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這扇門前,給齊平一萬次機會,也不會預見眼前的一幕。


    兩人隻隔著一張窄窄的矮桌,魚璿機上半身還朝前傾著,在這般近的距離下,齊平甚至可以看到女道人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睫毛很長,許是因為醉酒的緣故,那雙眸子水汪汪的,卻偏生又沒有半點軟糯或嫵媚,隻有仙人般的灑脫與大美。


    以及一絲藏的很好的凜冽與霸道。


    皮膚極白,幾乎看不到毛孔,光滑的不似凡人……唔,能在道院坐到長老席位,想來已非凡軀。


    此刻,魚璿機保持著女流氓的姿態,仿佛調戲良家的紈絝。


    身體前傾,如果下一秒,用手去勾齊平的下巴,甚至都不會有什麽違和……


    “小子,以後,跟姐混,知道不。”


    說話的同時,一口酒香混著體香噴到齊平臉上,心髒不爭氣地狂跳,下意識垂下目光,結果渾身血液騰地上湧。


    蹬蹬蹬……齊平忙後退數步,拉開距離,深吸了一口氣。


    右手負後,瞬間,“鷹擊”浮現,被他抓在手中。


    這件地兵附帶的“去除雜念”特性幫助他瞬間冷靜下來,然後再將大狙收回體內。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進入賢者模式的齊平目光清澈:


    “長老您說什麽,晚輩沒聽清。”


    魚璿機愣了下,然後好像才醒過味來。


    重重吐了口酒氣,眼眸中的醉意迅速淡去。


    將抬起的大腿收回去,似笑非笑:


    “怎麽把槍收回去了,怕我搶你的不成?”


    ……齊平感覺自己可能被調戲了,但不敢肯定,隻好勉強笑笑:


    “長老說笑了,不知魚長老尋晚輩過來,所為何事。”


    魚璿機聞言,打了個哈欠,忽然重新盤膝坐下,左手撐著下巴,淡淡道:


    “也沒什麽事,就是聽說,經曆部剛發生了件趣事,想看看你。


    恩,不錯,小小年紀,先幫了玄機部,又令經曆部那幫人心服,是個人才,本座尚且缺個徒弟,你來不來?”


    ……為啥誰都想收我當弟子?


    果然,優秀的人到哪裏都受歡迎……在心中皮了下,齊平為難道:


    “長老賞識,是晚輩的榮幸,隻可惜,晚輩已拜入書院門下,有了老師,卻是不好改換門庭。”


    恩,雖然眼前的女道人比席簾和大先生香,但對方性格太……


    齊平有點摸不準這人來意。


    雖然對道院了解有限,但他也知道,長老席位很少,魯長老、塗長老都是執掌一部的存在。


    眼前這位,既然是長老,肯定不簡單,齊平不是那種會被美色影響大頭的人。


    “無妨,我不介意。”魚璿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啊這……齊平無語,心說這是你介意與否的事情嗎?


    魚璿機霸道發言:


    “就這麽定了,恩,別覺得吃虧,這整個道院,除了首座,我說一,沒人敢說二,你跟本座混,整個京都,沒人敢欺負你。”


    齊平眼睛一亮:


    “那我遇到麻煩,報您名字有用嗎?”


    魚璿機淡淡道:


    “不知道。但你可以試試。”


    “……”


    齊平明白了,這位坤道說要收他的話,大概有玩笑的成分。


    因為他很早前,就聽裴少卿說過,道院與書院不同,更為在意師徒傳承。


    所以鎮撫司來道院的校尉,隻能做外門弟子。


    這樣的傳統裏,這位長老性格再如何跳脫,也沒道理,如此輕易便同意與書院和朝廷共享徒弟。


    想明白這點,齊平心中一定,臉上露出認真思索的神情,片刻後,認真點頭:


    <a href="http://m.slkslk.com" id="wzsy">slkslk.com</a>


    “師尊在上,受徒兒一拜。”


    這下,輪到魚璿機愣住了。


    見齊平作勢要拜,她清咳一聲,隔空一托,打了個哈哈:


    “今天沒準備,拜師的事,日後再說吧。”


    可以嗎……齊平一臉失望:


    “好吧。那沒事的吧,弟子先告辭了。”


    “去吧。”魚璿機頷首,突然又叫住他,素手隔空一拍,齊平隻覺身體溫熱。


    體內,晉級三重後有些浮躁不穩的真元,頓時妥帖踏實起來。


    “你這是吃了多少藥,起效雖快,根基卻虛浮不穩,幫你疏導了下,好了,去吧。”身後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齊平扭頭回望,那紗帳,又自行合攏起來。


