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勃·奧格登的這段記憶,無疑包含著巨大的信息量。


    但伏地魔居然是混血這一顆重磅炸彈,讓雷古勒斯足足啞口無言了好幾分鍾,才勉強將複雜的心情平靜下來。


    二十多年前,當布萊克家族決定支持伏地魔的事業的時候,大家或多或少都猜測過,伏地魔的顯赫身世,以及他與薩拉查·斯萊特林之間緊密的關係。


    巫師界中,所有人都知道薩拉查·斯萊特林對於血統的執念,所以,根本就沒有人考慮過作為繼承人的伏地魔並非純血的可能性。


    “這麽說來,黑魔王的斯萊特林血脈,繼承自於他的母親……”雷古勒斯擦掉了額頭的汗珠,澀聲說道,“就是馬沃羅的那個女兒……叫梅洛普的?”


    “沒錯,我們剛才看到的,就是伏地魔的親戚們:他的外祖父、舅舅和父母。”鄧布利多似乎對雷古勒斯的反應並不驚訝,用理所應當的語氣說,“對於岡特家族的曆史,你想必是了解的。他們淪落到這個下場,也著實可悲。”


    雷古勒斯瞥了一眼牆上的畫像,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正將臉孔埋在胳膊裏麵,悶頭裝睡,假裝聽不見他們的談話。


    雖然雷古勒斯對於岡特家族的了解僅限於記載,但剛才記憶中的馬沃羅·岡特和莫芬·岡特的表現,隻能說印證了傳記中的描述。


    岡特家族非常古老,以不安分、暴力和講究奢華排場著稱,由於為了維持血統的純正,他們保持著近親結婚的習慣,使得性格中的缺點不斷被放大。


    在記憶中看到的馬沃羅和莫芬,簡直高傲自負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卻又窮困潦倒到連個像樣的房子都住不上,隻能每天對著自己的兩件傳家寶做白日夢,幻想著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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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梅洛普·岡特,則是另一個極端:在馬沃羅和莫芬的壓製下,戰戰兢兢地生活,甚至連個像樣的魔法都放不出來,對家族的顯赫祖先與高貴血脈並沒放在心上,反而一門心思癡迷著麻瓜湯姆·裏德爾。


    “後麵的事情呢?”雷古勒斯忽然問道,剛才鄧布利多給他看的記憶顯然並不完整。


    “我們已經看到了所有有價值的細節,至於後麵……奧格登跑回了魔法部,在馬沃羅弄死梅洛普之前,帶著增援趕回了岡特家。馬沃羅和莫芬並沒打算乖乖投降,他們負隅頑抗,打傷了好幾個傲羅,但最終還是被製服了。”鄧布利多平淡地講述著,“馬沃羅被判在阿茲卡班服刑六個月,而莫芬因為有前科,被判刑三年……梅洛普沒有參與戰鬥,傲羅們隻抓走了他的父親和兄弟。”


    “沒有了父親壓製和哥哥搗亂,梅洛普就可以開展她的追求計劃了。”雷古勒斯沉吟道,“作為一個女巫,她有的是辦法讓可憐的老湯姆對她一見鍾情……”


    “鄉紳的兒子湯姆拋棄了年輕美麗的未婚妻,和流浪漢的女兒梅洛普一起私奔,這一件離奇動人的愛情故事,成為了小漢格頓村當時的一件大醜聞,”鄧布利多說道,“等馬沃羅從阿茲卡班被放出來,回到家裏的時候,隻看到了女兒留給他的訣別信,上麵寫著她所幹下的事情。”


    “可悲。”雷古勒斯硬邦邦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指馬沃羅還是梅洛普。


    “這個事件中,可悲的人不止一個。比如脾氣不太好的老馬沃羅,據我後麵調查得到的情況來看,他在那之後很快就死掉了,也許是女兒離家出走讓他太過震驚……”鄧布利多遺憾地說,“阿茲卡班的環境太過惡劣,而他確實也不年輕了,六個月足夠搞垮他的身體了。”


    “也許是他根本不會自己做飯。”雷古勒斯揣測道。


    “也有可能……反正在馬沃羅死掉一段時間之後,老湯姆·裏德爾忽然也跑回了小漢格頓他們祖輩居住的大宅子中,卻並沒帶著他的妻子。”鄧布利多繼續講述著故事,“一段新的傳言,在村中流傳起來,說老湯姆·裏德爾一口咬定,自己被‘欺騙’和‘蒙蔽’了。”


