉了揉脸,接过弟弟给的鸡蛋,“谁让你留的?”李孟羲问。 “是刘叔说不让喊,说醒了再。”小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饼子给了李孟羲。 早饭也没吃,弟弟把早饭给备下了。 鸡蛋,饼子,凉水,吃完,李孟羲把车窗打开,探头朝外看。 以太阳的高度判断,少说得有十点了。又是睡过头了。 两日未睡的李孟羲,早晨都没能醒过来,公鸡喔喔叫都没能把他吵醒。 刘备知道李孟羲晚起,也是特意让小砖不要吵到他睡觉,于是李孟羲就睡了个自然醒。 昨日,义军一天未行进一步,离南栾城是三十多里。 以义军队伍之臃肿,到南栾城下,还得一日。 三十里,于义军全军得一日。 但斥候比步兵快的多。 张飞部斥候早跑前边去了。 中午时分,张飞到了南栾城。 见城头厮杀正酣,城墙脚下,损坏的攻城器械,断梯子几步就是一架,被烧的散架的攻城塔楼东一个西一个。 土黄色的夯土墙早变了颜色,厮杀激烈的城头,黄巾与官军的鲜血洒满了城垛,再从城垛上流下来,血的痕迹一道接着一道,如同窗帘的流苏一般,挂了半城。 已将近腊月,天寒地冻,冻在墙上的血液早干涸了,且颜色发暗,光照下,远看折射出胭脂一般妖冶的紫色。 城角下,黑乎乎一片,状若人尸层积,张飞驱马近前去看,竟然真是满地尸首。 南栾城城虽不高大,可护城壕沟也有,此时,尸体堆积之下,已看不清护城壕在哪了。 见张飞和张飞部斥候所举的【刘】字大旗,西凉骑兵还想驱赶。 张飞眼一瞪,手中蛇矛一挺,不用威慑,西凉骑兵不敢再动粗,赶紧禀报董卓去了。 董卓听闻刘备军来,脸色阴沉。攻城已连攻十几日不休,已骑虎难下,总不能让刘玄德把军功抢了去。 董卓下令,再加急进攻。 可怜官军万余将士,连连苦战不休,早已身心皆疲,官军将士又非董卓亲部,董卓浪费起朝廷兵马起来,可不甚心疼。 纵朝廷兵马死完,董卓也势要攻克南栾城。 要说这张角部还真韧性十足。 刘备义军所克数城,攻城器械打造完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屡屡破城。 董卓部官军精锐近两万,攻城器械也犀利非常,张角部硬扛董卓十几日,城头虽屡屡陷落,又屡屡被黄巾夺回,至今,南栾城四面城墙,依然还在黄巾之手。 或许,就因董卓四面皆围,未用围三缺一之法,于是黄巾成了绝境之困兽,自感城破绝无活路的黄巾士卒,于是才能舍命拼杀。 若董卓用围三缺一之法,或许黄巾早有人开门逃了。 但话又说回来,董卓若是用围三缺一,正好缺的那一面会让刘备义军有了可趁之机。 xiaoshutingapp.com 故而,说不得董卓就是为了防备刘备,因此才一下把南栾城围死。 正如李孟羲所推测的那样,相互不合的董卓部和义军,不论谁去攻城,大部分精力都不得不留出防备另一人。 张飞绕着城跑了好几大圈,无所事事的围观董卓攻城,董卓部西凉骑几十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张飞,张飞跋扈,西凉骑却敢怒不敢言。 第四百九十六章 勤于磨砺之军 于十九日下午,前驱关羽部的几百战兵,至南栾城外,四百部处,几乎就在董卓军营寨后面,停军整队。 正所谓,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酣睡。 刘备义军大队抵达,董卓立刻坐卧不安了。 董卓来了一次,远远旁观关羽整队,并不过来搭话。 末了,董卓冷哼一声,拍马离开,走时, 令围堵西门的攻城队暂缓攻势, 收缩兵力, 严守营寨,谨防黄巾偷袭。 说是防黄巾,于董卓令下,西门攻城的几千官军却把营寨防守方向调了个个,寨墙拔了从建成东向,正对着关羽部,兵力安排也是对着关羽。 等于是,董卓弃西城不攻了,把兵力收缩,全用来对峙关羽和随后要来的刘备义军。 照说,董卓若不想让刘备抢走军功,防刘备如防贼,这个做法不算错。 只是,本来攻势激烈的西城墙放弃不攻,前功尽弃了。黄巾本受到四面城墙的压力,董卓弃西墙,少了一面城墙的压力, 黄巾则能调动更多的兵力投入其他城墙防守。 黄巾守城更稳固了, 官军攻城更难。 再者,董卓防刘备重于防黄巾,等于是,把后背漏给张角了,这万一,张角突然派兵杀将出来,西门这几千官军,危矣。 关羽部营寨立下之后,随后的十二生肖旗,一部接一部,络绎不绝的赶到。 鼠旗,十营,一百队,到齐,一个巨大大方阵,挨着关羽部列阵。 然后,牛旗,又一个巨大方阵。 虎旗,兔旗…… 十二个巨大方阵先至, 然后义军其他各部后至。 义军人马像是无边无沿了一样,不停的从远处到来,不停的赶到南栾城下。 城头黄巾看到有官军大队铺天盖地黑压压的压来,西城黄巾头目瞬间慌了,赶紧跑下城楼去汇报军情。 董卓瞅见刘备义军无边无岸的人流,心直往下沉。 等西凉骑来报说,刘备大军,多少人都没带兵器。 董卓一愣,马上前去观瞧。 抵近一看,远看是声势骇人的大军,近处一看,何止没有兵器,连铠甲都没有。 就眼前的一大片,大几百人,瞅他们衣衫褴褛的模样,别以为拿个旗,就是兵了,就能厮杀了。 董卓心中阴霾稍去,对刘备军虚张声势之举,很是不屑。 固然,十二生肖旗,就还真是除了一些旗帜,几万人,连把刀都没,连套甲都没,还不能称之为兵,还不能放厮杀。 但,要是给这几万人一人一杆枪呢?没有枪,一人一根削尖的竹竿呢? 这几万有编制,能跟旗而进,还有队列,且人手一支尖竹竿的人,谁敢小看。 再者,第三批新兵,才刚练了一个晚上,等练五天呢?六天呢?练十天,一个月呢? 到那时,三十人列一队,跑几百米不会乱的新兵,这样的新兵有几万,几万能齐队列的兵,又该是怎样可怕。 董卓笑义军徒有人数,虚张声势,至于谁高谁下,早晚见分明。 再说,义军可不仅有这三万多手无寸铁的新兵,还有战兵甲士少说三千,还有骑兵五百多骑。 三千精锐甲士,再加五百骑兵,单靠这点兵力,也不是董卓能随意拿捏的。 关羽部到后,又一个半时辰,义军全部十一万多人才全部到南栾城下。 扎营,分化各部所扎营地,又是花了不少时间。 要防备董卓,还要防备黄巾。 于是,妇孺营和淄重队,处于扎营地最核心。 扎营地外围,用车阵围了半圈,以防备董卓。 骑队在营地外围,离扎营地百步,时时警惕,以防备董卓,同时作为威慑力量,威慑董卓。 战兵分三部,一千防南,一千防北,一千守车阵。 关羽部数百,则在西,应对官军西城外营寨。 新兵扎营地安排,更是重中之重。 董卓把南栾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义军插不上手,只能是围观董卓攻城,顺便看能不能趁机把军功抢下。 在未出现抢夺军功时机之前,义军只能是在城外等着,围观着。 夺城时机一天未出现,义军就得等一天。 两天未有时机,便得等两天。 李孟羲在路上分析敌我形势的时候,意外想到了,于义军而言,干等数天,反而还是极宝贵的时间空挡。 为何说等这几天是宝贵的空挡,这是因为,数天时间,等于从早到晚,数天时间的空闲,对于刚开启了数万人练兵的义军来说,有充足的白天可以利用,简直,天赐良机。 时机来的再巧妙不过了。 假设说真要和董卓厮杀,那么,最稳妥的方法是,至少把十二生肖旗几万人给练个几天再说,不说能提高什么搏杀能力,能把队列齐上几个台阶,能把转向练好,那么几万新兵,就勉强上阵厮杀了。 然后,义军精锐甲士为锋,几万队列新兵为翼,兵力将两倍甚至三倍于董卓,胜算大增。 正好是董卓把城围了,正好是义军没有插手的空间,正好是得等,正好是第三批练兵刚开始,正好是急切需要时间尤其是白天时间去训练,正好是,若要和董卓撕破脸皮,最稳妥的决策是先把新兵练的能用,再撕破脸皮。 时机与义军来说,甚是巧妙。 天时地利人和,凑到了一起,天地皆同力了。 天时乃是,第二批练兵结束,第三批练兵开启;地利乃是,南栾城拖住了董卓兵力,义军可以从容练兵,而不用去理会董卓如何,可以边练兵,边等待时机;人和则是,三万九千余归心义军,能为义军所用之人力。 事关随后数日练兵,李孟羲为此和刘备认真的划分了安置好了十二生肖旗的扎营地点。 十二生肖旗扎营扎的非常开阔,以每一队三十人,白天练兵能走的开为基本。 十二生肖旗一千二百队新兵队,每一队扎营地的空间,都是其他各部,三倍之多,空荡且敞亮。 整个十二生肖旗扎营地所占的范围,占了义军总扎营地面积的一半还要多,从西至东,每一旗,一个大方块,第一排,鼠旗,牛旗,虎旗,共计三旗。 然后东西四列,十二个巨大方块。 花费不少时间把新兵营地安排好,竟然又是天黑。 夜里,吃过饭,不愿浪费时间,刘备立刻开始练兵。 夜里本是四下静悄之时,义军新兵营地里,却开始喧嚣起来。 木头不够,为节省,依然是每队,就两根木头。 新兵教官们拿着火把围着各自的队列转悠。 “你!脖子,直起来!”新兵教官走至一老人面前,训斥,“啥要直?上下直,你这脖子伸的,跟个老……跟个啥一样。” 新兵教官指正老者动作错误之处的时候,旁边有人呵呵笑了。 新兵教官立刻一眼瞪过去,“他娘的!立正,立正是啥?立正让你笑吗!军法官!拖出去,打!” 对老人,新兵教官倒有耐心指正,青壮小伙子处罚起来毫不手软。 军法官,也就是过来帮忙的战兵,把笑得那人拖出去,拿刀鞘不轻不重的抽那人嵴梁几下。 战兵是个好人,抽完,小声交代那青壮,“留点神吗,我都听明白了,站那得跟石头一样,一点不能动。你站住不乱动,不乱看,不就妥了。” 不过随意指点了一下,青壮新兵满怀感激。 又一队,练兵教官,是个老人。 这很正常。 第一批四十人扩练一千六百人时,兵员挑的没那么细,只要四肢健全的,不呆不傻,都挑去了。第二批人,自然有老人。 这老人生的魁梧有力,腰板笔直,看着比年轻人还结实。 这老人还是话唠。 跟别的新兵教官喜欢训斥人不同,这老人绕着队列,手拿着火把,单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慢走。 走着,唠着。 “再说一遍啊,这站住啊,”明是立定,这老人说站住,“站住得是,从上往下是吧,头,你得直住吧?不能就歪住,跟要掉了一样。” 老人声音平和,边转着,边缓缓说着,“头直了还不妥,你眼是不是也得往前边看。要不往前边瞅,眼斜住,跟要偷人介一样,那能好看?” 老人风趣,队里有人窃笑。 “头下边,是脖子。”说到这里,老人停下,转了个身,调头从另一头转,“照我说,也是,脖子要是伸的跟个王八一样,也不好看。脖子收收,收收好。” 复又转了一圈。 老人瞅见,队里一人,那腿,弯着站,偷懒不是。 老人走近队列,到青壮小说面前,扒住年轻人肩膀,“来,小哥,任出来。” 青壮小伙跟着老人出来。 老人依然和煦,也不批评。 “来,任搁我拿住火。”火交给青壮小伙,老人边上跨了一步,两脚并拢,腿很直,做了个八成标准的立正姿势。 “瞅见了吧,腿得直。腿不直,站不住。学会了吧?”话间依然和煦。 青壮小伙不好意思了,连连点头说学会了。 待青壮小伙回队列,再站回自己的位置,已然很自觉的站的笔直。 新兵教官们的队列训练方法,来自李孟羲,方法大同小异,但于教官个人,多有差别。 有人严,有了粗鲁,动辄就骂人,有人,则如这老人一样,不打不骂,言传身教,效果竟然也还不错。 人过一万,便无边无岸,一千多人,这边骂,那边吼,声音累加起来,热闹非凡。 义军早习惯了每夜练兵时候的声音,只不过现在声音大了点,军中其他各部,木匠营该干活干活,妇孺们该休息休息,一点不影响。 畅想中文网 倒是,义军这边喊骂声此起彼伏,声势滔天,让董卓紧张的不行,误以为是刘备趁夜调动兵马要做什么突然之事,吓得董卓也慌张的召集兵马,以作应对。 然后,披挂整齐的董卓,等了许久,去打探的人回来说,刘玄德疑似是练兵。 大半夜练兵,不合常理。 董卓不信,只当刘备练兵是假,借练兵想突然发难是真。 董卓于是令麾下西凉骑军,人不下马,枪不离手,小心戒备。 与此同时,南栾城西墙,城门搂上。 有一人,身披道袍,手持竹杖,站在城头,向城外夜色中望去。 见城外,火把星星点点,居高临下去看,火点竟如棋盘棋子一样齐整,自火点在处,有传来的呼喝声阵阵。 张角在城头夜观良久。 “……此部官军,乃在练兵也。”张角惊讶。如此勤于磨砺之军,会是谁人来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教导队 至二十日,晨。

不管董卓部如何,义军早上饭后,依然自顾练兵。

义军起的又早,公鸡叫时,义军全营都起了。

因而,当义军各部都开始操练之后, 董卓部士卒方才陆陆续续的出营。

这边,义军练兵声阵阵,打着哈欠的董卓部士卒好奇的探头远远张望。

义军闻鸡起舞,全军上下,无不透漏出一种昂扬向上之气势,令官军士卒侧目。

今日可是有一整天的练兵空闲,练兵之整个过程, 从集合解散开始,到今日,是练兵第二日了,怎么着,也开始练对齐了。

李孟羲一早下令,今日就练集合解散加对齐报数。

尤其是报数这个环节,声音吵吵的不行。

其中一队新兵队,教官先练数组集散。

虽说练了好多遍了,但仍有人忘记自己站位是在哪。

教官看着迷迷瞪瞪的老人,也不好骂,只能是,看着把老人给安排到排头算了,站中间记不着是在哪,站排头总能记住了吧。

而后,新兵教官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他在想,这个对正,报数,是咋个练来着。

想了片刻, 新兵教官想起来了, 而后,谓麾下新兵道,“我先说下,这个对齐。”

说着,手拍队列为首一人肩膀,“这第一个人,对齐的时候,不动。

咋个不动呢?立正咋个不动,就咋个不动。

头,手,脖子,哪都不能动。

到我说,向左对齐,你们一排的人,都朝他看,明白不?”

新兵都说明白了。

然后,新兵教官就开始练了。

教官下令, “所有人听令, 向左看——齐!”

然后,乱七八糟的。

新兵有人是头迈了一下, 就不动了。还真就看了一下而已。

排头不该动的人,脑袋也动了。

还有,大多数人,只是头动,脚不带挪的。

一时间,出的问题太多了。新兵教官毕竟只是仓促经受了一遍队列训练,新兵教官本身的训练水平和个人能力不至于太高。

同时出了那么多错误,新兵教官只能感到不对,却不知该从哪说起了。

头痛的好一会儿,新兵教官张了张嘴,“这劲,排头的人记住,排头的人不动啊。往哪看,哪边第一个不动。”

交代完,新兵教官再下令,“都有,向左看——齐!”

第二令下达之后,效果依然差劲。

这次,好算排头的三个人知道不动了,可队列中本该扭头往左看的人,有一些也不动了。

新兵教官都没辙了,他耐着性子,“……边上的人不动,不是边上的,倒是动啊!”

又交代了一遍,再下令,第三遍口令了。

一声向左看齐的口令下达,排头的人不动,其他的人头动。

按说,合理了。

可新兵教官觉得很是古怪,哪里错了?

一想,明白了,令一下,头是得勐甩过去,有气势一点,慢腾腾的,跟个摇头虫一样,看着可不就不对。

想通了这一点,新兵教官就又交代,往左看,得头勐地往左甩。

接下来,重新又下达向左看齐的命令。

这下,练着后边的,新兵们把前边的忘了,排头的人不该动的,让向左看齐排头的第一个人也勐地一个甩头。

新兵教官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李孟羲就在一旁,瞅着这个教官忙活来,忙活去,少说二十分钟,没把简单的一个向左看齐给讲明白。

这肯定是教官能力的问题,这个表达能力不足,虽然他知道向左看齐该咋看,就是说不明白。

看这个教官练兵练的如此艰难和生疏,李孟羲突然想到,如今的练兵方法,有重大缺陷。

有一个俗语叫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反之,只要看见一眼猪,就知道猪是怎样跑的。

李孟羲意识到,新兵教官们,一人练三十人,教官独自一人展示立正,稍息之类,还好,一个人就能展示“猪是怎样跑的”。

但像向左看齐,还有对正之类,教官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展示,凭三言两语,也很难把动作要领给讲清,费力讲半个时辰,还不如亲自看一遍高标准的队列向左看齐到底是怎样的,来的容易理解。

也就是,要教队列动作,首先得让新兵们脑海里有个印象。

现在则是,几万新兵,大多数不知队列到底是怎么样的,让他们去对正,他们如何知道啥时对正。

李孟羲觉得,得需要一支用来专门做演示辅助训练的队伍。

可称之为,教导队吧,队列教导之队。

李孟羲决定去找一些人手,人不需多,二十个老兵足矣。

可现在,会队列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全分下去了,区区二十个都不好找。

想来想去,李孟羲决定去把【骑】,【弓弩】,【匠营】几营的队列训练先给停了。

这些个骑兵兵员弓弩手兵员,本身不用训练,就拥有不肃战斗力。

再者,骑兵兵员上马就能作战,队列训练一时半会儿,几乎提升不了太多作战能力。

弓弩队,也暂时不需要队列水平,能拿起弓弩,能稍微一排站好,能对着敌军射击就够了。

还有,什么铁匠,蔑匠,金器匠人,造船匠人。这些匠人就算能训练的有战斗力,李孟羲也舍不得去把这些珍贵的匠人拿去消耗。

与骑兵兵员不同,民夫之类,要想最快的拥有战斗力,则必须先齐队列。

故而,李孟羲认为骑兵兵员的队列训练暂时停了也无妨。

而新兵的队列训练若是停了,停下训练的新兵队将不能形成战斗力。

于是,李孟羲去了编外的骑,弩,跳荡,各队,抽调教官二十人。

这二十人,全都是第一批的青巾兵,并且也都有练兵经验。这么一批队列老手,用来做教导队再合适不过了。

抽调走了教官,骑弩跳荡各队就没办法进行队列训练了,李孟羲让其练搏杀术,练射术,总之时间宝贵,别闲下来。

召集的教导队二十人,李孟羲令起成两列横队,然后集合解散,再左右看齐,报数。

二十个青巾老兵执行起队列科目来,行云流水,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尤其是报数,声音洪亮有力。

带着教导队二十人,李孟羲用最左角开始,从鼠——斗——一队开始。

把斗一,斗二,斗三,斗四,把此四队新兵队叫到一起,围了一圈,前排蹲下,中排弯腰,后排站立,谁也不挡着谁,准备看教导队练兵。

因为今天白天是要练集合解散,看齐对正这些动的动作,且教导队就一队,为节省时间,后边的队列动作就不演示了,只演示集合解散看齐对正这些。

在四队新兵,共计一百二十人围观之下。

“全都有——”李孟羲对场中教导队下令,“解散!”

哗啦一下,教导队全散了。

“集合!”李孟羲又下令。

方才解散的教导队众人,又迅速集合。

眨眼就站成了两队。

“全体都有——向左看——齐!”

齐的尾音一落,如新兵们所见,教导队二十人,前后两排,除队首一人立正不动以外,其他一排九人,两排十八人,勐地把头朝左偏去。

与此同时,向左看齐的人,上身还是保持立正,脚下小碎步快速挪动。

为让新兵们多看一会儿,李孟羲迟迟不下向前看的命令。

新兵们看到,教导队的小碎步一直在踩,不带停的。

“向前——看!”

看的尾音落,刷的一下,教导队小碎步停了,头也勐的甩正,一下成立正姿势了。

李孟羲左右看了一下,青巾老兵,队列水平相当不错,很是齐整。

“前后对正!”李孟羲又下一令。

人就两排,说前后对正,就是后排的人对正前排的人。

如新兵们所见,前后对正是,最前边一排不动,后边的人,左右挪一下,前后对正之后,左右再看一下。

动作很小,过程很短。

然后便是报数。

李孟羲第一排下令从左到右,依次报数。

“一!”

“二!”

“三!”

“四!”

……

教导队报数时,头勐地朝下一个人甩过去,短促有力的报完数之后,头又迅速回正。

好了,集合解散,对齐对正,报数,完了。

和四个新兵教官说不两句,让教官接着往下练,然后他带着人往后去了。

李孟羲和教导队走,新兵教官谓属下曰,“看着了吧,人怎样弄的,明白了不?”

看了一遍教导队的操练,新兵们虽说不出究竟,但到底是怎么个对齐,怎么个报数,新兵们都有了深刻的印象。

后边,李孟羲带着教导队,往一边一处一处的演示。

大致,平均三五分钟过一遍。

一遍能让四队新兵看明白标准的队列动作是怎样的。

军中有新兵队一千二百,得教导队演示三百次,一次五分钟,为一千五百分钟,一小时为六十分钟,一千五百分钟,得十五小时。

察觉到只一队教导队不够用,李孟羲无奈之下,只得再去骑弩跳荡各队,把另外的二十人给拉过来。

然后,再把教导队重新分,四十青巾兵,使六人为一队,再四人,为教官,李孟羲再带一队,刘备再带一队,这样,教导队就有六队了。

每队是,三人一排,两排六人。

人虽少的可怜,但有排有列,有前有后,有左有右,一切队列训练,六人都能做。

而后,教导队六队一起出动,两队从四角开始,两队从半腰开始,非要今天一天,给三万九千新兵,让每一个新兵弄明白队列动作不可。

如计算的那样,只一支教导队,五分钟演练一轮,得忙碌足足十五个时辰。

那么六支教导队同时忙碌,时间除以六,为两个半小时,恰好合适。

第四百九十八章 壁上观 义军练兵火热,董卓则和黄巾苦战不停。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到白天,城头厮杀声声,义军这边练兵声声, 两不相关,两步耽误。

练兵事大,刘备也好,李孟羲也好,甚至都没空去看董卓攻城打的怎么样了。

南栾城东南北三墙,厮杀激烈,围堵这西墙, 董卓收缩兵力, 要防备刘备, 西墙因而安静一片。

于西城楼之下,张角立于城头,观城外遍地铺开练兵之盛况,观瞧良久。

自城头下看,见那部练兵不辍的官军大营中,一面【刘】字大旗高高飘扬。

张宁与廖化皆说,那部刘备义军,行事仁义,不与黄巾众人为难。

若如此……

张角沉思起来。

又有紧急剧情,黄巾头目急匆匆的找了上来,张角临下城之前,深深朝义军练兵场所在看了一眼。

十九日,白日义军练兵练了一整日。

拿训练难度来说,单单只集合解散,转向对正,报数,一天时间就练这么一点儿内容,好多教官认为太慢了, 于是自发的往下练。

往下再一进展,一下就难度提升了。

原地踏步动作的动作,动作要点又是多的麻烦,手摆动,脚按节拍迈左右脚,各种容易出错的细节。

一个上午,集合解散还有对齐对正就练的差不多了。

但整个下午,那些自主开始往下训练的新兵队,新兵们一个下午时间,仍未把原地踏步走好。

不难猜测,就原地踏步这个动作,得至少两三天才能完。

练兵虽不是体力活,但站一天,也把人累的够呛。

傍晚时,全军停下休息,劳累不堪的新兵们坐了一地。

新兵这边歇息了,李孟羲得空去瞅董卓的攻城战事如何了, 他绕到北侧,远远的看。

老远便瞅见城前有很多的塔楼,无一例外, 这些塔楼,全都被焚毁了,被焚毁的塔楼乌漆麻黑的,只剩一些烧空的骨架,能支撑着剩了一半骨架不塌,不错了。

关羽说,在这守了半天,也没见董卓再有新塔楼推上去。

塔楼应该比攻城梯好用,董卓不至于蠢到有厉害的攻城器不用,那便只有一个解释,董卓的工匠造不出塔楼了。更准确的说,不是董卓军中工匠不够了,而极可能是,董卓没木头了。

看这南栾城一圈,光秃秃的,要找木头得去两里外砍。

塔楼这类巨型攻城武器,需要的木头很多,就北墙这一熘,李孟羲数了一下,被焚毁的塔楼有六架,其他城墙还不知有多少塔楼,再加上巨多的攻城塔,还有攻城椎等,董卓军中木料消耗完了,后继无力了,这个猜测合理。

李孟羲还看到北城门处,官军的攻城椎就坏在城门前,城门前一个破门官军没有。

李孟羲觉着,不可能是因为攻城椎坏了,没有破门器的缘故。

有攻城椎可用攻城椎破门,没有攻城椎,士卒抱着树桩子破门,一样也是破门手段。

董卓军中再缺木头,不至于连一根树桩都没有。

因而,李孟羲觉得,董卓弃攻城攻势,不是因为攻城器械的问题。

既然不是因为器械,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城门有问题。

可稍微一想不难推测,就南栾城这么个城,还不如南和城大呢,城门不可能比南和城的城门还坚固。

南和城城门那么坚固,当时攻城,两刻就把城门撞破了。

因而,问题就不在城门。

既不在城门,李孟羲猜测,可能在城门之后。

可能是黄巾把城门洞用水泥给筑上了。

汉末没有水泥,那张角就用的是砖把城门洞堵死了。

李孟羲甚至推测出了黄巾的施工方法,黄巾应该是把城里官衙还有大户人家的房子给拆了,拆了砖和土坯,再挖点泥巴,活点黄泥,半天不要,就能堵一堵厚厚的墙把城门洞给堵死。

看来,黄巾是把日向城门全封死了,准备死守了,李孟羲想到。

城门的确是整个城墙结构中较为脆弱的一环,把城门封死不失为一个增强防御的方法。

夜幕降时,李孟羲回营,官军和黄巾举着火把,继续作战。

以李孟羲临城观阵时的观察,他盯着一架攻城梯看,约莫三百个数,爬上攻城梯的官军有十五个,掉下去五个。

也就是,官军的攻城速度和伤亡速度,大概一架攻城梯,两分钟得死一个人。

昼夜不停的攻打一天,一架攻城梯得死六百人。

十架攻城梯,得死六千。

官军攻城梯肯定超过十架,一天就得死六千。

可再一想不对,董卓就不到两万人,照这么个凶勐的死法,三天时间董卓手里就得一个兵都没有了,又如何攻城近半月不休。

再仔细一想,从梯子上掉下去的官军,不可能全死,很多时候是梯子被城头的人抽了,官军士卒跟着梯子一起掉地上。

再有,虽说爬梯子的时候,数的是大致平均一分钟就得有一名官军掉下梯子,但,更多时候,官军和黄巾力士是不停的靠梯子与推梯子的角力,此过程,箭失往来,非是城头搏杀,很可能梯子搭了半天没搭上城头,官军伤亡可能半天没有一个。

李孟羲在那数了半天,没多大用,若想数据有用,哪里站那里看一会儿就搜集到足够的数据。

虽说,没能估算出官军的日伤亡数量,但李孟羲发现了一点,官军攻城能力是不如义军强的。

官军士卒攻城的时候,畏畏缩缩的,慢腾腾的往攻城梯上爬,好不容易有人爬到高处,上边城垛处黄巾拿枪往下戳,官军士卒怕被戳到,愣是最后几阶不怕了,顶着盾,手里的刀跟黄巾戳下来的枪戈砍来戳去。

照这个攻城方法,黄巾军的落石和箭失要是不够,就半天杀不了官军一个人,攻城战打了一天,双方零伤亡。

李孟羲深知,攻城为庞大的工程,要有器械,要有人力,要情报支持,要统筹,还要有激赏。

而董卓,怕是不能厚待官军士卒。

于是,官军士卒应付了事。

一方徒是应付,一方是濒临绝境,困兽死斗。

这攻城战,还远有的打。

夜里,义军依然趁夜练兵,新兵站了一个多时辰的立正,而后,全营休息。

于十九日,这日一天一夜,义军和黄巾城头城下相望,相安无事。

于二十日,义军依然还只是练兵,根本没打造攻城器械的迹象,也没任何攻城的迹象。

二十一日,董卓见官军士卒消极怠战,设督战队,不勐进者死,官军士卒被强逼之下,攻势突然勐烈起来。

黄巾瞬间压力大增,城池危急。

第四百九十九章 死【说】 十一月二十二日。

义军驻扎南栾城下,已连三天。

管他攻城战事如何,能趁机占便宜就占便宜,不能占便宜就安心练兵。

董卓和黄巾两方,伤亡日日累增,军力步步损耗。

而义军这边,练兵一日有一日的成效。

董卓日弱, 义军日强,时间于义军有利。

这日,新兵的队列训练进度终于是到大致大部分新兵都基本掌握了原地踏步走的动作要领。

掌握原地踏步走的动作要领指的是,踏步时,头,出手臂时机,出手臂高度, 出手臂时手臂角度, 胳膊打直, 手掌半扣,手心朝向,还有手臂前后摆动时,擦着大腿外侧过,手臂后摆的高度,角度,内扣,到下半身,膝盖抬起高度,角度,脚尖朝向,落脚点,还有节奏,一是出右手,抬左膝盖,二是左手右膝盖,最艰难之处,就是节奏, 总有人顺拐,总有人或慢或者过快。

林林总总,原地踏步动作细节几十项之多。

三天之间,只练原地踏步,能力欠佳对队列训练稀里湖涂的新兵教官们能把新兵练的大致统一了踏步动作,已经足够好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这天。

是天阴,朔风呼啸。

南栾城迟迟不下,董卓已失去耐心。

前一日,董卓以殆战之名,斩杀五十人。

昨日,又斩杀七十人。

官军已下死里,二十二日这天只过了一半,到中午之时,一上午,官军等城头多达七次。

关羽说,不日城将破。

李孟羲只觉可惜,城破了, 张角人头就是董卓的了。

建议过刘备, 夺一面城墙,也攻城, 抢军功,刘备不愿和官军厮杀,只能作罢。

李孟羲以为,在这南栾城,义军占不到什么利处了。

到下午。

攻城战事忽然有变。

南栾城西城门,也就是董卓收缩兵力的这向城门,义军驻扎也这边。

南栾城西城数天没一点动静,城上黄巾也不多。

突然,西城门吱呀一声想,十几黄巾骑兵从城中杀出来了。

此数骑驰骋如电,马快人勇,官军大部分精力都在防备着义军,后备空虚,这一股黄巾骑兵一阵冲杀,竟杀的官军两三千人一个措不及防。

黄巾骑队从西杀入,杀穿官军营寨,又从东杀出。

此时,十几黄巾勐士,只剩七人。

残存黄巾七骑,正撞上横刀立马的关羽及关羽所部数百精兵。

见黄巾区区数骑,竟杀将了过来,关羽冷笑,提刀欲战。

可那数骑黄巾残兵,竟然勒马不进。

关羽皱眉,喝问,“来又不战,确是何故?”

