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徐玉爻就待在廚房裏麵開始忙碌了起來,端午節是要吃粽子的,傳說當年聖祖小時候家中貧寒,常常食不果腹,他的朋友原每次去學堂都要從家裏偷偷帶些吃的給聖祖,原的家中也不富裕,怕長輩責罵,他隻好每次都摘下屋前的樹葉將大米包好藏於書包之中,到了上課休息的時候,就拿出來在學堂後麵的小河邊


    聖祖的記憶裏,樹葉包裹的糯米煮熟了以後,是最好的美味,偶爾他們還會從山中摘來果子,一起包在樹葉之中,後來,原做了官,每次聖祖遊學回來,他們都會聚在一起,拿樹葉包著糯米煮在水中,相對而食。


    多年以後,九聖人聽了聖祖的故事,就在第一年端午的時候,每個人親手給自己的恩師包上了一個粽子,根據高祖皇帝的回憶錄裏所述,那是高祖人生中的第一次,見到了聖祖的眼淚,也就是那一滴眼淚,讓平日裏誠惶誠恐的九聖人們突然發覺,自己的老師,也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高不可攀,他也是人,他也會悲傷,誰說無情才是無敵,被一個小小粽子所感動流淚的聖祖,在人們心裏,不也是無敵的麽。


    此後的數千年來,端午節吃粽子這一習俗,便傳遍了所有人族,乃至於如今的東陸各族,也把這一天當做了節日,這一天,紀念那最黑暗的年代,以原為代表那群心懷萬民的讀書人,這一天,紀念聖祖和他的朋友,最偉大真摯的友情。


    “嚐嚐,包了肉丁和紅豆的。”等到柳塵晨練完畢,徐玉爻拿來了毛巾幫他擦拭著後背的水漬,一邊指了指桌上的一盤熱氣騰騰的粽子,一邊莞爾笑道:“人家忙活了一早上呢,快吃,等下去了藏,我還得回去陪陪爹爹。”


    “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你就待在侯府陪你爹吧,反正這幾天沒課。”柳塵走到桌邊,拿起了一個稍微有些燙手的粽子,小心翼翼的剝開了粽葉,那香味沁人心脾,讓他食指大動,不等徐玉爻上桌,便自顧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你又要去哪裏鬼混?”徐玉爻秀眉一豎,就要發作,不料柳塵擺了擺手打斷她道:“木字營的幾個袍澤來帝都述職,咱們說好了一起聚聚,今天可能得喝酒,晚上就住在城外軍營裏吧。”


    反正苦難小和尚去了晉國公府,一時半刻也不會回來,柳塵自然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帝都這麽大,城外更是大的海裏去了,徐玉爻不可能去什麽軍營找他。


    “少喝點兒酒,咱們的事情爹爹也知道了,本來準備就在端午的時候,讓你和爹爹見個麵,你如果忙的話就下次,反正北鎮撫司離這裏近。”


    “要見麵去你家,我不去北鎮撫司!”


    “為什麽?我爹天天都在北鎮撫司,你也知道,最近帝都不太平,爹爹哪來那麽多時間待在家裏。”


    “我又不是犯人,我去北鎮撫司做什麽,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幹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被琅琊衛請去喝茶。”


    “咯咯,你拐跑了冠軍侯的女兒,琅琊衛請你去喝茶不應該麽?”徐玉爻見得柳塵一個接一個的吃掉了大半盤子的粽子,她心中有些歡喜,自己辛辛苦苦的忙碌一場,隻要他喜歡,倒也值得。


    “懶得理你,老子手底下可是有兵的,你琅琊衛再厲害,敢在木字營動我一下試試。”


    “是,是,柳大將軍可是領兵的,人家好怕怕喲。”


    吃過了早飯,柳塵感覺腹部有些撐到了,還別說,徐玉爻做的粽子,還真是不錯,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門了,柳塵收拾了一下行裝,便跟著吳桐一前一後的離開了書院。


