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此次共遊玩了五天。在黃河邊釣完魚,去了庫布齊沙漠和鄂爾多斯草原,然後回到呼市參加了省城商會舉辦的招待會,第二天坐飛機回去了。


    接待張老此行給老譚最大的收獲是打開了管理上一扇門,格局上大了起來。


    張老走後他沒急著想成立集團的事,而是在一個飄著細雨的日子去了觀音寺,和遊方回來的大德聊了一下午。


    禪房簡單樸素,一門一窗一靜室,一床一桌一雅居。西牆的供台上一隻獨香嫋嫋,檀香了神誌。


    大德吃著老譚帶來的素餡餃子,喝著茶,老譚則是喝著一壺自帶的菊花酒。酒香清淡,似有似無,引得大德也有喝的欲望。


    “把你的酒給我倒一杯嚐嚐。”大德禁不住誘惑說。


    “你不是不喝酒嗎?”老譚笑問,順手倒了一杯遞過去。


    大德先是端起酒杯聞了聞,然後說:“嗯,泡的是時候,潤肺清神。”說完淺嚐一口,隨即把酒杯放下,接著說:“不辛不辣,素淡柔和,可稱為茶。”


    “也就你能喝出茶味兒來。”老譚笑道。


    “你也嚐嚐我的茶。”大德給老譚倒了杯茶。


    老譚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說:“苦蕎,苦後淡,淡後微苦,漸漸遠去。看來是你自炒的吧。”


    大德笑笑,夾起個餃子放進嘴裏。


    老譚看了一眼已經燒到半截的獨香,突然問:“師父,燒香有用嗎?”


    “燒香就和拿手機發信息一樣,隻要發的準,對方就能收到。”大德說。


    “也是哈------”


    “道有心學,心假香傳。香焚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佩臨軒,令臣公告,經達九天。”


    “這是道家的香譜------也是,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本來是一家。”


    大德微微頷首,慢聲道:“大道至簡,殊途同歸。都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是這回事,十年前我是廚子,看菜是菜,認為天下菜皆可做得;五年前看菜不是菜,甚至不會做菜;現在看菜還是菜,不敢做菜。大道至簡,返璞歸真,做了一圈回來才悟出什麽是鹹淡,和你的因果殊途同歸。”老譚感悟著說。


    “你現在是廚師了。”大德說。


    “還未到------”老譚指著盤子裏的餃子問:“可吃出麵香菜味?”


    “六分。”大德實話實說。


    “所以還不能為師,依然是個廚子。”老譚悵然的說。


    “和我隻燒獨香一樣------”


    “也不盡然,隻是看到未做到而已------”


    老譚喝了口酒,淡淡酒味回旋口腔,略甜、略辛、略花香。


    “看到了做就完了,心中無愧即可。”


    大德隨後講了此次遊方回來時去了大青山深處一個僻靜修行之地的事。


    修行之地在大山深處,原來隻是一個老喇嘛在山腰的一個洞中苦修,上山之路異常難走,稍有不慎就會墜入下方深澗,損命當場。


    但山上風景好,鬆樹長青,林濤陣陣,怪石嶙峋,常有山雞、野兔、麅子出沒,當然也有狼,但很少。是一處人跡罕至之處,附近的村民都很少去。


    老喇嘛把修行之地選在此處,也是為了清淨,無人打擾。尤其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上山之路根本無法行走,常常是三兩個月裏不出外不進,一片靜藹。


    山上空氣清鮮純淨,如水洗過一般,加上樹木眾多,是天然氧吧。山中有泉,水純淨,泉眼冬雪不凍,汩汩而出,是天然礦泉水。


    老喇嘛帶三個徒弟居於洞中,徒弟每月到山下化緣,不求錢財,隻求衣食,倒也是衣食無憂。另老喇嘛精通佛法,旁通醫術,每年都出山遊曆,苦修同時救死扶傷,不收分文,結下不少善緣。


