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楊隊轉過身向旁邊的花壇吼道。(.無彈窗廣告)隻見叢簇的紅色鳳仙花下鑽出一個人來,蓬頭垢麵,全身上下布滿了淤泥――黑色的汙泥,隻有那種很肥沃的水塘裏才有的汙泥。種上水稻,不用施甚肥料保管稻苗兒長得水靈水靈的。他嘴角有點血跡,一隻黑色的眼睛腫了一圈,很顯然不是胎記,不知被誰給狠狠打了一拳。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雙手:手腕上都戴著錚亮的金屬項圈,兩個項圈之間是一條同樣錚亮的金屬鏈子。他兩隻手虛握拳並在一起,遮住眼睛以下的部分,一雙鬥雞眼時不時的眨著,像生了病的星星,翻著二白眼盯著我們,畏畏縮縮。雖然腦袋上沒刻字,但你一眼都能看出“不是好人”四個字來。花香跟那汙泥味攪合在一起,就像在豬糞上澆了些花露水,不知道是啥氣味,反正難聞就對了。


    “快滾過來!豈有此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和老子鬥!你不是很能跑嘛!再跑呀!來,來。來,再給老子跑一趟。以為自己是飛人是吧,飛得快是不?你這鳥人,也不把招子放亮點,老子可是打鳥專業戶,專門負責打你這個鳥人的。就算你飛得再高再快,老子都能把你給轟下來。”


    “楊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家夥犯了啥事?”


    “這龜兒跑得跟兔子似的。追了他一路,十幾裏路,七八條街,把老子給累死了。不過,這是報應。哈哈,說來解氣。這叫天網恢恢,報應不爽啊!哈哈,這家夥一偷雞摸狗的主。下水道蓋子,車輪胎,錢包,首飾之類的那是無所不偷。夜路走多了,終於碰到鬼了。下水道,看,就是旁邊那個下水道,這蓋子就是這貨前幾天偷的,剛剛,這龜兒把自己給弄掉下去了。哈哈……”


    見我們也在,觀眾不少,楊隊說得更起勁了。“半小時前,我開車到鶴鳴路……”楊隊開始侃侃而談。他說的得意,我聽的也分明。事情是這樣的:這位楊大隊長開車到鶴鳴路的時候,發動機熄火了。鶴鳴路在當時還是一段鄉村公路,半山腰,坑坑窪窪,車開起來跟大浪裏行舟似的。一路上十分偏僻,也沒個什麽人煙。楊隊走下車來準備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個人來幫幫忙。找了一大圈,連半個人影子都沒有。當他回來的時候,看到車子在顫動。車的另一邊,二尺長的草叢掩映下能看到些黑色的東西。他還以為是什麽野豬。結果顯然不是野豬,是這倒黴蛋――楊隊長口中的“龜兒”,正拿那扳手之類的作案工具,在給楊隊長的車卸輪胎呢。這倒黴蛋也充分發揮了聚精會神的工作精神,楊隊長走近了,他都沒有絲毫察覺。


    “你是誰!幹什麽?”楊隊長大喝了一聲。倒黴蛋立起來,明顯愣了一下。也顧不上他的作案工具了,拔腿就想跑。


    “我是誰?在警局混了幾十年,可不是白混的。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想拉什麽屎。這號人我見多了,他一抬腿,我就知道他想跑了。我就這樣,一拳過去!看,就是他那眼睛了――像不像個熊貓。”楊隊長比劃一陣繼續說道。“也不看看我是誰,老子二十幾歲的時候就是散打冠軍了。不過這龜兒,還真能跑。想當初,老子也是馬拉鬆亞軍。沒想到這龜兒還真能跑。看來我好久沒鍛煉了,退步了。”這楊隊也真舍得,如此臃腫的身材居然追了十幾裏路跑了過來。看來是真追出火氣來了。我真佩服他鍥而不舍的精神頭。也活該這倒黴蛋倒黴,這次作案作到太歲頭上去了,更悲劇的是還掉進自己挖的坑裏。沒想到這楊隊長其貌不揚,倒還是散打冠軍,馬拉鬆亞軍。


    張小賢忙不迭的向他的上司表示恭維。歌功頌德的馬屁功夫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說完之後,楊隊長心情大好的向張小賢問道,“這兩位是誰?”好像現在才看到我們似的。


    “這位是我表弟黃曉波,旁邊的這位是他同學李曉全!”


    “啊哈哈!是黃曉波和李曉全嗦!我知道我知道!李曉全,不錯不錯,濟世大學的高材生喲!”我於瞬息之間翻遍了大腦,各個檔案裏都找不到與這楊隊相關的信息。我怎麽突然之間名氣這麽大,好像“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無人不識君”似的。


    “哪裏哪裏!”人家跟你客氣,把你誇上了天去,你總不能不客氣,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吧?我隱藏了從潛意識裏冒出來的小小虛榮與欣喜,謙虛的回答道。


    “你不認識我!但你應該認識楊淩,你同學――他是我兒!他可是經常在我耳邊說,李曉全成績是如何如何的好。不錯,小夥子有前途。”他跟我說了這些,又迫不及待的轉向黃曉波說道,“黃曉波,聽說你有個大哥叫黃啥子的。千萬別跟他學壞了。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少跟你那哥攪纏在一起,看,多跟人家李曉全學學。看看人家……”


    我有點吃不消了,我是哪塊料自己還不清楚麽?叫這楊大隊長說得像什麽了不得的榜樣似的。我最怕有人把別人跟我作對比,把我誇上了天,又把另一個給踩到了地上。這讓我情何以堪?


