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糾結,很難取舍,沈飛推門出屋,放眼望去,納蘭若雪的影子都看不見,暗暗著急“宮月時候無多,等得到雲師叔回來嗎?萬一……”他長歎一聲,咬咬牙,折返回來,望著冷宮月黑線密布的臉孔,下定了決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是她。”


    沈飛在體內具現出自己的幻體,輕車熟路的進入了丹海混沌雲中,在最深處找到了塵封已久的禁斷之門和門上紅的發燙的“封”字。門內黑暗,看不清透,沈飛對著裏麵大喊:“聽得見吧,九龍。”


    沒有回應。


    “九龍、九龍、九龍、九龍……我知道你在的,九龍。”連續呼喊始終得不到回應,沈飛咬咬牙,加重了語氣說道:“有事求你,九龍,我願意付出代價。”


    “哦?”這一次終於有所不同。視線中,巨大的鱗甲因為摩擦而反射出光芒,隔著鐵欄,隱約可以看到龐然大物身軀的偉岸,黑暗中一雙美麗而深邃的眼睛緩緩睜開,呈現出數不盡的層次,九龍隻睜開一隻眼睛,因為,沈飛的到來並不能引起它全身心的關注,“說說看。”


    對方有事求自己,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前,天知道九龍有多麽的興奮,但它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一旦表現出來,就會讓談判的天平失衡,活了幾千年積累下的經驗讓它深深了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隻有足夠的沉穩,才能爭取到更多的代價。


    “說說看。”九龍不露喜怒地說。


    沈飛狡黠一笑,大聲呼喊道:“我願意付出的代價就是,在這裏發誓,永遠不會將你交給蜀山的臭道士。”


    “你是在逗我嗎。”九龍怒嘯,隔著堅固的鐵欄,灼熱的風怒卷而來,沈飛具現出的幻體險些被吹風,腳下的混沌雲被吹的漂流,現出一塊空地,原來混沌雲的下方是鐵質的地麵,是鐵籠子的延伸物。


    “不要著急,聽我向你解釋。”


    “你知道,臭小子,在這麽近的距離下,我要殺死你易如反掌。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一定讓你變成癡呆。”


    “九龍你不要急,聽我說。”


    “給你三十秒時間。”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魔教第一聖器。”沈飛照例在對話之前先捧高對方。


    “恩。”九龍的語氣肯定。


    “那你更應該知道,自己此刻正置身天下第一正道門派,蜀山劍派的中心地帶,距離正道的掌舵人蜀山掌教僅僅一步之遙。”


    “恩。”九龍好像有些明白他將要說些什麽了。


    果然聽沈飛繼續說道:“如果我此時將你奉獻出去,大概會被視作投誠,最壞的結果是仙力被廢除,驅逐出蜀山,不會有性命之憂;而你,魔道第一聖器九龍則會被永生永世的封印在蜀山最深處,過上日月無光的生活。”


    “你膽敢威脅我,小子!不用將我交出去,我現在就能夠讓你變成癡呆。”九龍暴怒,赤色的風席卷,但沈飛屹立不動。


    “聽我把話說完。”


    九龍沒有回答,但狂湧的風卻漸漸平息,沈飛心裏一定,道:“與此相反,如果你願意與我達成戰略同盟,幫助我成長,隨著我修為的與日俱增,可以逐步的撕開你的封印,一點一點的給予你自由,到實力足以與你並駕齊驅之時,甚至可以完全將自由給予你;雖然不能肯定,但我猜測咱倆也是簽過血契的,且不說,隨著我的修煉你也能得到好處,單單放你自由這一條就足夠誘惑了,遠遠比爭一時之勇來的明智。”


    “說來說去,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不幫你的話,就會將我出賣給蜀山的臭道士。”


    “不,我的意思是,咱倆的關係是互惠互利的,沒必要整天劍拔弩張,互相提防。我現在雖然實力不濟,但擁有著無限廣闊的發展空間,可以幫助你修煉,帶給你想要的東西。”


    “嗬嗬,好一個劍、人互利,這些都是那個討厭的樹精告訴你的,你學了來,直接用在我身上,好啊,真是好啊。”


    “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能夠帶給你明朗的未來呢。”


    “相信?多少年了,人類對我的利用早已司空見慣,我已經徹底看透了你們。”九龍冷笑,“少年,你以為我和其它仙劍一樣嗎?你以為朝花夕拾劍的劍靈能夠自主行動,我就不可以嗎?你太天真了少年,我,九龍,是天上地下最強之劍,萬古長存,不死不滅,你的明天對我毫無意義,即便有血契的存在也是如此,那點力量,對我來說不過清風拂麵,我怎麽可能在乎呢。”


    “不,你就算不在乎跟隨我可能帶來的種種好處,也必定不甘於永遠被星魂壓製,星魂此刻就掌握在掌教的手中,你是它的宿敵,難道甘願淪落到被封印的下場。”


    “嗬嗬,那又怎麽樣,你以為我沒有被封印的經曆?你以為人性有多黑暗?你以為山上的仙人有多麽的無恥?隻要我稍加勸誘,他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地為我解開封印,你以為自己的如意算盤能夠得逞?你以為以我九龍的威嚴,會接受你的威脅?”


