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楞了一會兒,難道這小子用的是暗器?走過去撿起那隻鳥看了看,這鳥周身毫無傷口。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心中驚奇無比。


    林清見大家驚奇,笑道:“諸位可曾聽說過‘驚弓之鳥’這句話?這隻鳥剛才飛得很低,聲音中充滿驚恐,一看就是剛剛從捕鳥人的網裏掙紮出來,故而稍微一嚇,就沒了性命。”心道這隻鳥受了催眠後,倒和受驚而死差不多。


    眾侍衛倒也聽過驚弓之鳥的典故,隻是那是在書上看的,現在卻是活生生的事實,大家驚奇之餘, 林清頓時十分佩服。


    塗成卻在心中暗叫不好,林公子不知道穆淳是王爺,讓王爺下不了台,這個龍興舊臣,隻怕又做不到了!


    李淳手拿著鳥,心裏暗暗吃驚,這位林公子勇能喝服烈馬,智能驚落飛鳥,果然是厲害!又想,朝中有能力的大臣,不是被自己父親搜羅了去,就是投靠了伯父舒王,或者就是保持中立,誰也不幫,自己其實是個空頭王爺,這位林公子若是肯幫自己,那就好了。立時就起了結識之心。


    他站起來,對林清抱了抱拳:“林公子果然非同凡響!我射的是死物,林公子射的卻是活物,我用箭,林公子不用,在下確實是輸了,不過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塗成心思又活了:林公子的這個龍興舊臣,隻怕還是有希望的。


    林清趕緊道:“哪裏哪裏,穆公子過獎。在下不過是胡蒙而已。要說箭術麽,倒真的比不上穆公子。”他後麵說的倒是實話,隻是此時誰人肯信?大家都當他是謙虛。


    李淳就道:“在下對林公子佩服得緊,不如我們去酒樓敘敘話,讓在下略盡綿薄之意。”


    塗成心中大喜:林公子的這個龍興舊臣,果然有指望,小王爺畢竟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心胸寬廣,和我們凡人倒不相同。


    林清見穆淳這時神色謙遜,明白他想結識自己,心道:這人動不動就罵人,性子偏激,將來一定是個惹事犯法的主。要在以前,和他結識就結識了,可如今已有了家室,他要是出了事,涉及到自己,就會連累鶯鶯。不可不可。


    於是也抱了抱拳,推辭道:“穆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領,隻是在下家中有事,不能奉陪,還望見諒。告辭!”趕緊離開。


    塗成大急,想挽留,可林清已走了,隻好幹瞪眼,心中道:林公子啊林公子,好端端的一個龍興舊臣,就被你推掉了,我們在房州隻待一兩天,這可如何是好?讓我怎麽再幫你?


    李淳看著林清遠去的背影,也是著急,這麽厲害的一個人,可不能放過,於是問塗成:“不知這位林公子拜的師傅是誰?”


    塗成就道:“我聽人說,是房州大儒袁公肅袁大先生。不過是未入門的弟子。”


    李淳大喜,袁公肅在朝中為官時認識自己,自己隻要前去拜訪一下,說要認識一下他的學生,他自會答應。林公子不過是袁公肅未入門的弟子,能結交到師傅的故交,自然是喜出望外。恩,這小子還沒入袁公肅的門,中儒家的毒還未深。好!


    當時就對眾侍衛道:“我們先在房州住下。明日去拜訪袁公肅袁老先生!”


    第二天一大早,李淳就帶著人去袁府。袁公肅聽說一位二十幾歲卻自稱是自己故交的年輕人來拜望自己,不禁奇怪,迎進來一看,居然是廣陵王!他又驚又喜:“小王爺,你怎麽到房州來了?”


    李淳一笑:“本王原是去江南,路過房州,想起袁老先生在此,特來致意。”


    敘了一會兒閑話後,李淳才道:“聽說袁老先生有一位未入門的弟子,名叫林清。昨日我見了他,倒覺得十分投緣,不知袁老先生能否幫我引見引見?”


