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譚接到一個電話,這個電話號碼一直在電話本裏存著,六年來從沒打過。


    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打,打了不知道說啥。


    是雅茹的電話。


    雅茹,老譚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戀人。


    看過第一部的人應該知道,那時老譚在泰山路的玫瑰飯店工作,和雅茹相識,倆人產生愛情。那是一個年輕人的真正戀愛,有甜蜜有幸福,也有惴惴不安。


    雅茹的父母不叫她在外麵處對象,於是就把她叫回阜新老家。年輕的老譚不甘心就這樣失去心愛的姑娘,半年後親自到雅茹家去了一趟,結果是雅茹訂婚了,男方是鐵路局上的人。


    老譚失魂落魄的回到省城,碰到了林燕,於是倆人走在了一起。


    雅茹的婆家在阜新火車站前開著一家小旅店和一個小飯店,結婚後雅茹接替了婆婆經營。


    雅茹的婚姻是不幸的,丈夫在外麵賭博找女人,夫妻關係早就名存實亡。


    老譚在阜新工作的時候雅茹嫂子在飯店包餃子,以前在省城和雅茹嫂子見過一麵,但也忘記長啥樣了。是雅茹嫂子把他認出來,這才知道了雅茹的情況。


    這時間已經和雅茹八年沒有見麵了。


    老譚是在離開阜新時和雅茹見的麵。


    雅茹有個可愛的兒子,她領著兒子過,丈夫的工作地點在錦州,半個月回家一趟。丈夫不著家,在外麵狗扯羊皮,在名存實亡的婚姻中像很多女人一樣,已經忘記了丈夫的存在,隻要有兒子陪伴就行。


    現在丈夫要和另外的女人結婚,於是倆人就心平氣和的離了婚。雅茹想要孩子,但爺爺奶奶舍不得,加上孩子懂事,不給媽媽添負擔,選擇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另外火車站前修建廣場,當初那些小旅店小飯店全扒了,雅茹沒了營生。離婚了,得養活自己,想起了老譚。給老譚打電話的意思是叫老譚在省城給找個工作。


    老譚當場答應下來。


    放下電話,老譚眼前出現了雅茹的麵孔。這麵孔是六年前的,大大的眼睛,深陷的眼窩,微微卷起的頭發,高挑的鼻梁,豐滿的身材------


    雅茹長得有點像新疆人,當初大夥開玩笑說她是混血兒。


    但她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女人。


    女人,是呀,算算雅茹今年三十六,不能再稱呼為姑娘,應該是女人。


    老譚想自己三十九,馬上四十,有些顯老了。本來長的就有些老相,頭發是長期剃光,要是不剃的話兩個鬢角都是白發,看上去像四十五、六的。


    不知道雅茹啥樣,是不是也老了?


    不能,雅茹單純,單純的人很少顯老,加上剛三十六,應該很年輕。女人在這個時候是最成熟的,也是最有韻味的。


    這應該是女人最美的年齡。


    在老譚的心裏掠過一絲漣漪,這漣漪有一種久違的、遙遠的甜蜜,還有一股惆悵。


    人的一生中都會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她和雅茹的愛情無疑就是,不但刻骨銘心,而且還痛斷肝腸,甚至有些淒美的悲壯。


    當然,這一切都過去了,泛起的那絲漣漪隻是輕輕的打了個水花,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很想見到雅茹,但也隻是想見到而已,並且因為要見到而很激動。甚至能想象見到時的情景:倆人互相看對方一眼,然後問問彼此的情況,再然後就是安排她的工作、住處,最後是請吃頓飯,拉拉話。


    一切都是成年人的正常交往程序,雖然雅茹已經離婚,但自己是一個有家庭的男人,不能有啥想法,也沒啥想法。


    兩個人在青春時代有了年輕人該有的衝動與愛情,留下了美好回憶,這就足夠了。


    雅茹的麵孔閃過之後,又不由然的出現了林燕的麵孔。


    林燕,這個被稱之為妻子的女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上班下班,照顧孩子。兩個人一天說不上兩句話,有時甚至是連續幾天不說一句話。


    也不是誰不理誰,主要是老譚回到家林燕睡了,第二天林燕起來上班老譚睡的正香,也就沒了交談。


    這段時間老譚忙,連休息都沒休。要是休息一家三口還能坐在一起吃個飯,現在連一起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也不知道忙些啥。


    是呀,人有時候真不知自己在忙些啥,但天天都在忙著,為了生活忙碌。


    老譚準備休息一天,或者是半天,在家給老婆孩子做頓飯,一家人聚聚。


    說起來叫人笑話,三口人天天一個屋住著,連吃頓飯還得等休息的時候才行。


    哎,餐飲人的無奈。


    有什麽辦法呢?對一個打工人來說沒有勞保,沒有穩定單位,沒有自己的買賣,隻能趁年輕多掙點錢,給自己攢點兒,等老了動彈不動的時候好有錢養老。


    活著幹,死了算,不死不活就得幹。


    這是老譚常說的一句話。


    以前他還因為林燕對自己的不冷不熱抱怨,現在連抱怨都沒了。沒必要,既然是夫妻,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為了孩子和家一起努力著,這就行。雖然作為丈夫來講得不到妻子的撫愛,心裏少了份柔情,妻子不也是沒得到丈夫的撫愛嗎?