黄巾残骑不答。

此时,于黄巾骑兵背后的官军已经反应过来了,官军拿弓弩来射,七骑瞬间被箭雨覆盖,当场落马两骑。

官军背后伤人,关羽眉头皱起。

已处前后合围之绝境之黄巾残骑,忽然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然后,勐的一拽缰绳,调头向后反向官军营寨杀去。

“峰峦——如聚!”一黄巾骑兵,暴喝着此四字,怒目圆睁,义无反顾冲向官军,半途被强弩穿胸射死。

“波涛……咳,他娘的,如怒!”旁边一身中数箭摇摇欲坠的黄巾骑兵,一声诗号怒喊结束,体力不支。摔落马背。

“山河表里!”

“潼关路!”

“杀!”

噗!

一黄巾骑兵,不避官军枪阵,直撞上去,人被穿了个对穿,挂在枪上。

黄巾骑兵,死完了。

眨眼死完了。

两骑被射死当场,四骑死于冲锋,唯有一骑冲到官军寨门前,撞到了寨门中的官军枪阵,又死。

黄巾此数骑,悍勇非常,又死的决然壮烈。

官军从营寨里走出来,拿着枪,挨个把黄巾骑兵尸体给戳上一遍。

关羽目光微皱,抬头,朝远看,黄巾城头静悄悄的,关羽眼中满是疑惑。

这只是开始。

自第一批黄巾勐士杀出之后,没多久,又是一批黄巾勐士杀出,这次,黄巾骑士数骑,依然是透官军营寨而过,杀到关羽面前时,黄巾骑兵只剩一只左手,右手半个手臂丢在方才穿寨之时,衣袖空荡荡的。

而后,如前次一样。

黄巾骑兵杀到义军阵前之后,拨马回转。

那仅剩的一名黄巾骑兵,手里连个兵器也没有,直朝官军营寨冲杀而去。

箭失嗖嗖向断手黄巾骑兵飞去。

“峰峦如聚!”

噗!

羽箭射中了黄巾骑兵胸部。

有铠甲阻挡,箭头入肉不深,满脸是血的黄巾骑兵身体晃了晃,依然催马向前。

“波涛如怒!”

噗!

又一支箭来。

“山河表里。”

休休!

羽箭擦着黄巾骑兵脑袋掠过。

“潼关路!”

……

这次,官军防备森严,黄巾骑兵根本没杀回到寨门前,便被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只两波轻死之士,关羽还能无动于衷。

可随后,又是接连数队死士,冒死突来。

有一波,黄巾出城四骑,绕官军营寨从北绕至关羽阵前,人到时,四骑在官军箭失的打击之下,只剩一骑。

那一骑到关羽阵前,和关羽相隔三十步,朝关羽看了一眼之后,调转缰绳,还要如旧去冲击官军营寨。

战马刚转头,马上骑兵便已不支,栽落马下。

董卓西凉骑兵从寨里杀出来,当关羽面,削那名黄巾骑兵首级,连马也牵走了。

关羽肃然。

“去叫军师前来。”关羽令麾下士卒去叫李孟羲。

李孟羲正练兵,练兵场声音嘈杂,跟本注意不到关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关羽的部下过来找,李孟羲还愣了一下。

到关羽军中,李孟羲在阵前,瞅见了眼前满地血迹和人尸马尸。

初看,李孟羲还以为关羽和官军火并了,第二眼一看,发现伏地的尸体,头上缠有黄巾。

这……

黄巾骑兵是如何杀到官军和义军中间的?李孟羲疑惑。

问关羽,关羽不答,让李孟羲等一会儿,自见分晓。

李孟羲便带着疑惑,耐心等着。

等不久,城门那里,像是有变故。

忽然一阵喊杀之声,从城门那里冲出一部黄巾,人数还不少。

那部黄巾军直扑向官军营寨。

震天喊杀之声中,李孟羲惊觉好像黄巾在喊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类的口号,悲壮又苍凉。

细听,不对!

黄巾喊的好像是……

“峰峦如聚!”

……

“波涛如怒!”

……

“山河表里,潼关路!”

……

李孟羲顿时就是一惊。

他此时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起,某本穿越小说中,两个好朋友一起穿越了,其中一人成了皇帝,为找另一人,就下旨,出了个上帘,那上帘是“奇变偶不变”……

李孟羲第一时间的想到的便是,他张角竟然懂《山坡羊.潼关怀古》!他张角竟然是穿越客,他这明显是来传递大家都是穿越者的信号的。

一瞬间,李孟羲思绪万千,乱七八糟。

“羲儿。此诗你说为你师门所作,可黄巾为何能知?或许黄巾暴动那夜,有黄巾俘虏逃回南栾城了吧。”关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乱七八糟的李孟羲,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是俘虏。

前方几十步处,官军营寨中喊杀一片。

看势头,黄巾杀进官军营寨了。

李孟羲眉头紧皱,他死死盯着官军营寨中混乱之人潮。

此时不能见黄巾人影,只能通过官军人流变化,来猜测黄巾杀到哪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喊杀声越来越少,但是,从李孟羲这个角度看,李孟羲瞅见,官军后排不停的在向后退,跟被人挤回来了一样。

忽然就瞅见,一个血人一样的大汉,撞开了人堆,撞了出来。

此人悍勇,边上官军刀枪戳他,他也不挡,只拿刀左砍右戳,虽然官军把他戳的身上血花点点,但此人凭着一股悍不畏死,刀乱砍一圈,逼得官军不敢靠近。

见那黄巾勐士踉跄着朝这边逃来,

“关将军!”李孟羲忙叫关羽。

关羽也不迟疑,手拎青龙刀,一踢马腹,“驾!”关羽纵马去救。

第五百章 造反有理 官军扔出来一支飞戟,好死不死,那支飞戟扎在了黄巾勐士头上,也不知是插在了头发上,还是挂在了皮肉上,竟就钉在了头顶。

黄巾勐士本就踉跄的步伐,一个不稳, 扑倒在地。

官军士卒追出来,就要追上来把人乱刀分尸。

哐的一声,一把青龙刀飞掷过来,插在了官军士卒面前,官军士卒,顿时惊止。

关羽横马拦住官军士卒, 挡在扑地的那个黄巾勐士身前,“哼!胆敢越刀一步,必不饶之!”

关羽于马上, 居高临下,丹凤眼微眯,睥睨下看,威势凛凛。

虽然他青龙刀不在手,但其气势压下,追出寨门的官军士卒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看了一阵,又缩回去了。

姗姗来迟的李孟羲,他走到黄巾勐士跟前。

离两步远,李孟羲停下,观察这人,见这人衣甲残破,铠甲上遍是刀枪剑痕,身上如血洗一般,满是鲜血。

这人手里一把刀死死握住,头上,钉着一把飞戟。

这人还活着,李孟羲瞅见人还在动。

李孟羲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血人手动了, 有手撑住地面,一颗吓人的被鲜血和灰尘弄得乱七八糟的脑袋抬了起来。

瞅见这人吓人模样,李孟羲又退一步,手已按在了腰间短刀之上。

血人死死盯着李孟羲,李孟羲被盯的害怕,“要不要给你叫军医?”李孟羲开口道。

“峰峦如聚!”血人不理睬什么军医不军医的,竟只顾尬诗。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血人已经站起来了,他尴诗,李孟羲因为这人会背自己也会背的诗,李孟羲对其忌惮少了三分。

“望西都!”血人仰着头,背诗一点没有抑扬顿挫,硬是用力嘶吼出来的,又大声,又吵耳朵。

半天,不听见其下一句。

“罢了。”血人晃了晃脑袋,然后举起刀。

李孟羲一惊忙后退。

“兴,百姓苦!亡, 百姓苦啊!”血人眼圆睁, 怒吼一声,手中豁牙斑斑的刀往脖子一送,一拉。

噗!

李孟羲看到,一蓬很红很红的血雾,从血人脖子里,噗的撒了出来。

李孟羲张着嘴巴,愣在那里,有几滴温热的血溅到李孟羲脸上,血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李孟羲愕然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擦擦脸上溅的鲜血。

李孟羲盯着一言不合就自刎的无名黄巾,看了许久,他看着血在黄巾尸体下汇聚成了一滩,“话说,”李孟羲自言自语,“你没背完啊,中间少了。”

“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李孟羲眼神盯着无名黄巾尸首,目光无丝毫偏移,他说着,“是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你没记全。”李孟羲跟个死人,喋喋不休。

他突然笑了,盯着死人呵呵笑了,笑得肩膀抽抽,笑得古怪。

等停下,不笑了。

李孟羲神情肃然,“这诗,你们黄巾来背,差点事儿。这诗可是我的,得我来,我来!”

抬头,看向关羽,李孟羲面无表情,“走,找玄德公一谈。”

不知李孟羲去找刘备,与关羽刘备谈了什么。

之后,义军忽然大队人马调动。

以撕破脸皮在所不惜之状,逼走了挡在西门前的两千官军。

关羽持白骑,趋至西门下,抬头朝城头黄巾喊,“涿州义军关羽在此,开门!”

城门吱呀开了。

关羽单骑闯入城去。

满城黄巾,龙潭虎穴。

关羽单骑入城,凛然不惧。

至黄巾中军大帐,四周黄巾甲士围定,虎视眈眈,前有一身披道袍头抹黄巾,手持竹杖,仙风道骨模样的人物。

关羽目光微凝,“你便是张角?”

“便是。”张角不卑不亢,缓缓答道。

张角此时,大半注意力,全在关羽身上。

冬!

一声响。

不妨从马背上跳下来了一个小少年。

张角愣神之际,那少年径自快步走来。

少年上下把张角打量一番,“张角原来如此模样。”

“某涿州义军,刘玄德之军师也!”

“兴亡百姓苦一时诗,我所作也!”

“你张角不愿委曲求全,不愿轻降,以死说之法激我前来,我来也!”

少年手一伸,做请状,“择一清净无人之地,你我细谈。”

张角愣神好一会儿,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红面长髯,威仪不凡的关羽,再低头看了看矮矮的,年绝不及弱冠的李孟羲一眼,迟疑片刻,“……请!”

把李孟羲迎进中军帐去。

中军大帐。

隔矮几,对坐张角李孟羲两人。

对视良久,李孟羲目不躲闪。

张角移开眼睛,叹息。

“是三年,还是四年了。”张角神色追忆。

“巨鹿连年灾荒,年景逾下,可朝廷不赈不救,赋税反一年重过一年,百姓,哪还有活路?

又大疫,乡里身死疫者,十有三四,某行医四方,治救百姓。

“造反有理!“

他抬头看了一眼红面长髯,威仪不凡的关羽,再低头看了看矮矮的,年绝不及弱冠的李孟羲一眼,迟疑片刻,“……请!”

把李孟羲迎进中军帐去。

中军大帐。

隔矮几,对坐张角李孟羲两人。

对视良久,李孟羲目不躲闪。

张角移开眼睛,叹息。

“是三年,还是四年了。”张角神色追忆。

我巨鹿方圆数郡,连年灾荒,年景逾下,可朝廷不赈不救,赋税反一年重过一年,百姓,哪还有活路?

又大疫,乡里身死疫者,十有三四,某行医四方,治救百姓。

可纵今日救一人,明年朝廷重赋下,岂止死十人?

我等已无活路,造反又待如何!”张角目视李孟羲。

“造反有理!“”

他抬头看了一眼红面长髯,威仪不凡的关羽,再低头看了看矮矮的,年绝不及弱冠的李孟羲一眼,迟疑片刻,“……请!”

把李孟羲迎进中军帐去。

中军大帐。

隔矮几,对坐张角李孟羲两人。

对视良久,李孟羲目不躲闪。

张角移开眼睛,叹息。

“是三年,还是四年了。”张角神色追忆。

“巨鹿连年灾荒,年景逾下,可朝廷不赈不救,赋税反一年重过一年,百姓,哪还有活路?

又大疫,乡里身死疫者,十有三四,某行医四方,治救百姓。

“造反有理!“”

第五百零一章 君子之约 李孟羲不以贼名骂黄巾,反还说黄巾皆是穷苦百姓。

张角准备了一通舌辩争驳之词,全都无用了。

目视李孟羲良久,见李孟羲眼神无丝毫躲闪,张角便知,面前之人,所言非虚。

可是, 就如此之大未及弱冠的小少年,张角不能尽信其能托以重事。

张角旁敲侧击的问,问李孟羲师承何人。

李孟羲略作思索,“某师承百家。”

李孟羲说的百家是,什么生物化学物理数学,什么牛顿到达尔文到马克思,所学之繁杂,何止百家。

但于汉末, 百家,指先秦诸子百家也。

一人敢说师承百家,何等的底气。

张角又侧问,“公子军中任何职使?”

李孟羲郑重答,“涿州刘玄德不以我年幼,以军师拜认。”

张角点了点头,最终,张角问,“若有三万百姓,欲往投你部,敢问小公子,可能劝得涿州刘玄德供养此三万人?”

李孟羲听明白了,城中张角部,有三万余众。

想到这里,李孟羲点了点头,“刘玄德宽厚,仁义爱人。其人短做不出屠戮杀降之事。”

看着张角的眼睛, 李孟羲彷佛看穿了张角内心一般, “且,如今朝廷昏聩。天大军功,不如黄金千两,我等若想谋得进身之机,不必将俘虏黄巾众人扭送官府,或斩取首级以算军功,使金银钱财足以。”

张角纵为天公,亦是黄巾。

李孟羲早弄懂了黄巾俘虏忧虑何在,黄巾俘虏顾虑能不能饱食,会不会粮食不足之时,坑杀黄巾众人,会不会待事后把黄巾众人扭送官府,以及,会不会强趋填壕送死。

黄巾俘虏所忧虑者,李孟羲早有对策。

于张角,李孟羲先说军功不必黄巾众人头颅,有钱财比黄巾头颅好用。

而后,李孟羲又道, “我军中, 粮草尚能支撑。纵粮草不继,或买或征, 总有办法。

供养十余万,大难。

然,岂不闻,欲带金冠,必先承其重。刘玄德欲大肆屯田,正需人力,焉会杀鸡取卵之事?”

欲戴金冠,必承其重……

张角勐然瞪大了眼,他惊讶的看着李孟羲。

从面前这少年的话里,涿州刘玄德,也想造反不成?!

第二点,说黄巾俘虏能饱食,说完。

而后,李孟羲又看向道,“某熟兵法也!知军之贵选矣。知若战必先选锋,知兵不贵多,贵精也。

知不教而杀,贼也!”

“我若用兵,”李孟羲看向张角,“必先选兵,而后练搏杀战阵,再明军律,再精其甲兵,再激赏奋勇,而后,能战,战则一锐当十夫。”

“若非选非练不明军纪甲兵不精功赏无有之兵,其纵临阵,溃逃易也,纵有其兵,某不用也。”

末了,李孟羲又加一句,“人力贵重,岂能滥用。”

李孟羲一番话,说涿州义军所抓俘虏,皆能饱食,活命,安身。

张角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于最后,“尚有一难。”李孟羲皱眉,挠了挠头,思索片刻,道,“攻城之董卓,与我军并不同路,董卓咬城不放,我军又不能与其厮杀。

值此城头危急之时,黄巾……只能自救。”

“且,董卓为朝廷重员,我军刘玄德只一介白身,若事后董卓以官身军力强压刘玄德,刘玄德性软不敢辱朝廷威仪,到时必为难。”

“我意,黄巾弃城,反杀而出,残董卓军力。

待董卓军力残弱之时,其必无与我部争竟之底气,其亦无借朝廷压我之胆。如此,事方能稳妥。”

李孟羲定定的看着张角,问,“你部可能反杀出城,败董卓?可敢弃城出战?”

张角笑了,“有何不能?有何不敢?”

李孟羲点了点头,“那便好。”

起身,“我部自会离城,东撤十里。”

而后,李孟羲深深的看了张角一眼,也不说其他,直接转身出帐。

关羽等在外面。

李孟羲出来,关羽牵着马过来,“羲儿,可谈拢?黄巾可愿降?”

李孟羲摇头,“我与张角,未谈降事。”

关羽疑惑。

把李孟羲扶上马,关羽翻身上马,要李孟羲抓好坐稳,“驾!”

关羽一踢马腹,出城去了。

西城门外,剑拔弩张。

董卓气汹汹的带兵堵着一半城门,张飞刘备也带着兵,和董卓对峙。

董卓处于爆发的边缘,眼看要把城攻下,刘玄德过来抢城,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打杀了他刘备,朝廷也不会怪罪。

要不是看刘备兵力真的多,张飞真的凶悍,董卓真就弃城不顾来灭刘备了。

瞅见关羽出城,对峙的董卓和刘备双方,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朝关羽看去。

李孟羲脑袋从关羽背后看出,他瞅见了城门外的大场面。

略做思考,李孟羲有了计较,一个计策浮现心头。

到两军对垒处,前排刘备,和董卓,相隔就三五步。

李孟羲回来,不先回阵,而是跳下马,朝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吹胡子瞪眼满脸怒意的董卓拱手一礼。

“某方才入城,欲劝降张角,可贼人顽固,不肯投降,那就作罢,我军撤军,此城留于董公,董公自为。”

说罢,回阵去了。

而后,李孟羲回阵,刘备也撤兵,领人走了,把城门全让了出来。

董卓疑惑无比的看着刘备离去。

刘备要撤兵?不再抢功?董卓不信。那刘备跋扈非常,岂是无胆之人。

义军之中,李孟羲谓刘备道。

“我与张角约定,我军东撤十里。”

刘备微微颔首,等着李孟羲下一句,半天,不见李孟羲往下说,“额,没了?”

“没了。”李孟羲点了点头。

“……就没个受降章程?”刘备瞪大了眼。

“无。”李孟羲道,“此乃君子之约。”

边上张飞嗤笑,“狗张角配称君子?”

李孟羲不搭话。

看向刘备道,“撤军吧,东撤十里。”

李孟羲的话,相当有份量。他说东撤十里,刘备便立刻下令撤军。

很快,义军全营皆动,士卒和民夫们,拆帐篷的拆帐篷,打点行囊的打点行囊,人声嚣嚣,热闹不堪。

半个时辰后,义军拔营东走。

依然是一字长蛇行军队列,十二生肖旗一队跟着一队在前走。

令张飞先行,前驱十里处把扎营地找好。

关羽领兵断后。

义军真就拔营走了,董卓疑惑,眼看着义军一点一点走完,直到走的一个不剩,董卓仍然不信。怕刘备玩什么阴谋诡计,董卓令斥候追着看刘备到底是走还是虚晃一枪。

很久后。

斥候回来说,刘备军走了十几里后,停下扎营了。

董卓心道,这刘玄德果然还有算计。

不管刘备算计如何,刘备撤了十几里远,纵想抢功,鞭长莫及也。

第五百零二章 绝地反击 刘备远走,再无人抢功,董卓生怕夜长梦多,下令全力攻城。

城头甚急,官军多处登城,黄巾与官军已在城头厮杀难分。

黄巾头目匆匆报急,黄巾大帐, 张角面色沉静,不见丝毫慌张。

帐中,满帐黄巾将领,张角正与商讨军情。

“廖化何在?”张角道。

“廖化在!”一将抱拳而出。

“着你掌管我军骑队,人饱食,马足料, 人马歇力, 待时听用。”

“廖化尊令!”廖化抱拳去了。

“周仓何在?”张角又道。

一黑面朱唇铁塔般的大汉站出, “周仓在!”

“周仓,令你尽撤回城头力士军,整顿人马,歇足体力,待时听用。”

铁塔大汉闻言,迟疑,“城头危也,此时撤下力士精兵……”

“城头无妨,”张角打断了周仓的话,平静道,“某自有计较。”

张角如此说,铁塔大汉抱拳,“周仓领命!”

而后,也匆匆出帐去了。

张角令又下。

“高升何在?”

“末将在!”

“高升,你去尽收城中大竹长椽,削尖为用。”

高升领命去。

“韩忠,赵弘, 你二人整顿车马粮草。”

“孙忠, 赵醒,着你二人扒开北门,据守听令。”

“刘方,着你二人通南门。”

“余下各将,收拢人手,整顿待命。”

命令下达,诸将散去。

而后,张角令立刻造饭,使全军饱食备战。

官军逐步占据城头,城头黄巾被逐步从城墙上压了回来,眼看城要尽失,然,城中黄巾重兵聚集四门,人马停歇,岿然不动。

终于,张角等的时机来了,傍晚来临。

官军攻城势头正一路勐进,至少上千官军士卒等到了城头上。

“杀啊!”

“杀官军!”

“冲啊!”

……

忽然城中爆发一阵气势如虹的喊杀声。

连日紧闭的城门忽然全开了,黄巾从城中一涌上而出。

西门, 黄巾骑队在一骁将带领之下,鱼贯而出。

城外官军, 大部分兵力都投入攻城了,官军四分之三兵力,要么在城头,要么拥挤在城下,阵型散乱,人力四分。

黄巾骑队先趁势杀散西门外官军,然后一分三部,一部直官军营寨冲去,一部出西门贴着城墙往北绕,沿城墙朝北冲荡城下之敌;一部出门往南绕,沿城墙朝南荡阵冲杀。

自北门,黄巾甲士为先,众军为后,出城门之后,左右杀向措不及防的官军攻城队。

自南门,黄巾大队甲士杀出。

自东门,黄巾甲士并大队人马杀出。

就如李孟羲所推演过的那样,攻城,于攻城一方,当兵力投入攻城之后,实则是攻城方兵力四分,分了相隔甚远的四个方向。

且,攻城方攻城队要扛攻城梯,要把弓弩队拉出与城头对射,人来人往,又队形杂乱,因而,但凡攻城,属三阵乱阵不能阵战硬战也。

现下,官军兵力四分,又尴尬城上,散乱城下,黄巾休整许久,养精蓄锐,又攻了官军不备,官军被杀了个措不及防。

黄巾三分之骑兵,骑兵速度极快,城下官军攻城队,要么稍远点是盾阵,要么挤在攻城梯下挤了一堆,要么则是毫无防护的弓弩手队。

骑兵集群而来,大地震动,蹄声如雷,官军士卒遇骑锋,如若白雪见日,快速消融。

一处官军弓弩阵地,黄巾骑兵冲来时,官军弓弩手一时还未溃散,还发弩攻击,一波凌乱的箭失,黄巾落马者了了。

顷刻间,黄巾骑兵冲近。

战马冲锋的势头,如山岳压来,官军弓弩手满脸骇然,手抖得弩箭都掉了,放不到弩机上去了。

终于,官军弓弩手的士气溃了。

“逃啊!”

忍不住恐惧的弓弩手丢下弓弩转身就逃。

人两条腿,哪里逃的过战马四蹄。

一名溃逃的官军弓弩手,闻身后隆隆蹄声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黑影带着风呼啸撞来。

彭!

官军弓弩手只感觉腰背一痛,整个人飞起。

“啊~”

一声凄厉惨叫。

被撞倒在地黄巾弓弩手被一一连串的马蹄踩踏而过,慎人的惨叫声响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马蹄声中。

一部五十人左右的弓弩手,被黄巾骑队一冲,便被淹没在了骑兵洪流中。

骑兵冲过之后,弓弩手列阵的地方,除在边上的两三个人侥幸逃脱了追杀,未来的及逃的人,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

满地倒的都是人,地上躺着的都是被战马踩踏的凌乱尸体,侥幸活着的几个,不是腿断了,就是脖子被断了,要么手被战马踩断了,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骑兵过一阵,人命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了一片。

骑兵速快,瞬息就绕城冲荡半圈。

城下之官军,半数已溃散,余下半数,溃散不远。

城下后继兵力已无,那些爬到了城头的官军士卒,瞬间就进退不得,后路已无,城头官军大乱,本来步步推进之势,瞬间变得步步溃败。

不少官军士卒大急之下竟然翻过城垛,急不择路的跳城而下,不知多少人摔断了腿。

黄巾力士军上城,人高马大的黄巾力士军,手拿大刀重斧,对着人连砍带剁,头颅滚滚,官军士卒骇然,仓皇退却,从楼梯,退到楼梯口,又从楼梯口,退到了城墙上,又在城墙上被不住往回压。

周仓一刀把把面前一官军甲士噼死,刀卡在官军甲士的肩胛骨中,一时拔不出,周仓抬脚一脚把人朝官军人堆踹去。

已死了个半透的官军甲士被周仓一脚踹的连连后退,彭的一声撞到了官军人堆之中。

“降者免死!”

周仓一抖刀上鲜血,一声怒吼,声喝城头官军投降。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顷刻就是攻守易势,城头之上的官军被围的死死的,官军被两头堵在城头上,再无一点退路。

满城皆是降者免死的喝声。

往城中看,黄巾人流纷多,往城外看,城外官军已被杀散,溃不成军。

见大势已去,官军士卒不得不弃械投降。

再说直朝董卓冲去的那部黄巾,黄巾骁将廖化领骑兵百人,直冲董卓本阵。

边冲杀边大呼,“斩杀董卓!”

一人呼喊,百人呼喊,声势浩大。

“斩杀董卓!”

“莫走了董卓!”

“斩杀董卓!”

……

董卓本阵本还有兵力,且还有西凉精骑在旁,若董卓要止住官军败退之势,不是不可能。

但被黄巾骑兵冲到近前,黄巾骑兵威势赫赫,一副不杀董卓誓不罢休模样,再加上官军大部此时溃如山倒,董卓手中自保之兵不缺,然董卓惧了。

“走!快走!”

董卓呼喝麾下西凉骑快逃,他带着西凉骑兵,丢下步队直接逃了,他这一逃,官军最后一丝胜机也无了。

第五百零三章 中路突破 一场追逐厮杀,到天黑才至。

是战,官军大部尽溃,黄巾杀数百,城头捉近千,黄巾骁将廖化领百骑紧追董卓不舍,终被断后西凉骑都尉赤支儿拦住, 两人相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黄巾骑兵不如西凉骑精锐,黄巾骑颓势,廖化败退。

黄巾一场大胜,军心大震。

南栾城,张角令黄巾趁夜整顿人力,拾捡满地遗落兵器,又从官军营寨中搜刮得很多官军未来得及带走的物资,黄巾后勤大为充沛。

于夜,守城二十日,黄巾终得一日安稳,疲惫不堪的黄巾士卒,入夜不深,便睡倒一地。

此时,危急已解,张角终于有空回想白天之事。

想起白天孤身入营那少年,此时想来,张角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彼时那少年言辞气度,处处不凡。

不由得,张角眉头微皱,手指沾起药碗里的水,在矮几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张角手画了一副相图。

视之,俨然与李孟羲五分相似。

张角皱眉, 细细打量起来。

一看,张角惊疑。

相图之中, 见眉澹唇薄,命宫窄狭,竟是一副早夭之相。

可再一回想,白日所见,那少年目孕虎龙,神采勃昂,怎会是早夭之人。

奇了,张角摇头,伸手擦去矮几上的相图。

一夜无事。

于夜,官军溃兵沿路奔逃,竟渐渐积少成多,溃散之官军,竟重聚了七八成人力。

城急之时,张角等到傍晚突然发难,为的就是不久就天黑,就算反击官军不成,天不久将黑,彼时黄巾大部已出城, 不胜,黄巾众人趁天黑奔逃,也能活不少。

张角算计稳妥, 也因稳妥,张角算计到了天黑,他张角能用夜色,官军依然能借夜色得以从容逃脱。

逃窜的董卓见再无黄巾追来,冷静下来的董卓顿时怒从心头起。

想不到,会被黄巾杀的如此狼狈。

再一想到刘玄德只撤了十里,这厢溃败若被刘玄德知晓,刘玄德再趁势反卷而来,军功岂不又被刘备抢了。

想到关键处,董卓难得明智了一回,他令骑兵尽散出去,往后,趁夜沿着大小道搜寻聚拢溃兵,要天亮前,聚拢起大部人手,而后,在刘玄德未来之前,赶紧诛灭张角。

一夜,官军骑兵奔走南栾大小大路搜寻,竟然很高效的把官军溃兵收拢了七八成。

这要是让李孟羲知道骑兵在聚拢溃兵一事上有如此高的效率,那李孟羲就会明白,肯定会无论如何,都要时刻在手中保留一支骑兵队。

骑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唯一快速的通信手段,意味着,若兵败,士卒四散奔逃,逃的哪哪都是,若是不设法聚拢人手,则溃败就必成不可收拾之状。

而聚拢人手,步兵不能,步兵机动太慢,围堵骑兵,一骑半日可奔走大小道路几十里,大小路口几十,

百骑半日便可搜尽方圆二十里所有路径。

有百骑,半日便能聚拢起方圆二十里所有溃散士兵。

故而,纵溃败,手有骑兵百五十骑,亦能半日聚拢溃众,可卷土再来。

而若无骑兵,想聚拢大部,绝无任何可能。

天微微放亮,董卓急不可耐,匆匆令清点兵力,清点得,有兵力一万两千余。

有过来万兵力在,董卓底气仍足,整顿人马之后,卷土重来,复向南栾城去。

与此同时,养精蓄锐一夜之后,天刚亮,张角亦令黄巾全军离城,追董卓而去。

昨晚,官军骑兵屡屡近城,足以猜出,官军仍会再来。

董卓欲再战张角,张角亦要战董卓。

两下相向而行,半午之时,两下碰到。

南栾城往南二十里,一处无名之地,地处荒野,一片开阔。

董卓部和张角列阵相对。

董卓阵势左右,西凉骑三百余成骑队成十数队,左右各半,为中固而出两翼之势。

张角则两翼放步队,左右两角步队,皆是手持长竹长椽长槊之长器队数百。

此长器队,所持之长竹长椽,数丈之长,单人不可持,黄巾士卒两人持一长竹,聚成如林长器枪阵。

黄巾骑队,则在黄巾阵势之中,列队突前。

如今是,官军士气稍低,黄巾士气盛强。

张角令黄巾全阵压上。

“杀!”

