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以後,31團4營6連的戰士們就像擰上了發條的機器。他們早出晚歸,在營地周圍大張旗鼓地艱苦訓練,射擊格鬥拚刺刀,他們亢奮的喊聲和震天的叫聲讓營地周圍要撤退的百姓甚感意外,怎麽這幫土匪油子兵稀奇古怪地改頭換麵了?老旦在山裏早已經把阿強和海濤訓練成了神槍手,陳玉茗和大薛、劉海群訓練成了大刀和拚刺能手,因此練將起來甚是順手。隻有朱銅頭一個啥也玩不轉,卻自學成才練就了一手好廚藝,牢牢地俘虜了大夥的胃,人緣指數看漲。


    戰士們吃得香,訓練起來格外自覺和努力,再沒有一個偷懶的。顧天磊很重視做連隊的政治思想訓導工作,經常在訓練之餘,給連隊安排一些幫助老百姓撤退遷移的工作,今天幫著劉老倌子家造一輛驢車,明天幫著王老倌子家拆卸木料。土生土長的百姓們不願意走的,戰士們就以班為單位上門去勸說,一個班不行再換一個班,說你們放心地走,等我們把鬼子打跑了,再回來管我們“虎賁”要房子,保證完璧歸趙。戰士們連哄帶騙地將營地周圍的百姓們一戶戶送走了,很快營地周圍就沒了什麽人煙,此時,北邊轟隆隆的炮聲可以聽得到了。


    一連兩個月,6連都在緊張的氣氛中的訓練。在東麵,北麵和南麵,每天都有隆隆的炮聲傳來,大家都明白真正的戰鬥就要來臨了。老旦和大家都有些緊張,訓練更加努力了。團部仍然沒有明確的作戰指示,顧天磊去了師部一次,帶回來一些不好的消息。


    “連長,在常德外圍,我們的幾支主力部隊都被打散了。”


    “啥意思,鬼子來了多少人?”


    “估計至少有五萬人。這幾天師部才得到消息,鬼子看來主攻方向是常德……29軍,73軍和我們79軍的幾個師,都已經幾乎全軍覆沒了……看來是中了鬼子的計。”


    “這……怎麽會……在常德咱們有多少部隊?”


    “目前隻有咱們57師,其他的軍團都被日軍攔在外邊……”


    “可是虎賁隻有八千人,打五萬鬼子,這怎麽打?援軍何時能到?”


    “估計一時到不了,據我所知,戰區的主力部隊都集中在津河、澧河以及暖水街以西的地區,為的是照顧嶽陽方麵,常德周圍沒有梯次部署。明天師部召開動員大會,到時候就清楚了。”


    聽到這個消息,老旦心裏咯噔一下,腦子裏嗡嗡亂響。以前打鬼子都是國軍以多打少,況且被打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堪,如今八千人要頂住五萬鬼子的進攻,這仗怎麽打?據自己觀察,這常德城四麵漏風,東南西北不過五十裏的地界,並不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堅城,鬼子的炮可以打到任何一個角落!老旦心底掠過一陣涼意,竟然六神無主了。他點起一支煙來壓一壓砰砰亂跳的心,抬頭看顧天磊,也是眉頭緊鎖一臉陰雲,二人一時都靜默不語。不遠處的營房裏,戰士們的鼾聲此起彼伏,一清二楚。老旦原本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場力量對比絕對懸殊的惡仗!“虎賁”的厲害是知道一些的,這隻隊伍打軍閥孫傳芳的時候就威風八麵,在長沙也頂住了鬼子半個師團的進攻。但是如今麵對撲過來的飛機大炮,再加上五萬名不要命的東洋兵,如果能頂得住?隻有期待奇跡出現了。真不曾想到,剛離開黃家衝,竟然頓時就陷入絕地!


    這一宿,老旦和顧天磊蔫蔫地對坐了一晚,地上滿是丟落的煙頭……


    第二天,師裏的命令下來,即日召開戰前動員大會,“虎賁”所有官兵在中央銀行前麵集合待命。


    當看到31團4營6連的戰士們軍容齊整,精神抖擻舉著步槍,麵帶微笑地向中心廣場列隊出發時,老旦的心情總算舒坦一些。兩個月下來,這幫匪兵油子終於被自己**成了一支本領過硬,紀律嚴明的連隊。他們個個身強體壯,目光炯炯充滿自信,非常信任和服從長官的指揮。老旦又不禁有些安慰:6連的戰鬥力一定不會輸給正奔襲過來的日本鬼子!


