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末,佛書譯作隻被收錄在皇家,民間庶人是沒有機會接觸經書的。 ■天下人大都信奉儒道兩教,對佛教並無了解,陳嬈之前隻是聽說過寺廟和尚,倒不曾見過,所以才會被這白馬古刹吸引而來。


    不過聽到這和尚說自己與佛有緣,陳嬈還是嚇了一跳。


    “師傅說笑了。不過今日有幸來到白馬寺的確是嬈的福緣。”


    曇諦悠然一笑,指了指身後的院落,“施主請隨我來。”


    陳嬈正奇怪,隨著他穿過大雄寶殿,才現殿後的石桌上坐了一人,白衣翩然,不正是顧言?


    陳嬈訝道,“顧先生怎麽也在此?”


    顧言正在煮茶,動作行雲流水,並不抬頭,隻是笑道,“在下是來尋道的。”


    曇諦請陳嬈坐下,遞給她一盞熱茶,“顧施主是貧僧舊友,時常來此。”


    這顧言本是儒家士子,怎麽和這佛門中人勾搭上了?


    陳嬈接過茶盞,又想起門口的壁畫,問道,“方才我看到的壁畫篇幅眾多,恢弘大氣,那故事可是與白馬寺有關?”


    曇諦點頭,“是講的白馬寺的起源。”


    陳嬈目露好奇,曇諦的中原話說的並不正宗,帶著一股獨特的西域味道,看他的模樣,隻怕也是西域人。?? ?讓他長篇大論的講故事倒是有些為難他。顧言聽到此處倒是善解人意的接下話來。


    “當年漢明帝劉莊夜宿南宮,夢到一個身高六丈,頭頂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來,在殿庭飛繞,於是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餘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經。”


    “在大月氏國,他們遇到了印度高僧攝摩騰、竺法蘭,秦景等人懇請二位高僧東赴中國弘法布教。二位印度高僧應邀和東漢使者一道,用白馬馱載佛經、佛像同返國都洛陽,漢明帝敕令在洛陽西雍門外興建僧院。為紀念白馬馱經,取名‘白馬寺’。那壁畫上畫的正是白馬馱經的故事,也是白馬寺的來曆。”


    陳嬈點點頭,有些驚訝的看著顧言,“你怎麽知道的那麽多。”


    顧言淡然輕笑,“不過是走的多了,看的多了。”


    曇諦合十,道一聲佛號,“顧施主是貧僧生平見過的最為博學之人。”


    陳嬈沒有放在心上,一心想著那些經書,於是問曇諦,“既然白馬寺是取白馬馱經之意,那些經書可是存放於此?”


    “正是。不過大多都是孤本,使用的是西方天竺之語,貧僧也是奉靈帝之命在此譯經。”


    靈帝?看這和尚不過二十出頭,靈帝卻死了好些年了!


    曇諦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意淡泊,“貧僧十歲出家,十五歲入洛陽,在此地譯經已有十年。? ?”


    十年!


    陳嬈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看上去曇諦比她大不了多少,卻在這地方一呆就是十年!隻為譯經?


    “寺中經書阿嬈可否一觀?”


    “在這寺院中自然是可以翻閱的。”


    顧言看了看天,“時候不早了,阿嬈可以暫歇寺中廂房,明日再隨大師去藏經閣如何?”


    陳嬈此時方才覺天已暗了,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致歉,“攪擾大師清修了。”


    曇諦道了一聲佛號回禮,“無妨,貧僧還有晚課,就不打擾了。”


    曇諦離去,陳嬈才盯著顧言打量半響,說道,“你不是儒家士子麽?怎麽向一個和尚問道了?”


    “天下的學說流派本就殊途同歸,取長補短有何不可?”


    陳嬈笑意盈盈的看著顧言,“你倒是和我見過的那些士人不同。”


    顧言溫文,總覺的十分容易親近。和他說話時總是不知不覺就能放下身份和隔閡,三言兩語便覺得此人值得深交托付。


    “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不同的,倒是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如何。”


    陳嬈歎了一口氣,“你送我的香囊,我在梁冀麵前都時時帶著,好像並無作用。”


    “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阿嬈現在除了靜觀其變,還有一件事等著你。”


    陳嬈訝異抬頭,“何事?”


    顧言坐在石桌前,放下手中茶具,輕笑著看著陳嬈,“難道阿嬈不想麵見太後麽?”


    陳嬈心裏一驚,手心一動,頓了頓,麵色不變的說道,“為何要見太後?”


    “如今朝廷疲敝,在朝中有影響力的除了梁冀,便是太後了。你可知梁冀為何要忌憚太後?”


    “為何?”


    “當梁冀還是個邊城流放的罪奴時,是太後一路提拔,免去奴籍,才有了後來的涼州刺史。梁冀進京也不全是何大將軍的主意,是太後有意召藩王入京,輔佐她的兒子登上皇位的。可是太後沒有料到梁冀狼子野心,越為所欲為,太後早有鏟除之意。要想殺死梁冀,以你一人之力尚且困難,更何況死了一個梁冀,難道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相比於殺死梁冀而言,扳倒梁冀才是最重要的。這恰恰需要太後的助力。”


    陳嬈靜靜的看著顧言認真的給她分析局勢,良久的沉默後噗嗤一笑。


    顧言一愣,竟然有些赧然的神色,“阿嬈為何笑?”


    陳嬈打量顧言的眸中透露出幾分狡黠,“阿嬈原先以為先生是個高雅淡泊之人,”


    她看著顧言,眼中幾分有趣,“先生淡泊之心,卻有報國之誌,阿嬈覺得有趣。”


    顧言沉默的看著陳嬈,輕輕一笑,“阿嬈乃言之知音。我虛長你幾歲而已,叫先生倒是顯得我很老似的。”


    陳嬈越覺得顧言親和,也不顧忌,轉了轉眼睛,笑眯眯的看著他,“那我就和伍先生一樣叫你凱之?怎麽樣?”


    “自然可以。”


    “說起伍先生,你可知道他如今去向?”


    顧言想了想,“現在應該還是在北郊邙山。不過他已經準備離開洛陽了,伍煬一向喜歡遊曆。”


    陳嬈點了點頭,“伍先生這是要避世了啊……”


    “伍煬是正直忠厚之人,如今官場黑暗,他能選擇歸隱,也算是個好結果了。”


    “凱之和伍先生不同。”


    顧言翩然笑道,“阿嬈以為有何不同?”


    “伍先生當代名士,剛直忠義,淡泊名利,官場黑暗則棄官歸隱。凱之……謙遜豁達,仁義卻又自負,欲以一己之力挽狂瀾。”


    顧言深深的看著陳嬈,半響輕笑,“崔老沒有看錯,阿嬈,你或許真的是逆天改命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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