    “他當然不可能說自己中了魔法。”雷古勒斯說道,“沒人會相信這麽離譜的事兒,隻會把他看做瘋子。隻是可惜了他原本的未婚妻……叫什麽塞西莉婭的?我得承認,她長得比梅洛普漂亮多了。”


    “村民們都認為,老湯姆手腳不幹淨,偷吃的時候被梅洛普抓住了把柄,騙他說要為他生孩子了,才逼得老湯姆娶了他……”鄧布利多古怪地笑了一下,說道,“這怪不得別人,裏德爾家在小漢格頓的風評一直都不怎麽樣,但很長一段時間裏,很讓大家困惑的一點就是老湯姆的品味問題。”


    “這點他們倒是沒猜錯,梅洛普確實生了老湯姆·裏德爾的孩子……”雷古勒斯拉了張椅子坐下,輕聲說道,“不過我猜,老湯姆肯定不會給她贍養費的。”


    “這就是梅洛普的可悲之處了,她或許認為,自己深愛著‘丈夫’,這一切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而用魔法控製著對方則不是長久之計……不管是奪魂咒還是迷情劑,她最終停止了自己的手段,期望‘丈夫’能夠回應她的感情,或者……為了還沒出世的孩子,留在她身邊。”鄧布利多的語氣中帶著些感慨與惋惜。


    “我倒覺得她沒什麽可憐的,這種做法不就是綁架和迷……”雷古勒斯努力尋找著合適的用詞,“總之……你懂我意思,不能在自己頭上蓋一個寫著‘這都是因為愛’的帽子,就為所欲為。


    “我同意……但是愛情使人盲目,這點是不能否認的……”老校長無力地歎息著。


    看著鄧布利多的表情,雷古勒斯明智地選擇,不再繼續就這件事情和鄧布利多爭辯下去了。


    “我們剛才說到贍養費的問題,根據卡拉克塔庫斯·博克提供的證據來看,被老湯姆拋棄之後,梅洛普在倫敦流浪了一段時間……”


    鄧布利多用魔杖戳了戳冥想盆,盆中浮現出一個毛發濃密的小老頭兒的身影。


    “……當時的情況很特殊,是很多年前的聖誕節前了,那個年輕的女巫說她急著用錢,她衣衫襤褸、麵容憔悴還懷著身孕,她說那個掛墜盒是斯萊特林的,我天天都能聽到這樣的鬼話……但當我看到斯萊特林的標記之後,用了幾個咒語就弄清了真相,這東西簡直價值連城……我用十個加隆打發走了那個女人,這是我們最劃算的一筆買賣!”


    “從赫普茲巴和博克的話中,我能預料到這個掛墜盒沒賣多少錢……可是十個加隆,未免太過分了一點。”雷古勒斯半是憐憫半是不平地說道。


    鄧布利多將冥想盆推到一旁,說話的語氣仿佛是在念悼詞:“不管怎麽說,愛情幻滅的痛苦摧毀了梅洛普的一切,貧病交加的她孤身一人,帶著身孕到處流浪,還不得不賤賣掉自己身上唯一之前的東西,代表著姓氏榮光的傳家寶,當然,她或許更希望自己能姓裏德爾……終於在一個寒冷的除夕之夜,她倒在了一家孤兒院門口,並生下了小湯姆·裏德爾……”


    雷古勒斯已經將信息消化得差不多,聽到伏地魔出聲的細節時,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有變化了。


    “……在小湯姆降生後一小時,她就死了,甚至沒有用魔法拯救自己的生命。”


    鄧布利多說完之後,屋內一片沉默,隻有壁爐中木柴偶爾發出劈啪輕響。


    “校長先生。”


    “嗯?”


    “我覺得,你如果轉行做八卦記者的話,這個女人恐怕用不了幾天就會失業了。”雷古勒斯指著兀自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麗塔·斯基特,由衷地評價道,“你都是從哪兒搞到這些陳年舊聞的?不要用什麽認識的人多這種借口來搪塞我。”


    “這個倒不是我刻意去調查的。”鄧布利多笑了起來,“因為湯姆的入學通知書,碰巧是我親自送的,這些故事則是他幼年生活的孤兒院總管告訴我的。如果你想親眼看看的話,我這兒倒是還留著當年的記憶……”


    老校長起身,指著玻璃櫃中的幾個水晶瓶,繼續說道:“你會驚喜地發現,它們不僅細節生動,而且準確無誤……”


    “還是算了,我並不想知道類似於‘黑魔王幼年生活的一百個細節’這樣的東西,這沒什麽有趣的。”雷古勒斯拒絕了鄧布利多的提議,“不過我大概能理解,為什麽他反而會仇視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師了。”


    “說來聽聽?”


