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沙王‘劉發‘墓裏帶出來的東西,一共賣了四十三萬。按說,光是一件‘銀縷玉衣’就屬無價之寶,但如喇嘛所言,我們賺的是急錢,見不得光,再有價值的古董脫不了手,也一錢不值,生意經的訣竅在與門路,別人拿回去賺一百萬,那是人家的本事,而我們,暫時也隻能賺這麽多。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金三角的農民,把鴉片當成糧食一樣賣,誰不想賺大錢,但頂有那個本事才行。


    我們這一次其實已經很不錯了,短短幾天時間,就一人賺了一套房子,放眼天下,這樣的好事可不多。但想買切諾基還不現實,放馬奔騰在草原的生活還很遙遠,喇嘛說不怕,雞生蛋,蛋生雞,如今才是上半年,手裏又有了資金,我們完全可以另起爐灶,大幹一場。


    他將地點選擇在了潭州,這座地處湘江下遊,已有2400多年曆史的千年古城。


    走的當天,一共是四個人,因為人手不夠,喇嘛拉了‘二狗’入夥。大家都是特三建子弟,相處起來沒有一點生疏感。到達長沙後就兵分兩路,喇嘛帶著阿古拉,北上鹹陽聯係貨源,我和二狗,則留在長沙租房子,聯係藥店、印刷廠等事宜。


    不要看二狗的年歲不大,隻比我大一歲,人也長的又黑又瘦,不怎麽順眼。但他早些年就跟著人出來賣藥,也算是這行當裏的老江湖,深悉此道。


    他跟我講,賣保健品無外乎一個字――騙!


    說白了就是可勁的吹,吹的越玄乎越好,管它癌症還是偏癱,半身不遂,陽痿不舉,全能給他治好。


    當時市場很混亂,手續都是哪家來查再去哪家辦,能免則免,門麵掛靠在醫藥公司下屬的幾家生意紅火大藥店內,以每月800塊錢的租金,租了六節櫃台。


    喇嘛在鹹陽聯係好貨源後又趕回歸綏,通過中介公司,雇了六個小姑娘,十二個小夥,算上他和阿古拉一共二十個人,浩浩蕩蕩的返回長沙。


    接站當天,亂哄哄的場麵搞的人暈頭轉向,如此多的人全都帶著行李,那時候的人就這麽老土,光是麵包車就雇了八輛,浩浩蕩蕩的殺向清水塘,南湖公園附近。


    路不算遠,很快就到了地方。男男女女二十多個人,擁擠在相鄰的兩套樓房內,光是采買生活用品,支起攤子過日子,就忙了兩天時間。


    這時,二狗提醒我們,還要再找個地方備貨。


    我問就放在家裏不行嗎?


    二狗說不行,萬一銷售火爆,短期內儲貨量極大。還有就是,我們住的地方人太多,很容易被人盯上,萬一工商局、派出所打擊處理,會讓人家一窩端。


    具體地點選擇在了湘江邊上的湖南大學附近,那邊是學區,利淨。(.)


    這倒和了我的心意,我身邊帶著個鬼丫頭,也適合跟這麽多人住在一起,等找下房子,我就搬了過去,不想沒出幾天,阿古拉也跑了過來,說在那邊住不習慣。


    我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後來才知道,喇嘛那個白癡專啃窩邊草,各種無恥下流的曖昧,讓和尚無法忍受,二狗也有了自己的固定炮位,日夜奮戰……搞得清心寡欲的和尚受不了那些折磨,不得不躲了出來。


    貨很快就發了過來,我一看原來是壯陽藥,叫‘萬通護腎寶’。隨貨而來的還有很多病案和材料,吹的神乎其神,說護腎寶是千古家傳秘方,當年為了保護它,還跟小鬼子血戰過一場,簡直胡扯。


    病案多是些某某醫院,某某專家,從中醫學角度深入分析,為護腎寶說的好話。還有某某人,多少年生活不美滿,結果服用了護腎寶後龍精虎猛,喜得貴子什麽的。


    還有某些妻子寫來的感謝信,對護腎寶的功效感恩戴德,內容極致曖昧,不乏蠱惑,看了後讓人下半身充血,說什麽‘在那一夜,我終於又找回了飄飄欲仙,做女人的……’


    跟黃色小說差不多,這不是勾引人犯錯誤嗎?


    最誇張的是,某位農民工同誌還說,他服用了護腎寶後,那活兒,竟然長了五厘米!


    我當時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魯男子,也不太了解男歡女愛的事情,竟還當了真,並慢慢覺得,喇嘛的眼光不錯,這藥是挺神奇的。


    就是價格太便宜,如此好的家傳秘方,出廠價才十一塊錢,有些不靠譜。


    但喇嘛等人的定價嚇了我一跳,168!高達十幾倍的暴利!


