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屋裏女的一桌,院子裏男的一桌,熱熱鬧鬧。</p>


    桌子上的菜有清燉草魚、小笨雞燉山蘑、大碗羊雜、炸雞柳、小丸子、肉炒蒜薹、肉炒芹菜、炸花生米、蘸醬菜、排骨土豆燉豆角。</p>


    主食是大米飯。</p>


    老譚喝靈芝參芪酒,其他人喝散白。</p>


    飯桌上幾個人說起了北部三鎮(與內蒙交界的三個鎮)部分地方動遷的事,五姐夫在鎮頁岩礦上班,知道的多些。</p>


    他說:“去年就開始鬧哄著說動遷,但沒動靜,今年有的地方開始登記房屋土地了,看樣是真的。”</p>


    大姐夫說:“我聽說是婁家店以北到青山窪那一帶動,建軍事基地。”</p>


    五姐夫說:“說建啥的都有,但都和軍隊有關。我們頁岩也接到通知了,這次檢修之後需要上防塵淨化,不上的話不讓生產,汙染太嚴重,附近的兩個村子得動遷。”</p>


    “沒說動遷給多少錢?”二姐夫問。</p>


    五姐夫說:“沒定呢,上防塵淨化最少一百萬,並且隻是一期,繼續開采的話二期、三期就得跟上,成本太大不合算,開不開不一定呢。”</p>


    “頁岩是省裏的項目,不能黃。”大姐夫說,隨後道:“北邊動遷的話那喇嘛溝也得動,地底下全空了,屬塌陷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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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喇嘛溝是老譚家所在的村子,以前是煤礦,地底下的煤挖光了,形成塌陷區,一直說要動遷,到現在也沒動靜。</p>


    那裏有老譚的四間老屋和一個院子,已經十年沒住人了。</p>


    三姐夫說:“聽說要動,就是不知道啥時候,應該快了。”</p>


    大姐夫說:“動的話補償款全給老五,咱們誰都不能要,人家養活老太太呢。”</p>


    老譚說:“那是。”</p>


    二姐夫和三姐夫也說:“那是。”</p>


    “我不要,養活老太太應該的。”五姐夫說。</p>


    “不要也給你,誰叫你養活了,誰養活老人就給誰。別看老兄弟是兒子那也不行,靠邊站。”大姐夫說:“老太太在你這享福,在我們誰家都不行,再說人家老太太也不去。</p>


    要說咱們幾個一樣,沒不孝順的,但講伺候老人誰也別說誰,都不如老五。</p>


    老太太今年八十六了,啥毛病沒有,這要是在我家不能這樣,伺候不到這程度。”</p>


    二姐夫說:“老太太是修來的福。”</p>


    大姐夫說:“那不假,純修來的福。咱們一家養一個倆孩子整的嗚哇亂叫,人家老太太一個人拉幫六個孩子也沒像咱們這樣。</p>


    老太太那時候過的啥日子?說要飯吃都差不多,遭的罪沒邊沒沿兒------我比你們大我知道,那時候我家也窮,幫不上啥。人家老太太就一個人,硬把這幫兒女拉扯大了。</p>


    啥是修來的福?遭罪遭出來的。</p>


    老太太一輩子沒服過輸,沒坑誰害誰,日子窮不假,但沒偷沒搶,好心熱腸,三裏五屯的誰不知道,一道灣的好名聲。”</p>


    二姐夫說:“是,老媽這輩子罪沒少受。”</p>


    三姐夫說:“嗯,現在行了,到老享福了。”</p>


    大姐夫說:“那是在老五這,在咱們幾家不一定這樣。看著沒,人家老太太心幹淨,八十六了沒病沒災,腿腳還利索,咱們達不到這程度。”</p>


    二姐夫說:“咱們都不一定活到八十六。”</p>


    大姐夫說:“就你這樣是夠嗆,成天句僂拔氣的還一天三頓酒,一頓不喝都不行。要我說你聽老兄弟的,下了秋趕緊把地包出去上省城,到丫頭跟前兒還能有人管著點兒,要不然你那酒戒不了。”</p>


