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閣內,官員們自是歡聲笑語,七巧台上亦是八名妖嬈佳麗穿著雲裳水袖翩翩起舞,那是燕京城內最有名樂坊的舞姬。


    相比起西院的人聲鼎沸,七巧閣裏麵的幾桌主要客人還是顯得平和的多,韓玄道與兵部尚書範雲傲坐在一起,都是帶著微笑,似乎在談著什麽,而韓玄昌則與大理寺卿胡雪辛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胡雪辛是韓夫人的親兄長,是韓玄昌的大舅哥,更是韓漠的舅舅,他擔任大理寺卿一職,也算是司法方麵的最高長官了。


    刑部負責審訊的大都是地方上申報的普通案件,雖然也涉及大案要案,但是審查出的結果,確實要經過大理寺的複審,大理寺這一關若是過不了,就會駁案,將案子駁回來重審,大理寺對於涉及朝中大員,皇室宗親,危及社稷安危的案件,那是需要親自查斟的。


    胡氏家族是一個性情剛烈的家族,從某種角度來講,這個家族雖然在燕國世家實力中排行靠後,但是卻不容小視,比起其他家族,胡家族人凝聚力強,不懼強者,那是有著家族特色的。胡雪辛就是一個性情耿直的人,說他嫉惡如仇也不為過,但他卻也不是死腦筋,性情雖耿直,但是辦起事來卻不會膠柱鼓瑟,善於權變。


    “我那妹妹入京也都大半個月了。”胡雪辛長相和韓夫人頗有幾分相似,雖然年過四十,但是卻也清逸俊雅:“可是到了現在,我都沒見她往我府裏去。妹婿啊,你知道我每日裏回府,問你嫂子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韓玄昌倒是和這個舅哥意氣相投,笑道:“想來定是問雪鶯可去了府裏?”


    胡雪辛哈哈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說妹婿啊,我知道你很忙,新官上任,手頭上一大攤子事情,可是怎麽著也不能玩了我這個大舅老爺吧?是了,我那個兔崽子外甥也是越來越不孝順了,小的時候見到我那時歡喜得很,如今到了京裏,倒也藏頭露尾,到現在也沒去我府裏?等哪天見著他,那是要好好教訓一番的。”


    韓玄昌忙道:“舅兄責備的是。隻是我們入京之後,都是暫住在我大哥府上,一家子上百口人,雪瑩若是離開了,下人們若是弄出事情來,那總是不好的,所以隻能留在府裏照應著。你也知道,我這禮部尚書剛剛上任,總是要熟悉一些衙門裏的事情,本事要搬到新府邸之後,再陪著雪鶯去府上拜見……!”舉起酒盞,笑道:“舅兄,玄昌這次是失禮了,我給你和嫂子賠罪!”竟是一口幹掉了盞中酒。


    ……


    蕭太師氣定神閑地坐在最靠前麵的一張桌子上,雙眼微眯,看似是在養神,其實小小園子裏的一切都看在他的眼裏,他神情平靜,八風不動,即使身邊的蕭懷金和刑部尚書賀慶之竊竊私語,以一種怪異的眼神往韓玄道那邊望,蕭太師也保持著平和的表情。


    小小的七巧閣內,那就是燕國格局的一個真實寫照。


    “父親大人,你看韓玄道和那範雲傲在嘀咕些什麽?”蕭懷金壓低聲音,湊近蕭太師,“該不會是又在打什麽鬼算盤吧?”


    蕭太師不動聲色,微微閉起眼睛,什麽話也沒說。


    刑部尚書賀慶之,賀氏家族現任家主,他的妻子,正是蕭太師的小女兒,換句話說,賀慶之是蕭太師的女婿,與蕭懷金是郎舅關係,賀家和蕭家也是燕國最結實的世家聯盟。除了賀慶之娶了蕭太師的女兒,蕭懷金的正妻也是賀慶之的妹子,雙方親上加親,那可是鐵打般的關係,所以在整個貴族階層,賀家也就公認是蕭家最堅定的夥伴,而私下裏,大家更喜歡稱呼賀家是蕭家手裏最凶猛的一條狗。


    掌管刑部,賀慶之自有一股刑獄長官該有的沉著與殺氣,他的眉毛極淡,乍一看去,幾乎沒有眉毛,光禿禿的,眼睛呈倒三角形,那是代表著陰鷙的三角眼,瞳孔細小,看上去極為陰鷙,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悠閑得很,端著茶杯,輕輕抿著芳香四溢的香茶,輕聲道:“大哥,韓家和範家走在一塊,總比他們和蘇家走在一起要好,我們現在要對付的是蘇家,這一點咱們可不能忘記。”


    他的聲音很輕,隻有旁邊的蕭氏父子能夠聽到,帶著殺機的話鋒,他的臉上卻是帶著淡淡的笑,在外人眼裏看來,還以為他正在和蕭懷金說笑一般,此人城府比之蕭懷金,那卻是強出了許多,也無愧賀氏家主這個座位。


    蕭懷金壓低聲音冷冷道:“韓家雖未和蘇家糾纏在一起,但是韓玄道最近一陣子和範家打得火熱,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這蘇家自然是要對付,但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和蘇家鬥得你死我活,他韓家若是借機爬起來,那可是養虎為患啊!”


