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冷笑,從書桌下邊掏出奏折,隨意仍在蕭璟腳邊:“這是當初我令人處斬南楚遺民所批閱的奏折,南楚算上宗親,一共一百二十一人,具在此處。”


    “我令人將他們的首級作為整類,卻發現了一件奇妙的事。”


    “你想說什麽?”蕭璟陰冷凝著他。


    “一百二十一人,頸側到耳垂尾骨之處,都有一細小嫣紅的的疤口,疤口極小,若不細查,根本無法用肉眼粗看。”沈濯一字一字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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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小的傷口,究竟是何種銳器辦到,那段時日我苦查了許多,直到……”


    “直到什麽?”蕭璟追問。


    “直到…這次阿音離開京城之後,我才有了答案。”


    沈濯語氣沉冷,當著眼前男人的麵繼續道:“離京之前,阿音讓我留心一個人。”


    “我便趁他不在府中,進入書房。”


    “不想在那間我去過無數次的書房中發現一間暗室,暗室之中便有這麽一本記載。”


    “縹緲醫骨,飼養蠱蟲,攝魂針通體寒涼,入體便能由人血液滋養化而為蠱蟲,長久居於人體,便可操縱心智。”


    沈濯語氣倏變,望著蕭璟的眼神也如陰恐閻羅。


    “唰——”


    劍芒在一瞬間出鞘,如飛過九條銀舞的遊龍,不待待蕭璟反應,冰冷的劍失便已覆上他脖頸間。


    勃發的青筋,血脈張烈。


    一但沈濯的劍再往下鬆一分,便可逼抵咽喉,血濺當場。


    蕭璟訕訕舉起手,作出一副投誠的姿勢。


    “大人與我說這些,無非是猜測我對殿下,是不是與南楚那些宗室一樣,故技重施。”


    “可答案怎樣,大人心中不早已有了結論嗎?”


    南楚皇族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掌控人心的最好辦法不是利益與金箔,而是陷入其中的心智。


    醫穀攝魂針化蠱蟲,這麽隱秘的事,他沒想沈濯會察覺,甚至是猜斷其中的真相。


    而他今日與他說,無非是猜測,甚至恐懼,他對殿下,也如法炮製,攝魂心智,殿下才今日對他聽從。


    可惜,這樣的事,他從未想過,從不會做。


    殿下不應該拘泥誰的心從,她應該永遠像明媚的陽光,燦爛地活在日出之下,享萬民恩濟。


    沈濯應是意識到,但隨即又很快否定這個猜測。


    否則,今日這把劍不該隻是抵在他的頸脖上,而是該直穿他的胸脯。


    沈濯冷望他一眼,哼道:“一枚蠱蟲能證明什麽,蕭公子這樣連君父都手刃的人,你覺得我會蠢到信你對阿音,存有真心?”


    “為什麽不呢?”蕭璟迎上他的眸光。


    “沈大人知曉這麽多,南楚皇宮之事對您也不該是什麽秘密,那樣的皇帝,也配為父?我手刃他又有何錯?”


    “情字拆分,卻有許多中,血緣之親與摯愛之情,前者我沒有,後者…”


    蕭璟抬頭,與他對望:“後者…沈大人又怎知我不會有?還是…您隻憑自己想當然的感覺,就要斷送妹妹的一生?”


    “一生?”


    沈濯把味二字,不屑輕諷:“蕭公子何來的自信,覺得你在阿音心中會有這麽重要的分量?”


    一生,談你也配?


    今日就算他下了屠刀,那麽阿音頂多會怪責於他,但他不信,阿音會為了眼前人糾恨他一生。


    眼前之人,陰毒狠辣,無情而又冷漠。


    像一團迷霧充滿未知的風險,他不願…也不想將阿音交給這麽一個人。


    若今日阿音當真會恨他,那他也便認了!


    懸劍剛準備挪動深下,卻聽蕭璟晃了晃頭,咽嗓道:“大人誤會了,蕭某指的不是殿下,而是您的親妹妹。”


    沈濯駐足,愕然看著他。


    “大人潛入他的書房中,應當看到的不止這攝魂針蟲吧,想必別的,您也都知道了。”


    沈清與顧雲洲…


    顧雲洲的書房暗室中還有他母後與幾位兄長的靈牌,沈濯若真進入,那必然會看到。


    顧雲洲的真實身份也根本瞞不了他。


    “是,我知道,蕭公子想說什麽?”


    沈濯劍刃抵著他,陰森冷厲地凝視,蕭璟毫不膽怯地對視,直言不諱道:“若我在殿下心中不夠,那他呢,顧雲洲在沈清心中,這個分量可夠?”


    “大人今日若真取走性命,那想過殿下什麽感受?”


    “我若身死,顧雲洲也會暴露,屆時您再想想您的親妹妹,他又是什麽感受?”


    沈濯彎了彎手,挪下了些箭矢。


    “顧雲洲在京這麽多年,除了我來京都之中,他可否做過任何對不起沈清之事?”


    “除了真相,從未有吧。”


    沈濯否認他的話,“那又如何,既已欺騙,那便已是做錯,他敢說他當年是真的愛慕清清,還是一步步,別有所謀?”


    “是,大人不信我,無非是欺騙,但若顧雲洲可以坦白呢?將這些年,一點點都說清?”蕭璟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沈濯凝眉。


    “由我說項,顧雲洲親前往,與沈清一字一麵的全部挑明,到時對與錯,原諒與否,也隻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


    他與殿下餘生不多,更當珍惜眼前人。


    沈濯既已知曉,那殿下與沈清知道與否也都是時間的問題,無法隱瞞,便不如坦誠。


    他願意為了自己,為了殿下,去成全顧雲洲,他不想背負雲家的過往,那便徹底抹去,為自己而活吧。


    沈濯依舊皺眉不解,仍沒有想通他的話。


    “顧雲洲對沈清究竟如何,這些年沈大人應當看的清楚,您不會覺得他們之間,隻有欺瞞,沒有真情吧?”


    “情之一字,使人深陷。”


    “大人也不妨賭賭看,就賭他是否真情,賭他心中血親是否能超越摯愛之情。”蕭璟一字一字,循循善誘道。


    沈濯蹙眉,厲聲:“我為何要聽你的?”


    “大人可以不聽我的,也大可現在一劍取我性命,但這賭注的,便是您兩個妹妹的一生,您…想好。”


    蕭璟的話聲一點一點,滲入骨髓。


    一刹那,隻覺天地崩停


    沈濯手中的劍似乎有千斤重,橫在他心上,壓迫地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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