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充的脖頸被壓得往前窩著,他兩臂側伸著往回圈,蛤蟆似地鼓著脊背。可沈全的兩手扣在一起,巧妙地撐著肘子,把宋景充的胳膊架在外圍,而後繼續加緊,把宋的脖子使勁往他前胸壓。宋景充玩命也要杠著脖子,耗得渾身打顫了也不放棄。他很清楚,脖頸的彎曲有個尺度,過了就再也使不上力氣了。到時脖子一曲,折斷胸椎都有可能。腫脹的頸椎伴著撕裂般的疼痛,胸腔被壓得縮小了許多,喉管也壓得有點窒息,宋景充感到了死亡的恐懼,這恐怕會成為自己最後一戰,台上台下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沈全將腿盤住宋景充,那架勢就像一隻扼住了騾馬脊梁的鱷魚,使勁把騾馬往水裏拖。即便拖不下去,也是咬住不放,要活活折騰死獵物。


    宋景充用指頭去摳沈全的指頭,沈全合指頭勾住宋景充的頸側大筋,弄得宋景充連帶腦袋都酥酥地酸麻,那滋味比挨了一刀都要難受。


    太極化勁已經起不了什麽作用了,宋景充運用原始本能,硬是用指甲撓進了沈全的皮肉。然後集中精力解脫右肩,也好在他後背練開了,一開一合爭取了一點空隙,圈胳膊摳住了沈全的胳膊,將右肘一撅一壓繞了出來,同時抱頭滾翻,直接右肩觸地把沈全翻了下去。


    人群沸騰了,擂台上麵簡直就是兩隻瘋的野獸。宋景充爛泥一般拍在地上,用小臂橫在頸前護住咽喉,但沈全連帶他的小臂一起給他箍上了。 宋景充心裏都快哭了,生出一種弱女子被欺辱時的無奈感覺。這種屈辱讓他頭腦混沌,竟然拽下一塊從地板上震裂下來的木條,用哪銳利的尖角一把戳進了沈全的胳膊。


    沈全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宋景充趕緊翻身,慌忙抓住沈全的頭把他按在了地上。沈全抱住宋景充的兩手,頂著腦袋往上起,鮮血很快就流淌下來,粘在了臉上。


    宋景充近乎瘋狂了,壓著沈全往擂台下邊推,沈全使勁蹬地頂住,身體越來越低,又不敢失去向上的擎勁,最後幾乎跪在了地上。眼看沈全腿一跪地就沒了撐勁,宋景充卻突然將勁一鬆,沈全猛然失控趴在了地上,但一瞬間他便撐地而起,但就此時,宋景充就著心口就是一腳。


    沈全被宋景充一腳踹中騰空而起,然後直落到了擂台下麵。沈全腳一落地,卻手腳一撲,撐住了。好家夥,失重之中還能兩臂護胸,不然這一腳可要了人命了。沈全怒目而視,當即一縱又了上了擂台,那樣子就好像一直青蛙。孫青銅都佩服沈全的跳躍能力,果然是專門練過輕身法的。眼見沈全騰空而來,宋景充也嚇得渾身一顫,幾乎是愣在當場了。


    隻是沈全剛一落地,卻一頭磕在擂台沿上不動換了。方才他感覺右邊的後腳筋好似被人踢了一下,然後就有點涼,不禁就嚇出一陣冷汗。人起跳或者下落幅度過大,過了腳筋承受的壓力就會撕裂繃斷,崩斷時間就是被人踢了一下的感覺。沈全趕緊轉腳試探,眼前忽一下就黑暗了:苦練了十年的輕功,今日因為這個山貨,一朝廢了。


    宋景充見著機會可不放棄,上步帶腿就是一腳。沈全胃脘驟緊,早飯差點吐出來,宋景充打紅了眼,連著又朝沈全的下巴直踢。沈全豁出去單腿一縱,硬抱住了宋景充的小腿,直接把宋景充拖下了擂台。二人滾翻的時候,沈全出左手扯住了宋景充右側衣領,往宋的身後一繞,右手去撒開一把捂上了宋景充的嘴巴。方才跌下去的時候,暗中抓了一把泥土。趁宋景充緊著臉皮吐泥,沈全右手在頸前一繞又抓住了宋的左側胸襟,兩下一扯,宋景充的衣領就成了一道扁扁的繩子。


