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猛地一疼,我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握槍的手不要顫抖:“炙陽,你什麽意思?你見過我二哥?你把他怎麽了,他現在在何處?”


    炙陽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在滴血的傷口後,才將目光又落回到我身上,不答反笑道:“剛剛那聲鳳鳴是朱雀王鳳蓧給你的會合信號罷。”


    我不敢置信地看他,心中越發有不祥的預感:“你知道?”


    “很久沒有人讓我受過傷了,鮮血的味道不管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都充滿了芬芳,讓人格外興奮。”炙陽伸出猩紅的舌頭,輕輕舔了舔唇角,漂亮的紫眸泛著瀲豔的光,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魅惑:“看來天界給的消息一點也沒錯,你和朱雀王果然是為了凝魄珠而來。我知曉你們姐妹情深,這才讓幽篁故意露出破綻讓她盜得凝魄珠。比起單個擊破,我更喜歡看著你們一起垂死掙紮的慘狀。你們——誰都走不了。”


    天界有叛徒,天界有人勾結魔族。


    這樣的認知,讓我十分難受。


    可我還未來的及反駁,便再度聽到一聲短暫而急促的鳳鳴。


    這是鳳蓧在給我示警,她遇到危險了。


    看我瞬間蒼白的神色,炙陽笑容越發愉悅:“我從不說謊,看來我那素來沒什麽耐心的妹妹已經率先動手了呢。”


    當初為避免被青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解雇找茬,我和鳳蓧便在南天門報備過去魔界奪凝魄珠之事後,方才離開的。


    雖說表麵看上去此事最有可能的便是青嵐,但我畢竟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她的哥哥們有不少都是死於魔族之手,她對魔族的厭惡絕對不會比我少。


    除她以外,我記得那會兒我們在南天門還遇到過很多神族。是以如今就算我拚了命地回想都有些什麽人,可記憶卻始終一片混沌,根本理不出任何頭緒。


    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在我們報備之後,天界應當便有人將此事告知了炙陽,為的便是讓我們有去無回,否則炙陽也不會提前做好這麽多等我們入局的準備。


    盡管我很想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很想知道二哥是否安好,但我很清楚,眼下絕不是什麽談話逼問的好時機,第一,炙陽絕不會告訴我;第二,鳳蓧有危險,我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她身邊。


    思及至此,再抬頭時,我眼中所有的遲疑悉數消退,有的隻是義無反顧的決然:“我知道,就算我問你那人是誰你也肯定不會說。既然如此,我倒要當真試試,我究竟能不能跟我的姐妹一起,安全離開這裏!”


    用力將長|槍從他指尖抽回,然後我抖手,便繼續用足十分力氣刺向了他的麵門。


    炙陽似乎也知曉,若單純比拚氣力,無人是白虎族的對手,因此這一回在閃身躲開了我的攻擊後,他便抬手一掌擊向了水池,而原本平靜的水麵頓時便有數十條有烏黑魔氣凝聚而成的水龍,張開血盆大口從四麵八方向我撲來。


    我抬手將長|槍揮向離我最近的水龍,誰知原本無堅不摧的長|槍竟在觸碰到水龍的瞬間,便被魔氣所腐蝕。


    也直到那時,我才發現,但凡水龍所到之處,到處都被腐蝕成了一片荒蕪。


    炙陽那個瘋子,竟當真如傳聞那般,一旦進入戰鬥,不管周圍是什麽地方,有著什麽樣的人,他都會不管不顧,任憑自己凶殘的出手,將世間的一切都化為虛無。


    水龍無法觸碰,我便隻好不停地將儲物戒指裏麵的法寶砸向它們。


    可不管那些法寶以往在戰場上發揮過多麽驚人的力量,一旦觸碰到水龍,就會化為一堆破銅爛鐵。


    許是我的狼狽躲避很大程度上讓取悅了這個喜好折磨人的混蛋,在彈指又製造了數條水龍後,炙陽低沉悅耳的聲音笑得越發可惡:“這些水龍由我的本命魔息所構成,能腐蝕這世間一切的武器法寶。當年你二哥由寧雙護著逃掉了,如今你這個妹妹用來生祭魔息再好不過了。”