    自己的愛徒,連一向看不上儒生的廣陵王都想結識,袁公肅心中微覺得意。林清此時正好過來,看見昨天見到的穆公子在座,不禁奇怪,袁公肅不便道出實情,就道:“清兒,這位是我京中故人之子,過來見見吧。”


    林清當時就又和李淳敘了禮。


    李淳心想:若就這樣和他結識,說不定會被他小瞧,自己得露上一手,讓他折服,以後就好說話。於是就道:“林公子,昨日匆匆而別,在下未能暢敘胸懷。不如我們今天再來比一比學問,如何?”哼,不要以為我瞧不起儒生,我就是酒囊飯袋!我也是有學問地!


    袁公肅撚須而笑,愛徒跟著自己的時間不長,學的東西卻不少,正好讓廣陵王見識見識。林清見師傅同意,隻得答應,當時拱了拱手:“還望穆公子不要笑話在下才疏學淺。”


    李淳心想,這小子在袁公肅門下,自然是熟讀諸子百家,真正考究學問,自己說不定不是他對手。我要揚長避短,於是就道:“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不過若隻讀兩三遍就能記住,豈不更好?不如請袁老先生拿本書出來,讓我和林公子比比看誰記得多吧。”


    長安中的皇室子弟,以李淳的資質最佳,看書時看兩三遍就能記住。嘿嘿,這位林公子再怎麽能,記性應該也沒自己好!


    誰知話一說完,就見袁公肅莞爾,林清微笑,連身邊的塗成也不好意思笑了。李淳不明所以,就用眼光問塗成,塗成就笑道:“公子,我的這位前東家,那個,那個,是有名的過目不忘。一本厚書,到他手上,隨便翻翻,就能記住。”


    塗成自然是不會騙自己的了,李淳大驚!隻好尷尬地笑道:“原來在下是班門弄斧,讓林公子笑話了。”不行!這樣的奇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結識!絕不能讓他為旁人所用。老天爺啊老天爺,你對我李淳果然不薄,居然讓我在房州找到這樣一位奇才!自己沒白來這趟房州,果然是大有收獲。


    當時他就對林清十分禮敬,緊拉著林清說話。林清見他雖然落了下風,但絲毫不以為意,心中暗地點了點頭:這位穆公子性子雖然偏激,但度量倒是很大。


    兩人就辭了袁公肅,在袁府後花園的亭子裏長談了一番。


    李淳這時就道:“林公子,在下對你一見如故,不如讓袁老先生做見證,我們結拜為兄弟,如何?”


    林清想了一下,微笑沉吟。


    李淳一楞,和自己結拜,別人隻怕是求之不得,林公子為何不肯?隨即想起,林清不知道自己是王爺,於是道:“難道林公子嫌在下身份卑微,不願低就?”


    林清搖頭:“在下不過是一個窮讀書人,哪裏敢嫌穆公子?”


    李淳就道:“那林公子為何不肯?”


    林清歎了一口氣,道:“穆公子剛才落敗後,隻是一笑,這份氣度,這份心胸,在下十分佩服。隻是穆公子的性子太過偏激,”性格決定命運,這個道理,穆公子隻怕是想不明白,“故而穆公子的才能,受性子拖累,將來不但成不了事,而且會反過來害了自己。在下有家小,不想受連累,還望穆公子見諒。”


    林清的一番話,正好戳中李淳的痛處。李淳小時,因父母偏愛弟弟,心中覺得不平,性子慢慢就變得偏激起來。長大後,雖然有師傅教導,但那些師傅隻會教學問,哪裏會疏導徒兒的心理?廣陵王這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以前在京中,他竭力忍著,一般的人才看不出來,可離了京城,他沒了壓力,自然就暴露了。


    李淳當時是啞口無言。


    他告別了林清,回到客店,想起林清和自己才見了幾次麵,就將自己的隱秘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是吃驚不已,這人真是個人才!可他就是不肯和自己深交,如何是好?


    這人不肯為自己所用,將來進了朝廷,不是被伯父舒王招攬,就是被自己父親重用。那時他就是自己的絆腳石!李淳生長在皇宮,陰謀詭計了然於胸。一個念頭立即在心中閃現:既不能用之,就當殺之!以免後患。


    自己先離開房州,留下幾個侍衛,晚上趁著林清熟睡,摸進他家,一刀將他結果,神不知,鬼不覺,追查起來,誰也想不到是自己幹的!