    “不管岡特家族如何沒落,他們的確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這點毋庸置疑,這樣的身世在巫師世界中無疑是顯赫的,黑魔王當然不能忍受這種‘高貴’的血脈被麻瓜血統給‘玷汙’。”雷古勒斯站起身,在曆任校長的畫像下麵踱來踱去,“所以他才會用這樣的借口來給自己召集支持者。”


    “沒錯。”


    “但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你早就知道這些,卻一直沒有把它曝光出去?”雷古勒斯忽然停下腳步,盯著鄧布利多,眼睛一眨不眨,“如果當時人們就知道黑魔王是混血,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會考慮是否要繼續支持他。”


    “我確實曾經考慮過這麽做。”鄧布利多平靜地回答,似乎早就預料到雷古勒斯會有此一問,“但是我不想讓伏地魔知道,我對他的過去竟然如此了解。對於我來說,最可怕的敵人,始終是伏地魔本人,而不是他的那些支持者……”


    “我相信絕大多數人,是因為跟著他有利可圖,而不是真的因為他的高貴血脈。如果伏地魔真的能讓純血巫師站在塔頂,那麽,至少像盧修斯·馬爾福這樣的人,是不會在乎他的血統的。至於另一批人……”


    “貝拉那樣的人,和她們說了這個也沒用。”雷古勒斯很快轉過了彎,自嘲地笑了笑,“隻有我這樣的白癡,才會把他的出身當成很重要的事情。”


    “正是這樣。”鄧布利多拍了一下手,似乎為兩人達成共識而高興,然後趕忙補充道,“不要誤會,我隻針對你的前半句話。”


    “沒關係……”雷古勒斯無奈地重新坐回了椅子。


    “總之,我們已經知道了伏地魔的出身,這或許能幫我們推斷出一些他的行為方式。”鄧布利多說道,“回到我們今天的話題,老馬沃羅對他的傳家寶看得和他的兒子一樣重要,因為這代表了斯萊特林和佩弗利爾的血脈傳承,比他的女兒重要得多。我假設在這一點上,伏地魔的想法和他的外祖父不謀而合……”


    “你的意思是,那個戒指,也有可能被做成了魂器……”雷古勒斯自言自語道,“沒錯,黑魔王一直戴著它,無論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記憶裏,還是掛墜盒裏那個靈魂碎片的記憶中。”


    “確實如此,因為我有幸得到了一段很有價值的記憶,來自於莫芬·岡特的。”鄧布利多又拿出一個水晶瓶,將裏麵的記憶倒進了冥想盆中,“在上一次記憶發生的十六年後,伏地魔決定回到小漢格頓,去拜訪一下他尚在人世的親戚們。”


    這次,雷古勒斯沒有拒絕鄧布利多的邀請,兩人又栽進了冥想盆中,回到了岡特家。


    這裏比上一次他們來的時候還要髒亂得多,到處都是蜘蛛網和汙漬,桌上的食物已經發黴,鐵鍋鏽得不成樣子。


    已經不像人樣的莫芬·岡特癱在一張扶手椅上,亂糟糟的頭發和胡子蓋住了他的臉,腳底下是一大堆空酒瓶。


    一陣重重的敲門聲響起,莫芬抄起了自己的魔杖和匕首,踉踉蹌蹌地爬起來,與推門而入的少年湯姆·裏德爾對峙著。


    雷古勒斯注意到,曾經戴在馬沃羅手上的戒指,此時正戴在莫芬的手上。


    麵對凶神惡煞,手持武器的莫芬,伏地魔令人欽佩地全程保持著冷靜和無所畏懼,比上次的魔法部官員鮑勃·奧格登的表現要遊刃有餘得多。


    兩人用蛇佬腔展開了對話,莫芬表示伏地魔的長相酷似老湯姆·裏德爾,以及老裏德爾已經跑回了小漢格頓這一情況。


    最後,在莫芬憤怒地說出梅洛普拿走了斯萊特林的掛墜盒這件事後,記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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