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川現自己身處一片白色的濃霧之中,他看不清周圍有什麽東西,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像一個瞎子一樣,慢慢地一步一步在霧中摸索著前進,他走了好久,但仍然感覺是在原地踏步。


    他停下來,用耳朵仔細探聽周圍的動靜,隱隱約約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群人,從聲音的距離來看,那些人應該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荊川馬上警覺起來,右手下意識地去拔背上的刀,但一摸,背上是空的,什麽也沒有。他又連忙檢查自己的腰上,也是什麽東西都沒有。他心裏一驚:“我的刀去哪裏了?”


    刀是荊川生命的一部分,任何時候,即使是睡覺,刀也是放在距離他隻有一臂遠的地方。現在一下子沒有了刀,他不禁心慌起來。


    霧氣中的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荊川聽了一下,好像是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討論什麽事情,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著步子。


    走了一會兒,他來到了那一群人的旁邊。


    現在,他能夠稍微看見一點東西了。在他的前方,白色的霧氣中現出一個個模糊的人影,那些人聚在一起,不動,隻能聽見不斷地說話聲。荊川根本聽不懂他們說了些什麽,那些話仿佛不是在說話,更像是用嘴巴出的一種奇怪的聲音。


    荊川站在一邊觀察了一會兒,現那些人影一動不動,於是就慢慢地走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走近的時候,漸漸地看清了那些人的著裝。這時候霧氣也散開了,他看到了他們的臉。


    他吃了一驚:他看見馬岱和那個將領正站在前麵不遠處,兩個人正盯著插在地上的一把刀說話。荊川一看,那把刀正是自己的白霜刀。荊川想都沒想,馬上衝過去拔起白霜刀,轉身就是橫刀一劈,瞬間把馬岱和將領的頭砍下來,兩個人的頭飛到霧氣中消失了。


    荊川的心髒砰砰砰地跳著,殺了馬岱和將領,他不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更加緊張害怕了。


    “這是什麽地方?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荊川轉身,看到不遠處站著幾個人,他走過去,看到了丁滿和手下的幾個土匪。他們站在一塊,一邊說話,不時還出笑聲來。荊川看到丁滿,胸中突然燃起一團莫名的怒火,他提著刀,幾步跨過去,對著丁滿等人就是幾刀,把他們全部砍翻在地。地上和他身上全是血,濃烈的血腥味讓他感到惡心想吐。


    剛殺完丁滿等人,荊川又看到了遠處的幾個人。等他走過去看清楚了他們的臉以後,他毫不猶豫地把那些人全部殺了,因為那些人正是他師父陳大年曾經交代他去殺的人。


    荊川在霧中走著,但凡看到自己要殺的人,一句話也不說,提起刀就殺。越殺到後麵,他的心就越慌張,他殺紅眼了,看到人就殺。他的刀就像砍蘿卜一樣切過那些人的身體,把他們通通砍死了。


    荊川像瘋了一樣在霧中到處走動,一圈殺下來,他已經殺了五十多人了,但是周圍還是到處傳來說話的聲音,他每走幾步,就能看見幾個人,然後走上前去把他們殺了,再去殺其他人。他感覺這些人都殺不完,而且殺不死,因為當他再轉回原來的位置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馬岱和那個將領。他衝過去,兩刀把他們兩人砍死,驚訝地現,兩個人雖然倒在了地上,但眼睛還睜著,嘴巴依然在動,不斷地出聲音。過了一會兒,馬岱和將領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身上的傷口也都消失不見了,兩個人就像無視荊川的存在一樣,繼續盯著地麵說話。


    荊川看過去,恐懼地現,地上又插著一把白霜刀!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現那把刀和他手上的刀一模一樣。荊川趕緊拔起那把刀,對著馬岱和將領又是兩刀,把兩個人的頭砍下來了。過了一會兒,荊川看見馬岱和將領的頭從霧氣中跳過來,回到了屍體上,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荊川感到害怕了,轉身就跑,沒跑幾步,又現了丁滿和那幾個土匪,他們仍然站在原來的位置上說話。荊川這次沒有上去殺他們了,而是跑開了,他打算離開這個地方。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隻想盡快逃離。但是不管他往哪個方向跑,他始終逃不掉那些人和他們說話的聲音。沒跑多遠,他又看到了那些影子,依舊是馬岱和丁滿那些人,他明明已經把他們殺了,但是他們就像鬼魂一樣殺不死,而且還一直如影隨形地站在他的周圍,一直說著話。


    荊川瘋狂地呐喊著。


    “三弟。”


    荊川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他四處看,沒有看見什麽人。


    “三弟!”那個聲音又在喊他,這一次,荊川聽出來了,是他三哥白宗的聲音。


    “三哥!你在哪裏?”


    “三弟,你怎麽來這裏了?”