    ……


    ……


    離開小樓,齊平隻覺莫名其妙,大概大修行者總有些性格古怪的。


    但考慮到,道門首座莫名送槍,這坤道的奇異舉動,也似乎不算什麽了。


    也許就像她說的那樣,隻是好奇,召他看一看。


    “有空得多收集下道院的資料。”齊平暗忖。


    抬頭看了眼太陽位置,心想午飯恐怕蹭不到了,忙收斂心神,走出道遠,朝衙門趕。


    道院大門。


    東方流雲負手而立,望著離去的一人一馬,不知在思考什麽。


    “大師兄,你既然來了,為何不與他道別?”青衣道童仰頭發問。


    東方流雲扭頭看看他,嘴角翹起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聲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小師弟,你還太年輕,不懂。


    師兄我縱覽古之天驕傳記,總結出一條鐵律,大凡天選之人,雖驚才絕豔,但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其一路走來,必然要遭受無數敵人打壓。


    身邊的人,運氣好些的,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若運氣差些的,卻可能淪為悲壯角色,成為強者心性蛻變的契機。


    故而,結交善緣是要的,但也切莫走得太近。”


    小師弟星星眼,配合地做出崇拜的神情:


    “大師兄,你好厲害。”


    東方流雲擺手:“一般一般,走,師兄再為你講解下課業。”


    “恩,謝謝大師兄。”


    ……


    初夏時節,氣溫愈發暖和了。


    齊平出了皇城,返回衙門途中,看到內城街道上,不少人衣裳都輕薄鮮亮了幾分。


    隨便找了個小攤,填飽肚子,踩著午休的尾巴,抵達衙門。


    “齊校尉來了。”


    鎮撫司門口,守衛遠遠看到他,笑著打招呼。


    齊平微笑頷首,這就是當名人的煩惱了,將馬兒丟給衙役去喂,齊平徑直回了“慶”字堂口。


    正要回側殿換上錦袍,突然驚訝發現,值房內,多了一道喝茶看卷宗的身影。


    濃眉大眼,生人勿進。


    洪廬。


    感受到他的注視,洪廬扭頭望來,兩人目光在空氣中擦出火花,莫名有種針鋒相對的意味。


    “洪千戶怎麽來了?”齊平拉住一名校尉,問。


    後者搖頭:


    “不知道,上午就來了,說是看下洪嬌嬌適不適應新堂口,結果坐下就不走了。”


    這樣嗎?姓洪的發什麽瘋……齊平不解。


    他跟洪廬,當初剛進衙門時,有些過節,但後來,洪廬默默送了他些修煉資源,算是道歉,也就過去了。


    後來,在伯爵府中,彼此也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搞不懂,齊平也沒多想,權當他不存在,換上錦衣,走入議事堂,看到裴少卿與洪嬌嬌等同僚,聚在一起,處理一些文字工作。


    “齊平,你過來了。”


    唇紅齒白的小奶狗正捏著毛筆填表,見他過來,微笑招呼。


    其餘校尉,也都寒暄了兩句。


    隻有悶頭抄寫卷宗的洪嬌嬌不吭聲,齊平坐在椅子裏,接了杯茶水,看了女錦衣一眼。


    端正地坐著,靴子踩在凳子橫欄上,柳葉眉平直,目光粘在紙上,機械地書寫,側顏文靜。


    看上去,像是學生時代,自習課上認真抄板書,記筆記的女同學。


    就……很端莊。


    “洪嬌嬌?你沒事吧。”齊平出於同事間的關愛,問了句。


    這做派,和平日裏的女錦衣大相徑庭。


    “啊?”洪嬌嬌回神,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扭回頭去:“沒事。”


    說話同時,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離我遠點。”


    齊平一頭霧水,心說至於嗎,還生氣呢,就準備靠近道個歉,結果就聽到“哢嚓”一聲。


    身上被一股氣機鎖定。


    不遠處,值房內,一名吏員看了眼洪廬手中突然捏碎的茶杯,縮了下脖子,試探道:


    “洪千戶?您這是……”


    洪廬深吸口氣,平靜道:“手抖了下,無礙。”


    吏員:……


    齊平:……


    ……


    整個下午,在一種忙碌而壓抑的氣氛中度過。


    齊平規規矩矩,與同僚一起處理事務,中途,任何嚐試與洪嬌嬌說話的男錦衣,都會被一道淩厲的目光逼退。


    就像上課時候,班級後頭坐了一排家長……齊平覺得這感覺糟透了。


    終於,隨著下屬來找,洪廬不得不離開,眾人這才齊齊鬆了口氣,丟掉卷宗,癱坐在椅子上,呈現鹹魚狀態。


    裴少卿說:“洪嬌嬌,你爹到底怎麽了。”


    大嗓門校尉:“是啊,以前你在周百戶手下,也是這樣?”


