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翠心已經回屋,樂異揚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現外麵漆黑一片,隻在數裏遠的地方隱約看見兩個微弱的火炬,那便是幽寂穀的穀口。?


    這幾日,樂異揚聽翠心講了很多自己昏迷其間生的事情。先是武林秘笈的丟失,接著是章應閑的離去,再到後來葛岷山的閉關,《元和秘笈》對武林和社稷的重要,樂異揚算是徹底佩服了。


    樂異揚又想起了韓愈的《答劉正夫書》,其中記載有這樣的文字:


    “或問:“為文宜何師?”必謹對曰:“宜師古聖賢人。”曰:“古聖賢人所為書具存,辭皆不同,宜何師?”必謹對曰:“師其意,不師其辭。”又問曰:“文宜易宜難?”必謹對曰:“無難易,惟其是爾。”如是而已,非固開其為此,而禁其為彼也。“


    夫百物朝夕所見者,人皆不注視也。及睹其異者,則共觀而言之,夫文豈異於是乎?漢朝人莫不能為文,獨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為之最。然則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遠。若皆與世沉浮,不自樹立,雖不為當時所怪,亦必無後世之傳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賴而用也,然其所珍愛者,必非常物。”


    將學文換作習武也是如此。《元和秘笈》記載的是唐代的武功絕學,雖已失傳多年,但終在幽寂穀從見天日。幽穀派弟子人數眾多,武藝高強之人也不在少數,冰封多年的武藝必將重現江湖。


    江湖上各門各派相互獨立。顯允煥身為中原武林盟主,憑著千形劍法威震武林。平山派的含刃刀所向霹靂,江湖中人也聞風喪膽。另外少林、丐幫、燕雲也在江湖上享有很大的聲望。契丹、黨項、南唐、吳越、後蜀、吐蕃、回鶻的高手更是多得數不勝數。


    樂異揚心想到,要在當今的江湖上立足,不僅要有過人之處,更不能因循守舊。《元和秘笈》裏麵記載的武功,是古代先賢所創的八十一般武藝,這些大多是近世之人聞所未聞的。如能將這些武功與平生所學融會貫通,比武之時,對手沒有見過這些招式,一時半刻很難想出化解之招,勝之就易如反掌。這正所謂“宜師古聖賢人。”“師其意,不師其辭。”“無難易,惟其是爾。”


    樂異揚經過此番死裏逃生,這時不由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想:“這次皆是由於自己學藝不精所致。自己武藝不精,哪能怪對手狠毒?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能去保護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然則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遠。”以後一定要刻苦學習武藝,這並不是為了江湖上的名聲,而是為了能夠做到真才實用。”


    樂異揚望著外麵茫茫黑夜,心中頓時豁然開朗,終於決定潛心學習武藝。他輕輕地關上窗,回到床上,腦中不停地想著“用功深者”四個字,輾轉反複,直到三更才入眠。


    樂異揚連續飲了數日馬血,左上臂的傷口已經愈合,全身上下也都精力十足。加之從葛岷山傳來的真氣,幾股力量在他體內來回循環,不斷融合在一起。樂異揚感覺自己的內功已經較前增進不少。他想起那匹救了他一命的寶馬,於是出門朝馬廄走去。


    兩人到了馬廄,那匹白馬見到樂異揚前來,緩緩靠到他的跟前,將頭撲倒他的懷裏,絲毫沒有怪罪他飲過自己的鮮血。樂異揚用手撫著白馬的軟毛,感激地說道:“馬兒,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那匹白馬似乎聽懂了樂異揚的意思,抬起頭朝著屋頂長嘯一聲,又圍著馬廄裏麵跑了幾圈。翠心看到馬兒可愛的樣子,柔聲說道:“樂大哥,沒想到你這麽有馬緣,連拓跋濟予那個大壞蛋的坐騎都被你折服了。”樂異揚微笑不語。


    隔了一會,那匹白馬兩人跟前,停住不動,默默地望著兩人。樂異揚開口道:“心妹,想不想騎著馬到外麵走走。”翠心開心地拍手道:“好啊。我還沒有騎過他呢?”


    樂異揚扶著翠心上馬,然後走到馬跟前,拾起韁繩。翠心心中一愣,輕輕地問道:“樂大哥,你不上馬麽?”樂異揚回過頭說道:“心妹,今日我為你做一回馬夫。”翠心朗朗笑道:“這樣怎麽行,你的傷剛好,還是你騎馬吧。”樂異揚拍拍胸口,爽聲說道:“心妹,我的傷已經無大礙了。”


    翠心堅持要求下來,樂異揚急忙說道:“你就聽我一次,我欠你太多了。”翠心頓時不吭聲,白皙的臉蛋突然變得微紅,她不明白樂異揚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兩眼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樂異揚輕輕地說道:“心妹,謝謝你。要不是你想到我中的是蛇毒,恐怕我現在已經在黃泉路上。”翠心聽罷,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嘴中喃喃道:“是誰告訴你的?”樂異揚道:“翟姑娘昨日跟我說的,她還告訴我很多事情,比如你為了幫我求得解藥,與章應賢一起掉進陷阱。”


    翠心臉色微變,微嗔道:“姐姐總是這樣,什麽話在她口中都包不住。”樂異揚哈哈笑道:“翟姑娘心直口快,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她與梅大哥兩人,真是性情相投啊。”