    “這不是威脅,而是勸導,如果我要威脅你的話,一早把九龍之卵拿出來了。”


    “你,你找死。”


    黑暗中,九顆龍頭的眼睛相繼睜開,火熱的目光籠罩了沈飛,仿佛要將他燃燒為灰燼。


    “九龍。”沈飛毫不畏懼,“我要威脅你,有著千百種的手段,但我不會動用它們,因為咱倆是互利的,隻有緊緊聯係在一起,才能奔向廣闊和未知的未來。既然你一意孤行,那麽好,我答應做出妥協,撕開封印的一角,如果你篤定了所有一定要殺死我的話,可以在我為冷宮月祛毒以後動手,這樣的條件你可滿意?”


    “哦?”九隻龍頭,十八雙眼睛上下打量沈飛,這是九龍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的宿主,一直以來,他都在埋怨藥人不負責任的行為,一心離開眼下疲弱的宿主,與更強力的仙人達成同盟,但沈飛剛才的一番話卻給他帶來震撼。


    這樣的一番話,這種恐嚇與誘惑結合的談話方式,不將生死放在眼裏的堅定決心,出自一位少年之口確實讓它震驚。


    特別是沈飛最後時刻堅定不移的表態,在表現出了赴死決心的同時,給足了自己麵子,單就這一點而言,麵前的年輕人就不簡單。九龍第一次認真思考,難道藥人將自己交給麵前的少年並非是一時性起?


    九隻龍頭,十八隻眼睛的注視下,沈飛一點點地飄離了地麵,門上的“封”字近在咫尺,他伸出兩隻手,抓住封印的一角,“隻要你幫助我祛除冷宮月身上的毒素,我就掀開它的十分之一,答不答應。”


    九龍看著他,不禁想,如果沈飛一開始就以掀開封印十分之一為條件的話,自己隻會繼續增加籌碼,斷不能答應的;可是話被他說到了這個份上,好像沒有了不答應的理由和討價還價的餘地了。沈飛深知人心,手段高明,每次以十分之一為代價,就還有九次求助自己的機會,真到那個時候,他也必然成長到了一定的高度。


    “好一個沈飛啊。看來你對自己未來的成長有著足夠的自信。”九隻龍頭齊放光芒,“好吧,用十分之一的封印,換那名小姑娘一條命。”


    “嘶。”沈飛痛快地撕開封印的一角,因為裝逼而用力過猛,遠遠超出了十分之一的程度,這讓他有點後悔,不過裝逼一定要裝到底,幹脆裝成是故意為之的樣子,表現出自己的大方。


    黑暗裏,九龍全身化為熱炎,古老而深沉的聲音仿佛橫跨萬古:“我是個急脾氣,所以你需要快點。”


    “沒問題。”沈飛結束了內視,托起冷宮月的身體,伸出雙手抵在她的背後,九龍的陽炎以自己為媒介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


    冷宮月的身體是冰封的迷宮,暗黑色的毒液蛇一樣在冰層內部遊走。


    九龍的陽炎進入後,冰雪融化,毒素隨之蒸發,與此同時,冷宮月的身體也承受了巨大的傷害,雪塵劍甚至自動護主,爆發出萬千冰棱,抵擋陽炎。沈飛深怕繼續下去,會對冷宮月的修行造成不可逆的傷害,看毒素清除得七七八八,就終止了力量的輸送,雙手向下壓,將噴湧的炎之力壓回封印之中。


    混沌歸位,九龍身上的火焰逐漸消失,牢籠內回複了黑暗,唯有深沉的聲音清晰傳來,仿佛橫跨萬古:“用我的力量救人性命的,沈飛你是第一個。”


    後者一直在戒備九龍的反撲,聽它這麽說,終於鬆了口氣,用袖子抹抹額上的汗,重新審視冷宮月,看她身上的黑線虛淡了下去,心下稍安。


    這個時候,草庵的門從外側被推開,納蘭若雪和雲師叔總算趕來,看到沈飛滿身大汗的樣子,老乞丐知道他已竭盡所能,一邊向前走,一邊詢問道:“怎麽樣,毒解開了嗎?”


    “解開了一部分,餘毒難清,需要您出手。”


    老乞丐坐在草床上,仔細觀察冷宮月身上的症狀,伸出右手為她診脈,診脈完成後不發一言地走到長桌前,將藥罐裏殘餘的汁液用手抹出一點,放在鼻下仔細地嗅了嗅,眉頭緊緊蹙起,又拿起桌子上的書,看清楚對折書頁上的文字,猛然望向沈飛:“你瘋了?”


