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嗓子發癢,喉嚨發幹,可嘴巴張了半天,卻說不出聲音,隻是,他的嘴型已經很明顯了,那個字是:“爸”。


    人形輪廓似是笑了,他的語調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苦了你了,兒子。”


    一刹那,蘇昊淚流滿麵,他將什麽絕對禁忌,什麽最終教條,還有什麽生與死,全都拋到了腦後。


    依舊是說不出聲音,蘇昊幾近所能的比劃著嘴型,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麽,抬手狠狠的一拳,砸在自己眉心。


    一粒深紫‘色’的棱形晶體,被這一拳砸的脫體而出,這是蘇昊的神格,神格之內,孕育著一抹淡淡的綠‘色’,生機勃勃,栩栩如生。


    這一點純粹的生機,蘇昊從未和任何人說過,就是他的老師,斯蒂文森-傑裏-斯隆,也不知道。


    伸手撚住這一抹綠‘色’,蘇昊搓動手指,將其從神格被剝離,而後,他又捧著這一抹綠‘色’,捧到那人形輪廓麵前。


    “嗬嗬嗬嗬。”


    人形輪廓笑了,笑了很欣慰,沒見他有什麽動作,這一抹綠‘色’,就出現在他指尖,“給我麽?嗬嗬嗬嗬,我的好兒子啊,這東西,對爸沒用。”


    蘇昊拚命的搖著頭,嘴巴拚命的比劃出一句話:“有用!一定有用,快吃下去,快吃下去。”


    人形輪廓搖搖頭,隨意一彈指,那一抹綠‘色’,直沒入蘇昊的眉心,更將蘇昊砸出身體的神格也卷了回去。


    “我的兒子啊,你比我更需要這個,且在一邊看著吧,你老子我,還是很強的哦~”


    話音剛落,宇宙盡頭突然亮起無法直視的光,那光線太可怕了,可怕到蘇昊甚至不敢直視。


    但是,四麵八方都是那恐怖的光,就連整片宇宙都蜷縮起來瑟瑟發抖,蘇昊的眼睛無論如何躲閃,都不可避免的看到這些光,直到,那個人形輪廓微微側身,將他護在身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恐怖的光漸漸熄滅了,蜷縮在一起的宇宙輕輕舒展開來,躲在父親身後的蘇昊目瞪口呆,他看到,八種顏‘色’彼此融匯咬合在一起的半透明水晶,在宇宙的盡頭緩緩張開。


    “那是我們世界位麵晶壁,是來自我們世界的絕對拒絕。”


    人形輪廓仿佛讀懂了蘇昊的疑問,笑著解釋道:“兒子,我聽小貓說,‘女’媧有去找你的麻煩?嗬嗬,別放在心上,‘女’媧是補天的聖人,若沒有她的修補,我們世界的位麵晶壁,早就千瘡百孔。”


    回頭看一眼驚魂未定的蘇昊,人形輪廓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蘇昊的頭,可那仿佛簡筆畫線條勾勒出的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了。


    “說起來,也是你爸我的失誤,稍稍打了個盹兒,晶壁就裂了幾道口子。‘女’媧手頭的五‘色’石本就沒幾塊了,你小子又誤打誤撞的碰到一塊五‘色’石,她急著去拿回來,也正常。以後若有機會見了‘女’媧,也別急的喊打喊殺,都是為了我們這個世界啊。”


    蘇昊點點頭,抹了抹眼睛,血淚早就流幹了,他又有點難為情的抓抓頭皮,比劃著嘴型說道:“爸,你累了吧,你休息休息吧,那個恐怖的光,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人形輪廓搖搖頭,有點唏噓的說道:“累?我不累,這是我的劫,理應由我一力撐著。倒是你,兒子,你的血淚,還沒好麽?”


    蘇昊搖搖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自己這個血淚,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被黑焰大手摘走的太陽,是真的?還是夢?


    “你也許不記得了,兒子,你剛出生時,血淚不止,七天七夜,你媽媽急壞了,差點砸沉了澳大利亞,你姐姐卻成天躲躲閃閃的,嗬嗬,她還以為我不知道,兒子,你看到的那些,不一定會發生,你別放在心上,天塌了,不還有你爹我撐著麽?”


    “爸,你的意思是,那個太陽被摘走的記憶,是我的姐姐,妙?放入了我的記憶宮殿最底層?那現在呢?現在又是怎麽回事?這又是我什麽時候的記憶?”