    他不知道林燕咋想的,自己的心裏卻很平靜。


    每天忙著工作,這無疑是一種解脫,或者是變相的發泄。但話說回來也是生活所需,不勞動就沒人給錢,沒錢吃啥花啥?怎麽供孩子上學?怎麽把孩子撫養成人?


    想想自己這麽拚命不就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嗎?還為了什麽呢?


    還沒上升到偉人的高度,為了社會和人們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奮鬥,說出去自己都不信,太假。當然,也不全是為了錢,歸根結底是一種喜歡,一種對餐飲的熱愛。


    喜歡餐飲。隻要一進廚房啥事都忘,馬上投入到工作之中,狀態之可嘉完全是勞模加先進工作者形象。


    在他的心裏一直有個想法——那就是把東北菜做到全國,把東北餃子做到全國。


    我們暫且把這個想法稱之為夢想吧,它還沒成為老譚此生為之奮鬥的目標。原因很簡單,到現在為止他覺著自己對餐飲隻是一個單純的熱愛,把東北菜和東北餃子做到全國去也隻是想法,要說這輩子的目標------


    恐怕不是。


    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實現的夢想——走進大學校門,過一下大學生活。這個夢想曾經是他整個青春期的人生目標,當走上打工這條路之後就知道要想實現已經不可能了。


    可是這個夢想一直存在,也許會伴隨他整個人生。


    在我們的一生中,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奮鬥目標。可能我們自己都不在意,但是它確實存在著。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講,每天被生活瑣事拘絆著,往往忽略了生活中的目標,但每一天都在為目標向前趕著,日複一日。


    老譚最初的目標是考上大學來改變自己的人生,但現實很殘酷,家境的貧寒讓他不得不中途輟學,走上打工這條路。


    接著,像很多年輕人一樣,要說個媳婦成個家,這成了他那個時候的一個目標。


    他的愛情之路很坎坷,就像他的打工之路一樣。在貧困的艱辛中含淚送走第一個心愛的姑娘,然後放棄對愛情的追求,收獲了婚姻。


    這也是人生中的一種無奈。


    好像完成任務一樣完成成家立業,為的是家裏人的放心,也是為了傳宗接代,更是為了生活。當然,是有感情基礎的,這基礎很現實——成個家,走完一生。


    有了家之後又有了下一個目標。


    喜歡上了餐飲,跟自己說一定要做到廚師的頂峰位置——廚務總監。


    用了整整十年時間,做到了。


    濱海的三年是他人生中的一個輝煌,受到了全國餐飲人的矚目。


    現在,他要創造另一個輝煌,把關東人家打造成全國知名的農家院。


    如今已經完成了第一步,在省城,乃至整個東北地區,關東人家是最好的。剩下要做的是通過東方美食這個媒介,把關東人家推向全國。


    要是在十年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那時候雖然也是雄心勃勃激情萬丈,立誌把餐飲業做好,但也僅限於當好廚師炒好菜,做個合格的廚師長而已。剩下的就是多掙錢,養家糊口。或者說是先多掙錢養家糊口,然後再考慮事業。


    通過操作臨江軒、老根山莊、青花閣這樣大型的餐飲企業,經驗的積累和叫人害怕的敬業精神,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出色的餐飲經理人。尤其是對青花閣的管理,讓他眼界拓寬,格局大展,思路清晰,如今操作關東人家顯得遊刃有餘輕鬆自如。


    隱約中有種感覺,將要離開關東人家了。這感覺很奇怪,和第一次離開有些類似,但又有不同。


    一年來的管理使關東人家走上正軌,什麽都固化下來,即使走了也不會出現第一次時的反彈現象。何況通過一年來對管理層的培訓、訓練,現在所有管理人員都能獨當一麵,他在與不在都一樣,都能主動工作,並且做得很好。


    這是叫他最放心的。


    一年來王剛進步很大,如果說過去他還是一個隻會指揮著幹活的廚師長,如今已經是一個有自己套路的總廚了,管理一個廚房完全沒問題。


    除了王剛,廚房裏的李旭、李忠清都有明顯進步,還有麵點老大王淑蘭,涼菜老大周宏友,進步都很大。拿出來一個都能出去做廚師長,並且做得有板有眼。


    為了提高他們的管理能力,從去年十月份開始老譚叫他們輪流做廚師長,每人一個月。現在已經論到了第二輪,王淑蘭是臨時廚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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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是個女同誌,每天的例會開的像模像樣,處理起問題來頗有老譚的作風——雷厲風行。


    如今關東人家是最為兵強馬壯的時候,他離開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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