    當連隊喊著洪亮的號子進入會場時,團部和師部的長官們都對這支部隊耳目一新的變化嘖嘖稱奇。這哪裏還是那幫活土匪,明明就是一支虎虎生威的鐵軍麽?他們的刺刀都擦的鋥亮,映著每人黑黝結實的臉龐。台上的王立疆也對老旦的本事甚感佩服,簡要地向略帶驚奇的餘程萬師長匯報了老旦訓練6連的情況,餘師長聞之不斷點頭讚許。參謀主任龍楚雲笑著對王立疆說:


    “此人會帶兵,堪當重任!”


    此時黃昏已至,會場周圍燃起了熊熊的火把,虎賁八千戰士肅立當場。如今已是陰曆十月,天氣已轉寒,會場上竟然掠過一陣猛烈的西北風,高高的旗杆發出“日日兒”的哨音。


    “全體聽令!立正!舉槍!”


    全體戰士“嘩”的一聲將鋼槍舉到身前,再放到身體的右側,同時一個標準的立正。


    “虎賁!”


    “無敵!”


    “虎賁!”


    “萬歲!”


    八千戰士齊聲高喊,那聲浪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在廣場上回蕩著。餘程萬師長從容地走到台前。隻見他嶄新的中將軍服上,亮光閃閃的勳章整齊地排列著。他目光威嚴,緩緩地掃視了全體將士,莊重而有力地給將士們敬了個禮,然後背過手去,穩穩站定。


    “稍息。”他頓了頓,接著又聲音洪亮,字字擲地有聲地說道:


    “‘虎賁’的弟兄們!今天我們開動員大會,不為別的,為的是迎接一場光榮的戰役!這些天,想必大家都聽到常德周圍的炮聲,我國軍第六、第九戰區的兄弟部隊正在戰線上和鬼子的十萬精銳在浴血奮戰。日本鬼子想通過這一仗打下湖南,打下進攻大後方的門戶,日夜不停地向我軍戰線進攻,可謂不惜血本。74軍的其他幾個師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已經打了兩個多月,弟兄們眾誌成城,雖然血流成河,卻讓鬼子十萬大軍步步維艱,同樣損失慘重。如今,鬼子鑽過來了幾個聯隊,幾萬人馬,想大搖大擺、輕輕鬆鬆地拿下常德這個寶貴的糧倉,休想!想放幾響小炮、扔幾顆炸彈就把常德如探囊取物一樣攻占,休想!因為有‘虎賁’在,因為有我們在!”


    “弟兄們啊,常德城市雖小,但是戰略意義重大,常德一地的得失,關乎到我整個中華民族的命運!常德如若失手,兩個戰區的防線就麵臨崩潰,長沙和衡陽即將不保,湘中這塊寶地,這座大糧倉,就會落入日寇之手……因此可以說,常德亡則湘敗,湘敗則國破,國破則家亡!常德三麵臨水,我們可謂背水一戰,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的城防區域不過南北四十餘裏,在地圖上可謂彈丸之地,可這是多麽重要的一個彈丸之地啊!它的重要性比長沙有過之而無不及。長沙城我們守住了,常德城我們也一定可以守住!”


    “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一定要完成這個神聖的使命,用我們的熱血和身軀去換取整個國家和民族的生存!現在,我命令你們,上到師部,下到夥夫,都要做好和日軍浴血奮戰的準備,準備拚到最後一人,最後一彈,最後一條戰壕。‘虎賁’與常德同在!”


    餘師長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揮,仿佛斬斷了敵人的千軍萬馬一般。戰士們聽得熱血沸騰,見台上的司號員一揮手,立刻齊聲高喊道:


    “虎賁!無敵!虎賁!萬歲!”


    老旦也深受鼓舞,前一晚的陰鬱情緒一掃而光。他自忖,這57師真是名不虛傳,師長真是個非一般的厲害角色!隻聽餘師長繼續說道:


    “我們‘虎賁’部隊,東征西討,南征北戰,還從來沒有吃過敗仗,這一次也不會!我們要讓日本鬼子知道,麵對他們的是中國最為頑強的軍隊。現在,不僅我們中國人民,全世界的反法西斯力量都在關注著我們,等著我們勝利的捷報,增加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必勝的信心!”


    “弟兄們,我們要對得起那上百萬已經壯烈殉國的兄弟,要對得起被日寇殘酷屠殺的中國人民,要對得起被日寇踐踏的中華大地!我們報效國家的機會到了!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虎賁!”


