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道:“飛雪雨花台?”負芻道:“是飛雪玉花台!”許仙尋著竹簾的縫隙望去,隻見大廳中央置著一個玉台,頗為吃驚道:“這麽大一塊玉?豈非比和氏璧還大?”負芻笑道:“許兄笑了。天下哪有比和氏璧還大的玉?”許仙道:“哦!我差忘了,那應該是漢白玉?”漢白玉,古語有雕欄玉砌之,漢白玉是最純白的大理石,算很珍貴的建築材料。


    負芻道:“也不是。”許仙來了興趣,問道:“哦?那又是什麽?”負芻道:“此為妃雪閣的鎮閣之寶,曆代相傳,是一塊千年寒玉!不僅寒冷刺骨,且醒神清腦。”


    千年寒玉?許仙心念如動。千年寒玉這東西,他知道古墓派有一塊,因為比普通冰雪還冷,能夠助推功力進境。不過古墓派的內功,練氣而少神,還要以清心寡欲之法提神,而眼前這一塊寒玉,竟具備醒神清腦之效,豈非比古墓派的那一塊還好?


    許仙凝神注目,向飛雪玉花台看去。寒氣,縈繞著玉台散發出來,在空中旋轉回落,宛如細的柳葉,緩緩打轉,轉動的空氣,發出天籟之音,令神陷其中的許仙,心曠神怡。許仙嘖嘖稱奇,武瞾心道:“玉器通靈,想必這塊玉台,不知承載過多少位傾國傾城的舞姬,而趙舞韻律高雅,數百年下來,此玉能醒神清腦,也不足為奇了。”


    許仙心道:“這就好比一把絕世寶劍,被先前的名聞天下的劍客用過,後人依然能通過劍,感受到前人的氣勢、意境。”武瞾心道:“嘻嘻,這麽好的東西,那就把它弄回去好了。”許仙心道:“你什麽?!此為他人所有之物啊。”武瞾心道:“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咯咯,仙哥哥,你真的不想?這東西,對你的莫莫(李莫愁),助力極大哦。”


    這話,到許仙心坎裏去了。李莫愁和他好後,僅存些許的清心寡欲修為,已被男女之愛破去。現在的李莫愁,正苦練萬梅劍法和靈犀一指,以及通過九天玄素決,感悟許仙的神氛返虛之境。其提升精神修為的進境,尚處在“追趕”清心寡欲被破的那一段,對此,許仙知道後,一直很愧疚,耿耿在懷。


    武瞾又在煽風火,心道:“咯咯,你不愛你的莫莫嗎?還是,對心愛的女人而言,俠義更重要一呢?俠義,紅顏,仙哥哥到底更珍惜哪一個?明兒很好奇哦。”許仙心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若如歹人一般巧取豪奪,莫莫她也是不喜的。”武瞾心道:“真的嗎?赤練仙子,何時也做起好人來了?”許仙無言以對。武瞾心道:“大木頭!把這個叫雪女的追到手,不就兩全其美了嗎?”許仙心道:“男女之愛,是發乎於情,順乎自然之事,怎可素未謀麵,先居回測之心?”


    武瞾還要就此事打趣,妃雪閣又來了位“大人物”,一聲“陽春君到”,在座諸人,過半席位起身。許仙打量著陽春君。此人英俊神朗,劍眉柱鼻,一步入廳內,渾如焦,舉手投足有著招目奪神的氣質,而一雙眼睛的神彩,更是焦中的焦,周遭之人,僅被他眼睛餘光掃至,亦有纖毫畢現,無所遁形之感。


    陽春君看向負芻這邊,許仙忽然間有一種錯覺,仿若一座大山壓在肩上,隻此一瞬,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許仙心道:“這怎麽可能?!我武功大進,怎麽會有人給我這般壓力?難道是錯覺?”


    負芻之前沒有起身打招呼,許仙作為“手下”,也沒有起身。許仙暗忖兩人有矛盾,果不其然,陽春君來挑釁道:“原來是負芻公子!此月來得如此之早,可是靜候佳人?可惜,公子有意,佳人未必留心。”場上氣氛緊張,眾人皆看負芻如何應對。


    負芻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乎。此番早來,幸在遇見賢良。今我大楚為強秦壓境,李相國(李園)殫精竭慮,我等下臣,合該為相國大人分憂。在下實是沒有閑暇,自顧男女私情。”眾人心道佩服,負芻連消帶打,數落陽春君不慮國事,同時趁此機會,向所有人引薦許仙。


    論口舌之爭,陽春君不如負芻。陽春君心裏明白,沉住氣問道:“哦,這位是何人?”負芻看過來,許仙知道該自己出場了,起身抱拳道:“在下許仙!”陽春君道:“你就是許仙?”許仙道:“是!”陽春君道:“聽你擊敗了星魂?”許仙道:“是!”陽春君道:“是麽?我看未必。這個月,我劍下亡魂中,有半數都叫許仙,希望你不會是其中之一。”


    負芻道:“陽春君,此言何意?”陽春君道:“並無他意。隻是公子先前得遇賢才,而在下擔心,有人借許仙之名,想魚目混珠。不如,比試比試?”挑釁在即,許仙正要應戰,負芻伸手阻攔道:“我大楚尚武,陽春君有此心,不墜我輩風範。然妃雪閣隻談風雅,不論朝政,更不是舞刀弄劍之所,不若擇日再戰。陽春君不要忘了,這可是太後的地方。”


    陽春君大笑,得意道:“哈哈哈,公子言重了,我看這位許公子,金雕玉琢的,勝過女子多矣,連我瞧著都不忍動手,生怕劃傷一二。怪不得啊,公子會無閑暇於“男女”之情了。大家,是不是啊?”