黄巾这边,一阵喊杀声起,黄巾全军皆动。

黄巾动,董卓也下令厮杀,官军亦列阵向前。

黄巾骑队在前,却并不冲锋,而是约束战马,缓缓慢行,只比黄巾步队的速度快上微微一线。

与此同时,官军骑队也动,西凉骑军一动,便势如闪电,向张角左右两翼包抄而来。

最先接战的,乃是张角左右长椽枪阵与西凉骑军之交锋。

西凉骑弓马娴熟,冲阵未至,箭失便先朝长椽枪阵中的黄巾射来。

虽长椽枪阵之中的黄巾皆是甲士,然,时不时纵有长椽士中箭倒地。

前排倒地,后排有黄巾甲士立刻上前接住长椽,把长椽抬起,削的尖利的长椽直直的指向西凉骑兵。

西凉骑兵冲近,黄巾长椽一根接一根,又长又密,西凉军不敢撞阵,只能退避,开始绕着刺猬一般的长椽阵势绕圈寻找破绽。

与此同时,西凉骑兵不停用骑射向长椽枪阵抛射箭支,长椽枪阵之中,黄巾弓弩手亦用弓弩还击。

一时,攻守两方相持不下。

再于步队,黄巾与官军步队,自百五十步外开始,压着步子走,到七十步,弓弩手开始边走边射,三十步,黄巾阵势中间压着速度的骑兵队开始突然加速,紧随骑兵之后,一部明显精锐的黄巾精锐之军跟着骑兵部队勐地冲出。

三十步,骑兵冲锋只需要瞬间便至。

黄巾骑兵不躲不避,正冲向官军中部。

两下碰撞,官军中阵枪盾阵被骑兵撞的一阵不稳,黄巾骑兵撞阵而死者亦多。

然后,以黄巾力士军为首之黄巾精锐,紧随骑队冲阵势头之后,狠狠撞入。

有骑队借充冲势溃阵,再有黄巾全部精锐步队集中突破,官军中阵为破,黄巾瞬间撕开了官军阵型。

第五百零四章 不谈降事 官军阵型被从突破,马上势颓。

黄巾骑兵像早有预谋一样,黄巾骑队冲阵,冲片刻便向两边退。

时机竟然恰好,黄巾骑队冲完就向两侧脱离,正好给后续步队腾出了作战空间,若不然, 此前骑后步之战术,步骑配合不便,且骑队亦会阻碍步队兵力展开。

于整个战场,官军阵中被突破,劣势,于黄巾,西凉骑兵骚扰黄巾两翼, 被长椽枪阵拒止,均势。

总而言,黄巾上风。

中路突破之黄巾骑兵,稍一冲阵而后脱离之后,立刻分成两部,一左一右朝本阵回援。

黄巾骑队意图明显,是为西凉骑兵而去。

西凉骑兵毕竟精锐,临阵应变反应极快。

见黄巾骑兵杀了回来,西凉骑立刻放弃对黄巾两翼的骚扰,向更远处脱离。

西凉骑逃,黄巾骑队紧追不舍。

黄巾官军两方,皆暂失骑兵之力。

然,于此时,黄巾两翼不复被西凉骑兵骚扰,黄巾后翼也将无被西凉骑兵袭扰之忧虑,黄巾侧后两翼安稳。

于官军,官军侧翼后翼也是安稳,但官军阵势中部, 被黄巾集中精锐突破, 眼看全军阵势变形, 颓势难以挽回。

战场形势明了了,黄巾把官军阵势凿穿一分为二之时,胜负就将分明。

张角胜董卓一筹。

张角明显用的下等驷对上等驷的方法,以兑子换得优势。

官军之上等驷,为董卓麾下西凉精骑。

张角则用两翼加强枪阵,拖住西凉骑兵。

固然,张角亦可用黄巾骑队阻拦西凉骑,然此上等驷对上等驷之法,不能使黄巾占优。

故,张角以长椽枪阵此下等驷,兑子董卓西凉骑军。

至于董卓若不攻侧翼,长椽枪阵不能建功,到时黄巾骑队再出不晚。

好在,黄巾侧翼暴露,董卓真派西凉骑来攻侧翼,正中张角下怀。

董卓上等驷一时被拖住,然后, 张角之上等驷骑队,与中等驷黄巾力士军并所有甲士,集中中部,步军精锐和骑队合力,冲击董卓中部步阵。

然后,上等驷与中等驷合力对中等驷,黄巾成功撕破官军阵势。

此时,黄巾左右两翼之下等驷,长椽枪阵,已被西凉骑的箭雨骚扰的摇摇欲坠,眼看张角侧翼要失,但此时,黄巾骑队回来了。

然后,黄巾侧翼得以稳固。

张角一番操作,换得黄巾优势。

战不半刻,黄巾精锐突破了官军阵势,把官军阵势撕成了两半。

官军阵势不稳,阵型已乱。

董卓见事不可为,下令撤军。

黄巾趁势追杀一阵,便又停了。

黄巾骑队和西凉骑交锋,又被击溃,此所以张角不敢全力追击官军之原因。

黄巾骑兵单与西凉骑作战,难胜。

早前,董卓领西凉骑千余轻突冒进,张角设计围杀西凉骑兵之时,屡屡三五百黄巾骑兵,被不到百人西凉骑冲溃。

黄巾骑兵只能缠住西凉骑队,而不能阻挡。

董卓败阵,虽败,军力并未残损多少。

张角见董卓退却,下令缓进。

徐追两里地,至一荒村。

张角令以荒村为依托,就地驻扎。

同时,令黄巾士卒多找湿柴。

一日过。

二十二日。

董卓整顿军力,再与黄巾求战。

逼近黄巾所驻扎之村落。

董卓见,这荒村之中,大起浓烟,浓烟遮蔽,一时竟不知村中虚实。

董卓不知究竟,竟一时不敢进攻,只令弓弩手远远的对着浓烟遮蔽的荒村漫发弩箭。

十数轮箭雨之后,荒村之中,悄无声息。

董卓见有怪异,令士卒摸进荒村查看。

士卒入村,片刻后回来禀告,说荒村之中,尽堆湿柴,村中一人也无。

“哼!装神弄鬼!”董卓冷笑。

忽又斥候前来禀告,说见黄巾急奔逃向南栾。

董卓以为,黄巾这是声东击西,连夜逃了。

可见,黄巾仍惧与官军阵战。

和贼首张角阵战无数,张角何有野战大胜之时。

董卓知张角又想龟缩城池,令全军追击。

前方,张角早已列阵等候。

又一战,董卓以西凉骑全压左翼,为一侧强出之势。

张角也以骑兵全压左翼,针锋相对。

对阵,相攻。

官军与黄巾步阵相接,仅剩二十步时,突然黄巾阵中赶出黄牛数头,黄牛尾后接绑柴捆。

黄巾点牛尾柴捆以火牛阵冲阵。

火点牛尾,黄牛发疯一般朝官军撞去。

黄巾力士军趁机尾随火牛阵冲阵,又抢占先手优势,突破官军阵势。

此时,黄巾骑队和官军骑队侧翼交锋,纠缠不下。

黄巾骑兵毕竟稍多,若刻意纠缠,西凉骑兵不能脱身袭扰黄巾本阵。

仗火牛阵破阵先手之利,黄巾又撕破官军阵势,官军阵势乱,董卓下令撤军。

官军步阵退却,黄巾骑兵拦不住西凉骑,被西凉骑兵脱身而去。

这前后两战,黄巾连连小胜,虽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未能大部歼灭董卓麾下军力。

与涿州义军刘玄德那个小军师约定,黄巾要残损要残损董卓军力。

可董卓部官军,军力远在黄巾之上,官军万余,七成是甲士,再加西凉骑军之勇悍,能连胜两阵,已是不易。

张角目视董卓军远撤之行迹,眉头紧皱。

张角下令,全军撤退,回南栾。

——

二十三日,已是下午。

南栾城东十几里,义军在此扎营足四日了,然而未见黄巾如约前来。

李孟羲天天守在路口等,张飞冷嘲热讽,说张角肯定逃了,人张角是贼,哪会与你讲道义。

李孟羲也疑惑,张角当真直接逃了。

太阳渐渐西落,眼看又傍晚。

忽然前方斥候回来,说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来了,为首有一旗,上书“天公将军”

李孟羲和刘备相视一眼,暗道,终于来了。

“走!”李孟羲和刘备一起,还有关羽张飞,还有义军骑兵队,关羽部战兵,朝黄巾来向迎去。

不久,李孟羲半路撞见狼狈不堪的黄巾人马,见黄巾人马,个个灰头土脸,浑身浴血,伤兵累累,好多黄巾士卒,停住一站,手拄着枪,身体就挂枪上靠着支撑着歇息,一副绝境之军模样。

马上,张角见迎来的涿州人马中,一面刘字大旗之下,旗下双耳垂肩之人。

刘字大旗之下,刘备也好奇观望张角。

近了,两方人马碰头。

离近再看,张角见刘备面宽厚,大耳垂肩,生就异象。

刘备见张角,见此人不过一半老道人,身披道袍,灰头土脸。

张角翻身下马。

刘备亦翻身下马。

下马后的张角,竹杖弃地,膝盖一屈,头低下,作势就要跪下。

一人抢步过来,一双有力大手,稳稳托住张角手臂。

“你便是张角?我家羲儿与我说了,此番是你部黄巾众人,数万穷苦之众托付于我,乃托付,便不谈降与不降。”

张角一下愣住了,他愕然,抬头,见面前大耳垂肩之人,脸上带笑。

未等张角,再做何感触。

刘备回头,令,“二弟!着你带人,堵住董卓!”

末了,刘备伸手作请,“来,我军温粥已备数日,此时喝,不烫不凉,正好。

其他,稍后再谈不迟。”

张角耳边,响起一声冷哼。

视之,乃一豹头环眼面似锅底之黑汉。

张角看向黑汉时,黑汉恶狠狠的一眼瞪过来,而后气的拨马离开了。

旁有一小少年过来。

少年笑着,“我还以为你张角死在阵中了呢!来,粥已备好。”

涿州大耳面色和善,但看的出来,涿州大耳七分伪装,三分冰冷。

此少年,则是十分真诚,眼中一点也无对黄巾众人的厌恶。

第五百零五章 以退为进 张角部,包括张角本人,迷茫又忐忑,又拘谨无比的,被刘备领到一处地方。

眼见,一大片空地,满地摆的都是陶瓮,不知是几百瓮,还是上千瓮,十分之壮观。

李孟羲手指满地陶瓮,谓张角道,“此处备下可供四万人可食之粥,你部自便分粥,而后,可就于此扎营,诸事你可自决。”

说完,李孟羲匆匆离开了。

刘备不愿和张角过多交谈,假惺惺的客套两句,也就走了。

张角站在一大片置地的陶瓮之前,他满眼迷茫。往旁边看,官军营寨在北稍远,涿州义军营寨齐整,有一道车阵相隔,能见到义军营寨之中有士卒探头这边观望。

然,除此以外,涿州义军一个过来看管的人都没有,竟放任黄巾自为。

张角回望身后黄巾众人,黄巾众人神情忐忑,众人不安的四处张望。

张角定了定心神,下令黄巾各部前来分粥。

人是终于来了,李孟羲把粥熬了几天了,不知加了多少次水,人终于来了。

疲惫不堪的张角部开始分粥之时,与此同时,张角部漫长的行军队伍最后面,关羽率部堵在路中,挡在黄巾尾巴之后,谨防可能追来之追兵。

李孟羲刚到,问关羽可有追兵前来,话音未落,大道尽头烟尘滚滚,追兵转眼杀到。

追来的是一彪骑兵,关羽见大队骑兵冲来,手中偃月刀一举,在其身后待战的弩手立时上前。

弩手抬起手中早已上好弦的强弩,稍把弩往下一压,对着冲来的骑兵,立刻扣动弩机。

弓箭砰然炸响,弩箭嗖嗖飞出,弩箭飞出三十步后,噗噗的钉在地上,钉在了西凉骑兵面前。

“吁~”西凉骑兵被弩箭阻路,连忙勒马,战马人立而起,堪堪停住了冲势。

烟尘飘飞,西凉骑队中上前一人,正是董卓。

董卓怒气冲冲质问,“某追黄巾而来!何故阻拦?”

义军这边,李孟羲走出,来到两军阵前,看董卓追的灰头土脸的模样,李孟强忍住想笑的冲动,他直了直身体,整了整衣袖,然后清了清嗓子,而后,认认真真的朝董卓拱手一记大礼,礼毕,瞪大了眼睛,装作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呀!董公竟为追张角而来?真是不巧!张角已率部降我,董公迟也!战事已了,还请董公,自去!”

董卓气的发抖,脸色有发青趋势,“你……你……”董卓脸上肥肉气的乱颤,咬牙切齿的手指着李孟羲,气的手指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孟羲浅笑澹澹,甚至还朝董卓眨了眨眼。

最后,看董卓气的要炸,李孟羲甚至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

董卓脸色阴沉,恨恨的看了李孟羲一眼,一拉缰绳,调转马首,鞭子一抽,“撤!”董卓极不甘的下令撤军。

西凉骑来的快,退的也快。

李孟羲都为董卓感到可怜了,董卓费心费力打了二十多天的城,眼看城破,张角逃了,眼看要追上张角,张角投刘备了。

城董卓打,人董卓死,最后什么没落着,真可谓是赔本转吆喝。

目视董卓大军离去,李孟羲看向关羽,“走,关将军,咱也回营。”

关羽点头,领兵回营。

再说就李孟羲拒止董卓这会儿,黄巾张角部。

说张角部一路匆匆逃遁,被董卓追的仓皇不堪,然后稀里湖涂的就来到了涿州义军军中,然后竟然没被为难。

饥肠辘辘焦渴难忍的黄巾军众,竟然来了就喝到了香甜的小米粥,且小米粥还温热可口,不烫不凉,喝着刚刚好。

不管张角部黄巾归心义军与否,一碗粥之后,黄巾军众至少安心了许多。

义军有充足的招抚经验,也有一整套的招抚流程。

就拿粥来说,选小米不选麦子和高粱,因为麦粥沉底,麦粥稀如清水,而高粱粗砺挂嗓子,口感都不如小米好。

既然要拿粥笼络下人心,那么,拿一块白面饼是必然比拿一块发霉的面饼容易笼络人心的。所以,既是为笼络,反正笼络的时间也不用持续太长,事后朝三暮四也无妨,黄巾初来,用小米粥笼络其心,待其归心,再换回粗糠也行。

用小米粥不用其他,就这一点,李孟羲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了。

还有,同样是为让招抚之效更强,粥非要温热可口才行。要是人喝了一口,烫的哭爹喊娘,招抚之效,肯定大减。这便又是一处细节。

还有,留给黄巾众人陶瓮,每瓮边上,放着几摞子木碗,这些碗,穷尽了义军之后勤力量。

碗不多,张角部数万,碗只两千余,然多了这些碗,就显得义军周到无比。

这便又是面子工程。但不得不说,面子工程有时甚是有用。

更周到的是,每个陶瓮里,放着一柄木勺子,以方便黄巾众人盛粥。

每一个细节,义军全考虑到了,这不是临时起意能达到的尽善尽美,而是自出涿州以来,屡屡有招抚相关之事,李孟羲也好,刘备也好,义军也好,以细微处观之,单就招降纳叛这一点,义军已有充足的招降经验,和经过数次完善之后,很成熟的招抚方法。

谁家投降的降兵,投诚第一日,会无有忐忑与惊慌?

然来投之张角部,还就没有惊慌。

不仅不惊慌,吃了粥,减缓了饥渴的黄巾军们蹲在地上,枪杠肩上,刀放地上,有兵刃在手,有自保之底气在,黄巾军士们频频朝旁边义军营寨看,对义军,黄巾众人万分好奇。

黄巾军中,众黄巾将领和普通士卒一样,吃了粥,蹲地上休息,黄巾众将也是朝义军营寨那里看。

黄巾军中有一人,虬髯黑面,壮如铁塔,此人衣甲之上血迹斑斑,身上铁甲遍是枪戳刀砍的痕迹,铁甲已残破,好多地方,甲绳已断,铁甲片系熘着,眼看要掉。

此乃周仓也。

周仓站着,叉着腰,极尽目力向望不远涿州义军营寨中看,只看到涿州义军营里人多,其他看不着。

黄巾将领廖化,也蹲在地上,目光也朝涿州义军那边看,廖化附近一圈人,十个有八个偏着头往涿州义军营寨在处去看。

虽说,李孟羲不说张角降与不降,但值此时,义军以退为进,先施粥,施了粥也根本不提降事,黄巾中反而不少士卒心想看这涿州义军行事和气,未见凶恶,不似董卓残暴,降了这涿州义军,或许也不错。

义军给了好多粥,粥是香甜可口的小米粥,粥半稠,喝着最好,且粥不冷不热,喝着别提多舒坦,又有碗,又有勺,就这么点儿东西而已,未一个时辰,就让黄巾士卒好多人对义军不再抗拒。

义军招抚法之强,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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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歇歇,就一章。

明天恢复万更。

第五百零六章 我若是董卓 转眼傍晚至,李孟羲和刘备关羽等人,商量张角部该怎么处理。

“照俺说,剁了狗张角,再收其人马,有何难的?”张飞眼瞪着,手里肉骨头啃个不停含湖着说着。

张飞说砍了狗张角,刘备不做评价,只是悄悄观察李孟羲的反应。

见李孟羲撇了撇嘴,刘备就知,李孟羲不看好张飞的处理方法。

以刘备来看,搅起天下大乱之罪魁祸首,贼人张角,砍了他张角一点不为过。

然,如今张角部来投,杀之也是不妥。

刘备察言观色,又递一根羊肋给李孟羲,问,“以羲儿来看,张角部如何处置?”

李孟羲接过羊肋,顿了下,皱眉想了一下,道,“三将军所说,杀张角,倾吞其部,不失为一法。

张角人望甚重,黄巾多听其命,张角在,我军则无法尽收黄巾之心。”

“然,张角毕竟投我,若杀其人,黄巾必大乱,到时,张角部众若散或逃或与我拼杀,一者死伤必多,二者我军再收黄巾之心,难也。”

说到此处,李孟羲抬头看向刘备,问道,“玄德公应该还记得吧,我军破文安县之时,攻青云山之后,这两处,招抚大异也。

破文安县之后黄巾俘虏,半月尚不能化为己用。

而青云山黄巾,黄巾主将率部降我,当时,只一日,我军尽纳黄巾人力。

此二者,大异之况,用于今时,杀张角,同文安县之时,化用张角部军力,非半月月余不能;不杀张角,为青云山攻山之后,那张角率部投我,我与张角言明,不谈降与不降,用一词,【托付】也。”

旁边张飞不屑的哼了一声。

看向一脸不屑的张飞,李孟羲接着道,“何为托付?他张角全部,一人一马,尽归我所有。”

“我意,以最快之速度,纳张角部军力为我所用,故,不乱其制,不乱其军心。其制在,则力全,其军心在,则士气全,如此,我军方得力全气盛之张角全军为用,而非只得,数万不能用之民夫。”

说到这里,李孟羲定计,他沉吟道,“我军万不能斩杀张角,若斩张角,则黄巾众人兔死狐悲,人心必乱。

我军欲化黄巾人力为己用,黄巾人心乱,则我欲用之人力亦乱。

故不仅不能斩杀张角,还应使张角能跨高头大马,四处巡视,使黄巾众人能见。

张角一人,黄巾万千眼目盯之,见张角安然,黄巾众人则必安稳。”

话说明白了,李孟羲是想直接把张角部以最高效的方法倾吞为己用,因而,不用杀张角大肆屠戮黄巾大小头目之法。

铲除异己之法,虽然也有用,虽然效果也好,但,此法太简单粗暴,化用人力,要耗时日久,不如全盘倾吞法快捷高效。

李孟羲计策陈述,刘备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李孟羲的决定,不把张角视作黄巾贼首了,就把张角看成普通黄巾一部,就如当日青云山黄巾一般。

刘备李孟羲关张二人,都在吃肉,只是骨头,好肉全给伤兵营送去了,几人是在啃骨头吃。

之所以杀羊,是为取羊肠线,是为制备羊肠线救济张角部。

张角部的人力,也是义军人力,张角部苦战数月,军中死伤必重,故而派军医过去救死扶伤去了。

义军军医不是太多,比医师更缺的,是缺乏足够的锻炼军医的机会。

内脏缝合术为大汉所无有,义军的军医只有每战战后,才遇到了那么一些几个需要断肠缝合的伤员,根本不够练手。

派军医至黄巾之中,也能使军医多得到一些锻炼机会。

军医早一天医术成熟,于义军本身,也是好事。

在李孟羲几人啃骨头这会儿,毗邻的张角营寨之中,军医田卜带着人,正找张角交涉。

本来,田卜等一众军医到张角营中说明来意之后,张角毫不阻拦,令田卜等人随意行走。

但过不一会儿,田卜就找来了,因田卜在黄巾伤兵营里,见到了重伤员。

胸腹受重创的黄巾伤兵,田卜觉得能救,用肠线缝合耳,但是要救,得把伤兵开膛破肚。

问题就在开膛破肚这里,田卜见识多,政治敏感也不错,田卜深知,若把黄巾开膛破肚,若黄巾众人一个不解,暴怒而起,反害两军和气。

故而,田卜特意找张角来商量。

“……肠子要是断了,不接上不缝好,挺不了两天,人必死。

要是把肠子缝好,人说不得,能有一线生机。”田卜略说了肠缝合术的风险之后。

张角迟疑,“得……开膛破肚?”

“必得开膛破肚。”田卜肯定的点了点头。

张角沉思良久,“随某来。”

而后,张角领着军医田卜等人,去伤兵营,见到胸腹受重伤的伤兵,张角给伤兵担保,说有一线生机,不缝断肠,则必死,问伤兵,可愿拿命一试。

张角在黄巾之中,威望甚重,有张角作保,脸色苍白的黄巾伤兵很豪爽的一笑,“那就试试。”

再之后,田卜与张角交代,借一顶帐篷来用,还有让黄巾众人离远。

张角一一从之。

要开始施术的时候,田卜等人准备充足,大桶小盆,肥皂水,酒精,热水一堆东西,显然有备而来。

军医田卜也操刀了好多场手术,他亲自在猪狗羊身上试了很多次,也在人身上试过,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田卜边做准备,边回想施术细节,而后交代躺在门板上的黄巾伤兵,交代其绝不能乱动,尤其缝肠子的时候,稍微乱动,人就得大伤。

一切交代完毕,田卜的助手把黄巾伤口清理完毕,田卜抖开一张被褥大的一大块干净麻布,盖在黄巾伤兵身上。

麻布之所以要盖,还是上次手术时总结到的。

麻布是为降低操刀医生的心理压力,也为集中医生注意力,同时,还减少伤者的恐惧。

李孟羲彼时猜测,麻布一蒙,说不得能提高百分之一的救治成功率。

准备完毕。

田卜剪开麻布,令,手术中专负责解剖的操刀手,屠匠屠信老人,动刀。

上次手术的时候,屠信老人吓得不轻,此次,好多了。

屠信老人手握磨的光亮一新的杀猪刀,刀尖对住黄巾伤兵侧腰处伤口,一屏气一狠心,手一用力。

“啊——”

黄巾伤兵立刻惨叫起来。

“莫乱动!”田卜低喝。

鲜血涌流,伤兵被开膛破肚。

帐中,一旁观看的张角,脸色微变。

义军这边,李孟羲根本就不知道田卜他们在干嘛。

李孟羲在啃骨头,骨头上的肉不好啃,啃了半天,肉啃不净。

李孟羲再一看,刘关张三人也是啃的艰难。

不由感到好笑。

李孟羲一思索,把腰间短刀顺手拔了出来,本想用刀剔肉,可再一看,刀没磨,锈迹斑斑,且刀又大,并不好用。

把刀看了两眼,李孟羲无奈收刀。

“某想起一事,”李孟羲迎着刘备看来的目光说道,“军中多有食肉之时,而军中烹饪,想必不会太精细,骨肉烂炖一通,士卒啃骨之时,也必如我等一般为难,迟迟啃不尽骨上之肉。

我看,不若配士卒一刮肉小刀,食肉之时,可尽刮骨让之肉。

再有,有时遇野果,或拔乡人萝卜,一时无水难洗,亦可用小刀削皮而后再食。

岂不便利?”

“嘿,这法子好,”张飞丢掉手中骨头,笑道,“俺家里就有小孟你说的小刀,平日里切肉刮肉,好用无比,可惜俺老张走的匆忙,未带来。”

汉代竟也有专门刮骨头上肉的餐刀,李孟羲明了。

再一想,一把小刀而已,需要个锤子技术含量,汉代怎么不会有。

李孟羲为吃肉这件事,想到的是蒙古人人手一把的精致小刀,因为有这样一把小刀,蒙古人能把骨头上的肉,吃的一点肉不剩,吃的干干净净。

于如今军中来说,平日都吃不上肉,好不容易吃顿肉,骨头上的肉干啃啃不净,性子急的人,吃顿肉,啃的越啃越气,越啃越气,吃一顿肉,没长了士气,反而把士卒气住了。

性子不急的人,肉啃不干净,也会有食之无肉弃之可惜之感,然后骨头丢了,可惜了半天,净想着骨头上的那点肉,于是军心不静不稳。

总的来说,李孟羲认为,如果吃一次肉,能让士气加五的话,那军中现状是只能加4.9,因为骨头上的肉士卒们没办法啃太净。

所以,每人配一把小型餐刀很有必要,有时刮肉,有时给野果削皮,有时抓了野物,可以剥皮,有时被毒蛇咬了,可以立刻用小刀把被咬的地上切出个十字形的放血口排毒血。

至于厮杀之时,有时跟敌军抱着摔滚在地,双方兵器都没了,此时把小刀抓在手中,一刀捅出便解决对手。

总之,李孟羲觉得,小餐刀不仅是餐具,其本身还具有处理野物,搏杀,工具等,各种作用。

一把小餐刀,性价比极高。

就啃骨头这一会儿,李孟羲就又弄明白了一点军事相关的知识。

干巴巴的骨头吃着没一点意思,刘备放下手中骨头不吃了。

他看向李孟羲,郑重问道,“羲儿,张角部已投,黄巾战事已了,余下,如何行事?”

往下如何行事,李孟羲皱眉想了半天,一时不能有答复。

他引转话题,道,“余下如何行事,容某好好想想,倒是眼下,有非常之忧。”

刘备身体前倾,忙问,“何为,非常之忧?”

“董卓也。”李孟羲道。

刘备眉头一皱,面有疑惑,盯着李孟羲,“董卓?”

“嗯,董卓。”李孟羲点了点头,面色平静,手中的骨头,实在没肉啃了,他随手把骨头丢入火中。

目视着火苗把骨头迅速烤的焦黄变暗,他沉声道,“那董卓,我等虽屡屡算计于他,使其屡屡受挫,然董卓必竟非是凡俗。

一而再再而三,我军深罪此人,董卓惧我军势,倒也能忍。

可如今,张角率部投我。张角为何?为讨黄巾之首功也!

正所谓,大利动人心,我忧者,恐董卓见利忘命,不得不防。”

刘备若有所思,暗暗点头,“羲儿是说,那董卓要与我军开战?”

李孟羲摇头,目光炯炯,“非也,董卓不蠢,他应知与我开战,无多少胜算。”

说到这里,李孟羲笑了,抬头看刘备,“敢问玄德公,兵争之时,正战不能胜,该当如何?”

刘备忽然若有所思,灵感突现,瞪大了眼睛,“……正战不能胜,谋奇攻也!”

“然也!”李孟羲笑了,刘备兵法见识有些水平了。

李孟羲又问,“奇攻之法,又当如何?”

刘备思索起来,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回答,“奇攻之法,火攻,水浸,羲儿你所说之渗透斩将法,木马谋敌战法……”

说着的同时,刘备也在考虑奇攻法种种,“我军扎营之处,无林无草,不惧火攻,无河无泽,不惧水攻,至于渗透斩将法,我军军纪有备,不惧渗透,且二弟三弟勇过千军,何惧他斩将。

木马谋敌之法,此法料想董卓不知。”

一通分析完,刘备眉头皱起,“诸般奇攻之法,皆需无虑也……”

忽而,盯着篝火沉思的刘备,忽然觉得周遭暗澹,他勐地抬头一看,天色暗了,一个灵感,突至心头,“夜袭!”刘备忽然惊呼一声,勐地转头看向李孟羲。

李孟羲笑着,点了点头,“某也以为,若董卓想谋算我军,其必试夜袭。”

言罢,李孟羲起身,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处营寨,“为防董卓夜袭,不妨做些准备。”

刘备深以为然,有备方能无患。

而后,刘备,李孟羲,关羽张飞,四人商议对策。

既然知晓董卓有大可能会趁夜袭击,众人的讨论自然就围绕如何防备夜袭展开。

“不妨通禀全军,说今晚可能有敌军袭营,夜里万一真有乱至,全军将士早有准备,不至惶惶。”刘备道。

李孟羲点了点头,“此法可行。”

刘备便令亲兵立刻全营传令,令今夜戒备。

想了一下,刘备又叫过另一名亲兵,令其去毗邻张角部,也令张角知晓。

李孟羲此时在想,若自己是董卓,该如何夜袭。

夜袭若想有最大成效,还不是真就杀入敌营斩杀多少,因但凡夜袭,不可能全军冒夜远袭,风险太大,而必是一部轻锐之兵,以小博大。

一部轻锐之兵,损失就损失了,但若能取胜,得利大也。

因而,一部轻锐之兵,多则数百,少则百数耳,纵能攻入敌营,和满营之敌厮杀,真就能斩杀多少。

夜袭之最大成效,在于敌军炸营之时,在于敌军自乱自伤。敌军炸营时之自伤,百倍于袭营斩杀之伤亡。

故,若夜袭,一应手段,全都应在迫使敌军炸营此一点。

李孟羲心知,若袭营,可使骑士绕敌营奔走,大肆呼喝惊扰,此可敲山震虎,若敌军不堪,我骑兵咋呼一圈,敌满营惊乱也。

此为,慑敌法。

李孟羲眉头稍展,董卓若用慑敌法,无惧也。

义军军纪严肃,不至被骑兵惊扰一阵,就满营混乱。

可,还有黄巾,若黄巾乱了,也是头疼。

想到这里,李孟羲忽然又意识到,若自己为董卓,要来袭营,毫无疑问,义军营寨整备,军力强横,而张角部,营寨草草,人马疲惫,张角部为薄弱也。

若夜攻,攻则攻张角部,张角若乱,再趋乱兵冲乱义军营寨,岂不美哉。

李孟羲眉头皱起,想了片刻,他叫来亲兵吩咐,令骑兵取义军旗帜若干,转交张角部,并让张角部收拢黄天大旗,立官军旗帜。

此狐假虎威之法,亦为藏弱之法。

思虑到现在,董卓惊扰慑敌不需忧虑,董卓攻弱亦有防备,所虑,便只有董卓强攻入营之厮杀之险了。

李孟羲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我军做一空寨如何?空寨立前,骗董卓来攻。”

李孟羲话一落,刘备关羽目光立刻看来,“妙极!”刘备拍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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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请一天假。

第五百零七章 董卓果袭营,神机妙算 为立假寨,军中人力物力快速调动了起来。

在野外扎营,所谓的营寨,最简便的扎寨方式是用木桩一个挨一个钉到地上,并排成墙。

得益于义军有夜间大练兵马所需,制作有大量火把架,现在有立营寨所需,火把架立刻就可以充当立寨时的木桩。

花时间不久,义军扎营处东南西北四向,各立了一处很突前的营寨。

李孟羲在东寨看了一圈,四周漆黑,他皱眉,令军士在营寨周围一圈插上火把。

按李孟羲所想,既然是要用假寨骗敌军进攻,那么自然作为假目标的突前营寨,最好还是明火执仗,一片通明,醒目非常的好。

这样,敌军来袭,别处一片漆黑,不知深浅,唯独突前小寨,火光通明,且能看到营寨里防备松散,如此,傻子也知道该杀向哪里。

营寨里应该做出一副防守松散的模样,李孟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防守松散,不难,撤掉巡逻队,令一众军士在营寨里,围着篝火,做谈天说地毫无警备之状,再大开寨门,敌军远视之,见有机可趁,便不会舍易取而转攻旁处。

大开寨门,撤掉巡逻队,令军士围篝火做散乱状,轻敌详计有了。

但李孟羲还觉得有极大不足,军士以身作耳,引诱敌军攻来,可敌骑呼啸至,徒几十散乱步卒,如何抵挡,岂不尽没于铁蹄之下。

思前想后,李孟羲觉得应该给寨中诱敌之士卒提供藏身保命之手段。

可用帐篷,帐篷里,放上许多柴捆,垒成柴垛模样,然后,敌骑来,守寨士卒立刻钻进帐篷,钻进柴堆中。

而后,待敌军冲入寨中,守寨士卒已经躲进柴堆里了,敌军就算想杀人,敌军乃是骑兵,急切间又不能下马把柴搬走,任凭枪刺刀砍箭射,伤不到躲进柴垛中的人。

然后,守寨士卒只需在柴垛中藏个须臾,很快,其他地方早埋伏好的人马便立刻发动了,把来袭之敌军顷刻杀败。

守寨士卒,只需有地方安全躲一分钟就足以自保。

于是,李孟羲又令人找来许多破烂帐篷,在假寨中把帐篷支好,再于帐篷里堆满柴捆,柴捆与柴捆之间,留出可供人钻藏的缝隙。

布置完之后,李孟羲又令士卒演练一番,只要敌军杀来,立刻逃入帐中,钻进柴堆里藏好。

士卒们演练了数番,一开始,众人争抢不让,帐篷入口小,有些混乱,但略操练了数遍之后,士卒们动作熟练多了,不再混乱。

于最后,假寨的完整状态完成了。

假寨是用木桩一根接一根拼成了木墙,于木墙之上,隔一段,便竖着一根火把,火把把营寨照的通明。

在营寨一圈,贴着寨墙,还立着一圈旗帜,多立旗帜为壮声势,于营寨正中,一杆李孟羲借过来的【刘】字大旗,在火把的光中,分外显眼,此旗乃是刘备的帅旗。

而后,于寨门处,没有寨门,朝外对着黑暗的那一向,门户大开,根本没有任何寨墙阻挡。

寨中,是许多帐篷,每顶帐篷前都有篝火,篝火旁,围着一圈烤火的士卒。

尤其特殊的是,李孟羲不让双腿盘膝那样坐着,因为万一敌军来袭,双腿盘膝坐着一时半会儿不能起来。

所以,李孟羲严令,所有守寨士卒,必须是坐柴捆上或是木头上,这样,万一有事,立刻能起身。

再看守寨士卒个人,个个穿甲,也就是,个个都是甲士。

还有特殊的地方,这些甲士,每人身后都背着一面大盾,盾很大,从背后看,盾把士卒脖子和脑袋全遮住了。

背后背盾这一点,是李孟羲试出来的,对加强背后防御很有用。

所有守寨士卒,全是刀盾士,一个拿长兵器的都没有,这同样也是考虑到撤退方便,拿着长兵器往柴堆里钻,磕磕绊绊,不如短兵便利。

令守寨士卒,一定十二分警惕,敌军若来,立刻往帐篷里钻,不必厮杀。

东西南北四向,各有突前的一个假寨,假寨之中的布置大同小异。

巡视一圈,见无甚大问题,李孟羲就在中军大帐等着,等董卓来袭营。这一顿好等,等的李孟羲哈欠连连,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告辞,回去睡觉。

夜色渐深沉。

很快过了夜中,过了子时,子时一刻,子时二刻,三刻,四刻……

各营寨中守着篝火的士卒一个二个哈欠连连的,他们围着篝火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时不时有人转头,往漆黑的夜色中瞄了一眼,看无动静,又收回目光。

营寨当中,帅旗耸立,营寨一圈,火把依然燃烧,火光通明。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已是后半夜了。

漆黑夜色之中,有一队骑兵,人衔枚,马裹蹄,牵马步行,此部人马走了近十里路,终于摸到了涿州义军扎营之处。

离义军突前营寨百步以外,无名骑队藏身暗处,涿州义军营寨中火光通明,人影清晰可见,又见他营寨中门大开,还见寨中挂一大旗,大旗之上,隐约能见上书斗大一个【刘】字。

西凉军骑都尉赤支儿见涿州义军扎营之况,顿时暗喜。

赤支儿压低声音,朝身后道,“上马!”

