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人一輩子在外闖蕩,征戰沙場,死後,終究還是要回到江城,擇地長眠。


    墨家人世世代代守護梵離,早已將這變為自己的使命,而如今,墨氏一族僅留墨雲一人,墨雲發誓報仇,如此,便讓這墨家人永遠的陪伴著梵將軍吧。


    墨雲親手為寨子裏的每一個人,梳上整潔的頭發,換上平時舍不得穿的華服,為他們潔麵,為那些少女們塗上胭脂,然後就這麽呆呆的看著赤宵將他們一個一個的送進了劍塚。


    抱著墨芳菲小小的屍體,墨雲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將墨芳菲送到最裏麵的一塊石塊之上,為她理了理鬢發,淚水終於決堤。


    方青孤於心不忍:“實在是人間慘劇。”


    馬妙竹也不再鬧騰,也感性的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滴:“我等修行之人,本就是與天爭命,既順天而為又逆天而行,七情淡薄又多情,多少人在我們手中失去了性命,又有多少人因為這雙手活了,赤宵,那梵家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赤宵清冷的聲音傳來:“既如此,便去京都吧。”


    說完,便都閉了嘴不再多言,隻心裏怎麽想的,隻有自己知道。


    馬妙竹看著赤宵從儲物戒指拿出一截黑色樹枝一樣的東西,驚呼出聲:“百年佛骨木。”


    赤宵不理會,徑自兩指之間撚出一簇火苗來,將佛骨木點燃,一股幽深的沉香味散開,仿佛將靈魂都洗滌了幾分,讓人心底不由自主的愉悅起來。


    “赤宵你怎麽會有佛門的東西。”馬妙竹的聲音尖銳且嚴厲,好似不是詢問而是質問了。


    赤宵轉身走到方青孤身邊,淡然道:“你不必知道。”


    被一句話堵了回去,馬妙竹的臉色,一陣青青白白,終究恢複了正常,竟是將這口氣給憋了下去。


    墨雲哭了一場,也不多言,乖巧的跟著赤宵的身後往外走,馬妙竹在旁邊小聲安慰著,方青孤墊後,臨出墓穴之時,不由自主的轉身看了一眼這劍塚。


    孤零零的石台之上,一把斷劍浮空靜立,數十具屍體平躺在地上,穿著少見的華服,遠遠望去,陰森極了。


    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墓穴隨著這最後一道活人的生氣而徹底的陷入死寂,重新封閉起來的劍塚又恢複了曾經的寂靜,方青孤不曾發現的是,轉身那一刹那,百年佛骨木突然被一陣黑煙吞沒,那懸浮在石之上的斷劍,好似突然失了支撐一般,從石台之上,轟然落下,直插入地上那句女性屍體之上,古樸的劍身之上,染上一抹血紅,全程無聲無息。


    走出劍塚之時,天道都仿佛為這一場禍事感覺可惜,綿綿細雨緩緩落下,很快便沾濕了幾人的衣衫,馬妙竹嬌嗔一聲,抬腳便快步往離得最近的那間屋子跑去。


    在沒有靈力的世界,連曾經高高在上的宗門天驕,如今也隻像一個平凡少女,倉皇的躲雨了。


    看著跟著馬妙竹身後慢悠悠走著的墨雲,被馬妙竹拖走,方青孤搖搖頭,不知想將墨雲帶回火巽大陸的想法是不是錯了,在這方沒有靈力的土壤出生成長,突然進到那紛繁的修行大陸,他尚且還自身不保,又有何資格讓她將性命交付與他呢。


    突然,頭頂出現一絲暖意,原來是赤宵拂過他的發頂,看著那雙清冷的眸子,意外的,方青孤感覺,心裏好似安定了些許。


    赤宵摸了摸手中柔軟的發絲:“莫擔憂,一切有我。”


    方青孤一愣,有些疑惑,這赤兄,好似格外喜歡摸他的頭。


    馬妙竹看著遠遠站立在雨中的二人,明明那紅衣少年隻比那藍衣少年高些許,卻裝作大人在摸藍衣少年的頭,那畫麵怎麽看怎麽滑稽,嘟囔一聲:“這麽大雨還不進屋。”


    赤宵與方青孤在外麵呆了許久,一身清爽的走進了屋。


    馬妙竹嫉妒的看了二人一眼,撇了撇嘴:“真奢侈。”


    方青孤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馬妙竹,被抓了個現行的馬妙竹麵頰粉紅,翻了個白眼,傲嬌的一轉身向墨雲走去了。


    墨雲也從那哀傷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雖說還是有些愁容,眼裏卻是清亮無比,不過一夜,整個人都仿佛瘦了好多,一雙大眼,亮的嚇人。


    埋葬了墨家寨所有的人,墨雲最後到祠堂上了一炷香,對著無數靈位磕了幾個頭,便毅然決然的站在了赤宵身旁,須彌曲被祭出,將幾人吸入其中,極速的往京都飛去。


    馬妙竹打眼一看,眯了眯眼睛:“你那師尊待你倒是不錯,這等寶器也給你了。”