    在一掌掀起無數地磚砸向那些水龍後,鳳鳳第二聲示警的鳳鳴也在此時響起。


    知曉她那邊估計應該遇到了極為棘手的狀況,我想也未想,便一拳轟向了宮殿的牆壁,準備強行破壞出一個通往外界的通道。


    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炙陽這個該死的家夥居然在所有的宮牆上都布下了十分強力的結界,是以盡管我用足了力氣轟響牆麵,可最終卻依舊沒能撼動宮牆萬分。


    也就在此時,炙陽那些可怕的水龍已經逼近到了我身後,眼看千鈞一發之際,卻突然有雪白的龐然大物一躍擋在了我身前,替我擋去了所有的傷害。


    水龍的魔息腐蝕了他漂亮的皮毛,有好幾處都隱隱能窺見裏麵的森森白骨,竟赫然是前不久被我以玩遊戲的方式故意丟掉的窮奇。


    “窮奇!”見來者是自己的心愛的小寵物,炙陽也沒有收回水龍的打算,隻是原本一直微笑的唇角也慢慢抿成了一條線:“趁我現在還沒有徹底生氣,趕快給我讓開,不然你將體會到,什麽才叫做真正的恐怖。”


    想到炙陽那些讓人發指的手段,窮奇很是驚恐地顫抖了一下,可盡管如此,他卻依舊沒有從我身前讓開,隻是用圓圓的杏眼看著炙陽喃喃道:“主人,她是我媳婦兒。有人對我說過,媳婦兒便是自己的祖宗,當有人想要傷害自己的祖宗時,就必須要有為她豁出性命的覺悟。”


    一人一寵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炙陽自然知曉窮奇單純好騙的性子,因而一聽這話,便立馬有些氣急敗壞道:“那個女人是想利用你才會對你說這樣的話,她一直都在騙你,隻是想在你這裏套出凝魄珠和她二哥的消息,你在她眼裏根本連個屁都不是!”


    “可是她不怕我,會陪我玩,一點也不怕我會吃掉她。這千萬年來,除了主人,她是唯一一個敢同我這般親近的姑娘。”窮奇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語氣越發堅定道:“我不會背叛主人,可我也不能看著主人殺了她。”


    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這個知道吃人的傻瓜,居然會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雖然我從未對它他的所作所為有過任何置喙,但其實打從心底,我十分不喜歡也不讚同他的行為。再加上他除了吃東西之外,腦子裏並沒有其他過多的想法,在我眼裏,與其說把他當做地位同等的人,更不如說,我隻是將他當作了一頭極端危險,不知何時便會暴露本性的獸。


    就算是在這一刻,他也隻會按照獸類的天性去思考,就算明知對方的強大和不可戰勝,可為了保護自己看中的雌性,為了實現自己曾經應下的諾言,他將不惜一切代價。


    我依舊還是不認同他隻憑喜好便隨意吃人的行為,但也就在這一刻,這個願意為我豁出性命的傻瓜,卻如當初的鳳鳳一般,狠狠走進了我心裏。


    我不會再丟下他。


    也不會再欺騙他。


    他既願意這般護我,我便同樣願為他而戰。


    可這廂我還未來得及說話,那廂窮奇見炙陽並未馬上動手,居然一口咬住了我脖頸處的衣裳,將我銜在嘴邊開始拔足狂奔。


    而他的此番行為顯然徹底激怒了炙陽,就在他剛帶著我逃出宮殿的瞬間,炙陽的魔息便瞬間暴漲了數倍。


    “很好,我倒要看看我的小寵物這些年究竟漲了多少本事,究竟能不能護得住自己想要保護的女人。”


    炙陽的聲音,說不出的刺骨寒涼。


    幾乎他一語罷,萬裏無雲的晴朗空,便瞬間暗了下來,厚重的陰霾遮住了明亮的日光,而陣陣陰風吹拂間,地麵開始不停震動,好似有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將要破土而出。