    “無敵!”


    “虎賁!”


    “萬歲!”


    57師官兵們震天的呼喊衝破雲霄,直上九天。


    戰鬥很快就打響了。


    當一顆炮彈帶著刺耳的哨音,在指揮所旁邊炸響的時候,老旦從頭到腳都感到了一陣寒意,竟然下意識地想要抱著頭蹲下。他的頭皮緊繃繃的,五官都被衝擊波扯得生疼,像是漿洗過的麻布。下半身莫名其妙地嗦嗦發抖,泛起一陣呼之欲出的尿意。一個老兵正在不遠處點煙,那老兵的手穩當得如同板子村村頭的大樹,老旦羞愧得要用手去捂自己的臉了。離開戰場久了,原先那股不怕死的勁頭打了折扣。頃刻間,安定悠遊的田園生活記憶,立刻被幾顆炮彈炸得無影無蹤了。他使勁擠了擠針紮一般麻木疼痛的腳趾頭,象征性地扶了扶軍帽,彈掉落在肩頭的泥土,偷偷地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感覺到血液又開始在周身湧動。熟悉的炸藥味道和炮彈掀起的泥土氣息,戰士們嘩啦啦拉響槍栓的撞擊聲,讓他漸漸感到已經身臨其境,像是回到了過去一樣。沒過多久,他就有種仿佛從未離開過戰場的感覺了,在黃家衝幾年神仙般安閑的日子就像隻是昨晚的一個美夢,它和在鬥方山與阿鳳共度的那個地動山搖的夜晚一樣,不過夢裏劃過的一道美麗的閃電。如今的槍林彈雨,軍號馬蹄,以及即將光顧自己或者身邊弟兄的死神,才是自己夢的底子和自己要真實麵對的生活。


    兩架鬼子飛機肆無忌憚地從隱蔽的指揮所上空飛過,掃下一陣密集的彈雨。老旦甚至看見了飛機上那兩個瘦小的東洋人皮帽子下麵精悍的臉,其中一個還留著滑稽的仁丹胡。想到鬼子飛行員夾著褲襠擠在窄小的飛機艙裏,如果像自己這般尿緊那該咋辦哩?老旦突然走了神,竟覺得有些好笑,忘了低下身來去躲那如同犁地一般的彈雨。旁邊的顧天磊猛地將老旦撲倒在地,幾顆機槍子彈將指揮所打得烏煙瘴氣,那張從百姓家搬來放地圖的八仙桌被打成了碎塊,電台也被打成了零件。老旦懵頭懵腦地站起身來,看到了顧天磊那奇怪的眼神,再看看四周,指揮所裏的人好在都沒有受傷。


    “日你媽的!鬼子要上來了!電話壞了,通訊兵!你去給陳玉茗帶個話,頂得硬一點,多扔點手榴彈,第一波鬼子肯定像瘋狗一樣往上硬衝的!不能讓鬼子嚐到一點甜頭。另外,讓他們注意和旁邊的5連陣地呼應,別讓鬼子鑽了褲襠跑過來!”


    說來也怪,當自己在剛才那一刹那之間與死亡擦身而過時,那種緊繃繃的感覺一下子煙消雲散了。這不是很正常麽?這不是很熟悉麽?回來了,俺老旦又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了……他感覺到心跳已經慢了下來,心底甚至浮起一種激動,他要帶領著這支準備充足的部隊堅守這片陣地,續寫自己的傳奇了。他拿起望遠鏡,向連隊防守的一線陣地望去。鬼子的炮彈象鞭炮一樣在陳玉茗和大薛防守的前沿陣地上炸響,陣地被籠罩在一片混濁的煙塵之下。周圍那些不結實的民房紛紛在炮火中成為廢墟。鬼子飛機扔完炸彈剛掉頭離去,望遠鏡裏就出現了血紅呲拉的膏藥旗、黑綠色的鋼盔和鬼子雪亮的刺刀。


    鬼子衝鋒了!


    “用迫擊炮轟一下敵人的隊形!預備隊準備!”