    人形輪廓隨手一揮,淩空變幻出一套沙發,示意蘇昊坐下,“記憶宮殿?是什麽東西?哦、路易斯-特斯拉?錢德勒-特斯拉?是這個孩子引導你搭建記憶宮殿?絕對禁忌?嗬嗬,這‘毛’孩子倒是聰明。”


    僅僅一眼,人形輪廓就大概的了解了蘇昊最近的經曆,“兒子,那‘毛’孩子所說的絕對禁忌,不這裏,不過,你剛才也算是看到了,就是那道光,來自靈王的一眼凝視。”


    “靈王?”


    “沒錯,就是靈王隨意瞟過來的一眼。嗬嗬,這種恐怖的玩意,算得上絕對禁忌吧?”


    蘇昊點點頭,隱約明白了靈王瞟過來的那一眼意味著什麽,那麽恐怖的一眼,所過之處,一切都蜷縮起來瑟瑟發抖,人類這方世界,若沒有位麵晶壁的絕對拒絕,若沒有自己父親在這裏撐著……怕是早被那一眼給抹了。


    “爸,你剛才說,這是你的劫?這到底是什麽劫?為何凶險如斯?我看你,幾乎都快撐不住了啊。”


    人形輪廓笑了笑,擺擺手,說道:“撐不住倒也不至於,你爸我還是很強的,至於說這個劫嘛,是我們上一輩人留下的,跟你們無關,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兒子,你三歲的時候,你姐姐把你抱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這麽些年,你媽媽翻遍了世界每個角落,第五紀的備份都被她‘弄’的回檔了好幾次。至於我嘛,我倒是知道你在哪裏,隻不過,兒子,你要理解我,你姐姐,和你,對我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我隻能看著。”


    停頓一下,人形輪廓略有點無奈的說道:“你那個姐姐呀,從小被我慣的無法無天,連帶著你這個弟弟,也被她折騰的夠嗆,不過,兒子,嗬嗬,咱們是男人呀,有時候,就算是受了委屈,打碎了牙,也要咽下肚子。”


    “再說了,兒子,我看你白白胖胖的,這麽折騰折騰,也‘挺’好。”


    蘇昊笑了,他很舒服,很自然,敞開心扉,放鬆警惕,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在靈王那一眼看來時,自己躲在父親身後的刹那,就將他徹底包裹了起來。


    這時候,蘇昊甚至有感覺,什麽‘女’媧,什麽藏在暗處想要自己死的那些獠牙,什麽蹲在‘星夜‘迷’廊’鍾樓外麵肆意撥‘弄’自己安排巧合的控局者,自己根本不用懼怕他們。


    “爸,那我要怎樣、怎樣才能幫上你呢?我、我、我太沒用了,一路走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麽,幹什麽,有據可查的靈界之‘門’,我怕我爭不過那些曠古爍今的大英豪。”


    人形輪廓搖搖頭,靠在沙發椅背上,似乎是點燃了一根香煙,吞雲吐霧的甚是愜意,“爭不過就爭不過唄,沒什麽大不了的。要不是你那個死心眼的姐姐,我都不願意你涉足這些,在家做個‘混’吃等死紈絝坑爹的超二代,沒事幹逗逗狗,溜溜鳥兒,多好!”


    “你爸我已經陷進去了,這一劫,渡過去,也不是海闊天空,渡不過去,也還是原來的老樣子,這麽些年死撐著,我都快忘了我的初衷,反倒是被‘逼’在這裏,架在這裏,想帶我兒子去玩玩車子打打遊戲,都沒時間。”


    蘇昊抓抓頭皮,搖頭說道:“爸,其實我也想‘混’吃等死紈絝坑爹,說實在的,我都覺得,有爹不坑過期作廢!可是,您看看您,唉,這時候,我若在再出來坑你,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而且,不論願意與否,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爸,能告訴我,接下來,我該怎麽走麽?”