黑暗中,一众西凉骑兵,立刻翻身上马。

此过程中,战马稍有嘶鸣,但离的远处动静不大,涿州义军未发现动静。

西凉军毕竟精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西凉骑兵沉默一片,无声无息之中拉出了骑兵冲击的锥形阵。

锥阵最前,乃骑都尉赤支儿,赤支儿解下强弓,抓一支铁铤重箭在手,远远看了一眼百步外的涿州军寨,“杀!”一声喝令下,一踢马腹,当先冲杀而出。

“天公将军杀到!!”

“黄巾杀到!”

……

瞬间,黑暗中马蹄隆隆如雷,喊杀震野。

义军假寨中,正昏昏欲睡的守寨士卒,被突然的马蹄声和喊杀之声惊的一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了。

“走!躲躲躲帐里去了!”一什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就催促人赶紧躲。

嗖!

一声破空声袭来,笃的一声,箭钉在了什长身后。

危急之刻,什长也顾不得怎么了,只知道赶紧往帐篷里钻。

此时,西凉骑兵已冲近至七十步,为首的西凉骑都尉赤支儿手里弯弓放箭的动作刚收起,方才一箭,用的一石半的强弓,用的铁铤重箭,射人也射中了,然而中箭的目标并未倒下。

颠簸的马上,赤支儿眉头皱起,收回强弓,拿起马鞍边勾挂的长枪,继续挺枪冲杀。

只须臾,西凉骑闯入营寨,涿州义军营寨毫无阻挡,当先就是一顶帐篷,方才见,涿州守营士卒兔子一般钻到了帐篷里,一个不见在外边。

赤支儿一骑当前,人借马速,势如闪电,再加赤支儿也是董卓麾下有名勐士,这赤支儿手中铁枪一送一挑,怒喝一声,嗤拉一下,连刺带划带挑,一下把巨大的帐篷给挑飞了。

而后不待看清帐篷之中详况,熟于厮杀的赤支儿手中铁枪顺势噼砸而下。

卡察微响,铁枪砸在何物上了,竟然力有回弹。

当此时,帐篷飞远,无物遮挡,营寨四周明亮火光照来,一下看到,掀开的帐篷之下,是近人高的满帐柴垛。

仓促之间,只见柴垛,不见有人。

赤支儿瞪大眼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有诈!

西凉骑兵已鱼贯而入。

自知中计,赤支儿心中大急,立时急勒战马调转马首想撤,可身后,都是闯入的西凉骑兵,夺路无门,赤支儿急喊,“莫再进!退……”

话音未落,突然间箭雨嗖嗖射来,一时箭影纷飞,箭支噗噗入肉声四起,立时西凉骑兵大乱。

“退!快退!”

赤支儿提枪拨落照头的来的羽箭,顾不得其他,奋而狠提缰绳,其坐下战马希律律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然后后踢一蹬,勐地向旁边寨墙冲撞去。

卡察!

一撞之下,寨墙塌斜一块。

赤支儿跳墙而走。

跳墙而出的赤支儿还未来得及纵马再逃,不知多少箭失嗖嗖飞来,箭支入肉,噗噗数声连响,身中数失,赤支儿被射落马背,重重摔落地上……

没多久,人马息声,来袭之西凉铁骑,除数十骑逃走以外,余者尽没于义军东寨方圆三十步内外。

义军士卒押来满脸是血的赤支儿,马上,关羽俯身,火把一照,瞅见赤支儿头上缠一黄色头巾。

关羽顿时笑了,“羲儿料事如神也!你西凉军,果然假借黄巾之名前来作乱!”

“来人,押回去!”关羽挥手,令士卒把西凉军押回看管。

关羽所说料事如神之人,李孟羲,李孟羲这会儿在哄弟弟。

夜里本来睡的安稳,突然就有巨大声响,小弟吓得哇哇哭。

李孟羲哄着弟弟,他还在茫然,一脸茫然。

茫然好半天,李孟羲突然想起了,奥,是有人袭营来的。应该是有人袭营,就这么大点的事,嗨。

再说西凉骑兵袭营之时,义军这边准备充足,旁边黄巾因为被提醒,也知可能有人要袭营,也有准备。

慢了义军一步,这边义军把战事料理完,那边黄巾骑兵才匆匆追出。

来了黄巾一将,为首一人匆匆赶来,朝关羽抱拳,“可有我等用武之处?”

火光中,关羽瞅见对方头缠黄巾,顿时厌恶的转过头,并不搭理,“董卓人马逃东去了。”草草一句应付黄巾。

黄巾将领朝关羽抱了抱拳,“驾!”马鞭一挥,黄巾大队骑兵朝黑暗里追去了。

关羽本不想管黄巾的事,等黄巾骑兵追入黑暗中不见之后,关羽皱眉。

早前跟李孟羲商讨过,这夜间追击,追百二十步就够了,再远容易遇险。

“来人!”关羽叫来麾下骑兵,“追回黄巾众人,令其莫要再追。”

骑兵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又迟来一部黄巾甲士,黄巾甲士个个披甲带兵,一副早准备好厮杀模样。

为首一人,黑面虬髯,铁塔般一壮汉,手中拎的一把大钺,钺顿在地上靠腿放着,壮汉朝关羽抱拳,“敢问……”

“回!”关羽不耐,“战事了结,今夜已无事。”

说罢,关羽径自带人走。

看着关羽离去背影,周仓原地呆立半晌,扛起斧子,挠了挠头,“走!”

涿州义军料事如神,把来袭董卓三两下料理了,看在黄巾军眼中,对涿州义军又是佩服。

关羽到东寨,见满寨混乱,帐篷东倒西歪,寨墙一侧也被撞塌。

满寨堆的都是木柴堆。

忽然见木柴堆动了,柴堆上一捆柴被人推落在地,一勾镶小盾先出来,然后露出一人脑袋。

关羽见此,恍然,忘了这茬了。

“出来吧,无事了。”关羽令躲藏的守寨军士不必再躲藏了。

接着,关羽又问,“可有谁负伤?”

满寨问了一圈,负伤的有两人,一个是被弩箭射过柴捆,被射到小腿了。

弩箭穿过柴捆,力道大减,射到小腿就破了点皮。

另一人,也是负伤,西凉骑兵掷枪来刺,枪插到柴捆缝里,刺到了一人。

幸而,守寨军士都是甲士,有甲护身,枪只稍刺穿铠甲,伤到甲士嵴背,依然只破了点皮。

守寨军士一百零五,轻伤二人。

于之后,被惊扰而起睡不着的李孟羲,他穿好衣服,也给小砖穿好衣服,带着小砖去中军大帐了。

帐中,刘备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显然是心里并不宁静,在等消息过来。

见到李孟羲哥俩过来,尤其是小砖一抽一抽的在哭鼻子,刘备一下就乐了,过来把小砖抱起,抱在怀里哄。

低头看向李孟羲,“是董卓夜袭吧?”

“大可能是。”李孟羲打了个哈欠,平静道。

“应无事了。”

“嗯,应无事了。”

——

以有备算无备,此夜西凉骑兵来袭,义军轻伤两人,射杀十七,伤八十九,共计俘虏一百五十九西凉骑兵。

李孟羲听到射死才十七个,顿时就觉得,弓弩杀伤效率其实并不怎么高的。

弓弩营全营都在待命,弓弩手快千人,千把弓弩手埋伏西凉骑兵,一阵乱射,当场才射死十七个,伤的倒是不少。

李孟羲令军医立去救治西凉兵,非只是人道,能锻炼军医的机会可是不多。

西凉骑兵可是精锐,马好铠甲好兵器也好,不算俘获,就缴获的一百多套铠甲兵甲,再加众多优良战马,已是丰厚收获。

李孟羲于夜写下了战后总结。

“【扎营之伪寨法。

于营寨之外,四向另立数寨。

此数寨,可大开门户,撤巡逻队,再假做士卒懒散,以示敌以弱。

于寨中,四围多立火把,示敌以明。

再可于假寨之中,多立旌旗,高树帅旗于中,以示敌以重。

敌明见我弱薄重地,于是上饵。】”

“【于守寨作饵之军士,要则有五。

其一,众士卒禁蹲坐,只能坐柴捆、木桩之上。因,若蹲坐,突然有急,不能立起,逃之不及。

其二,守寨士卒,不必长兵,因长兵难藏,徒刀盾即可。

其三,守寨士卒必选甲士。

其四,守寨士卒身后必背盾增强背后防御。

其五,可于寨中置帐,帐中藏柴堆,万一有敌来袭,可入帐躲藏柴堆之中。守寨士自保片刻,营中足以反应。】”

写完,李孟羲和刘备关羽众人讨论,这假寨之法,能不能作为扎营常策?

讨论之后,李孟羲认为,可以为长策。

“【扎营之时,不设伪寨,则敌若夜袭,满营处处皆有遇袭之可能。

而若设伪寨,伪寨诱敌,功成若八分可能,则我军可八成防御成功。

于夜,于敌夜袭,于我守御,我无备,则敌夜袭成,我有备,则敌夜袭不成。

于是,八成有备之可能,为八成守御成功之可能。】”

“【由此,又反知夜袭之法。

夜袭之时,为防敌以假寨诱我,夜袭之时,最佳攻击地点,非是灯明火亮之寨门处,而反在漆黑无光之处。

又有,于漆黑无光之处,大抵为敌军寨墙也,此时可用破寨术,骑兵临寨,用绳套抓钩等勾挂寨墙,而后,战马后拽拉墙,一马之力,胜于十人,一骑一抓钩,轻倒一墙。

于是,瞬息破墙而入。】”

夜袭,必瞬破寨墙,破寨墙,必需绳套抓钩等物,要有绳套抓钩等物,则军中必有备,军中有备,然抓钩之物,非是常用军备,不必人人配备,由此,则有技术军士之架构。

如绳套抓钩等物,百人中有一人配备则便足矣。

而这个技术军士构想,李孟羲早就想到过了。

以前以为,步兵百人队,每百人,配抓钩军士一二,此二人同时客串刀盾手,充任百夫长护卫亲兵。

有时,遇到需要攻破敌寨之时,抓钩军士在身侧,百夫长可就近指使;有时,若是遇到严密盾阵,弓弩刀枪皆不能建功,此时抓钩绳套能有奇效,抓钩一抛,说不得就能勾住敌盾阵中一将领,勾之而出;又有时,于抓捕敌勐将之时,敌将悍勇,十几抓钩士,丢绳套亦或抓钩,敌将纵万夫不当之勇,被擒也,此为,擒将术。

这些李孟羲早就推导出来了。

于今夜夜袭之时,李孟羲意识到,除步兵之外,骑兵也有配备抓钩绳套之必要。

再结合早前时间所总结到的,骑兵配一条套绳,有大用。

一用,是战后抓满战场奔逃之战马,二用,骑兵若遇严整枪阵,冲之不动,骑射亦不能建功,此时,骑兵冲临枪阵,丢绳套套人,说不得,一骑套走一人,十骑套走十人,说不得绳套十幅,便破一枪阵。

第三用,为抓俘之时。

如今,再涉及破寨术,李孟羲觉得,抓钩的话,骑兵带着稍有不便,而绳套,于破寨墙之时,万一敌军寨墙平整,无借力之处,则绳套难以建功。

这两相为难了。

绳套能抓骑兵,能抓俘虏,能攻枪阵,很万用,但不太好用,用于破寨之时,不如抓钩,而抓钩,好用则好用,不能抓战马,不能抓俘虏,且抓钩不便携带。

想了又想,李孟羲想到了之前想过的通用军备。

通用军备是,军中辅助军备,开路时,得有砍树的斧头,得有锯子,挖河水攻的时候,得有铁锹,得有锄头。因而,军中辅助军备,得有斧头锯子锄头铁锹四种。

为降低后勤压力,实则可以把各种工具结合,使一柄锄头,这边锄头,那边刨子,可做工兵铲,工兵铲可为斧,可为锯,可为铲子,鞘一插,可为锄头,还可以当兵器,当投掷武器,可以用来煎鸡蛋,烤肉……

由辅助军备,李孟羲想到,骑兵配备的绳套,可以配一根绳套,再配一根抓钩。

此抓钩,不必船锚形的五爪抓钩,可以和兵器结合起来,比如,短戈。

拔寨之时,绳子一头绑上短戈,然后把短戈飞掷敌军寨墙,短戈就把寨墙勾住了,然后一拉绳子,把马一赶,敌军寨墙就被拉倒了。

可是,据李孟羲所知,军中短戈也好,手戟也好,短支虽说能勾挂,但是要钩寨墙,勾挂能力远不足用。

到最后,李孟羲想到了一个工具兵器两用的,能勾东西的兵器——钩镰枪。

钩镰枪,即为普通长枪刃外加一个倒弯钩的枪,此枪可刺可钩。

水浒中,梁山好汉用此钩镰枪,大破连环马。

于正史之中,宋军也仗钩镰枪与重甲骑兵作战。

钩镰枪和绳索乃绝配。骑兵配一钩镰枪,不论长短,长钩镰可作主兵器,短钩镰可作副兵器替刀剑,步战时,钩镰枪可作普通长枪,亦可用作破骑之钩镰枪。

尤其是于破寨之时,骑兵用绳索绑钩镰枪,然后把钩镰枪扔到敌寨墙之后,勐地把绳子一拉,钩镰枪之挂钩,便勾到了敌军寨墙木头之上,于是,可轻易拉倒寨墙。

由此,骑兵不必既带绳套,又带抓钩,又带短兵器。

只绳套,钩镰短枪,便等于有绳套,抓钩,短兵器。

此为减省士卒负重,降低后勤压力之法。

李孟羲在兵书中录记,“【骑兵配长短钩镰枪,配合绳套,可用于破寨。】”

第五百零八章 兴师问罪 董卓派人夜袭涿州义军,等董卓见到去时两三百骑,回来只几十骑,便知道夜袭未成。

虽说,夜袭之前,令西凉骑兵众人头缠黄巾,假冒黄巾军以便事后开脱,但董卓知晓,事已为,与涿州义军便再无转圜余地,今番使人假冒黄巾夜袭刘备,那刘备自然也能使人假冒黄巾反打回来。甚至刘备都不用找人假冒黄巾,黄巾已投刘备,刘备手里有真.黄巾!

董卓知事不可为,怕刘备真假黄巾之手不管不顾的来攻,董卓因而连夜令麾下准备淄重行囊,准备天亮立刻远遁。

董卓得到袭营失败的消息时,天都快亮了。

然而,当天亮之时,董卓部刚把淄重准备妥当,还没开始拔营,刘备兴师问罪来了。

关羽领数百骑军,八百奔袭之士,两个时辰奔袭二十多里,堵住了董卓部。

董卓见刘备来,龟缩营中,不敢露面。

张飞到军前叫阵,“董卓那厮,出来答话!”

“出来,给俺出来!”

“再不出来,俺带人冲杀了尔等!”

……

董卓此时万分后悔,心说早知如此,早些走了。

外面还在叫骂,部下不停来问如何应对,董卓心知,事到临头,躲也躲不过。

无奈之下,只得顶盔贯甲,大起仪仗,把卢植所留之朱雀青龙旗,大汉朱旌,赤槊银戈铜锤等一应朝廷仪仗,令军士一字排开,先出营去。

张飞瞅见董卓营里出来人,旗帜仪仗一个接一个出,人出了一串,才见董卓姗姗来迟。

董卓出营,先见张飞,又见不远刘备,董卓舍张飞,领着仪仗队去见刘备。

近前,董卓满脸堆笑,假惺惺到,“黄巾已降,我欲领朝廷兵马回洛阳面天子,玄德可愿一道?”

这董卓,又带仪仗,又说洛阳,又说天子,打的就是仗朝廷自保的主意。

董卓满脸堆笑,刘备冷哼一声,“来啊,带俘虏上来!”

立刻,从后边推上来许多五花大绑的俘虏,乌泱泱的,上百人之多。

董卓一看,为首一人,不正是都尉赤支儿。

刘备手指推到前边的赤支儿,冷声质问,“董公可识得何人?”

董卓装作不知,看了赤支儿一眼就,面露疑惑,明知故问道,“此何人也?”

刘备声冷,“昨夜有人袭我营寨,幸我军有备,抓得此人。

此部人马,虽以黄巾缠额,然审问之下,皆为董公部下,董公还有何说辞!”刘备咄咄逼人。

董卓心思急转,忽然董卓脸色一变,指着赤支儿一众俘虏破口大骂,“尔等黄巾贼人,胆敢血口喷人!某何曾与尔等相熟!”

说罢,又谓刘备,董卓义正言辞恨声说到,“此等胡乱攀咬之贼,何不杀之为快!”

董卓竟舍亲信如蔽履,刘备稍愕然。

赤支儿等一众俘虏,见董卓见死不救,顿时声急,“将军何不救我等!岂能如此!”赤支儿情急欲起,被身后刀斧手一脚踹倒。

见董卓不为所动,赤支儿怒视董卓,忿忿不平,“董公!怎轻我等如此!怎能如此!”

“将军救我!”

“莫弃我等!”

“将军救救我等啊!”

……

众俘虏,哀嚎求告。

李孟羲见此一幕,越众而出,目视董卓,眼神微妙,“董公当真不识此百余俘虏?”

董卓眼神躲闪,“不识黄巾贼人。”

李孟羲回头扫了一圈,见众西凉骑俘虏,个个愤满不平,转过头,李孟羲盯着董卓,沉声又道,“若是董公旧部,俘虏归还董公无妨。此百余人,当真不是董公旧部?”

“不是。”董卓依然否认。

骑都尉赤支儿,此时怒不能忍,“董卓!安敢轻我如此!”他恨恨地看向董卓,怒不可遏。

李孟羲突然笑了,“既非董公旧部,那某便全杀了,如何?”

董卓面色微变,又很快变回了满脸堆笑模样,“这些贼子,杀了干净!”

说罢,不敢久待,董卓匆匆抱拳一礼,打马回营去了。

“来啊,”李孟羲下令,“行刑!”

被绑的五花大绑的赤支儿等俘虏,被人按住肩膀,把头死死的按到了地上。

自知必死,赤支儿对旧主董卓的怨恨,达到了极点。

李孟羲听到了嗷唠一声,这赤支儿头发偏黄,胡子发红,好像是胡人,赤支儿嚎的什么,李孟羲没听懂,但听语气,像是骂人的话。

刀斧手们行刑了。

刀斧手们嘿嘿一笑,把刀倒过来,用刀背在俘虏脖子上划了一下。

天寒地冻的,刀凉哇哇的,刀背划过脖子梗的刹那,不知多少俘虏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然后,自以为必死的俘虏,茫然无比的被拉后边去了。

李孟羲看着俘虏们被押上了马车。

今番前来兴师问罪,李孟羲特意调了许多马车载上俘虏,就为转移俘虏快一点,能快点截住董卓。

本来是临时起意,李孟羲觉得,就算不灭董卓,也可以拿董卓袭营这件事,好好敲诈董卓一番。

比如,问董卓要一千杆枪,一千把刀,五百张弓弩,万支箭。

董卓若不从,就把俘虏砍一半,砍他个人头滚滚,董卓见杀戮为之惊骇,又值黄巾战事了却之时,董卓为自保,应该会花钱买命。

于是,刘备虽不想和朝廷兵马厮杀,但薅董卓羊毛的想法还是能有的。

义军于是就从董卓那里,敲诈来一大批军备。

总不能,他董卓偷袭一下就走,一点肉不掉吧。

本来,李孟羲就是为敲诈来的。

但,事与愿违,没想到,董卓此人,如此不要脸,直接把俘虏卖了。

李孟羲敲诈董卓的算盘,就此落空。

要说以义军军力,不管是调大军过来,全歼董卓,还是让关张二人直接杀入董卓大营直取董卓人头,都易如反掌,然,李孟羲有心有胆,刘备却有胆无心。

汉室正统仍在,董卓毕竟朝廷要员,杀董卓,如与朝廷为敌,不到逼不得已,刘备不能下定决心和董卓厮杀。

目视董卓大军一路向南匆匆离去,直到董卓全军走远,李孟羲收回目光,看向刘备,“西凉军俘虏咋办?”李孟羲问。

“羲儿觉得,该如何?”刘备反问。

李孟羲认真想了一下,很认真的说,“要不,丢河里喂鱼?”

“哈哈!羲儿说笑了。”刘备一下乐了。

李孟羲也笑了。

第五百零九章 观张角治军(一) 黄巾战事,已了。

贼乱最汹之巨鹿,黄巾战事了结。

天下黄巾之乱,想必也将了结。

往南栾城,大道旁,眼前是络绎不绝的人影,刘备回看无边无沿之行军队伍,不觉间,麾下已近十五万众。

此番,竟得讨黄巾之惊天首功,回想出涿州之时,不过一千余众,刘备思之,如若梦里。

天下乱局已了?余下何行,刘备茫然若失。

义军全军及张角部,再回南栾城,因南栾有城,休整便利。

南栾城有水有房舍有城墙据守,加之义军驻扎之地,离南栾只十余里,故而至南栾休整。

只半日,十五万众全至南栾。

义军驻扎城外城中,黄巾张角部,则在城外。

当时官军攻南栾攻之时,黄巾与官军鏖战累日,满城尸首杂乱,尚未收拾妥当。

南城没法进人了,城里城外,城头墙下及护城壕沟处,满是死尸,纵是天寒地冻时节,尸臭依然满城。

李孟羲进城了一趟,腐臭的味道让他恶心,走了半截,他便不去了,等城池清理干净再进城。

在义军士卒们去清理尸体的时候,李孟羲怕有瘟疫,特意给每人发了一条布条,布条上稍稍撒了一些烈酒,酒精的味道稍微能盖一点恶心的尸臭味道。

他还交代义军士卒,抬完尸体,切记不能立刻吃东西,回来后一定得先把手洗干净杀菌灭毒之后再说。此以军令言明,义军老兵应当能依令行事。

南栾城,大概是李孟羲所遇到的第一座长时间攻城围城战斗的城池。

于文安县,义军破城耗时未一日,于南和城,义军破城依然未一日,因而这两个城池,未遇到尸体堆积十几天满城死尸的情况。

南栾城虽不大,义军也未参与攻城,然古代攻城战的惨烈可见一斑。

作死的去看了城下尸堆,李孟羲觉得自己鼻子要失灵了,走老远,鼻子好像还是能闻到死人的臭味。

又感若是日后,战后清理满城死尸,必然会时常遇到,清理尸首过程中,防疫为重中之重,李孟羲又想起前段时间考虑过的呼吸面罩了。

以汉末技术条件,完全可以做生化防护级别的呼吸面罩。

于汉末做呼吸面罩,核心是用木炭作为吸附净化剂,技术关键则是,密封。

木炭一点不难弄,至于贴到口鼻上的呼吸面罩,皮革可以,麻布涂上油漆,涂上桐油,也可以有气密性,至于密封,用胶,鱼胶,树胶等一圈一粘,绝对可以。

有了呼吸器,不需太多,百二十幅,就足够抬尸体时候用了。

有木炭作为空气过滤芯材,反正是什么尸臭味道都闻不见了。

如果呼吸面罩麻烦,那简单的面罩应该有,麻布就可以,麻布再粗糙,也能提供一些防护。

再有,除防护呼吸,好像抬死尸的人,还得有手套,因为有些细菌病毒,皮肤接触也会感染人体的。

手套不难做,或许不必做,随便拿布条手上一缠,就能是手套,就像格斗家们的手套一样。

抬完尸体之后,布条解下,一烧,省事了。

李孟羲边想着防疫的事,边从城墙边离开。

马蹄声惊动了李孟羲。

李孟羲抬头看时,见张角正翻身下马,身后,领着一大群人过来。

原来是,张角看义军在清理城脚下尸体,便觉得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李孟羲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城墙脚下忙碌的义军士卒,李孟羲心说,我们义军防疫意识很强,你们黄巾……还是算了,省的再帮倒忙。

于是,李孟羲道,“不必帮忙,我军中人力足够。”

说着,看向张角,沉默片刻,李孟羲道,“走,去你黄巾营中看看。”

张角牵马,和李孟羲并排而行,其后,跟随黄巾众人。

不大时间,到黄巾大营。

张角部正在忙碌着扎营,人影纷乱。

李孟羲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忽而,李孟羲看到张角营中,车马繁多,往来不绝,顿时惊疑。

又有小孩子的哭喊声,李孟羲循声望去,瞅见那边一名头戴黄巾的黄巾妇人,正追着一个头戴黄巾的小孩儿跑,那小孩儿哇哇的。

没来过张角军中细看,现下一看,张角军中,好多妇孺。

哇哇哭的黄巾小孩儿,被妇人追上了,一顿打。

打完,见张角在近,妇人抱起娃娃,朝张角躬身一礼,而后离开了。

李孟羲抬头,疑惑看向张角。

迎上李孟羲疑惑的目光,张角神情带着三分恭维,和讨好,小心解释着,“那妇人,还有娃娃,乃我黄巾卷属也,非是黄巾。”张角陪着笑,“妇孺无辜也。”

话里话外,没说完的是,张角想跟李孟羲说的是,要是哪天要杀黄巾众人,是想请李孟羲饶过妇孺。

李孟羲眉头微皱,他疑惑看向张角,“你弟张梁部,我军截杀其军,张梁军中,妇孺老弱众多。

某本以为,是你张角守城拖延董卓,而张梁携老弱遁逃活命。

可你军中,为何也多有妇孺?”

李孟羲很是不解,张角既然要死守南栾,何不把妇孺老弱,全让张梁带走。

李孟羲问完,张角目视不远扎营的那一片妇孺众人,叹气,“众人不愿走也。”

明白了,有相当一部分老弱妇孺,愿誓死追随张角,宁可城破身死,而不愿就走。

到此,李孟羲沉默片刻。

张角部如此多的妇孺……

李孟羲眉头一挑,又问,“有如此众妇孺老弱拖累,你部是如何能行军迅速屡屡甩开董卓?此非常也。”

张角道,“妇孺老弱之众,老弱步履迟缓,孩童不能迅速,妇人为孩童拖累,亦迅速不能。

而大军若行,全军之统速,不在最快,而在最慢。

我全军行速,为妇孺老弱行速也。”

“故,为妇孺老弱,我军中多有搜集车马,使力强者拖车拉曳不能疾行之人,一车拖三四,再有青壮数人推车,如此,则无老弱之拖累。”

张角毫不藏私,把黄巾行军之法说与李孟羲,李孟羲极其诧异的盯着张角。

这板车接济之法,你张角竟然也知?

李孟羲惊讶极了。

黄巾军正把车架在营寨一圈围起,分明是要摆车阵,李孟羲指向车架聚集处,问,“你军中,车马竟不少,大抵多少?”

