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來不及觸碰那婦人的臉龐,柳塵眼前再次一黑,睜開眼睛,又變成了另外一幅場景。


    &nb“挺胸收腹!腰背挺直點兒!”


    &nb柳塵滿頭大汗的挽著一張大弓,烈日的灼烤使他臉色有些發白,他的心中一陣苦悶,這得是什麽樣一張強弓啊,煆骨高手使出了吃奶的力道,還無法拉至滿月,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nb“什麽??”感受到皮鞭抽在自己背上的疼痛,柳塵一轉頭,便看見一張無比熟悉的臉,相比於臥龍坡前的畫像,那張臉多了一些滄桑,少了一些鋒芒。


    &nb“還回頭,看前麵!”來不及驚呼,那人一巴掌扇在了自己頭上,險些沒連人帶弓一起把自己扇飛出去,穩住了身形,柳塵便聽見那人冷哼一聲訓斥道:“打仗的時候,你是不是能回頭瞧一瞧?等你一回頭,人家就射穿了你的腦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為將者,當身體力行,為眾袍澤之楷模!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還要爹給你說多少遍?成天就知道玩,看看人老吳家的小子,二十多斤的黑鐵陌刀,他都能舞得飛起,你啥時候能給老子飛一個看看?”


    &nb“可他還是打不過我!”


    &nb“人家打不過你是因為他腦子不好使,誰不知道你小子就會玩陰的,欺負老實人算什麽本事,上了戰場,還不得真刀真槍的和別人硬剛!”


    &nb“呼!”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柳塵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大弓,弓弦脫手的那一瞬間,長箭飛射而出,沒有落在靶上,卻是劃過了隔壁的院牆。


    &nb“沒出息的東西,老子弄死你!”


    &nb“哎喲!”柳塵可以發誓,當初被張淩天一頓猛揍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樣疼過,火辣辣的刺痛讓他瞬間就腫起了半邊臉頰,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小屁孩兒撒歡似的朝著遠處的花園內跑去,“我去寫信告訴大伯,說你揍我!”


    &nb“還告狀?看老子今兒不扒了你的皮!”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好幾次,柳塵都差點兒被嚇得摔倒在地上,他的心中沒有恐懼。


    &nb一邊跑,他一邊迎風流淚,柳塵的臉上沒有悲傷,他的眼睛裏,寫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nb來不及注意腳下的路,柳塵被池塘邊錯亂的石子兒一墊,便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掙紮了好久,他才浮出了水麵,此時天色漸晚,整座府邸,燈火通明。


    &nb匆匆忙忙的爬上了岸,柳塵來到了人頭攢動的前廳,恢弘大氣的府門此刻正敞開著,一隊形色匆匆的皇宮內侍在黑甲武士的保護下走了進來,他們的腳步很急促,也很沉重。


    &nb“聖人詔:宣威將軍柳擎,包藏禍心,通敵賣國,與西域七十二族暗通款曲,經國教異端裁判所查驗,證據確鑿,特賜將軍府滿門羈押天牢,擇日梟首示眾,以禁效尤!”


    &nb宣旨的內侍臉色頗為凝重,看著身前黑壓壓的跪著的一大群人,他的心情卻是十分複雜,旨意宣讀完畢之後,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嘴唇微抖,風過無聲。


    &nb柳塵遠遠的看著那個身材偉岸的男人抬手接過了聖旨,而後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怨恨,仿佛他伸手接過的隻是一卷普通的帛書,而不是聽著就讓人膽寒的索命符。他的眼神很平靜,也很清亮,看到那內侍的臉色似乎很是悲苦之後,他甚至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nb身後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啼哭聲,那個男人卻沒有動,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一隊內侍走遠,他的雙眸依舊有神,如同浩瀚的星海,多少次,他都是站在這裏,迎來送往著形形色色的權貴門閥,他麵帶微笑,或許很久以前,他就想到了今天,有些結局,還未開始,就早已猜透。


