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涼的時候，山裏開始有雨下來，而且一下就沒個完。牛毛細雨綿綿不絕，象細刷子一樣掃拂著山林，那雨隨著陣陣微風飄來擺去，時而密時而疏，但是兩天下來，居然也把這山泡了個透，還時不時有山上蓄積起來的水流衝將下來。好在這裏都是綠樹成蔭的群山，不像在他老家打個噴嚏都會卷起一地的黃土，從山上衝下來的水竟然幹淨透亮。
細心的女人們教戰士們搭的草房都用樁子懸空架在地麵上，大家原本都嫌費事，當見到從山上的匯集而下的水從草房底下汩汩地流過時，就對這些聰明靈巧的女人們欽佩不已。阿鳳還叫戰士們們挖了三個水坑，把這些小股的山洪蓄了起來一些，一個用來做飯喝水，兩個用來洗澡。戰士們暫時不用在半夜偷偷跑到湖邊，冒著被鬼子巡邏艇發現的危險去挑水了。
老旦早晨醒來，雨還在下，整個山裏一片
“沙沙”的雨打枝葉的聲音，仿佛就像是蝗蟲在啃著地裏的莊稼杆子。空氣裏滿是潮氣，仿佛拿瓢一撈，就可以從空氣裏舀點水回來。衣服和床縟都有一股又潮又臭的黴味，一擰恨不得出水。他身上的傷口雖已愈合，但在這樣潮濕的天氣裏，愈發奇癢難耐。身上的癢勾起了心裏的癢，抓不到撓不著，他不禁煩躁起來。
一個多月來，戰士們和這些幸存的女人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竟有了相依為命之感。大家的命都是從死神的刀口上撿回來的，親友與戰友不斷死去的打擊已讓大家變得沉默而堅強，很多平常架架巴巴的事情也頓時看開了。老旦竟發現已經有幾個兄弟在和女人們眉來眼去，動手動腳了。楊鐵筠也看得分明，卻沒吱聲。楊鐵筠覺得這些弟兄們都是九死一生，女人們也是劫後餘生的孤家寡人，大家難得還有這樣的心思。哪怕就是一時的下半拉衝動，也算有個彼此的心理安慰，活著有點勁頭。但是他很清楚，隻要條件一具備，他們就得離開她們，而不可能帶著她們一起走，此生能否再見隻有天知道，這深山裏的小故事根本不會為人所知。
老旦的想法略有不同。弟兄們的感受他完全揣摩得到，這和連長不能比！人家是有見識的，連長的女人一定是讀書識字，細皮嫩肉，天天都換小衣服的嬌娃子。雖然老旦認為這裏有幾個女人已經算很有姿色了，可他估計連長對這些頭上長虱子，喂孩子不避人，擦屁股用草棍的村姑，指定是看不上眼的。弟兄們這樣做也該是得到女人們的默許的，兩廂情願有啥不好的？再說了，大家都是今日個不知道明日個的命，哪還顧忌那麽多？每天阿鳳都來照料自己的傷情，自己見了阿鳳不也是個心裏長草――毛糟糟？
讓紀律喝尿去吧！
每次阿鳳幫他清理傷口的時候，老旦就會血流加速手心出汗，心裏如同揣著七八個兔子似的亂蹦。尤其是大腿內側的那個槍眼，本來就很癢。阿鳳的小手一過，老旦不爭氣的東西就立刻起身敬禮，隔著衣服和女人打招呼。這感覺頂得上兩針麻藥，老旦根本感覺不到換藥的疼痛。阿鳳看在眼裏不動聲色，但臉上仍然會浮起令他心醉的紅暈。女人害羞而手腳麻利，老旦不說話，她就不搭理，換玩藥就走人。因為這些日子天氣潮濕，女人就沒將洗出來的綁帶晾出去了。阿鳳自己的衣服也是膩乎乎的，她今天幹脆就穿著露肩的對夾小麻布褡褳，下身隻胡亂蹬了一條燈籠褲，就過老旦這邊來了。
老旦正斜著身子支在床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窗外的雨發呆。女人的新打扮讓他眼前一亮，慌忙拎了拎出溜下去的褲衩。女人給他一個淡淡的微笑，差點酥倒了他半個身子。
