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不說話,向暉又問:“你也這麽晚?”


    “是啊,”我輕聲回了句,“送一個朋友去火車站。”說完我直後悔地想咬了自己的舌頭,我幹嗎要向他匯報得那麽清楚?


    他點點頭:“我們幾個也是因為參加同學生日會才晚回來。”我迅速地掃了他一眼,他也沒義務向我稟告行蹤。我疑惑地在那群人裏看了又看,並沒有發現徐雯婕的身影。


    我指了指圍牆:“我先上去了,再遲的話,寢室大門也要上鎖了。”


    “你準備翻牆進去?”他詫異地看著我,一臉的不可思議。


    “對啊。”廢話,校門都鎖上了,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他忽然放聲大笑。我莫名其妙地回看他,他笑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我有些惱怒了,大半夜的本姑娘沒空和你在這浪費時間。我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暗自琢磨是不是要避開他另找處地方。


    他強有力的手臂抓在了我的胳膊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向暉拉著我就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的一口白牙在夜色中分外亮眼,讓我聯想到某種牙膏廣告: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蛀牙!我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這次輪到他訝異地打量起我來。


    我麵上一紅,掩飾道:“你要帶我去哪?”


    他朝前方不遠處努了努嘴:“到了就知道了。”他繼續補充,“放心,不會賣了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側過頭正好對上他審視的目光,他分明是將我的小動作全看在了眼中,偏偏不露聲色。


    又繞過了大半個校區後,我們停在了一處矮牆前,這裏也在學校的範圍內,不知為何牆頭卻比其他地方要矮了許多,而且,牆上還架了一座梯子。


    我從來不知道學校還有這樣一處所在,這人,明顯就經常幹這投機倒把的事兒,剛才還好意思同我這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比較。


    他先踏上梯子,站穩以後又跺了幾腳才說道:“很結實,你上來吧。”他向我伸出手,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把手交給他。上去容易,可當我攀上牆頭時,卻為怎麽下去犯了難。


    向暉蹲下身體,縱身一躍,瀟灑而輕鬆地落地,他雙手抱胸揶揄地瞧著我。我吐了口氣,決定豁出去了。我學著他的樣子,總算是有驚無險,我抬頭驕傲地看向他,怎麽樣,別瞧不起人。


    他淡淡一笑,走在前頭,這裏烏漆麻黑的,誰知道草叢裏會突然跳出什麽東西來,我急忙緊跟在他後麵,剛才的囂張氣焰頓時消失殆盡。


    走到女生宿舍的時候,整個宿舍大樓已處於一片黑暗之中,就連底樓的管理處也是黑燈瞎火的。我暗叫一聲不好,校門上鎖的同時寢室大門也會鎖上,校門尚且可以爬牆進來,可是這宿舍大門鋼筋鐵骨,上下連個縫隙都沒有,這要如何是好?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這點。


    我放下背包,在裏頭翻了半天,一沒手機,二沒閑錢,除了一張飯卡外就隻有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


    對了,鑰匙。我眼前一亮,這把小巧的銀色鑰匙不是聲樂社的嗎,我將它在手心中掂了掂,運氣還不算壞,總算是不用流落街頭了。


    校園裏的路燈忽明忽暗,走過林**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曾經和竹喧講過的鬼故事,心裏七上八下,手腳冰涼,原來我不過是隻紙老虎,隻會欺負竹喧這類膽子比我更小的人。


    摸進教學大樓,我心裏的恐懼上升到極點,找不到走道裏的開關,隻能憑著感覺一步一步地上了三樓,好不容易走到聲樂室門口,背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我小心地對著鎖眼,乞求鑰匙不要掉到地上,終於在無數次的失敗後,門被我打開了。


    手在牆壁上摸了好一會兒,白熾燈才終於亮了起來,突然的亮光讓我有些難以適應,我閉了閉眼,良久才睜開雙眼,享受久違的光明。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我皺眉,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煙味,我奔過去打開了窗戶,情願寒風瑟瑟,也比受這尼古丁的毒害好。