    顧天磊一邊觀察著前方陣地一邊下著命令。他方才對老旦的遲鈍反應頗為費解,見了敵機掃射為何不躲呢?懲英雄?看著又不像,沒打過惡仗的軍官才會這樣幹。莫不是老久不上戰場有點發懵吧?現在,他總算看到老旦已經鎮定自若地在觀察前方陣地了。幾顆在不遠處爆炸的炮彈崩來很多彈片和碎石,打在用來偽裝的樹枝沙沙地響,也有不少彈到他倆身上的,老旦竟然一動不動。指揮所離前沿太近了,可老旦堅持要設在這裏,昨天為這個顧天磊還和老旦爭了一會兒。照他對鬼子的了解,一旦被鬼子飛機發現這裏是個指揮部,立刻就會招致一頓毀滅性的炮火覆蓋,鬼子的炮彈可不像國軍這麽金貴,動不動就是幾百發。但老旦習慣了看著兄弟們作戰,是攻是守都要瞧在眼裏。老旦安排兩個預備隊——阿強帶的3排和海濤帶的4排都在前麵150米距離的深壕裏,警衛排也在右邊的隱蔽帶,一個招呼打過去,兩分鍾就可以衝到陣地上去。


    在血戰長沙時,顧天磊總結到了一些經驗,鬼子在陣地戰上極具優勢,其多兵種協同作戰能力遠勝於國軍。炮兵方麵,日軍的炮兵射擊精度高,反應也極迅速,這和鬼子地圖的精確與前沿觀察哨的認真是分不開的。空軍方麵,日軍有亞洲最為強大的空中打擊力量,國軍的蘇製和美式老飛機遠不是零式戰鬥機的對手,鬼子的轟炸機可以用各種高難姿勢俯衝轟炸掃射,國軍及其薄弱空防力量根本無法阻止日軍的炸彈準確擊中目標,這對國軍的地麵部隊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震懾。陸軍方麵,日軍的單兵作戰能力和分隊協同作戰能力也遠在國軍之上,一個日軍的聯隊,相當於國軍的一個團編製,卻往往可以在空軍、炮兵和情報部門的配合下,擊跨國軍一個師的防線,甚至全殲該師,這種例子在淞滬會戰比比皆是。當然,中國一線作戰部隊在屢敗屢戰中也總結出很多戰鬥經驗,在對抗鬼子的集束衝鋒時,一味的死守也不行,最好的辦法就是反衝鋒和肉搏戰,讓鬼子強大的火力增援起不到作用,即使三個國軍士兵才能拚掉一個鬼子,也是值得的。


    顧天磊對老旦的軍事指揮能力有些懷疑,這家夥看來肯定幹過一些硬仗,但是他的這套死守打法行麽?再想想常德彈丸之地,沒有什麽作戰縱深,後麵就是設在東門的31團和169團團部了,老旦把指揮所設在四鋪街這裏,勇氣固可嘉,可是思慮不足啊。指揮所一旦被拔掉,前沿也就失去指揮係統,鬼子突破這樣的防線可謂易如反掌。“虎賁”和鬼子耗不起兵力,反衝鋒或許正中鬼子下懷。顧天磊黑著臉,但由於條件有限,他似乎也難以提出更好的建議。


    事實上,常德戰役半個月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實戰情況與顧天磊的預想還比較一致。常德外圍的深溝壁壘很快就被鬼子突破,鬼子雖然是長途奔襲而至,但是戰鬥力絲毫不減。常德守軍費了兩個月工夫修起來的碉堡和工事,半個時辰就被炸得七零八落。每個戰鬥序列在和鬼子打照麵之前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傷亡減員。戰士們頂著炮火衝到敵人的衝鋒隊伍裏,這幾乎成了讓鬼子炮兵停火的唯一辦法。於是這裏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要以肉搏的方式來捍衛。防守外圍陣地的兩千多人,隻剩下幾百人了。大片的防線落入了鬼子手中,東洋人大搖大擺地把他們的平射炮推在前麵,砰砰梆梆慢條斯理地放,炮彈幾乎貼著地麵四處亂飛。不知為什麽,57師沒留下幾門重炮,連隊裏的小鋼炮也極其有限,那炮彈更是恨不得掰開瓣來打。


    戰役初始,遠途而至的鬼子顯然沒把常德城裏這支守軍放在眼裏,休養得白白胖胖的東洋鬼子經過常德外圍這一個多月的戰鬥,摧枯拉朽般地幹掉了將近十萬國軍部隊,把一眾國民革命軍主力打得稀裏嘩啦,四散奔逃。支那人整個連,整個營,甚至整個旅被皇軍俘虜,鬼子們一時覺得自己像長高了一截似的威風八麵。長沙城的挫敗他們已經忘到了北海道了。這一路上盡是忙著打仗,連幾個花姑娘也沒見著。早就聽說常德是中國一座有著兩千年曆史的古城,是湘北最為重要的糧倉,物產豐美,美酒怡人,花姑娘更是大大的好。如今眼看著這座古城就要成為皇軍的戰利品了,怎能不神氣活現,浮想聯翩?