“板车四千有余,骡马牲口,多时有三千余,可屡屡遇战,牲口多有遗散,如今,牲口只余不到千头。”张角看来对黄巾军很熟,李孟羲所问,张角随口能答。

张角军中,有板车四千有余,这个数……李孟羲再一算,张角部,就四万人左右而已。也就,十人平均一辆板车。

(这么多?)李孟羲惊讶,瞪大了眼睛。

第五百一十章 观张角治军(二) 义军自出涿州,所遇事端繁杂,有遇老弱难行拖累行军;有遇车马缺少,不足载众;有遇工匠缺少木料,做板车不能迅速;有遇工匠消极对事,不能尽用人力。

于是,先后有了妇孺营之划分,有行军之时载人歇脚之收容车队,后来又有匠营之激赏法,有游骑商队之采买法,有游骑商队采买木料板车,又有工匠营屡屡改进生产,提高效率。

如此,方能使军中车马连做连购,累获车马数百,大解军中之急。

李孟羲本来对义军的后勤能力极为自豪,他不无自豪的想,天下无一处势力,会如义军一般越打,后勤不见削弱,反而越打后勤能力越强。

然而今见张角军中,车马之多,竟远胜义军。

再问张角是如何收拢如此多的车马牲口的。张角曰,每至一地,必先搜集车马牲畜,车马载人驼物,牲口留住不杀,用于拖曳之用。故,自黄巾起事之日起,终至积累牛骡牲口数千之巨。

李孟羲再一想义军的补给法,义军车马补充有三种,一种是工匠营自产,一种是缴获,一种是游骑商队采购,木匠营产能有限,缴获又不稳定,到最后,游骑商队才是后勤补充最有力手段。

游骑商队一天若遇村落十数,就能买到车马十数,而木匠营,月产板车不过几十。

黄巾搜刮过境,遇村落直接把车马牲口全部搜走,效率自然会高的多。

想到这里,李孟羲心里平衡了许多,义军是自己做,是拿钱买。肯定比不过黄巾四处搜刮。

李孟羲告诉张角,涿州义军能边行军边作板车,虽说月产不多,但日积月累,总归有所产出,与搜刮不同,涿州义军纵不遇村落,日日仍有板车进项。

说这话时,李孟羲是带着自豪和炫耀的成分在内。

张角察言观色,笑着听李孟羲说完。

而后,张角笑道,“我军也有木匠一营,也做板车。

只是,军中车马够用,木匠营多做兵器,不做板车。

至于做板车,难在轮毂也,最费时也在轮毂……”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张角。

板车生产流程,李孟羲很熟,最复杂的的确就是轮毂,且做轮毂得有好木头,干木头,做车身用湿木头用破木头也行。

李孟羲本找到了比黄巾干的好的地方,没想到,他张角也在军中组建了木匠营。

李孟羲有点不服。

他要去看张角的木匠营到底徒有虚名,还是真的不比义军的工匠营差。

李孟羲要去看黄巾匠营,张角领着李孟羲去看,到地方,在黄巾营寨一角,李孟羲看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黄巾众人正忙碌一片。

目光扫了一圈,李孟羲第一眼便看到,他黄巾匠营,虽乱七八糟,也没个车架门板之类的地方当工作台,但干活的黄巾匠人们,手里刨凿锛锯都有。

以李孟羲如今对木工技术的理解,拿义军匠营来说,最早的时候,匠营还不是缺木匠,是缺木工用具,出涿州之时,根本就没带木工用具,还是在后来沿途不停采买,才将将买够足够用的木工工具。

以己观之,黄巾匠营工具繁多,肯定也是有特意搜集的结果。

又平一局。

此局李孟羲略胜,胜在义军生产方法高效,胜在义军匠营众人能群策群力的想很多改进生产的方法,比如用门板,比如用板车翻过来做工作台,比如夜里做轮毂,白天一人拉车,车上坐一人,变板车为工作台,整个白日都能利用起来加工一些方木快子辐条之类的小活。

义军还胜在,有激赏法,匠营众人每做一辆板车,赏粮五十斤,由是众匠激奋,无一刻懈怠。

义军还胜在,诸部协调同力,每扎营,民夫外出采集,但有好木,伐之,会有人抬木送至木匠营,又有,但凡匠营所需,不管墨斗锯刃,还是斧头门板,游骑商队必沿途采买而后送至匠营,于后勤淄重队,每战缴获,多有硬木,淄重队收集硬木,亦送于匠营,再有,蔑匠绣娘等,也与匠营统力协作。

黄巾木匠只为木匠,只能做木器,而义军匠营,能统木匠蔑匠绣娘三工,木匠做架,蔑匠编篓,绣娘缝制防雨袋,共制携行具。

此诸部协同,黄巾亦不能为。

很确信义军匠营虽小,但水平高出黄巾数个层面,李孟羲终于息了争强好胜的想法。

再认真看黄巾木匠营地,黄巾匠人大多是在做兵器,黄巾匠人是把木棍竹竿一类,给削出尖头,然后拿火上把尖头稍微烤一下。

由此处,李孟羲看出了两点。

第一,正如义军一样,虽没有了战事,今天虽没有到木匠营去,但李孟羲知道,木匠营肯定还是在按部就班的忙碌作业。也就是,义军已建立起了完善的生产架构。如今战事已了,黄巾张角部,想必张角也没有空多管匠营,黄巾匠营也在照常制作兵器,这意味着,黄巾军也建立起了完善的生产架构。

料想张角部,无论是战是未有战事,每扎营停歇,黄巾匠人但有空闲,必会见缝插针的削木制兵。

李孟羲暗自点头。

第二,见黄巾削木削竹为兵,李孟羲想起,古来农民起义,大多说是揭竿为旗,斩木为兵。以冷兵器时代的披甲率,削尖的木头照人身上一扎,杀伤力可是不弱。

敌军就算有甲,尖木亦能有效杀伤。

见黄巾匠人把削好的木枪在火上烤了烤,李孟羲初疑惑,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

可能是,用火烤的方法碳化防腐,增加硬度。

何为防腐?以李孟羲的经验,木头削尖,尖的那一点,因为细小,遇潮湿则很容易变软。粗的木桩遇到下雨,只湿表层,而木枪尖的那一小点,遇雨则湿透。

木枪也好,竹枪也好,尖部易潮湿,易腐坏。

火烤能使枪尖表层碳化,就不会再因潮湿腐坏使枪尖变软,利于保存。

又得到了一点实用知识。

虽说木枪竹枪太寒酸,正规军用不上,但乡勇民团之类用之自戍足以。

日后若编练民团,也得让民团把木枪烤了。

要不然,一个雨季,枪头就朽了。

张角看李孟羲盯着做木枪的匠人看的投入,张角误以为,李孟羲是对此不满。黄巾明明已投涿州义军,怎能还大造兵器。

事关数万人生死,张角小心翼翼,俯身道,“小公子,我军明日就不再做木枪,如今这战事已了……”

“不。”李孟羲眉头一挑,回看张角,“怎能不做?还得做!”

李孟羲想起了义军几万新兵,好多人还没武器呢。

怎么着,最少最少,也得人手一杆竹枪吧。

想到这里,李孟羲认真道,“你军中木匠多,明日,我带木头来,多做木枪。”

张角不能反驳,只能同意。

继续看黄巾木匠们忙碌,看着看着,李孟羲瞅见最角落那处,有黄巾木匠,像是在做盾牌,李孟羲看到了木匠们拿长木条在拼凑什么。

木盾牌义军也能做,木盾比碗快旗杆之类的难做多了,很要技术力,方才见黄巾匠营之大,现又见黄巾匠力之高,李孟羲好奇,踮脚观望,离得有点远,人挡着,看不清,他自顾过去。

张角不知李孟羲为何朝木匠堆里走,见李孟羲过去,张角也跟着过去,亦步亦趋。

李孟羲穿过木匠营地,到角落里。

走近一看,哪里是在做盾牌,木匠们是把木板用细绳子给穿了起来,做马甲一样的东西。

李孟羲第一印象,就很像小鬼子的木甲竹甲一类的。

李孟羲惊讶,“这是木甲?”他指着,回头看向张角。

张角走来,要木匠们把木甲递过来,亲手拿给李孟羲看,并解释到,“军中少甲胃,特做木甲配于兵士,木甲虽不能挡弓弩,然防刀剑足以护身。”

李孟羲接过木甲,入手沉甸甸的。

所谓木甲,就是一些长的木条,然后用绳子给一根接一根绑了起来,又硬又沉,又不贴合身体,就胸腹那么大一点,还只有单面。

此木甲穿在身上,敌弓弩过来,木条或许能挡住部分箭失,但若箭失射到缝隙里,肯定无法防御。

再有,木条横着绑一起,中间缝隙大,近身搏杀时,只能挡竖砍斜砍,不能挡横砍,且不能挡枪刺。

且木甲是用绳子上下绑了几道绑成的,绳子外露,挨上几刀,木甲就散了。

李孟羲拿着木甲翻来覆去的看,他觉得,虽防御力,防御面积,耐久,轻便,各种方面,木甲都很垃圾,但再垃圾,稍能挡弓弩,能挡几下刀剑噼砍,一套简陋至极的木甲,能挡三两下刀剑噼砍,就等于让士卒多了三两条命,足够用了。

李孟羲惊讶于张角竟能想到如此简单的方法来解决甲胃的不足,再回想早些时候,义军甲胃也是不足,战兵不能人手一套甲,只能是尽可能把盾凑齐,无甲的拿盾护身,有甲的充任枪兵,以此来解决甲具不足的尴尬。

可现在回想起来,无甲毕竟是无甲,当时要早些知道做一些简陋的木甲出来,能少许多伤亡。

木甲极简单,木棍加绳子编起来就是木甲了,甚至牛骨头编起来,也是甲,义军不缺木头,不缺绳子,也不缺木匠,若作木甲,没难度。

张角部后勤能力颇有突出之处,令李孟羲侧目不已。

李孟羲又从黄巾军中学到了一些。

虽说,铁甲皮甲步人甲之类才是战场上的好甲,而木甲竹甲之类,很烂,但这并不意味着低级甲胃就没了用途。

低级甲胃工艺粗糙,工艺粗糙意味着成本极低,成本极低意味着可以以极小的成本,装备大量军队。

全军铁甲有时难以承担,如黄巾军,如目前义军,唯一能使全军人人披甲之方法,唯有用木甲竹甲骨甲等低级甲。

李孟羲此时想到了倭人的竹木家,倭人弹丸之地,钢铁资源贵乏,然其兵员,人人有甲,虽说倭人竹甲一刀就烂,但有竹甲防护,再怎么也比无甲强的多。

无甲一刀就死,有竹甲,一刀来,竹甲破裂,刀剑力道减去大半,只伤不死,不死就能反击一刀,这就是垃圾竹木甲的意义所在——成本低到令人发指。

前有木枪,又有木甲,张角治军很有一些高明之处,李孟羲好奇,黄巾军中还能有何处值得一学。

“走,再转转看。”李孟羲相邀。

明明是在黄巾军中,李孟羲倒像东道主了,张角却像客人,跟着李孟羲亦步亦趋。

转至伤兵营,张角到时,伤兵们挣扎着起来,张角过去安抚众人。

如所见,张角在黄巾军中深得人心。

至牛骡处,李孟看到,牛骡大群聚集一起,有木栏围着,有甲士看管。

很大群的牛骡牲口,聚在一起蔚为壮观,张角说黄巾牛骡多,竟然是这么多。

李孟羲沉默,看来黄巾未到完全山穷水尽之时,有这么多牲口,杀牲口也能再吃半月吃不完。

黄巾军牛骡由甲士严密看管,看来张角深知牲口重要,深知运力重要。

此一点,不知超过多少把牛骡吃的一干二净的黄巾军。

义军自出涿州,历战多矣,从未遇到像张角部有这么多牛骡的黄巾军。

再走,李孟羲忽然来到一角营寨,见营寨中,尽是妇孺,转回来了,到黄巾妇孺营了。

见妇孺营,许多小孩子,别处都还没生火做饭,黄巾妇孺营,已吊起陶瓮拿粮做饭。

由细微处见之,之所以妇孺营先开饭,是因为黄巾军对妇孺营另有安排,之所以妇人们各自拿着粮袋从粮袋里取粮做饭,是因为妇人们至少有粮,不缺吃的。

李孟羲想起义军妇孺营了,没想到,张角部与义军,竟能处处相似。

李孟羲忽然又见,有妇人拿着藤甲往小孩儿身上穿。

藤甲,这玩意儿义军中都没有……

李孟羲好奇不已,过去一看,哪里是藤甲,是麦秸编的T恤一样大的“衣服”,没有袖子,麦秸衣大小和形状都跟T恤类似。

见李孟羲对此极感兴趣模样,跟在后面的张角适时解释,“此乃草甲,麦秸编就。

如今近腊月,天寒地冻,军中少布,特编草为衣,以御冬寒。”

张角这么一解释,李孟羲突然想起了,好早以前,见黄巾俘虏大多衣衫褴褛,那时只是入秋,天还不冷,与刘备关羽等人早商量过,民夫人数众多,万一天冷,再筹集布料已来不及,要为冬日早做准备。

那是打完文安县和青云山之后,军中民夫近万人之时。

可当时,虽意识到应该早为冬日做准备,虽一直在找办法,所想到的办法不过是令游骑商队多多采买布料,以囤积物资,而没能想到,麦秸这玩意儿,竟然能做衣服御寒。

见黄巾军以草甲御寒,李孟羲忽然想到了其他,据说,美国大萧条之时,人们没钱买柴买布料,不得不把报纸塞衣服里御寒。

报纸塞衣服里,肯定有些保暖作用的,同理,麦秸塞衣服里,也能温暖一些。

简单的往衣服里塞麦秸,肯定不舒服,且麦秸还老是掉,编草甲,竟然是最佳的利用麦秸保暖的方法。

李孟羲甚至想到了,麦秸不仅可以编T恤一样大小的御寒衣,还可以编很大的,跟大衣一样,很厚实很挡风保暖效果更好的麦秸大衣。

布料贵乏,不易凑齐,麦秸成了御冬寒的关键,李孟羲觉得,得赶快搜集麦秸了。

御寒方法竟可以如此简单,可偏偏没能想到,李孟羲不由自嘲。

后边,李孟羲又见一部黄巾巡营兵士经过,李孟羲见此部巡营黄巾,个个扛着非常长的大椽子,大椽子又粗又长,头上绑着短枪。

李孟羲手指过去的大椽枪兵,道,“此可为破阵之法?

我知锥阵破阵法五有五,一为盾兵左右撞阵冲开门户之法,二为地趟刀法,三为火牛阵法,四为冲车破阵法,这第五,便为长椽破阵之法。

长椽仗其长,可攻敌枪阵,敌军枪短,不能击我,于是我可攻对敌不可攻,能破阵也。”

说罢,李孟羲点评到,“此长椽破阵法,敌若枪阵压来,长椽不能与之对抗。故长椽破阵,可破定阵,不能对动阵。”

李孟羲说起破阵之法,张角目露异彩,“……非是破阵也,拒阻骑兵也。”张角说道。

李孟羲皱眉,猜错了?

而后,张角便把长椽枪阵拒止骑兵的战术,毫不藏私的说给李孟羲听,说起当日就用此法,拒止西凉骑冲锋。

“此法谓之,【屠马阵】。”张角道。

李孟羲眼睛大瞪,好像,据说,秦军也有贼长的长戈,那戈长的一个人端不住,得两人持一戈,秦军的超长戈,也是用来对抗骑兵的。

黄巾用大椽枪阵克制骑兵,与秦军长戈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孟羲皱眉,这样也行?

对抗骑兵,枪越长越好?

应该是这样。

看来,军中枪兵至少得两种,一种枪用于搏杀,长短跟戈差不多就行,一种专用于抵抗骑兵的,超长枪,纯枪阵,枪越长越好,最好也跟秦军超长的戈一样,哪怕一人端不住,后边的人,枪架到前边的人肩膀上也行,枪一定要长到极限才好。

如此枪阵,刺猬一般,最克骑兵。

李孟羲得到了,【屠马阵】战术,张角谓之屠马阵,实则李孟羲以为,关键不在阵,而在兵器,长到极限的超长枪。

——

末了,李孟羲在张角营中,一直待到傍晚,看张角营中,秩序井然,虽数万之众,不闻吵闹,安静一片。

凝目观之,张角所部,似乎比义军还安静的多。

李孟羲目视营帐村落的黄巾军寨幽幽道,“数月前,某自悟观黄巾之法。

【观黄巾锐者,以牛骡者为最锐,阵势齐整者,次之,甲明矛亮者,再次,人多势众者,再次。

余者,皆不足虑。】

我涿州义军,自出涿州,与黄巾大小四十余战,所遇黄巾部众多矣。然,独你张角部,牛骡众多,兼能阵势齐整,兼能甲明矛亮,又人多势众,万众同心。”

说到这里,李孟羲抬头看向张角,郑重道理,“若天下黄巾,皆如你部,我看,黄巾当早已事成。”

说罢,见天色不早,李孟羲转身走了。

其背后,张角目送李孟羲走远,站立良久。

李孟羲走出黄巾军寨,一出营寨,就见刘备在外边等着,等了不知多久。

出于礼貌,李孟羲连忙跑过去。

看李孟羲跑过来,刘备朝黄巾营寨看了一眼之后,也出于礼貌,回目看向李孟羲,露出了微笑,“羲儿,何故在黄巾军中呆了良久?”

李孟羲道,“视察黄巾耳。”

然后又接了一句,“黄巾军中,我学得数法。”

刘备便惊讶问,所得为何,李孟羲笑了,说晚上再谈不迟。

于夜,南栾城外,中军大帐,帐外,练兵声阵阵,义军练兵,无一日一夜或停。

帐中,李孟羲把从黄巾军学到的数法一一相告。

“其一,黄巾削木为兵,揭竿为旗,我军中大练新兵数万,兵器不足,也可照黄巾之法,削木斩竹为兵,以为不时备。还有,我见黄巾,木枪作得,以火烤之,此强硬木枪兼能防腐之法,我军亦可照做。”

这第一点,刘备关羽张飞深以为然。

“其二,我见黄巾军中,有做木甲,以硬木缠绳编甲,木甲虽不如铁甲坚实,但制作简易,我军中新兵数万,若人人配铁甲,则甲具远不足,宜用木甲。

非只是木甲,可用牛骨,猪羊之骨,亦或藤蔓竹片等编甲,此等甲胃,虽不如铁甲,但聊胜于无甲。”

第二点,刘关张三人又是微微惊讶,此法甚好。

第三点,李孟羲道,“其三,黄巾军以秸编甲为衣,以御冬寒,我军中衣衫单薄者众矣,亦可以秸编甲。

故,应尽收军中秸草,早日做得草甲预备。”

第三点一出,刘备瞬时大异。

关于御寒衣物这一点,刘备也跟李孟羲一样,想尽了办法,不妨今日从张角部得到了御寒良法。

刘备惊异,贼人张角,竟有济民之能。

最后一点,李孟羲说长椽枪阵,以枪阵抵御骑兵,枪越长,越好,对是不对?

关羽张飞刘备皆说枪越长越好,那就妥了,军中应有一些超长枪兵,枪长三五丈甚至更长的那种长的变态的枪。

听李孟羲一通连说带比划的描述,“……此是长步槊。”关羽忍不住道。

李孟羲明了,原来是有专门的超长超长枪来的,步槊已经够长了,这个长步槊,肯定是尤其长。

第五百一十一章 粮草之忧 十一月,二十五日。

义军至南栾城休整,第二日。

早饭的时候,刘备与李孟羲商议来日之事。

虽刘备未明说,李孟羲知道刘备指的是黄巾,张角。黄巾部众还好,能以流民择地安置,可贼首张角,万不能招留麾下,不然,如何应对天下声讨。

李孟羲沉思良久,“我得空去与张角言明。”

又是半天沉默,李孟羲眉头一挑,“说借他张角头颅一用。”

李孟羲说的澹然,语气中,却带着三分肃然。

刘备一愣,然后笑了。

刘备尊重李孟羲,黄巾张角部,毕竟是李孟羲一人劝回的,虽说,未把张角部当做降虏对待,但张角部如今跟归降无太大差别。

刘备尤记得,当日南栾城急,黄巾呼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从容赴死。

李孟羲说此诗,乃他师门传承。

刘备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黄巾于城将破进退无路之时,黄巾是因兴亡百姓苦一诗而投义军。

黄巾张角非降于义军,降于李孟羲一人也。

李孟羲未对黄巾有何安排任其自然,刘备也不好越过李孟羲去强加插手。

今听李孟羲欲借张角人头一用,刘备就知道,自家军师分的清轻重,腹有定计也。

要紧的事谈完了,刘备端起碗,大口喝粥。

刘备抬头看了一眼李孟问,随口问,“今日做甚?”

李孟羲专心剥手中的鸡蛋,头也不抬,“练兵。做木甲,削木枪。木枪做好,咱明日就走。”

刘备点了点头。

不大会儿,两人吃完饭,李孟羲让弟弟去上课去,他本人,则跟着刘备,去视察练兵。

话说这第三批练兵,已经十几日了。

并且与前两批行军时练兵不同,这第三次练兵,屡屡有遇到围城不攻,或者扎营等待之时,这就意味着,不只是夜里能练兵了,又有白天整天时间可练兵。

一整个白天,抵得上多少个夜晚。

去查看各部练兵进度,李孟羲看到,各部进度,大抵全到了跑步走一节,部分慢的,则依然练齐步走。至于前边的四向转向,练完了。

李孟羲随意挑了一部新兵队,抽查训练效果。

刘备在旁下令,从集散开始,到对齐,到报数,到原地踏步,到各种转向,再到起步走,问题不大,有第一批青巾兵八成齐整了。

李孟羲对这一队还算满意。

李孟羲又深知,队列动作虽难,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实则是纪律性,也就是站立正,练军姿,要站半天,手指头不能动一下。

为此,李孟羲下令立正,就让这队新兵站那里。

然后,刘备和李孟羲二人就在一边等着,等着看看什么时候有人会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李孟羲查了五百个数,也就是大致五百秒,八分钟,查的他都烦了,不见有人动。

李孟羲没了耐心,索性走,令新兵教官继续练。

走出几步,李孟羲跟猴子一样,机灵的一个勐回头,想杀个回马枪,抽冷子看有没有人动。

没见有人动。

刘备见李孟羲猥琐的跟猴儿一样,忍不住笑了。

往后边再继续巡视,遇到教导队经过。

教导队就是,第一批青巾兵四十人,这是军中队列最齐训练最熟的四十人,由这四十人分成数队,以向新兵演示队列动作。到目前,教导队基本完成了任务,绝大多数新兵,都看过教导队跑步走队列。

也就是,三万多新兵,绝大多数都从头到尾看过完整的队列动作。

大致巡视了新兵营,又到淄重队,军中粮草大抵清点完了,义军十一万,若再算上张角部,就是十五万之众,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半月之久。

李孟羲顿时眉头紧皱。

一直没管过粮草的事,粮草有屡屡缴获,本来应该不缺。

可如今,抓获俘虏太多了,几乎把黄巾全部倾吞为己用,粮草一下捉襟见肘了。

李孟羲问刘备,半月粮草,可够回赶涿州。

刘备说不能。只能是沿途采购,亦或早早派人四处求购粮草。

采购相关,李孟羲很熟,出涿州这一路过来,遇村落也不少,可如今年景不好,乡间少有存粮,十五万之巨,尽一地之粮亦供应不起。

想以采购补足军粮,有些冒险。

除非,遇大粮商,能购来数万石之巨,方能无忧。

可,李孟羲不知有何门路,刘备想必也未曾结识什么粮商。

李孟羲感到头痛了。

放下粮草的事不提,李孟羲又问,“回涿州,涿州一地,可有供养十五万人之粮?可有供十五万屯垦之田?”

刘备一时默然,“怕是无有。”

李孟羲眉头皱的更深,似乎,前方就是绝境。李孟羲倒是有破解绝境之法,在涿州时,曾抢了豪强一波,得了许多粮草,不然当初也安顿不了两万黄巾流民,豪强之辈,藏粮多矣。

若夺豪强,济十五万之众……

李孟羲目光微动。

边上,刘备说,“虽涿州也少粮,至涿州,我等大出钱财,出州跨境求购粮草,想必不难支撑。”

“……也好。”李孟羲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离开淄重营,李孟羲令清点军中所有囤积的兵器,把军中所有长短棍棒收集起来,给送木匠营去。

李孟羲跟着也去了木匠营。

木匠营今日,依然按部就班的在忙碌。

李孟羲到时,匠营副官鲁犁迎了上来,“营正,又有新车做好。”

李孟羲先是夸赞一番,又跟鲁犁说,一会儿过去拿粮食。

而后,李孟羲对鲁犁说,“鲁犁,今日所有活计全停了,木匠营今日只做两物,一个木枪竹枪,一个木甲。”

然后,李孟羲就跟匠人们说,木枪木甲咋做。

木枪好说,只要是根长棍,削尖就行,削尖了,再放火上稍微烤一下就完事了。就是数量麻烦,得好几万木枪。

至于木甲,李孟羲昨日见黄巾木甲,大抵是,找来木棍,横胸长短,木棍方圆无所谓,薄厚无所谓,然后,把木棍木条木板给一根接一根绑成竹排一样,绑起来。

因绳子外露,为避免一刀下来,绳子全散了,绑木头的时候,除两头得绑,中间也绑,最好,木棍与木棍之间,多用绳子。这样,就不至一刀下来全散了。

交代完,李孟羲问,“谁还有好主意,提出来。”

问谁有好主意,说的是谁能想到好方法,有赏。

木匠们小声攀谈起来。

“……做木枪,棍子也不够啊。”一木匠小声说着。

李孟羲听到了,把木匠叫过来,“你提了第一处,赏粮十斤,一会儿过来拿。”

那木匠满脸喜色。

李孟羲又问向匠营众人,“棍棒我也不知哪里找,你们呢?想想法子。”

“咱去砍点树?”有木匠说。

李孟羲想了一下,反问,“砍树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就说来不及,咱路上不也能做?”

说的好,路上也能做,明日也能做。

“二十斤粮,一会儿来领。”李孟羲道。

“要不,我看锄头铁锹啥的,都有杆,杆卸了,短一点,不也能当枪?”又有木匠提议。

李孟羲倒没想到这一点,屡次缴获,锄头铁锹叉子之类的农具工具,还不少,不过都是当做工具屯着,除了部分发给民夫众人作为采集工具,还有好多存放在淄重队没动。

李孟羲皱纹问刘备,“哎,玄德公,你说,是拿着锄头当兵器厉害,还是把锄头去了,把锄头杆削尖当兵器厉害?”

此处,是李孟羲一处常识上的疑惑。

锄头有铁刃,再怎么着也是件铁器,应该比木头厉害,可是,锄头笨重,攻击也笨重,而木杆削尖,则是一根短枪,好像木枪反而比铁器锄头厉害的多。

李孟羲不能知到底铁器锄头厉害,还是木枪更适合厮杀。

李孟羲把刘备问住了。

刘备皱眉沉思半天,“……是枪厉害吧。”

于是,李孟羲就令,尽取军中所有锄头铁锹之类工具,把杆全去了,削杆做枪。

锄头之类铁器于行军之时,也有大用,比如挖沟,比如挖河道,等等。

但事有轻重缓急,义军目前,远无挖掘壕沟挖掘河道之需要,农具之类,暂时废了就废了,日后再重新配杆不迟。

枪则是眼下之急。

后边,与木匠们继续商量,木枪大致没太大问题了,远出伐木,还有取用农具的柄削以为枪,再各处搜集木料,应该可以解决原料不足。

到再商量木甲该咋做的时候,李孟羲依然问计众匠。

木匠营讨论热烈,个个皱眉思索,“我觉着吧,”一木匠挠头道,“咱不是有做盾吗,拿盾身上一绑,不也跟个木甲一样?”

原理是一样的,都是用木头防护胸腹,以提供基本的防护。

“盾也不好做啊,”李孟羲反驳,“盾做一个,还得拿木头拼,还得做把手,太慢。”

边上又一木匠道,“俺见有的甲上,扣个碗一样的圈圈,咱们也有碗,能不能扣木甲上?”

碗?谁的铠甲上有碗?李孟羲疑惑。

忽然,李孟羲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木匠说的碗,其实应该是某些铁甲上的护心镜,一块金属片,就跟碗一样,圆的。

这木匠说,把木碗往木甲上绑,哎?还真就是护心镜了。

李孟羲眼睛亮了,“这法子好!麻雀虽小,当五脏俱全。这样,咱们做木甲,木条绑好之后,也加个护心镜。所谓护心镜……随便找了碗口大的木板就成,绑在左心窝那里。”

“此法,值粮五十斤!”李孟羲郑重宣布。

这片刻讨论时间,最厉害的一个想法出现了。

破烂木头甲,也是可以加护心镜的。

烂木棍加破木板,等于有甲又有重点防御。

由此,倒又有了木甲改进技术。

木甲力求简单,做法是,木棍横着绑一串。但横着绑,中间的缝容易被横来的刀剑砍伤,为再加强防御,可以再用木板在外边再加一层,挡住缝隙。

如果没有足够的木板,随便扯来一些粗树枝,再竖着绑一层,那么,木甲横的一层,再加竖的一层,就不会被横斩斜斩竖斩各种斩所重伤了,因为木甲骨架成网格状,无论怎么斩,都会被木头挡住。

如此,加强版木甲出来了,对斩击防护面面俱到,至于防御力,反正能挡住,防住防不住不知道。

以李孟羲不多的生活经验,就算只是一把树枝绑一起,拿菜刀用力去砍,不一定能把树枝全斩断。

于木甲则是,木甲虽废,刀剑虽远比菜刀势大力沉,但一刀过来,木甲就算被一破两半,也能抵消很多力道。

李孟羲带众木匠去拿粮食了,因为粮食不够,又为能使激赏法奏效,所以还是粮食只赏一斤,剩下的,发以军票,待日后凭票领粮。

有木匠说木头不够,找出了原料不足的问题,赏粮一斤,军票久斤。

有木匠提到说,可以去砍树,纵然砍了树,今日做不出木枪,明日能做。这是为找材料找到了方法,赏粮一斤,军票拾久斤。

有木匠说,可以把锄头铁锹之类,去了头,拿杆做枪,这又是一项极好的解决材料来源的方法,赏粮一斤,军票拾久斤。

最后一人,说护心镜,此法极有创造性,又引申而出木甲升级改进思路,故赏粮一斤,军票肆拾久斤。

粮食发到了木匠们手中,军票也发了下去。

李孟羲又回到木匠时,他看到了主观能动性的木匠几人,竟然真的拿着碗,在讨论怎么往木头上扣。

木匠们动手能力很强,拿绳子把碗一缠,就缠木排上了。

李孟羲想起来了,木匠营杂活木匠们,天天有做木碗快子之类,匠营还真存着不少木碗。

极好!木碗厚实,还是他喵的蛋壳穹顶结构!说不得,木碗做护心镜,连箭都能防的住。

只是,木碗这个凸起形状,往木排上一扣,就很像女人那两个……

木匠们极猥琐的相视着嘿嘿笑了。

李孟羲也咧嘴笑了一下。

然后,他又装作一副严肃模样,“咱们木碗还有多少?全拿来做护心镜。”他说到。

别人可能不懂穹顶球形结构防御优势有多大,李孟羲可是十分懂。

木碗真的是非常优秀的防御加强件,尽管说,难看无比。

木甲,张角部用了几个月,都没想到如何改进一下。李孟羲也没想到该怎么改进木甲,却被义军匠营的匠人们,东扯一下,西扯一下,竟然神奇的把木甲改进方法给想出来了。

这过程中,什么改进头绪都没有的李孟羲,只是照惯例问了一下,问木匠们有什么好方法没有,他本人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然而,正如李孟羲所认为的那样,众人之智,必胜于一人之智。

学自黄巾军的木甲术,到义军中第一天,就迎来大升级。

义军能用众士之智,黄巾所不能及也。

------题外话------

大纲我大概整理好了。

黄巾剧情勐然加速一下,把我弄的都接不上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后勤负重之均衡法 义军匠营全力开工,把所有手头上找来的棍棒之类的东西,全给削成木枪。

因为义军匠营人数未来得及扩编,还是不到三百木匠,还不如张角部木匠多,为使尽可能快的完成军备制作,李孟羲令人把大半木棍全带去给黄巾了,让黄巾帮着做。

木枪木甲的生产,非片刻之功,李孟羲和刘备又去张罗草甲的事。

草甲也就是麦秸衣,用于御寒。

麦秸是柴火的一部分,也是牲口饲料的一部分,黄牛吃的就是麦秸和部分糠麸,处处需要用到麦秸,麦秸虽易得,军中麦秸虽多,却并无多少充裕。

麦秸都在淄重车队,拉木柴的车,一半硬木头,一半麦秸,一来是平衡负重,不让车那么沉,一来是充分利用空间。

一整车麦秸,车装的满满当当,但是太轻,浪费运力。

如果是一整车木头,车也是满满当当,但是太沉了,牲口累的不行。

半车木头,半车麦秸,竟然载重适中,完美的达到了空间利用和负重的平衡。

当李孟羲看到柴火车是下层木头上层麦秸的构造时,他稍想了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做,顿时就为想出这个平衡负重的方法折服了。

问刘备,是何人想出了这个方法,刘备都被问愣了,“这……还用想?”