“傷口還腫麽？”女人把擦拭傷口的幹布拿出來放到一邊，洗了洗手準備幹活。
“阿鳳，俺沒事了，你不用再費心料理了，俺自己可以收拾自己，腫點沒啥稀奇！”老旦虛頭八腦的應承著。
“這天兒不爽快，口子容易爛，你可別拿手去撓啊！”阿鳳一邊查看他的傷口一邊說道。
“俺在武漢那次負傷，身上腫得多了十幾斤肉，綁得像個粽子，不也活過來了？俺命大著呢！”
“命大不能一輩子，再說這裏不比醫院，什麽藥都沒有，看見那大黑蚊子了麽？叮幾下說不定你都受不了。”
阿鳳滿意地看到，老旦上半身的傷口快好了，結的痂也開始收邊，露出白嫩的新肉。腰上的窟窿也凹了進去，雖然有膿但是已經合了口。隻唯獨右腿這個令她每次都臉紅的口子仍然腫脹，窟窿不大卻難伺候，撅乎乎的像個小嘴。她哪裏知道老旦每天做夢的時候經常撓來撓去，長好的又被他抓爛。仿佛覺得這個爛腿的男人對她有些那個，她也對這個憨乎乎的河南大兵產生了麻嗖嗖的好感。
“阿鳳，這些天生受你了。”老旦自感這句話比較得體。
“髒兮兮的，戰士們都很感激妹子們。俺很過意不去哩！”
“這算什麽？你們在這裏，我們心裏可踏實了。原先我們每天哭喪個臉，哪也不敢去，什麽吃的都逮不著，總要挨些餓。能遇上你們，也是我們的造化啊。”阿鳳在老旦的傷口上糊上了自己熬製的草根子藥，用手輕輕地劃著邊，再擦去流下來的藥糊。
“你有娃麽，阿鳳？”老旦下身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忙轉移注意力。但是他立刻意識到問得不妥。
“有兩個，去年得病死了一個，後麵這個本來背進山來的，鬼子在後麵追，我們拚命跑……”
女人頓住了，老旦頓時不知所措，稀裏糊塗道：
“那麽？娃呢？”
“……路上俺被打了一槍，當時不知道。好容易歇口氣，覺得背上疼，放下來一看，子彈就釘在我的背上，可孩子被這顆子彈鑽過去了，已經被打死了！”
阿鳳兩手絞在一起，頭含在胸口上，痛苦的回憶讓她渾身抽搐！老旦驟然間看見了她的眼淚。
“子彈正穿過他的身子，他連個氣兒都沒出就死了……他還替我擋了子彈啊……為什麽不是我替他擋呀……啊啊……”
阿鳳猛地嚎哭了起來。老旦的心也跟著猛地折了個跟頭。這個苦命的女人，男人死了，孩子也死了，親人都死了，以後可怎麽往下活？自己畢竟還有女人孩子可以掛念，畢竟還有個盼頭和希圖的景，而麵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老旦內疚得不知所措，他痛恨自己為啥哪隻驢叫牽哪頭，把個俊俏的女人惹得哇哇大哭，也弄得自己心裏怯怯的，別讓弟兄們以為自己在欺負她哩！
女人已經哭得不可收拾，花枝亂顫。老旦笨拙地去捉她的手，她隻抽了一下，卻沒有拒絕。她的小手冰涼，卻滿是滾燙的淚水。
老旦把阿鳳的手緊緊的攥在自己溫熱的手心，一時心亂如麻。他非常想用言語來安慰這個女子，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生怕再說什麽笨蹩話讓她更加痛不欲生。他更想把阿鳳抱過來，捧著她哭紅的臉蛋嘬上幾口，如果可以讓她少一點心痛，哪怕這妹子抽自己幾個嘴巴子也是心甘的。他伸手去擦女人臉上的淚水，阿鳳避開了，脫開雙手去推老旦的身子。頭腦發脹的老旦再不猶豫，猛地一把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阿鳳的胸前。阿鳳大驚，卻不敢叫，隻用手死掐老旦的頭。她的褡褳已經被自己的淚水濕透，一**子被緊緊地壓在這個漢子滿是傷痕的頭上。她心頭亂跳，呼吸起伏。掙紮之間，她突然感到胸前一陣熱燙，低頭一看，男人正淚如泉湧，打濕在她的胸脯上……
