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旦不會想到,被解放軍俘虜後竟會有這樣的遭遇,怎麽說自己也是國軍的軍官,也沒有臨陣起義,徐蚌戰場幾場大仗中,手上粘了不少解放軍的鮮血。原想如果被共產黨抓住了,不死也得扒層皮。孰料被俘之後,既沒受到什麽三堂會審大刑伺候,也沒有把自己趕到原野中滾蛋,反倒稀裏糊塗地成了解放軍的連長——這好歹還是個官啊。在自己下麵的兵也還是原來的國民革命軍士兵,衣服都來不及換,把棉衣翻過來穿,胳膊上係個有紅字兒的白毛巾,就算做了共軍。再唱起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竟然就成了堂堂正正的解放軍戰士。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能夠在這條行軍路上碰見朝思暮想的阿鳳!


    三個漂亮的女戰士站在一個土台子上,一邊打著快板一邊唱著歌。大冬天的寒風裏,她們竟然挽著袖子,露出凍得白裏透紅的鮮嫩手臂。她們臉上大汗淋漓,軍帽下麵被汗水漬出了一個圈,烏黑的頭發被汗水貼在通紅的臉上。她們的胸脯被裁量合身的幹淨軍服繃得凹凸有致,隨著歌聲和快板兒節奏一鼓一鼓地起伏著。路過的戰士們無不被這漂亮女子們所感染,紛紛向她們歡呼招手。旁邊站著的那個女戰士估計是頭兒,也是不可多得的俊女子。阿鳳此時也正微笑著向大家揮著手,一副英姿颯爽的樣子。老旦看見阿鳳的一刹那,渾身像是被密集的子彈穿成了篩子,惶恐和激動在他的每一個細胞裏燃燒起來。他不自覺地定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阿鳳。阿鳳顯然沒有認出下麵這個軍官是誰,經過的軍人經常有看見她們走不動步的,她並不稀奇。老旦瞪著眼睛仔細看著她,阿鳳竟然沒有顯老,比起山中那個靦腆溫柔的村婦來,如今更多了一份英氣,身體也比以前豐滿了些,臉龐紅潤,眼波清澈,嘴角的酒窩仍然若隱若現,顯得更加漂亮了。老旦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驟然加快了流速,心頭狂跳,四肢僵硬,連隊已經跑向前去,自己竟然渾然不知。


    指導員王雲浩突然發現了呆站在那邊的老旦,氣得險些罵將出來,心想這個老國民黨壞毛病看來還真不少,見了女人就挪不動步子了,可這是在行軍!你是一連之長,扔下部隊不管,自顧自的在這裏看女人,這像什麽話?王雲浩回過身來大喊一聲:


    “老旦連長!趕緊歸隊!任務要緊!”


    老旦被王雲浩的一聲大吼震的渾身一顫,看到連隊的戰士們都在詫異的用眼光看過來,王雲浩站在那邊一邊喘氣一邊插著腰瞪著自己,知道自己失態了,一時慌亂得丟了方寸,撒開腿腳往前趕去。


    “老旦?”


    阿鳳被王雲浩的喊聲也嚇了一跳。她順聲望去,發現下麵這個慌成一團的解放軍軍官正呆呆地看著自己,竟然就是鬥方山下那個可愛可憎憨頭憨腦的老旦!不同的是他的額頭上又多了幾道傷疤,腰杆也不像以前那般繃直。在二人瞬間的目光交錯裏,阿鳳感受到了這個與他曾經纏綿一夜的男人眼睛裏傳遞過來的**和衝動,以及這麽些年那深深的眷戀。阿鳳望著老旦跑過去的背影,心亂如麻,怔在那裏張開嘴想喊住他,卻又覺得不合適,隻能望著他們在煙塵裏漸漸遠去。後麵的部隊已經跟了上來,身邊的姑娘見她神色異樣拉了她一把,阿鳳才醒過神來。在這裏遇見老旦,讓她感到匪夷所思。是他麽?怎麽會是他呢?他能夠活到今天?這簡直是個奇跡!當時從鬥方山飛走的那一架飛機被鬼子打得千瘡百孔,阿鳳覺得它根本就不可能飛到重慶。在這些年裏,老旦的故事肯定和自己一樣豐富傳奇,可在這樣的情景下見麵,二人竟無法言傳就匆匆錯過,望著消失在遠處的那支連隊,阿鳳感到心裏出奇地難過了。


