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值太監得了皇帝差命,當即領著三人往上書房來,驟見那文案之上高高壘起一堆奏折,每個人都是不住連連搖頭。


    “唉,都是那些妖僧,迷惑皇上,禍國殃民,想我堂堂大梁,卻要壞在幾名妖僧手中,實在可恨、可歎!”那太常大人一時感概,沒能把住嘴,當即就怒罵道。


    誰說不是,南朝自老皇帝即位以來,勵精圖治二十載,終使得天下太平、國富民強,甚至有了與北朝抗衡的實力。隻可惜後來篤信了佛教,荒廢了朝綱,使得奸臣當道,又不惜掏空國庫,興建佛寺,豢養僧侶,才有了今日之局麵。


    太史令和太仆令相視一眼,隻是微微搖頭。他二人一個夜觀星相,一個占卜吉凶,自曉得國運如何,怎奈老皇帝不聽勸告,亦是無可奈何。


    當值太監一聽這話,當即就給嚇住了,忙說:“大人須言語謹慎,小心隔牆有耳。”


    那老官平日裏最不喜這些宦官,便怒斥道:“上書房就我等一行,你不去說,何人能夠知曉,再者說了,就算有人高發,老夫又有何懼?”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那太監心中不服,卻也隻得順著他來,又關好房門,防著有人偷聽,這才侍立一旁,不再吱聲。


    太仆令說:“那福臨郡的奏章應該就在此間,且好好找找,將此事了了便是。”


    三人遂在那一堆奏折裏仔細翻找,乍一看,多是些兵災糧荒的折子,直叫人心情沉悶,找了許久,這才找到了南疆送來的奏折。


    “就是它了!”太仆令說著將折子往前一遞。


    那太常大人接過折子,過目一遍,頗有些驚訝道:“原是一方土地,這倒是少見。”他祭天祭地祭宗廟,祭三山五嶽,祭五湖四海,還有那些戰死的功魂、亡國的將相,經手的敕封何其之多,可獨獨頭一回要敕封土地,遂看向太仆令,問說:“該敕封何等封號?”


    太仆令回說:“依上天感召,合當‘普濟’二字。”


    太常微微點頭,遂叫那太監備筆研墨,開始草擬聖旨,待寫到封號之時,忽想著今日之事多虧了那土地幫忙,便說:“不妨再加宏仁二字如何?”


    太仆令自知他意思,掐指一算,正巧不違天意,便說:“可行。”


    太常遂繼續下筆,寫道‘弘仁普濟土地之神’,他細細尋思,似覺得還欠缺點什麽,便又說:“你且再算算,可還有何遺漏?”


    那太仆令正要卜算,太史令已搶先道:“既是城中之廟宇,不妨再加封神君二字,以示區別。”


    太常覺得在理,便又在‘神’字之後自行添了個‘君’字,至此封號為‘弘仁普濟土地之神君’。


    草擬完聖旨,又與當值太監匆匆回了佛堂,給那老皇帝過目,待其點頭,這才仔細抄寫,取了玉璽蓋了章,交與差使往南疆來。


    卻說張陽回了石頭城,又徑直找那袁天罡去,此時姓袁的正欲收攤回去,見他迎麵走來,忙堆上笑臉,小聲道:“小人在此先恭喜神君了?”


    “嗯?恭喜我?”張陽一愣,本還想再讓他算一卦來著。


    袁天罡說:“正是,當今聖上已然下詔,天使不日可抵南疆,神君隻需稍待幾日,定有喜訊。”原來他早已算到,不過也是,難得攤上一位大主顧,哪能不盡心盡力。


    “看樣子那三個老家夥是說動皇上了呀。”張陽微微點頭,心中默道。


    別看他這會兒一臉的平靜,其實內心早樂開了花,憑著袁天罡的手段,此事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得跑了,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胡編亂造。


    “聽說你就住在這附近?很花錢吧。”張陽早瞧出這小子的拮據。


    雖說姓袁的卦象很準,可老百姓不能整日裏沒事就來算一卦吧,再者說眼下這裏遭此一劫,各種吃穿用度都奇缺,那點卦金自然是不太夠的。


    袁天罡訕笑一聲,說道:“小人原本是想來投奔一名遠房親戚,可誰曾想人家已經先走一步,因而就給錯過了。”


    “遠房親戚?”張陽皺眉尋思,忽想起一人來,忙問:“你說的可是袁升?”


