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朋友曾經說過,這個世界相當無情。因為一個人身上不論遭遇了怎樣的不幸,它都不管不顧的持續轉動。


    莉琪覺得這當然是廢話,每秒鍾遭遇不幸的人這麽多,如果世界就要為此承擔責任,那它可能早就因為擔待過多而崩毀了。而且話又說回來,讓人遭遇不幸的通常不是“世界”,往往都是“人”。


    怨天尤人是改變不了現狀的,人隻要還有繼續行動下去的力量,就有改變自己的機會――這種說法當然是正論。隻是當人已經陷入麻煩中的時候,基本上也沒有思考正論來說服自己的心情了。


    比如說現在,莉琪就有點想要怨天尤人了。她走在彎彎繞繞的小路上已經快兩刻了,時不時能看見幾個行色匆匆的學徒從反方向走過來。他們大概是因為什麽事情耽擱了才沒有趕上大部隊前往食堂的時間。


    盡管如此,他們至少還能買到賣剩下的麵包之類填補一個上午消耗的能量,反觀零錢袋不知所蹤的她可是連這些都別想。五十卡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稍微節約使用是足夠滿足普通學生一周花銷的。


    一次性遺失這些錢,她甚是不爽。


    除了零錢袋遺失讓心情變得糟糕以外,其實也沒有其他的事情讓莉琪不快了。與之相反,她覺得自己及時改變目標,選擇在教學樓附近走一走的決定還是不錯的――至少她看到了不少有研究價值的東西。


    卡特裏斯學院最初建立時並沒有現在這麽龐大。建校之初,它隻是利用了以理論係大樓為中心的幾間鄉村宅邸組建起來的定居地學院。這些鄉村宅邸基本上都是當地的上層人物將許久不用的房屋**給學院的。


    來到當時可以用“蠻荒之地”形容的卡特裏斯拓荒的,除了一窮二白的開拓民之外,還有一些因為種種原因隻能來到這裏尋找出路的小貴族或者商人。(.好看的小說)要求建立一個教育機構的就是這些人。


    普通的開拓民為了生計要全家老小每日每夜的忙碌農活。而這些“上層人士”有多餘的時間考慮如何維持他們的文化水平。父輩將他們的積蓄投入到各種產業之上,同時也考慮將子女們送入學校學習各種知識。


    在這樣的背景下,卡特裏斯學院就被籌建出來了。


    時光流逝,卡特裏斯在發展,不斷擴大的定居地吸引更多移民者慕名而來,稍微有閑錢的人也將他們的孩子送入學院加以培養。久而久之,卡特裏斯學院日漸出名,它的教學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為了容納日漸增多的學生,卡特裏斯學院一次次的擴建――那些從學院畢業並且獲得成功的學徒們很樂意在自己的母校建立一座以自己家族的姓氏命名的大樓,好讓後來者知曉自身的事跡。


    如此這般,以學院最古老的建築物之一的理論係大樓為中心嗎,沿著小路慢慢散步,附近的建築物就編製出一套自治領建築風格的發展曆史。這些大樓不隻是外部風格,連內部裝潢都保存著當時的風貌。


    包孕著濃厚曆史氣息的建築物環繞周圍,如果是柯特在這裏,他一定會很樂意現在就去買一台取相機把這堆老建築每一個角落都收進她的收藏夾裏。而且肯定會在每天休息之前拿出來觀賞一番。


    莉琪不喜歡曆史事件,不過這樣的建築物還是不錯的,能讓她感覺自己處於一個不一樣的時空裏,感受當時人的生活起居。不過她現在並不是沉浸在對過往的追思中,而是在觀察著建築物內部刻畫的魔方陣與裝飾符號。


    很久以前,在那個法術和教育都被壟斷著的時代,這個學院就開始傳授法術了。(.)而且它也是少數早期嚐試著將法術普及至普通人中的學院之一。這樣做的結果是讓學院各處都留下了法術產物的烙印。


    從這些裝飾在細節上的防護魔方陣就能看出那時使用法術的風格,簡樸而直接,利用最原始的人工魔力輸入法驅動整體結構的運作。它們會將魔力散布至聯通了同樣結構的磚塊中,加強其穩固與抗性。


    這樣的古式魔方陣通常都用於維護重要建築物的安全。隻是類似的方法在五十年多前就已經被放棄使用,大多數地區已經轉而使用更加便宜且易於量產的防護構建。這種用可替換核心驅動的小方塊比人工魔方陣實用性高太多了。


    時代向前推進,落後的總會被先進的淘汰,陳腐的也會被嶄新的更換,這就是屬於這個時代發展的論調。過去遺留下來的東西若不適用,那麽就留下少數丟進博物館,其餘則一舉將它們掃進過往的垃圾堆裏。


    沒有用的東西就扔掉全部――莉琪不太喜歡這種說法。也許這些事物終究不符合世界在前進的潮流,隻是就因為“已經沒有用了”,就把承載著記憶的東西通通否定……這樣的行為真的算是“正確”麽?


