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蕭太師便得到了蕭管家關於蕭靈芷主仆的行蹤稟報。


    “太師,大小姐今日去了祥茂街,進了兩家胭脂店,還有三家裁縫店。”蕭管家恭恭敬敬道:“老奴派了六個人魂跡人群,一直跟著大小姐。”


    “有什麽異象沒有?”蕭太師放下手中書卷。


    蕭管家忙道:“並無異象,隻不過大小姐神sè恍惚,看起來精神不大好。”


    蕭太師輕歎一聲,道:“知道了。大小姐要散散心,你就派人跟著就是,不要驚動她。”頓了頓,緩緩道:“如果隻是在街上逛一逛,隻需你那幾個人盯緊,可是大小姐若是離開東街,你立刻加派人手跟緊,而且必須立刻稟報老夫!”


    “老奴明白。”


    蕭太師點頭,示意蕭管家下去。


    他輕輕搖頭,蕭靈芷知道自己要嫁給韓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出門散散心,那也是情有可原。


    ……


    東城祥茂街。


    這是官家太太小姐們最喜歡來的一條街,隻因為這條街上,有著燕國最上等的胭脂水粉,有著燕國最昂貴的絲綢段子,亦是有著許許多多漂亮奢貴的首飾。


    這裏的貨物,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的起。


    這條街上,馬車往來,各家店鋪門前或多或少都有幾輛馬車停著,那些身著毛裘或者披著大氅的太太小姐們,風姿綽約地從馬車上下來,進到一個鋪子裏麵。


    長街之上,蕭靈芷和小君都是披著毛錦大氅,頭上戴著鬥笠,從鬥笠邊沿垂下的黑紗掩麵,步伐輕盈,走在長街之上,魂跡在人群中盯著她二人的蕭府影子衛,始終將她二人監控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昨日主仆二人已經在這條街上逛了大半天,今天似乎興致未減,連續逛了好幾家鋪子,小君的手中也多了一隻包裹,裏麵自然是購買的東西。


    上麵發下話來,隻要盯住蕭靈芷二人就成,不必驚動,所以六名影子衛行蹤很是隱蔽,不過每當蕭靈芷主仆二人進入一家鋪子,六名影子衛就迅速行動,三名守在前門,另外三名則是以最快的速度感到鋪子後院,盯住後門。


    當蕭靈芷主仆二人進入一家裁縫店之時,六名影子衛依然是前後分開,盯住了鋪子的前後門。


    “大小姐昨日似乎進過這家裁縫店?”一名隱在屋角的影子衛皺眉道。


    “女人做衣裳,又不是一天便能辦成。”旁邊一名影子衛顯然對女人購置衣裳頗為了解:“昨日隻怕是過來量身段,今日還要選綢子呢。”


    另一名影子衛聞言,不再多說。


    隻不過心中卻頗有些疑惑,這太師府裏有著無數的上等料子,更有著手藝一流的裁縫,又何須來此購置衣裳。


    隻不過這些事兒,他一個小小的影子衛,自然是沒有資格去管的。


    雖然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但是影子衛卻都是眼也不眨,死死盯著那扇門。


    這家裁縫店生意不算好,卻也不差,時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


    大半個時辰過去,蕭靈芷主仆卻依然沒有出來,兩名影子衛都是皺起眉頭,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你靠近過去看看。”一名影子衛低聲吩咐道。


    另一名影子衛點點頭,將頭上鬥笠的帽簷往下拉了拉,遮擋住了大半個麵孔,正要過去,身邊的影子衛已經低聲道:“不必了,她們出來了!”


    果然,蕭靈芷主仆各自提著一個包裹,從那裁縫鋪子裏出來,黑紗遮麵,又如方才一般,腳步輕盈,順著長街繼續往前走。


    影子衛立刻緊跟上去。


    車行轔轔,又一輛並不顯眼的馬車停在裁縫店的門前,馬車車夫提起手中的馬鞭子,臨空甩了甩,“啪啪”兩聲清脆的響動。


    很快,便從裁縫店裏出來兩名女子,迅速鑽入了車廂之中,而這輛馬車調轉馬頭,十分迅速地離開了裁縫店門前。


    一切自然無比,幾乎沒有人注意。


    ……


    六名影子衛跟著蕭靈芷主仆行出許遠,走了小半個時辰,早已經出了祥茂街,甚至已經轉過了兩條街,蕭靈芷主仆卻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


    幾名影子衛隻覺得事情頗有些奇怪,但是上麵吩咐下來的命令,隻要監視,不可驚動,所以隻能一路相隨。


    這兩名女子的腳力倒是不差,又轉過兩條街,竟是來到一家粉樓前。


    幾名影子衛頓時都驚訝萬分,堂堂太師府小家大小姐,跑到粉樓來做什麽?


    事情似乎不對。


    其中一名影子衛做了一個手勢,四名影子衛立刻散開,他自帶一名影子衛快步跟上,跟著蕭靈芷主仆進了粉樓之內。


    剛一入內,便又粉頭湊上來,尚未說話,兩名影子衛已經微微抬起遮住麵孔的鬥笠,臉上那股yin冷的殺意,竟是將幾名粉頭嚇退,不敢上前。


    這兩名影子衛望著前方,隻見他們一直盯著的蕭靈芷主仆,此時已經摘下了頭上的鬥笠,似乎感覺身後發生什麽狀況,同時回過頭來。


    看著那兩張陌生的麵孔,兩名影子衛神sè大變,在他們眼前的那兩人,哪是什麽蕭靈芷主仆,竟是兩張從未見過的陌生臉孔。


    兩名影子衛一瞬間就明白,自己是中了金蟬脫殼之計。


    二人滿臉殺意,迅速上前,一人抓住一個,將這兩名冒充蕭靈芷主仆的女子直接拖入到旁邊的一處雅間,樓裏幾名打手上前來,一名影子衛卻已經回過臉,麵若寒霜,冷聲道:“官府辦差,妨礙者,殺無赦!”