    袁天罡高興的說:“正是此人,他是我的遠方堂兄。”


    張陽恍然道:“你也不用找他了,他是個修道之人,想去個什麽地方那還不是一眨眼的工夫,豈是你這兩條腿能夠追得上的。”


    袁天罡點了點頭,他如何不知,可惜他就會算卦,出了家門又無依無靠的,隻得沿路擺攤賺點小錢,若是袁升能夠幫他一把,或上山學藝,或入朝為官,總不至於這般飄零。


    張陽知他的難處,怎麽說也是個人才,便取出了一堆錢來,說道:“這些錢你拿著,就留在這兒,夠你好好過一陣子的,福臨郡已經沒了,石頭城遲早是要繁榮的,好好研究你的卦術,今後不愁丟了飯碗。”


    “多謝神君!”袁天罡恭敬一禮,將錢接過,自是感恩戴德。


    張陽說:“謝就免了,以後有事還找你算卦,你可別落跑。”


    袁天罡忙說:“不會不會,小人若是要事要走,也會與神君知會一聲。”


    張陽滿意的點點頭,這才高高興興的回郝莊去。


    袁天罡說白了就是一凡人,隻不過多了一手占卜之術,比之那袁升可差遠了,對張陽自然得恭敬些,再者說他眼下的能耐還很一般,之所以能夠算準張陽這事,隻因此事乃早已注定,更沒有什麽橫的理由。


    張陽自個兒不曉卦術,隻覺得既深奧難懂又費時費力,他可沒那工夫去學,因此便想著將袁天罡挽留下來,萬一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也好方便找人。(.好看的小說)反正他有的是賺錢的本領,又不缺錢,不怕養不起一個大活人。


    卻說朝廷的差使打從京城裏出來,一路舟車勞頓,終於是抵達了石頭城,早有差役進城告知,那郡侯忙急急領著一眾官員百姓出城相迎。


    遠遠能夠瞧見一車,華麗之極,車中就坐著那差使。


    一名差役向著車裏輕聲細語道:“大人,那郡侯已領著一眾官員百姓在前等候。”


    “知道了,你下去吧。”那差使說著,這才掀開簾子,下得車來,指著人群中為首一人,問說:“你就是那福臨郡的郡侯?”他是攜聖旨而來,自然官架子大。


    郡侯忙回說:“下官正是。”態度極其恭敬,好似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上差。


    差使說:“那土地廟可在城中?”


    郡侯又回說:“是在城裏。”


    差使微微點頭,說道:“且在前頭領路。”


    “是,大人!”郡侯恭聲應道,忙領著差使往城中土地廟去。


    至廟門前,那差使打開聖旨,郎朗宣讀,待宣讀完畢,忽見萬裏晴空金光乍現,好似有天仙降世,接著又見一朵金色祥雲落於廟中,裹著那當中神像。再瞧那廟,眨眼之間已是華光閃灼,輝彩照人,連門匾上的金字也換了一茬,曰‘土地神君廟’。


    四周圍觀的官員和百姓,除了那差使,無一不是恭敬跪拜,虔心祈福。這可是上天感召,誰敢對天不敬。待光芒收斂,差使方進得廟去,將聖旨仔細放在神像前端,又燒香祭拜,這才恭敬退出。


    張陽正於山頭上盤坐修煉,忽瞧見那天上異象,未及多想,一道金光已經將他籠罩,頓覺渾身清爽,好似有無盡的神力湧上全身,他急忙端坐,細心體悟。又過了一會兒,那金光方自行消散,而他已然換了一身裝束,一件金絲白袍,兩本金黃簿子。


