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許義山愕然看著眼前少女,“怎麽……”


    她在說些什麽?


    她配的毒?怎麽可能?


    就知道不會有人相信。嬴抱月把放在許義山脈門上的手收回,看著躥升到少年臉龐上的黑心,內心寒冷如冰。


    她知道不會有人相信,就像隻有很少的人知道。


    所謂的《藥典》其實是分為上下兩部。


    上部是現在在世麵上流通北寒閣“出品”的《藥典》,而後半部有另外一個名字。


    叫做《毒典》。


    醫毒不分家,既然有藥,便會有毒。


    雖然有這麽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字,其實不過都是她當年隨意記下的一些手稿罷了。


    當年寫完藥典和毒典後她就隨手送給了師父,讓她送給陛下交差,畢竟編寫藥典是師父接下的活計,她不過是給了個初稿,師父想必也會從裏麵挑選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因為這樣的想法,導致她當時沒有考慮什麽能寫什麽不能寫。更沒有想到,那麽強大的師父會死去,她的手稿會以這樣一種形式流傳出去。


    釀成今日的惡果。


    “好了,不說笑了,”嬴抱月看著地上倔強掙紮的少年,還有伴隨他的掙紮上躥的越發凶猛的黑氣,“師兄,你不能再動用真氣,這種毒會隨筋脈蔓延,越是動用真元壓製反而會深入得越深。”


    而毒根一旦深入,就會斷送全部修行前途。


    且此毒一旦沾上就會迅速進入筋脈,哪怕砍下中毒的地方都無法阻止,是專門針對的修行者的毒。


    也是她記錄在《毒典》中的,調製雖難但見效最快的一種毒。


    武俠小說裏那種沾上人就不行的毒其實是極為少見的,畢竟堪稱最毒的五步蛇都還要走五步。


    但剛剛許義山發作連一步都沒有。


    無論何時,見血封喉的毒藥都是一藥千金,毒方千金難求。


    正因見效速度一騎絕塵,這種毒和其他針對修行者的毒素有著絕大的差距。


    所以她在看到許義山瞬間倒下之時,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那是她,寫出來的毒方。


    而毒典,已經落入了不該落入的人手中。


    “你……別管……”然而許義山的倔強簡直超乎想象,不愧是能一個人關在院子裏練上七年劍的人。


    看著還在掙紮的許義山,高上台陳子楚都不禁扶額。


    雖然這女子說的話他也半信半疑,但許義山這個牛脾氣他領教多次了,真是太可怕不過。


    他覺得除了震山先生也許沒人……


    “義山,聽你師妹的,別撐了!”震山先生洪亮的聲音傳來。


    “我……不用……”


    好吧震山先生也不太能說服他……


    陳子楚覺得他這輩子是見不到能讓許義山聽話的人了……


    “你……走……”許義山死死瞪著嬴抱月,還在堅持不懈,但下一刻他原本渙散的瞳孔一縮。


    因為眼前少女的臉忽然近在咫尺。


    陳子楚一愣。


    “你……走……”許義山更磕巴了。


    “好好,嗯嗯,”然而蹲在擂台上的少女一邊應聲,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細竹筒,然後迅速一把塞入了許義山的嘴中。


    或者說捅入也可以,陳子楚看著這直接的一幕目瞪口呆。


    擂台上頓時安靜了。


    擂台下原本圍觀的人們也被這詭異的一幕震驚了。


    隻有歸辰看著那個小竹筒覺得似曾相識……


    幾乎凝固的空間裏,嬴抱月靜靜凝視著許義山的喉頭,輕輕彈了彈竹筒的尾部,隨後拔了出來。


    “咳,咳,”許義山咳嗽起來,然而一隻溫熱的手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後背。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許義山說完,卻猛地一怔。


    他原本像是堵了棉絮的喉嚨,此時症狀卻陡然變輕。同時筋脈裏的劇痛,也隨著他的呼吸減緩,粘稠滯澀的頭腦也似乎能動了起來。


    “十全大補丸。”蹲在他身邊的少女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許義山已經不想和她爭論名字的問題了。


    他疲憊地一個恍神,沒有看到眼前少女微微低頭眼中一閃而過複雜的光。


    感受著身後密密麻麻人群中似乎有一道視線的注視,嬴抱月視線愈發的冷。


    既然是毒典上的毒,她不可能解不了。


    因為那款毒實在是太適合用來暗殺了,雖然沒把握會遇到,但嬴抱月之前路上遇到合適藥材的時候,曾配過一次解藥,卻沒想到第一次用上會是在這裏。


    看著眼神逐漸清明的許義山,嬴抱月將竹筒收回懷裏,看了他一眼,“清醒了?”


