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開開心心地和他們做生意,連商號被安插了間諜都不知道!你就這麽相信赫連清風的承諾?事實果真如此嗎?”賀齊舟憤然說道。</p>


    “有間諜的確是我的疏忽,但防守還是得靠實力,我連一刻都沒鬆懈過。年輕時,我想成為武功天下第一,發現無望後,就想著讓張家成為天下第一家族,萬事皆以是否有利家族來衡量,在楊征這件事上,的確是我做錯了!</p>


    那時楊征已經沒了兵權,朝中也沒有任何一個家族來支撐他,以他一人之力顯然無法力挽狂瀾,如果用他的性命去換取一座重要的關口、去換取朝政的穩定、去換取我張家的長治久安,絕對是利大於弊的交易!這就是我當時的想法,所以幾經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朋友的請求。</p>


    楊征的武功的確卓絕,那些先行出手之人眼見就要不支,既然作了承諾,我還是忍不住出手了,而赫連清風趁著楊征應對我出招之時,發起偷襲,用一柄絕世短劍刺破楊征的護甲,楊征在使出絕命一招前,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改變了刺殺他的想法……”</p>


    “他說了什麽?”賀齊舟與陸寶根同時問道。</p>


    張興初道:“他說:‘我不怪你,記得守土安民,快退!’然後就使出了那記驚世駭俗的劍招!赫連清風的武功也是非同小可,聽到楊征對我的警示後,急忙後退,除了我們兩個外,其他圍在楊征周圍的人就遭了殃。</p>


    待一招劍畢,受了點輕傷的赫連清風想召喚其他人再攻,卻見我攔在他們進攻的路上,又見你陸寶根趕來,便匆匆撤退了,而我們這邊的人,見我一走,也就都散了。楊征的那份胸襟令我自歎不如,他的死其實一直是我這些年來埋在心底最深處的一根刺……”</p>


    賀齊舟道:“照你這麽一說,我已經知道北周逃回去的是赫連清風、赤焰和烏石,而齊國這裏除了你之外,有一人被師父殺了,還有兩人是誰?”</p>


    “一個是我在朝中的朋友,另一人是湧泉境,究竟是誰我真不知道,那些刺客也不是我朋友招來的,我到之時,已經發現有十幾人埋伏在周圍,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一個代號為‘月隱’組織裏的人,他們背後的首腦應該就是與赫連清風勾結的那個所謂‘大將軍’。”張興初道。</p>


    “為何不肯告知你朋友的姓名?萬一你判斷錯誤呢?如果皇位被篡,引來外敵,你們張家就討得去好?”賀齊舟怒道。</p>


    “對於楊家而言,不,對於齊國而言,我已經是個罪人了,放心吧,我會給世人一個交待,我也早就想著這一天了,隻是一直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但我不想再成為背叛朋友的小人,我能保證的是,他絕不是‘大將軍’!你們還是盡快回京去報信吧。”張興初道。</p>


    陸寶根對著張興初誠懇地說道:“說實話,那次如果不是因為有你,我和師弟可能都無法活著回來……”</p>


    “快走吧,我清楚自己犯下的錯,謝謝你們今天過來,算是替我拔去了插在心頭的利刺。顏伯!送客!”張興初麵帶悲愴地說道。</p>


    “我雖然還有點恨,但我不怪您,也不要您什麽交待了。”臨行前賀齊舟又說了一句。</p>


    “小雪沒看錯你,可別負了她。”張興初擺手讓兩人快走。</p>


    “老爺,到底怎麽了?”送客回來的顏伯見張興初正在寫信,有些擔心地說道。</p>


    張興初頭也不抬,對顏伯道:“叫那兩個老的過來,我有件事要對他們說。”</p>


    “老爺?”顏伯有些擔心。</p>


    “去吧,也是時候放下這副擔子了。”</p>


    “哦。”</p>


    ……</p>


    許暮翻過一座低矮的山崗,發現胯下的天駒越跑越慢,再催它隻是要了它的命而已,在剛剛跑上崗頂後,發現數十騎追兵已經離自己不過數裏之遙了,那些人都是一人兩騎,自己如果再沿官道前行,不出十裏就會被追上,而自己發現追兵的同時,很可能也被那些追兵發現了。</p>


    許暮一咬牙,下了山崗,直接往西方的密林中跑去,繞路還有可能進京,而被抓住,什麽希望都沒有了!穿林而過後,地形更加起伏,已是進入一片山地,許暮夜宿山林,第二日沿山麓再次折向南方,隻是經過一個村莊時,遠遠地看到有官兵在村內活動,便易容成臉上有大塊胎記的女子麵貌,徒步進村一看,隻見許暮與那匹天駒的畫像已經在村內到處張貼。</p>


    許暮並不想丟下向烏爾娜借的那匹馬,隻能往深山走去,總算在兩天後找到一家獵戶,將馬匹寄存於獵戶家中,又出銀子向他們買了匹馬,然後問清路徑,決定在洛陽以西六十裏的地方渡河,雖然要多走幾天路,但碰上高手和大隊人馬的可能極小,反而更有利於送達消息。</p>