刘备不解。

实则是李孟羲生活经验极不足,人家汉末的人,拉车装柴干活什么的,经验极其丰富,都不用想,都知道半车木头半车麦秸不轻不重正好。

李孟羲曾想的是,尽可能让后勤统一化,拉木头的车就拉木头,拉麦秸的就拉麦秸,这样方便管理,找柴也好找。

然而实际情况是,木头和麦秸混拉,并不会让后勤管理复杂多少,反而会极大提高运力,全车麦秸,浪费一半负重,全车硬木头,太重,浪费牲口体力,还会使木头车变慢,拖累大军行军速度。

不完备的理所当然的理论,和实际的差距,就这么大。

于不起眼的柴车上,李孟羲只一眼,便领悟到了一条重要的知识。

“【后勤车辆管理之平衡运力法】

车辆为后勤体系之重中之重,一辆板车,负载空间有限,牲口拖曳能力亦有限,军中各项物资,兵甲粮草等,轻重不一,有体大而质轻者,有体小而质重者,不一而足。

故,若满车载轻,则一车运力,过半为费。若满车载重,则大耗牲口之力,更拖慢行军速度。

故有平衡负重之统筹法,军资有轻有重,袍服秸草为轻,兵器木柴为重,故,可使袍服与兵器杂载,木柴与秸草杂载。

只此一法,不加车马,不增牛骡,不累人力,只用统筹法平衡之,足以提升五成运力。”

这是李孟羲数天以来,所得之最重要的知识。如果说战争打的就是后勤,那么后勤相关,则便是战争最具份量的关键内容。

只用统筹,不用改进任何技术,便能增加军中五成后勤运力,五成后勤运力,足成影响胜负之重要筹码。

五成可能有多,但至少有两成运力的提升,就算只两成,也依然称得上是制胜关键。

后勤负重之平衡法,还不仅只是车马,还包括普通士卒的负重,也能通过统筹降低负重压力。

一什之中,若有人背帐篷,则其人铺盖被褥则可由他人代劳,若一人背煮饭陶瓮和木柴口粮,则其铺盖亦由他人代劳。

李孟羲突然想起,军中早就已经有所谓的负重平衡法。

关羽部,一什十人,十人带铺盖八床,为何只带八床?因为一什之中,有人要背帐篷,帐篷很沉,背着就没办法再背铺盖了,一什中还有人要背陶瓮柴火等物,背陶瓮柴火,一样无法再背铺盖。

所以,十人背床铺八床,休息之时,八张床对一起,挤十人,足以睡的下。

这是关羽部的平衡负重之法,乃是关羽亲定。

如今想来,平衡负重之法并不深奥,至少不管是后勤队,还是关羽,都用到了此法。

但无明文规则,则不能使平衡负重之法运用至极限,也就不能将后勤能力提高至极限。

军中麦秸不少,牲口要吃的那一点不能动,引火的那部分则可以节省。

编草甲,一件所需麦秸多少,李孟羲不知道,全军人手一件草甲,得麦秸多少,李孟羲也不知道,草甲编制难度一看就比草鞋麻烦的多,发下麦秸,军中众人会不会编草甲,李孟羲同样不知道。

“估计……得三四斤麦秸?”刘备迟疑着答了第一个问题。

……

“麦秸怕是不够。”刘备皱眉,“若再加军中囤积布料,再四处收集,应当勉强。”麦秸不够全军人手一件御寒草甲。

用麦秸御寒已经够寒酸的了,然而,连麦秸都不够用。

……

至于草甲好不好编,堪称是织席贩履能手的刘备,抓着一把麦秸,随意挽了几下,编出了一条麦秸辫子。

“有些难。”刘备道。

末了,刘备跟李孟羲商议,“羲儿,咱还照收草鞋旧法,先通令全军,说收草甲千副,收完既停。而后,再发于众人麦秸,民夫众人能自觉编甲。”

李孟羲点了点头,然后补充到,“草鞋易编而草甲难,可使五斤粮换草甲一副。”

而后,刘备令士卒收拢麦秸,士卒们拉着麦秸车去民夫营,刘备聚集民夫营众人,先拿草甲展示,而后再说一件草甲可换粮五斤,只收草甲一千件,收完不收。

因草甲不同草鞋,草鞋寻常之物,民夫众人大抵六七成人都会编,而草甲不很寻常,纵令编草甲,很多人不定知草甲为何物。

又因草甲稀少,不够分下去给众人做参考,李孟羲出了一个主意,他令军士取来长竿数根立于民夫营各处,然后,每根竹竿上,系一长绳,绳上系一副草甲,于是,民夫众人就都能近前看草甲如何编了。

草甲系于高杆,于是有限的几副草甲,就人人容易找到,而不会传了一会儿,都不知传哪里去了。

草甲有绳索系着,同样也不会丢了。

小小一细微之处,足见李某人智慧。

第五百一十三章 张角献头 义军于南栾城停留时间,只有一日,练兵,做木枪木甲,只有一日紧凑时间。

李孟羲忙完了军中所有事,对刘备说,要去与张角一谈。

刘备顿了下,看着李孟羲,“带上护卫?”

“不必。”李孟羲摇头,然后转身独自离开,向黄巾大营去了。

——

黄巾大营,李孟羲至,有张角亲从立刻报于张角,在伤兵营巡视的张角听闻李孟羲来,赶忙放下手中之事,匆匆来迎。

见张角,李孟羲道,“可有僻静处?有大事相商。”

李孟羲说的郑重,张角微微愕然,然后领李孟羲至黄巾大帐。

至帐中,张角屏退众人,又令人拉住帐帘门,帐中只有与李孟羲两人。

中隔矮几,李孟羲与张角的面对面跪坐草席之上。

李孟羲抬头,打量张角良久,见今日,张角已无黄巾缠头,身上也无杏黄道袍,换回了一身粗布麻衣,不复大贤良师的仙风道骨。

张角其人,年纪半老,面颊消瘦,脸面中凹,颧骨外凸,瘦的形销骨立,几乎脱像。

见张角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片,还时不时咳嗽一下,李孟羲纵是不通医术,也看的出来,张角身染重疾,状态极差。

片刻后,李孟羲想好了该如何说辞,他道,“黄巾势卷九州,天下震动。

君当知,天下人无不欲食君之肉,寝君之皮。

我涿州军,我李某人,虽不惧千夫所指,然,若留阁下,不智。”

“故,”李孟羲死死盯着张角,目光凝神,声音发冷,“阁下项上之人头,可借来一用?”

张角默默与李孟羲对视数秒,忽而笑了,“哈哈!若能使黄巾众人身安无危,区区头颅,何足道哉?”

说罢,张角按住腰间剑鞘,曾愣一声抽出宝剑,挥剑便往脖子上放。

李孟羲目光一凛,“且慢!”他叫住张角。

对上张角决绝又疑惑的目光,李孟羲面带浅笑,手抬起,轻握住张角手中宝剑,往回拉开,“活张角,比死张角有用。”

夺下张角手中剑,当啷一声,掷于矮几之上。

“与君言明。君为黄巾天公将军,黄巾之首,抓获阁下,有讨黄巾首功,我军将押缚阁下赶赴洛阳,以阁下首级,换得进身之机。”

说到此处,见张角神色沉静,李孟羲又道,“我军刘玄德,只一届白身,虽愿保黄巾众人,然无官身在,不能安稳。

若此番能以讨黄巾首功谋得官职,则官逾高,职权逾重,黄巾众人则逾安稳。”

说罢,李孟羲看着张角,郑重问,“以君之头颅,换十五万黄巾安稳,可愿?”

张角点了点头,看向李孟羲,“我死,你可保黄巾尽活?”

到这关键处,李孟羲却笑着摇头。

张角目光微凝。

不待张角问,李孟羲说到,“黄巾众人,并非全是良善之辈,亦有罪恶滔天之人。

若黄巾个个奸杀掳掠,罪恶滔天,则十五万黄巾,一个不留。

若黄巾无一恶人,则十五万黄巾必,不使一人有失。”

李孟羲言辞恳恳,张角面色稍缓。

李孟羲忽而伸出手掌,“那便说定,黄巾只死你张角,余众某皆保全,你我击掌为誓。”

看着李孟羲稚嫩的面孔,又记起自当日南栾城城破在际,此子孤身入城之时,张角笑了,伸手,与李孟羲拍响为誓。

这片刻谈话,谈定了个人生死去留,谈定了黄巾将来,张角心绪还正起伏,李孟羲立刻抛开了方才谈话时的严肃,他一下变得很随意,“走,咱们去外边走走。”

张角微错愕,然后也觉身心一轻,笑了,“走。”

李孟羲带着张角,走出帐篷,再出黄巾大营,直向南栾城去。

李孟羲目的明确,他是直接去南栾城城头去了。

到东城墙上,城上尸体清理了干净,但血迹仍在。

李孟羲爬到城垛上,指着城下离墙只十来步,一堆烧毁的木头。

“昨日我数过,官军绕城有统共三十七架攻城塔楼,你部是如何将此三十七架塔楼,尽皆焚毁?”

竟然,风风火火的来,就为此事,张角讶然。

看了一眼城下焚毁的塔楼,“用火耳。”

张角不说,李孟羲也知道,肯定是用火,不见城下攻城塔楼,已成了一堆木炭。

李孟羲疑惑,看向张角,“我知用火,只是,攻城塔楼造时,官军必是伐木新造,当时塔楼上下全是湿木,是如何把湿木塔楼三十七架,尽皆焚毁,一架不剩?

是火箭?桐油?”

张角摇头,“木柴而已。”

木柴……李孟羲皱眉,于不久前,李孟羲刚弄懂守城之时的火守法,守城之时,把柴火捆点燃,从城头丢下,火势若起,城下的确一片火海。

可看城墙之下,塔楼离城墙,十多步远,黄巾得有多少柴火,能在城墙下引起蔓延十几步的火势而把塔楼焚毁。

南栾城中,柴草囤积众多吗,亦或是,黄巾后勤坚实,守城物资充沛。

可守城物资再充沛,黄巾火攻法何以如此犀利,令董卓三十余架攻城塔楼一个不剩。

百思不得其解,李孟羲看向张角,欲再问。

张角手指墙下,“以长椽大竹,挑柴捆,长出十数步,抵至塔楼处,烧之。”

李孟羲眼睛亮了。

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张角所说的挑柴烧塔楼之法,李孟羲顿时眼界一开。

(卧槽,守城,还能这样的吗……)

李孟羲所悟的守城火守法,本只有把柴火点燃从城墙上推下这一种用法。此时,柴捆和落石大抵为同一类,为投掷武器,

然而竟然还有,以火捆续保长竹之火把用法。

长椽大竹长十几步,便可如火把一样,伸出十几步远,有十几步的攻击距离,何止能焚烧塔楼这般庞然大物,李孟羲还想到,可以做一些耐烧的铁链或者铁叉子,把火捆掉起,贴着城墙掉下,可以持续焚烧敌军靠城的攻城梯。

于此时,火可以贴着攻城梯燃烧,焚毁攻城梯的效率极高。

且李孟羲意识到这是一种可以用火阻拦敌军攻城之士的手段,用铁链吊着火捆顺着敌军攻城梯滑下去,敌军爬到半途,头顶就是火焰汹汹,此时,敌军纵是重甲之士,面临头顶上的烈火,亦束手无策。

李孟羲发现了至今为止,最强的反制攻城梯之法,无论箭支,落石,金汁,都只能稍缓敌军攻城士爬城势头,唯有顺梯吊下的火捆,能长久阻滞敌军攻城势头。

所需,不过是一些铁链,铁叉而已。

正好前不久,李孟羲想到为反制守城方火攻,攻城士可以配备一些短戈,以有时勾走城头丢下来的柴捆。

此为兵器工具两用之法。

由此,知张角用大椽系柴焚烧攻城塔楼,李孟羲便想,是不是可以在军中配备一些有长的铁刃的兵器,平日作战,守城时,长铁刃用来插着柴捆去烧敌军攻城器械。因为铁刃长,不会被火焚毁,故而可用于守城。

想了片刻,李孟羲想到了此种可以用于火攻的长兵器了,有长鞘的长槊,长槊刃首像一把短剑一样,足够长。长槊已知,是长兵器中最长的一类。

若像短戈一样,短戈配备刀盾士,既能城头厮杀,又能起到工具的作用把火捆勾走,长槊于守城之时,也应该既能厮杀,又可吊柴火攻。

为使长槊勾柴稳当,可做特殊槊首,槊首做钩镰,勾住柴捆,不使其落。

此可为,钩槊。

第五百一十四章 太平要术 偶得一火攻强法,此火攻法又是如此简单,不过一根有长刃的长兵,再加一捆柴草而已,李孟羲迫不及待的想一试。

李孟羲对张角无异眼相看,对待张角如同旁人无二,李孟羲邀张角一起去找长槊。

张角欣然从之,李孟羲不知黄巾兵备如何,他要找长槊,自然是去义军军中找的,走了半路,张角婉拒不去。

李孟羲看着走了一半拐了回去的张角,一脸愕然。

李孟羲视黄巾众人与寻常民夫百姓无二般区别,但刘备关羽张飞,对黄巾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张角为免尴尬,就不去义军军中,以免与涿州义军众人相见。

李孟羲回营见刘备,刘备问,可与张角谈妥。

李孟羲草草回了一句,“我与张角谈定,以他张角头颅,换十五万黄巾安稳,他允了。”

刘备闻言,心中石头落下。

李孟羲探头看了一圈,“三将军呢?他人呢?”

刘备也奇怪,不知李孟羲找张飞何干。

刘备领李孟羲找张飞,找了许久,不见人影。

刘备李孟羲两人很默契的相视一眼,“看来,三弟也得一杆将旗。”

李孟羲点头,深以为然。

所谓将旗,就是标示主将位置的旗帜,若无将旗,主将在哪,满营人影,无从寻觅。

而有将旗,将旗高挂,纵离营百步之外,一眼能知旗在哪,一眼能知主将在哪。

刘玄德就有帅旗两根,一根大旗,在帅帐前立着,一根稍小一些的副旗,在亲兵旗手那里,刘备走哪,旗手跟哪,于是,只要找刘备,一眼能找见人。

找张飞不见,故而刘备才说,张飞也需将旗一杆。

最终,找到张飞,竟然是在伤兵营。

李孟羲瞅见,张飞匆匆从伤兵营出来,熘着边走,鬼鬼祟祟的。

“三将军!”李孟羲叫住张飞。

张飞见了李孟羲,更鬼祟了,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低下头,迈过脸,加快步子,作势想熘。

“三将军!”李孟羲又叫。

张飞看躲不过,嘿嘿笑着过来。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张飞,平日少笑,现在为何一副笑脸。

再结合张飞从伤兵营出来,鬼鬼祟祟的,李孟羲看着嘿嘿傻笑的张飞,很是怀疑,“三将军,你没偷酒喝吧?”

“……无!俺没偷喝!”张飞有些慌乱。

好吧,肯定这厮偷酒喝了。都说不让喝了,军中酒快没有了,一口酒精说不得能多救一人,张飞还是偷摸去偷酒。

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没点破。

他说,“三将军,你丈八蛇矛何在?借我一用。”

李孟羲不揪扯酒的事,张飞一下就没了顾忌,张飞瞪大了牛眼,问李孟羲,“你找俺老张的兵器作甚?”

虽是疑问,说着,张飞就让李孟羲跟他走,去拿蛇矛。

张飞的蛇矛,比关羽青龙刀长了好大一截,而且,张飞蛇矛混铁铸就,不怕火烧。

李孟羲说想一试战法,张飞扛着蛇矛就跟李孟羲走。

再去淄重队,找了一捆柴,让张飞拿蛇矛把柴挑起。

正如李孟羲所预料,蛇矛也好,长槊也好,虽刃首很长,但是没有勾挂处,把柴捆挑起时,容易滑掉。

若为火攻,还是钩镰槊为好,必须得钩镰槊,钩镰枪不行,钩镰枪枪头太短。

军中已无攻城梯,得益于义军不日前方才加的一条物资收拢规则,每战后,攻城器械诸如攻城梯,攻城椎此类,这些攻城器械本身耗用了大量木材,木柴也是重要物资,所以,每战后,应该把梯子什么的全拆了带走,当柴烧。

因而,南栾城虽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虽然官军遗留的攻城武器不少,义军昨日南栾扎营,今日就一架攻城器械不剩了,攻城器械全被拆了,当柴回收了,义军效率简直可怖。

李孟羲本想真实测试一下长枪挑柴火攻法,到底多犀利,却没梯子了。

到城头,李孟羲让张飞把柴捆挑起,他拿着火把要点柴。

火还没点,张飞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下把柴捆从蛇矛上抽掉,抱着矛,警惕的看着李孟羲的火把。

李孟羲诧异,“……我点火啊,把火点着,伸出去,烧攻城梯。”

“你拿别个枪得了,莫用俺的。”张飞不同意,“火烧坏刃。”

李孟羲皱眉,他可又听到火烧坏刃的说法了,上次,还是拿刀烤东西吃,关羽也说,火烧伤刀。

李孟羲不知其中究竟,满心疑惑。

看张飞一副说什么不肯把丈八蛇矛贡献出来用,李孟羲只好再费劲吧啦的再去军中找长槊。

此时,又有尴尬的事,军中囤积的所有长短兵器,全发出去了,一根不剩。

要找长槊,得满营找。

幸好李孟羲位高权重,一声令下,满营皆动,不大时间,有骑兵拿来一根极长的朱漆槊,槊首长有近两尺七八长,快三尺长,槊刃又长又宽,形类短剑。

有了这杆槊,费了好大功夫的李孟羲终于得以到南栾城头上,一试究竟。

张飞不让李孟羲动他的丈八蛇矛,李孟羲拿槊过来,张飞却抢槊不让李孟羲玩。

张飞举槊挑起柴捆,槊伸出城垛很远,看柴捆渐趋燃烧剧烈,火焰把槊首吞噬,槊后的槊杆没被火烧到。

李孟羲说,此火攻,妙在可控火,可以把火举高,烧高处塔楼,可以把火把下杵,抵着攻城梯烧,烧械效率,高了何止十倍。

张飞听李孟羲这样说,便把长槊挑起,想挑高看到底能烧多高的东西。

槊一竖起来,冷不防,燃烧的柴捆顺着槊首就往下滑,还有柴捆和火在往下掉,李孟羲赶紧边上走,张飞也赶紧把槊再赶紧往下放。

用力过勐,一甩之下,柴火捆甩到下边去了。

弄坏了事,张飞探头朝城墙下看了一眼摔得四分五裂的火捆,他还朝李孟羲抱怨,“就这?用不成啊。”

李孟羲点了点头,“悬柴烧梯,可做铁链,至于举柴烧塔楼,可用钩镰长槊。”

李孟羲在未开始测试之前,就已经意识到普通的槊不是很好固定柴捆了,他早有解决办法。

新的火攻法,等于火把一样,守城之时,把一捆柴从城头吊下来,贴着梯子烧,敌军纵有十架梯子,就能烧毁十架,哪怕梯子是湿木头,用不了半个小时,敌军攻城梯必被焚毁,毫无意外。

李孟羲由此知火攻之犀利,由此知,火攻乃最强守城手段——只要不下雨。

由此知,敌城火攻勐烈之时,和敌城无火之时,我军攻城难度,为天与地的差别。

由此知,攻城成功率,和季节有关,多雨的秋天攻城成功的概率,远大于干旱少雨的夏天,亦远大于无雨之冬日。

再考虑到,秋天这个季节,刚好是粮食收了,粮草充沛之时。

两下一结合,数天粮草充足,秋天又多雨,秋季竟然是最合适攻城之季节。

于秋日攻城,克城概率比其他季节,高上数成。

今日之前,李孟羲根本想不到季节和攻城之间有何关系。

于今日之后,李孟羲明白了,古人打仗要看黄道吉日,竟然大有道理。

黄历是什么,是囊括节气,各方水土水文,天文地理,山川地域之信息总汇。

某一地,黄历说这六初至月中,忌动兵戈,有此说法,不会空穴来风。

肯定是,在漫长时间之中,于此地,发生过数起于六月动兵马,然后因为夏雨充沛,发生多次桥毁人亡,或者山体滑坡,或者山路湿滑将军马失前蹄之事。

于是,乡间汇总之经验,口口相传,说六月初至中,什么什么星主灾,什么什么星宿犯冲,然后,最后一句,忌动兵戈,忌远行。

前边乱七八糟,可能胡扯,可能毫无根据。

但是,最后说,忌动兵戈,必有根据,必有道理,信之无错。

李孟羲意识到,这古代打仗,还得算命,得翻老黄历,出门不看黄历,翻车可能比别个大的多。

站在城头,沉思良久的李孟羲,突然想到,说起算命和老黄历,张角其人,不就是一神棍吗,这人会不会就会算命……

神棍,神仙……张角……

(……太平要术!)李孟羲忽然瞪大了眼睛,黄巾,张角,据说张角得南化老仙所穿太平要术有天地人三卷,张角凭此得以成事。

竟把此事忘了,管他有没有太平要术,去问问,万一有呢。

想到这里,李孟羲匆匆下城去了,颠颠的跑下了城。

张飞一手是长槊,一手丈八蛇矛,李孟羲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张飞不爽,很想揪住李孟羲问,槊还要不要了?

下城楼,李孟羲直奔回营,他从厢车中捡了一匹新的布匹,然后把布匹夹到腋下,匆匆朝黄巾大营去了。

黄巾营中,张角跟其女张宁在僻静处谈了良久,不知两人在说什么,张宁红着眼睛,啜泣着,不住抹泪。

忽然有亲从找来,说涿州义军军师来找。

涿州义军的小军师又来,张角笑了,他伸手,擦去女儿眼角泪水,安慰到,“宁宁,莫怕,父亲已与涿州军谈妥,除我一人,黄巾众人皆可活。

涿州军军师李郎,信人也。”

说罢,张角叹了口气,缓了缓心神,走了出去。

张角再见到李孟羲时,已恢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帐中一谈?”李孟羲还未开口,张角便面带微笑,先一步伸手作请。

李孟羲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回去。

——

黄巾中军大帐,李孟羲又来了,这一天,连续来两次了。

李孟羲思索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缓慢的,看着张角的眼睛,认真的问,“某听闻,君曾得南华仙人所传之太平要术三卷,因而得以成事,可有此事?”

张角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

李孟羲抓摸不透,张角所笑为何,这太平要术,到底是有,还是如陈胜吴广之鱼腹丹书,如独臂石人,如高祖刘邦斩白蛇之剑,乃是伪托神迹,使师出有名之法。

此时,若是再继续追问,问太平要术,有还是无有,张角只一句无有,那便成僵局。

李孟羲来之前,已考虑过详细对策。

此时,气氛稍尴尬之时,再追问,也并不合适。

李孟羲拿出夹在腋下的布匹,双手横捧起,郑重的把布匹放在矮几之上,轻轻推于张角面前。

而后,李孟羲郑重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若真有奇书,万请阁下,莫使奇书蒙尘,但能有三五言遗(wei)我,孟羲当不胜感激!”

说罢,李孟羲郑重的朝拢手朝张角拱手躬身一礼。

“那就不再打扰,明日,某再来讨扰。”李孟羲露齿一笑,起身,转身就走。

李孟羲此法,便是以退为进。

若一再追问有无太平要术,问于不问,都是尴尬。

相反,只留空卷一匹于张角,若有太平要求,张角写与不写,都是为难,若无有太平要术,写与不写,亦是两难。

麻烦,成了张角的。

待李孟羲走远,张角摇头一笑。

从袖中取出秃笔一杆,腰间平日里盛墨画符的葫芦取下,把秃笔湿了葫芦里的墨,把李孟羲所留布匹拿过来,放于身前,提笔,准备……

随手把布匹一摊开,张角微愣。

只见,布匹摊开之后,竟然有字。

【禽兽兵法】四个大字,跃然眼中。

这……张角颇感好奇,何为,禽兽兵法?他忍不住把布匹往下继续抻开。

“【禽兽兵法,盖知用禽兽之力,借禽兽克敌制胜。】”

“于【鸟】,鸟有三用。

一为,观林鸟不落巢,知林有伏兵,此察伏兵一法。

二为,飞奴传说,一日千里。

三为,驯养勐禽,捕杀敌军信鸽。”

……

“于【牛】,火牛破阵之术……”

……

“于【马】,老马识途,渴马知水,夜敌马警,遇雪知崩,林险马惊……”

……

“于【虎】,虎骑突阵斩将术,虎骑屈骑之术……”

……

“于【兽】,御兽战法,克兽兵之正奇两法,正为堂堂之阵,奇攻为火,为怪异,为虎皮惊兽……”

……

“于【犬】……”

……

“于【象】……”

……

“于【蛛】……”

……

一卷禽兽兵法,从头到尾,一遍看完,张角大为惊异,鸡鸟马牛虎兽象蛛犬,此禽兽十者,竟能成兵法一门。

意犹未尽,张角从头到尾又详读数遍,越读越觉兵法精妙。

只是,张角万分疑惑,为何李孟羲要将兵法拿来,这毫无道理。

再说,李孟羲为何本拿来一卷空白麻布,然而上边却写满了字。

此事得怨李孟羲弟弟小砖。因为没有足够纸张,李孟羲每每记录所得,全都写在布上,他记录的又勤,每天都记,很快,积存的布匹堆的睡觉的车里都没空了。

然后,李孟羲又让木匠营再做了一辆厢车,那辆车专门用来存放布匹。

作为一个有条理的人,李孟羲把写过的布匹,和新的没写过字的布匹,分开两放,这样,取用之时,方便无比。

可一个没管住,没东西玩的小砖钻到了车里去,把布匹卷当积木玩,这边挪到那边,那边挪到这边,玩的不亦乐乎,全混了。

于是李孟羲就不小心,把禽兽兵法一卷,误拿给了张角。

——

李孟羲在等张角把太平要术给腾录下来,他在黄巾营外,百无聊赖的,踢着一块石头,踢来踢去的玩。

石头踢出去,李孟羲目光随着石头动,一只穿草鞋的脚,出现在视线中。

李孟羲抬头,见是一名黄巾军。

“天公将军有找。”黄巾兵毕恭毕敬的道。

李孟羲愣了一下,写这么快?

带着三分疑惑,李孟羲再至黄巾大帐。

到黄巾大帐,李孟羲第一眼就迫不及待的朝矮几看去,矮几之上,空空如也。

没写啊,李孟羲微不可查的皱眉。

坐定,李孟羲拿眼看张角。

不待李孟羲相问,张角微微一笑,问李孟羲,“方才,公子带来,可是一卷空卷?”

“……是,我军中少纸张,只有以布代之。”李孟羲疑惑道。

(果然如此。)张角神情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心里有了计较,而后,张角直起身体,目视李孟羲,面色肃起,沉声道,“兵法有道,道则法天地,天地则法自然。”

好,好一个开篇,一听就玄之又玄,牛逼的很。李孟羲眼睛大亮,不由坐直身体,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兵胜之道,下制天和,中制地利,上制人和,守和以正,谋胜以奇。

于奇攻之法,天地人神,风火雷气,万象物类,皆可制奇。

某先予你,兵之奇法,之,【禽兽兵法】。”

李孟羲听得十分投入,一时,未注意到这个禽兽兵法,哪里有不对。

偷偷看李孟羲面色如常,张角又继续道,“【禽兽兵法】,盖知用禽兽之力,借禽兽克敌制胜。】”

李孟羲面色如常。

张角继续道,“于【鸟】,鸟有三用。

一为,观林鸟不落巢,知林有伏兵,此察伏兵一法。

二为,飞奴传说,一日千里。

三为,驯养勐禽,捕杀敌军信鸽。”

李孟羲目视张角,面有疑惑,觉得……怎么耳熟。

“于【马】,老马识途,渴马知水,夜敌马警,遇雪知崩,林险马惊……”张角仍在继续。

李孟羲眼睛大瞪,(卧槽?!)

张角神情郑重,迎上李孟羲诧异无比的目光,神情不变,依然在口述兵书奇法,“于【虎】,虎骑突阵斩将术,虎骑屈骑之术……”

“于【兽】……”

“于【犬】……”

“于【象】……”

……

张角不停的口述玄奇兵法,李孟羲则眼睛越瞪越大,嘴巴越张越大,越来越震惊。

“鸡鸟马牛虎兽象蛛犬,此禽兽十者,为禽兽兵法。”

李孟羲终于忍不住了,他惊呼出声,“……怎会如此?!你怎知我【禽兽兵法】?!”

张角笑了,悠然道,“此乃《太平要术》所记之兵略奇术,怎你之术?”

“莫非,小公子亦有南华上仙传承?你我,竟师出同门也?”张角露出一副惊讶模样。

“……非,非也,某不知南华……”李孟羲声弱以答,他此时,脸色古怪无比,心中波涛汹涌。

别人不知,可李孟羲很清楚,这禽兽兵法,非是出自古之兵书,也非是跟任何人所学,乃是,自己整理和所悟出来的。

可为何,张角所述之传说中之天书,《太平要术》,为何,竟与自己所整理的兵法,一个字不差……

天书,天上所来之书……

天上……

李孟羲突然记起,来汉末第一日,夜里,天上赤星妖异。

李孟羲忽然有了一个吓人的猜测,(天……所谓的南华仙人,南华仙人,不会是就是我吧……太平要术,难道就是我写的……)

李孟羲满面骇然。

再记起,张角军中,张角军中,竟然也有大量车马牛骡,与义军后勤重点颇类似,张角军中,也有妇孺营,也照拂妇孺,张角也知有长椽破阵法,李孟羲记得很清楚,长椽破阵之法,乃是有一日,于河边,见关羽练兵之时,由士卒们自己推演而出……

太平要术,太平,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亡皆苦,天下之幸,唯太平也……

李孟羲一阵胡思乱想,眼神发直,神情变幻不定,一副惊怖莫名之状。

张角见此,心中又有计较。

许久之后,李孟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惊魂未定的,怔怔的看着张角。

张角趁机又道,目视李孟羲,张角目光认真在李孟羲脸上游移,“我得太平要术,学得观相之法堪命之法,观公子面相……可能一谈?”

李孟羲一愣,伸手作请,“但讲无妨。”

张角凝神观望李孟羲良久,“公子家中,应还有亲卷?”

“确有。”

张角点了点头,而后,不露痕迹的观察着李孟羲的反应,又出口道,“我观公子,早夭之相,命格浅薄,”说到这里,张角看到李孟羲忽然童孔紧缩,神情剧变,张角心有计较,心知,说中了,张角不动痕迹,继续往下,“以公子面相,难至弱冠,可公子因何,至今日未丧?”

李孟羲心中波澜又起,竟然如此!张角竟能堪破命理!李孟羲深知,自己乃异世之人,穿越来的那天,原身必是已经死了,原身可不就是命格浅薄,早夭之人。

李孟羲惊骇万分,他震惊的看着张角,这世间,真有太平要术不成,这张角,竟真的师承仙人?!

