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木是一個軍人,對於這樣的人物來說,被小小縣城的潑皮無賴在身上摸索,那當真是奇恥大辱,眼見大漢的手就要摸在自己的身上,他幾乎忍受不住要出手。


    好在旁邊的大漢已經道:“紹老大,咱們得回去了。這小子看也不是有銀子的,咱們回去交差要緊。保不準見咱們不在,鋪子前又有人多生事端。”


    那紹老大這才將伸向肖木的手兒收回,揮手道:“哥兒幾個,走,回去賭錢去。”他一揮手,其他幾個人便都放了手,跟著紹老大收了刀,每人又走到那田老三身邊,一人踹了一腳,這才揚長而去。


    韓漠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才看了肖木一眼,輕輕一笑,道:“不錯,還沉得住氣。”


    肖木瞥了那田老三一眼,壓低聲音道:“我差點都想將他們撕成碎片。”


    “放心,有機會的。”韓漠輕聲道:“惹了咱們,這場子咱們總是要找回來的。不過這幾個蝦兵蟹將,我們若是和他們計較,倒是落了下乘,回頭要算賬,那是要和他們的主子算賬。”


    肖木微微點頭。


    禦林軍是燕國王牌軍隊,幾乎就是軍隊中的貴族,肖木乃是堂堂豹突營護軍尉,被這幾個小小的打手拿刀架著脖子,那心裏自是惱怒無比。


    韓漠此時已經走到田老三身邊,拍了拍他肩膀,輕聲道:“醒一醒,你沒事吧?”


    田老三睜開眼睛,看到韓漠,才輕聲問道:“他們……他們走了?”


    韓漠點點頭,問道:“傷勢如何?”


    田老三掙紮著坐起來,韓漠見到,頗有些吃驚,本以為被那兩個打手一頓狂毆,這田老三起碼的有一陣子動彈不得,卻想不到他卻如此耐打,竟能坐起來。


    田老三一抹嘴角血跡,恨恨道:“這就叫忍辱負重,老子要是不裝一裝,真要被他們打成廢人了……你們兩個都看到了吧?以後遇到我這情況,就得早點自己躺下……!”


    韓漠肅然起敬:“閣下真乃高人,受教了。”


    田老三此時鼻青臉腫,門牙掉了好幾顆,那左邊的臉更是像肉包子一樣鼓起來,他準備撐著站起來,尚未起身,“哎喲”叫了一聲,又趴了下去,嘴裏罵道:“他***,下手真他媽狠,我好像斷了骨頭……唔,腰骨好像被打折了,我擦……!”


    韓漠見這小子都被打成這副樣子,卻沒有哼哼唧唧,卻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家夥,微笑道:“你沒事就好……我的銀子被搶走了,買不了糧食了,先告辭了……!”


    他剛起身,田老三已經叫道:“別走……!”


    “你還有事?”韓漠看著他,“我可沒銀子了,做不成生意了!”


    田老三苦著臉道:“我這個樣子了,難道你們就這樣丟下我不管?所謂生意不成*人情在,你看我受打,也是為了你們,你們幫我一幫!”


    韓漠忍住笑,問道:“你受打,怎地是為了我們?我們如何幫你?”


    “兄弟,說這話就沒意思了。”雖然被打得不輕,不過田老三說話卻利索,隻是掉了牙齒,有些漏風,“我若不是為了讓你們買上便宜的糧食,豈會被那些王八龜孫子毆打?”


    韓漠故作惱怒樣子道:“你不說倒罷了,你這樣一說,我反倒是要找你算賬了。你怎不早告訴我你不可以賣糧?害得我身上最後的五兩銀子都被搶走,現在我們身上是既無銀子又無糧,隻能等著餓死了……!”


    田老三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韓漠,一時說不出話來。


    韓漠起身道:“瞧你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也不與你計較了。”向肖木揮手道:“咱們走!”


    “別走。”田老三急了,這個時候,他全身上下說不出的疼痛,這鼻子裏和嘴中還在兀自流血,再不處理一下,就算活了下去,保不準這日後就落下殘疾,聲音帶著哀求:“你們幫幫我。你們不就是要吃的嗎?這樣,你們兩個送我回府,我和我叔叔說說情,讓你們在府裏留下做雜役,總是能吃上飯的……就算我家叔叔不收你們,我到時候也可以給你們幾斤糧食,你們看如何?”


    “你叔叔?”韓漠問道:“誰是你家叔叔?”


    田老三顯出得意之色,道:“你是蘭和縣人,不過也該聽說過這夕春縣田家吧?”


