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山樓的舞台依舊熱鬧,看戲的人們為人類野性大聲叫好,而天機商行名義上的會長依雲,卻有些落落寡歡。


    在真空道人離開後,她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少主,我,我以後不看戲了。”


    “傻依雲,你不看戲以後,那不是變得更笨了?”平安佯裝大驚的模樣,讓依雲更是羞惱。


    “少主,我是認真的。”


    “少主不是說要存天理,滅人欲,我也要跟著一起學,才能幫上少主的忙。”


    她在討厭自己的無能,麵對真正的高手,無法有效地保護少主,這對於一個把忠誠視為美德的人來說,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依雲,你理解錯了。”


    “這裏的人欲是指會影響到天理,與目標背道而馳的欲望。”


    “如果你希望組織廉潔,那麽自己就不該奢靡享受,這樣的人欲才是應該被消滅的。”


    “至於生活中的樂趣,那不是應該被消滅的。”


    平安摸著依雲的頭,雖然她總是會理解錯誤,但她那笨拙的模樣對自己來說,相當可愛。


    “這有什麽不一樣嗎?”依雲滿是不解地問道。


    “組織是組織,個人是個人。”


    “一個偉大的組織要堅持初衷,向著凝聚絕大多數的共同目標前進,隻有這樣才能實現偉大的理想。”


    “但對於個人來說,合理的享樂與放鬆都是必要的組成部分,否則再偉大的理想跟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正如一個經典的笑話所說的。


    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完成偉大的理想。


    那我們呢?


    平安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他也希望更多的人能享受美好的生活,這會讓他覺得的工作更有意義。


    “所以不要再說什麽不看戲之類的話,生活不僅僅隻有工作,還有娛樂和生活。”


    “我家的依雲要是隻會工作,一定會變得更傻的。”


    “人家不傻!少主太可惡了。”依雲笑得十分開心,臉上再無一點的陰影,唯有一種深深的期盼刻在心中。


    “是嗎,依雲難道不是每天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樣,非常可愛。”平安最喜歡看女孩子被捉弄時候的活力,卻不料依雲臉色一變,舉起手指


    “噓,少主,有人來了,聽聲音像宮裏的太監。”


    看來自家這幾天過於高調,導致從商行裏麵出來,就能碰到一波又一波的邀請者,來人的太監步伐不緊不慢,每一步的距離和力度一模一樣,踩在樓梯上連點聲音都沒有,凸顯出驚人的掌控力。


    又是一個武聖。


    大乾的確臥虎藏龍,來到玉京以後,武聖遍地走,隨隨便便都能碰上。


    咚、咚、咚!


    “平安先生與依雲會長可在,太子殿下有請。”


    那太監敲門的聲音很輕,很柔。刻意將自己的聲音調得很低,是那種專門訓練出來的低調,讓人不會察覺到任何一絲的敵意。


    “陰總管貴人事忙,這點小事隨便吩咐一個下人過來,我等自會赴約,何必勞您大駕。”依雲很快就把門打開,除了在平安麵前,她總會熟練地帶上麵具,應付著各路的達官顯貴,這位陰總管恰好與她有過一麵之緣,初步達成了入股探索柔然海路的協議。


    “平安先生與依雲會長才是真正的貴人,讓其他的下人來招待,奴才很不放心,怕怠慢了兩位,不知兩位貴人可否賞臉。”


    陰總管把姿態壓得很低,卻有一股勢在必得的信心。


    “太子殿下有請,我等自當赴約。”平安毫不介意地回答道,至於自己名義上的便宜大哥,他是一點都不忌諱相見。


    楊盤的兒子有二十多個,但現在成年且有氣候的人,隻有太子殿下一人,這一次雲蒙大軍入侵,太子隨軍出征,雖然沒有撈到領軍作戰的機會,卻也跟著追亡逐北,親手斬殺了不少雲蒙的精兵悍將,氣質脫胎換骨,有了人主之器,許多大臣見了,都認為未來的皇位非他莫屬,太子招攬的高手、人馬便迅速膨脹了起來。


    麵對這樣的勢力擴張,太子既高興,又有些不安,他的財力方麵逐步出現了一些小問題。自他成年以來,楊盤也賞賜了他不少莊園,田產,戶口,讓他每年能夠獲利數十萬兩的白銀,從國家的角度來說不可謂不多,讓他很少為錢發愁過。


    但從擴張勢力的需求來看,這些隻是杯水車薪。


    雖然武溫侯的家族也支持太子作為儲君,但他隻是儲君,洪玄機不可能傾力將家族的財力支援於他。


    太子唯一能夠獲得穩定收益的地方,反而是來自母族的支持,太子的身份高貴,母親來自慶州姬家,乃是千年的世家,論起底蘊資源,並不比大乾皇室差上多少。


    但他們也因此不可能全力支持太子一個人,太子隻是姬家籃子裏的其中一個蛋,除非這個蛋足夠強大,他們才會增加投入,畢竟大乾立國才五十年,誰知道什麽時候天下又換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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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朝可以更替,唯有家族才是永恒的。


