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的陪房丫頭和通常意義上的陪房丫頭是不一樣的,在這個國度,達官貴人名門望族的子弟在成年之後,房中都會安排一個女子做陪房丫頭,其目的是在夜間照顧主人,例如主人夜間渴了餓了甚至大小便,陪房丫頭都要伺候著,當然,如果主人要和丫頭生關係,那雖然不是光明正大地允許,卻也是世家大族習以為常的。


    韓漠十六歲成年之時,韓夫人便要張羅著給他一名陪房丫頭,但是韓漠認為那是很不人道的事情,雖然他並不介意和女人同睡一屋,但是他也深知陪房丫頭的命運,一旦做了陪房丫頭,世俗就隻會認為丫頭已經被主人玷汙,再想許配一個好人家,那幾乎是沒有可能的,要麽被收為妾室,要麽就是永遠地在身邊做個丫頭,直到死。


    韓漠不想因為自己而毀掉一個少女,也就一直拒絕,甚至將韓夫人強行安排進去的丫頭趕了出來,後來韓府沒有法子,也就罷手,卻不想日理萬機的韓正乾今日卻為這樣一個該婦人們管的事情親自叫來自己,甚至已經安排了人手。


    “大爺爺,這……孫兒真的用不上!”韓漠小心翼翼地看著韓正乾,察言觀色,見自己這話一說,韓正乾的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悅,忙接著道:“不過既然是大爺爺親自安排,孫兒一切謹遵吩咐就是。”


    韓漠心裏知道,韓正乾既然有這個意思,甚至連人手也選好了,自己再怎麽反對也是沒有用的,韓正乾在韓族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誰也不容違背,就連自己的父親在韓正乾麵前也是畢恭畢敬,自己再有脾氣,那也是不敢輕易冒犯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應承下來,算是順著韓正乾的虎毛摸,至於那個陪房丫頭,不是說年紀蠻大的嘛,那也無所謂,想必已經嫁了人,也就不擔心嫁不出去了。


    韓正乾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道:“小五啊,你倒是機靈。不過這陪房丫頭的事兒,我可有幾件囑咐,你萬萬不可違背,否則我便家法從事!”


    “請大爺爺示下!”


    韓正乾微一沉吟,終於道:“她雖是我為你找的陪房丫頭,但是你卻不能真以陪房丫頭的身份對她,非但不能以丫頭的身份對她,還需對她尊重有禮……唔,就當她是你的姐姐。”


    韓漠一愣,很疑惑地望著韓正乾,實在不明白為何要這般囑咐。


    這大宗主到底是為自己找陪房丫頭還是為自己找姐姐啊?但是韓正乾既然這般囑咐,韓漠自然不會反駁,恭恭敬敬道:“孫兒明白。”


    “此外,她住進去之後,你那後花園子就不要再讓下人進去了,也不可泄露你有陪房丫頭之事,此事萬萬不可外傳,若是察覺出哪個下人知道此事……你來報我,切記切記!”


    “是!”


    韓正乾神色凝重,聲音甚至有些森然:“最後你要記住,她住進去之後,一旦遇到任何危險,你即使丟了性命,也要保她平安無事。”


    韓漠滿腹疑惑,忍不住看了韓正乾一眼,但隨即點頭道:“孫兒謹記,定當全力保她安危。”


    韓正乾微微點頭,平靜地道:“小五,大爺爺今日和你說的話,你不可與任何人談起,此事你父母也會知曉,所以平日裏亦不可提及。我這幾件囑咐,你要牢記心中,若是有失,我韓家隻怕大禍臨頭,你可明白!”


    韓漠想問個清楚,但是知道如果有些事情該讓自己知道,就算自己不問,韓正乾也會告訴自己,而不該自己知道的,即使問破了喉嚨,也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他現在非常好奇,給自己配的陪房丫頭,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關乎韓家的生死存亡。


    “恩,你去吧。”韓正乾揮了揮手,示意韓漠下去,自己重新提起毛筆,準備繼續書寫,等韓漠請安準備退下,他忽然道:“對了,你那黑豹還要人手嗎?”


    “啊!”韓漠一驚。


    所謂的“黑豹”,便是指包括韓青在內的十個人,那是韓漠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憑借對前世記憶訓練的一批類似特種部隊的小隊,每一個都精通軍中格鬥術,更善於跟蹤打探情報,那是韓漠得意的傑作,但是一直以來極為隱秘,就連韓玄昌也是不知道有這樣一隊人物的存在,在外人看來不過是韓漠身邊的一群玩伴而已。


    韓正乾突然之間喊出“黑豹”的名稱,著實讓自以為做事很隱秘的韓漠吃了一驚。


    “要是缺人手,你和我說,我再給你幾個聽話的人。”韓正乾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韓漠硬著頭皮道:“兵在精不在多,有他們幾個,已經足夠了!”


    韓正乾微微點頭,揮手示意韓漠退下。


    ……


    ……


    清吏府東院靠後有幾座清雅的亭子,亭子一側是蔥翠的林蔭,青意盎然,而另一側,是一個極小的池塘,月色之下,幾隻白鵝悠然嬉鬧其上。


    韓漠的晚餐就是在其中最大的一處八角亭享用,亭子四角有丫鬟挑著燈籠,將亭中照的很是明亮。


    正座上是韓漠的父親韓玄昌,韓玄昌右便是韓漠在這個世界的母親韓夫人了。


    韓夫人年近四十,但是保養得卻極好,皮膚白膩光滑,長相極美,透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隻是她那一雙如韓漠一樣星辰般的眼睛,帶著幾絲調皮之色,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嘴角很有弧度地翹起,看起來就像姑娘家般頑皮。


