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勉賀校尉見蘇克庸坐著擔架出來,冷冷一笑,也不下馬,沉聲道:“奉指揮使大人之命,特來接管夕春縣衙防務工作。”


    蘇克庸冷然道:“本官在此,何須你等前來接手?更何況,這縣衙已經駐有禦林軍,防務工作幹得極好,而且縣衙內有我吏部重犯,用不著你們來插手。”


    賀勉厲聲道:“蘇大人,末將管不了其他的,隻是依照軍令辦事而已!”


    “那你讓諸葛民前來說話。”蘇克庸毫不退讓,“我倒要看看他是一個什麽說法。你區區一個校尉之職,竟敢在本官麵前大呼小叫,卻不知諸葛民是如何帶兵的!”


    賀勉似乎並沒有將蘇克庸放在眼中,淡然道:“蘇大人,按照常例,你是京官,是吏部侍郎,末將確實要下馬參拜,不過……蘇大人,你來我宜春郡,不見你為民做事,卻是處處排除異己,那是別有居心。如今路人都知道,你蘇大人大肆汙蔑宜春官員,捏造事實,混淆視聽,更是蒙蔽監察使淩大人,大批拘拿宜春官員,導致宜春郡人心惶惶,官位無人,救災不利……你這般放肆妄為,究竟有何目的?指揮使大人率領我等忠於皇帝陛下,維護宜春郡的安危,蘇大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將這裏弄得烏煙瘴氣,官員寒心,百姓愁苦……指揮使大人與我等實在看不下去,若是再任由蘇大人這樣無法無天下去,我城守軍也實在無法向聖上交代……!”


    他侃侃而言,陰陽頓挫,聲音時高時低,竟是顯得很為悲憤。


    蘇克庸冷笑著,他雖然性情耿直,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但是賀勉這一套說辭,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必定是在事先排練好的,否則也不會說得如此流利幹脆。


    隻是那股大義凜然的姿態,倒是難為賀勉表演的出來。


    肖木站在一旁,心中卻愈感覺到不妙。


    城守軍忽然出現,讓本來已經逐步明朗化的爭鬥似乎達到了一個很激烈的高峰,而且他可以感覺的出來,這一次城守軍突然圍住夕春縣衙,目標那是相當清晰的,今日的事情,必然不會善了。


    他更是想到,賀家之前一直沒有利用城守軍這把武器,最大的顧忌,自然就是韓漠的禦林軍,有韓漠的禦林軍,就像長著滿嘴利齒的猛虎,凶狠無比,但是缺少了韓漠,這頭老虎就等於少了牙齒,更是被囚禁鐵籠子裏,沒了太大的威勢,也沒了馳騁縱橫的自由。


    韓漠是如今宜春郡禦林軍最高指揮官,禦林軍奉行的都是他的命令,但是一旦這位最高指揮官沒了音訊,禦林軍便不可能輕舉妄動。


    畢竟韓漠下過嚴令,禦林軍當前最主要的職責,是守護兩處糧倉,沒有他的軍令,即使生再大的事情,禦林軍也不可能被輕易調動。


    真要調動禦林軍,糧倉防衛減弱,一旦有居心叵測之輩趁機對糧倉下手,一旦有失,後果是誰也承擔不起的。


    米倉有失,民心不穩,引起動亂,到時候罪責必定是要推倒禦林軍的身上。


    賀族一直沒有動彈城守軍,那是忌諱於韓漠和禦林軍,但是今日城守軍既然出手,那麽是不是就說明,賀族對於韓漠和禦林軍,沒有了畏懼之感,又或者說,賀族心中明白,此番城守軍的行動,韓漠和禦林軍不會插手?


    賀族憑什麽有這樣的把握?


    更為關鍵的是,韓漠如今在哪裏?禦林軍的最高指揮官如今身在何處?


    ……


    “要問罪,也輪不到你這種不入流的校尉!”蘇克庸淡然道:“叫諸葛民來見本官,本官要與他說話!”


    賀勉搖搖頭,“蘇大人,指揮使大人說過,當初他在京為官之時,與你也是有幾分交情,本以為你是個不錯的官員,但是經過這次事情,他才看清你是一個心機狡詐之輩……指揮使大人說了,到了如今這種局麵,大家還是不要見麵的好,以免想見尷尬,大家留一絲顏麵才好!”


    “他果真這樣說?”蘇克庸冷笑道:“賀勉,該不是你打著諸葛民的旗號,擅自行動,假公濟私吧?你要知道,沒有兵符,擅自調動城守軍,那可是死罪!”