    這頭一本乃是神冊,一經打開,頓時金光閃耀,首頁上,上書‘弘仁普濟土地之神君’,下方則是張陽的卷宗。往下一頁去,是有一尊巡遊神,隻是尚無名諱。再翻一頁,仍舊是一尊巡遊神,還是沒有名諱。從第四頁開始,往後才是一片空白。


    再瞧瞧他的卷宗,郝莊、李莊、無霸山、石頭城盡皆在列,莊中有幾戶人家、多少口人、多少良田、多少家畜、水井幾口、河塘幾處、房屋幾所……盡皆詳細記載,一目了然,而當中自然以新修的石頭城為最。不為別的,隻因河岸邊上那千畝良田及城中遷徙百姓還有那數千俘虜皆一應算了進去。


    張陽微微點頭,這一次他可是賺大發了,憑著‘弘仁普濟’四字,就白白多得了百年道行,還有那個神君封號,多加一字,手底下竟多了兩名供自己差遣的巡遊神。雖說沒能脫離土地二字,可對他來說已是天大的福緣,怎麽說大小也是個神君了,不再是人人看扁的小土地。


    更重要的是他的神籍已經從總司剝離了出來,自成一冊,那可是多大的殊榮啊,簡直跟自立山頭沒什麽區別,就算他日總司出了什麽事情,那也不必擔驚受怕。


    果真得謝天謝地啊!


    張陽滿心激動,又喃喃自語:“兩尊巡遊神呢,就薯大王和穿山甲了。”這般想著便大筆一揮,將二人名字寫上,那一瞬間,巡遊神處頓時金光一閃。


    卻說薯大王正外出巡遊呢,忽一抹金光罩下,一時把他給嚇的,還以為又碰到了什麽厲害的佛陀,正要掙紮走脫,頓覺通身神力灌注,當即領會,遂懸空盤坐,任那金光沐浴全身,又過了一會兒方緩緩睜眼,再一瞧,已然是金衣金甲,整一副神將模樣。


    當然,此神將非彼神將,像吳輝那樣的,是總司裏的神將,天上的那是天將,像他這樣的也就是普通的巡遊神,不過已經足以令他歡天喜地。


    還有那穿山甲,正在那山坳裏當監工呢,忽然也來了這麽一下子,轉眼間也成巡遊神了。他是又驚又喜,忙扔下了手頭的活,急急忙忙就往郝莊來,把那一眾精怪給羨慕得直流口水。


    二人一經敕封,石頭城的土地神君廟裏,那兩側的石壁上也跟著耀起一片金光,浮現出二人的壁雕,那也是威風凜凜、神氣十足。


    張陽打開了另外一冊,那是一本功德簿,除了他自個兒的,薯大王和穿山甲的功德也在上邊,都各自記載著。


    他二人的功德比較簡單,就是保境安民、誅剿邪魔,那穿山甲平日裏多半在無霸山上,很少外出巡山,因而巡境這一條隻撈了幾次而已。


    再瞧瞧張陽的,那可就豐富多彩了。從最開始的引進良種、收服番薯精、興修水利、助剿狼頭嶺等等一係列功德,再到後來的誅剿邪魔、顯靈散財,大大小小,每一條都詳細在錄,若非有這功德簿,他都忘了自己有做過那麽多的事情。


    “看來還是散財顯靈好啊,一條頂其他的好幾條,還不費力……”他自言自語一陣,有了這本功德簿在手,以後積德行善可就更有目標了。


    當然了,就目前來說真正占了大頭的還是香火,特別是有了石頭城之後,以後的香火必定鼎盛得嚇人。


    “到那時候……嘿嘿……”


    他都已經在妄想著下一次敕封了。


    再說那天上異象,驚動的可不僅僅是一城百姓,還有那周遭各莊的土地,怎麽說也是有法力的,自然能夠察覺感召,當即便有人往石頭城去,想一探個究竟。


    方至城中,卻見那百姓皆聚集在土地廟外,人人排著隊上香,正虔誠禱告著,心中是好一陣羨慕,隻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再仔細一瞧,才發現金匾上的字樣早變了,已不再是尋常的土地廟。


    那土地原本還想進廟瞅個究竟,這下卻是不敢了,忙遠遠衝著那廟中神像做了個揖,便急忙離去……


    “聽說了沒有,那張土地受封神君了。”


    “什麽?神君?”


