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山的目光凝結在葉想兩片色澤溫潤的嘴唇上,沾著白色奶油的舌尖掃過下唇的唇溝,輕巧地打了個圈,再含進嘴裏。


    不需要透視,仿佛能看到又酸又甜的奶油在他的口腔裏慢慢融化。


    她的舌頭不由自主地,悄悄地,跟著動了動。


    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尤其是他故意放緩了動作,整個過程都能盡收眼底。原本空白的大腦瞬間讓荒謬的念頭占領:咖啡奶油,他嘴巴裏的滋味一定好極了……


    這個少年,或者說男人。他的呼吸充盈著香甜的氣息,隔著一個茶杯蛋糕的距離,她有些目眩神迷。


    好想嚐一嚐他的味道。


    要不要嚐一嚐他的味道?


    周小山的手腕支撐在椅子的邊緣,肩膀用力一抬,臉也微微地上揚。此情此景過於熟悉,她停在葉想的嘴邊,臉色遽然大變。


    “葉想!你又幹了什麽!”


    她一下子從這可怕的美色中驚醒,“你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用這種給人洗腦的手段?”


    “我沒有。”


    葉想眼底清澈,分外坦蕩,“在猜忌我之前,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個世界沒有妖魔鬼怪,妖化的隻有人心。”


    “……”


    周小山頓時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再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隱隱含著威脅,仿佛在暗示,你敢不敢把之前的話繼續說完。


    為什麽不敢?


    她好笑地說:“你太幼稚了葉想。”


    有的事,不是不說,就可以當做沒有的。誰都不必為周小雨的的怨恨買單,但即使他們之間再自然,也不能若無其事地轉身就走到一起。況且,他們這樣根本就不自然!不自然好——嗎!


    正常的兩個人交往,難道不該像李泊然(啊呸,為什麽又要拿他做例子)那樣,1先相處一段時間,觀察人品,2找個契機告白,3雙方達成共識之後,4最後再確立關係嗎?


    跳過123真的沒問題?


    如果葉想堅持這樣,那她隻能引用一句話了。她這個人,比較慢熱。而且不喜歡趕鴨子上架的模式。


    人生難得矯情一回,周小山說:“你就給我點時間想想吧。”


    沒想到自己有被吐槽幼稚的一天,葉想手裏的咖啡杯捏得變了形,塑料邊緣深深地凹陷下去。


    “你要想多久?一天?一周?還是一個月?”他漫不經心地挪開了眼。


    她一點也不讓步地說:“不知道。但我會對自己的決定負責的。”


    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周小山不等葉想說什麽,就去櫃台結賬。


    誰知收銀的妹子笑嘻嘻地說:“你男朋友已經付過錢了哦。”


    “……”


    想要澄清,葉想卻拽著她的胳膊,說:“走吧。”


    兩人走到停車的地點去取車。


    周小山剛打開副駕的門,葉想就接了一個電話。


    他的眉頭由舒變緊,眸色也逐漸地下沉,不用想也知道沒好事發生。把手機放回口袋裏,他說:“實驗室出了一點問題,我得過去一趟。”


    她急忙說:“那你趕緊去吧。我坐地鐵回家。”


    “不用,我先送你回去。”


    這個地方離葉想工作的地方和他家都不算遠,但直覺告訴她,實驗室的情況挺緊急的。“不如這樣,我和你一起去。你忙你的,我等著就是。”


    說實在的,她對葉想的工作太好奇了。


    她很想知道傳說中的第三研究所是什麽樣的,是不是和“安全部”三個字一樣充滿了神秘感。想要盡快了解一個人,觀察他的工作環境不失為一個值得提倡的好辦法。


    葉想沒有說不,算是默許。也不知道看沒看穿她的心思。


    研究所不大,臨著著名的醫科大學,看起來也就是個醫學院的樣子。可要進去,就不那麽容易了。


    先得登記表格,掃描身份證,然後在攝像區采樣。若不是葉想麵露不快,身著軍裝的門衛還想再盤問周小山幾句。


    她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想到戒備這麽嚴格,要是實在不方便,我就在外麵等你好了。”


    不等葉想訓人,張翰就從後麵冒出頭來了:“主任你來得正好,好幾個東西等著你簽呢!小徐啊,你差不多就得了,這位小姐現在和我們葉主任住在一塊,懷疑她不就等於懷疑咱監守自盜嗎?”