    韓漠搖搖頭:“沒聽過。”


    “什麽?”田老三急了,“我們田家你都沒聽過?真是孤陋寡聞。你該知道,宜春郡,東部三縣第一大家族,自然是大老爺的賀家,可是這宜春郡可不是隻有賀氏和範氏。”


    韓漠微微點頭。


    這個他自然是明白的。


    各大世家雖然有著自己的屬地,根深蒂固,但是諾大的土地,當然不可能隻是一個家族占有,就好比東海郡,第一家族是韓家,但是下麵卻有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族群依附在韓家之下,其下更又是萬千百姓,世家不過是氏族百姓們的旗幟而已。


    說得更清楚些,這東海郡第一家族是韓家,在所屬各縣自然也是有著韓氏族員為官吏,但是具體到各縣,那也都是有著富賈士紳。


    “咱們這夕春縣,除去大老爺的家族不算,最富有的你可知道是哪一家?”田老三咧著嘴,身上很是疼痛,但還是忍著疼問道。


    “莫非是你們田家?”韓漠笑嗬嗬問道。


    田老三猶豫了一下,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們田家……在夕春縣那也是數一數二的……是了,你們幫不幫我,要不要糧食?”


    韓漠與肖木對視一眼,嘴角泛起笑意,卻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做出猶豫之色。


    “我田老三說話,向來算話,隻要你們送我回去,我定然請我家叔叔留下你們。”田老三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有我說情,你們總是能有口飯吃的。”


    韓漠終於道:“那也好,你可要說話算話,我們送你回府,你定要給我們糧食。”


    “自然自然。”田老三忙不迭地道。


    肖木知道韓漠定有深意,上前來,便要拉起田老三,那田老三急忙道:“輕一些,我這腰骨斷了,一時不能動彈,你們將我扶到牆邊坐著歇歇……!”


    肖木將他扶到牆角落處,幫他靠坐在牆邊,田老三才深吸一口氣,緊握拳頭,低聲罵道:“洪家養的這群狗,如今仗著後台,是越來越霸道了,***,連我都敢打……哎喲,媽的,骨頭都被打折了,要不是老子忍辱負重裝暈過去,隻怕這條命也要廢在他們的手上……!”


    韓漠在他旁邊坐下,故作疑惑問道:“是啊,那幫家夥光天化日之下,敢對你對手,他們真是蠻霸的很。是了,這洪家就是大鴻米店的東家?”


    田老三點頭道:“不錯。除了賀家,洪家便是夕春縣最大的財主,有不少的鋪子。我們田家一直是做米糧生意的,水災之前,倒和洪家能夠平分秋色……不過……罷了,和你們說這些做什麽,沒意思……哎喲……!”


    “閑來無事,說說話解解悶子也好。”韓漠笑嗬嗬地道:“你懂得多,見多識廣,咱們都是鄉裏的土包子,知道的新鮮事兒少,還要你多教教。”


    田老三斜倚在牆根,微微喘著氣,見韓漠還是蠻客氣,這才道:“也不怕你們嚼舌根子。你們有所不知,這以前,因為米店生意,我們田家和大鴻米店的洪家就是冤家死對頭。不過那個時候,大老爺也少管我們這攤子事,我們也都是按例送上銀子,所以大老爺倒是不偏不倚,縣太爺那邊,咱們兩家也都是打點好的,所以並無太大的是非,隻是私下裏較勁而已。”


    韓漠“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道:“你們田家既然做米店生意,這個時候怎麽反而關上鋪子呢?我這滿街裏走,可是沒瞧見你們田家一間米店鋪子,倒是沿途看到六七家大鴻米店的鋪子,人家可是生意興隆的很啊。”


    田老三有氣無力地淬了口塗抹,那口水中帶著殷紅的鮮血。


    “將自家女兒當做婊子樣送出去,才得了這樣的便宜……!”田老三恨恨道:“要不是送出去女兒,他們大鴻米店豈能一家獨大?”


    韓漠皺眉道:“送女兒?送給誰?”


    田老三看了韓漠一眼,道:“你們知道的還真是少得很……不過我在這裏說的話,你們回頭可不要四處張揚,要是惹出漏子,我可不承認說過,你們自己反而要倒大黴!”


    “你放心,這個我們理會得了。”韓漠點頭道:“不過是閑來無事,聽聽新鮮話兒,哪裏敢四處去說。”


    田老三道:“那便好,瞧你們也不敢四處張揚。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稍微跟知道事兒的人打聽一下,也就知道了。大常江尚未決堤之時,洪家便早早地將自家的女兒送到了郡守大人的府上,他那女兒據說很有姿色,被郡守大人收了房,做了小妾,這郡守大人自然就成了洪家的女婿……洪家傍上這麽大的靠山,自然是得意的很。那大常江一決堤,郡守大人來到夕春縣城……哎喲,***,這胳膊肘子也被打得不輕……!”田老三從懷裏掏出布巾,擦拭著鼻血和嘴角的血跡打的時候不見的疼,現在歇下來,卻愈覺得全身疼痛難忍,嘴中開始時不時地哼哼兩聲。


    韓漠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關於糧食的事情,不動聲色地問道:“剛才那幫家夥說什麽大鴻米店拿出比市價高出三成的價錢收糧,那又是怎麽一攤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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