    想到這裏,他心中抱歉:林公子,對不住!誰讓你不肯和我結拜,為我所用?將來你要是得了勢,我的命就會難保。想起皇室中那些祖輩為了皇位,兄弟相殘,失敗的人最後連全屍都沒留下,他打了個寒顫。


    主意打定,他立即將塗成和四個心腹侍衛叫進來,秘密囑咐了一番。


    塗成越聽越是心驚,最後聽到廣陵王讓他帶侍衛去認路,他的心裏好像打了個霹靂一般。自己帶廣陵王過來,本來是想讓林清和廣陵王結識,讓他做個龍興舊臣,以報答他以前的大恩。沒想到如此一來,倒是害了他!


    四名侍衛得了吩咐,就看著塗成,準備跟在吐突公公後麵前去認路。


    塗成卻忽然跪倒在地,抱著李淳的腿哭道:“王爺,請你開恩。請你開恩啊!林公子對小人有大恩。”就將林清以前幫自己的事說了,“讓小人帶路去害林公子,那是萬萬不能。還請王爺看在小人的麵上,饒了他一命。”四名侍衛聽了,心中佩服:吐突公公雖是太監,但也重情重義。


    李淳這時歎了口氣:“小禿子,你以為我願意下此毒手?林公子人才難得,他若是肯為我所用,我自然對他有始有終,在青史上留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可我想盡辦法,他也不肯與我深交。現在若是將他留下,將來我們的命都會斷送在他手上。”


    塗成磕頭如搗蒜:“王爺,那就讓小人想辦法,小人一定讓他聽命於王爺。”


    李淳苦笑搖頭:“我請他師傅出麵,他都不肯,你如何又能說得他?”


    塗成知道自己再怎麽說也沒有用了,於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隻望小王爺看在自己可憐的份上,能放過林公子。


    廣陵王揮了揮手,對四名侍衛道:“既然小禿子不肯帶路,你們自己去打聽吧。”四名侍衛立即出去了。林清在房州城內已有名氣,四人稍微一問,就打聽到了他住處。去踩了點,熟悉了形勢後,四人立即回來。前後用了半個時辰。


    回來時,隻見塗成還跪在那裏不停地磕頭。四人心中不忍,去扶他起來,可吐突公公怎麽也不肯,四人隻好算了。


    李淳得了四人回報,點了點頭:“明日下午我出城後,你們留在城裏。晚上得手後,立即出城與我會合。”四人答應了。


    第二天下午,李淳看著眾人收拾行李,不禁歎氣:自己這一走,姓林的命就沒了。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自己最佩服的是太宗皇帝李世民,還曾經發過誓,將來一定要象太宗皇帝那樣,掃平天下、廓清宇內,做一個有道明君,讓天下的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過上太平的日子。如今自己卻如此濫殺無辜,算得上是有道明君麽?皇爺爺一再囑咐自己,做皇帝要有仁慈之心,自己這樣,算是有仁慈之心麽?


    可登上皇位,原本就是要流很多無辜人的血!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皇位,拿什麽去實現自己的誌向?那時不要說什麽大誌,連命也保不住!現在如果心軟,說不定將來會後悔萬分!


    可是,也許,或者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讓姓林的幫自己?


    他想來想去,卻沒想出什麽結交林清的好法子。眾侍衛見他沉默不言,都不敢打擾。眼看天已黑了,李淳隻好再命大家住下。他沒離開房州,那四名得了他密令的侍衛自然不好動手。頭已經磕腫的塗成還以為王爺的心已經軟了,心中暗喜。


    到了晚上,李淳又將這事想了一遍,隻好如此了!他心中對林清道:林公子,我一向勇決如流,事情到手即辦,為了你,我已經猶豫了一下午,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計議已定,他不再多想。第二天早上太陽一杆高時,他將那四名侍衛留下,就要吩咐眾人出發。正在此時,忽聽門外有人道:“穆公子可在?”