    老旦的臉臊得通紅,夾著腰跑回連隊右側,戰士們看他的眼神是友善的,有的還咧著嘴衝他笑,這讓他心裏麵平靜了些。王雲浩慢慢地跑到他身邊,神情嚴肅地低聲說道:


    “要注意指揮員幹部形象,咱們部隊對這個要求很嚴,當心點,別犯不必要的錯誤。”


    老旦紅著臉點頭表示認錯,王雲浩的話輕裏有重,老旦知道解放軍部隊裏政治工作人員的權威性,更知道解放軍對男女作風問題管得力度。6營的副營長和村裏的一個**的有夫之婦相好,被人發現告了,如果在板子村就是個屁大點兒個事情,頂多罵罵街也就算了,那副營長竟然被上麵下令槍斃了!任是村裏百姓如何說情,再加上那騷婆娘的烏龜男人也來說情,還是一槍斃了!村裏人算是知道了解放軍的厲害,從此村裏的女人們再不敢貿然勾引解放軍。共產黨用政治思想約束部隊,從戰士到軍官,從軍官到集團軍司令,都在這種工作下統一思想。國軍那邊雖然也有政治委員,卻沒有這麽事無巨細的思想工作,而多是偏重在軍民團結和愛國忠誠教育上。戰亂多年,老旦從來沒有接受過什麽係統的思想教育,連蔣委員長和國民黨的關係都搞不清楚,也不明白所謂的三民主義到底是個啥球玩意兒。


    “指導員,她是俺多年前認識的鄉親,打鬼子的時候救過俺的命哩,當時是在江西啊?咋個在這裏碰上了,還變成了解放軍哩?”


    王雲浩聽罷也覺得蹊蹺,剛才是錯怪了老旦,把老旦當成了國民黨老色鬼,也有點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啊?那可難得了,這文工團的女同誌們,各個都是堅定的革命戰士,政審也很嚴格。江西那邊在紅軍時代我們的群眾基礎就很好,很多婦女幹部都為革命作出了貢獻,她來到這裏肯定也是組織的安排。看上去應該是縱隊文工團的,等戰役結束了我去幫你打聽。”


    “不用不用,指導員你的事情夠忙乎了,這個小事你就別費心了,大家都在幹革命,哪有時間往一起湊哩?知道她沒死,還成了文工團的同誌,俺這心裏頭高興啊,等中國解放了俺再去尋她,日子多著哩……”


    戰士們跑在一邊,離得近的兩個聽見了二人的對話,一個傻嗬嗬地問道:


    “連長?那不會是以前的相好把?長得可真好看!難怪你丟了魂似的?”


    “不要胡說!什麽相好不相好的,在革命隊伍裏隻有同誌,夫妻之間都是革命同誌友誼,連長是窮苦人出身,有家有室有娃有地,哪裏來的相好?再亂說罰你背鍋!保持隊形,繼續前進!”


    王雲浩立刻板起了臉,老旦剛張著嘴想說點什麽,又泱泱地咽了回去,王雲浩這是在說誰呢?