    晌午時分,烏衣巷早就是車水馬龍了,正值端午節,文武百官都是休沐,烏衣巷裏麵前來拜訪的車馬都快把這街道給擠滿了,逢年過節禮尚往來的習慣,人族還真是看重得很啊。


    一身青衣的柳遮雲站在巷尾的牌樓之下,遠遠的看著一輛馬車從滄國公府出來,晃晃悠悠的駛過了自己身邊,他眯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車軲轆,包著銅皮的車輪在地上摩擦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沒過多久,馬車停在了冠軍侯府的門前。


    門前原本擁堵不堪的人群車馬見到了滄國公的車駕,頓時便自主的清出了一條大道,那些個原本因為應酬而顯得有些不耐煩的侯府家丁們等到馬車開到大門麵前,滄國公柳植從車上下來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臉上立即變成了一副獻媚的模樣,不待通傳,侯府的大門便在震天的敲鑼打鼓之中緩緩打開。


    走上台階即將要跨進侯府的柳植稍稍頓住的身形,轉臉看向了遠處的柳遮雲,見柳遮雲微笑,柳植輕輕點頭,便走入了侯府。


    等到柳植消失不見,柳遮雲轉身走向了滄國公府,在那裏,柳驚風已經在等著他了。


    “需要我做什麽?”看到柳遮雲出現,柳驚風睜開了微闔的雙眼,臉上也看不出表情道:“不管怎樣,我希望你能保證你自己的安全,保證弋兒的安全。”


    “您該回滄州了!”柳遮雲不接他的話,隻是自己隨意的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拿起了一個果子把玩起來。


    “二十多年前,我先回去了,結果讓老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十年前,我稍稍猶豫,便差點讓自己的親侄子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現在,我隻有你一個親弟弟了,弋兒好不容易找到,老九也身在帝都這個風暴的中心,你現在讓我回去,回得去麽?”


    柳驚風語氣很淡,這些個在他心裏痛徹骨髓的往事,如此簡單的說出來,就像閑聊家常一般,柳遮雲側頭看著自己這個略顯老態的長兄,雖然他貴為聖主,是那滄州億萬子民心中的精神信仰,可是此時此刻,他也顯得那般無奈,那些傷痛,或許沒有人能比他感受得更為清晰。


    “那您幫我一個忙。”思忖了一會兒,柳遮雲輕歎一聲,相比於柳擎,他的性子更偏安靜,也不可能下得狠心去和自己的大哥說些重話,父母失蹤多年,二叔又在二十多年前病逝,家中沒有能拿得住事情的長輩,自己大哥早早的扛起了柳家的這麵旗幟,撫養自己幾兄妹長大,柳擎死的時候,大哥搏命廝殺過,憤怒過,甚至瘋狂過,柳植接班的時候,大哥更是力排眾議,親自將這個最小的堂弟扶上了馬,牽著他走上了國公的寶座。那些個讓柳家蒙羞的往事,也是全部壓在了柳驚風的身上,他沒有抱怨,也沒有辯解,長兄如父,不過如此。


    “好!”柳遮雲的不拒絕讓柳驚風心情大好,嘴角也掛上了一絲溫暖的笑意,隻是當他看到自己三弟兩鬢的灰白,剛剛升起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他想起了隆慶十八年的秋天,那個年輕得有些目中無人的柳擎,“如果他還活著,或許也老了吧。”


    仿佛是知道了柳驚風心中所想,柳遮雲放下了水果站起身來,走到了柳驚風的身後,伸手按向了他的肩膀,輕輕的揉捏著,想讓他放鬆下來,“大哥,幫我去一趟皇宮吧,您也很多年沒見過陛下了,他欠您的,應該給您一個交代,今天本是節日,家中又沒留下什麽人,不如,就讓他請您吃一頓禦膳房新包的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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