    &nb呐喊並沒有用,咆哮也隻能平添傷悲,所以他選擇了平靜,東陸很大,卻再也沒有了他的棲身之所,東陸很小,小到他無論如何努力,也都逃不開這宿命似的年華。


    &nb“爹的書房裏,有個暗道直通城外,你快跑,去北境,到了不荒山,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人這一輩子,其實很短暫,稍微等一等,就過去了……”


    &nb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訓練有素的軍卒有條不紊的來到了將軍府,門口高懸的燙金牌匾掉了下來,一場大火,伴隨著一陣陣淒厲的悲嚎,響徹了整個長安的夜空,人民的心中,總是有一麵鏡子,當將軍府的大火燃燒了半邊天空之時,當宣威將軍褪下了戎裝,帶上了鐐銬,人們終於鼓起了勇氣,打開了緊閉的家門,沉默著來到了朱雀大街,平日裏寬廣得仿佛永遠也不會填滿的青石板路此刻卻變得那麽擁擠,沒有人說話,隻有那沉重而蒼涼的腳步,顯得有些詭異,有些迷茫。


    &nb當烏雲遮蓋月光的時候,當驚雷響徹大地的時候,當黑暗被閃電劃破,當豆大的雨點傾瀉到了人間,壓抑的哭聲從遠處傳來,慢慢的蔓延了一整條街,今夜的長安,連空氣,都彌漫了悲傷。


    &nb“啊啊啊啊!”迎著急雨,柳塵抱著長劍在風中悲嚎,他緊咬著嘴唇,直到唇角溢出一縷殷紅的血絲,他能感受到柳擎的目光,他想拔出懷裏的長劍,他想怒吼著殺滅眼前的一切,可是不論他怎麽努力,小腹處沉寂如水的丹田,始終空空如也,一路向北,他不敢回頭,他怕一回頭,就再也沒有了奔跑的勇氣。


    &nb他不停的跌倒,又不停的站起身來,雨水混著眼淚慢慢的模糊了他的雙眼,恍惚中,他仿佛聽見了父親在耳邊呢喃,如同他那蹣跚學步的曾經,曾經為了父親手中的糖塊而開始學會奔跑,現在,為了活著,他便不能停下腳步。


    &nb前麵的山道仿佛沒有盡頭,柳塵的步伐開始慢了下來,來不及拂去臉上的淚和水,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讓人絕望的馬蹄聲。


    &nb馬蹄聲中帶著些許肅殺,渾身黑甲的騎士策動駿馬慢慢的將柳塵包圍,圍著他轉了幾圈,戰馬的鼻孔中不斷的噴出熱氣,沉悶而又躁動的氣氛不斷的衝擊著柳塵的心,直到他因緊張恐懼而最終跌坐在泥水之中,長刀出鞘的聲音擊垮了柳塵心中最後的一道防線,他已無力掙紮,就那般倒在地上,滿臉死灰。


    &nb領頭的騎士摘下了麵甲,俯身望向了柳塵,他在沉默,望向柳塵的眼睛裏,帶著一些猶豫,一些複雜。


    &nb“冠軍侯?”柳塵渾身一震,滿臉難以置信的望著這仿佛年輕了十多歲的徐琨,良久,他一咬牙便開始叫罵道:“徐琨,你來殺我啊,殺了我你女兒就成了寡婦,天殺的老子就應該在鹿鳴宴上讓夜鴉弄死你!”


    &nb“不要開口問為什麽,那樣會顯得你不夠強大。”徐琨沉吟了半晌,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柳塵的怒吼,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此刻,他的心緒很複雜,心中也是天人交戰了很久,終於,在那疾風驟雨的當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帝都的方向,旋即輕歎一聲道:“走晉州,過洛城,避開殤陽關,沿途小心國教的探子!”


    &nb一袋銀錠落在了柳塵的懷裏,徐琨微微一笑,一揚馬鞭,轉身帶著琅琊衛朝東邊跑去。


    &nb“狗娘養的,你這嶽父當得還算有點良心!”柳塵大口喘著粗氣,身子重重的躺在了積雨之中。(未完待續。)</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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