    “是是是,楊叔教訓得是!曉全可一直就是我的學習榜樣呀。不過,我那大哥終究是我大哥,我又怎麽可能不跟他在一起了。而且,他也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楊叔,這個……”


    “那小子痞是痞了些,要說幹什麽傷天害理,他是做不出來的。否則,我絕饒不了他……哼!”


    “好了,不跟你們多說了。我把這家夥帶回去審問。沒說的,家夥應該要吃幾年國家飯了吧,哈哈。張小賢,鶴鳴路的,我那輛車就交給你搞定了。給,這是鑰匙。”


    “楊隊,我……”


    “我什麽我,趕快去!別磨磨蹭蹭的,年輕人要有年輕人的樣!”


    官大一級壓死人。張小賢隻得唯唯諾諾的應承下來。我和黃曉波這倆隻得又屁顛屁顛的跟在張小賢後麵到鶴鳴路去。人已經混熟了,看樣子,張警官也準備玩忽職守,不打算給我做什麽筆錄了。我們是打的過去的,倒沒覺得遠。回來的時候卻把我們給累死了。


    不得不說,張小賢是換汽車輪胎的高手。以我的判斷,比起那些汽修學校畢業的高級技師他都不遑多讓。當我們趕到目的地的時候,還能清晰的看到案發時留下的痕跡。路邊的草已經被楊隊長跟倒黴蛋踐踏了一番,像敗下陣來的老弱殘兵,奄奄一息。一輛破舊的長安汽車,像折斷了翅膀的黑天鵝。旁邊擺著一隻卸下來的後車輪胎,前胎搖搖欲墜,像要掉下來的殘肢一樣,隻剩一些皮肉還連在車上。扳手躺在車前,如今他的主人正受楊大隊長的折磨呢?千斤頂還在車下,而千斤頂搖杆則隱藏在三尺遠的草叢裏。張小賢的動作是十分嫻熟的,用行雲流水來形容,我不會覺得有啥別扭的。


    “這輪胎不是證據嗎?你現在把他裝上去,會不會毀滅證據?”


    “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還是被古裝劇裏的狗血情節給悶壞了腦袋?這車輪胎當得了什麽證據。在法**,還能把這車輪胎給抬進去不成?有那口袋裏的那些東西做證據已經足夠了。”張警官所說的口袋指的是倒黴蛋留下來的那個口袋,裏麵裝的作案工具是五花八門。張警官允許我們看了一眼便收在汽車後備箱裏了。至始至終,都沒讓我們碰過一下。


    回去的路是一條試煉之路,這車幾乎是被我們推回去的。沒開出百八十米,就熄火了,反反複複。車速像害了喜的妊娠期婦女,又像是穿了高底鞋的滿清格格,走起路來一搖三擺。我和黃曉波在汗水裏沐浴,全身上下沒一處沒有濕透。張小賢雖在駕駛室裏,但日子也不甚好過,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也是滿身大汗。一路上,我們是怨聲載道。好在山腳下不遠處就有個汽車維修處,當我們折騰到將近六點鍾的時候,才終於將這汽車老大爺安頓到了特級病房。


    “警局就在那邊。走過去喝口茶。”張小賢指著斜對街的三層平房說道。不用他指,我們也看到了。金黃色的國徽:五星光輝下的天安門、稻穗和齒輪,還有青山公安局鶴鳴分局幾個鎏金大字。


    “糟!完了!我們要到警察局喝茶了。糟了,我們被雙規了。”黃曉波調侃的聲音。


    “雙規?就你?第一,你可不夠格!雙規可是隻有國家幹部才能享受的“待遇”。第二,雙規是檢察機關才幹的事,這裏是公安機關。”張小賢糾正道。


    “不帶這樣的。哥,你不能隻是讓我們喝杯茶就走人吧?再怎麽說你都得請我們吃飯。”


    現在我不想去喝茶、吃飯,我隻想回學校奔赴萬卷樓前八點鍾的“約會”。我婉拒再三,仍是架不住張警官和黃曉波的熱情,隻得答應去喝杯茶。說實在的,流了一下午的汗水,我是真渴了。


    警局裏麵和其它地方的辦公室沒啥區別。張小賢將我們帶進的房間比較簡約:兩張沙發,一張辦公桌散吧搖椅,兩個書櫃,一個熱水器還有一張茶幾,熱水器上裝的是桶裝娃哈哈純淨水。說是喝茶,我們都沒悠哉遊哉的泡茶喝。像剛從沙漠中摸出來的渴死鬼一樣,我們接過未加熱的純淨水牛飲了一頓。一股清涼的感覺從嘴裏流過喉嚨再穿過食道,到了胃裏。仿佛能聽到雪水澆到火炭上的嗤嗤聲。每多喝上一口我就越感到多了一份清涼,最後我灌了一肚子水,稍稍清涼了些。我實在喝不動了。我的肚子脹得像圓滾滾的牛皮鼓。我想,要是再灌上一口,我的肚子真得爆炸開來。三人都是一門心思,放鬆的躺坐在沙發上;晚飯也不用吃了,這不能歸結為張小賢小器不肯請我們吃飯,而是我們的胃真的不大。


    “曉全兄,今天中午我是看得真真切切喲。想不到,你還真有一套。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黃曉波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的對我咬起了耳朵。


    “嗯?什麽事?你看到什麽了?”我一頭霧水。


    “裝得還挺像的嘛。真人麵前可不燒假香喲。你還想騙兄弟我麽?風雨操場旁邊那條林蔭道上,我可是親眼看到你和朱櫻抱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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