一時間，二人就這樣相擁而泣。女人不再掙紮，任由自己的眼淚砸落在他的頭頂。此刻老旦心揪成了一團，像個孩子一樣眼淚鼻涕橫流。他寧願冒著被阿鳳掐死的危險也要拚命享受這一刻的溫馨。他的手也掐進了女人光滑的背，發自心底的脆弱此刻奔湧而出，兩個原本無比堅強的人，此刻都向對方無聲地敞開了……
“老哥！”門口有人輕聲喊道，是陳玉茗的聲音。
二人聞聲，立刻像彈簧般地跳開，老旦腰上的傷口險些又崩了。
“啥事？進來！”老旦用床單胡亂擦了把臉，大聲問道。
“有鬼子！”陳玉茗掀簾子進來，說完就轉身出去了。他一臉的知情樣子，估計早已聽到他們剛才的動靜。
老旦腦子
“嗡”的一聲，他一個箭步
“小心點，把衣服穿好。”她怔了一刻，已是恢複常態，慢慢地幫老旦穿上衣服，又用手摸了摸她剛才掐過的地方。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讓老旦感到如此親切和溫柔，真恨不得再把這個女人抱在懷裏親上一親。良久，他拿下那個藍布包，塞到女人手裏說“替俺收好嘍，俺要是回不來，就算是個惦記物了……別怕！”不等女人搞清楚包裏的是什麽，老旦已經掀簾子出去了。
戰士們已經都荷槍實彈地集合了。陳玉茗見老旦出來，立刻招呼哨兵過來。
“大概有七八個鬼子，背著東西，正在往這邊來。”哨兵喘著氣說道。
“看著象是在搜我們？”老旦問道。
“不像，就這幾個人？也沒有重武器，都是步槍。”哨兵仍然氣喘籲籲，他已跑了很遠的路。
“後麵沒有大隊的鬼子？”老旦覺得非常奇怪。
“沒有，望出去三四裏地，沒有！”哨兵斬釘截鐵地說。
“給俺畫個圖，告訴大家他們在哪裏？大家都圍過來！”
戰士們圍成一圈，看著哨兵在地上畫著。
“鬼子是從東邊這個溝裏過來的。然後就翻上這個山頭，呆了一會兒就下到這邊，一直走到離我們這裏二裏地才停下來，然後又開始上山。”哨兵邊說邊比劃，地圖畫得也算清楚，大家基本上都明白了。
“這幾條鬼子過這來幹什麽？”陳玉茗一頭霧水。
“要不別招惹他們？放他們過去？”黑牛惴惴地說。
“不行，他們要是上了這座山，必定會發現我們的。鬼子如果是來找我們的，至少會叫一個連過來，被鬼子發現咱們就很被動了。”老旦此刻頭腦清楚，剛才跟阿鳳相擁而哭，仿佛讓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去幹掉他們！”背後突然傳來了連長的聲音。大家驚訝的抬頭看去，楊鐵筠一手支拐，單腿而立，手上拿著他的槍。
“連長你咋出來了？別淋著。你還得再休息個十天半月的。咱們應付的了這幾個日本豬。”老旦關切地說。
楊鐵筠的臉色已經不再那麽蒼白，可是身子依然虛弱，這半個月瘦了一大圈，隻站了一會兒就頂不住了。老旦和兩個戰士趕緊扶住他。
“把這幾個鬼子幹了，但是要留活口！一定要留活口，我們要想辦法出去！老旦你要切記!”楊鐵筠死盯著他說。
“俺記住了！俺讓大家都曉得！你在家裏等消息，陳玉茗安排兩個兄弟看家！”
“不要，大家都過去，人多把握大！你們要是擋得好，鬼子就過不來。這些大姐們能看好我，大家快去！”連長在用命令的口吻。