    荊川一轉身,看見白宗從霧中走了出來。


    荊川跑過去,高興地看著白宗:“三哥!我以為你死了。”


    白宗穿著一身素白的麻布衣,白銀須,神態安詳,說:“三弟,我已經死了。”


    荊川感到莫名其妙,“三哥,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這是什麽地方?”


    白宗說:“三弟,我已經死了,這是地獄。”


    “地獄?!”荊川驚訝地叫了出來。


    “三弟,你怎麽來這裏了?”


    “我把馬岱殺了,給你報仇了,三哥!”


    白宗卻搖了搖頭,“三弟,不要再殺人了。”


    “三哥,怎麽了?”


    “我們殺戮太重,都是有罪之人,死後都會下地獄的。”


    荊川聽完,黯然不語。


    “你剛才看到了馬岱和丁滿了,你心中殺氣太盛,先想到的就是把他們殺了。”白宗說著搖了搖頭。


    “三弟,放下刀吧。”這時候又響起了兩個熟悉的聲音,荊川看見大哥盧劍和二哥譚功從白宗背後的霧氣中走出來。


    “大哥二哥,你們也在這裏!”


    然而盧劍和譚功看起來似乎並不高興。盧劍說:“三弟,放下你的刀吧,難道你殺的人還不夠多嗎?”


    荊川說:“大哥,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殺戮越重,罪孽就越深。”


    譚功說:“來這裏的人,都是在世的時候殺戮太重的人。”


    白宗拍了拍荊川的肩膀:“三弟,這裏就是地獄,我們罪孽太深,都在這裏受苦。”


    盧劍說:“放下刀吧,回去好好過日子,把三弟的孩子教好!”


    荊川看著他們三個人,三人都麵無表情。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刀,現刀上沾滿了血,血正從刀刃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他的手上也沾滿了血。


    他想放下那把沾滿血的刀,但是他的手就像不聽話一樣,沒有鬆開。


    白宗說:“三弟,你還是放不下。”


    “這裏是地獄,如果你依舊心存殺戮,就會永遠在這裏受苦。”


    荊川內心非常糾結:如果放下了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是什麽樣子。那把刀現在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已經離不開它了。


    不過三個師兄的話,又讓他明白了自己身上的罪惡,他很想放下,就此停止一切殺戮,但是他的內心似乎並不同意。


    “把刀扔了吧,一切就都結束了。”


    荊川著急地看看三個師兄,又看看自己手裏的刀,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取舍。


    盧劍指著不遠處的人影說:“三弟,你看到了嗎?這些人都是死在你刀下的,他們生前作惡多端,現在都來了地獄。將來你死了,你也會下地獄的。”


    “地獄是個可怕的地方,這裏沒有邊界,全是霧,我們找不到出路,每日在裏麵遊蕩、受苦。”


    “三弟,把刀放下,從此多做些善事,為自己積點德,這樣可以減輕你身上的罪孽。”


    荊川的手劇烈地顫抖著,那把刀就像不願意離開他的手一樣,緊緊地攥在他手裏,他越是緊握,刀上的血就越多,他心裏十分矛盾。


    “三弟,你回去吧,記住,一定要多做善事,不要再殺人了。”白宗說著和盧劍譚功轉身就走。


    荊川見他們要走,急忙問:“大哥,你們去哪裏?”


    “回去吧!”三個人已經走進了霧氣之中。荊川慌忙跟上去,但是卻追不上他們,他隻看到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氣中,然後就沒有了聲音。


    周圍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什麽聲音都沒有了。遠處的人影也都不見了,荊川提著刀在霧中轉來轉去,也不見一個人。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在哪裏?”


    荊川大聲喊道,但是沒有人回應他。


    霧氣變得越來越濃,荊川眼前除了一片白色,其他什麽都看不見,甚至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了。


    他胡亂跑了一圈下來,什麽都沒有現。


    他感到非常恐懼,很想離開地獄,但無論怎麽努力,始終走不出去。


    他的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把白霜刀,站在原地,想了想,把刀拿到眼前,看著刀上的血,聞到了一股臭了的血腥味。


    “大哥他們說得對,我罪孽太深,不能再殺人了!”


    他這樣想著,然後把刀用力扔進了霧氣之中。


    他開始漫無目的地在霧中狂奔,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大哥,你們在哪裏?我已經把刀扔了,我以後不再殺人了!”


    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一點動靜。


    荊川跑了很久,依然跑不出那片霧氣。最後他停下來,站在原地,累得不斷喘氣。


    他歇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地麵正在震動,地麵上裂出一條縫隙,正好從他的腳下分開。


    荊川正想跑開,那條裂縫突然一下子張開,一陣巨大的吸力從裂縫中傳出來,一把扯住荊川,將他吸了進去。


    荊川現自己墜入了一個深邃的深淵,他大叫了一聲,然後突然睜開眼睛,驚慌地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旁邊站著幾個目瞪口呆的仆人。


    荊川身上傷口的一陣劇痛提醒他:剛才是在做夢,現在,他又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還活著,他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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