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子和老蒼頭各自在屋內笑將著就聽不到聲響了。[]顯然,兩人和往常一樣已到了午休的時間。雖然師傅和師仆午休在即,熊飛卻不難猜到兩人定在修習《養神法》。


    熊飛入師之前,通常的吃穿用度都是蒼頭師仆一手操辦,如今熊飛這臭小子來了,那自然全盤交給熊飛裁奪。因此,像洗碗、做飯、洗衣這些細碎之事熊飛做得倒也順手順心。


    自此後,熊飛與師傅師仆三人,每天習慣四更起來,練習《養神法》。


    蒼頭師仆有一陣子則在院中練上一路刀法。那大寬刀舞起來,隻滿天落葉簌簌飄落,配上“自知冷暖”養神心法,蒼頭師仆雪白胡須飄飄然,神采迥異,氣走山河,當真看上去如世外仙翁。


    熊飛則在林中練“萬豔同杯”之心法。凝立當地,保持著碎步,身子前傾,一手持酒樽狀,一手呈拈花指垂於身後,距離通篇心法,已能邁出三步了。這通篇心法練會了,能走一百零八步。這一百零八步包羅萬象,非但體內有氣,其輕身功法如能長久練習,攀山躍嶺、飛簷走瓦、渡河點水,自然不在話下。


    熊飛像青衣戲子般碎步走上三步就又凝立當地,等體內之氣繞走全身一遍,就又朝前走三步。如此練習,半月光景,熊飛已熟練精熟。師傅逍遙子和蒼頭師仆卻想不到,熊飛這臭小子比想象中的悟性更高一籌,兩人當初練習《養神法》。雖然全書通覽,但要想練得全本書,除非是神仙。就祖師爺而言,當年開創《養神法》莫不過精通十餘篇,其他篇幅隻詳加參演,未必全學。正常練習,第一階段需要一年光景,第二階段需要三年,第三階段斷就學無止盡了。逍遙子當年亦聰明好學,練習第一段用了半年光景,而熊飛隻用了半個月就已精熟第一階段要旨與精髓,的確難得。


    熊飛早上練習《養身法》,午後則在林中拔劍。


    拔師傅的劍。


    白銀吞金劍。


    此時拔劍,已不比當日初來之際。熊飛踏前碎步,一手握劍柄,一手拈花指,用上“萬豔同杯”心法,神遊大千,空蒙有度,仿若全身賦予了神奇力量,隻聽樹身發著艱澀刺耳聲,那劍就已拔出寸許。偌粗一棵樹,樹身到樹尖齊搖曳著。等收了勢,熊飛星眸睜開,發現劍已拔出寸許,這一驚,當真高興異常。不料,師傅逍遙子已在身後笑道:“進益倒是進益了,但不可驕傲忘形,距離真正武學還差得遠哩。”說著,白影偏偏驚鴻,逍遙子整個人如鶴般掠向樹頂,朝著山下掠去。


    逍遙子的身法美妙絕倫,直看得熊飛怔住。


    熊飛知道師傅這是有意在自己麵前顯露,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達到師傅如此地步,師傅不知會有多麽高興。通常作為師傅,能夠教得一個好徒兒,想到自己一身技藝得以衣缽,自然死而無憾。


    轉眼時間,已是兩個月的光景。


    這兩個月已來,熊飛練習萬豔同杯第一階段,體內之氣隻覺如兔如鹿般在五髒上下跳動,星眸精光閃閃,全身飄然如棉,已能夠在林中繞走三十六步了。


    想這《養神法》最後一篇“萬豔同杯”,第一階段練滿則是三十六步,第二階段亦是三十六步,第三階段按理也是三十六步,等練全之後,加之此後自經鍛煉,卻非一百零八步,而是“學無止盡”。


    這一日,天陰,山中除了秋風,周遭萬籟俱靜。


    蒼頭師仆去了洛城一趟,買來各種吃穿用度之外,替熊飛又添了三件上好衣物。其中一件是入冬之際穿的,這一件名叫“白莽錦緞掐心鳥獸仿袞服”,其樣式自然與當今皇帝所穿的禮服所相似,毛茸茸的領從腦後繞在了前胸,衣服上繪製著鳥獸圖,衣服寬大袖長,但裏麵都是狐狸毛編製的經緯,穿上華麗而氣派。(.好看的小說)這樣的服侍一般人穿不得,如被四處官員發現,定來個滿門抄斬。


    也是蒼頭師仆極喜熊飛這娃兒,托熟人專製的。


    到了夜,三人在西間屋內炕上,酒食齊全。逍遙子笑道:“自後日,極有可能下一場入冬之雪,我與師仆吃鹿肉賞個雪,再指點熊飛幾招幾式如何?”


    蒼頭師仆答道:“最妙,最妙!打鹿這件事就指給熊飛娃兒了。”


    熊飛想到打鹿吃鹿肉,想來妙趣橫生,忙應了。


    三日後,天已放亮,由於天氣轉冷,用柴放了炕,睡在閣裏炕上,熊飛隻覺通身舒適,暖烘烘的炕當真不願出被窩。卻在這時,熊飛怔了怔。從窗外映進來一隙白光,異常白光。這是什麽緣故?而往常這個時候,總能聽到蒼頭師仆掃院的聲音,為何今日並未有聲?