    所以太子也隻能自己想辦法,這個辦法就落到了天機商行的身上。


    天機商行是一個會下金蛋的金雞,這一年來已經成為大乾權貴的共識了,大家都想在他身上咬一口,但這一口很難。


    因為天機商行是有後台的,他的後台很硬。


    一個是武溫侯洪玄機,另一個是大乾皇帝楊盤。


    所以太子從來沒有想過硬奪,那太蠢了,擺明是跟父皇過不去。


    而是想要讓他們多投資自己一點。


    “平安先生,如此年紀,便與依雲會長創下偌大的事業,真讓孤慚愧不已。”


    太子竟然主動出門迎接平安與依雲,做足了禮賢下士的風度,而陰總管在完成邀請平安的任務後,重新回到太子的身邊,距離太子始終不超過三步的距離。


    “太子殿下客氣了,您乃千金之軀,怎可與草民相提並論呢?”平安笑眯眯地回答著,一點也沒有天才神童應有的驕縱。


    “正是,我等鄙賤之人,怎能當得起殿下如此厚禮。”


    “當得起,當得起。”太子笑眯眯地稱讚道。


    “去年先生中了舉人,隻等殿試一過,便是天下聞名的俊傑,孤身為太子,豈能怠慢國家棟梁。”


    “而依雲會長經營商會,調理天下財脈,於國有功,若是孤仗著太子身份,輕慢於人,倒是德不配位了。”


    如今的太子不過是二十來歲的青年,臉上帶著不少陽光的氣質,似乎還沒有被宮廷的陰冷徹底吞噬,想著自己做出一番的事業來,自然沒有後來那種養尊處優的傲慢。


    “來來來,把快孤的小春茶拿出來,若是怠慢了平安先生與依雲會長,便自行去找陰總管領罰。”


    很快侍女便把沏好的香茶捧來,眼下還是二月的寒風,南州的茶樹才剛剛發出新芽,便是皇宮裏麵也是喝得陳茶,而太子願意拿出最新的小春茶來招待,的確是把禮數盡到了極致。


    “太子殿下,我說話一向耿直,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平安慢慢地品了一口茶,便開口說道。


    “忠言逆耳,平安先生請講。”太子殿下做足了姿態,一點也沒有上位者的盛氣淩人。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殿下自從青州歸來,威望日盛,投靠者不知凡幾。”


    “開銷想必一日大過一日,我別無長處,隻是有點錢財。”


    “若是幾十萬兩銀子,派陰總管過來相借,天機商行自會奉上。”平安倒不介意給錢,隻是不能白給,以借的方式輸送給太子,讓他稍微發展一些,倒也不是壞事。


    反正這大乾的天下,暫時還逃不出楊盤的掌控,便是借你點錢,平安也有辦法賺回來。


    果然是有錢啊。


    太子殿下心中暗暗一驚,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現在投靠的人一多,他不可能不給待遇。


    比如來一個大宗師,他收不收,收了要不要給安家費,要不要給房子,要不要給工資。


    誰也不是天生的奴才,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


    按照母親給他出的主意,現在正是收買人心,招攬高手的好時機,千萬不是吝嗇的時候,否則這些人才覺得受了怠慢,跑去找和親王、玉親王之類的未來對手,那就是雙重血虧。


    若是能借得這筆銀兩,確實能解燃眉之急,但太子想要的不僅僅隻有這個,就算送給他幾十萬兩,相比於天機商行這頭金雞,也是遠遠不如。


    “平安先生差矣,孤怎會是好利之人。”


    “隻是仰慕先生才華,若是先生不棄,可否聘為府上西席,好日夜請教。”太子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誠意,要聘請平安做太子府的西席,在名義上教導他的子女功課,實際上將他綁上太子的戰車。


    這太子還真是有點不簡單啊。


    雖然這套手段隻是上位者常用的方法,但考慮到他的年紀,能有這樣城府,哪怕是裝出來的,也比較難得了。


    平安微微一笑,眼睛的餘光掃過,依雲立刻唱起了白臉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少主等科舉過後,便要前往柔然國,探索海路,恐怕要辜負殿下的一番好意了。”


    “這也不打緊,先生總有一天會從柔然國回來,屆時孤府上的西席之位,照樣是先生的。”太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惱火,旋即便克製住了,臉上重新恢複了笑容。


    “殿下如此厚愛,若在下故作清高,未免有些不識抬舉了。”平安想了一想,這太子能發展得更好一些,朝堂的鬥爭更不會波及到未來青州的戰略發展,本質上是一件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先生的意思是?”太子心中一喜,連忙問道。


    “天機商行可為殿下助力,卻不可為殿下之臣。”


    什麽!