    翠心點頭道:“姐姐與梅大哥是天生一對。看到他們終於在一起,我心裏好開心。”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樂大哥,你與來姐姐也是天賜良緣,下次見到她,記得替我向她問聲好。”


    樂異揚心中一驚,不知她何出此言,急忙轉回話題,說道:“心妹,我們不談這些了。我先帶你出去走走。”說完牽著馬兒,緩緩走出馬廄。


    兩人走到馬廄旁的樹林裏,未曾想到此處也會有老虎出沒。此時有兩隻老虎出來覓食,樂異揚見到之後,心中默念一聲“不好”,伸手去握住腰間的青雲玄空劍。


    那兩隻老虎察覺到人的氣味,立刻朝兩人衝來。樂異揚拔出長劍橫在胸前,兩隻老虎卻在離他兩丈的地方停下來,嘴中露出鋒利的牙齒。樂異揚想起老虎害怕白馬,如今自己飲了馬血,體內五髒六腑盡有毒液浸潤,不知道能不能威懾住老虎。


    他在林中站了片刻,那些老虎始終不敢靠近他的身體,仍然在兩丈開外徘徊。樂異揚放下手中的劍,大著膽子朝老虎走去。翠心見狀,在馬上疾呼道:“樂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前麵是老虎啊?”樂異揚並不作答,繼續朝前走去。


    那些老虎看見樂異揚走來,全都散開逃走了。翠心兩眼睜得大大的,滿臉都是疑惑。等到老虎走遠,翠心仍然心有餘悸,顫巍巍地說道:“樂大哥,剛才真的好險啊!”樂異揚望著她,哈哈笑道:“心妹,沒想到飲過白馬的血液之後,竟然多了這樣的本事,以後再也不用害怕被野獸圍攻了。”


    翠心道:“馬血有這麽神奇,我回去也飲上幾碗。”樂異揚聽完她的話,吃了一驚,趕緊說道:“心妹,你體內無蛇毒入侵,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翠心“哦”了一聲,輕輕垂下了頭。


    樂異揚望著樹林裏的參天大樹,感歎道:“幽寂派弟子常年在這樹林裏,卻很少聽說有人被野獸攻擊,卻是奇怪了。”翠心抬起頭,說道:“這裏風景迤邐,人跡罕至,老爺爺與他的徒兒隱居在此,真是選對了地方。”樂異揚微笑道:“心妹,你隻說對了一半。”翠心凝神道:“還有其他原因麽?”樂異揚道:“你還記得我們剛到幽寂穀時,在石室中生的事情麽?”


    翠心恍然大悟,說道:“我記起來了!這裏還有黃王留下的寶藏。”樂異揚哈哈大笑:“心妹,你終於想起來了。說真的,我很佩服葛老前輩。他不僅武藝高強,而且俠義為懷。隻是為了一個承諾,就默默地堅守到老,心中毫無抱怨之情。”翠心點頭道:“樂大哥,我雖然不懂什麽江湖道義,卻也能分辨得出善惡是非。老爺爺一生所秉持的,恐怕也是為了這幾個字。”


    樂異揚道:“確實如此。俗話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葛老前輩所作所為,必將造福武林和社稷。幽穀派弟子皆是臥虎藏龍之輩,平生所學盡是江湖上罕見的武林絕學,他這一派終將揚光大。”


    翠心聽後,惋惜地說道:“葛老前輩的《元和秘笈》是鎮派之寶,可惜在前幾日被人偷了,章哥哥才出穀去尋找。”


    樂異揚思索片刻,說道:“章少俠是一心想尋回秘笈,好讓葛老前輩放心。不過秘笈未必就是拓跋濟予所盜。”翠心道:“樂大哥,你為何這樣說?”樂異揚道:“拓跋濟予那日匆匆離去,想必是知道葛老前輩的厲害,所以不敢在幽寂穀久留。若拓跋濟予夜晚大著膽子進穀,他必定不敢再到幽穀派重地去冒險,直接前往馬廄奪馬,可是他卻隻派了手下兩名武士偷偷進穀。所以我斷定不是拓跋濟予所為。”


    翠心覺得樂異揚言之有理,說道:“樂大哥,梅大哥當日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懷疑偷書之人是幽穀派的弟子。”樂異揚道:“有這個可能。武林秘笈在葛老前輩身上,那日他為我運功療傷,身體疲憊,回到臥室就躺下休息,一時放鬆了防備,這才讓人有機可趁。那人隻是點了葛老前輩的穴道,並無加害之意,可見他還是挺看重與老前輩的情誼。”翠心百思不得其間,輕輕地問道:“那人到底是誰呢?”


    樂異揚搖搖頭道:“我暫時還想不出。且不管這麽多,我相信時間一久,真像定會浮出水麵。好在葛老前輩記得《元和秘笈》上的武藝招式,幽穀派才沒有就此分崩離析。”


    樂異揚說到這裏,心中默算著葛岷山出關的日子,準備到那天即同他辭別。他牽著白馬,說道:“心妹,我們不能在外麵待太久,要是被翟姑娘現,我們又有苦頭吃了。”翠心灑笑道:“姐姐心中隻有梅大哥,又怎會有時間管我呢?”言下之意,自己如今與樂異揚在一起,翟鏡月豈會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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