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曹殷重複一遍,溫和笑道:“若是真的能夠登上天涯峰頂,或許真的可以一覽眾山小,蒼茫大地,盡收眼底。隻不過……名為天涯,卻無人可到天涯……!”


    韓漠將目光從那高聳入雲霄的獨峰收回來,奇道:“侯爺,此話怎講?”


    曹殷指著那擎天柱一樣的天涯峰道:“此刻距離太遠,咱們並不能看清它的近景。但是本侯曾經到過這天涯峰之下,此峰的高度,你我在這裏便可看得清晰,但是此峰道路之險峻,你卻是不知道的。”


    “哦?”韓漠將目光再次投向那擎天柱一般的天涯峰。


    “險峻無比,無路可通,要想登峰,隻能攀爬。”曹殷歎道:“這天涯峰鬼斧神工,根本沒有登峰的道路,如此高度,想要徒手攀爬上去,實非人力所能為。”他看了韓漠一眼,笑道:“所以想要會當臨絕頂,那是困難無比,幾乎難以實現,更不可能一覽眾山小了。”


    韓漠望著峰頂的雲霄,微微一笑。


    隊伍靠近隆山山脈,卻是有一隊騎兵從山上衝下來,領頭的乃是一名身著盔甲的慶軍將領,自稱是商鍾離手下的偏將,見過曹殷之後,竟是要讓燕國使團向東拐過去,從隆山山脈的東邊越過山脈回國。


    宋世清在後麵免不了要上前與之爭論一番,堂堂燕國的使團,豈會繞路而行。


    對方卻是極其堅持,隻說乃是奉了聖將之命,如今隆山山脈西線一段隨時要麵臨魏軍的攻擊,為了照顧燕國使團的安全,不得不出此下策。


    宋世清身為禮部侍郎,自然是據理力爭,大燕燕國乃是東方大國,不從官道過山,卻要走偏道,於禮不合,那是堅持不拐彎。


    雙方堅持不下。


    好在曹殷卻是明白其中原因,商鍾離不出來見,而派這樣一個極其頑固的偏將來阻止使團從官道前進,那麽對方肯定是不會讓步的。


    商鍾離恐怕也知道燕國使團從西路回國的原因,知道燕國想利用這個機會查看一下慶國在隆山一線的防禦工事。


    雖然如今燕慶兩國名為同盟,但是骨子裏,雙方也都還是互相戒備,互不信任的。


    商鍾離在隆山耗費巨大精力,自打知道魏軍開始有東侵意圖之後,便開始在隆山布陣,為了將隆山布成堅固防線,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建築防禦工事,那就是準備在隆山一線與魏軍進行一場大較量,說得更準確一些,乃是與司馬擎天鬥一鬥法。


    防禦工事興建嚴密,商鍾離當然不會讓燕國的使團去查看他的布防狀況。


    曹殷其實早就知曉想要看到慶軍的防禦工事,那是很為困難的事情,隻是一路上已經了解到了慶國百姓的心理以及狀況,對於南陽郡的大體形勢也有了個了解,算是不虛此行,也並不堅持,隻是吩咐下去,讓隊伍從官道拐彎,向東邊過去。


    昌德候既然發話,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


    那偏將見燕國使團不再堅持,當下便派了一小隊人馬作為向導,帶著使團往東行。


    使團往東行了不到二十裏地,天已黑下來。


    韓漠向曹殷詢問了一番,便即讓使團在隆山山腳暫時駐營歇息。


    次日天一亮,使團便繼續趕路,往東行了幾十裏地,在兩處山峰之間,便出現了一道山穀,在慶國小隊人馬的帶領下,使團便轉入這山穀之中。


    入穀之後,就感覺兩側的山脈高高聳立,極是高大,深處山穀之中,竟然有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就如同走進了洪荒巨獸的巨口之中,正被巨獸吞噬一般。這處山穀道路崎嶇,隊伍行進很是緩慢,行了半日,終是到得一處岩石修築而起的一處小型關卡,有塔樓,更有數百軍士把守。


    這一處山穀本就狹窄,算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雖然這裏的駐守軍士不多,但是卻足以讓這處山穀堅固如堡壘,難以通行。


    隆山山脈比起燕國境內的黎穀山脈,險峻程度絕不會小,黎穀山脈的各山峰起伏不大,而隆山山脈大部分的山峰或許沒有黎穀山脈高大,但是整個山脈線卻是高低起伏,險峻無比,大大小小的山穀坐落山脈之中,每處山穀都會有兵力把守。


    燕國使團過了關卡,又行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走出了山穀,麵前豁然開朗,便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大地了。


    曹殷騎在馬上,笑道:“這慶國人也算是有些運氣,幸虧這南陽平原之上,還有這一道隆山山脈作為天然屏障,否則魏人的鐵騎便可以在這南陽平原縱橫馳騁,那是誰也攔不住了。”


    “侯爺,往前不過百裏地,就可以進入我國境內。”宋世清看起來有些興奮:“也不知大將軍是否在那邊迎接!”