    熊飛打開窗,用一根竹蔑頂住之後,往院看去,師傅說得果然沒錯,院中已下了尺餘般頭場雪,那雪晶瑩耀眼,往遠處山巒望去,峰與峰之間,白皚一片,當真落得個白茫茫山宇真幹淨。


    打開窗時,冷氣襲人,熊飛不覺就笑了。一想到時間過的真快,兩月前每當早上打開窗,還能覺得花香襲人,但現在隻覺一股冷氣襲頰。


    熊飛忙起來洗簌畢,見東西屋並無聲響,師傅和師仆人去了哪裏?走出院,沿著小徑往遠望過去,隻見半山頂上,有兩個身影,一個一身白衣,一個一身灰衣,好似正在比試腳力。那高立且覆蓋了雪的鬆樹上,兩道身影左右連點,飛躍著的身子節奏感十足,起落間又已朝上攀了三四丈,隻樹尖落雪一經借力,彈起雪沫,好看已極!


    熊飛看著兩位我師朝山頂攀去,本想追隨兩位我師而去,但想到我師回來之際,切上上好的鹿肉隻等燒烤,豈不舒心?於是,熊飛這就踏雪往東麵的最茂密的山林處“踏雪尋鹿”,沒有想到,踩著咯吱咯吱地落雪,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雖未見鹿,但迎麵遇了七八棵寒梅。想這大雪紛飛之際,梅花點點紅,正盛開著。俗話說:有梅樹的地方必然有風,寒風。卻不料,行到梅花樹前,果然刮了一陣寒風。落雪一經寒風刮過,簌簌飄墜,當真另人愜意的很。


    熊飛看著眼前梅花,不覺凝立住。


    不用猜,熊飛定然想起了已故去的嵐妹妹。


    嵐妹妹何嚐不是一株梅呢?外柔內剛,這梅花在寒風中,看似對你微笑搖曳著,但你怎地知道她於昨夜經曆了幾許風沙?一年三百六十日,又經曆了幾何日曬雷鳴?她雖然孤芳自賞,在這並不起眼的林中獨居一隅,但總把美麗起舞給山川大地,起舞給日月星辰,年年複複,直到枯竭而衰亡!但是,這數棵梅也勝過嵐妹妹,想嵐妹妹並未吃得人間美味、享得人之樂福,已慘遭劫難,想來豈能比得這些梅花了。


    這麽想著,熊飛忽然發現,那梅花樹下,落雪上有一行羊般腳印,順著腳印一直走前去,走到一棵白梅樹下,有一個很大的洞,發現裏麵有異樣。熊飛好奇,爬下身來想看看洞裏有什麽東西?這一看,熊飛喜出望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這洞裏居然有一隻鹿,正是天公做美!但熊飛卻又忽然發現,這隻雛鹿眼角流著淚,濕漉漉的鼻子微微收縮出氣,全身瑟瑟發抖那楚楚雙眸正望著外麵這一株白梅。――七八棵紅梅中夾雜著唯一這棵白梅。


    熊飛望著這棵白梅,這才發現那白梅雖然盛開,但整棵樹想來就在不久前已死亡!因此,這隻鹿獨自守著這棵梅樹,傷心落淚而已。


    熊飛喟一聲,仰起頭來忽然放聲長嘯一聲:“――嵐妹妹!――嵐妹妹!”那擴出去的聲隻在對麵山腰處傳來一聲又一聲回音。


    熊飛不忍看著這隻雛鹿獨守白梅,隻在白梅樹下插了三根枯枝,又抓了三把雪撒在這棵梅樹上,算是祭祀吧!這就轉身迅速走向小徑,朝東而去。卻不曾想,身後傳來吱吱叫聲,熊飛一回頭,卻見洞裏這隻通體有著雪點般駝鹿已出了洞,站在白梅處望著熊飛。


    鹿最大的天敵是雪,隻要下起雪來,找不到食物,那樹上所有葉子枯幹之際,豈不遭餓?熊飛望著這隻鹿。雖然這裏是中原,那很多鹿都在寒冷地域存活,但這個年代,一年四季氣候分明,隻要有林的地方有鹿也不足為怪了。


    這隻鹿又吱吱叫著看著熊飛,熊飛一招手,沒有想到,這隻鹿像通了靈性一樣,四蹄細長而有力,這就歡悅地奔向熊飛,用鹿角和臉在熊飛身上蹭著,熊飛用手滑了一把鹿身,那鹿毛柔軟並不紮手,隻覺鼻子尖冰涼冰涼。熊飛說道:“鹿兄,既然你我初次相逢,你為了這棵梅而傷心,豈知熊飛為了嵐妹妹而心碎?你我何不結拜個生死之交,同經歲月?”


    這隻鹿聽了熊飛這番話,隻高興地又蹦又跳,這就當先朝著小徑前方跑去。


    熊飛招手,鹿兄既來,熊飛說一聲:“鹿兄朝前開路!”這隻鹿果真就獨自朝前奔走跳躍。熊飛一高興,呼喚奔遠的鹿兄,放聲道:“何不給鹿兄起個名字,就叫‘野豺’吧!想那‘上陽宮樹黃負綠,野豺入院食麋鹿’,鹿兄最大的天敵除了雪,還有豺狼虎豹等強悍獵物,稱鹿兄為‘野豺’,自然讓鹿兄活得長久些。”說著,放聲笑起來,那鹿撅著臀部朝前跑幾步,回來望著熊飛隻鼻子嗅著出氣,好似等著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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