“連長保重！敬禮！”老旦和戰士們一起向連長敬了個禮，就奔著山溝裏出發了。快拐過山坳的時候他回頭望了望，一眼看見阿鳳正站在草房的台階上正朝他們這邊揮著手。此時雨已停，烏雲卻還沒有散盡，幾縷單薄的陽光鑽過烏雲的縫隙，落在阿鳳的身上，她的兩條光潔的胳膊白嫩喜人，在雨後的陽光裏閃閃發光。
細心的女人們教戰士們搭的草房都用樁子懸空架在地麵上，大家原本都嫌費事，當見到從山上的匯集而下的水從草房底下汩汩地流過時，就對這些聰明靈巧的女人們欽佩不已。阿鳳還叫戰士們們挖了三個水坑，把這些小股的山洪蓄了起來一些，一個用來做飯喝水，兩個用來洗澡。戰士們暫時不用在半夜偷偷跑到湖邊，冒著被鬼子巡邏艇發現的危險去挑水了。
老旦早晨醒來，雨還在下，整個山裏一片
“沙沙”的雨打枝葉的聲音，仿佛就像是蝗蟲在啃著地裏的莊稼杆子。空氣裏滿是潮氣，仿佛拿瓢一撈，就可以從空氣裏舀點水回來。衣服和床縟都有一股又潮又臭的黴味，一擰恨不得出水。他身上的傷口雖已愈合，但在這樣潮濕的天氣裏，愈發奇癢難耐。身上的癢勾起了心裏的癢，抓不到撓不著，他不禁煩躁起來。
一個多月來，戰士們和這些幸存的女人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竟有了相依為命之感。大家的命都是從死神的刀口上撿回來的，親友與戰友不斷死去的打擊已讓大家變得沉默而堅強，很多平常架架巴巴的事情也頓時看開了。老旦竟發現已經有幾個兄弟在和女人們眉來眼去，動手動腳了。楊鐵筠也看得分明，卻沒吱聲。楊鐵筠覺得這些弟兄們都是九死一生，女人們也是劫後餘生的孤家寡人，大家難得還有這樣的心思。哪怕就是一時的下半拉衝動，也算有個彼此的心理安慰，活著有點勁頭。但是他很清楚，隻要條件一具備，他們就得離開她們，而不可能帶著她們一起走，此生能否再見隻有天知道，這深山裏的小故事根本不會為人所知。
老旦的想法略有不同。弟兄們的感受他完全揣摩得到，這和連長不能比！人家是有見識的，連長的女人一定是讀書識字，細皮嫩肉，天天都換小衣服的嬌娃子。雖然老旦認為這裏有幾個女人已經算很有姿色了，可他估計連長對這些頭上長虱子，喂孩子不避人，擦屁股用草棍的村姑，指定是看不上眼的。弟兄們這樣做也該是得到女人們的默許的，兩廂情願有啥不好的？再說了，大家都是今日個不知道明日個的命，哪還顧忌那麽多？每天阿鳳都來照料自己的傷情，自己見了阿鳳不也是個心裏長草――毛糟糟？
讓紀律喝尿去吧！
每次阿鳳幫他清理傷口的時候，老旦就會血流加速手心出汗，心裏如同揣著七八個兔子似的亂蹦。尤其是大腿內側的那個槍眼，本來就很癢。阿鳳的小手一過，老旦不爭氣的東西就立刻起身敬禮，隔著衣服和女人打招呼。這感覺頂得上兩針麻藥，老旦根本感覺不到換藥的疼痛。阿鳳看在眼裏不動聲色，但臉上仍然會浮起令他心醉的紅暈。女人害羞而手腳麻利，老旦不說話，她就不搭理，換玩藥就走人。因為這些日子天氣潮濕，女人就沒將洗出來的綁帶晾出去了。阿鳳自己的衣服也是膩乎乎的，她今天幹脆就穿著露肩的對夾小麻布褡褳，下身隻胡亂蹬了一條燈籠褲，就過老旦這邊來了。
老旦正斜著身子支在床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窗外的雨發呆。女人的新打扮讓他眼前一亮，慌忙拎了拎出溜下去的褲衩。女人給他一個淡淡的微笑，差點酥倒了他半個身子。
“傷口還腫麽？”女人把擦拭傷口的幹布拿出來放到一邊，洗了洗手準備幹活。
“阿鳳，俺沒事了，你不用再費心料理了，俺自己可以收拾自己，腫點沒啥稀奇！”老旦虛頭八腦的應承著。
“這天兒不爽快，口子容易爛，你可別拿手去撓啊！”阿鳳一邊查看他的傷口一邊說道。