    你竟然要跟孤平起平坐嗎?


    放肆,僭越!


    太子的表情由喜轉陰,差點忍耐不住發作,幸而一直在他身邊的陰總管使了一個眼色,方才鬆開雙手,勉強擠出笑容問道:


    “先生此言何意,孤不甚明了。”


    “請殿下屏退左右,此事不宜入第三人耳。”平安極為嚴肅地說道,明明仍是孩童模樣,卻讓太子不由得心中一緊,莫非他真有良策要獻。


    “殿下,我家少主的安危便拜托了。”說完,依雲起身離開大廳,而陰總管則對太子點了點頭,示意真正危險的人物乃是依雲,而不是平安,太子心中鬆了口氣,大方地揮手示意。


    整個大廳的人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連大門都被緊緊地關上了。


    “先生可還滿意,孤已是等候不及,洗耳恭聽良策。”


    “多謝太子殿下。”


    “不知殿下可曾想過,吾皇春秋鼎盛,而今膝下成器者不過數人,若是殿下勢大,吾皇該如何自處。”


    平安微微一笑,仿佛自己說的內容乃是今天你吃了沒,而不是自古以來最頭疼的天家之事。


    “放肆!”太子一聽,冷汗頓時冒出,怪不得要屏退左右,不然自己隻能殺了平安,向父皇證明清白了。


    “青州一役,殿下多立功勳,深受將士愛戴,聖上卻連急詔殿下回宮,聖心不言自明。”


    是啊,父皇,你就那麽忌憚我。


    讓我犒勞三軍,這種好事都不肯嗎?


    太子不是笨蛋,他對於自己被召回宮中一事極為惱火,現在平安一說,心中更像是生出無數的螞蟻在撕咬。


    “青州兵荒馬亂,此乃父皇疼愛之心,先生未免料想太多。”太子佯裝不悅地說道,但很明顯,他喜歡聽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天家之事更難,吾皇亦有苦衷,若是殿下昏聵不堪,聖上要心憂,若是殿下英明神武,聖上更要心憂。”


    “他有什麽好憂的。”


    “若孤能調國脈,治萬方,便可受天下重擔,父皇也能早日歇息,不必日夜操勞。”


    太子心中憤恨,眼下隻有他和平安,也就顧不得偽裝,把心中最大的欲望說出來,當然這也不算欲望,畢竟他是楊盤的嫡長子,想接班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若殿下易地而處,會作何選擇?”


    “這……”太子心中猶豫片刻,不知道該說些虛偽的話,還是說些真話。


    “聽聞四皇子、八皇子皆有俊才,聖上定能人盡其才。”平安卻沒有打算聽太子的話,直接說出來楊盤的殺招,也是封建王朝常用的手段,皇上不想過早立太子,導致朝廷形成第二個權力中心,於是拉起另外一些傑出的兒子互相爭鬥,以保證權力核心歸於自己。


    “屆時聖上再對殿下收軍權,斷財脈,與其相鬥,便可天下太平。”


    “可惡,可恨,可恥!”太子若是手中有劍,非得砍斷眼前的桌椅,發泄一番,他知道平安說得很對,四皇子和八皇子都是有能力的人,楊盤如果察覺太子的勢力過大,百分百會采用這一招,而他則沒有選擇。


    “先生既然說到這份上了,孤也不相隱瞞了。”


    “若父皇扶持四弟,八弟,孤該如何早做打算?可否先下手為強?”太子的眼中露出了殺機,若是沒有平安提醒,得到自家的兩個兄弟成長起來,那可是真要費勁不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殿下謬矣。”平安搖了搖頭,這太子的智商果然還是不夠,自己都說得這般清楚了,他居然想對付四皇子和八皇子。


    “您的對手不是四皇子,也不是八皇子,而是——”


    “先生說得極是,是孤錯了。”


    “所以天機商行隻可為友,不可為臣。”


    太子總算不是笨到家,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自己就算提前廢掉了四弟,八弟,隻要楊盤有存著分化他的想法,新的對手一定會被他建立起來。


    皇帝會守護著自己的權力,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把四皇子,八皇子當做對手,是本末倒置的事情。


    “孤願以先生為友,請先生指教。”


    話說到這裏,太子總算是服氣,本以為平安隻是會賺錢,但這番韜略來看,他胸中的才華比黃金更寶貴,如果自己路線走錯了,縱有千萬財富,也會一路走空。


    “殿下客氣了,我隻有十二個字相送。”


    “削枝固幹,唾麵自幹,藏武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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