    那位叫小徐的警衛員驚訝地看了周小山一眼,隨後朝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算是放行。


    張翰說:“行了快進來。我們平時不這樣的,要不是實驗室剛剛失竊,也不會查的這麽嚴。”


    “實驗室失竊?”


    “嗯,是啊。有個保險櫃裏的檔案讓人動過了,不知道少了什麽東西,這不正讓主任親自來看麽。”


    “這……不要緊吧?要不我還是先回去?”


    想起《心動ol》的源代碼外泄帶來的惡果,周小山對盜取他人勞動成果的行為深惡痛絕,說什麽也不能給葉想添亂啊。


    豈料葉想說:“有什麽關係,反正每個月都要被盜一回。你不是懷疑我的身份嗎?睜大眼睛看清楚!”


    “……”


    她能說她一進來就在牆壁上的光榮欄還是什麽欄的地方窺到了他的照片?


    在一堆不忍直視的證件照中,葉主任的那張絕對屬於洗眼球那一類。


    隻是——


    “葉想,教授、主任醫師、醫學博士、理學博士、外科主任、心胸外科專家、中華醫學會常委、北京生物醫學工程學會細胞淨化組主任委員……”


    長長的一串頭銜,越到後麵就越抽象,用眼花繚亂來形容也不為過。


    這種臉蛋,這種履曆,放到小說裏當男主角絕壁要被讀者噴死!蘇到一點代入感都沒有的東西到底誰要看啊!


    周小山真的好想知道,他會不會八國語言,喜不喜歡高爾夫和擊劍,有沒有私人飛機……


    葉想沒注意到她古怪的表情,把她丟到辦公室就和張翰離開了。


    周小山膜拜了一番他書架上的各類外文雜誌,不住地叨念著:“活的,活的科學家啊。”


    然後她就掏出手機開始發微博。


    “不敢相信!我遇到了一個外表看起來隻有二十歲的外科主任,他不但是主任醫師,還是教授、心外專家、中華醫學會常委……求鑒定!”


    不到一分鍾,就有粉絲回複說:“這是你繪本裏的新男主嗎?雖然一直都很喜歡你的風格,但是不得不說,這個有點雷-___-”


    “不,是非常雷!”


    “希望你能畫一點貼近生活的東西。自從你進了遊戲公司,畫風就變得華而不實了。”


    “什麽jb玩意!學醫的表示不能接受這種腦殘設定,已取關!”


    “……”


    看吧,大家都不能接受,她不是一個人!


    以免更多的人出來質疑她的智商,周小山立刻刪除了這條微博。


    “哎喲,這不是葉主任的家屬嗎?他怎麽把你一個人晾在這裏了?”


    她抬頭,看到一個笑容嫵媚的女醫生,端著水杯朝款款地向這邊走來,“你好啊,我是這裏的內科醫生,莫菲。”


    “你好。”


    莫菲笑了笑,把水遞到了她手裏,和她並排坐到了沙發上。這一舉動異常和諧,有著常人沒有的親和力。隻是接下來的話就不那麽動聽了。


    “張翰和我說起過你。葉想當了這麽多年老處男,居然有心甘情願出嫁的一天,我實在是有點佩服你。”


    老處男……


    沒說反?


    不是指桑罵槐諷刺她?


    周小山暗暗地翻了個白眼,不厭其煩地解釋:“莫醫生,別說笑了,我和他才認識一個月不到,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轉念一想,她多了個心眼,“莫醫生和他很熟嗎?”


    “那要看是哪方麵了,畢竟我和他隻是同事。就算認識了十幾年,不該知道的也不能知道啊。你說是不是?”莫菲詭秘一笑,“很多護士偷偷向我打聽他的年齡和家庭背景,我都說——都說不知道。”


    周小山麵無表情道:“你是葉想派來調戲我的吧。”


    “哈哈哈,你想打聽什麽?”


