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幽自塞北歸來後一直未回丞相府,於是從郊外回來後她先回了煙波樓,換下了女裝,做好一切準備然後才一個人緩步回了丞相府。


    剛進府她就遇到了眾人簇擁下的蘭淑君,這是她回來後第一次見到她,她明顯憔悴了許多,雖然穿著大紅色的鳳銜寶相蜀繡絹衫,塗了厚重的妝容,依舊難掩疲憊之色。她由丫鬟攙扶著,卻幾乎是將整個人都靠在了丫鬟身上。雖然子幽是庶子,不是蘭淑君的親子,但因為蘭淑君性情溫婉,盡管子幽不是自己親生,也還是對她照顧有加,於是子幽連忙走上前去攙住她,擔心地詢問:“娘你怎麽了?”


    蘭淑君見是子幽,緊緊抓住了子幽的手,她的眼中皆是血絲:“幽兒,你終於回來了。”她顫聲道,激動地差點摔倒。


    子幽見狀馬上點頭應道:“是的,娘我回來了。因為回來還有一些事未處理,所以現在才趕回家中。”


    蘭淑君一邊點頭一邊帶著哭音,她很著急地拉著子幽問:“聽說承兒掉下懸崖,蹤跡全無,是真的嗎!”


    子幽愣了一下,原來蘭淑君如此憔悴是因為蘭承,也對,蘭承不僅是她從小帶大的侄兒,感情深厚,更是蘭氏下任家主,被寄予厚望,此次蘭承生死不明除了自己當日上朝時向皇帝陳述,便不再回過丞相府解釋,因此蘭氏眾人對此消息仍是半信半疑,沒有將具體情況了解清楚。思及此,子幽看著蘭淑君,緩緩地點了點頭回道:“蘭將軍確實受重傷墜入崖下,生死不知。”


    蘭淑君聞言,原本黯淡的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她的身體不禁搖晃了一下,她呆呆地盯著子幽,眼淚又流了下來:“竟是真的。竟是真的。”她喃喃,然後漸漸鬆開了緊抓住子幽的手,踉踉蹌蹌地往自己房內走去,一路上她多次差點跌倒,將丫鬟嚇得急忙扶住她。


    而子幽隻是站在原地,慢慢看著蘭淑君的悲傷的背影,她有點同情蘭淑君,恐怕蘭氏族中最富有感情的女子就是她了吧,聽聞蘭承的噩耗,隻有她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看待的,而不是像蘭隆等人一樣隻覺得蘭氏少了重要的奪權助力,也許她根本不像蘭氏人,但正是她這樣的純粹善良,才最後讓自己的父親宋仲名選了她吧。她深深歎了一口氣,低下頭來看著自己此刻白皙幹淨的手,其實自己的手永遠也洗不幹淨了,為了慕容昊,她做了多少殺人之事,以後,她這雙手還將為了他染上多少鮮血呢。她在心裏暗自問道。


    ……


    聽聞子幽回府,蘭隆馬上就秘密來到了右丞相府。他似乎也被這次的蘭承之事打擊甚大,頭發又白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用犀利的眼光仔細在子幽的臉上想尋找哪怕一絲的破綻,他根本沒辦法,也不願意接受蘭承已經出事的消息,他不停地問子幽:“你真確定蘭承已死?”說完,一直在房內焦慮地來回走動。


    子幽坐在椅子上,手緊握著茶杯,一臉慚愧自責之色,她麵對蘭隆的逼問,沉聲悲痛道:“丞相,子幽愧對您,當日我遵照蘭將軍的指示駐守涼州城,得到蘭將軍帶兵追入涼山山脈的消息,已經覺得不妥,但是沒有將軍的指令,我萬萬不能離開涼州城,擾了將軍大計。可是哪料到幾日後,竟得到將軍在山內遇襲墜入崖底的噩耗,於是子幽立馬親自帶人進入崖底尋找,但除了將軍的帶血的盔甲外,將軍卻無絲毫蹤跡可尋。”


    蘭隆連忙追問:“遇襲之事,何人所為?是誰竟敢暗算我蘭氏人!”他激動地轉過身來,逼近子幽。


    子幽一臉驚懼之色,強裝鎮定地回視蘭隆道:“子幽在崖頂發現西戎兵蹤跡,子幽…子幽認為,定是西戎王所為!蘭將軍威武神勇,將西戎王逼入絕境,於是西戎王利用涼山地利,引將軍進山,趁機殺死了將軍!”


    蘭隆見她的反應沉默了下來,隻是憤恨地咬牙切齒,然後突然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此時他陰冷的臉上已皆是殺意,渾濁的眸中閃過一絲狠色,他緩步走到窗前,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敢阻我蘭氏大業,雖遠必誅!”說完,他突然轉身看著渾身顫抖的子幽,陰森地笑了一聲:“承兒既死,我要加快速度,慕容昊,西戎王,你們既然逼我,我就要你們一個個成為我蘭氏江山的祭品!”


    子幽呆呆地看著蘭隆,被他眼中寒意所震,竟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口。


    蘭隆陰沉地看了子幽一會,讓子幽都誤以為他發現了什麽,但他後來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甩袖,憤恨不甘地離去了。


    子幽原本被嚇得渾身顫抖,但在蘭隆走後她臉上的驚懼之色漸漸褪去,她仍蓄滿眼淚的悲痛驚恐的眼中此刻已無一點害怕,她看著蘭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轉角,然後慢慢站了起來,走到碎掉的杯子邊蹲了下來,她看著那些美麗碎片,微勾唇角,輕聲笑道:“蘭氏麽?”


    一個朝代即將過去,另一個盛世即將到來。一場激烈的風暴已經快要降臨陳國,而如今的一切,子幽知道其實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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