    齊平歎道:“實在不行,我找司首反應下。”


    洪嬌嬌又羞又惱,氣憤地一錘桌子:“誰知道他犯了什麽病,突然就這樣了。”


    她也很不理解。


    “算了,洪千戶手底下事情那麽多,不可能一直過來,大概也就偶爾。”一名校尉寬慰了句。


    然後看了眼天色,說道:“歇會吧,也快散值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院子外,臉龐黝黑,不苟言笑的餘慶邁步走來,眾人“啪”地一下,應激性直起身子,恢複認真工作狀態。


    “都別忙了,我說個事。”餘慶邁步進來,環視眾人,開口道:


    “今晚臨時要出個任務,大家等下在衙門吃口飯,晚上一起行動。”


    加班……眾人麵麵相覷。


    齊平好奇道:“頭兒,什麽事啊,這麽急,大晚上去。”


    餘慶神情嚴肅:“剛得到消息,工部侍郎疑似貪腐,收受賄賂,我已經派人去開牌票,涉及大臣,事情不小。”


    工部侍郎,尚書副手,正三品大員。


    是在朝廷可以排在前列的高級官員。


    眾人一怔,旋即,皆是心頭一沉,彼此對視,意識到風雲變色。


    這等級別的大臣,即便鎮撫司監察百官,也不是可以隨便亂動的。


    難道是皇帝的意思?


    齊平想到了兩個月前的吏部侍郎貪汙案,就牽連倒了一大批官員。


    再結合前兩日,皇帝借著“奉通牙行”花名冊的由頭,命鎮撫司再次清查官場。


    就不免令人深思,懷疑是否是高層鬥爭的餘波。


    “有事實證據嗎?今晚去抓人?”齊平問。


    餘慶看了他一眼,搖頭:


    “還沒有,但早先便有人向都察院檢舉,衙門在秘密調查,今日底下人回報,說就在不久前,疑似有巨額財務運入侍郎府,為防其轉移,隻能臨時前往搜查。”


    怪不得……齊平神情一肅,起身道:


    “什麽時候出發?”


    ……


    缺乏有力證據的前提,想要搜查三品大員宅邸,絕非小事。


    需要拿到完整的手續,也就是名為“牌票”的搜查令,而這同樣並非一句話,便能開具的,甚至並非鎮撫司單獨可決定。


    好在侍郎宅邸外,有人盯著,倒也不虞有事。


    齊平等人吃過飯,又等了一陣。


    直到太陽西沉,黑暗籠罩京都,內城“華燈初上”,方等到牌票。


    一行人立即蜂擁而出,穿錦衣,配長刀,殺氣凜冽,在餘慶的帶領下,朝目的地趕去。


    工部侍郎府邸是一座尋常的三進宅院,雖處於內城,但規格並不高,甚至於,相比於他的官階,顯得寒酸了許多。


    夜幕中,一行人抵達侍郎府周圍,與潛伏在黑暗中的錦衣匯合。


    餘慶問道:“可有異常?”


    錦衣回答:“稟大人,一切如常,我們沒有試圖靠近,對方應該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很好。”餘慶點頭,騎在馬上,扭頭看向身後校尉們,漆黑的臉龐幾乎融入黑暗:


    “動手!”


    “是!”


    眾人應聲,同時取出火折子,將隨身攜帶的火把點燃。


    齊平也照貓畫虎,心情還有些激動。


    這種查抄行動,他還是大姑娘上轎子,頭一次,很有新鮮感。


    至於具體行動,因為並非查案,他感覺,沒啥自己的發揮餘地,聽餘慶指揮就好。


    “出發!”


    眾人催馬,馬蹄聲如雷,很快抵達侍郎府,躍下奔馬,也未強闖,而是由餘慶叩門高喝。


    “誰啊?”朱紅大門內,年老的門房喊著,卸下門栓,拉開大門。


    待看到外頭火把映襯下,一群殺氣騰騰的錦衣,大驚失色:


    “你們……你們……”


    餘慶“啪”地甩出牌票:


    “鎮撫司百戶餘慶,奉命搜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萬菜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萬菜團並收藏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