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白石的臉上,他霍然驚醒。


    起身的時候,一個巴掌大小的翠玉葫蘆從身上掉下,滾落在地,讓白石頓時想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麽。


    “遇上高人了?”


    白石撿起了玉葫蘆,眼中毫無宿醉後的迷茫,隻有醒悟過來的驚駭。若是昨日人家對他不懷好意,他絕對要毫無還手之力的交代在那裏了。


    “不對!”


    白石忽然想起了那個童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我家主人不便見客,少俠若是路過,自有酒食招待,金銀奉送,若是來挑事的,盤纏留下,骨肉熬湯,精血元氣釀成美酒供我享用……”


    探手入懷,果然有十個沉甸甸的金元寶安靜的躺在懷裏,實實在在的金元寶捏在手裏,白石思前想後,臉色突然發白,下了斷語:“我昨日進了妖窟!”


    想到這裏,白石一刻也不敢久待,找了個方向便開始發足狂奔,幾乎有半個時辰,方才捂著微微沉悶的胸口,氣喘籲籲的停下。


    “我為何還活著?隻是因為路過,態度還可以?或者是顧忌我是陰山劍派弟子的身份?”


    白石思來想去,他舉起那個葫蘆晃了晃,裏頭傳來嘩啦啦的響亮水聲,就是這個葫蘆中的酒,勾起了他的口腹之欲。


    “難道真有喝不完的酒?”


    他把葫蘆倒過來,卻什麽都沒有倒出來,靈機一動,把葫蘆口湊到嘴上一吸,立刻有一股甘泉般的水流傾瀉出來,頓時,濃鬱酒香撲鼻,熏人欲醉。


    白石生怕再醉了,連忙吐了出來,砸吧著嘴,酒雖然吐了,卻依然有一股美美的清香之氣順喉而下,腹中仿佛有酒蟲被**,讓人恨不得痛快一飲。


    “邪門,還有昨日那小地方如何能做出那麽一桌子菜來,不說材料與人手,至始至終隻有那小童出沒,安靜的可怕。主人家一直未見,還有,那簾子後麵到底有什麽?”


    如果隻是贈些金銀,白石還不至於這麽想,但從那小童出現的第一句話到後來發生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實在是匪夷所思。若非他被酒香一撲醉的蒙了,無心思考,他必定早已的逃之夭夭。


    其實從見到那金燦燦的金元寶開始,自己就被**的動了心,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然後是醉人的酒、飄香的菜,勾動了他的口腹之欲。


    貪欲是罪,這山下人間果然可怕!


    白石由衷慶幸,若非運氣好,自己隻怕連老八都不如,剛剛下山,就要不明不白的被連骨帶肉吞個幹淨。[]老八雖然毀在一個‘色’字上麵,但至少保住了性命。更別說老十,至少人家還能使得出‘借劍殺人’。


    酒色財氣,酒排第一位,果然是非同小可。


    白石一手扶著劍,一手捏著葫蘆,仔細的看,忽然明白,這個小小的葫蘆比他苦練十年的劍都要厲害的多。


    “就像十四說的,一切都是心魔作祟。我若能在金元寶盛上來之時發現不妥,立刻抽身,決不至於落到如昨日那般任人宰割的地步。日後還需長個記性,時時刻刻都不能被貪欲迷了心。”


    白石從衣襟上撕下一條布來把葫蘆從中間綁了係在腰上,權作警示留念之用。


    走動間,葫蘆搖擺,垂手間,觸手可及,日後在紅塵江湖中行走,心魔一生,隻要察覺到這葫蘆,就能立刻警醒,與另一邊的劍正好一內一外,葫蘆辟魔,劍來殺敵。


    至於是否要給人家還回去?還是等他的劍術到了陸雲那個階段再說吧。


    打定了主意,也堅定了念頭,白石看了看日頭,尋上了那有人煙的道路,大步獨行開來。


    雖然昨日酒後狂奔,但潛意識中卻也辨認了方向,並沒有差了太多。雖然小時候走過的路,記得並不太清晰,但方向還是沒錯的。


    當初道長帶了他投師陰山的時候,徒步走了七八日,曉行夜宿,對於小小年紀又帶病的白石來說,印象也算深刻。


    道長教過他一個很簡單的辦法:辨方向,看日後。十年時間,很多東西都會變,就連當年的道路有也塌陷或者重開,但這日頭的升起降落卻幾乎沒什麽變化,即使稍有變化,也有應對。


    道長在白石心目中向來高深莫測,白石至今還記得,道長可以用簡單步子,測量出走過的路,不管他走多遠,隻要是他走過的地方,他都能了然於心,不隻是距離,還能未卜先知的知道他走過的地方多少年以後會怎麽樣。


    比如,他可以知道一段路什麽時候會塌,又會從哪一邊重新開辟,那個地方若幹年後會長出來些什麽東西,會不會形成一個村落……


    每每一些簡單的東西,道長都能看出些不同,抑或說出來一些深奧的道理。


    白石現在腳下這條路是被人走出來的山路,走的人多了就變成了路,比如後麵追來的這兩騎,鐵蹄翻飛,黃塵飛揚,路麵又被翻新了一番。


    看這氣勢洶洶的樣子,白石不等對方驅趕,就趕緊讓到一邊,馬上的二位一男一女,勁裝疾服,對他的識相似乎很滿意,路過白石身邊的時候,那年輕男子揚鞭一抽,啪的一聲脆響,烈馬長嘶,跑的更快,那年輕女子看了白石一眼,留下一聲竊笑,也去的遠了。


    “這馬兒果然是個代步的好東西!”白石暗讚一聲,也知道那年輕女子在笑什麽,他泡過了流水,睡過了野地,如今被黃塵一撲,必定是慘不忍睹。


    揮揮袖子,打了打被馬蹄濺起的飛塵,幹脆拿袖麵遮著鼻子,繼續趕路。


    遠遠還能看到,雙騎卷起兩道塵土,如狂龍一般逐漸去遠。


    目光所及,整條道路灰塵彌漫,都看不清了路。


    白石無奈,放慢速度,好不容易等的灰塵散去,不想,後麵又有蹄聲卷來,這次不是兩騎,而是八騎,竟然都帶了兵器。


    白石也有點來氣了,既然帶了兵器,那就是同道中人,他也不懼。但想了想,還是給讓了路,對方也不與他囉嗦,更無謝意,紛紛打馬揚鞭,又讓他平白吃了許多灰塵。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又有三個刀客一先兩後從他身邊接連卷過去的時候,白石終於知道自己撞上大事了,也就給自己找了由頭:“看看去,若能一試我十年劍法,倒也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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