    我問這樣搞行嗎?喇嘛說沒事,去年在長沙賣的挺火的‘神功元氣帶’,一條破腰帶就賣298,出廠價其實才7塊錢,我們這還算是比較仁慈的……


    他說行那就行吧,接著便聯係印刷廠,已每張7分錢的價格,印製了20萬張小報,我們分別領著人,開始挨家挨戶的發廣告。


    當年發小廣告根本就沒人管,還沒有城管這個單位,都是直接送上門,插在人家的門把手上,效果出奇的好。


    印這東西,需要去工商局、衛生局備案,手續是喇嘛和二狗跑的,沒花幾個錢。還有就是電台、電視台的廣告,省市一級的電視台,黃金時段45秒的長廣告,一天晚間三次,每星期的費用不到一萬塊錢。


    電台的費用就更少了,小一點的電台,廣告費幾百塊錢就能搞定,還不夠我們喝頓酒的。


    就這樣,銷量迅速打開,就是太累人,天天不知道要走多少路,爬多少層樓,萬事開頭難,很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在平房區發報紙的時候,還有個小夥被狗給咬了,哭的一塌糊塗,想想也挺不容易。


    如此勞累了一個多月,算了下賬,六個網點,總計銷量6400多盒,130件左右(一件50盒),如果不計成本,淨賺100萬出頭,簡直跟搶錢沒什麽區別……


    看到這裏也許大家不信,賺錢這麽容易?可當時的年代就這樣,加上我們的起步高,手裏有錢好辦事,一般賣藥的人都是窩在大城市周邊的小縣城裏折騰,費用少,人工親力親為,自己發小報,就那整好了,一年百十多萬的人比比皆是。


    我們特三建有個十七歲的小夥子就運氣不錯,與人合夥在河北某地,賣的是跟我們差不多一樣壯陽藥,四個月時間,一人分了一百七十多萬。


    更何況我們待的還是潭州,全國數的上號的大城市,其實我們搞的並不算太紅火,我們動手那年,保健品行業已經開始沒落,要是早幾年出來,像我們這樣的搞法兒,一年搞幾千萬都有可能。


    但人發了財後,麻煩事兒也接踵而至,不斷有盯上我們,給我們出難題,工商,稅務,衛生等部門輪番轟炸,就連派出所也抄過我們的攤子,把人全部抓走,查暫住證,外來人口。


    喇嘛他們天天醉生夢死,應付這這些人。


    還有就是,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喇嘛的朋友,二狗的朋友,我的戰友,阿古拉的兄弟……熟人養了一大堆,我們也年輕,抹不開麵子拒絕,總是來者不拒,搞的人浮於事,光是幫我看倉庫搞配貨的人就有三個,每天沒什麽事幹,就是喝酒。


    到了七月份的時候,麗麗過來找我,想承包潭州周邊的一個小縣城,從我們這裏拿貨,先幹著。


    其實就是空手套白狼,先賒貨,等賺了錢再還。


    這事我跟喇嘛商量了下,最後以58元的價格,放給他們一個縣城的代理,麗麗帶著十箱子貨,樂嗬嗬的走了。


    還有齊家三兄弟,也舔著張臉過來,跟我們套近乎,我們沒搭理,但打聽了下井水鎮那邊的狀況,楊玉斌講,那邊人越來越多,差不多能有二十萬,情況很不好,亂的一塌糊塗,動不動幹仗,南方人跟北方人幹,河北人跟河南人幹……還是我們有眼光,支起了這麽大的攤子。


    但人多起來也有好處,那就是我閑了下來,到了晚間,也不再累的像條死狗,倒頭就睡,沒事能跟悅瑾聊聊天,說說從前的事情。


    她開始督促我練功,說我太沒用,整日沉浸在聲色犬馬中,哪裏還像個修道之人。


    我笑了,我算是修道之人嗎?壓根就沒想過。


    我跟她談過在劉發墓裏的經曆,奇怪的怪物,巨大的龍頭、水潭和金鼎,但她對此一無所知,說回去問問姐姐。


    我問他姐姐是誰?她朝我壞笑,並吐了吐舌頭。


    我明白了,感情是那條大蛇精!