“俺在武漢那次負傷，身上腫得多了十幾斤肉，綁得像個粽子，不也活過來了？俺命大著呢！”
“命大不能一輩子，再說這裏不比醫院，什麽藥都沒有，看見那大黑蚊子了麽？叮幾下說不定你都受不了。”
阿鳳滿意地看到，老旦上半身的傷口快好了，結的痂也開始收邊，露出白嫩的新肉。腰上的窟窿也凹了進去，雖然有膿但是已經合了口。隻唯獨右腿這個令她每次都臉紅的口子仍然腫脹，窟窿不大卻難伺候，撅乎乎的像個小嘴。她哪裏知道老旦每天做夢的時候經常撓來撓去，長好的又被他抓爛。仿佛覺得這個爛腿的男人對她有些那個，她也對這個憨乎乎的河南大兵產生了麻嗖嗖的好感。
“阿鳳，這些天生受你了。”老旦自感這句話比較得體。
“髒兮兮的，戰士們都很感激妹子們。俺很過意不去哩！”
“這算什麽？你們在這裏，我們心裏可踏實了。原先我們每天哭喪個臉，哪也不敢去，什麽吃的都逮不著，總要挨些餓。能遇上你們，也是我們的造化啊。”阿鳳在老旦的傷口上糊上了自己熬製的草根子藥，用手輕輕地劃著邊，再擦去流下來的藥糊。
“你有娃麽，阿鳳？”老旦下身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忙轉移注意力。但是他立刻意識到問得不妥。
“有兩個，去年得病死了一個，後麵這個本來背進山來的，鬼子在後麵追，我們拚命跑……”
女人頓住了，老旦頓時不知所措，稀裏糊塗道：
“那麽？娃呢？”
“……路上俺被打了一槍，當時不知道。好容易歇口氣，覺得背上疼，放下來一看，子彈就釘在我的背上，可孩子被這顆子彈鑽過去了，已經被打死了！”
阿鳳兩手絞在一起，頭含在胸口上，痛苦的回憶讓她渾身抽搐！老旦驟然間看見了她的眼淚。
“子彈正穿過他的身子，他連個氣兒都沒出就死了……他還替我擋了子彈啊……為什麽不是我替他擋呀……啊啊……”
阿鳳猛地嚎哭了起來。老旦的心也跟著猛地折了個跟頭。這個苦命的女人，男人死了，孩子也死了，親人都死了，以後可怎麽往下活？自己畢竟還有女人孩子可以掛念，畢竟還有個盼頭和希圖的景，而麵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老旦內疚得不知所措，他痛恨自己為啥哪隻驢叫牽哪頭，把個俊俏的女人惹得哇哇大哭，也弄得自己心裏怯怯的，別讓弟兄們以為自己在欺負她哩！
女人已經哭得不可收拾，花枝亂顫。老旦笨拙地去捉她的手，她隻抽了一下，卻沒有拒絕。她的小手冰涼，卻滿是滾燙的淚水。
老旦把阿鳳的手緊緊的攥在自己溫熱的手心，一時心亂如麻。他非常想用言語來安慰這個女子，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生怕再說什麽笨蹩話讓她更加痛不欲生。他更想把阿鳳抱過來，捧著她哭紅的臉蛋嘬上幾口，如果可以讓她少一點心痛，哪怕這妹子抽自己幾個嘴巴子也是心甘的。他伸手去擦女人臉上的淚水，阿鳳避開了，脫開雙手去推老旦的身子。頭腦發脹的老旦再不猶豫，猛地一把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阿鳳的胸前。阿鳳大驚，卻不敢叫，隻用手死掐老旦的頭。她的褡褳已經被自己的淚水濕透，一**子被緊緊地壓在這個漢子滿是傷痕的頭上。她心頭亂跳，呼吸起伏。掙紮之間，她突然感到胸前一陣熱燙，低頭一看，男人正淚如泉湧，打濕在她的胸脯上……