    這樣日子一過三十載,期間大德和老喇嘛有幸相識,去過深山兩次,每次盤亙數日,講經頌文,佛法論道,成了朋友。


    大德很喜歡這清淨之地,怎奈身兼主持之職,一時走不得。加之觀音寺是他出家之地,感情深厚,也不舍。都說出家無家,四海為家,其實也有歸宿。


    一晃兒五年未見老喇嘛,這次趁有暇隙,便進了山。


    隻是這次進山感覺不同。


    以前也有柏油路麵,隻是到了外圍山口鎮子就沒了,現在卻修過了第一重低矮山巒,通到了裏麵的村子。出了村子是黃土路,也比以前寬了許多,平整許多,小轎車可以通行。


    黃土路上坡下梁,蜿蜒十數裏,來到大山腳下。


    到這裏小轎車就上不了山了,人們得需步行。


    以前上山路是一條險峻異常的羊腸小道,得小心謹慎的爬行,現在卻寬了許多,四驅吉普可以行走,但坡度極大,依然險峻,稍有不慎就會墜入山澗,車毀人亡。


    大德行至山腳平台處,這裏有四台高檔轎車停泊,上山路上有十幾個男女在艱難的緩慢前行,很是吃力。


    看來這裏也被塵世中世人發現,來此敬香還願了。


    大德起步上山。


    路明顯是人工擴修的,全是碎石,應該被重型機械壓過,不怎麽硌腳。


    走有半個小時,來到平緩處,路麵寬了許多,靠山崖那停著一台鉤機,並且上方不遠處還傳來機器的轟鳴聲。


    鉤機旁是個已經修好小亭子,先前上山的十幾個男女正坐在裏麵休息,看到大德都熱情的打招呼,大德雙手合十回禮,也沒休息,繼續往前走。


    上山難,但比以前好走多了,以前是爬,現在是走。


    一小時後,大德來到半山腰,被眼前的一片廟宇驚呆了。


    以前這裏隻是一處稍大的平台圪嶗,倒也能建兩三間屋舍,如今被現代化機械推平填堵,建了廟宇,青磚紅瓦,很是壯觀宏偉。


    大德站在廟前打量半天,沒有進的意思,隻是看著裏麵少許香客燒香磕頭,還有幾個喇嘛在忙碌著。


    往廟宇後麵山上望去,更高處,是大德所去之處,也是老喇嘛清修之地,那裏也建了禪院,隻是沒下麵廟宇這麽鋪排,簡單幾間而已,那個山洞還在。


    看到這番景象大德心中感慨,真是什麽地方都脫不了塵世纏繞,明明一個清修之地,卻也有了現代的商業氣息。


    大德慢行到山上老喇嘛的洞府前,有年輕喇嘛告知師父在閉關,若是行腳路過可以先到香客房暫住。大德微笑不語。洞中傳來老喇嘛的佛號,轉瞬,老喇嘛緩布從洞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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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喇嘛引著大德來到禪院,在東首的禪房坐下,禮讓沏茶。


    大德問:“下邊的廟是怎麽回事?”


    老喇嘛說:“一香客牽頭建的,說來也是善緣。他本來靠打架為生,後來做了房地產,頗有錢財。前幾年突然患病,四處求醫無果,經人介紹來到這裏。我留他在這修行半年,鋪以推拿針灸,理瘀化氣,驅邪扶正,好了不少。


    此人也是漢子,當時正值冬日,他每日山上砍柴,擔水做飯,閑暇時靜讀佛經,打坐修習,一來二去和佛結緣,竟有所悟,渾身病痛好了大概。不但如此,由於每天行走山中,與林為伴,吐故納新,高血壓、高血脂也沒了,健壯的像個小夥子。


    病好後下山,把所有房子全賣了,隻留下兩處家裏人住的,然後帶著資金和工人進山,開始修路建廟。建了四年,下麵的廟才好。這裏原打算也要建的,我沒讓,隻是建了五間禪房和二十間客舍,給前來的香客住宿。”


    “那些香客也是奔著到這裏清修養身來的,誰叫你會治病了。”大德笑道。


    “我這點醫術不值一提,和醫院大夫比起來差遠了。主要是這裏空氣好、水好,適合養生,加上到了這手機沒信號,斷了消息,心若是靜下來過一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病痛自然消除。”老喇嘛說。


    “是這理兒。”


    “修路建廟花費不少,到現在已經過億,大部分是那個香客拿的,他也引來不少香客,都拿了錢,少的十萬,多的百萬。不但有呼市的,南邊有福建、雲南、廣州過來的,北邊有省城來的。修路的鉤機、推土機、還有上下山開的吉普,是省城飛機廠捐助的,他們那兩個離休的領導在這待過半年,高血壓全好了。”


    “你這成養生地方了。”


    “差不多,到這來不收錢,都是自帶米麵吃食,香客房那有食堂,自己做。他們上山砍柴,挑水,順便也鍛煉了,加上清淨,可以在房間裏修習佛法,凝神靜氣,自然養生了。若真是癌症還得去醫院治療,這裏不行。”老喇嘛實話實說。


    “你這是功德無量。”大德讚許。


    “何功何德,天地造化而已。山川流水,萬物皆靈,人心靜,歸於自然,拋去凡塵俗事,晨練暮修,自是養身。一切也是因緣,三十年苦修,了卻一樁因果。


    從未碰過黃白之物,現在也碰了,隻求香客們的錢財用在當處,莫汙了手腳。說起來好笑,修行至此,竟然給工匠們發起工資來了,也成了俗世中的老板。”


    大德、老喇嘛相對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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