    人形輪廓沉默片刻,輕歎口氣,才說道:“該怎麽走?我的傻兒子啊,你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該怎麽走,已經由不得你。”


    “參與算計你的人,嗬嗬,那王人秀唯,虧我第一眼見她時,還覺得她會是個好兒媳‘婦’,甚至還琢磨著要不要給她一次轉世,跟我兒子一同出生,從小培養感情。”


    “那楚孟雲,嗬嗬嗬嗬,還好她是個‘女’子,若她要像她哥哥那樣,我的兒子喲,你估計現在連‘褲’子都輸光了。你能這麽跌跌撞撞的走到現在,也該感謝那楚孟雲,沒有把事做的太絕,沒有給你布置必死的絕境。”


    停頓一下,人形輪廓站起身,回頭看一眼,這時,宇宙最深處,那隱隱約約的八‘色’位麵晶壁之後,又亮起了淡淡的光,整片宇宙,又在不自覺的蜷縮。


    蘇昊同樣站起身,看著父親的背影,雖隻是簡筆畫勾勒出的簡單線條,可他依然能看出這個背影的強壯。


    同樣的一束光,以父親為中心,一點點擴散開,隻是,這道光,比起那恐怖炙熱無法直視的靈王目光,要溫和的多,也安靜的多。


    這一束光放‘射’出去後,就消失了,更遙遠之處,蘇昊燒著紫紅‘色’火焰的鷹眼,依稀看到……一顆大星炸開,然後是連鎖大爆炸,黑‘洞’,粒子風暴,超新星瞬間誕生又寂滅,各種光‘波’糅雜成‘混’沌,最後漸漸的歸於寂靜。


    “那家夥看過來的時候,你爸我呢,總要‘弄’點動靜出來。嗬嗬,說來也好笑,這就跟耍猴兒一樣,那家夥是籠子外麵的觀眾,時不時想看點熱鬧,你爸我這隻猴子呢,總要翻個跟頭,打個滾,讓他開心開心,若不然……”


    “那位靈王認真起來,我是沒事,你也不會有事,你媽媽,你姐姐,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也不會有事。可其他人呢,你老爸我就顧不了嘍!”


    蘇昊驚懼的看著極遠處漸漸歸於寂靜的宇宙,那裏,沒有塵埃,沒有光線,沒有黑‘洞’,什麽都沒有,似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拿著一塊橡皮,抹了。


    看到兒子的驚恐和疑‘惑’,人形輪廓很是耐心的解釋道:“那位靈王已經發現我了,他如此頻繁的朝這個方向張望,也是想看看,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而我呢?還沒有硬撼他的資本,還需要等等,所以,隻能在別的地方‘弄’出點動靜,將他引走。”


    “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聰明,那位靈王也知道,他不知道就有鬼了,隻不過,嗬嗬,兒子,老爸我可是很強的呀!他想抓到我,也要費一番手腳。”


    蘇昊不自覺的點點頭,冷不丁,他看到自己父親那個簡筆畫描繪的身體輪廓,似乎是變淡了不少。就好像構成身體的簡單線條,被抹去了一點點。


    “不對!爸,你這、你這個樣子,若要是完全消失了呢?是不是?”


    “不會完全消失的,老爸我留了一顆種子呢!”


    人形輪廓笑著看向蘇昊,抬手指著他的額頭,說道:“你看,這顆種子,已經在這裏生根發芽,將來一定會成長為參天大樹。所以,兒子呀,你記住老爸我現在這個地方,記住老爸剛才幹的事,將來有一天,說不準,你就要來接我的班。”


    “那你呢!爸,那你呢?你呢?”蘇昊瞪圓了眼睛,渾身顫抖的說道:“你去哪裏?種子?就是我頭頂那個王冠?這到底是什麽?我不要這些!爸,你拿回去!我不需要,你比我更需要這些啊!”


    人形輪廓搖搖頭,笑道:“種子已經種下去了,再拿回來?嗬嗬,樹挪死,人挪活,這玩意呀,誰又說的準?”


    抬手製止蘇昊的‘插’嘴,人形輪廓再次坐回到沙發上,說道:“剛才說到哪裏呢?哦,楚孟雲,嗬嗬,那個‘女’孩,也是個可憐人,我能看到她心裏的無助與掙紮。兒子啊,你也別覺得她算計你,她其實也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想找回她的哥哥,那自然就會有人,抓著她這一點破綻,將她引導成為一柄人形兵器。不過這‘女’孩子心底裏,還保留著最後的底線,這也是你,能一步步走到現在而沒陷入什麽必死絕境的原因。”