    這麽爽朗倒讓她有些意外了。莫菲是個說話很有技巧的人,有的問題是不會正麵回答的,隻說她來這裏工作的時候,葉想就已經有自己的實驗室了,他的天才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追趕。


    “不要看他終日隻和實驗報告打交道,實際上可是很受歡迎的,總是會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各色美女。雖然,大部分是想利用他竊取國家機密的間諜。”


    周小山感歎:“你們涉密這麽嚴重!”


    “總有一些瘋子覺得我們是在研究生化武器。其實隻是治病的藥和材料罷了。最過分的一次,有人在葉想的實驗室裏埋炸彈,想把大家都炸死。不得已,上麵派了張翰這樣的特殊人才過來,他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拆彈專家。”


    “……”


    莫菲總結:“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看書實驗寫報告,枯燥的時候很枯燥,危險的時候很危險。”


    周小山說:“也很偉大。”


    “你能這麽想最好了。不過葉想本身就有過人之處,那些明裏暗裏給他下絆子的人基本沒有好下場。人身安危方麵,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她不假思索地否認。


    莫菲也不戳穿她,她眨了眨清亮的黑眸,說:“作為交換,我本來想問問你們交往的狀況。現在算了,感覺葉主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知為什麽,這樣的話讓周小山覺得特別不舒服。


    “莫醫生,你很關心他的感情生活啊。”


    像是在看一個被人覬覦了糖果的孩子,莫菲發出了短而刺耳的笑聲。


    一直以來,她都是主張把葉想關進籠子裏每天割一塊肉用來觀察研究的,多次偷襲未果後,她決定找其他突破口了。


    要讓葉想認栽並不難。


    如果一個人沒有弱點,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製造弱點。


    她拍拍周小山,意味深長地說:“十幾年的交情,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第一次戀愛就遭受巨大的挫折啊。而且……”


    “莫菲,我提醒過你,不要隨意進出我的辦公室。”葉想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他把工作服精準地甩在椅子上,陰森地說,“自己滾還是我幫你?”


    感覺有刀紮來,莫菲立即把手從周小山肩上縮回。


    她理了理波浪卷發,從容不迫地起身。


    “但是我卻希望你多去我辦公室看看,靠近窗戶的書架上有幾本人生之書,它們的名字分別是《如何從備胎成為男神》《嘴甜的男人最幸福》《50個順利轉正的求愛技巧》。”


    趕在門窗碎掉前,莫菲滾到一半,回頭說:“騙你的,其實都是言情小說。改天讓張翰帶給你!”


    目送莫菲化作青煙消散,周小山好笑地問葉想:“你平時都是這麽對同事的?”人品考察第一關就值得憂慮啊!


    “神經科出身,無可救藥。你以後離這種人遠點。”他說。


    見他換上了來時的衣服,又從櫃子裏取出一條卡其色的羊絨圍巾,周小山也站起來道:“你忙完了?”


    葉想不置可否,把圍巾展開,在她脖子上繞了一圈。


    細軟的毛擦過她的下巴,癢癢的。她不小心瞄到他垂下的眼睫,黑壓壓的一片陰影,投射在微微凹陷的下眼眶,不由得心思一動。


    要是手邊有筆就好了,就可以把他現在的樣子畫下來。什麽日係美少年,歐係美少年,任何一個參考模特,都不如眼前的這個引人遐想。就像蛋糕店裏的女生所說,他天生就應該是學表演的,站在鎂光燈下,供人瞻仰。


    “你長得真是鬼斧神工。”周小山由衷地感慨。


    葉想肩膀一頓,僵硬地看著她,笑容裏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的語文是不是美術老師教的?”


    怕她再說出什麽奇怪的成語,他在她耳朵上掛了一個厚實的口罩,“這裏沒有一天不霧霾,你最好戴著。”


    他們一前一後地下樓,來往的醫護人員朝周小山投來驚訝的目光。有助理模樣的人招呼了聲“葉主任”,實際上眼睛卻在她身上,意思是你都不介紹一下,就這麽走了嗎?