    王雲浩是典型的共產黨式的政治指導員,按照團政委的說法,乃是根紅苗正的冀中勞苦大眾,在延安作過作戰處的秘書工作,聽說還見過毛主席,如今才二十出頭就當上了連指導員,這在縱隊裏也是不多見的。在給戰士們上政治課的時候,王雲浩曾給大家講過自己的經曆,他的父母親人都是冀中平原的農民,鬼子來之前勉強靠那幾分地過活,兄弟姐妹五個人都吃不飽,一家人前後相跟著時常出去要要飯。兩年大旱之後,莊稼地顆粒無收,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竟然被餓死了,鄉中的富戶因為他們欠租就按約收回了地,給了他們一點點接濟度日。國民政府賑災的糧食如同天上的雨,並沒有多少落到農村,而且隻來了幾次,鬼子來了,也就沒了下文。他的父母沒別的法子,就帶著剩下的孩子一同離開了家鄉,和十幾萬相同境遇的百姓匯集在一起,浩浩蕩蕩地去縣城要飯。雄縣霸縣冀縣都走遍了,無奈縣裏麵的人日子也不好過,家家大門緊鎖,戶戶晝夜不出。當地政府如何受得了這十幾萬討飯大軍在縣裏遊蕩惹事,就貼告示敲鑼打鼓撒了個大謊,說河南那邊今年收成不錯,而且政府發給河南地區的糧食遠比這邊多。饑民們聞聽大喜,於是十幾萬人又浩浩蕩蕩卷向河南,一邊走一邊吃光了路上可以吃的一切東西,在路上這隻隊伍餓死了一半多,就在剩下的人馬上要到達的時候,迎麵碰見從河南出走的十幾萬討飯隊伍,才知道豫東那邊也早已經是饑莩遍野了,哪裏來得賑災糧食!幾十萬人抱頭痛哭,哭天不應,喊地不靈,徹底陷入絕望,這時候瘟疫開始在隊伍裏流行,於是又死去了很多人,這其中包括王雲浩的另外一個妹妹。


    剩下的饑民們在原地徘徊了兩日,然後一咬牙殺向西南方向,希冀著豫南地區的幾個富裕縣能有些好運氣,剛走了百十裏路就遇上了同樣浩浩蕩蕩的兵。軍隊架起機槍,把一車車糧食撒在地上任大家吃,餓得兩眼昏花的人們就趴在地上吃那生米。他們一邊吃,軍隊一邊在旁邊拿大喇叭喊話,等吃完了,國軍部隊就塞給你一把槍,命令回頭向東出發,不走的選擇餓死或是就地槍斃。女人和孩子哭著目送男人們遠去,繼續往南方走。男人們沒辦法,去打仗好過現在就餓死。王雲浩的父親當時已經四十多歲了,那個時候被拉進了隊伍,至今下落不明。王雲浩和幾個兄弟在路上被母親賣給了路邊的好心莊戶人家,然後她自己投了河。


    他12歲那年,村子裏來了共產黨,半年就打跑了武裝團練,住大院子養著傭人的都都被肅清了,窮人則挨家挨戶都分到了共產黨帶來的好處。收養他的那家人被算進了富農,當時倒也有不錯的政策,養父是個有點政治覺悟的人,早早地把財散給了鄉親們,落了個好名聲,被推選成了保安小組副組長。養父看見地主家妻離子散甚至家破人亡,看著窮人家的孩子都參加了八路,就咬牙把14歲的王雲浩也送進了兒童團。慢慢地,王雲浩在冀中平原上開始幫著遊擊隊一起打日本鬼子,挖地道埋地雷送雞毛信的活都幹過,什麽槍都會用,小小年紀卻已經幾度沙場,幾經生死。17歲的一天,區裏的書記找到他,問他想不想入黨?王雲浩撲通一聲就跪下,哭著喊道這輩子跟著共產黨。於是,他在17歲成了方圓五十裏地最年輕的共產黨員。


