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見這條胡同並非死胡同,兩邊都有出口,不過卻沒有人跡,於是看了肖木一眼,這才進了胡同裏,露出微笑,問道:“你有糧食?”


    那人點頭道:“自然有。你們有多少銀子?”


    韓漠笑問道:“你有多少糧食?”


    “廢話。”那人道:“敢叫你們過來,自然不缺糧食。你們要多少,我自然能給你們多少。事不宜遲,要買糧掏銀子,不要耽擱。”


    肖木終於道:“你這糧食怎麽賣?”


    “大鴻米店都是一吊錢一斤糧,不還價,是不是?”那人得意笑笑:“我這比他們便宜,八百文一斤,便宜二百文。”


    “八百文?”韓漠皺起眉頭:“這價格也不低。”


    那人急道:“你也不瞧這是什麽時候。你出城看一看,那十幾個災民聚集的地方,有哪個地方不死人?往少了說,一天加起來,餓死百十個人是常事。這時候還要將銀子當成銀子,那還真是傻到家了。這種時候,隻有糧食才是真的,活下去才是正事……我再讓些,七百五十文一斤,不能再便宜,要就掏銀子,不要咱們各走各的路!”


    韓漠故意顯出猶豫之色來。


    那人見狀,掉頭便走,嘴中嘟囔著:“買不起糧,就別***裝有銀子……!”罵罵咧咧,便要離開。


    肖木快步上前,三兩步間,已是攔在那人的麵前。


    那人卻不畏懼,冷笑道:“怎麽,還要跟我來硬的?老子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保準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韓漠聞言,頓時感覺頗為有趣,上前笑道:“兄弟別誤會,我們是真心要買糧……我這兄弟是怕你離開,咱們就找不到買糧的地兒。”


    “知道就好。”那人得意地道:“如今夕春縣城打開鋪子的,隻有大鴻米店,你們往他們店裏買糧,少一枚銅錢也買不到。我這七百五十文錢的價格,你們就是找遍整個宜春郡,隻怕也是找不到了。”


    韓漠笑盈盈地道:“兄弟有很多糧嗎?卻不知怎麽稱呼?”


    “我叫什麽你們不必管,你們叫我三爺就好。”見韓漠客客氣氣,這人頓時神氣起來,“至於糧食,我方才說過,你們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不過我瞧你的樣兒,也買不起多少。十斤八斤皮毛糧……!”


    “你這可就有些瞧不起人了。”韓漠笑道:“你們若真有千斤糧食,我們也能買得起。”


    那人眼睛一亮:“當真?”隨即顯出戒備之色,打量韓漠,冷笑道:“別胡吹大氣,兄弟,我可告訴你,有些話兒可不能胡說……!”


    就在此時,這自稱三爺的家夥神色忽地驟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就像看到了鬼一樣。


    韓漠皺起眉頭,抬頭看去,隻見從對麵胡同緩緩走來兩名手持大刀的勁衣大漢,又見肖木眼睛眯起,於是回頭看了看,隻見自己身後的胡同口,也正有兩名一樣裝扮的大漢拎著大刀緩緩走過來。


    胡同兩頭,竟是被四名大漢堵住,而且這些大漢的裝束,正是大鴻米店那些打手的裝束。


    “咦,這不是田老三嗎?”一名勁裝大漢笑起來,笑得很陰冷:“怎麽,在這裏躲著做什麽呢?”


    田老三苦著臉,立刻作揖道:“幾位,我……我什麽都沒做,隻是……隻是被這兩個家夥抓到這裏,他們……對了,他們兩個是強盜,抓我到這裏搶銀子,幸虧諸位趕到……!”


    韓漠立刻叫道:“三爺,你……你說什麽?什麽強盜……你……你不是拉著我們過來買糧食嗎?哪裏有強盜?”


    田老三有苦說不出,此時那幾名勁衣大漢已經快步過來。


    肖木握起拳頭,韓漠使了個眼色,肖木隻能鬆開手,他與韓漠是喬裝出來,韓漠顯然是有心要查一些東西,自己當然不能因小失大。


    這幾名大漢雖然個個虎背熊腰,但是真要打起來,肖木自信能在片刻之間就解決。


    大刀架上了韓漠和肖木的脖子,二人更是被推倒牆壁處,貼在牆壁上,兩名大漢猙獰笑著:“他說你們是強盜,是不是真的?”


    韓漠做出驚恐之色,無奈地苦笑道:“大哥,你看我們像強盜嗎?”


    “這個時候,誰是強盜都說不準。”一名大漢笑道:“這強盜有時候看是看不出來的。”他伸手在韓漠的懷裏摸了摸,便摸到了那錠銀子,重有五兩,二話不說塞進自己的懷裏,嘿嘿笑道:“這銀子買你們兩個的命!”


    田老三就更不好過,脖子上架著兩把寒刀。


    “田老三,看來這規矩你還不明白啊?”一名生著大胡須的漢子冷笑道:“是不是你們府上吩咐你出來幹這活兒,趁機撈一票的?”


    “沒有……!”田老三汗珠子往下落:“我……我……!”


