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山莊,穀底深處,有一座正德宮。


    宮門常年大開,有一個長須老道,跌坐殿前,身邊圍坐十餘個道童,個個眉清目秀,或坐或立。


    老道麵色紅潤,雙目極為狹長,手捧一卷,正在細細品讀,同時口中吟哦,樣子渾然忘我。


    有四個道童分散左右,各自盤坐,懷中分別捧了一門法器:劍匣,古鏡,令旗,如意。


    又有七個道童分別立在外圍,手中托著玉盞,銀壺,果盤,茶點,香爐,拂塵等物。


    階下還有兩個道童,都是青布道袍,雙雙背負長劍,立在路口,站的筆挺。


    突然見到有人遠遠走上來,步態嚴謹,一步一個台階,麵目冷峻,逐漸走的近了。


    長須老道皺起眉頭,恰在此時,階下道童高喝道:“杜先生到。”


    “你這俗物,來我這清淨之地作甚?”


    老道揚眉說話,微微一偏頭,狹長的眼角似乎根本不需要如何動作就能把周圍一切盡收眼底。


    “聽說季小子追著宋小子出去,兩人雙雙未歸,我身為宋小子的長輩,難道不該找你?”


    杜先生掀袍坐下,理直氣壯,旁邊有一道童獻上茶,卻遭他揮袖打開,毫不客氣地斥道:“好沒規矩的東西,老夫要吃茶自會取來,用得著你來獻殷勤,當老夫的手瘸了?”


    獻茶的道童一臉尷尬。卻不敢回話,連忙退下一邊,離的遠了些。


    “你那個弟子找到了沒有?”杜先生開門見山。


    老道口中吟哦。看著手中一卷道經,並不答話。


    杜先生凝神傾聽,同樣不說話。


    過了半晌,老道眼角一瞟,似乎覺得這杜先生十分礙眼,隨口應付了一句:“沒找到。”


    杜先生立刻又問:“死了吧?”


    “如果腿沒瘸了,自己會回來。如果真死了。老道再收一個就是了。”他說著,把袖子一拂。指著周圍這十餘個道童,反問道:“你覺得這些弟子,哪個能傳我衣缽?”


    杜先生扭頭四顧,果然認認真真的打量起來。周圍道童都精神一振,人人挺腰正氣,生怕被這位‘法理無情’當麵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日後在諸葛先生心中地位也要一落千丈。


    這無關杜先生眼力好與不好,差或不差,而是諸葛先生的麵子,不能被輕易折損。他們都是諸葛先生門下,如果有誰被這杜先生當麵指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諸葛先生日後繼續帶在身邊。難免丟人現眼。


    老杜仔仔細細地半晌,先是指了指圍坐在周圍那四個手捧法器的道童,說道:“這幾個。”又遠遠的指了指台階下那兩個背劍道童。說道:“還有那兩個。”完了把袖子一擺,撇嘴道:“加起來都不如季空手那小子。”


    老道淡笑說:“我道門收徒,看的是根骨資質。你因何隻看修為,不問潛力?”


    杜先生眼皮一抬:“他們年齡相差仿佛,修為高的人,資質必然高。如果根骨好。反而修為差,能證明什麽?這等沒有毅力的人。趁早打發了罷。”


    老道似乎不想與他抬杠,問道:“你還有事?”


    杜先生說道:“聽說金刀帶著韓忠出去了一趟,在山裏碰上一個妖女……”


    老道打斷他的話:“此事我也聽說了,據說跟魏是非有關,你等他來解釋便是。”


    杜先生不悅的說道:“臥榻之側,豈容妖孽盤踞,你身為一個道士,管的就是世外之事,當以斬妖除魔為己任,難道不應該親自去看看?”


    “笑話,妖孽是那麽好殺的嗎?人家既然對金刀兩人手下留情,就已經賣了貧道麵子,何必多此一舉?”老道神色不屑:“況且陰山劍派的小輩神出鬼沒,值此關頭,隨時都得提防著陸雲飛劍殺來。你老杜有什麽本事能護住山莊不失,還不得貧道親自坐鎮。”


    杜先生拂了拂袖子,站起身來,冷冷地說道:“我老杜的本事,你馬上就會知道。”說罷,拂袖而去。


    老道眼瞅著杜先生離去,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對旁邊的道童說道:“老杜多年經營,日夜苦心布置,計劃一環套著一環,就像是一盤棋局,一著差錯,就是滿盤皆輸。他這人十分嚴肅,最怕出現意外。”


    旁邊的道童似乎都經常得老道指點,明白了什麽,不約而同的點頭受教。


    “如果不出所料……”老道神秘一笑,忽然對階下那兩個背劍道童揚聲說道:“空明,空一,你二人當初入門,都是為學一身本事,建功立業。在我門下學藝多年,今日也該出師了,能否建功立業,搏得一場富貴,就在今日。”


    那兩個道童對視一眼,有悲有喜,突然不約而同的拜倒在地:“師父在上,弟子定不負平生所學……”說著,竟是涕不成聲。


    老道揮了揮袖子:“還不快去。”


    兩個道童叩頭起身,互相見禮,與師兄弟們別過,雙雙騰空而去,所施展的身法,正是諸葛真我的‘騰空訣’。周圍其餘道童無不羨慕。


    鹹臨城城高牆厚,十餘萬人口,城外有駐軍,握有一營兵馬,外防馬匪,內鎮亂賊。


    杜先生多年前就開始謀劃,借馬家的人脈與城守大人合謀,貪吃軍餉,該養的一營兵馬如今不足一千人,另外一千人的兵甲糧草與兵餉自是換成錢糧進了城守大人的腰包,然而每年報告給上頭的兵員數目依然是一營兩千人的編織,如此一來,自是年年有餘,欺上瞞下,吃的不亦說乎。


    馬家每年也要發發善心,為防馬賊劫掠,年年都要修補城牆,城守大人偷吃了一半的兵餉,心中有數,樂得受了這份義舉。


    至於馬家蓄養死士,積蓄兵甲米糧這種事情,自然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開方便之門。富貴人家,哪一家都是如此,錢多了,考慮的就長遠,有一些自己的部曲,並無不妥。


    按照大羅天朝的軍製,一曲兩百人,兩曲為一部,訓練成忠心的死士,太平時看家護院,仗勢欺人,亂世時振臂一呼,正值天災人禍,百姓流離失所,饑荒者無數,值此天時地利人和之時,開倉放糧,聚攏流民,分發兵刃器械,再把這些死士下放到隊伍之中各自領兵,立刻自成一軍,稍加訓練,就能如臂使指,然後割據一方,立成一方諸侯。


    杜先生打的就是這樣的盤算,而且不需天下大亂,就要起事,如此才能顯出他運籌帷幄的本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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