    沈飛早料到瞞不過他,被他注視並不慌張,點點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納蘭若雪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了雲師叔,沈哥哥配的藥有什麽問題嗎?宮月是不是沒得救了?”


    “不不不,你放心,冷宮月的體內隻剩下一些餘毒了,沒事的,不過沈飛配的解藥非常大膽,所以我才這樣緊張。”


    “有效就行了,雲師叔您可千萬不要責怪沈哥哥啊。”


    “放心吧,我不會責怪他,我現在就配藥清理宮月體內的餘毒,沈飛你來為我抓藥,若雪你先出去。”


    納蘭若雪點點頭,緩步走到門口,“把門合上,屋裏需要保溫。”被老乞丐命令,才依依不舍地將門闔實。


    屋內,老乞丐與沈飛相對站立,離的很近,壓低了聲音說:“你沒事吧?”


    沈飛自然知道師叔所指,點點頭:“用盡全力,總算保護了她的周全。”


    “我問的是你!九龍的蠱惑沒有幾人能夠抗拒。”


    “九龍?什麽九龍?師叔所指為何?”


    “嗬嗬,還會裝傻,看來是沒事,為我抓藥吧。”


    “請師叔明示。”


    “丹桂兩錢、卜芥兩錢、八角一錢、元參一錢、竹茹一錢,白蓮葉一錢……研磨成粉。”


    沈飛依言而行,將藥抓齊,研磨成粉,正待喂與冷宮月,卻被老乞丐叫住。後者挖出粉末,放在手心裏用力攥緊,粉末變成了藥丸,之後遞還回來,沈飛喂冷宮月順利服下。


    吃過解毒藥不過一時半刻,藥效即發揮作用,冷宮月膨脹的經脈逐漸恢複,皮膚上殘留的黑線潮水般消退,雖然嘴唇依舊幹裂,麵色依然難看,但毒確實是退了。


    沈飛蹙著眉,故意說道:“要想恢複到鼎盛的狀態,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吧?”


    老乞丐自然知道他話中所指,存心不搭茬:“宮月體魄強健,恢複力強,不日即可複原。”


    沈飛道:“隻怕耽誤了明天的課程,掌教怪罪下來。”


    “她是明月峰首徒,老小子怪罪不得的。”


    “總歸是不好的。”


    “你小子拐彎抹角煩不煩啊,有話直說。”


    “師叔擅長煉丹,想必有不少名貴的丹藥在身上,若能慷慨相助,明月峰必當有感其恩。”


    “嗬嗬,明月峰領不領情我是不知道,你真得感謝我。”


    “同門之誼而已,師叔不要妄言。”


    “同門之誼?有那麽簡單?你當我瞎啊。”老乞丐有意冷嘲熱諷,“怕隻怕是你一廂情願。”


    沈飛微微頷首,“還請師叔出手相助。”


    “怕了你了。”老乞丐打開葫蘆塞念念有詞,一枚金色的丹藥在甘泉承托下飄出,一直到了沈飛近前,被他雙手接住,“這回魂丹,十年煉一爐,一爐出十粒,凡人吃了延年益壽,仙人吃了修為大增,要不要給她用你自己看著辦吧,提醒你哦,這丹藥是送給你倆的,隻此一粒。”


    “謝師叔饋贈。”自身修為和冷宮月的安危比起來顯然不值一提,沈飛順利喂冷宮月服下藥丸,看對方麵色回暖,氣息通順,確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開心地笑了。


    “嗬嗬,把人家治好了,你這麽開心做什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情是毒,陷進去想抽身可就難了,你小子好自為之吧。”


    “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不敢有?那你就苦著自己吧。”


    沈飛略一沉吟,狡黠笑道:“師叔是過來人,當年必定是情場高手。”


    “那是,想當年我隨便拋一個媚眼,不知引發多少尖叫呢。”


    “原來如此。”


    “你不想問點別的了?”


    “看起來沒必要了。”


    “靠,你小子這什麽意思。”


    “別別別,快把拳頭放下,我開玩笑呢。”


    “哼。”


    “嘿嘿。”


    “接著問啊。”


    “師叔,您這……哪有強迫別人提問的道理。”


    “何止是強迫,你要是問錯了問題,還要挨頓打呢。”


    “這……您可是蜀山之虎。”


    “正因為是蜀山之虎,所以才嫉惡如仇。”


    “可是,萬一因此勾起您的傷心事該如何是好。”


    “呦,你小子挺聰明嘛。”


    “師叔見笑了。”


    “沒關係你問吧,反正這些秘密埋藏在心裏已經很久了。”


    “那,敢問師叔,當年可有……”


    “哐當”一聲,草庵門突兀的洞開,納蘭若雪栽倒進來,看著兩人滿臉尷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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