    許義山神情複雜,略略點頭,下一刻第一時間尋找地上的斷水劍,在看到的瞬間內心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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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剛居然連劍都……


    “既然清醒了,就認輸吧。”


    許義山肩膀一震猛然回頭。


    下一刻卻看見那少女像是什麽都知道的雙眸。


    兩人四目相對,嬴抱月靜靜注視著他。


    這人的確強的要命,但剛剛那個反應很明顯是腦子不清楚隻靠執念在撐著,和他說話是沒用的,現在這個狀態差不多可以了。


    “你一天之內不能動真元,”十全大補丸可不是萬能的,嬴抱月看著許義山輕聲道,“不然你參加不了初階大典。”


    許義山眸光一個搖晃,一時看向擂台下水院那個孤零零的角落。


    “我……”


    “想認輸?做什麽夢?”然而這時一邊看戲的耶律齊忽然再次狂笑起來,“哪有這麽簡單,我還想和水法者多玩一會兒呢,這小子……”


    許義山猛地回過頭,卻隻見到少女微微飛揚的裙角。


    “嗯,”嬴抱月站起身看向對麵刀尖沾血的少年,“我知道沒這麽簡單。”


    她熟悉北魏人的脾性,不如說她熟悉這種人的脾性。


    不戰到盡頭絕不罷休。


    “我陪你打,不,”嬴抱月看著耶律齊笑起來,下一刻她平靜地開口。


    “水院弟子歸明月,挑戰雷院弟子耶律齊。”


    耶律齊聞言一愣,隨後大笑,“你不叫這個名字吧?”


    “你管我叫什麽,”嬴抱月笑著看他,反手拔出腰邊鏽跡斑斑的長劍,“北魏人什麽時候那麽多廢話了。”


    “你……”許義山搖晃著想站起來,但下一刻一隻手卻按住了他的肩膀。


    高台上陳子楚睜大眼睛。


    “聽話。”嬴抱月側目看著他輕聲道,下一刻一聲輕喝,“水法劍劍主許義山!”


    許義山渾身一震。


    嬴抱月看著他笑了。


    “吃了我的藥,就要聽醫囑。”


    “你不能拿不了劍,我還等著你演示第七劍給我看,此時不認輸也改變不了什麽。”


    “相信我師兄,相信我會把你想要的勝利帶回去。”


    那個少女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聲開口,“我保證。”


    許義山一怔,在短暫的停頓裏沒人知道他想了些什麽,隨後他緩緩抬起頭,看向一邊的禮官,緩緩開口,“這一場,我認輸。”


    他不能再給人添麻煩。


    他緩緩爬起,但看著遠處的斷水劍,他心頭一動不再去看。


    許義山他……居然聽話了……陳子楚愕然看著這一幕,但看著那個蹣跚起身在醫官的攙扶下走下台的身影,眼眶卻有些發熱,心中因為憤怒死死握住拳頭。


    那個少年認輸了。


    但他本不該如此。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嬴抱月靜靜執劍,看著麵前嗜血大笑的少年,和他身後看不見的黑影。


    “我們開始吧。”她看著耶律齊道。


    “哈哈哈!居然是玩真的?”耶律齊血紅的眼睛看著麵前執劍的少女和她手上的鏽劍,樂不可支。


    “沒想到你還真來挑戰,哈哈哈,”少年笑聲一頓,眯眼看著嬴抱月,“區區等階八,可一定要讓本王子盡興,別玩兩下就死了。”


    說完他瞥了一眼一邊僵硬的禮官,禮官後背一寒,看著依舊沉默的薑元元和浩然先生,抖抖索索喊道。


    “第六場!”


    “水院弟子……歸明月對雷院弟子耶律齊!”


    咚的一聲鍾響。


    姬嘉樹從幾案中探出身。


    所有人睜大眼睛。


    如此荒誕如此詭異,但這一切確實發生了。


    稷下之宴史上第一場男女對戰。


    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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