    和王雲浩相比,老旦當然自慚形穢,自己咋就莫名其妙的參加了國民黨呢?眼睛擦亮點四處打聽打聽,說不定當時就可以先當八路了。這一步沒有踩好,打了七八年糊塗仗,全沒個囫圇的說法。要不是自己笨了吧唧沒升什麽大官?傻人有點傻福,或許就被當成人民的罪人,背上插著畫了黑圈的令箭,拉到牆根和土豪們一起斃了,想起來真讓他不寒而栗。人家王雲浩年紀雖小,主意卻正,早早死心塌地跟定了共產黨,既沒耽誤打鬼子,也沒耽誤打前程。人比人氣死人,老旦想到這就隻能認命了。往好處想,如今算是站進了革命隊伍,不像很多戰死在內戰裏的兄弟們那般倒黴,老天爺也算是給自己留了一點薄麵了。


    2連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槍炮聲逐漸在東邊密了起來,已經可以看見一團團的火光在地平線上炸起,耀亮了傍晚的黑雲。十幾架國軍飛機在火光裏飛來飛去,這些以前看著無比親切的鐵鳥,現在看在老旦和戰士們的眼裏,竟有種異樣的感覺。因為連隊裏的戰士基本上都在國民黨部隊扛過槍,此時眼見著槍口向後,要向曾經一條戰壕裏作戰的兄弟部隊開槍了,心裏大都不是滋味。整個連隊靜悄悄地進入了防禦陣地,按照老旦的部署開始構築工事,檢查槍支彈藥,整個陣地上隻聽見細細簌簌的腳步聲和鐵鍬與土地的磕碰聲。王雲浩似乎知道大家的想法,不斷的走來走去鼓動著戰士們。在不遠的戰場,杜聿銘的幾支增援部隊被優勢的解放軍部隊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2連沒有衝鋒的任務,而是在一個山坡上堵截從一支山溝裏撤退的敵軍,命令是不許放走一個。後麵還有一個連隊策應,這估計也是豫西獨立團對投降部隊刻意的安排。先跑過來的十幾個三縱的英雄連隊前天都去攻堅了,晝夜不停的槍炮聲就沒有歇過,每天都有大量的傷兵和屍體運下來。老旦聽運傷員的民工說杜聿銘的部隊負隅頑抗,火力很猛,解放軍傷亡不小,有幾個連隊——包括連長和指導員已經全部犧牲,連個種子都沒有了。敵人的損失也很大,他們一邊打一邊撤,路上丟下的半死不活的人漫山遍野,根本救不過來。


    這天夜裏,戰場上突然變得異常混亂,在2連陣地前方,綿延幾十公裏的地平線上火光衝天,炮彈掀起厚厚的煙塵,各式武器滑過天空的光芒交織成了一道沒有邊際的火瀑布。從2連陣地上望去,戰場上,一支支解放軍部隊正呐喊著在穿越那道瀑布,飛快地衝向敵軍,而那一邊也不甘示弱,國民黨軍隊在飛機坦克的掩護下,也殺生震天衝將出來,和解放軍絞在一起。幾十萬人的喊殺聲甚至蓋過了槍炮聲,已經聽不出任何一個個體的聲音,在老旦的耳朵裏仿佛隻有一個聲音在回蕩著:


    “殺……”


    老旦縱然見過無數大仗惡仗,仍然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兩腿發抖,原來中國人自己打起仗來竟然也這麽拚命?!戰場上進入了白熱化的決戰時刻,衝鋒和反衝鋒此起彼伏著,哪裏有成編製的部隊集中,哪裏就落下數不清的炮彈,爆出密密麻麻的火球。老旦看了看趴伏在戰壕上的戰士們,很多人都把頭抵在槍把子上一言不發,火光同樣映紅了戰士們恐懼的臉,老旦知道那種恐懼的含義:一是要麵對死亡,一是要麵對曾經的弟兄……


    “同誌們準備戰鬥!準備放照明彈!”