    李淳一看,卻是林清,不禁奇怪:他怎麽來了?隨即大喜:難道他回心轉意,想要結識我了?如此甚好。當即迎出門去:“林公子,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塗成看見林清,心中有愧,趕緊低下頭。


    林清就笑道:“我想穆公子乃是富家子弟,住的一定是上等的客店,命人打聽,果然十分輕鬆就打聽到了。這才找了過來。穆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李淳趕緊把林清請進房中。


    坐下後,林清看了看李淳,然後笑道:“王爺,你留下殺我的人究竟是幾個?”


    一句話,僅僅是一句話,就說得李淳心裏吃驚得無以複加!


    李淳立即口吃起來:“林,林,林公子,你,你,你怎麽說起這樣的話來?”


    林清朝門外和其他人分開站的四名侍衛,點了點頭:“哦,應該是這四個人吧。唉,也太明顯了些,為什麽不和別人站在一起呢?”


    他居然連自己派誰殺他都知道了!李淳坐在椅子上,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林清不禁搖頭:“李公子,我不願和你結交,你就派人殺我,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


    打擊來得實在太快、太大!李淳這時麵紅耳赤,他努力穩定心神,良久,才依然有點結巴道:“林,林公子,你是如何知道我要派人殺你的?”


    林清道:“嘿嘿,不能用之,即殺之,這個道理我自然能想到。本來我隻是猜測,可進來後看到塗成不敢看我,而你又是被人道破心事後的標準反應,這才確定。”


    李淳又問:“那,那你是如何知道我是王爺的?是不是袁公肅告訴你的?”


    林清搖頭:“不是。我師傅當時不過是對我說你是他故人子弟。我師傅對富商一向不愛理睬,他這個故人,自然是京城顯宦了。隻是塗成已經去過勢,既然你爹是顯宦,又怎麽不知道避嫌,用塗成做傭人?再說對一個故人的兒子,我師傅不必那麽尊敬吧?你這樣年輕,就讓我師傅那樣尊敬,又帶著塗成,自然是王爺無疑了。”


    原來林清猜破李淳的身份後,想到他離去時心事重重,就起了戒心,昨天晚上他就帶著鶯鶯和秋菊,住到了姑父夏時天家。誰知一夜過後,家中卻無動靜,他想到長期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再說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於是索性找上門來。隻要把這位小王爺的心事揭破,這位小王爺就不敢對自己下手。


    李淳聽林清分析得絲絲入扣,心裏又是佩服,又是羞愧,又是難過,他本來對林清就存了親近之心,現在在幾種情緒的作用下,他的行為忽然失常,隻見他一把將林清抱住,哭道:“林兄弟,你為什麽不是我的人呢?你為什麽不是我的人呢?”一邊哭一邊拍林清後背,對林清簡直是又愛又恨。


    哭了一陣,他才覺得不妥,趕緊放開了。


    林清看著麵前淚眼婆娑的小王爺,哭笑不得。前麵他還想著如何殺自己,現在卻忽然和自己如此親近起來。他比自己大五六歲,可如今看來,卻象是自己的弟弟,倒顯得十分可憐。


    林清又問道:“王爺,我有一事不明。本來我以為你昨晚會動手,為何卻沒有動靜?”


    李淳隻好實話實說:“我做事一向到手即辦,可昨天想到要殺你,心中卻是萬分不忍,唉,猶豫了一下午。”


    林清心中點了點頭:這家夥還算是有良心。於是嘲笑道:“所以到今天早上,你終於下定了決心?”


    李淳就不說話,神色之間,倒是十分忸怩。


    林清搖頭道:“王爺,你這樣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


    李淳這時為了取得林清的諒解,就把自己是什麽人說了,然後他歎了一口氣,神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林公子,皇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隻要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複。既然你已識破,在下願意隨你處置!”


    說完,就不再說話,站在那裏,一副任憑發落的樣子。


    林清心道:我是打你好,還是罵你好?正要說話,忽聽客店外麵有人喊:“不好了!吳少誠的兵來了!房州城已被他們圍住了!”大街上隨即就是一片嘈雜。


    林清和李淳趕緊走出房間,就見大街上一片混亂,每個人都在驚慌失措地亂跑。一個侍衛這時立即過來道:“公子,不好了!吳少誠的兵奇襲房州!”


    這時,京城長安的舒王府內,舒王李誼用手在脖子上劃了一下,然後對旁邊人道:(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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