    世上最艱巨的考題橫亙眼前,葉想想不出任何介紹詞。因為,他的字典裏,是絕不允許“備胎”這種字眼出現的。想到這裏,他加快了腳步,把周小山甩在了後麵。


    適應了葉想的喜怒無常,她裹得嚴嚴實實地悶在車上看短信。


    夾在原畫組組員的一串問候中,方寧表情符號猥瑣到爆。


    “→_→正太有三好,器大活好易推倒,驗貨了沒?親。”


    她回過去了六個句號。


    “。。。。。。”


    老妖婆就是老妖婆,瞬間回敬了她一臉逗號。“,,,,,,,,,,,,小蝌蚪找媽媽,你們昨天晚上玩這個遊戲了嗎?”


    周小山差點一口血噴死在當場,要是往常她肯定覺得這個象形文字很洋氣很帶感,可現在身邊坐了個大活人,多腦補一下都會走火入魔陷入不義啊。


    就在她準備刪短信的時候,充滿求知欲的男聲從地獄飄來。


    “什麽是小蝌蚪找媽媽?”


    周小山仿佛被雷擊中,哆嗦地轉頭看本該一心一意開車的人:“葉想,你正常點!正常人眼神不可能這麽好!”


    然後,她就佯裝無事地看窗外的風景。


    好在葉想不是執著於追求真理的人,他開大了音響,不再說話。


    直到走到家門口,周小山的手機不爭氣地響了起來,她看都不看,手指劃開後對著聽筒就吼:“行了啊方大小姐,你是閑得慌還是怎麽著,還天天來電監督?小正太就在身邊看著呢,我就是想播報也不行啊!有八卦我會第一時間向你匯報的,這幾天你暫時歇了吧……”


    “小山,和誰說話呢,這麽叫板。”李泊然的聲音低沉、和緩,宛如夜裏盤旋在耳邊的風。


    她的臉色瞬時變了變。


    “弄錯人了,不知道是你。”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勻的頻率,她壓著嗓子故作鎮靜地問,“找我有事嗎?”


    葉想停在玄關處看她。


    李泊然說:“聽說你生病了,想買點東西去看你。”大概是不想收到客套的拒絕,他畫蛇添足地說:“我代表項目組,去看你。”


    她該怎麽回答呢?


    我現在不在家,我已經搬到了葉想家裏,也就是那個誰,嗯,你懂的。


    可她既不想利用葉想,也不想刺激李泊然。好在每個人都有撒謊的天賦,“謝謝領導關心,我這幾天沒什麽精神,這會兒已經睡了。有你這通電話,就是最大的慰問了。”


    她終於還是不可避免地打起了官腔。或許真的是疲於應對吧。


    李泊然那邊一片沉默。


    周小山來來回回地蹭著腳上的鞋,想說再見了。他卻說:“我睡不著,我總想著我那天說的話。我說就算你有男朋友了,我還是喜歡你。”


    “……”


    “我這麽說也許你不相信,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以前我是個很看得開,從不強求感情的人,你剛來那會,我覺得時機不成熟,就沒動你,其實我那時候就挺喜歡你了。”


    “但是不行啊,你是個把前途看得很重的人,不能因為我的個人想法擋了你的路,我想算了,我還是別打你的主意了。”


    “後來別人給我介紹女朋友,我是抱著結婚的目的認真和她們交往的,但是不行,沒有感覺,我每天看到你我就心煩。我沒有我想的那麽瀟灑。”


    “我真就想強求一下。”


    “周小山,我這一輩子沒幹過什麽缺德事。隻有這一件,你罵我我也要說,我想拆散你們。”


    ……


    陰冷的北風割在臉上,刺骨地痛。周小山靠在門框上,靜靜地聽著男人感人肺腑的演說。


    她忽然想起了葉想剛才在車上放的一首老歌。陳胖子在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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