    開始沒感覺怎樣的,但也就挺了五個數,宋景充就感覺太陽穴開始漲了,好似血液隻進不出,不斷地往腦袋裏匯聚。宋景充強忍著嘴裏的泥土,使閉氣功跟沈全耗住,可沈全根本沒有扼製他的咽喉,然後宋景充就感到一種恐懼,好似落進泥潭被水鬼摟上了脖子。就看著場下滿是人影,太陽明晃晃的直刺人眼。腦袋裏的血液越憋越沉,宋景充可以呼吸,但是睜大眼睛還是一片黑暗,隻聽到暴動的聲音浪濤一般地衝擊著鼓膜,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沈全截斷了他的血脈。


    見宋景充沒了反抗,沈全一手還不放心地勒住他的咽喉,另一手連拳帶肘,朝著腦袋瘋了一般的一通亂砸,耳朵都給打得血粼粼的。


    袁鏡儀衝下擂台的時候,沈全還是死死地收緊著衣領,宋景充已經跟死人一樣稀軟了,且吐著舌頭,口水泥水掛在嘴上,活像一頭累死的牲口。袁鏡儀苦求沈全放開了宋景充,如果繼續下去,宋景充便真的會窒息而死。可沈全血瞪著眼就是不鬆,最後兄弟們一齊動手,又拉又打才給二人掙開來。沈全捶地幹嚎,聲音淒慘,腳筋一斷,怕是以後不能再做高來高去的營生了。


    袁鏡儀道:“趕緊去雁門關請華明珠!龐秋實!”


    宋景充不光挨了鎖頸,也挨了重擊,換做單純的氣血窒息,平放一會就緩過來了,但他已經重度昏迷,扒開眼睛,白睛已經因為血管爆裂而成了一團血紅,就是醒了怕也會遲鈍健忘。


    馮家兄弟道,歸化城內有個洋大夫,他有本事把腳筋縫合起來,那裏有個大喇嘛,有一種藥膏對筋骨愈非常見效,還是直接送往歸化吧!


    孫青銅對袁鏡儀道:“鏡儀,江湖上行走,死傷在所難免,還是大事為重。老當家告訴過我,人生如博弈,得失如棋子不慎失了一馬,就要告訴自己它已經丟了,不要耿耿於懷,非要吃掉對方一個馬,或者非要踩死吃馬者以報複,愛惜餘下的車馬才是大丈夫所為,隻有放眼全局,才是長久之道。宋景充丟馬尋仇,咎由自取,隻是可惜了那位兄弟。”


    這個時候早過了午飯的時辰,袁鏡儀安排休息,擂台賽草草收場。而後他就親自救活了宋景充,看情形,宋景充的腦子還帶著病症,這隻有等到華明珠趕來施行針治了。馮家兄弟也請來了殺虎堡最好的大夫,但看過之後,都說時間久了些,恐怕會留下病症。袁鏡儀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把擂台全權托付給了孫青銅,自己親自騎馬去歸化搬請洋大夫了。


    在歸化城,袁鏡儀竟然撞見了梁牙紀,師徒見麵分外感動。得知此事後,梁牙紀主動承攬下了之後的事宜,連夜請到了洋大夫。回到虎口時華明珠還沒趕到,袁鏡儀看過了宋景充,還是一副癡呆之相。或許沈全另下了暗手,但那就得高醫才能問切得到了。


    袁鏡儀特地買了禮品看望沈全,此時已經治療停當,但偏轉著腦袋,一臉倔強,兩眼哀傷。袁鏡儀不知道說什麽好,也就更不好談正經事情了。


    出門的時候,卻遇見了劉鈞平過來送藥。劉鈞平說,厲先生看過了,不是最嚴重的一種。用了福潤堂的藥,養個二十天就能走動了,一個月就可以平常運動了;而後采用熱敷方式,可以加淤結消除,及早修複生成新的氣血運營,同時佐以回複訓練,保養得當,有半年功夫就找回來了。袁鏡儀道厲先生仁義。厲氏做的多是名貴藥材,外敷內補,藥效確實非同尋常。


    依著計劃,戴五昌已經啟動鏢隊來替換李太和了。袁鏡儀越是掛念雁門大擂,越要調整好身體,養足精神。但見著劉鈞平,他還是決定再留一日。過路之人,一旦介入事件之中,非友即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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