    “大將軍軍務繁重,西北一線都要他來操勞,如今在哪一道關隘,咱們也是不知。”曹殷笑了笑,看向韓漠:“若是此番能夠見到大將軍,倒也是你的幸事,可向大將軍請教一番兵法之事!”


    韓漠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韓家與蕭家如今可說是敵對雙方,朝中早已是針鋒相對,這一次韓家竭力促成了燕慶聯盟,讓蕭家聯魏攻慶的意圖破滅。


    聯魏攻慶不成,也就等於在短期內,蕭懷玉便無法統兵進行大戰,對於一個統兵將領來說,奔赴沙場,鐵馬金戈才是他最大的興趣,也隻有戰爭才能讓他的才能得到巨大的發揮。


    與慶國聯盟,也就等於蕭懷玉失去了征戰沙場的機會,這對於一個將軍來說,自然是極其鬱悶的事情。


    韓漠不知道蕭懷玉現在心裏究竟是何想法,在那位軍神的心中,可有對韓家抱怨之心。


    天近黃昏,要進入燕國境內,尚有近百裏地,若是繼續前行,恐怕要到深夜才可能抵達邊境。


    韓漠與宋世清商議一番,隻覺得早已可回到自己的國土,便早一刻心安,當下向曹殷請示,曹殷也是頗為讚同,於是使團便不再駐營,全隊回到本國土地再歇息。


    出了隆山的山穀,一路往南行,這一路上卻是罕有人跡,大片的田地隻留下殘根斷渣,顯然這隆山以外的穀麥都已經搶割完畢,路上偶爾經過的村莊,也都是寂無聲息,一片荒涼,這裏的百姓,自然也都是已經遷徙離開。


    天色黑下來後,宋世清本來要讓眾人點起火把,但是卻被韓漠阻止。


    好在天上還有月亮,天色黑下來的時候,月亮便已經爬上了天幕,倒也能辨識道路。


    行了三四十裏地,離邊境越來越近,使團上下二十多天來,連續趕路,已經頗是疲憊,不過想到再過不久便能回到自己的國土,卻也是很為喜悅,強打精神,保持著隊形,沒有一絲淩亂。


    又行了小半個時辰,猛地聽到從隊伍的右側傳來一陣馬蹄聲響,韓漠頓時警覺起來,隊伍中的禦林軍也是訓練有素都是手按在刀柄上,肖木已經領著近百騎悄無聲息中迎到右翼。


    夜色之下,卻見到從西邊過來一群騎兵,那群騎兵離隊伍尚有一段距離,顯然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停下馬來,在那邊靜靜觀望一番。


    韓漠此時已經催馬到得肖木旁邊,月光之下,卻瞧見那邊不過十來騎,一色的黑甲,在月光之下,漆黑無比,幾乎融入夜色之中,若是視力不好,很難發現那一群人。


    對方靜靜立在那邊,一時間沒有動作。


    韓漠皺起眉頭,眼珠子微微一轉,隨即低聲向肖木吩咐道:“全部活捉,一個不許放過!”


    肖木頓時興奮起來,緩緩拔出佩刀,往旁邊低聲吩咐幾句,百人的禦林騎兵頓時悄無聲息地散開,呈扇形狀,兩頭的騎兵已經催馬向前緩行,形成了一個半弧形,如同一張咬人的口。


    對方顯然意識到什麽,猛聽得那邊馬蹄聲響,那一群人已經是調轉馬頭,便要撤退。


    韓漠早已拔出佩刀,沉聲道:“進攻!”


    羽林騎兵隊頓時如同發狂的野狼,成扇形狀直撲過去,那邊的黑色騎兵已是高聲叫道:“快退!”


    寧靜的大地,頓時被馬蹄聲所驚動,雙方的騎兵一退一追,沉悶的馬蹄聲,如同驚雷一般。


    禦林騎兵乃是燕國騎兵,裝備精良,坐下的馬匹也都是魏馬,速度驚人,對方的馬匹速度也不慢,但是禦林騎兵追擊凶猛,追出幾裏地,便已經趕上了那一群黑色騎兵。


    對方顯然有些吃驚,十多人揮舞著馬刀,拚命往回撤,又追出四五裏地,扇形的羽林騎兵隊已經追上黑色騎兵,口袋收攏,上百名禦林騎兵,已是將那十餘名黑色騎兵團團圍住。


    黑色騎兵頓時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子,手中都是緊握馬刀,其中一人已是沉聲道:“你們……是何人?”


    韓漠手執馬韁,冷聲道:“你們又是何人?”


    對方並沒有回答,隻是握刀,月光之下,雙方的馬刀都是閃著寒光,冰冷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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