    這樣的陣仗我曾見過一次,但有生之年都不想再遇見第二次。


    隻知無盡殺戮的骷髏亡靈,一個又一個地從地底深處被炙陽召喚了出來,黑壓壓地一片看不到盡頭,隻能看見他們眼中閃爍著嗜血的駭人紅光。


    骷髏亡靈,一出便必定會見血的怪物,沒有思想,不分敵我。


    原本炙陽的宮殿周圍有很多的魔族守衛,可他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便骷髏亡靈撕成了碎片,率先成為了他們的活祭品。


    控製有炙陽布下的禁製和無數尖牙俐齒的魔鳥,所以窮奇隻能帶著我在地上逃跑。


    可盡管他的速度已經快跟風速達到了一致,但奈何骷髏亡靈會更快的瞬間移動,眼看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我也越發著急道:“窮奇,放我下來,你一個人對付不了那麽多的骷髏亡靈。”


    或許因為這些年窮奇一直都跟在炙陽身邊的緣故,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骷髏亡靈的恐怖程度,所以在聽聞我的話後,他不僅沒有放我下來,反而在第一個骷髏亡靈即將撲到它身上的時候,用力將我拋向了空中。


    “染染,快逃。”


    我知道,他是想自己拖住那些骷髏亡靈,給我製造逃走的機會。


    我知道,如今在天界有很多的神族恨不得將他處置而後快。


    但盡管如此,我卻仍舊沒辦法獨自留下他一人。


    在掏出了儲物戒指中最後一把長劍後,我想,隻要一旦衝速漸緩,我便一定要回到窮奇身邊,與他並肩而戰。


    可這廂我還未來的及緩住衝勢,那廂卻有人牢牢摟住了我的腰肢,讓我得以在半空重新站穩。


    我沒有反抗,因為此時鼻端氤氳的清雅蓮香已經清楚地昭示著來人的身份。


    側頭看著那張秀雅如詩的臉,我心中既有說不出的高興,又有說不出的憤怒:“你不要命了,魔界這麽危險,你道行又這麽差,你怎麽敢來這裏!”


    而他卻好似一點也沒察覺到我此時惡劣至極的態度,隻是抬手撫了撫我的發,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因為,你在這裏。”


    因為,我在這裏。


    所以他來了。


    不惜跨越千山萬水。


    因為,我在這裏。


    所以他來了。


    哪怕明知,步步驚心,很可能會死。


    鼻端有些發酸,眼眶有些發澀,我死死地攥緊雙拳,好半晌才傻乎乎地喚了他的名字:“碧方……”


    他揚唇看我,輕聲笑了笑:“我在。”


    所有的恐慌懼怕,在看見他的瞬間都統統煙消雲散。


    因為,他來了。


    可相聚感人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很快,便有骷髏亡靈張開了背後的骨翼向我們氣勢洶洶而來。


    然而正當我下意識地準備擋在碧方身前時,他卻抬手製止了我的動作。


    彼時窮奇雖用風刃弄散了一群骷髏亡靈,可很快便有更多的亡靈不知疲倦地奔向他,形勢看上去十分岌岌可危。


    “碧方,窮奇……”


    幾乎在我一開口,碧方便知曉了我要說什麽。


    他抬眸看向窮奇所在的方向,淡聲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更不喜歡看著桑染欠人人情。這個家夥重情,你若死了,便會成為她心中無人能超越的白月光。所以,你必須得活著。”


    碧方袍袖一拂,原本遮天蔽日的重重烏雲便瞬間散去。


    當烈日重新將光輝灑滿世間時,分外畏光的骷髏亡靈也瞬間漸緩了動作。


    直到很久之後,我都一直記得,那天麵對著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骷髏亡靈,一襲青衣的碧方將我牢牢護在身後,然後一抬手,便將日光凝成了一把長弓。


    隨後他長臂一伸,弓弦一放,無數的光箭便紛紛穿透了骷髏亡靈的身體。


    那些讓無數神族頭疼萬分的怪物,就這樣化為了一縷縷黑煙,瞬間消失在了天地間。


    他說:“有我在此,無人可傷桑染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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