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之前去上班,那天上午的北京城幾乎交通癱瘓。我坐的出租車被堵在東四環外的京通高速上,兩個小時還沒有爬到單位,於是氣不打一處來。司機是個渾身煙臭、肥頭大耳的北京膀爺,我自言自語地抱怨說:


    “今天見了鬼,怎麽堵成這麽個鳥樣?”


    那司機聽罷側目過來,眼睛瞪得溜圓,吐沫橫飛向我喝道:


    “嘿呦喂?您真不知道怎麽回事?”


    望著他嘲諷的眼神,我惶恐地搖了搖頭,膀爺“切!”的一聲喊道:


    “今兒個國民黨登陸啦!長安街全封了那!”


    最近沒時間看新聞的我猛然想到,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同誌到了北京。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國人嚼了千百年的硬道理。自打抗戰之後兩兄弟為了搶奪那八年打成稀巴爛的祖業撕破臉皮開始火並,直至毛澤東共產黨一鼓作氣把中國國民黨趕到海上去,兩個分分合合的政黨兄弟之交情也算是到了頭。於是我們這些七八十年代出生長大的大陸人,從幼兒園流著鼻涕聽廣播到背著書包和女孩子手拉手上學堂,從登著父親的自行車上初中到買一身極便宜還不撕商標的西服上大學,在每個階段的曆史課裏都被牢牢地將“國民黨反動派”幾個大字塞進了我們腦子裏的內存條上。就在上上周,我的丈母娘看著《旅遊衛視》老片場中的一部老片兀自在眼圈紅腫。而今天,國民黨反動派的大老板居然上了長安街,進了大會堂,手拿鮮花和小彩旗的群眾們像歡迎老朋友似的高興。我看見連戰同誌和他那位看不出年紀的夫人在幾個城市晃來晃去,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參觀那麽多地方不知道是否吃得消?而且老先生還去北大噴了一通,用他那台灣瓊瑤阿姨的言情劇裏特有的聲調說著一些高亢的民族大義,台下北大的有組織的好學生們聽得兩眼放光,激動不已……


    事情本來是好事,可我卻突然覺得有點滑稽,這份熱乎勁來的是不是晚了些?來的是不是過了些?


    說它晚毫不為過,在戰爭歲月中分隔兩岸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們已經死去了大半,隻能在兩岸三通後被人抱著骨灰盒魂歸故裏,那個時候他們沒有來;國民黨勵精圖治嘔心瀝血要打回來,卻被自己培養出來的反對派奪了權,成了在野黨,這個時候他們沒有來;而現在,執政黨阿扁同學大肆叫囂台獨,大陸出台了《反分裂國家法》,眼看著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的時候,他們敲鑼打鼓地來了!


    是這麽回事麽?


    很多報紙上說,連戰和宋楚喻的演講入情入理,高舉民族大義,反對台獨和分裂勢力,號召中華民族萬眾一心,因此深得人心,也賺了不少喝彩和眼淚。然而綜觀百年,哪一個政黨不都是高舉著最為高尚的旗幟卻做著最為齷齪的事?(嚴正聲明:中國共產黨除外,絕對除外!)連同那個什麽法輪常轉的李洪誌,不也是“真善美”如此?當年國共兩黨撕破臉皮打內戰的時候不也都舉起了統一的大旗?這些道理大家都懂,求同存異榮辱與共血脈相連不分彼此,學的都是中國傳統文化,說的都是套路台詞,可為什麽今天才說?你或許說這和兩口子吵架一樣,道理誰都清楚可就是拉不下那個臉,可兩口子吵架頂多是沒人做飯分床睡覺賭幾天氣然後悄悄在床尾合了。可這兩個曾經一起北伐、生死與共的手足兄弟竟然一口氣賭了60多年,而且陪上了數百萬“烈士”和近千萬人民的妻離子散的冤魂!


    不就是這麽回事麽?


    連宋二老參觀了那麽多地方,不知道有沒有去參觀人民英雄紀念碑?中國國民黨堅持了50多年的“光複大陸國土,實現三民主義!”仍然印在台灣朋友遞給我的“總統牌”香煙上,那架勢仍然像阿q同學用筷子插起的辮子一樣革命。蔣委員長的好兒子經國同學把台灣引向繁榮和民主,卻也把國民黨引下了台。從政體來說,台灣省是世界上最為民主的區域之一,總統都是老百姓直選了還要怎樣?然而從國情去看台灣島又是地球上最為荒謬的區域之一,政治鬥爭那個混亂可笑虛偽作秀可拔頭籌,可見黑格爾大師的話沒錯:沒有限度的民主,就是噩夢。長得的確像鞋扁蟲的阿扁自以為膀大腰圓要鬧獨立,為了再當幾年總統臉皮和性命都不想要了。當然,他也打著“為人民謀幸福,為台島保民主”的大旗耶!


    兩個德國早就抱在一起過日子了,當然,東德加入西德的英文“joinin”被我們水平超高的語言工作者翻譯成“合並”;兩個朝鮮也頻頻互送橄欖枝了,已經手拉著手一起參加奧運會了;而自稱最具民族團結精神的中國人,還在分裂,還在作秀!亞細亞的孤兒長成了歪瓜劣棗,竟然還要製造一場內戰!中國國民黨在大陸的路演,更像是一場迫不得已為了一己政治利益而向強者靠攏的表白!


    我們這邊的這麽那麽回事,在這裏就不說了。


    今天有個《無家》的讀者在qq上和我說:你看現在國共兩黨走得這麽近了,你的小說不用擔心沒人出版了!我回複:不好說,你真的覺得他們近了麽?


    我在qq的表情裏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那個冷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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