    王雲浩一邊大喊一邊猛地拍了老旦一把,抬手往前方指去。老旦一驚,忙拿起望遠鏡看。煙塵蔽空的幾條矮山溝裏,幾百個國民黨士兵正在發瘋一般地衝了出來,兩個坦克卷著塵土衝在前麵,後麵是幾輛吉普車。戰士們“嘩啦啦”地拉開了槍栓,嚴陣以待。兩輛坦克好像發現了這邊山頭上的埋伏,幾發炮彈打了過來,登時敲掉了在前麵一個班的火力點。老旦看見幾個戰士在火光中飛了起來又摔在地上,眼見都犧牲了,心裏一疼。


    “別開槍,等敵人靠近了再打!”


    王雲浩用力拍了拍老旦的肩膀,老旦扭頭看去,王雲浩的眼光裏包含了嚴厲的責備,顯然是對自己發呆很不滿意,此時指揮部隊打仗是自己這個連長的事情,戰士們也紛紛扭頭看著自己。老旦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決定和表現,或許會成為一生最為重要的轉折,自己正站在一個新的路口,走錯一步,萬劫不複!麵前這支七零八落的國軍部隊,已經不再是昔日的弟兄,而是端著槍向你撲來的敵人,身邊這一百多個趴在戰壕裏的同誌,也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弟兄,而是為了打贏這場戰爭的解放軍。任是這麽長時間的政治思想教育,老旦仍然覺得此刻是如此脆弱,亡命撲過來的國軍士兵,不可能知道在這個山頭上擋住他們的是誰,子彈不認人!老旦把心一橫,咬著牙下了命令:


    “一排去重新配置前沿火力點,二排兩個班帶上手榴彈準備對付坦克,要爬上去扔!三排到右邊去準備打步兵的側翼,四排的小鋼炮先給俺敲掉那幾輛車,聽俺的命令,準備戰鬥!”


    戰士們紛紛動了起來,王雲浩見狀鬆了口氣,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敵人很快就進入了射擊距離,老旦把眼一閉,大聲喊道:


    “開火!”


    戰士們開火了,一陣密集的彈雨飛向山頭下麵,迫擊炮彈在敵人中炸響,幾百個敵人慌的趕緊毛腰停了下來。王雲浩拿望遠鏡看著,發現雖然這邊的火力還算密集,下麵的敵人卻沒有倒下幾個,登時火冒三丈。這些俘虜兵都是老兵,這麽近的距離,槍法絕不至於這麽糟糕,擺明了是不舍的往死裏打!老旦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很多戰士都是閉著眼睛在開槍。看見王雲浩那張拉長了一尺的臉,以及盯著自己的那雙鼓勵外加憤怒的眼睛,老旦心裏長歎一聲,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推開了機槍手,對戰士們大聲喊道:


    “同誌們!咱們已經是黨中央毛主席領導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下麵是死心塌地跟隨國民黨反動派的敵人,咱們能夠參加這場戰鬥是黨和人民對我們的信任,是為了新中國!完成首長交給咱們的任務,殺敵立功啊!”


    老旦一邊喊,一邊瞄住了衝在前麵的幾十個勇武向前的國軍士兵,眼睛一閉,扳機一扣,幾十發子彈平平散了出去,十幾個人登時東倒西歪地躺下了。戰士們猶豫地看著連長的舉動,身邊有一些人已經被下麵射來的子彈打倒,終於死下了心,紛紛惡狠狠地開槍了。這一輪射擊讓衝上來的國軍幾乎全被打倒,幾個不要命的一直衝到前沿陣地,被一串串子彈打得血肉模糊。迫擊炮彈準確地落在人群裏和汽車上,炸得人仰馬翻,四肢亂飛,車上的汽油桶被打燃了,猛地卷起的火焰吞噬了幾十個人,他們發瘋一樣四處飛奔,滿地打滾想熄滅自己身上的火,可是很快就停止了掙紮。山溝裏頃刻變成了屍橫遍地的煉獄。剩下的好像還沒有投降和後退的意思,仍然向上猛衝。兩輛坦克終於被靠近的2排士兵炸掉了,裏麵彈藥的爆炸聲震耳欲聾,一團團火光夾帶著人的碎塊從敞開的頂部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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