    “別他媽吞吞吐吐。”漢子踢了田老三一腳,那田老三身子一軟,竟是跪了下去。


    “是我……是我自己存了幾斤糧食,吃不完,所以……所以拿出來……!”田老三吞吞吐吐,汗如雨下,臉色有些泛白。


    “**!”大漢又踢了一腳:“吃不完?奶奶個球,如今這糧食比黃金還貴,你***還說這種風涼話?吃不完,怎不拿出城去,幾斤糧食,夠你弄上好幾個女人,我可告訴你,城外水靈的妹子可不少……!”


    田老三尷尬笑道:“那城外……嘿嘿……!”


    刀鋒一緊,大漢已經厲聲道:“田老三,大常江決堤之時,縣衙就了文書,整個夕春縣城,隻允許我大鴻米店售糧,其他米店的糧食,除了留一部分做自己的口糧,其餘都按照比市麵高三成的價錢賣給大鴻米店……這規矩你該是知道的?郡守大人來這裏之後,更是下第二道文書,任何人都不得私下售糧,違者是要進大獄的,怎麽著,是你沒聽過,還是你們家田老爺不知道這事兒啊?”


    “與我家老爺無關。”田老三急忙道:“都是……都是我自己做的!”


    另一名大漢笑嘻嘻地道:“無關?田老三,你那老鼠一樣的膽子,若無人指使,你敢這樣做?你們田家米店以前在夕春縣城也是大店麵,大災之後,卻賣不得糧食,看著我們大鴻米店日進鬥金,所以眼紅了是不是?”


    田老三汗如雨下,辯解道:“不……不是如此……!”


    大漢伸手抓住田老三的衣領子,冷冷道:“你們田家一直以來就和我們大鴻米店作對,如今竟然不顧法令,私下裏還要做動作,難不成你們田家竟是將郡守大人還有大老爺的命令當做耳邊風?這可是造反之罪。”說到這裏,大漢一腳踹在田老三的胸口,田老三痛苦地叫了一聲,滾倒在地上。


    另一名大漢二話不說,也是上前,飛起一腳,正踢在田老三的臉上,頓時鼻血噴出,幾顆牙齒從嘴中飛出,一時間鼻血與嘴中冒出的鮮血混在一起,半邊臉幾乎變形。


    大刀架在韓漠和肖木脖子上的兩名大漢頓時大笑起來。


    田老三此時眼冒金花,已經不知道疼痛,口中含糊不清地乞饒著,那兩個大漢毫不憐憫,手腳齊下,就在這小胡同裏對田老三進行了一場慘無人道的猛毆,直到二人打得累了,這才歇手,而田老三此時已是傷痕累累,如同一條死狗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都是鮮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韓漠故意撇過頭,好像不敢看的樣子。


    那兩名大漢在田老三身上又踹了幾腳,這才停止收手,一人朝一動不動的田老三吐了口吐沫,罵道:“瞎了眼的東西,日後要是還敢偷偷摸摸做這種事兒,那定是要活活弄死你。這次你且回去讓你們家田老爺看看,他要是還不服,大可以去找大老爺……!”


    另一名大漢蹲下身子,伸手揪住田老三的頭,將他的腦袋提起來,嘿嘿笑道:“老三啊,別怪我們兄弟。這年頭,吃人家飯辦人家事,我們弟兄也不想對你動手。不過你們家田老爺太不識趣,若是不打你一頓讓他看看,他還真看不清這到底是誰的天下……我們打你,是為了殺雞……咦,怎麽說來著?”


    “殺雞給猴看!”旁邊大漢笑道。


    “不錯。就是殺雞給猴看,殺你這隻雞,給田老爺那隻猴看,你明白了?回去帶句話,讓他不要再固執,這份銀子,不歸他掙,讓他老實些。”大漢放開田老三的腦袋,這才走到韓漠麵前,將韓漠和肖木細細打量一番,問道:“你們是哪裏人?”


    韓漠尚未回答,肖木已經道:“蘭和縣!”他的語音已經變了,卻不是之前一直說的京腔。


    “不知道規矩啊?”大漢瞥了肖木一眼:“買米就去大鴻米店,這都是縣老爺下文書的,在其他地方買米,那就是犯了王法,你們知不知道?”


    肖木知道,自己現在出手,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這幾個家夥打得抱頭鼠竄,但是那樣一來,勢必引起不小的動靜,隻怕會壞了韓漠的事兒。


    韓漠化裝出來,顯然就是不願意暴漏自己的身份,這要是打起來,驚動的不僅僅是大鴻米店,大鴻米店那些後台也勢必知道,到時候即使那幫人無法確定是誰幹的,但也會打亂韓漠的某些事情。


    所以他忍著性子,道:“真是對不住,我們昨兒個才逃到這邊避災,不清楚……!”


    大漢見韓漠二人衣裳簡陋,這樣的災民,隻怕也沒什麽油水可以撈,若是女人,倒是可以輕薄一番,這男人自然是沒什麽用處,揮手道:“算了,念你們初犯,今日饒你們一遭。”


    他倒不是生了好心,方才從韓漠身上搜出五兩銀子,看在銀子的份上,也就不與韓漠二人為難。


    這大漢似乎又想起什麽,伸手便朝肖木的身上摸去,肖木眼眸子裏立刻顯出寒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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