    打手們一時被那影子衛渾身上下散發的肅殺之氣驚嚇,竟真的不敢上前。


    將兩名女子拉近雅間,回手關上門,將二人扔在地上,一名影子衛毒蛇般的眼睛盯住已經花容失sè的兩名女子,冷聲問道:“你們這身衣裳,是如何得來的?你們二人為何出現在那家裁縫店?有兩名與你們一樣打扮的女子現在何處?”


    兩名女子擠在一起,坐在地上,瑟瑟發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還不快說!”另一名影子衛已經從身上摸出寒光閃閃的匕首,貼在那裝扮成蕭靈芷的女子臉上,光滑白皙的臉龐被這寒刀子貼住,那女子驚叫起來。


    影子衛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緩緩道:“說了,這銀子是你的,不說,你這張臉至少會出現五道傷痕。”


    那女子顫聲道:“我說……!”


    “快說!”


    “昨兒半夜,有人找到我們,交給我們這兩套行裝,讓我們穿上這套衣裳,今日未時三刻之前必須趕到那間裁縫店,隻要我們按照他的話去做,在裁縫店裏可以拿到一百兩銀子。”女子瑟瑟發抖道:“我們按照他說的,今日未時三刻到了那裏,然後在裏麵等了許久,昨夜那人終於出現,交給了我們一百兩銀子,然後讓我二人離開裁縫鋪子,什麽話也不要說,隻要一路回到這裏就是……你們說的那兩個女子,我們也看見,我們當時還奇怪為何衣裳一模一樣,可是……可是我們哪裏敢多問……!”


    兩名影子衛互視一眼,知道是掉進了精心的謀劃之中。


    蕭靈芷進入那家裁縫鋪子,正是午時三刻之後,也就是說,在她們進去之前,這兩個身著同樣衣裳甚至是身材都大致相同的女子便已經在裏麵待著。


    對方顯然是計劃周密,選擇的這兩個女子,雖然相貌迥異,但是她們的身材卻與蕭靈芷主仆有七八分相似,特別是身高,幾乎沒有區別,而且身披大氅,將身體掩飾,頭戴鬥笠掩著黑紗,麵孔根本無法辨認,這兩個替身自然是精心挑選。


    “吩咐你們做此事的人,你們可認識?”一名影子衛冷聲問道。


    他其實明白,對方如此精心設計,這兩名女子隻是兩枚棋子,絕不可能知道太多。


    果然,兩名女子互視一眼,臉上一片茫然,搖了搖頭。


    ……


    當蕭管家頗有些將此事稟報給太師的時候,蕭太師閉上眼睛,沉思許久。


    “那兩名女子確實什麽都不知道。”蕭管家小心翼翼道:“裁縫店裏的人也審問過,他們倒也是見到過大小姐,當時還奇怪為何大小姐與那兩名女子穿的衣裳一模一樣,但是卻不敢多問。除此之外,他們也確實不知道太多。隻是他們看到,那兩名女子離開之後,一輛馬車就停在裁縫鋪子前,大小姐和小君丫鬟就上了馬車離去。”


    蕭太師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輕歎道:“是老夫疏忽了,沒有想到這孩子竟是真的離老夫而去。”他睜開眼睛,平靜道:“昨日靈芷丫頭出去,自然是給韓漠送信,老夫倒是奇怪,她是如何通過那裁縫店送出信件的?”


    “太師,那裁縫店的掌櫃倒是提過一嘴,他們店裏的一個夥計本來在鋪子裏好好地,今天突然沒到鋪子裏做事。”蕭管家輕聲道:“老奴派人追查,那小夥計一家人已經人去屋空,早已經沒了蹤跡。”看了蕭太師一眼,“大小姐應該就是通過那小夥計送出了信,而韓漠隻怕也是重金打賞,將那一家人送走,又或者已經殺人滅口。老奴……老奴已經派人繼續探查,要找出那小夥計的老家在哪裏……!”


    “不必了。”蕭太師輕輕搖搖頭:“韓漠既然動手,就不會給你留下任何線索。老夫已經知道是他所為,就算找到那小夥計又能如何?難道那小夥計還能證明是韓漠拐走了我蕭家的閨女?”


    蕭管家皺起眉頭,輕聲道:“老爺,聖上賜婚,過幾日韓家必定有人上門來約定婚期,按照以往的慣例,聖上賜婚之後,最遲三個月便要定親……可是大小姐如今沒了蹤跡,讓我們如何向韓家交代?”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響動,蕭管家知道是有人有事要稟報,迅速出去,很快便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呈給蕭太師。


    “太師,這是大小姐留下的書信!”


    蕭太師接過書信,取出信來,打開書信,裏麵自己娟秀,正是蕭靈芷的字跡。


    “不孝靈芷敬拜:七年恩情,終生難忘,此生難以為報,若有來生,願成為爺爺膝下子女,兩世恩德,一世盡報。爺爺自保重身體,莫要熬夜,冬日寒冷望身體安健。不孝女靈芷拜上。”


    蕭太師眼中竟是顯出憐愛之sè,搖了搖頭,沉yin許久,終於道:“找一個擅長臨摹書法之人,讓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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