    赤宵轉頭看向馬妙竹:“你師兄亦很不錯。”


    “哼,我師兄當然不錯,我大師兄雲流,可是宗門大師兄呢。”說到這裏,馬妙竹驕傲的揚起脖子,說話間,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自信,那是對她大師兄的自信。


    方青孤看著這樣的馬妙竹,陡然覺著有些陌生,也許這才是她在宗門之中天之驕子的真實模樣吧,隻不知,若宗門那些普通弟子看見這宛如坐落雲端的天之驕子,如今露出如此嬌憨的模樣,怕是要驚掉了下巴。


    想到這裏,方青孤不自覺的淺笑起來。


    “喂,你在笑什麽?”馬妙竹有些懊惱。


    方青孤搖搖頭,表示沒有什麽:“不是說,神炬峰是第一峰頭麽,怎的門派大師兄是雲流前輩呢?”


    “神炬峰向來神出鬼沒,便是我都不曾見過幾位師兄。”赤宵淡淡開口,言下之意,這麽不為人知的幾個弟子,怎麽可以成為門派大師兄呢?


    馬妙竹麵頰一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惱怒:“且住口吧,我師兄如何風姿卓越,宗門自有定論,神炬峰若有不服,宗門大比後百龍榜上一戰便可,我颯渺峰弟子,從不畏戰。”


    赤宵點點頭:“來日自當討教。”


    方青孤看著馬妙竹那氣呼呼的臉,想要問出口的話也隻得憋了回去。


    罷了,來日再問赤兄,何為百龍榜吧。


    須彌曲的速度極快,不多時便到了京都,京都城中較上次來清冷了幾分,春闈結束後,一大堆的學子都歸鄉了,梵府之上一如既往的沉寂,若不是親手斬殺二女,幾乎看不出,梵府接連逝去了兩個女兒。


    方才現身,便見到梵音站在不遠處冷眼瞧著他們。


    梵音疾步走上前來,冷冷的聲音傳來:“先離開這處。”


    說完,便越過他們疾步走了,方青孤望了赤宵一眼,隻見赤宵毫不猶豫的便跟著後麵走了,也連忙抬腳跟上,馬妙竹雖是疑惑,卻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再多言,墨雲一直安靜的像個隱形人。


    很快,幾人七拐八拐,跟著梵音進了個小院子,那院落坐落於鬧市之中,周圍住的人皆是平民,梵音在這處有屋子,卻也是奇怪。


    “這裏是我母親進梵府之前所住之處。”梵音眼中閃過懷戀,這屋中的一景一物都宛如當年。


    鄉紳之女遠嫁京都,父母跟隨過來,買的起的不過這平民聚集處的一處院落罷了。


    方青孤點點頭,心頭疑惑解開,也不再糾結,隻開口問道:“我觀梵府之中尚無反應,可是還不知那梵霖梵琦身隕之事?”


    梵音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來:“梵霖梵琦死了?”


    方青孤也略顯驚奇:“梵公子還不知道麽?梵霖身隕,梵琦驅車前往江城,隕落劍下。”


    梵霖一臉古怪,閃過一絲了然:“怨不得我那好母親突然讓那梵沉學習那些禮儀做派,原來那未來的國主夫人已然身隕,這是打著換人的主意啊。”


    方青孤輕歎:“這真是極大膽的事了,這梵夫人不怕這國主發現麽?”


    “不會,那梵琦與梵沉乃是雙生,長相極其相似,那國主也不過匆匆見過梵琦一麵,自然是發現不了的。”梵音搖搖頭,一臉唏噓。


    一陣重逢寒暄之後,方青孤正色看向梵音:“今日我等來此,是聽聞到一個消息,江城城主江寂涵來京都了。”


    梵音也是一臉鄭重,點了點頭:“我也是為這事而來,江寂涵來府,與梵沉梵夫人密謀數個時辰,出了府後,進了都城。”


    “江寂涵密謀不小,我等速速去往都城而去吧。”方青孤一聽,頓時焦急起來。


    梵音一愣:“此間凡俗之事我不便插手,便交予道友幾人之手,我回府看著那梵沉與梵夫人。”


    方青孤點了點頭,也不多言,幾人進了須彌曲便往那都城而去。


    都城之中,莊嚴肅立,一步一崗,兩步一哨。


    很快便從整個都城之中尋到國主所在,幾人從須彌曲中現身,正好看見那江寂涵手中拿著利刃,勒著一個青年男子的脖子,一臉惡意的刺去。


    方青孤臉色微變,黑色長劍飛出,打在那利刃之上,力道之大,將那江寂涵彈出數米之遠,撞到牆壁方才停止。


    江寂涵翻身站立,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幾個男那女女,突然嘲諷的笑了一聲:“我道是誰,你們仙修之人,何時開始管我們凡俗之事了,就不怕天道天譴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世人都道神仙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翟佰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翟佰裏並收藏世人都道神仙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