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大越想家。


    這也是人之常情。


    年輕的時候朝氣蓬勃,懷揣著對事業的夢想和青春的激情,奮鬥拚搏在自以為是的道路上。那時候也想家,但不強烈,覺著沒幹出人樣來回家磕磣,總想著有朝一日風風光光的衣錦還鄉。


    衣錦還鄉,榮耀的象征,是多少打工人的夢想。


    真正做到的沒幾個,大部分都是在陌生的城市裏苦苦的勞動著,為了一口養家糊口的吃食沒白天沒黑天的幹,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流著摻雜了心酸的汗水。


    隻有等到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穿上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衣錦還鄉的樣子回家。


    我們這個社會,有功高無比的大人物,有事業有成的企業家,有人們喜歡八卦的明星,有各行各業的傑出人物。


    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勞動者。


    普普通通勞動者中有一支隊伍,是成千上萬從農村出來的打工者,他們撇家舍業背井離鄉,默默無聞的為我們這個社會做著巨大的貢獻。


    離家在外的人呀,他們想家,想媽媽,想孩子,想親姊姐妹一奶同胞。


    回不了家,衝家的方向遙望,眼前是親人的麵孔,眼裏是旋轉的淚花------


    老譚靜靜地坐在窗前望著外麵。外麵下著雨,淅瀝瀝的雨聲在夜裏分外清晰,從窗戶飄進來,飄進耳朵。


    他此時的眼裏含滿了淚水。


    人到四十,半生已過。


    曾經的年少是貧窮苦難的日子,依稀中看到母親走在刺骨的寒風中,挎著筐,挨家挨戶的討要吃食,給家裏一群孩子喂飽肚子------


    還有村邊的那條小河,母親把露著腳指頭的鞋踩進水裏,帶著滿身疲憊慈愛的說:“趟河過去吧,看,媽也趟河------”


    淚水無聲的滑落,心酸的疼著。


    他想回家看看母親。


    人在難處別想家,越想家越想,越難受。雖然四十的人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最想見到的還是母親,想像個孩子似的偎進母親懷裏,和小時候一樣,肆意的撒嬌。


    母親的懷抱永遠是孩子堅強的繈褓,不管多大。


    可是,不能這樣瘸著腿回家,回家也得等腿好了,像個健康人一樣。


    二十一歲那年,簡單的收拾了行囊,準備出來打工,給貧困的家找條出路,給自己找條出路。母親沒說什麽,隻是在臨出家門時叮囑:“出門在外不容易,掙不掙錢沒啥,要踏踏實實走路,實實在在做人。”


    踏踏實實走路,實實在在做人。


    是呀,這些年母親的這句話一直在耳邊響著,不敢忘。


    十九年過去了,成了一個城裏人,可是內心深處還是和城市格格不入,紮在骨子裏的農民情節時刻提醒自己是個農民,有一天要回到農村,回到家。


    現在不算功成名就,回家的話也不是衣錦還鄉。如今農村比城裏好,五個姐姐各個比自己過得好,都新建了房子,買了轎車,年收入說出來叫自己自慚形穢。


    和姐姐們比起來自己屬於剛擺脫貧困,但看到姐姐家過得好心裏高興。


    尤其看到母親,如今頤養天年衣食無憂,身康體健無病無災,這就是最大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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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求什麽呢?


    人得知足常樂。


    就是和老婆林燕的關係有些不好,這不是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生活的前行,都會改變的。人隻要往好處想,往好處做,沒有不成的事。


    老譚揩去臉上的淚水,點上支煙。


    當第一口煙霧吐出來的時候,他的思緒開始跳入到眼前的現實之中。


    還有十天時間飯店就裝修完,然後開始籌備開業。廚房人員已經固定,前台還缺兩個服務員,馬上也能招到。


    整體培訓結束了,剩下的交給楊誌軍和木蘭負責。他倆通過在省城這段時間的學習進步很大,完全可以撐起這家店。


    老譚現在最高興的事就是看到管理人員的成長,隻有他們成長了,能夠獨自撐起店麵,公司才能很好地良性發展,做大做強。


    他明天回省城。出來兩個月了,十分惦記家裏。雖然每天都能看到各個店的工作匯報,知道每天的營業情況和發生的事,但還是惦記,畢竟自己沒親臨現場,放心不下。


    他知道這種不放心不可取,要克服掉這個毛病。不撒手叫中層管理人員去管,他們永遠也成長不起來。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一回事,需要過程。