    當第一支鬼子部隊喝完燒酒,哼著家鄉的小調,腰裏掛著生紅薯和手榴彈,悠閑地欣賞著塗家湖兩邊的景色,大大咧咧地登上衝鋒舟,一邊朝湖裏撒尿一邊劃向對岸的常德的時候……他們遇到國軍一支部隊強硬的抵抗!


    鬼子在第一次戰鬥中就吃了大虧,方才認認真真地研究守軍57師的布防情況和火力配備,重新製定周密的進攻計劃。半個月下來,他們攻占了東、西、南三個方向的外圍防線,國軍被壓縮到了城垣一線。在鬼子指揮部看來,常德城已是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炮彈可以打到城裏任何一個角落,用不了一個星期就可以徹底結束戰鬥了。


    沒有料到的是,國軍57師的抵抗如此堅決!任是日軍的重炮和飛機怎麽轟炸,任是陣地上還有多少人,57師官兵就是不後撤一步!而且動不動就和衝上陣地的鬼子同歸於盡,這種打法讓日軍很不適應。他們一直賴以自豪的就是皇軍士兵高人一等、一往無前的士氣,衝鋒的時候從不畏懼。在南京之後的戰役中,鬼子的衝鋒更加厲害,甚至都不大喜歡用坦克了。可是在常德前線,別管是多少日本兵衝上去,勝利的旗子都來不及插,總有綁著十幾顆手榴彈的中國兵衝過來,還要把冒著煙的手榴彈往日本兵的頭上敲。鬼子骨子裏有著天生的傲氣,讓他們無論如何害怕也不會掉頭跑,他們期望中國兵這招隻是用來嚇唬人的。於是,戰鬥中經常出現幾個中國兵和幾十個日本兵一起炸得四分五裂的情景。久而久之,這不要命的鬼子一想到前麵更不要命的中國兵,衝鋒的時候就開始貓著腰,甚至是匍匐著前進了。


    老旦的6連職在守衛東門的沙河與四鋪街一線陣地,外圍防線已經落入敵手,剩餘的戰士退入了陳玉茗的陣地。在戰鬥的間歇,陳玉茗和劉海群跑回了連指揮所,除了胳膊上一處被火燒黑的地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說經過鬼子這一個時辰的炮轟,有二十多個弟兄或死或傷不能戰鬥,剛才打退了鬼子一個連的衝鋒,幹掉了三十多個鬼子。鬼子把平射炮推過來了,估計很快還會衝上來。


    “讓大家再堅守一個晚上!有什麽困難?”


    老旦問陳玉茗。


    “炮兵那?‘虎賁’的炮兵為什麽不開炮?”


    “咱們全師隻有八門重炮,炮彈也不多,其他的沒有運進來,需要在最緊要的關頭再開炮!”


    顧天磊悶悶地說。


    “那就再多給點手榴彈!我們能擋住!”


    “好!要注意節省彈藥,讓大家在戰鬥間歇別閑著,把戰壕挖得結實些!大薛怎麽樣?”老旦第一次聽說‘虎賁’的炮兵力量如此薄弱,驚訝地看了顧天磊一眼,扭頭說道,


    “大薛沒事,剛才隻有兩個鬼子衝到了陣地前麵,都是被他弄死的。”


    “太好了,晚上就不找人換防了,還有什麽話?”


    “顧連長,讓銅頭給兄弟們燒一鍋湯吧?弟兄們說了,喝他的湯打仗有力氣!”


    老旦和顧天磊哈哈大笑,朱銅頭正好從團裏回來,帶來兩箱師部獎勵的大洋和牛肉。顧天磊忙叫過正在給戰士們分錢的朱銅頭,朱銅頭一見陳玉茗,兩人像是過了幾年沒見麵似的抱在一起。知道了戰士們的想法,朱銅頭拍著胸脯叫道:


    “承蒙弟兄們看得起我,這鍋牛肉湯包在我身上,看我香死你們,晚上等著喝吧!我自己給你們送上去!”


    “多放幾塊肉啊?”


    “你就放心吧,我還能給你放少了?等晚上我再揣壺酒鑽到你們戰壕裏去,咱哥倆再悶上兩杯……”


    “銅頭晚上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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