    “是啊,你們沒見那天象嗎?”


    “原來是他,怪不得天降金光。”


    “你們說他怎麽那麽命好呢。”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之前搖錢樹一事給鬧的。”


    “唉,真叫人羨慕啊。”


    “我們幾個要不要前去道喜?”


    “道喜?也好,免得到時候怪我們不懂禮數……”


    幾名土地聚在一起正絮叨著,張陽受封神君之事早就傳開了,這些土地雖說不歸他管,可畢竟矮人好幾節,大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自然不能怠慢了。


    一行人商議完畢,就這麽浩浩蕩蕩的往郝莊來,也不敢擅自上山,又使了個小法術知會張陽,待征得同意,這才井然有序的上得山來。


    張陽跟這幫土地並無過節,平日裏也算和睦,正巧眼下空閑,才想著和他們敘敘。若是從前那王神仙那一夥,說什麽也得給他們好看。


    眾土地瞧見張陽模樣,心中沒由來萌生一股敬畏,好似其身上多了一絲威嚴,本來還想套點近乎,這下卻是不敢了,都恭恭敬敬的拘了一禮。


    “我等小神拜見神君!”


    張陽微微點頭,說道:“大家都不必客氣,我也就是一土地神而已。”


    “哪能啊,您是神君,我們是小神,雖同為土地,可這禮數卻是不能廢的。”一名土地陪笑著說。


    “正是正是。”見張陽還這般好說話,眾人的心情總算寬鬆了些。


    又有人說:“神君在上,你看我們這些小神,有些都混跡上百年了,至今都毫無動靜,您看……是不是傳授點什麽訣竅……”


    他這一問,所有人的眼睛都齊齊看向張陽。


    “訣竅?”張陽嗬嗬一笑,說道:“我的訣竅你們學不來,不過有一人的法子倒是可以效仿。”


    “哦?是哪位?”忙有人問道。


    張陽說:“王莊的那位,孫老頭。”


    “原來是那孫土地……”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


    “神君說的是,那孫土地不僅自種自吃,還把多餘的瓜果糧米分發給莊裏的百姓,又時常暗中幫助百姓翻地澆灌,可說得上是兢兢業業,實乃我輩楷模,隻是……”


    張陽笑道:“隻是什麽,太累人了?古人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不吃點苦頭那哪兒能行?”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您看起來也挺逍遙自在不是。”


    “逍遙自在?說的也是。”張陽心中暗笑,又道:“那還有一法子,就是去驅逐妖精,圍剿邪魔,就跟那高梁一樣,你們瞧瞧他,如今不也封了神將了。別不信,前些時候南疆鬧邪魔,我可是出了大力氣的。”


    “這……這實在是……”


    眾土地一時無言了,叫他們去降妖除魔,那跟叫他們前去送死有什麽區別,且不說福臨郡一帶的土地是個什麽下場了,就說這一帶的山林之中,若隨便蹦出了稍有手段的妖精來,準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既如此……那還是學學孫土地吧。”可算是回歸老實來。


    張陽笑著點頭。


    他是真心希望這些土地好的,不過不是降妖除魔,而是回歸土地本職,添丁進口、五穀豐登、六畜興旺,若是各個莊子都富貴平安了,屆時往城裏跑的自然就多了,那便少不了進廟燒香求平安,他也能跟著分一杯羹,這就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過那孫老哥也真是,怎麽其他人尚且前來道喜,反倒他哪兒沒什麽動靜……”張陽心中暗自尋思。


    他是不知道,因為他敕封一事,孫老頭可是大受刺激,既有羨慕之情又是大受鼓舞,這會兒已經漫山遍野的忙活起來,就想著早早的也能升他個一官半職,好也在眾土地神中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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