    “還有那個雷神,斯蒂文森-傑裏-斯隆,那家夥啊,滿肚子的怨念無處發泄,畢竟,也算是你老爸我坑了他,不過,那家夥對你到也實在,該教的都沒有‘私’藏,就是這教育手段……等下次老子見了他,就狠狠的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蘇昊一直在搖頭,他使勁搓著自己的腦‘門’子,用力在頭頂抓撈,想要將那頂王冠摘下來,可是,這東西根本超過了他的理解,除了每次自己陷入麻煩的時候出來撈自己一把,其他時候,根本不聽指揮。


    人形輪廓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要說出來,畢竟,親生骨‘肉’無法相見,隻能以這種形式擦肩而過,他這個當父親的,真恨不得把自己一切都掏空了灌入兒子的腦袋。


    “你所在的那個鍾樓,星夜‘迷’廊,陳美琴已經把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你無須懷疑她,她不會背叛我,也不會背叛你。至於其他的……兒子,我看你也拉起了一幫人。”


    “有一對腦子有病的父子倆,嗬嗬,你別被他們父子倆嚇到,他們也就是嚇唬嚇唬人。宋小明是個好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說實話,宋強這王八蛋能有這麽個好兒子,也算是咱們世界在補償他了。”


    “李世民那綠帽皇帝,心大的很,而且,當過皇帝的人,太複雜,不純粹,他差不多已經到了盡頭,再挖掘,也挖不出什麽潛力了。倒是那個大海賊,還不賴,就是懶惰的很,你會有有事沒事的時候,多折騰折騰他,那家夥心黑著呢!你有啥不想髒手的齷齪事,就都扔給他。”


    “至於說你要不要去爭奪靈界之‘門’,老爸我的意思呢……無所謂,那東西,本就是咱家的東西,就算被別人拿走了,你想要,跟老爸說一聲,我給你搶回來,他還敢說一個不字?嘿,我不揍的他滿地找牙才怪!”


    一步步走到蘇昊麵前,人形輪廓笑了笑,最後說道:“所以呀,兒子,沒必要這麽拚命,你老爸我拚命拚到現在了,也該你享享福。”


    “在那星夜‘迷’廊裏,你就泡泡妞,玩玩狗,怎麽舒服怎麽來!那裏麵,不止有古往今來的那些大英豪,還有古往今來的那些個大美‘女’呀!什麽貂蟬西施聖‘女’貞德……哦!那太平公主你見過了吧?嘿嘿,不賴吧?”


    “至於那些算計你的人,一路把你折騰到現在,也夠了,你姐姐已經生氣了,她會給你收拾妥當,這是她欠你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去以後,你就聽爸的,帶著你新收的那幾個小弟,玩遍星夜‘迷’廊!”


    “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這世界離了誰,都不會爆炸,天塌了,有你老子我撐著,你想要什麽,爭不過,就跟我說,我給你搶回來。等老爸我能硬撼靈王的時候,咱全家也去靈族的地盤逛逛,順便把那兩個沒用的廢物接回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倆也夠了,也該回來了。”


    蘇昊伸手去抓人形輪廓的胳膊,卻抓了個空,聽著父親如此不上進的話,蘇昊沒什麽不好意思。


    因為,他其實也暗地裏想過,自己父親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人,而現在看來,這個沒什麽望子成龍想法的男人,還真是一個實誠的好父親。


    “爸,我做不到,我不能,我不能眼看著你這樣,我卻在泡妞玩樂,我做不到!”


    蘇昊微微向前一步,左右張望兩眼後,說道:“爸,你閃開吧,那些算計我的人,一路把我推到現在,絕對放置了一個他們想要看到的東西在這裏。”


    “我要拿到這個東西,爸,你不要阻攔我,我知道,進去那裏的‘門’,就在你背後,你讓我過去,你放心,我是你兒子呀!我一定不會有事,一定!”


    人形輪廓擺擺手,搖頭說道:“沒什麽東西了,他們想要你拿到的,無非就是那件‘厄運鍾擺’。隻不過,那東西,我早就丟給你姐姐玩了。”


    “既然你姐姐這次被他們‘弄’的生氣了,那這些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哦,對了,兒子,你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對吧?嗯,你姓李,你姐姐叫李蘇妙,你呢?嗬嗬,你已經猜到了對吧?拿著真名,回去把身上這些礙事的玩意抹了,好好玩,等老爸我把手頭的事都安排好,就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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