    賀勉聞言,眼皮子跳動了幾下。


    作為地方軍隊將領,他當然也明白這其中的關竅。


    燕國的軍隊,分為三大軍事體係。


    第一軍師體係,自然就是邊軍,也就是守衛邊疆衛戍國土的邊陲將士,那自然是以軍神蕭懷玉為大將軍的西北大營,又稱西北軍。


    第二軍事體係,則是京軍。


    京軍的主體,毫無疑問,便是京都五大禦林軍,五大營禦林軍,那是燕國最精銳的軍隊,數量不是最多,但是戰鬥力卻是最強的。


    最後便是地方軍。


    地方軍除了所謂的世家軍,另一個組成的主體便是各郡的城守軍。


    城守軍不同於世家軍,世家軍的指揮權,實際上是在世家的手中,而城守軍的指揮權,說到底,還是歸屬於朝廷,歸屬於內閣。


    內閣是最為複雜的地方,裏麵充滿著燕國最尖端的權力爭奪,所以城守軍的調動,通常而言,那也是謹慎無比,沒有內閣多數成員的應允,輕易難以調動。


    按照朝廷軍職,地方生突急動亂,指揮使合上地方城守軍兵符,可以調動兩千人以內的將士進行平亂,兩千人以上的調動,則需要內閣議定,由兵部下調令才可。


    而地方城守軍兵符,俗稱“狼符”,是有黑玉雕成的狼形兵符,狼頭在指揮使手中,狼身在郡守手中,欲要調兵,身合一,組成完整的狼形兵符,便可調動兩千人之內的軍隊。


    這也是朝廷控製地方軍隊的一種極嚴厲的軍製。


    郡守與指揮使各控製半截兵符,互相製約,合二人之力才可調動兩千人之內的軍隊,所以普通地方官員很難有機會控製軍隊。


    如今這賀勉帶著兩三百名士兵前來,也不知其他地方是否還埋伏有兵將,但是毫無疑問,地方城守軍的兵符,顯然是身合一了,否則是調不出這幾百人的兵士。


    換句話說,宜春郡郡守司徒靜和新義城指揮使諸葛民的兩塊兵符,合二為一,這一次行動,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是得到那兩個人的肯的。


    賀勉臉上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就冷笑道:“蘇大人,你是想看兵符?”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高高舉起,沉聲道:“你看清了,兵符在此,末將可是奉命行事!”


    那件東西,色澤烏黑,在身後士兵手舉火把的火光中,烏黑油亮,竟然著黑黝黝的光芒,形似一頭對天長皐的野狼。


    那正是城守軍兵符。


    蘇克庸雖然極力保持鎮定,但還是微微色變。


    司徒靜要搞垮他,他是心知肚明,但是他卻知道,諸葛民向來是不願意卷入這種爭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能對蘇家的人為難。


    當日到達夕春縣,得知諸葛民還在新義城守護,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諸葛民心係百姓,堅守前方,但卻極少有人知道,諸葛民留在新義城,那是躲災,躲過這場世家之間的凶惡之爭。


    蘇克庸與諸葛民確實有幾分交情,也知道那家夥的性子,是無事磨三磨,有事不見人的典型,使得是獨善其身的人生準則。


    這一次竟然出兵符來,那還真是讓蘇克庸有些驚訝。


    但是他在瞬間的驚訝後,便保持冷靜,冷視著賀勉,問道:“奉命行事?行的什麽事情?”


    “末將已經說過,由我城守軍接管縣衙,大獄犯人即可交由我城守軍接管,至於蘇大人以及吏部諸位大人……暫且住在縣衙內,等待指揮使大人下令如何處置……在指揮使大人軍令未到達之前,還請諸位不要離開縣衙門半步,否則……刀劍無眼,末將不敢保證諸位大人的安全!”賀勉冷冷道:“還請蘇大人即可按照末將的意思去辦,免得末將為難!”


    他口口聲聲自稱“末將”,但是語氣卻沒有半絲“末將”的意思,倒像一個上司吩咐部下行事一樣。


    蘇克庸淡然道:“本官若是不將縣衙交給你呢?”


    賀勉也顯得很平靜:“指揮使大人吩咐過末將,要盡可能地對蘇大人客氣一些,但是……蘇大人如果實在要為難末將,末將職責所在,也隻能得罪了……末將還是希望蘇大人再想一想,真要動起手了,傷了你們這些京裏的大人,那總不是什麽好事!”


    蘇克庸搖搖頭,咳嗽一陣,坐在擔架上,盯著賀勉,“本官也不說什麽以下犯上那些對你無用的廢話了……賀勉,你要進縣衙帶走那一幹要犯,很簡單……從本官的腦袋上踏過去!”


    賀勉神色陰鷙,他緩緩收起兵符,一揚手,舉起了手中的佩刀。


    便聽得金戈之聲響起,四周的城守軍兵士,都是斜舉手中的長矛,矛頭都對準了縣衙大門,對準了門前的蘇克庸和肖木等人。


    “奉命行事,並不畏懼……兵戎相見!”賀勉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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