    她的手輕輕撫摸過一段模糊掉的古代文字,就算有維護建築物完整性的魔方陣在保護這棟古屋,也依然不可能麵麵俱到。這些文字有經過維護的痕跡,隻是如今也是被人遺忘,逐漸風化在時間中。


    太陽升起、太陽落下,一天一天周而複始。人們不論是喜是悲,是笑是怒,都必須迎接著每一天的到來。時光以不變的步調自如向前,一切曾經伴隨過它的事物都必然在它前進的腳步聲中淪為塵埃。


    “你小子有膽子就再說一遍!”


    莉琪在這些古代法術裝飾中恍惚時,一聲咆哮突然把她拉回了現實中。


    什麽人在這種老房子裏吵吵嚷嚷?


    莉琪對自己的懷想被突然打斷相當不開心,本來被這些古代法術遺留的痕跡壓下去的火氣一下子又竄起來了。


    學院就是學習的地方,在保留著這樣重要的法術資料的地方吵架,簡直就是不可理喻!難道他們打算用法術作為吵架的手段,把這個建築物給炸掉麽?法術這樣用的,這樣的學生就應該滾回家去!


    帶著一肚子由缺乏食物累積而起的怨氣,莉琪打算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到那些不像話的學徒。她要狠狠的對他們說教一通,順便發泄一下自己的不快。


    當然,這種行為還有別的名稱――遷怒。


    這個建築物的建築風格和理論係大樓有著明顯的區別,以木料為主體它使用的門扉也是木板拚合而成的推拉門。沒有在門上鑲嵌玻璃的這些木板門能很好的掩護躲在它之後偷窺者的身形。


    “再說一遍又怎麽樣?讓我再說幾遍都可以。”這是另一個人,有些傲慢的男聲從其中一扇門板後傳來,“你這種人居然會為了生計選擇從事傭兵這樣粗野的工作,簡直就是法術士這一行列中的恥辱!”


    看來這說話的人也是個持有上個時代觀點的人啊,莉琪暗想到。


    法術開始普及還沒有超過一代人的時間,有很多人依然認為法術士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法術”是一種應該由“有資格的人”使用的技術,而掌握法術的人,他們與生俱來就應該高人一等。


    與之相反的是傭兵,他們在很多人眼中的確是一種粗野的工作,特別是自認為“高雅”的法術士。很多人才派遣機構的法術士不願意和傭兵一同工作,而結果往往就是這些“低俗”的傭兵接受了本來應該屬於他們的任務。


    法術士學徒結束了在學院中的學習,畢業之後的大部分畢業生都會去施法者聯合會管理下的各個人才派遣機構就職。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法術士和傭兵之間的關係可以想見差到了什麽地步。


    門沒有關好,留下的一條縫隙恰好可以讓她透過門縫窺視內部的情況。


    空蕩蕩的房間中,幾個少年相對而立。


    靠近莉琪的這一側站著五個年齡在十七八歲之間的少年,他們背向著門口,將房間唯一的出口堵住了。


    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比相當壯實的男性學徒,他應該是這些人裏最年長的,身高也比他們高出一大截。棕色的頭發被一個儀式上使用的頭環束住,手中還拿著一根古式法術時才會用上的長杖。


    這樣的裝飾很奇怪,莉琪不記得學院現在還在有古式施法的課程。這些古式施法器材也不應該會出現在學院的學徒手中。這樣不符合時代的東西價值不菲,也不應該是幾個學徒能夠持有的。


    這並不重要,讓莉琪更感興趣的是和他們對峙的另一些人。


    他們隻有兩個人,與堵住出口的這幾學徒相比,他們明顯是處於弱勢的一方。為首的是不久前才認識的奧斯卡,他將另一個有些瘦小的少年護在身後,同時憤怒的注視著那幾個擋住出路的學徒


    在場的少年穿著的自然是學校的校服,莉琪看不見他們胸前的徽章。不過他們身上衣服邊緣使用了紅藍黃白四色配色濃鬱的布料作為裝飾。這樣的配色風格隻運用在元素係學徒的校服中,這些人無疑是元素係的高年級學徒。


    狀況很明顯了,奧斯卡與這幾個和他共屬元素係的高年級學徒之間發生了一點摩擦,最終導致了這樣的局麵。


    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注意到從旁窺視的莉琪,隻是相互瞪視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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