    韓玄昌的左,尚有一名年約三十三四歲的美貌婦人,嫵媚動人,身材豐瞍,一雙眼睛如同秋水一般,水汪汪的,另有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清秀可人,便坐在美貌婦人的身邊,一雙眼睛如同美貌婦人一般,清澈如水。


    這美貌婦人乃是韓玄昌的側室,閨名蘇玉碧,府中上下都稱為“碧姨娘”,而少女正是碧姨娘的女兒,韓漠的胞妹韓沁。


    韓漠便是坐在碧姨娘的下。


    韓夫人十七歲嫁給韓玄昌,嫁過來兩年,卻是一直沒有生育,韓玄昌於是納了碧姨娘為妾,孰知碧姨娘嫁入不到幾個月,韓夫人便懷上了韓漠,而碧姨娘本是為傳宗接代而入門,卻也是將近兩年之後才懷上韓沁,可說是一件極為古怪的事情。


    本來身為妾室,是不可能與正妻同桌用餐的,但是韓夫人生性良善,平日裏與碧姨娘相處的極好,猶如姐妹,所以即使是用餐,碧姨娘也不似其他人家的妾室那般站在一旁服侍,而是隨著一起坐在桌上吃飯。


    韓玄昌對這些向來是不管的,韓夫人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韓玄昌剛剛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身為清吏司的他,雖然已是中年,但是長相卻極其俊雅,風度翩翩,人中之龍。


    韓夫人笑嘻嘻地瞥了韓漠一眼,輕聲問道:“漠兒,你說的那個太陽鏡是不是給為娘做好了?怎麽一直不見你送過來?”


    韓玄昌皺起眉頭,問道:“什麽太陽鏡?”


    “老爺啊,我們家兒子從小就聰明,你是知道的。”韓夫人來了興趣,笑嘻嘻地道:“前兩天他答應給我做一個遮擋眼睛的東西,那樣看著天上的日頭,便不怕刺眼了,漠兒取了個名字叫太陽鏡,回頭做好了,我帶你一起玩!”


    碧姨娘柔聲道:“漠兒自小就聰慧過人,這太陽鏡,想必是極好的東西了。”


    “是啊是啊!”韓夫人連連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笑道:“碧妹妹,回頭我帶著你一起玩。”


    韓玄昌哭笑不得,道:“夫人,他那些鬼門道,又有哪樣有用。”瞪了韓漠一樣,冷哼一聲:“玩物喪誌!”


    “老爺,那是為了好玩兒,你為何要責怪漠兒?”韓夫人白了韓玄昌一樣,然後向韓漠笑道:“漠兒,別怕,有娘在後麵給你撐著,你爹不敢怎麽樣。”


    韓漠嘻嘻一笑,連連點頭。


    韓夫人自由寵愛韓漠,韓漠在這個時代也享受到了充分的母愛,所以很早之前,他便憑借前世的記憶,時不時地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用來逗自己頑皮的母親開心。


    韓玄昌素知自己的夫人在做女孩子的時候就刁蠻頑劣,嫁過來也是性子不改,韓玄昌嗬護有加,並沒有責怪韓夫人頑劣的性情,所以過門快二十年,韓夫人的性子並未改變太多,內心有時候就像一個天真頑劣的姑娘家,她即說是為了好玩兒,也就不再多問,等到飯菜上齊,便開始用餐。


    “哥哥,你寫的那幾個故事我都能背下來了。”韓沁湊近韓漠輕聲道:“你再給我寫幾個故事吧。”


    韓漠嗬嗬笑道:“回頭再給你寫幾個。小妹,你膽子倒真是大,連《聊齋》這樣的故事都不怕,哥哥對你的敬佩之心真是猶如滔滔江水一不可收拾啊!”


    韓沁咯咯笑道:“你盡說胡話,那些狐仙都是好人,有什麽可怕的。”


    韓玄昌咳嗽一聲,道:“吃飯吃飯,吃飯的時候哪裏有那麽多話說。”他臉色頗有些不好看,狠狠瞪了韓漠一樣,然後向韓沁道:“沁兒,別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你娘教你的《**經》,你可看全了?還有針織刺繡,你可都學會了,哪有閑工夫看那些沒用的東西。”


    韓沁小嘴一縮,很是委屈。


    韓夫人白了韓玄昌一眼,道:“是不是在外麵受了誰的氣了?回來對孩子撒氣,你自己前兒個不也聽得津津有味嗎?”


    韓玄昌歎了口氣,低頭吃飯,並不反駁。


    碧姨娘急忙道:“沁兒,快吃飯,吃完飯,娘教你刺繡。”


    韓玄昌隻吃了小半碗飯,便放下碗,向韓漠道:“漠兒,一個月後,鎮撫軍要出海差,你也跟著出去曆練一番,韓家的男人,總歸是要到海上去的。”


    “是,爹爹!”韓漠點頭應道。


    這出海差嘛,說得好聽一點是出海巡查,震懾一下海盜,說不好聽一點,就是幾艘戰船到大東海深處轉悠幾下,然後回來,往朝廷上報時,在奏報上寫著“海盜猖獗,鎮撫軍出海擊寇,沉重打擊海盜之猖獗氣焰,然匪眾聚寇成疾,力求更加凶猛打擊海盜”雲雲,實際上便是找朝廷索要軍費。


    韓玄道如今在燕京貴為內閣大臣之一,又身為戶部尚書,那是完全有能力在朝堂進言,然後拔下一筆銀子來,加強軍備。


    這海盜猖狂了近百年,東海鎮撫軍的實力,若是傾力打擊,恐怕幾十年前就掃清了。


    不過養匪備軍也是曆朝曆代都愛幹的事兒,若真是將海盜掃除了,這東海鎮撫軍恐怕早就被裁撤了,韓家才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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