    回省城首先做三件事。


    第一,把呼市店的餐具買了;第二,落實人力資源;第三,看看泰山路店,做到心中有數。


    這三件事完事後馬上返回呼市,做開業工作。


    看來是時間緊任務重呀。


    第二天下午一點,老譚和燕子從機場出來,坐上豔華來接他倆的車。燕子跟著回來主要是不放心老譚,畢竟行動不便。


    “腿沒事了吧?”豔華問。


    “好了,沒事了。”老譚說。


    “那也少走道,別累著。”


    “沒事,沒那麽嚴重。”


    “先到家還是先到店?”豔華問。


    “到家吧,先歇歇,明天去店裏。”老譚說。


    “想孩子了吧。”


    “嗯,想。他還沒放學呢。”


    很快嘮到店裏的事,豔華詳細的像老譚說了泰山路店的情況。


    “我記著那個位置以前是杜大胡子抻麵了。”老譚回憶著說。


    “是那個位置,明天我拉你去看看。”豔華說。


    “現在六月份,七月份就得裝修,我跟向總說了,他說爭取兩個半月完事。”老譚說。


    “我也是這麽計劃的,趕在十月一開業,還吉利。”豔華笑著說,說完又想到什麽,說:“明天先到醫院檢查一下吧,拍個片,我有點不放心內蒙醫院。”


    “不用,人家醫院和咱們這一樣,再說要是沒好我也不能活蹦亂跳的。”老譚說。


    豔華被逗笑了。


    豔華把老譚送到樓下回去了,老譚慢慢爬到五樓,拿出鑰匙開了門,一進屋愣住了,兒子正站在門口。


    “你沒上學?”老譚問。


    “不高考嗎,用教室,我們放三天假。我媽給你打電話了?”兒子問。


    老譚想起今天是八號,高考日子。但兒子問林燕給自己打電話啥意思?於是說:“你媽沒給我打電話,咋地啦?”


    “我以為我媽給你打電話了,那你咋回來了?知道我媽這幾天出差?”兒子問。


    “你媽出差了?啥時候走的?”老譚一愣,問道。


    “昨天走的,去哈爾濱了,三天呢。”兒子說。


    “噢,昨天就你自己在家?”老譚問。


    “是呀,就我自己。”兒子無所謂的說。


    老譚看著兒子,雖然個子比同齡孩子高出一截,但畢竟剛十歲,一個人在家難免擔心,心裏責怪林燕的膽大——咋說也找個人過來陪兒子呀。


    “自己在家不害怕嗎?”老譚撫摸著兒子的頭問。


    “有啥害怕的,我先是寫作業,寫完作業看電視,然後煮了一袋餃子,吃完餃子洗澡,洗完澡就睡覺了。”兒子匯報著。


    “早上吃飯了嗎?”


    “吃了,下樓吃的包子,還有豆腐腦。”


    “中午呢?”


    “我想煮方便麵了,一省思不餓,晚上餓了再吃。”


    老譚有些心酸,覺著對不起兒子。同時又對兒子的自力和懂事感到高興,十歲的孩子敢一個人在家住,並且能照顧自己,實屬不易。


    “跟你說老爸,上回我媽去上海學習,我就自己在家待了兩天,那時候沒放假,上學。我媽給我準備的麵包、牛奶,還有蛋卷,早上我吃一個麵包,喝一袋牛奶,然後下樓坐校車。放學了我先不上樓,在樓下那家壇肉館吃完了再上來。


    到家就寫作業,寫完作業看電視,九點洗澡,洗完澡睡覺。我覺著一個人挺好的,也不害怕------我就怕下雨,怕打雷。”


    兒子訴說著,看來上個月就有了獨自在家的經曆。


    “爸爸也怕打雷。”老譚說。


    “我媽說了,我和你一樣,都怕打雷。”兒子說。


    “你媽還說啥了?”


    “我媽說一打雷你就和小孩似的,和我差不多-----我還以為我媽給你打電話了呢,爸,我餓了。”


    “餓了好解決,爸爸也餓了,說,想吃啥?”老譚笑了。


    “啥都行,咱家冰箱有餃子,還有菜花,我不想吃餃子了。”兒子說,看樣是速凍餃子不好吃,再不就是總吃有些膩了,滿臉難以下咽的表情。


    老譚有些心疼,雖然自己是廚師,好像沒給兒子做過幾回飯,有些愧疚。


    把兒子摟過來。兒子已經到他耳台了,估計明年能有他高。


    “說,想吃啥?爸爸滿足你。”


    “爸爸,咱倆吃烤肉去吧,我想吃烤肉。”兒子說完滿臉期待的看著老譚。


    “行呀,等爸爸換下衣服,然後下樓。”


    老譚答應著,心裏被一種喜悅的激動衝擊著,甚至忘記了傷腿的隱隱作痛。


    吃烤肉的時候,老譚一邊慈愛的看著兒子一邊給兒子烤肉,眼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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