    胡賀慶之看了蕭太師一眼,低聲問道:“太師,韓家可答應親事?”


    蕭太師睜開眼睛,淡淡道:“尚無答複!”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賀慶之嘴角泛起冷笑:“不識好歹,我們也就不必客氣的。”


    蕭太師沉吟著,向韓玄昌看了看,才淡淡道:“再等幾日吧……!”


    賀慶之若有所思,輕輕點頭。


    忽見西門雷藏從園外匆匆進來,抱拳向眾人道:“承蒙諸位大人不棄,大駕光臨,參加宴席,雷藏感激不盡!”


    眾人也都紛紛起身還禮,胡雪辛已經高聲笑道:“西門大人,今日你慶生,我可得好好陪你喝上幾杯!”


    西門雷藏哈哈笑道:“我自當要好好敬敬諸位的。”待眾人坐下,西門雷藏舉起酒杯,一臉感慨道:“我西門雷藏十八歲入京,到今天已經是整整二十二個年頭,承蒙諸位大人照應,自入京時的一名小吏,也走到今日的位置……哎,歲月蹉跎,人生如水,現在想想過往人生,當真是一片虛無啊!”


    眾人都是有些疑惑,西門雷藏是武將,今天卻怎地說出這番感慨,這與他的性情可真是有些不符。


    更有人在心中覺得,西門雷藏一改往日暴躁勇悍的脾氣卻感性起來,想必是看到西門家族如今在其他家族的打擊下,越來越衰弱,所以開始對其他家族特別是蕭家進行妥協。


    蕭家的勢力在朝堂之下大肆收集西門家族官員的罪證,朝堂上更是借著搜羅的證據大肆抨擊,斬落了西門家本就不多的官員。除此之外,在蕭賀兩家的計劃下,內閣已經插手了西門家族本土吳郡的諸多事宜,對吳郡的許多政策進行了進一步的幹涉,例如增加吳郡的城守軍,對吳郡水軍進行一定的裁減,許多措施已經嚴重地削弱了西門家族的勢力,西門家族在內閣勢單力薄,而其它世家也是樂於看到西門家族的垮台,不可能去幫助西門家族對付蕭賀兩家,所以以西門雷藏為的西門家族,隻有挨打的份兒。


    皇族自然更是樂意看到世家之間的爭鬥,從而達到製衡的目的,保證皇家利益,在這種情況下,西門家族隻能妥協,這在所有人看來,也是西門家族當前最好的道路。


    所以西門雷藏慶生設宴,邀請各大世家的重要人物,言辭盡顯謙和,這也是大家能夠理解的事情。


    西門雷藏於觥籌交錯中,主動向七巧閣內的眾人一一敬酒,哈哈笑著,最後走到範雲傲身邊,飲了酒,才輕聲道:“範大人喜愛墨寶,我最近還真是得了一副好字畫,不如待會過去看一看?”


    範雲傲一聽,眼睛亮起來,道:“何人的墨寶?我這就要去看看。”


    西門雷藏哈哈笑道:“待會兒自知。我知你不喜聽戲,我倒是請了戲班子來助興,你若沒有興趣,自是等戲班子登台時,我便領你去看那幾幅墨寶……嘖嘖,範大人可是不知,那幾幅墨寶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得到的。”


    範雲傲那是對字畫情有獨鍾,而且他自己也是能詩善畫,一聽西門雷藏這般說,心中癢癢的,點頭道:“好,我可是要瞻仰一番的。”


    旁邊的韓玄道帶著微笑道:“範大人詩畫雙絕,浸淫其深,這還真不是虛言,你看西門大人一提起墨寶,範大人的眼睛可就亮起來了。”


    西門雷藏哈哈笑道:“韓大人也不必心急,我知道你是愛聽戲的,所以今日特地將侯林戲園子侯林兩位名角請了來,我可是親自囑咐過,定要演上一場韓大人最喜歡的《單刀赴會》!”


    ……


    在西門府後院的一處小院落裏,正是侯林戲班子整理收拾的地方,外麵有兩個人守著,注意四周的動靜,其他人全都集中在裏麵一處昏暗的屋子裏,侯清和林源二人正在一名麵具人的控製下自行化妝,而佘老板亦被專門控製起來。


    侯林戲班子共是來了十九個人,但是隻有這三個人是真正的戲班子人員。


    此時疤麵人正掃視著麵前十幾個帶著麵具的部下,聲音很低沉:“該怎麽做,我在那邊已經布置好了,無需多說。你們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也正因如此,才被派來執行這項重大的任務……一切為了魏國,雖死而無憾!”


    麵前十幾名部下聲音低沉:“一切為了魏國,雖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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