    合上門後,我找了張椅子坐下,稍稍喘了口氣,今夜這裏就是我的臨時居所了,好壞先撐過去再說。眼角瞥到角落的黑板和那疊白得惹人厭的大海報,我開始煩躁不安,但這也是自己攬下的活,活該我倒黴。


    昨天下午本想找汪然幫忙一起寫板報,但臨時被班主任叫去打掃圖書館,計劃泡湯了。我唉聲歎氣了一番,認命地把黑板掛了起來,開始排版,高中時候也曾經賣過苦力,但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


    向暉之前給我的那疊厚厚的資料,我倒是一直放在背包裏。我粗粗掃了幾眼,心中就有了大致的構思。我在黑板上比畫著,這是報名啟事,那裏是注意事項,接著就是去年十大歌手入圍和頒獎演出晚會情況……我不禁覺得好笑,搞得像是奧斯卡頒獎典禮,也太隆重了一些。


    咦,這個領獎的不就是向暉嗎,我從中間抽出一張,訝異地睜大了眼睛,一曲《分手總要在雨天》打動了無數評委的心,也讓向暉榮登校園十佳歌手大賽冠軍的寶座,此報道來自校園狗仔隊,不,是校園記者團。


    我嘴角微微扯動,沒想到這人還有這手絕活,難怪才大二就坐上了學生會文藝部部長的位置,倒也不是浪得虛名。


    我一手托著資料,另一手搭在黑板上,萬事開頭難,我就先從報頭畫起。剛用白色粉筆淡淡地打了個底稿,就聽見門外似乎有輕微的聲響。


    我從桌子上抄起一把美工刀,後悔剛才一時大意竟然沒有把門反鎖上,要是真遭了賊,我可就倒大黴了。門把手正緩慢地轉動著,現在鎖門也來不及了,我咬咬牙,站到門背後,打算賊人一進來就先給他致命一擊。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是誰在裏麵?”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才鬆了口氣,人也放鬆下來,不過舉在手裏的美工刀還在簌簌發抖。


    向暉看到我的樣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唇邊的那抹笑容慢慢地放大。


    “有什麽好笑的。”我把刀子丟回桌子上,又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我和你的理由恐怕是一樣的。”他把背包扔到了桌上,站到我身邊,“你在畫板報了?”


    “是啊。”我一邊回答手上也沒閑著,不一會兒一個手拿話筒的清秀女孩的形象就勾勒了出來,“能看懂嗎?”我不確定地問向暉,他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馬馬虎虎吧。”


    我很想將手上的粉筆扔到他臉上,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我還要在聲樂社混下去呢,此人不能得罪。


    我拿了單子往黑板上填字,向暉一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著,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我氣極卻也無奈。


    鼻子一癢,我阿嚏一聲,噴出的液體直接打在了板報上。


    “你感冒了?”向暉皺皺眉頭,從抽屜裏取出一盒康泰克送到我手中。我搖頭推回去:“不是感冒,粉筆灰過敏反應,一會兒就好。”話是這樣說,我的噴嚏還是接連不斷地打出來。


    “對不起,要是我早點知道就不讓你做這份工作了。”他扯扯我的衣服,“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來搞定。”他把單子從我手中接了過去,有板有眼地抄寫起來。


    我也不跟他客氣,悠閑地坐了下來。現在輪到我無事一身輕了,如此看來,這人倒也不壞。看他忙忙碌碌我坐不住了,將一整張海報在桌子上平攤開,也是從版麵開始設計,先確定下總體風格。我看了下手頭的幾篇宣傳詞,都是模仿國內各類歌唱大賽的廣告詞,不倫不類,實在是難以入眼。


    我咬著筆杆考慮良久,算了,還是我自己寫一篇比較靠譜,要是在校內征集不知要耽誤到猴年馬月。


    我從背包裏拿出筆記本,稍加思索,就開始動筆,才寫了幾行,就感覺文思枯竭,再難繼續下去,而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悄然襲來的睡意包裹住我,我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耳邊隱約傳來向暉的聲音,我已無心理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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