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失神了一瞬間,小皇帝便恢複了清明,緊接著迫不及待地發問:“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朕自詡是扮地是天衣無縫。”


    見眼前這女人不像有立即將他滅口的傾向,李雲棠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輕輕喊了一聲:


    “皇爺。”


    接著他朝下麵努了努嘴,用商量的口吻試探到:


    “能不能先把火銃移開,這東西杵在要害之處,萬一走火……”


    小皇帝聞言先是一頓,略作思索後收回了火銃、取下銃體火帽上的擊發藥,同時白了李雲棠一眼,“這火銃並未裝填彈丸,就算扣下扳機,也造不成多大傷害。”


    李雲棠暗暗鬆了口氣,心道這天子還算有些分寸,進而老老實實地答道:


    “這其實是奴婢的猜測……”


    “猜測?”


    這個答案明顯不能讓皇帝滿意,她緊跟著追問,“根據從何而來?”


    李雲棠沒有直接回應,而是伸出食指朝暖閣外一指,同時道出了來龍去脈:


    “皇爺先前不是下了聖旨,讓奴婢大小解都到殿內皇爺禦用的那間淨房內,以防在外如廁時人多眼雜,暴露假太監的身份麽?


    就是在那淨房之內新換的抽水馬桶上,奴婢發現了蹊蹺。”


    “什麽蹊蹺?”小皇帝言語上步步緊逼,絲毫不給李雲棠停頓下來的機會。


    <a id="wzsy" href="https://www.biquge.name">biquge.name</a>


    “皇爺,那馬桶為熟鐵所製,可馬桶底座上層的鏽蝕程度卻不一樣,被馬桶坐圈蓋著的地方光潔如新,沒有馬桶坐圈蓋著的地方已有輕微鏽斑,雙方以座圈為界,涇渭分明……”


    “你不妨把話說得再明白些!”


    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重點,心中又生不快的小皇帝直接打斷了李雲棠的話。


    被這一催促,李雲棠隻得心中精簡語句,加快語速替皇帝解惑:


    “這說明馬桶的坐圈長期處於放下的狀態,如此才會導致同一地方因是否暴露在外的差異,產生鏽蝕程度的差異;皇爺自幼修習泰西之學,其中道理應是不難理解。”


    小皇帝沒有對李雲棠的化學理論提出質疑,但卻對這事前後的因果關係不太認同:


    “單憑一個馬桶坐圈長期處於放下的狀態,就能斷定朕是女人?”


    “當然可以確認!”


    理直氣壯地回完這一句,李雲棠才發覺自己有些不敬,他抬頭偷偷望了一眼,見皇帝沒有發怒,方才繼續解釋:


    “這其實是皇爺作為女子,太不了解男人了;天下所有男子,隻要能站著小解,絕對不會選擇坐著。


    而小解的頻率遠大於大解,因此為了方便使用,獨居男子的馬桶圈上翻必然是常態;而在這種情況下,那馬桶底座的鏽蝕程度則應當一致。”


    還有一句話李雲棠憋在心裏沒說——如今的鐵質抽水馬桶沒有上蓋隻有坐圈,所以像後世那種蓋圈一起合上用以防汙的情況也是不存在的。


    聽到這裏,皇帝終於明白了李雲棠完整的推理思路,一邊搖頭一邊自語:“居然是在這裏出了紕漏……”


    沉吟片刻之後,她用頗為無奈的口吻續道:


    “這抽水馬桶隻有巨富極貴之家方有財力使用,放眼整個紫禁城內,怕是隻有既是秦藩貴胄、又是男兒的你能看出端倪了。”


    說罷,小皇帝在暖閣內來回踱步;時而舉頭盤算、時而低頭沉思,儼然仍在發愁。


    李雲棠察言觀色的功夫頗具火候,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天子是為如何處置自己而愁,略作思索之後,他張口旁敲側擊了一番:


    “若無皇爺施救,奴婢怕是已成孤魂野鬼,哪裏還能藏在宮中做個假太監呢?”