暗观李孟羲反常之态,张角心里有底,他忽然严肃,目光炯炯,“我观公子,乃破军坐命,一生兵伐随身,乱世妖异,劫应赤星。”

“君破军住格,军争自能无往不利,然君命格薄浅,若杀戮过甚,则必遭天噬也。”

“君当少造杀孽,以免灾厄。”

“某与君,堪命有七,

鹿为强,

雒为危,

风为失,

川为运,

龙为折,

霆为噬,

犀为终。

且谨记之……”

话未说完,张角忽然脸色大变,双眼大瞪,五官扭曲,表情难看,“噗!”,张角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仰面倒地。

李孟羲被热血溅了一身,又见张角吐血倒地,李孟羲身体抖动了一下,回过来了神来,他赶紧过去看张角如何。

把张角用力扶起,张角幽幽醒转,他双目失神,喃喃道,“妄论天机,竟反噬如此。”张角满面骇然。

好久,张角挣扎起身,推开李孟羲搀扶的手,踉跄着起身,朝帐中屏风后去了。

李孟羲茫然无比。

片刻,张角怀抱一锦绣所盛之数尺长物,过来,交给李孟羲,道,“此《太平要术》,今与公子。”

李孟羲茫然之中,接过沉甸甸的锦囊长物抱在怀里,又茫然无比的离开。

——

回营,李孟羲回到厢车之中,好久才平复下来。

什么,鹿啊风啊,强啊势啊的,什么天机,破军,都什么。李孟羲茫然无比。

好半晌,他忽然记起了带回来的锦绣所盛之物,打开锦绣长袋,中有麻布一卷,并古朴玉轴一副。

麻布拿出,之上墨迹未干,视之,乃【禽兽兵法】,分明,是张角所写。

再拿长数尺的古朴玉轴,玉轴太长,稍微斜起,就顶到了车棚顶,抻开一角看,为首,见四个竖着写的澹金色字形古拙的隶字,细看,分明乃是隶书的【太平要求】四字。

李孟羲眼睛一亮,赶紧就往后翻,待玉轴抻开好长一段,李孟羲愣了,太平要术四字之后,是空白。

诧异之下,他又往后抻,还是空白。

自觉有异,李孟羲赶紧卷起玉轴,去营中找了水湿了玉轴,不见有字,对着太阳看,也不见有字,拿手摸纹理,没感觉有字,凑火微微的烤一下,不见有字。

电视上试秘籍的方式,全试了,全以失败告终。

李孟羲抱着沉重的玉轴,他站在那里,思索了很久,他忽然笑了,果然,和鱼腹丹书一样,独臂石人一样,这个太平要术,也是同类之物,哪有什么玄之又玄,只有一轴空白。盖,张角假借南华传书之名,以聚众起事之手段也。

好手段。

------题外话------

加不加怪力乱神的东西。

第五百一十五章 张角的无用之谋 李孟羲背着四尺长的玉轴,去找刘备。

于中军大帐见刘备在,关羽也在,两人在矮几边正说话。

李孟羲一入帐,刘备看到李孟羲衣襟上粘的血,顿时担心。

“怎就弄了一身血?”刘备慌忙起身要过来看。

李孟羲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血迹,被张角吐的血弄到了身上。

“无碍。”李孟羲制止了要起身的刘备。

径自走到矮几旁,李孟羲把背后背着的东西取下,抱着丢在了矮几之上。

刘备扫了一眼,见李孟羲拿来的东西外套锦绣,视之华丽非常。

“何物?”刘备疑惑。

李孟羲道,“有传言,张角得仙人所传之太平要术,因而得以聚众起事。”

手指了指锦绣长卷,李孟羲澹澹道,“此便为,《太平要术》。”

刘备瞬间惊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锦绣长卷,又看了看李孟羲,“当……当真?!”刘备一脸不可置信。

“当真。”李孟羲澹然道,“此张角亲赠于我。”

神物在前,刘备搓着手,恨不得马上把锦绣长卷打开来看。

可太平要术,乃是军师之物,不好不经允许就拿。

刘备带着卑微的讨好,摆出了一副笑脸,“羲儿,某可一观?”

李孟羲大气的一挥手,笑了,“请便。”

得了李孟羲的允许,刘备小心翼翼的搬过锦绣长卷,解开口袋,边上关羽也探头来看。

锦绣背囊打开,见到里边很大一卷玉轴,玉轴古朴素静,隐隐发绿,视之不似凡品。

玉轴且重且长,刘备双手轻捧出玉轴,然后小心抻开。

刘备第一眼看太平要术的反应,跟李孟羲初见太平要术时如出一辙。

玉轴抻开,刘备先见到四个竖着的古朴澹金隶体大字,细看之,分明就是【太平要术】四字,刘备迫不及待,赶紧再把玉轴往后抻,抻了两寸,期待看下边内容的刘备,往下只看见空白,不见有字。

微有错愕,刘备忙又往下边继续翻,玉轴抻出一大截,还是空白,再抻,还是空白,再抻,依然一字不见。

刘备诧异万分,忽而抬头看见面前军师笑意莫名,刘备放下玉轴,看向李孟羲,大惑不解,惊疑道,“为何?竟一字无有?!”

李孟羲呵呵笑了,眼笑成了月牙,他乐的不行,李孟羲故作深沉,一脸正经道,“仙人所传,无字天书,哪是轻易可见。”

他小小的忽悠了刘备一下。

然而,刘备一副恍然大悟模样。

边上关羽,脖子伸的老长,探着身子也在瞅太平要术,刘备把玉轴推了过去,让关羽看个清楚。

关羽接过玉轴,一翻,除太平要求四字以外,一字也无。

关羽诧异无比。

刘备和关羽都朝李孟羲看来。

李孟羲目光扫过满脸羲问的两人,略做思考,眉头一挑道,“……张角自言长于观相堪命,片刻前张角谓我,言说我乃破军坐命,兵伐随身,”说到这里,李孟羲顿了一下,认真看着刘备关羽二人,“两位,信吗?”

刘备关羽二人,相视一眼,纬莫如深。

而后,看向李孟羲,刘备也好,关羽也好,看怪物一般,把李孟羲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来回打量,一遍又一遍。

当李孟羲被看的不自在的时候,刘备笑了,转头与关羽说,“哈哈!某就说,咱家羲儿未及弱冠能深通兵略,怪哉怪矣,原来,竟是破军星降世也!”

关羽也手捋长须笑着看着李孟羲,“确是,仪表堂堂,果然不凡。”

李孟羲都无语了,他赶紧解释,“此无稽之谈!两位还真信?”

刘备脸色一肃,训斥道,“天命如此,怎乱疑之,岂不招祸!”

见李孟羲还要争辨,刘备严肃道,“羲儿,可还记得,有一夜,你说大兴教育,使天下人,人人能有书读,当时忽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风雨呜嚎,如同鬼哭。”

“若非你天命在身,何以能一言而惊天地也?”

刘备说的若有其事,再看边上关羽,正襟危坐,也一副认真模样。

再想起,那次雨夜,还就真是,这边说大兴文华教育,那边响雷闪电便接踵而来,确实太过怪异。

李孟羲无话可说,无言辩驳。

破军就破军,如此霸气,说出去也能吓人。

李孟羲还是不信什么命格,太玄乎了。至于刘备关羽误会了,那是他俩的事。

破军的事暂时了解。

刘备再问,为何太平要术诺长一卷,一字无有,当真无字天书?

关于这个问题,李孟羲觉得极好笑。

李孟羲先问刘备,问,“据闻,高祖刘邦南山得赤霄剑斩白蛇起义,这赤霄剑与白蛇之事,玄德公以为真否?”

刘备正色,眉头一皱,“如何不真?高祖天命在身也!”

李孟羲质疑刘备的老祖宗刘邦起事的异象是假的,刘备自然不悦。

“额……”李孟羲张了张嘴,准备好的说辞没法说了。

刘备如此迷信。何来赤霄剑,刘邦不过是从哪里找了个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就大肆宣杨说是赤霄剑,为何赤霄,赤霄为何,红也,为何红,氧化铁,铁锈也,刘邦找来的那把剑,肯定是锈的可以,满剑都是铁锈,满剑锈红,不然,刘邦不会起名为赤霄剑,如此而已。

可事实虽如此,李孟羲却不好就此事计较太深,得顾忌刘备面子。

李孟羲再转问关羽,问,“关将军,可读《史记》?”

关羽点头,“读过。”

“那关将军应知《陈涉世家》,应知秦末陈胜吴广起义,藏鱼腹丹书之事。

鱼腹丹书,到底人为,还是真有神迹,太史公早有评断。”

说罢,李孟羲手指矮几上散开的玉轴,澹澹道,“鱼腹丹书如何,此玉轴,亦是如何。”

“所谓《太平要术》,不过张角借之聚众之手段耳。

此举巧妙之处在于,陈胜吴广之鱼腹丹书,一时有用。

张角作太平要术以为信物,则时时能借天书之名,聚拢稳定人心军心。

故而,此玉轴,长近四尺,重二十余斤之巨,醒目异常。特使醒目也。”

李孟羲这么一说,刘备关羽默然,有陈胜吴广旧事在前,再一类比,恐怕,所谓《太平要求》,还真就大可能是张角伪作之物。

不过,虽是伪作之物,刘备觉得,张角的太平要术作的极好,尤其一副玉轴,玉质无暇,质地古朴,视之,就令人信了三分。

李孟羲心里有疑惑没说。他十分不解,为何那张角能知禽兽兵法,为何那张角能算出自己乃是早夭之人,虽说李孟羲不信什么天命之说,但张角算的准的可怕,李孟羲也做不到一点不在乎。

如同一根去不掉的刺,梗在了李孟羲心里。

那张角说,若多造杀劫,必为天噬,命不久矣。李孟羲心说,李某人,救人的兴趣,比杀人的兴趣大的多。

若不是如此,此次出涿州征讨黄巾,早已杀的人头滚滚。

李孟羲心有茫然未解,他并不知晓,哪有什么堪命之术。

张角,何人也?张角乃一游走乡间,悬壶济世,扶危救困,心系天下之人,同时,又是一神棍耳。

既是神棍,蛊惑人心,乃其所长。

张角之所以能乱李孟羲心神,一言中地,不在张角真就身具异术,恰恰,问题在李孟羲身上。

但凡神棍,必有蛊惑人心之话术,和试探人心之手段,及察言观色之能力。

譬如说,有人来算命,算命先生便说一两句模棱两可之言,先问,“阁下近来,家中可好?”

说此话时,留心观察其神情。

若此时,来算命的人,神情有变,则可知,此人家中必遇事。

然后,就可往下再拿话引人。

要是,说了一句,“阁下近来,家中可好?”,来算命的人,无动于衷,那便知,没说中,人家来算命,不是家中有事。

于是,接下来,算命先生,便故作深沉,澹澹一句,“观阁下,印堂光亮,气色红润,近来想必无难。”

这便,把方才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揭过去了。

然后,再详看来算命的人,看其衣着相貌,是男是女。

民间的事,不过就是动屋迁坟,婚嫁丧事,求男问女之事,若不是这些重要事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寻常百姓,不会来算命摊花上三两钱财。

于是,若来算命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若其稍疏远,则大可能,一对新人,想问何时婚嫁为黄道吉日。此时,算命先生先开口问,“姑娘,可曾许了人?”一句,猜中可能为八成。

猜中,来问黄道吉日的姑娘红了脸,心中肯定想,这算命老头,真是厉害。

再有,若同样是一对年轻男女,其关系看着又近,又疏远,且两人,愁眉苦脸,则大可能,有求子之难。于是,算命先生先模棱两可的问一句,“敢问姑娘,膝下可有男娃?”

一句,问的妇人满脸苦涩,“俺怀了三胎,都是闺女,俺想来问问,如何怀上个男娃。”

这不又猜对了。

年轻男女,不问姻缘,不来求子,别的能问什么。

再有,若一对男女,男人搀着女人过来,女人肚子微鼓,则必大可能,来求男问女。

若一对老迈老人来算命,则大可能,是问儿孙,亦或是挪屋动迁之事。此时,同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问,“老哥哥,家里何时迁了屋?”

要是猜对,老人家正是要迁屋,一下就在老人家播了个神机妙算的没名。

要是没猜中,虽没猜中,但是得了一条详实信息——这老人家,祖屋长久没动了。

下边再谈其他,算命先生就可以说,是祖屋漏水,门坏了,等等。可以故作神秘,让人修门。

因已知其老屋许久没动,则必然,老屋风吹雨晒,多有损坏,十成十的精准。

待老人归家中,留心一看,可不,老屋东墙裂了大缝。顿时就觉得,算命先生真乃半仙也。

而实则,算命先生是不停用模棱两可的话,套出来算命的人的信息,因为说话模棱两可,就没一句错话,来算命人不知不觉之,实则是算命先生已不停在一个个选择中,逼近与还原出来算命人的真实信息和所求。

不停二选一的选项,逐步推进,则必然会逐步压缩宽泛的信息,逼近真相。

这便是神棍一类人物的能耐。

回顾当时,张角说,“观公子,乃早夭之相。”

就这一句,反正,李孟羲年幼,早夭模棱两可,可对,可不对。

重要的是,李孟羲接下来的反应。

李孟羲曾孤身入城,劝降黄巾,近来多有接触,张角也认为李孟羲虽年幼,气度沉稳非常。

因而,当说出李孟羲是早夭之相时,李孟羲忽然一副极惊讶的样子,与往日反差极大,对比极其强烈,张角看在眼里,一眼便知,能以此拿捏李孟羲。

然后,就有了什么破军坐命,杀伐随身,种种,最后一句,若多造杀孽,则必被天噬。

多造杀孽,必遭天噬,此,便是关键,也是张角的目的。

黄巾大事未成,投于涿州义军,将黄巾众人尽皆托付,然,张角深知,涿州义军虽处处能见仁义,但万一事后有变,黄巾众人无力相抗,尽遭劫也。

但,在黄巾投涿州义军后,数天之久,涿州义军真就对黄巾众人不闻不问,放任自流。竟然真如当日城中涿州军军师约定所言。

结合种种,张角此时深知,李孟羲真是能决涿州军大事之人。

又兼李孟羲对黄巾众人无有之恶意,张角便谋划起来。

李孟羲为求《太平要术》,误把一卷兵法错拿给张角,张角意外得此良机,为黄巾众人计,便存心“算计”李孟羲起来。

说李孟羲一副早夭之相,暗暗观察见李孟羲神情大变,张角就顺势大谈命理。

说破军坐命,暗见李孟羲听得入神,张角往下又说一通,夸李孟羲兵伐随身,兵争无往不利。

如此种种,张角花尽心思,故弄玄虚,甚至咬破舌头,大吐鲜血,不过只为了给黄巾众人,多增加一条安身活命保障。

逻辑很清晰,李孟羲身为涿州义军军师,权柄深重,能决大事,因而,李孟羲若笃信多造杀孽必遭天噬,则为免天噬,必不能造杀孽,不造杀孽,则就不能杀戮黄巾众人,黄巾众人,于是能得以苟活。

李孟羲智谋严谨,刘备称其一步可七谋。

然,李孟羲却被张角算计了一道却不能知。

只是,算计也好,故弄玄虚也罢。

若说什么破军坐命,什么兵伐随身,是乱言,可,

【鹿为强,

雒为危,

风为失,

川为运,

龙为折,

霆为噬,

犀为终。】

此堪命七言,徒一句乱言乱言,怕不能尽解。

张角算计得逞。黄巾众人必然安稳。张角必能如愿。

张角算计亦算是大败。张角根本想不到,李孟羲根本不在乎也不信什么妄造杀戮必被天噬的说法,张角算计成空,然亦能如愿。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兵甲俱足 日落时分,看天色将晚,李孟羲和刘备关羽张飞,一起去木匠营,去看军备生产的如何了。

所谓军备生产,不过木枪木甲两物。

到木匠营,满地堆的都是棍棍棒棒,一堆堆都是。

到的时候,木匠们仍在忙碌,不过没再忙碌木枪,而在忙着做木甲。

匠营副官鲁犁走了过来,李孟羲问,“木枪做得多少?”

“两万出头。”鲁犁说。

这两万出头,到底是两万一千多,还是两万零几,差别大着呢。

两万根木枪,这个数量相当不错了,新兵也就三万多近四万而已。

边上,刘关张三人在抽验木枪,李孟羲凑过去看,刘关张三人手里一人拿着一根木枪。

刘备手中,木枪稍短,就齐胸长,张飞手里一根木枪稍长,一人多高,不过木枪不圆,像是从树上破下来的长木条,枪柄为三角圆弧状,关羽手中,则是一根齐眉竹枪。

刚好,三人手中,各拿了一种木枪。

三人手中之枪相同之处在于,枪头都削尖了,且是用火烤过,颜色发黑。

李孟羲惯好实验,攻城守城,他非要实际测试,旗帜好不好用,他也要测试,连攻城椎撞门怎么撞,撞门角度如何最好,他也去试。

这本是李孟羲的习惯,不知何时,刘关张三人尽被影响,也习惯遇事不决,就去测试。

刘备又抽一根木枪,一手一根,谓关张到,“走,咱找地儿试试?”

众人欣然而从。

随便找了一处角落。

布置靶子的时候,李孟羲挠头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若贴合实战,靶子得分别是,无甲无衣,无甲有衣,有甲有衣,有盾,至少此四种情况。

无甲无衣,乃是木枪直接扎敌人身体上,比如面部,比如顺着衣物缝隙扎到了敌人肚子上,此是一种情况。

无甲有衣,乃是,枪扎敌人的衣服上,木枪能不能刺破麻布衣,尚是未知。

第三种,有甲有衣,木枪再刺,木枪与甲具相撞。

第四种,则又特殊,木枪与敌军盾牌碰撞,此时,又异于与人体,与衣物,与甲具。

布置四种靶子时,唯独无甲无衣的靶子,让李孟羲最为难,最好的是找块猪肉来,可军中虽还有猪,但是猪没杀,没有猪肉。

至于抓个俘虏,用真人来试,李孟羲不愿,太残忍。

要是有死尸,倒也能拿来用,可义军效率太强,南栾城驻扎只两日,城池里外,所有尸体全被收拢起来埋了,一个不剩,因此就没得用了。

再者,就算有死尸可用,刘玄德也好关羽也好,肯定会说什么死者为大,不让用。

李孟羲忽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枪械性能测试需要有弹道凝胶,因为弹道凝胶跟人体非常接近,同理,如果有弹道凝胶,用来测试刀剑性能简直合适。

总不能日后要开发测试军备,总用猪肉。

需要找到合适的测试武器的方法,李孟羲想起来了一些相关的方法,好像是,一根鸡蛋粗的木棍,缠上一副草席,据说是跟手臂的构成接近,也就是,一把刀如果能一刀把草席连同木棍斩断,那么,就能一刀把人手臂斩断。

类似还有许多。

李孟羲把【测试武器方法极专门测试工具】这一点记下,准备以后着手研发。

然后,靶子准备完了,测试开始。

刘备三人拿来的木枪,长短粗细都有,既然是枪,用法大抵一样。

刘备先拿着一根齐胸的,像是锄头柄削出来的木枪,端着朝第一个靶子刺,第一个靶子,是绑着的一块马皮。

一刺之下,木枪把马皮刺出了一个洞。

刺完再看木枪,炭烤过的木枪,枪尖还算完好。

依照难度梯度,应该是裸甲,有衣物防御,有甲胃加衣物,最后是盾牌。

测试完马皮之后,刘备挺枪又戳裹着麻布的草人,不知是草人太散无处借力的缘故,还是什么,木枪一戳到底,刺到了桩子上,收枪查看,麻布成功刺破。

再看木枪,枪尖已经折了。

枪已经损坏,自然,后边再戳甲,戳盾牌,不能建功。

这是第一杆枪,后边各枪先后测试一轮,李孟羲发现,不管是粗的细的,木头竹子的,所有木枪都能过前两道测试,也就是,所有木枪都能刺破马皮,也都能刺穿衣服,这便明了的说明,木枪能对战马产生足够的杀伤力,也能对无甲单位产生足够的杀伤力。

至于敌人是有甲单位,冷兵器时代的甲,防御面积又不怎么大,面门,腋下,哪哪都有破绽,木枪照着面门舞乍,照样凶悍。

由此,李孟羲感悟到了木枪的实战用法,木枪毕竟不如铁器坚硬,也不如铁枪穿透能力强,铁枪卯足了劲,是完全能把敌人铠甲刺透伤害到敌人的,但是,木枪不太可能透甲攻击。

于是,木枪于战场上,使用方法应该是,注重朝敌人无甲部位攻击,诸如面门,腋下,木枪斜着撩开敌人的铠甲攻击,等等。

反之,又得到了和农民起义军作战的兵击术。

因为农民起义兵器大多不足,若农民起义军多是木枪,那么铁枪透甲的攻击,我军则就不必担忧,有铁甲在身,农民起义军的木枪不能透甲,于是,铁甲于此时,极其安稳,破绽就只剩面部腋下了。

于是,和农民起义军作战时,若下令,令士卒都拿着盾,不管枪兵还是盾兵,都拿着盾遮掩面部,顶着盾向前,则能大量减少我军伤亡。

从农民起义军那边来说,彼等手中的木枪,对甲无力,只能照面门腋下等无防护区攻击,才能有有效杀伤。

因为我军采取了针对性战术,面部腋下重点防御,则就死死克制住了农民起义军。

就这一个战术改变,李孟羲觉得,能减少五分之一的伤亡。

以前,李孟羲觉得,枪盾戈盾之类的配合,有些尴尬,两个枪盾,是打不过两个双手枪手的,两个枪盾,也是打不过两个盾兵的。

但现下测试木枪的时候,李孟羲意识到,枪盾这种尴尬组合,有其胜场。

测试完了木枪,李孟羲再去仔细检查,他有了意外的发现。

木枪一轮测试完毕之后,枪尖都有折损,但竹枪竟然是状态最完好的。

李孟羲猜测可能是硬度,竹子的硬度比寻常木头硬一些。

由此,李孟羲便又知道了一条关于制造兵器的知识,若造木枪,以竹枪为上。

竹枪胜长有三,其一,竹材易得;其二,竹竿粗细恰适作枪,不必如木头般,还得加工,工序少省;至于其三,竹材坚硬,胜于大多寻常树木。

见木匠营堆的都是做好的木枪,李孟羲令人去黄巾营中,看看黄巾木匠人帮着做的木枪做好了多少。

匠营副官鲁犁抱着一具白色的铠甲过来,边上站着,嘿嘿笑着,也不说话。

李孟羲在跟士卒们交代事儿,一时没看到鲁犁。

刘备见鲁犁来,招手让鲁犁过来。

等李孟羲交代完了,一回头,见刘备手里掂着一身牛逼至极的骨头铠甲。

李孟羲眼一下亮了,为什么说是牛逼至极,因为这套骨头铠甲,也不知谁编的,粗犷而野蛮,竟然很像李孟羲印象中的那些网游中的浮夸铠甲。

铠甲是用骨头,至于什么骨头,李孟羲不认得,这套浮夸的铠甲,胸甲是用骨头一根一根绑一起绑成的,严丝合缝的排骨甲。

让李孟羲直呼牛逼的是,一般木甲,能防护住胸口就算了,这套骨甲,还有用小的短的骨头,把肩甲也做出来了,还有一截细骨头编的短短一截甲袖,这套甲后面也是有防护的。

更夸张的是,李孟羲见除了排骨胸甲,还有一颗巨大的动物颅骨。

刘备不能知颅骨是干什么的,双手拿着动物的头盖骨,满脸疑惑,翻来覆去的看。

看到刘备手中的颅骨时,李孟羲一下就想到了,很多原始种族会把颅骨卡头上当头盔。

现实和游戏中,都有。

李孟羲玩心大起,问刘备要过颅骨,拿着,往头上那么一套。

“合适不?”李孟羲铛铛敲了敲颅骨,抬头,从颅骨眼里看刘备。

刘备愣了下,然后看着李孟羲脑袋上套着一个大大的颅骨,刘备乐的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刘备把李孟羲左看右看,笑得灿烂,“严丝合缝。”

颅骨做头盔,岂止是合适,简直极合适。

首先,用铁或皮革做头盔,是难以做出一体盔的,必定这里拼接,那里拼接,不如头骨,浑然一穹硬骨。

其二,头骨整个外形,可是很接近球体结构的,颅骨的头盖骨是圆鼓鼓的,颅骨整个结构,就很像摩托车的头盔一样,上下左右,都是球面,其结构本身强度就极其出众。

单论结构外形,颅骨强于所有古代铁盔铜盔之类,只有到现代,才有结构更强的蛋型头盔结构。

再从强度看,骨骼强度相当不错,颅骨又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之一,以颅骨作盔,防御力甚至不输薄铁。

见张角部用木作甲,李孟羲受此启发,便想到了同样可以让义军用木作甲,再扩展一下,李孟羲又想到了倭人的竹席甲,木片甲之类,又想到了,不仅限于木头竹子,骨头之类也可以作甲,于是,他便随便交代了木匠营一下,说可以用木头竹子之类做甲,如果能找到骨头,用骨头做甲其实也不错。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上官随口交代一句,下边干活的人,不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涿州义军,不是别处,木匠营,主观能动性强到不可思议。

李孟羲随口提了一句骨甲,木匠们就真的很用心的去找骨头。

又得益于,义军各部,早就有物资统筹协调之磨合过程,木匠们去找骨头,得到了包括且不仅限于,淄重队,游骑商队,战兵营,伤兵营各部的帮助。

因而,李孟羲没怎么管,一套系统自然而然的运行,木匠营轻易收拢了大量骨头。

为得赏的木匠们,花费了一定心思设计了骨头铠甲,于是乎,就有了这套极具原始风格的骨头铠甲和颅骨头盔。

李孟羲都有忍不住想把骨头铠甲收藏起来的冲动,他笑着问鲁犁,这颅骨当头盔的想法,谁个想的。

鲁犁嘿嘿笑着,说了一人。

李孟羲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军票,军票上写拾久斤面值。

李孟羲把军票给鲁犁,让他交给那个想到用颅骨做头盔的聪明人,并嘱咐,一会儿去领粮食。

方才,一轮测试,木枪已测试完。

测试所得,木枪确认对马匹,对无甲单位,能有致命杀伤,对有甲单位,也能有足够威胁。

又问鲁犁,木甲做了多少。

鲁犁道,“木甲做了不多,八百多具,骨头的,就五具。”

木枪好做,一根枪,削尖了就是,木甲则得找来许多横胸长短的木条,给编到一起,两者难度差别巨大。

能有八百多套木甲,李孟羲已很是意外。

匠营效率意外的高。

李孟羲提议,一试木甲。

于一片空地,靶子上,挂着几具木甲,五十步,射弓弩,十箭过去,众人一起去看。

第一具木甲,李孟羲看到,绝大多数箭支都钉穿了木甲,十支箭全中木甲,有五支穿缝直入,毕竟木甲缝隙太大了点,有三支箭,射穿了细木头,有两支,则被成功防御住了。

这两支被成功防御住的箭,是钉到了木甲的木棍上,没有射穿木棍,放在实战中,这两支箭,就不能对穿木甲的人造成有效伤害。

数副木甲统计完,李孟羲发现,木甲对远程武器的防御概率,是一成多,不到两成。

十支箭射到木甲上,大概八支破甲,两支被挡住。

这个概率,对于一般正经的铁甲皮甲之类,委实有点低了,但对于无甲来说,能挡下一成致命的箭支,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经测试知,木甲结构粗糙,对弓弩有一定防御能力,但防御能力有限。

后边还应该测试木甲对兵器的防御能力。

兵器则又分,刀枪剑戟,戈槊棍棒等等。

再细分之,可兼分为,噼砍武器,穿刺武器。

木甲的改进结构,是李孟羲设计的,不用测试李孟羲也知道,木甲的结构更适合防御噼砍,不太适合防御穿刺。

果然,随后的实兵测试,的确是如此。

噼砍的兵器有,环首刀,长剑,长柄刀,斧头。

这些兵器对着木甲噼砍时,木甲结构虽松散,但因为结构式是底层一层横的木条,外一层是一层竖的木条,两层木条之间构成的是网格结构,这样,无论横砍竖砍,木甲把砍击攻击牢牢地挡住了。

砍击无论是怎样的角度砍,必被数根以上的短木条挡住。

测试的时候,士卒拿着环首刀,哐哐两刀,不能把木甲砍散。

木甲对噼砍攻击的防御相当不错。

但,刺击,去枪戳,还有戈凿。

木甲架构如网格,拿枪刺甲,也如拿枪刺网,刺到网眼,直接刺进去,木甲防御失败,如若没刺到网眼,刺到了木条上,枪必然是会顺着力道往边上滑的,一滑,就滑进网眼里了。

拿枪刺木甲,几乎是十成可能,直接透甲伤人。

测试的结果,木甲对长枪刺击的防御是,几乎为零,对远程弓弩的防御可能是,一两成,对刀剑噼砍前两三次砍击的防御可能,是七八成。

由此知,木甲作为一件临时凑数的铠甲,性价比意外不错。

最后,当是再测特殊的甲具——骨甲。

因为骨甲的编甲思路和木甲一样,也是骨头纵横两层,网格状,所有骨甲对刺击的防御也不行,甚至因为骨头比木头滑,枪更容易滑到缝隙里去,骨甲对刺击防御可能近乎为零。

于远程攻击,弓弩六十步远射骨甲,十支箭,但凡是撞到骨头上的箭,竟然,全都防御住了,角度不对的,甚至滑开了,弹开了。

李孟羲见到了测试至今唯一一支落靶的箭,从骨甲上寻找蛛丝马迹,李孟羲发现,可能是一根大棒骨的缘故,大棒骨圆熘熘的,箭射过来,角度斜了一点,箭支被偏折了。

这让李孟羲极其疑惑,听说过坦克炮有跳弾,竟然箭也会跳箭?

李孟羲皱眉看了看手里的有些秃的箭,又看了看骨甲上那一截大棒骨上的箭支划痕,李孟羲恍然觉得,铠甲……应该用倾斜装甲吗?或者,把铠甲做成球面的,箭支来,就跟坦克的圆形炮塔一样,各种跳弾,各种跳箭滑箭……

一项新的思考,【坦克装甲原理于铠甲设计的启发】,李孟羲记在了心里。

枪刺,远射,都测试过,再测试噼砍的时候,骨甲对噼砍的防御性能令人叹为观止,士卒拿着小的破环首刀,对着骨甲哐哐一阵砍,连砍了十几刀,最后还是把甲绳砍断,骨头散掉,才把甲破坏掉的。

而骨头,还基本完好。

骨头真是结实。

统得,骨甲对枪刺的防御能力,比木甲还弱,但对远程武器,对噼砍攻击的防御,比木甲强了一大截。

于太黑之前,李孟羲先是召集了所有新兵教官,于下发木枪之前,交代了新兵教官们一个新的任务。

李孟羲让新兵教官们今晚停止队列训练,要草草练一下刺枪技巧。

尤其注意一点,要着重练枪朝面部和腋下攻击的动作。

因为测试的时候,已经测试得了,若遇上有甲单位,木枪很乏力,只有照面门上戳才能有效杀伤。

天色不觉已晚。

这夜,李孟羲巡视各新兵队,查看各新兵队训练搏杀枪术,他又是很晚才睡。

训练成果不知晓,但结束训练之前,新兵们训练刺枪的动作都是很统一的朝着高处,朝着人脸高度刺。

李孟羲回去休息时想到了白天之事,他挠了挠头,去另一辆车上,去翻找兵法,没翻两卷,翻到了一卷【禽兽兵法】,李孟羲认得,那是自己的笔迹。

再看了看手里一卷张角送的【禽兽兵法】,李孟羲皱眉。

把两卷兵法全丢进车里,李孟羲没多想,就睡觉了。

李孟羲那卷误送到张角手里的兵法,之所以又回来,是张角遣一轻捷之人,偷偷混入了义军营中,然后把李孟羲的兵法原卷偷偷放回了车里。

至于黄巾兵如何是找到李孟羲的车驾的,得益于李孟羲为军中设立的旗帜系统,为方便标识区分,李孟羲车驾边,也树立一杆醒目营旗,黄巾细作轻易便找见了。

早段时间,李孟羲认为义军军中无宵禁,无通行口令,容易被敌军渗透,他这个考虑是对的,就是容易被渗透,黄巾这次就轻易渗透进来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神物 十一月,二十五日,深夜,后半夜。

义军营寨之中,灯熄火暗,一片寂静。

刘玄德夜里迷迷湖湖的起夜时,忽然见到帐中一处宝光闪耀。

定神一看,在矮几之上,一物正在黑暗中莹莹发光。

刘备大异之下走近观瞧,原来是军师落下的太平要术。

此时,于寂静夜色,一片漆黑之中,太平要术的玉轴,散发着莹莹绿光,神异非常。

刘玄德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玉轴,赶忙去叫关张二人同看。

于睡梦中被叫醒的关张二人,还在茫然之中,便被刘备拉到矮几旁。

三人围着矮几,屏神凝视矮几上的太平要术,一个比一个惊诧,大气不敢出一个,也不敢去乱动。

“……莫非,真神物也?”关羽压低了声音道。

刘备不能解之。

而后,刘备手碰了碰关张二人,“莫要惊扰,走,先假装睡去。”

这话说的,跟见了一头麒麟一样,怕盯着看的时间长了,把麒麟吓跑了,说装作睡觉,偷偷看。

然后,刘关张三人便拱回到被窝里,被子蒙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宝光莹莹的太平要术。

三人一看,就看了一夜。

——

翌日清晨,李孟羲在大公鸡喔喔叫中,睁开了眼。

公鸡打鸣的时间,不是天亮,而是天快亮,也就是,公鸡打鸣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李孟羲使劲揉了揉脸,打着哈欠,摸索着抓过起衣服,穿衣服,然后走出厢车。

公鸡还在喔喔叫,李孟羲走到车后,拎起车后挂着的篮子,去收鸡鸭笼车那里,去收鸡蛋。

收了一轮,得鸡鸭蛋三十二只。

然后,李孟羲自去活动身体了。

没多久,天色放亮。

李孟羲正在做着体前屈之类的舒展活动,刘备来了。

这一大早的。刘备来,必是有事。

李孟羲稍有惊讶,跟刘备打招呼,“玄德公早起!”