    定北二年,十月二十八日,許暮雪趕到獵戶所說的渡口,發現有數百名官軍把守,許暮雪以省親為借口,棄馬渡過黃河後,向一同渡河的一個商隊強行購買了兩匹馬,然後沒命地向京城跑去!</p>


    一同跑向京城的還有賀齊舟與陸寶根,陸寶根畢竟年歲不小了,連日奔波讓其疲態盡顯,賀齊舟隻能稍稍放慢速度,於十月二十九日趕至京城。入城之後,兩人發覺城中的氣氛明顯不對了,各個城門都有重兵把守,幾處主要的街道上到處是錦衣衛、武察司的人,別說進皇宮麵聖了,連皇城都進不了!</p>


    賀齊舟稍稍放心,以為皇帝知道許暮傳遞的消息,有所防備,便先去武備館打探一下情況。林川等人見賀齊舟回來,自是欣喜萬分,奔走轉告之後,那所小院一下子又擠進了二十幾人。賀齊舟急於知道城中目前的情況,先不理會眾人的問候,反而問起為何進不了皇城。</p>


    劉駿之的消息最為靈通,壓低嗓門輕聲說道:“官府對外公布的說法是城裏有北周的諜子作亂,現在正在滿城搜捕,但其實是北周正準備大舉進犯,皇上本就病重,聽到這個消息後一下子就倒了下去,陳黨和太子現在鬥得厲害,滿朝人心浮動,所以才會是如此一個局麵。”</p>


    “照理說北周出兵是早晚的事,為何皇帝聽到消息後會是這樣的反應?”賀齊舟不相信一生戎馬的薑琮如此軟弱。</p>


    </p>


    “你還不知道嗎?東周大將林虎已經歸降北周,赫連清風封他為新的渤海王,將來的封地還包括幽州,甚至還封他當天龍教教主!東周京師白城已破,聽說赫連晨霧隻帶了少數人向北逃竄,現在北周十萬鐵騎隨時都有可能南下!”劉駿之說道。</p>


    “朝中有人和北周勾結,近期就會有所行動,想要篡奪皇位,我得盡快進京麵聖,劉駿之,你有什麽辦法嗎?”賀齊舟知道事態嚴重,急切問道。</p>


    “我可以想辦法帶你進皇城,但現在皇宮已經不讓進了,就算是樞密使與內閣首輔也不準召見宮外之人。”劉駿之道。</p>


    “先進了皇城再說,我找元清去想想辦法。”一旁的陸寶根說道。</p>


    兩人不作停留,由劉駿之帶入皇城,本想先找劉晏的,但家中之人說劉晏一直待在宮中,已經兩日未回,陸寶根隻能帶著賀齊舟去了位於皇城東北角的天都觀,看門的道士認識換上道袍的陸寶根,將兩人帶入觀中。</p>


    國師元清正在替薑琮祈福作法,陸寶根不由分說闖入三十六名道士圍坐的祭壇,站到正中間香案後的元清身邊,裝模作樣地舞袖念經,像是在陪其一起作法。</p>


    “別搗亂,有什麽事快說?”元清一邊舞劍,一邊頭疼地說道。</p>


    “意思意思就行了,我要立即進宮麵聖,你有沒有辦法?”陸寶根低聲問道。</p>


    “皇帝不在宮中,在九州池,現在誰也不見,能不能見到得碰運氣了。”元清道。</p>


    “那還等什麽?收攤,帶我們過去。”陸寶根停止舞動,收掌合什。</p>


    “服了你了!”元清無奈提前收式,清喝一聲道:“天靈靈,地靈靈,三清老祖顯神明!”</p>


    “仙師辛苦了,有神明相佑,陛下定可安然無恙。”一名在旁觀摩的太監適時迎上,向元清道謝。</p>


    “我與元寶師兄想再去瞧瞧陛下龍顏,煩請唐公公通傳一下。”元清對那太監說道。</p>


    “那兩位隨我一同前去吧,看看陛下現在是否願意召見仙人。”太監說道。</p>


    兩輛馬車直奔皇家園林九洲池,元寶、元清與賀齊舟同乘一輛,元清聽賀齊舟說有巨逆欲趁皇帝病重篡位,一下子也信了八九分,這些日子,陳妃、蕭妃想方設法往皇帝的寢宮跑,一個月前還情同手足的兩家人家,此時離反目成仇也就一線之隔;</p>


    而太子與陳黨在朝堂上的爭鬥更是激烈,互相參掉了不少實權官員;</p>


    錦衣衛也動作頻頻,幾天內以已經抓了數十名文武官員,三大家和太子方麵的人都有。</p>


    皇帝不堪其擾,一個人躲到九洲池養病,幾乎什麽人都不見,唯一的動作就是命誠王助太子輔國理政,雖然多了一人參政,但兩人往往意見相左,積壓下來的奏章反倒是越來越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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