一時間，二人就這樣相擁而泣。女人不再掙紮，任由自己的眼淚砸落在他的頭頂。此刻老旦心揪成了一團，像個孩子一樣眼淚鼻涕橫流。他寧願冒著被阿鳳掐死的危險也要拚命享受這一刻的溫馨。他的手也掐進了女人光滑的背，發自心底的脆弱此刻奔湧而出，兩個原本無比堅強的人，此刻都向對方無聲地敞開了……
“老哥！”門口有人輕聲喊道，是陳玉茗的聲音。
二人聞聲，立刻像彈簧般地跳開，老旦腰上的傷口險些又崩了。
“啥事？進來！”老旦用床單胡亂擦了把臉，大聲問道。
“有鬼子！”陳玉茗掀簾子進來，說完就轉身出去了。他一臉的知情樣子，估計早已聽到他們剛才的動靜。
老旦腦子
“嗡”的一聲，他一個箭步
“小心點，把衣服穿好。”她怔了一刻，已是恢複常態，慢慢地幫老旦穿上衣服，又用手摸了摸她剛才掐過的地方。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讓老旦感到如此親切和溫柔，真恨不得再把這個女人抱在懷裏親上一親。良久，他拿下那個藍布包，塞到女人手裏說“替俺收好嘍，俺要是回不來，就算是個惦記物了……別怕！”不等女人搞清楚包裏的是什麽，老旦已經掀簾子出去了。
戰士們已經都荷槍實彈地集合了。陳玉茗見老旦出來，立刻招呼哨兵過來。
“大概有七八個鬼子，背著東西，正在往這邊來。”哨兵喘著氣說道。
“看著象是在搜我們？”老旦問道。
“不像，就這幾個人？也沒有重武器，都是步槍。”哨兵仍然氣喘籲籲，他已跑了很遠的路。
“後麵沒有大隊的鬼子？”老旦覺得非常奇怪。
“沒有，望出去三四裏地，沒有！”哨兵斬釘截鐵地說。
“給俺畫個圖，告訴大家他們在哪裏？大家都圍過來！”
戰士們圍成一圈，看著哨兵在地上畫著。
“鬼子是從東邊這個溝裏過來的。然後就翻上這個山頭，呆了一會兒就下到這邊，一直走到離我們這裏二裏地才停下來，然後又開始上山。”哨兵邊說邊比劃，地圖畫得也算清楚，大家基本上都明白了。
“這幾條鬼子過這來幹什麽？”陳玉茗一頭霧水。
“要不別招惹他們？放他們過去？”黑牛惴惴地說。
“不行，他們要是上了這座山，必定會發現我們的。鬼子如果是來找我們的，至少會叫一個連過來，被鬼子發現咱們就很被動了。”老旦此刻頭腦清楚，剛才跟阿鳳相擁而哭，仿佛讓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去幹掉他們！”背後突然傳來了連長的聲音。大家驚訝的抬頭看去，楊鐵筠一手支拐，單腿而立，手上拿著他的槍。
“連長你咋出來了？別淋著。你還得再休息個十天半月的。咱們應付的了這幾個日本豬。”老旦關切地說。
楊鐵筠的臉色已經不再那麽蒼白，可是身子依然虛弱，這半個月瘦了一大圈，隻站了一會兒就頂不住了。老旦和兩個戰士趕緊扶住他。
“把這幾個鬼子幹了，但是要留活口！一定要留活口，我們要想辦法出去！老旦你要切記!”楊鐵筠死盯著他說。
“俺記住了！俺讓大家都曉得！你在家裏等消息，陳玉茗安排兩個兄弟看家！”
“不要，大家都過去，人多把握大！你們要是擋得好，鬼子就過不來。這些大姐們能看好我，大家快去！”連長在用命令的口吻。
“連長保重！敬禮！”老旦和戰士們一起向連長敬了個禮，就奔著山溝裏出發了。快拐過山坳的時候他回頭望了望，一眼看見阿鳳正站在草房的台階上正朝他們這邊揮著手。此時雨已停，烏雲卻還沒有散盡，幾縷單薄的陽光鑽過烏雲的縫隙，落在阿鳳的身上，她的兩條光潔的胳膊白嫩喜人，在雨後的陽光裏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