    “去省城我這酒也照樣喝,喝一輩子了,到老還能讓兒女管住了?”二姐夫說。</p>


    五姐夫懟二姐夫:“那咋地,誰老了不是讓兒女給管住了,你翻天呀。”</p>


    大夥兒就笑開了。</p>


    笑過之後喝酒吃菜,這時候老太太從屋裏出來,走到桌跟前兒先是看了看桌上的菜,然後又看看了大夥兒,說:“那酒少喝,多吃點菜,死熱荒天的。要喝喝點啤酒,涼快兒。”</p>


    隨後見桌子上沒有啤酒,問:“沒買啤酒呀?”</p>


    大姐家兒子蘭軍說:“買了,在井裏拔著呢,姥姥。”</p>


    “噢——”</p>


    老太太走到二女婿跟前兒,把酒杯拿起來放鼻子前聞了聞,說:“這酒不好,太辣,不是純糧食的。”說著話便把酒杯裏的酒倒了,然後說:“酒不好別喝了,喝啤酒,啤酒涼快兒。”</p>


    “好嘞,我這就拿去。”蘭軍笑著答應,起身去井邊提啤酒。</p>


    老太太見外孫子去拿啤酒了,便不再說話,轉過身慢慢往屋走,直到進了屋桌上幾人才鬆了口氣。</p>


    “來吧,老媽發話了,不讓喝白酒,咱們把杯裏酒幹了換啤的。”大姐夫說。</p>


    “幹了行,主要是我這杯裏沒酒呀。”二姐夫顯然沒喝透,委屈的說。</p>


    “想喝自己上大門外喝去,我們是換啤的了。”五姐夫說。</p>


    眾人把酒幹了,蘭軍把啤酒提來給了每人一瓶,老譚沒要,倒了杯靈芝參芪酒。</p>


    大姐夫說:“老兄弟,你也換啤酒吧。”</p>


    老譚便把麵前的酒杯遞給大姐夫要他嚐嚐,大姐夫淺嚐一口,詫異的說:“還沒啤酒有勁兒呢。”</p>


    老譚說:“是,主要是養胃,我胃不好。”</p>


    五姐夫說:“我昨天喝了,一點勁兒沒有,還甜個兮的。”</p>


    一直沒說話的外甥女婿是村裏的赤腳醫生,問老譚:“老舅,你泡酒都放的啥?”</p>


    老譚便把放的藥材說了,外甥女婿聽了後說:“這幾年我也學中醫呢,老百姓認中醫。”</p>


    老譚說:“學學行,中醫是咱們的國術,幾千年了,好使。尤其在咱們農村,老百姓認。我接觸了幾個老中醫,確實厲害,不說藥到病除吧也差不多。”</p>


    老譚差點把自己的病說出來。</p>


    大姐夫說:“我信中醫,西醫那玩意兒就治個表麵,來得快,但不去根兒。中醫是來的慢,但去根兒。”</p>


    二姐夫說:“要講治大病還得西醫,人家能手術。”</p>


    大姐夫說:“中醫也能手術,誰說中醫不手術了。”</p>


    老譚說:“要講手術還是中醫早,麻醉劑就是中國先發明的,麻沸散,扁鵲研究的。當初曹操腦瓜子疼請扁鵲診治,扁鵲就要給他做開顱手術。曹操心眼小,以為扁鵲想要他命,沒聽,反過來把扁鵲殺了。要不然那就是第一例開顱手術。”</p>


    外甥女婿說:“中醫不好學,沒悟性不行。”</p>


    老譚說:“是,沒悟性不行,但也是多年的經驗積累。中醫首講望聞問切,然後是藥物配伍。所謂的對症下藥是知其裏望表於外,同樣的病還需根據體質的不同用不同的藥,難就難在這。</p>


    不像西醫,有炎症了吃消炎藥,再不就打消炎針,實在不行該割的割該剌的剌。炎症是消了但病根還在,不知道啥時候還複發,複發就嚴重的。</p>


    現在中醫不行除了庸醫坑人害人之外,藥材也是一方麵。以前啥藥材,都野生的,拿鎬頭上山刨的。我記著我小時候一到暑假就上山刨藥材,遠誌、黃芩、柴胡、知母、山馬肉,見啥刨啥,晾幹了上商店去賣,能把課本錢賣出來。</p>


    現在啥藥材?大部分種植的,藥性肯定沒過去的好。要是再摻上點假就更不行了,緊慢治不好病,有時候還耽誤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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