    這話聲音不大,但落到小皇帝耳中,卻令其豁然開朗:


    她的女人身份暴露,則皇位必失;但同樣的,李雲棠失去了皇帝的庇護,亦無法在每年的太監大檢中蒙混過去,終究還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斷然沒有出賣自己的理由。


    冥冥之中,二人的命運已是休戚相關。


    想到此處,小皇帝不由地高看了李雲棠一眼——他並未在她麵前立什麽沒有用的毒誓,而是輕飄飄幾句將把柄闡明、利害述清,倒算得上是頗為機敏。


    看到天子麵色緩和,李雲棠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地,他隨即趁熱打鐵、表起了忠心:


    “皇爺救命之恩,奴婢雖結草銜環不能相報……”


    小皇帝微微抬手,示意這種場麵話無需多說,而後上下打量了李雲棠兩眼,“結草銜環大可不必,倒是眼下朕確有一樁事情,宮中除你之外無人能做。”


    李雲棠暗罵自己不該畫蛇添足,麵上卻不敢造次,嘴裏更是裝得恭順更勝之前:“皇爺隻管吩咐,奴婢定當全力而為!”


    小皇帝沒有回話,轉身走到暖閣的臥榻前,就著床沿坐了下去;接著左手托著腮,右手伸出食指朝李雲棠站立的方向勾了一勾。


    後者心領神會,連忙湊到近前,剛剛蹲穩,小皇帝刻意壓低的嗓音便傳入耳中:


    “若是老皇爺尚未賓天,朕現在怕是已經與太子妃完婚了。”


    李雲棠不解天子怎麽沒由頭地來了這麽一句,心中立即揣測聖意,還未有結果,耳邊的聲音又續上了:


    “可天有不測風雲,正值春秋鼎盛的先帝溘然長逝,諸多事宜皆未有交代與善後;其中最為要緊的,便是朕的婚事!”


    話說到這裏,李雲棠終於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這小皇帝是女子之身,在洞房花燭之夜遇到同是女兒的皇後,那隻能是幹瞪著眼了……


    一天兩天還好,要是十天半個月的對皇後唯恐避之不及,那不露出馬腳就怪了。


    同時他腦袋裏生出個大不敬想法——老皇爺要是沒有離世,解決這事的方法會不會是替女兒……


    瞧著眼前李雲棠像是有些神遊物外,小皇帝輕咳一聲,將他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然後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吩咐道:


    “因此朕要你做的便是——”


    “於朕大婚之時——”


    “替朕與皇後同寢!”


    噗!


    咳、咳、咳!


    正在腹誹大行皇帝的李雲棠,怎麽都沒料到小皇帝連這種荒唐的方法都說得出口,胸中一口氣未捋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伴著咳嗽而來的,是他心中因此事而生出的諸多念頭:


    從來也沒聽過這種離譜的要求!


    自己綠自己是個什麽操作啊?


    擱二百年後,中原五綠都得拜你為祖師奶奶。


    ……


    小皇帝見李雲棠嗆咳不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接著瞧見後者臉上難掩的詫異,又出言解釋:


    “雲棠,朕隻是怕到時候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如今先帝梓宮尚在煤山神禦殿中安放;料想新選之婚期,距離今時少則三月、多則半年。


    朕會盡力想出個兩全的辦法,不讓你為難……”


    為難嗎?


    經過最初的驚訝後,李雲棠一點都沒覺得為難;反而有點——


    小期待!


    那可是正位中宮、母儀天下的皇後,不說長得如何,光憑這重身份,就足夠引人遐想了。


    更何況,還是別人的妻子……


    怎一個刺激了得。


    當然,其中風險也不算小,譬如怎麽悄無聲息地“狸貓換太子”就是一樁難事;如果被皇後察覺,那他跟皇帝怕是都落不得好下場。


    沉思利弊良久,李雲棠終於有了定奪。


    反正逃也逃不掉,不如果斷應允;既有機會一親皇後之芳澤,還能在天子麵前搏個印象分。


    接著他突然起身,雙手相揖,嘴上呈出一番大義凜然的說辭:


    “昔日介子推割股以奉晉文公,曆代稱頌不絕,雲棠雖在下愚,也知擔君之憂。且皇爺麵命,更當遵從。


    莫說代幸皇後,便是以身飼虎,亦計不旋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撞破了皇帝的女兒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貌恭而心不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貌恭而心不服並收藏我撞破了皇帝的女兒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