    那妖精的滋味……還是不要再回想的好,既令人癡迷,又心悸,她的舌頭,竟然滑到我的喉嚨裏挑逗我……


    道家言: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都哪跟哪啊,這兩句話似乎不搭邊。


    真正改變我的是某日,我去藥店送貨,正好遇上一位顧客,來買治療風濕的藥酒。


    賣藥酒的是另外一夥人,也是我們歸綏老鄉,在藥店裏租了櫃台。


    那人是位五十多歲,也許上了六十的老大爺,一身的破衣爛衫,形象邋遢,近乎是在乞討,想以一百塊錢的價格買一瓶藥酒。


    當時我閑得蛋疼,就過去跟他胡扯了幾句,發現這老人很苦,沒兒沒女,還患有很嚴重的風濕病,一到冬天,發作起來特別難熬。


    他聽人說‘鹿龜酒’不錯,能治療風濕頑疾,就想盡辦法湊了一百塊錢,想買一瓶治病。


    但那酒的價格不便宜,賣藥的小姑娘說什麽也不賣給他,說是做不了主。


    老人磨了很久,最後落了眼淚,就差給我們下跪了,他很擔心會錯過治療的時機。當時是夏天,賣藥酒的這幫孫子亂吹,說治療風濕的最佳時節是夏季,治病要‘冬病夏治’,扯tm的淡!


    老人走後,藥店的工作人員對我們講,這老人很可憐,原本有個兒子但不爭氣,跟人打架殺了人,被判了死刑。老人為了幫兒子贖罪,傾家蕩產賠償人家,才得到諒解,保住了兒子的性命。可他兒子太不爭氣,服刑期間又再次殺人,最終難逃一死,便剩下老人孤苦一人,靠乞討、撿破爛為生,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天天睡在橋洞底下,勸我們便宜賣給他一瓶吧,挺可憐的一位老人。


    我當時沒說話,心情很不好的離開了藥店。


    賣給他又能如何?其實我們就是騙子,壯陽藥吃的時候興許還能管點用,但治療風濕的藥酒,純粹是騙人的玩意。世界上都解決不了醫學難題,頑疾,能讓出廠價才13塊錢藥酒治好?你當是蟻力神呢……


    從那一天開始,我反省著自己做的這些事,錢是賺到了,但良心呢?我一直都是個問心無愧的人,否則於心難安,當年離開部隊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不想再麵對那些蠅營狗苟的醜惡勾當。


    我告誡自己不要再這樣下去,人活的要開心,錢賺多少是個夠?既然不喜歡的事情,就不要再去做。


    就這樣,我振作精神,再一次鼓搗起了佟先生的留下的筆記,每天都起的很早,到附近的‘嶽麓山’公園裏晨練,練習丹功之法。


    由於離湖南大學很近,公園裏人文氛圍濃重,跟我有著共同愛好的人不在少數,一來二去,我結識下了從‘上海生命科學研究所’退休下來的楊雄老先生,老人對氣功的研究頗具造詣,與號稱撲滅過興安嶺大火的嚴新,‘中功’創世人******都有過交往。


    當時公園裏有很多人在練那東西(大家懂的),紅極一時,還拉著橫幅,搞的排場非常大。楊雄老先生就問我,這東西你信嗎?


    我告訴他不信,丹功之法源於道門方術,用與強身健體,可某人聲稱,自己是多大多大一尊佛,練了他的功夫不需要吃藥也能治病,這不是扯淡嗎,佛祖釋迦摩尼也沒說過這樣的話……


    楊老先生聞言哈哈大笑,直說我鬼道,不為聲色所迷。


    但他有些驢脾氣,總愛跟這些人較真,喜歡用自己的科學知識,駁斥這些執迷不悟的愚夫,還總和這些人幹嘴仗。


    我就勸它還是不要吵的好,因為這些人的勢力太大,得罪不起,按道家的說法講,這些人已經形成氣候,有了自己勢,很大的勢,一般人可得罪不起他們。


    不過‘人在做,天在看’,過猶不及,某些勢頭如果太大,就會與時下的趨勢形成衝突,遭來天譴。


    我跟楊先生講,這些人早晚挨收拾,您跟他們吵什麽意思。楊先生還不信,我說不信,那咱們就等著瞧。


    道家提倡避事清修,難道是吃飽了沒事幹嗎?


    楊先生雖然對丹功頗有研究,但對道門禮法了解不多,甚至都不清楚,何為‘道德’。


    而道門修行,講求‘達者為師’,既然他不清楚,秉承著我的一貫原則,閑著也是閑著,便跟他說道一翻,何為‘道德’。


    ‘道’萬物演變的法則,是趨勢,自然而然的必然規律。而‘德’,指的是為人處世,對待自然法則的態度,明知不可為而為知,便是失德。


    道家的道德,絕不是儒家的道德,說到這裏,我猛然間想到那日做的夢,那個奇怪的古裝女子,曾說過那些清朝人,愚蠢,失德。


    我疑問,自己做的真是夢嗎?它有沒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於是我問楊先生,清朝那會兒,跟外國人打過幾次仗?


    他說那可就多了,並詢問我,問這些做什麽?


    我便拐彎抹角的講述起了當日的夢境,楊先生聞言,倍感稀奇的道:“你說的,好像是火燒圓明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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