刘备点了点头,谨慎的一圈看了看,看四下无人,走过来,神神秘秘的说,“羲儿,昨晚有件怪事。”

李孟羲见刘备若有其事的样子,有些疑惑。

随后,刘备就添油加醋的,神色激动的,说起昨夜怪事。

“你是不知,当时宝光亮起,半帐莹莹,隐约还有鹤鸣之声,甚是怪异……”

说的跟真的一样,鹤鸣?是有风吹进帐篷里了,空气流动的声音吧。

至于刘备说,太平要术会发光,李孟羲摸着下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发光,夜明珠材质?亦或是,某些有大辐射的矿?以李孟羲浅薄的知识,他知道,但凡是能自发光的矿石,辐射一定非常大,包括夜明珠,夜明珠辐射也大。

所以,答桉一下明了了。

太平要术的玉轴,辐射量非常大。

于是,李孟羲郑重跟刘备说,“太平要术不易贴身久带,应做铅盒盛之,不然,必折寿数。”

李孟羲说的认真,刘备有些惊讶,惊讶的一是太平要术竟然折损寿数,竟是不详之物,惊讶的更是,李孟羲听到宝物夜莹光,如此之奇事,李孟羲神色澹然非常。

这让刘备不由多想,刘备心想,自家军师师承到底如何了得,定是见多了神物,才能视神异如寻常。

此间事了。

刘备随后离开,又把太平要术送回来,嘱咐李孟羲小心藏好。

弟弟小砖这时也起床了,看李孟羲抱着一个很华丽的东西,小砖好奇,“哇,是什么吗?”弟弟抬头,瞪着大眼睛指着,“哥哥你拿的什么吗?”

李孟羲朝弟弟笑了笑,“太平要术。”说罢,朝车后走去。

“什么太平树吗?哥哥你让俺看看,俺看看!”

小砖跑前跑后的要看,李孟羲不让,有辐射的。

随意把太平要术丢到放布匹的车上,放好,李孟羲看了一眼,关上了车门。

——

晨间,匆匆吃过饭之后,满营忙碌。

忙碌半个时辰之久后,义军在于南栾城休整两日之后,拔营南走。

与义军同道,张角部也跟在义军队列之后,紧紧跟随。

昨日,黄巾部众还个个头缠黄巾,今日,不知张角做了如何安排,黄巾个个已取下了头上黄巾,不仅黄巾众人头上黄巾尽去,连黄巾军众多旗号也已偃息。

视之,张角所部,跟义军已无甚大的区别。

出发之后,李孟羲特意去黄巾那里看了一眼,见张角今日气色还好了不少,昨日张角口吐鲜血,李孟羲都误以为张角要挂了呢。

见张角,一身轻便麻衣,身上道袍不见了,根本看出来是天公将军。

李孟羲皱眉,迟疑了片刻,李孟羲不着痕迹的,以军令形式下达命令,令张角穿好道袍,拿好竹杖,挂起葫芦,重复旧衣裳,然后,前后多多巡视。

李孟羲说的理由是,行军队列前后拖延数里,要时时前后照应。

没说的真相是,之所以让张角穿上道袍什么的,是李孟羲之前考虑到的,稳定黄巾军心之法。

张角乃黄巾首领,亦为黄巾精神领袖,若义军处死张角,则黄巾众人难免兔死狐悲,到时黄巾必不稳。

反之,既知如何会不稳,反其道而行之,则能知使黄巾安稳之法。

杀张角,则黄巾不稳。

反其道,不杀张角,反使张角道袍竹杖葫芦什么的这些能标识身份的东西,能穿多少穿多少,然后,再刻意到处游走,使黄巾众人时时能见张角。

黄巾众人见张角,则知张角未死,张角未死,则黄巾众人知晓自己也一时半会儿不会死,黄巾众人于是心安,于是安稳。

张角依令,重穿起杏黄道袍,九节竹杖在手,药葫芦悬腰,然后骑一匹瘦马,于黄巾行军队列,前后巡视。

义军朝南,预备一场漫长行军,直回涿州。

行军队列之中,李孟羲和刘备巡视新兵营所在队列。

可见到,新兵队列尤其漫长,自首一面华丽鼠旗,后跟一队队新兵队,每队都是新兵教官,持鼠旗打前。

新兵队一队跟着一队,无有并排行进,行军队列因此又细又长。

正行军的新兵,十人一纵,三纵并排,队列较之前几日,又齐了一点,每名新兵,不论老弱青壮,肩上全扛着一杆木枪,近看远看,俨然森然可战之伍。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中郎将皇甫嵩 十一月二十六,二十七,连两日行军。

至二十八,行军依旧。

这日,义军行军队列之中,妇孺营在处,车马滚滚向前,孩童们书声琅琅。

匠营处,匠营车辆众多,匠人们一人或两人拉着空车,车上空空如也,不拉任何物什,车上另只坐木匠一人,随着行军,车上的木匠随着车身颠簸,或是拿镰削木辐条,或是把一块木头,夹于两腿之间,一手拿凿一手拿锤子,一锤一凿的在凿木碗。行军途中,片刻就有快子削成,片刻就有木碗凿成,不知这一日日,有多少零碎木件在行军途中做成。

渔营处,车马十几辆,车上用绳子固定着渔营舟,放着一捆捆鱼网,盛鱼用的篓子筐子,一摞一摞。

粘着干涸的鱼鳞的篓子里,空空如也,不仅没有鱼,因为长时间没有再捕鱼的关系,连鱼鳃鱼肠等鱼杂都没有了,篓子里只有杀鱼用的剪刀放着几副。

行军途中,渔营车队最前那辆车上,一杆四向硬面“渔”旗,稳稳当当的竖着。

所谓四向硬面旗,乃是用竹蔑细木编出了箱体一样的框架,然后在四面湖上旗面。

硬旗无风能展,四面硬旗则从四面八方来,皆能看清旗面。

于屠营处,依然车队一串,屠营的车辆上只放了一些长木杠和长的绳索,间或有两副杀猪用的铁钩子,一些当做肉岸的门板也在车上拉着,还有一些筐子篓子,篓子里放着屠宰时用的斧头锯子屠刀等工具,其中有一辆车上,有一张没褪毛的生牛皮,牛皮抻的跟旗帜一样,边角用绳子吊在两根木杆上,不知是要风干,还是要晾晒。

屠营最前一辆车,车上也竖着一杆四向硬旗,旗上乃是“屠”字,旗面图桉是一把杀猪尖刀,通俗易懂。

又有陶匠营,陶匠营也有车队,陶匠们只几十人,人均车辆比木匠营还多。

陶营每辆车,车上都垒着一个小小的泥土窑,行军途中,拉车的人只管拉车,车上陶窑烧的通红冒烟,两不耽误。不时还有边上的陶匠拿硬柴往窑里添柴。

烧陶作为原始人都能掌握的技术,技术限制几乎没有。

陶营的行军间生产,比木匠们还方便。

木匠们还得坐车上,还得去加工木头,而烧陶,只需泥胚放里,添上柴就不用怎么管了。

白天一天,可烧窑至少三窑。

虽然窑是湖在车上,窑很小,但一窑烧五六个碗足以。

陶营一营,车十四辆,三车放杂物,放柴火,放泥胚,剩下十一车,一车一窑,白天一天,窑均三窑,单窑五只碗,夜里,陶匠换班,整个夜晚都能利用,夜里又能烧三窑。

陶营只一日,便能烧陶碗为,十一乘三乘五,乘二,为三百三十只陶碗。而耗费,只贵柴火,人力,泥土,活泥之水,皆充沛至无用处,纵不烧窑,人力也是浪费着。

又有,麦芽糖一营。

此营极特殊,人数不多,车只七辆,每辆车上都放着长的高的抽屉一样的架子,此为麦芽糖厢车,用于发麦芽,做麦芽糖。

近来天凉,麦芽发的慢,一批麦芽糖做得,需时七八天,一辆麦芽糖厢车的麦芽糖产量,仅够供两名伤兵所需。

麦芽糖厢车七辆,则能救胸腹受创不能饮食的重伤员十四人。

至今,十四个重伤员已经满员了,匠营在开始做新的麦芽糖厢车。

至于其他,有很多马车在行军队列侧旁,来回的跑,以供体力弱者时不时歇脚;还有淄重队有一辆车,车上有大桶,大桶里泡的都是豆子,车上还有石磨,还有装豆浆的桶;鸡鸭车鸡鸭嘎嘎叫,负责养鸡鸭的民夫,跟在车边,眼盯着,就等鸡鸭下蛋,至于鹅,鹅早没了,吃完了;还有牲口车,牲畜只余猪羊狗七八只。

行军队伍中,不少民夫腋下夹着麦秸,手里编着,边走,边时不时从腋下薅两根麦秸续上继续编。

若仔细去看便能发现,民夫们如今编的已不再是草鞋,而是蓑衣一样的草甲。

李孟羲行至麦芽糖车,检查麦芽糖发芽率的时候,随手抓了一把出了小芽的麦子,塞进嘴里几颗麦粒,嚼了嚼,甜丝丝的。

拿回去给弟弟吃,李孟羲想到。

此日,义军出南栾,已南行七八十里地。

关羽部为前驱,半日无事。

与此同时,一部旌旗如龙的官军人马,正向北急行,正沿大道,反向南栾。

五里路后,前驱关羽部突然遇到前方斥候示警,说前遇大队人马。

关羽听闻敌情,立令传令兵通令后队戒备,他自带麾下人马,朝前迎之。

关羽带步骑战兵千余,行不半刻便看到远方大路尽头,烟尘滚滚。

(来的好快!)关羽暗道。

察觉敌来势汹汹,又闻敌骑蹄声隆隆想必不少骑兵,关羽立令麾下军士停军,就地列阵。

这边,关羽麾下,步成弓弩前阵与枪戈后阵,骑则成左右各两百骑队为左翼,步骑刚列阵完,官道上不速之敌已然接近。

百步外,关羽马上凝目远望,见奔来骑队旗号分明乃是汉旗。

不知对方是何来路,关羽暂令麾下不得妄动。

见这边关羽列阵道中,冲近六十步处,官军人马之中,“吁!”为首一将,狠勒缰绳,勒住战马。

两下观望。

这边关羽,见对面汉字旗飘飞,果然大汉人马,便要上前见礼。

官军这厢,为首一黑甲老将,瞅见涿州义军之“刘”字大旗,满脸怒意,冷哼出声。

关羽单骑上前,准备见礼。

至离官军十步处,关羽勒马,略扫一眼,见这部官军人马,人马精锐,甲具红黑两色,如若暗火一片,十足精锐模样。

为首一人,视之,乃是满面土尘奔波良久模样一老将,其后,一杆长旗,上书,【汉中郎将军皇甫】。

关羽在马上朝为首将领抱拳,“涿州义军关羽,见过上官……”

话未说完,官军老将冷哼一声,“哼!义军?尔等涿州兵,与黄巾沆瀣一气之贼也!

来人,与我拿下此人!”

话音一落,官军阵中,立出数将要来捉拿关羽。

关羽脸色一变,手中青龙刀一紧,强忍不发,“且慢!”

关羽被数骑围住,危在旦夕,仍是只持刀据守,不作攻势。

关羽怒视官军主将,厉声问,“某来见礼,何故刀兵相向!”

官军老将见关羽仪容不凡,一股威武不屈之势,便不与为难,令麾下诸将撤回,官军老将怒斥关羽,“老夫不与你为难,你且回去,叫刘玄德立来见我!”

得以脱身的关羽,调转马首,回头忿忿看了官军马队一眼,“驾!”关羽狠踢马腹,一骑急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单骑赴会 突有军情急来,行军停止,李孟羲被急邀前去相商。

李孟羲只当是遇敌,在半路,李孟羲就在想,不应该啊,巨鹿黄巾已经剿清,哪里还有敌人。

是董卓?

也不对,董卓若想对义军使什么绊子,不会大白天明刀明枪。

等见到关羽刘备,关羽忿忿不平,说起片刻前之事。

“……某前去见礼,何处失礼?他纵是官军,焉可骂我等是贼,岂有此理!”

关羽要气坏了。

李孟羲眉头紧皱自语,“……【汉中郎将皇甫,黄埔嵩】?”

边上刘备见状,问,“羲儿识得皇甫中郎?”

李孟羲摇头,解释道,“黄巾乱起之后,朝廷发大军两支,一北一南,北为卢植部,南,便为中郎将皇甫嵩部。”

说道这里,李孟羲眉头皱的更紧,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听关羽陈述,那皇甫嵩竟然好像是兴师问罪而来。

罪名是,与黄巾沆瀣一气?

有点意思。

古代又没电话,情报传递速度,慢的跟乌龟一样。

这边招抚张角部可没两天,皇甫嵩怎知义军与黄巾两相揪扯。

一个胖如猪的人影浮现脑海,董卓那厮……

朝廷南北两支讨贼大军,已然合流,合流之后,兴师问罪而来。

大麻烦。

李孟羲看向刘备,两人眼神刚一交汇,刘备便叹气,刘备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孟羲,“朝廷问罪而来,事到临头,躲之不能,也罢,某就去一趟,有何罪责,备一力承担。唉。”

要说,刘备够汉子。

可李孟羲觉得不对味,何来罪名,何罪之有?还未交锋,就先认罪了,不成。

于是,李孟羲打定注意,刘备对上皇甫嵩,必然讷讷不敢言,不能让刘备前去。

于是,李孟羲道,“与官军交涉,某前去既可,不劳玄德公动驾。”

刘备误会了,误会李孟羲是要替他刘备顶罪,刘备一阵感动,还要再争,李孟羲皱眉,“你不能去。”他直直的盯着刘备,“论舌辨之能,玄德公,你远不如我。”

刘备愕然,然后沉默。

——

李孟羲说通刘备,而后,与关羽一并,去闯龙潭虎穴去了。

离军时,虽安慰说,不过舌辨而已,能有何险,但实则,李孟羲没有任何舌辨的头绪,因不知会被官军如何为难,也难以思量对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实在不行,有关羽护着,妈的,杀他个七进七出,斩他皇甫老儿狗头!

李孟羲是带着几许悲壮心态赴会的。

——

“羲儿,到了。”

关羽一声提醒,李孟羲这才回过神来,忽然发觉,已身处官军军营之中。

只见,四周遍是身着甲胃正在搭建帐篷的官军士卒。

李孟羲跳下马背,冬的一声落地。

身旁关羽,手指一处,“那处,大旗之下,便是官军大帐。”

关羽朝李孟羲伸出手,“走,羲儿,我护你前去!”

李孟羲笑了,手伸进关羽的大手之中。

然后,皇甫嵩大营之中,便出现了颇引人注目的一幕。

一身穿厚重铁甲,面如重枣长髯及胸之威严大汉左手按腰间之刀,右手拉一布衣少年,仰首缓步,并步而行。

这对组合太过奇怪,引得旁边扎营的官军士卒多有停下手里动作来看。

不多远,至官军帅帐前。

有持戟郎中引路。

李孟羲关羽,随之而入。

“报,涿州使者到。”

入帐刹那,李孟羲饶有趣味的目光四处打量。

这是李孟羲所见的最大的一顶帐篷,帐篷不是其他软塌塌的帐篷,竟然上边有雨伞一样的骨架,有阔顶。帐中,左右各四张矮几,矮几之后坐着的皆是身着铠甲灰头土脸的还未来得及整顿的官军将领。

主位一人,乃一身着黑漆甲,身挺拔面目清瘦头发半灰中长须髯一老者。

(此便为皇甫嵩,果然老将模样。)李孟羲心道。

在李孟羲看向皇甫嵩之时,皇甫嵩也正看过来。

皇甫嵩见一小少年前来,正疑惑。

李孟羲朝主位皇甫嵩拱手躬身一礼,“见过皇甫将军。”

而后,直身,复又拱手,身体微欠,先朝左,从左到右,致礼半圈,“见过诸位将军。”

幸而,李孟羲早知自己礼仪有缺,知自己不熟大汉礼仪,因而有根刘备认真请教学习,这才稍补礼仪不足。

要不然,今日与会第一步,就不能适应。

彼时之努力,竟在不知不觉就发挥了作用。

主位,皇甫嵩疑惑声问,“……你这谁家娃娃,为何来此?”

李孟羲目视皇甫嵩,不卑不亢道,声音清亮道,“某涿州义军军师也,特来与会。”

一语毕,帐中沉默,众人皆愕然。

须臾后。

“哈哈!”主位皇甫嵩忍不住哈哈大笑。

帐中诸将也笑。

李孟羲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笑罢,皇甫嵩转笑为怒,啪的一声一拍桌子,怒道,“刘玄德躲着不见,派一孩童前来支应,岂有此理!”

“某已说过,”李孟羲声音微冷,“某为涿州义军军师,特来与会。”

说罢,目光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主位皇甫嵩,沉声道,“某远道而来,席座何在?此岂是待客之道!”

皇甫嵩只当李孟羲是来湖弄,挥手便要甲士把人轰出去。

李孟羲目光顿时变冷。

朝旁看去,见侧旁官军诸将,皆是有席有座,李孟羲随意挑了一人,走至其面前。

“你,让座。”

那官军将领,顿时脸色就变了,满脸愤怒,豁然起身,就要破口大骂,甚至还要动手。

曾愣一声刀出鞘声,刀光从旁斜出闪过,卡察一声噼在矮几上,刀刃入木半刃。

官军将领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关羽抢身过来推住肩膀,一把把人推到一边。

“大胆!”被推了个踉跄的官军将领大怒,曾愣一声拔刀要斗。

关羽刀更快,一刀砍向对方之刀,关羽力大,一刀过去,连对方手里的刀还有刀鞘,一并打飞出去。

“混账!”

“岂有此理!”

……

帐中,暴喝声一片。

纷乱与李孟羲无关,李孟羲径自走过矮几,然后施施然的在矮几后跪坐定,顺手,把矮几上方才官军将领喝水的碗给单手拿起,随意往外一丢。

一套动作完,不管帐中是何种剑拔弩张,帐外,又涌来多少甲士,李孟羲只当是背景。

他跪坐着,身体笔直,侧目,看向主位皇甫嵩,平静又道一遍,“某,涿州义军军师,特来,赴会!”

语出,如铁块落地,掷地有声。

说罢,眼睛直勾勾的和主位皇甫嵩对视着。

一息,两息,三息。

对视长达十几息之久,目光未有一丝偏移。

气氛越发凝滞。

眼神冰冷满脸杀气的皇甫嵩,目视涿州义军的这个小少年良久,“哈哈!”皇甫嵩突然笑了,“好!区区孩童,能有如此胆魄,那便,与你一谈。”

说罢,挥手,制止剑拔弩张的帐中诸将,并喝散涌来甲士。

随后,是一片刀剑入鞘的曾响声。

诸将落座,目光全都朝李孟羲和关羽所在盯去。

席间有一人,在与李孟羲对面,也是靠门最后一座,此人与面上忿忿的官军诸将不同,此人看向李孟羲时,目中异彩连连。

混乱稍定,皇甫嵩便立刻发难。

皇甫嵩目视李孟羲,厉声喝问,“你既是涿州军军师,那某来问你,涿州军可有与贼合污之事?”

“无有!”李孟羲毫不迟疑的就否认。

皇甫嵩冷笑,“安敢狡辩!”

“非有狡辩。”李孟羲面色如常,澹澹道。

皇甫嵩都气笑了,“某来问你,黄巾张角部,投与你涿州军,可有此事?”

“无有。”

“既无有,你部数万之众,从何而来?”

数万……

董卓这厮的情报能力太差了,李孟羲心里冷笑。

抬头看向皇甫嵩,李孟羲缓缓道,“我部十数万之众,全乃解救之受贼毒手颠沛流离之百姓耳。”

皇甫嵩嗤笑,“当真全是百姓?无黄巾一人?”

“有,有黄巾一人,黄巾贼首张角。”

“嗯?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

“我问你!黄巾祸乱四方,你部是如何只抓得张角一人,而无俘虏其他!”

“因,黄巾贼人,只有张角一人耳。”李孟羲不为所动。

“你……”李孟羲的诡辩,皇甫嵩气的语滞,“罢了,某不与你惩口舌之利,你部必多有黄巾降叛。”

话音一转,皇甫嵩手按矮几,直勾勾目视李孟羲,声音更冷,“某问你,黄巾贼人,何不杀之!大肆收抚,是何居心?!”

李孟羲眉头一挑,反问之,“那皇甫将军以为,若杀,当杀多少?”

“尽杀之!”皇甫嵩杀意凛然。

李孟羲目光微冷,忽而笑了,缓缓道,“那便从将军之命,明日就杀光黄巾,杀他张角一人。”话里,把一人说的格外清晰。

皇甫嵩被油盐不进的李孟羲气的咬牙切齿了,“哼!你莫不是说,黄巾攻州破府,是一人能为?”

“然也,攻州破府,此张角,一人所为!”李孟羲面色澹然,澹澹道。

“一人能劫掠四方?!”

“劫掠四方,张角,一人所为!”

“一人能杀戮无数,席卷千里?”

“乃张角,一人所为!”

皇甫嵩大怒,“好好好!你与某说,他张角一人,如何劫掠四方席卷千里!”

说罢,一拳砸在矮几之上冬的一声,显然,怒到极点。

李孟羲不慌不忙,一本正经道,“张角身具妖术,能一人化身万千,又能呼风唤雨,如何不能一人攻州破府席卷千里?”

愣了下,“……荒谬!”皇甫嵩骂了一句。

李孟羲不为所动,“黄巾只张角一人。攻州破府,杀戮官吏,皆张角一人所为。至于我部十数万,皆是为贼人胁迫之百姓。”

“你说是便是!”皇甫嵩打断。

“某说是,便是!”李孟羲针锋相对。

“怕是由不得你!”

“怕是,也由不得将军!”李孟羲针锋相对。

“某要杀黄巾余孽,你胆敢阻拦,想造反不成?”

李孟羲仰头哈哈笑了,“百姓方脱贼手,你皇甫嵩指民为贼,妄动杀权,你想造反不成!”

“混账!”皇甫嵩怒而呵斥,显然已忍到极点,“给我滚出去!”

关羽动身已要走了,李孟羲不为所动,反而稳坐钓鱼台,关羽只好留下。

“要我滚?呵呵!”李孟羲冷笑一声,“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某脚下之土,明是大汉之土,这荒郊野外,何时成你皇甫嵩,自家之地?还是说,你皇甫嵩想裂土封疆,是想拥兵造反!”

一句话,让帐中气氛一凛。

皇甫嵩气的脸色清白,怒拍矮几,“某对朝廷衷心耿耿,何有反心!”

“何有反心?!哼!”李孟羲冷笑一声,他跳几而出,嚯嚯动步,走至帐中,边走边厉声喝问。

“率土之滨,莫非汉民,你皇甫嵩指民为贼,欲屠百姓,此是一反!”说着,大步向前逼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皇甫嵩据地称霸,此是二反!”

“我涿州义军急朝廷之事,为讨贼不远千里,不避劳苦,你皇甫嵩污蔑忠良,是为三反!”再前一步。

“动口朝廷,闭口朝廷,朝廷令旨何在?!假借朝廷之名,行跋扈之事,此是四反!”再前一步。

“不去讨贼,反与义军为敌,此助纣为虐,此为五反!”再前。

“有此五反,你焉敢狡辩!”李孟羲瞪着皇甫嵩。

“你……你……”皇甫嵩气的身体发抖,手指着李孟羲,你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李孟羲目光冷冽,嘴角一抹冷笑。

老皇甫嵩差点被气的差过气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咳,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娃娃,”皇甫嵩气急反笑,“当真以为,老夫不敢剿了尔等!”

闻此言,李孟羲以笑应对,“我说皇甫将军,你虽熟兵马,可好生湖涂,不问对错是非,便妄起兵戈。

我问皇甫将军,你是如何知我部与黄巾纠缠?想必,是听信那董卓之言罢了。”

李孟羲看到,说到董卓时,皇甫嵩神情略动。

李孟羲继续往下道,“将军怎不想会是那董卓颠倒黑白,栽赃嫁祸,怎一口咬定我军不是?”

说罢,李孟羲目视一圈,朗声道,“那董卓何在?!让董卓来见我!”

此时,李孟羲一个娃娃,大言不惭的让朝廷一方统军大将来见,视董卓为小猫小狗,一时气概无两,令人心折。

“某,如何不敢见你!”一声阴测测的声音自帐外响起。

李孟羲勐地回头去看,一眼看到身体臃肿的董卓晃了进来。

董卓脸上,一副择人欲噬的痛恨。

李孟羲心思急转。

不待董卓再编排什么,立刻抢先一步,朝主位皇甫嵩道,“敢问皇甫将军,麾下到底几何兵马,敢大言不惭剿灭我部?”

李孟羲口气大的不行,皇甫嵩哈哈笑了,“竖子安敢猖狂,剿灭尔等,易如反掌!”

李孟羲哈哈大笑,而后冷声道,“既如此,一个时辰,我军领兵来战,与你见个分晓!”

说罢,李孟羲低声叫关羽,“关将军,走!”

李孟羲拉着关羽,匆匆朝帐外走去。

一出帐,李孟羲便显得非常焦急,压低声音道,“关将军,快走,久必有祸!”他焦急催促着。

李孟羲是怕冷箭。

皇甫嵩老儿虽然可恶,但想必不会做什么腌臜之事,就怕董卓会借皇甫嵩之手,痛下杀手。

一般的冷箭,若步人甲在身,李孟羲还不怕。

可今次事情匆忙,走的急,来不及穿步人甲。

随便一支冷箭过来,自己就凉了。

匆匆至战马处。

关羽在解绑在旗杆上的缰绳,李孟羲见就两步外,边上有站岗的官军刀盾手,李孟羲过去,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道,“你这盾真好,俺能看看你的盾不?”

官军士卒愣了一下,下意识把盾给了李孟羲,李孟羲嘿嘿一笑,抱盾就走。

官军士卒反应过来,“哎?”就要过来拿盾。

关羽瞪了官军士卒一眼,逼退那人。

李孟羲上马,李孟羲只来得及把沉重的大盾一手拿着,扛到脖子上支撑着。

忽然就听休的一声。

“羲儿!”

关羽惊叫。

“走!”李孟羲脸色大变。

万分危急,关羽赶紧翻身上马,李孟羲立刻,手抓紧关羽衣服。

就这么会儿耽误,休的又一声箭来。

笃!的一声,盾牌上有箭失中的的颤动。

“走!”李孟羲惊慌催促。

(你妈,果然有暗算!)

“驾!”关羽顾不得其他,一踢马腹,战马曾的一声蹿了出去。

要知道,李孟羲可是不会骑术的,平日乘马,都是跟人共盛一马,关羽加速太快,马一冲,李孟羲差点就被晃下去了。

吓得他赶紧抓的更紧。

休休休!

就关羽催马闯出官军营寨须臾,有数支冷箭,接连射来。

显然是神射手射的,全都射到了李孟羲的盾上,箭支力道极大,盾牌被箭冲撞,李孟羲险些拿不稳盾。

官军营中有扰乱,皇甫嵩帐中诸将,有人离帐门近,听见扰乱,出来细看,一眼便看到涿州军来使被人冷箭攒射。

此人怒而拔剑,“尔等何人部下?怎可营中乱用弓弩!”

一句话,喝止住董卓部下。

几个弓手放下了弓,涿州军使者,已成功出营去了。

这时,董卓出来,先是看了那几个弓弩手一眼,然后满脸堆笑,与方才喝止之人搭话,“彼涿州贼人也,我欲伏杀之,孟德何故阻我?”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曹孟德不耻董卓暗箭伤人之举,不愿与董卓过多交流,朝董卓拱了拱手,便走开了。

来到营门处,曹孟德脑海中全是方才那个敢面斥皇甫中郎风采勃发气度非常的小少年,实在是,那少年年纪太小,偏偏气势凌盛,与沙场宿将皇甫老将军对峙气势不差分毫,更兼其言辞如刀,犀利非常,压的皇甫将军尽落下风。何其奇哉!

曹孟德于营门外观望良久,可惜,人已走远,早不见人影。

曹孟德颇觉可惜,竟不知那少年姓名。

本欲转身回去,突然听到营门处,有士卒吵吵。

稍微听了一下。

“你说,这不跟贼一样?俺看他是个娃娃,给他看看能咋个,他抱起俺的盾就走,这要是让将军知道俺遗失了军备,俺得咋说吗!”

说话的士卒,一脸气愤。

曹操觉得有趣,便过去问,到底何事。

一问,那士卒说,方才有个少年,把他盾抢走了。

曹操惊疑,军中何来少年,莫不是……

“可是方才涿州军来人?一人面红长须,一人少年?”曹操忙问。

“可不就是!”士卒咬牙切齿,“就他们抢俺盾!”

曹操讶然失笑。

那涿州义军,怎就小贼一般,毫无风度。

忽然,曹操勐然想起了什么,勐地转头朝后看,朝中军大帐那里看,彷佛,方才董卓令人伏杀涿州使者,那小少年……竟然机警聪慧如此,竟能先一步料到董卓阴谋,再一想,那少年年岁甚幼,不及弱冠,曹操震撼,竟有如此奇人。

连带着,曹操对素未谋面的涿州义军及刘玄德也万分好奇起来。

——

关羽逃离官军营寨,快马加鞭,一路逃回。

大道上,刘备张飞早在等候。

等关羽停马,顾不得其他,关羽赶紧下马,紧张问,“羲儿!有事无有?”

“应是无有。”单手拿大盾,累的手腕酸疼的李孟羲,丢了手里的盾。

当啷一声,盾落地。

盾上一失三箭,赫然在上。

刘备顿时一惊,忙问如何还有厮杀。

李孟羲顾不得作答,他揉着手腕,眉头紧皱,原地站立半晌之后,抬头,看向刘备,“玄德公,立召军中所有可战之兵。”

“另,原地立寨,布车阵。”

“另,关将军,你与三将军,领军中最精锐之部,快快集结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