    眾人顧及負芻顏麵,哄堂低笑,許仙惱怒,正要出劍。負芻攔住,低聲道:“此人號稱楚國第一神射手,你雖擅長擊劍,但論箭法,恐非其敵手。”許仙一愣,原來對方的“劍下亡魂”,應是“箭下亡魂”才對。回顧先前遇見陽春君的感覺,怪不得他的眼力,迫人心魄,原來是一名神射手。比試劍術,許仙不懼任何人,但比試箭術,許仙和尋常挽弓的士兵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許仙和負芻忍氣坐下,而陽春君甚是得意,和負芻交鋒多輪,數今次最快人心。負芻介紹起陽春君來曆。陽春君本姓白,是楚國白氏一族的人。白氏一族的箭術,曆來排名在中原十弓第三位。第一、第二位,則是楚國有百步穿楊之稱的養由基,以及趙國的不射之射的紀昌。負芻道:“養氏一族,現沉湎於聲色享樂,並無傑出子弟,否則今日楚國,論箭法,怎會讓陽春君一人獨占風頭?”


    負芻搖頭歎氣,許仙亦感可惜,但這種子孫不肖的事太多了。負芻道:“而不射之射的箭法,其傳人,如今亦在楚國。此人是趙人,姓薑名燕,跟隨趙國大將軍廉頗輾轉至此,他不僅精於箭法,還擅長用兵,是員不可多得的良將。”飲了杯酒,負芻道:“可惜此人無心出仕本國,廉頗過世後,其屬下部將先後過世,僅餘此人。他心灰意冷,隱居於壽春城外。前去慕名拜師的人,絡繹不絕,誰都想學會其箭法。”


    負芻道:“許兄若得他的真傳,或可與陽春君一戰高下。”許仙道:“我?現在去學?”負芻歎道:“可惜你如今身無寸功。陽春君的身份遠高於你,他若向你挑戰,須按他的方法比試。”許仙一聽,無奈了,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似乎還是“臨陣磨槍”更好一...


    負芻道:“不過,要拜師薑燕,非是易事。去拜師的人,無一人能在薑燕麵前把弓拿起來,僅被他看一眼,任何人手中的弓都要掉落在地。”許仙道:“這麽神奇?不會吧,會不會是以訛傳訛?”負芻苦笑道:“此事,我亦經曆過。薑燕向來緊閉雙眼,在他睜眼的一刹那...”負芻搖搖頭,沒有下去。


    許仙看他如此表情,心道不射之射的箭術之厲害,未必在百步穿楊之下。這第一第二的排名,恐怕仍攙和了個人感情在內。畢竟負芻是楚人,把楚人的養由基,排在趙人的紀昌之前,是可以理解的。


    正胡思亂想間,一聲“太後到!”,廳內所有人起身,許仙亦收斂心神,起身行禮。一看之下,許仙立時呼吸停止。李嫣嫣不愧是“史實”的禍國殃民,其美貌和氣質,仍在朱媺娖之上。她頭結雲鬢,連前額流海也梳成雲鬢,瀟灑地擱在黛眉上。眉發,如墨雲,伴在一片玉顏的瓜子臉上,高高在上,盡顯難以攀折的仙姿美態。淡妝紅粉,紫紅玉墜環飾,一抹香唇紅粉,又顯雍容富貴,奢靡,繁華,騷。


    許仙懷疑今天是怎麽了,錯覺連連。他無法相信,一個女子,能把出塵仙姿與百媚之騷兩種氣質糅合在一起,正是一位令人有著強烈的衝動,想把她擁入懷中愛撫、登塌求歡,又不忍傷害她一絲一毫、心幕心折的傾國之女。她一對凝眸,令人起錯綜複雜的愁,想傾聽她心事,句句傾訴愛憐;她的修長雙手和雙腿,與手腳成強烈反差的胸前、臀的波濤鼓鼓,曲豔迷人,令人想扒開她的外衣,馳騁巫山。心亂,心靜,醒悟,迷失,許仙頭一次遇到這等奇異的女子,她究竟有什麽樣的過往,會形成如此奇異的氣質?


    陽春君和負芻向她見禮。她音如甜漿,如仙樂在心中演奏,太好聽美妙了,隻覺得她什麽,什麽都是真的,哪怕叫你去死,都難皺一下眉頭。李嫣嫣道:“不必多禮,妃雪閣非朝堂,各位入座,靜候雅奏。”


    陽春君和負芻、眾人當然不敢,直到李嫣嫣帶著十來位帶劍女婢,於正中坐下,眾人才入座。竹簾升起,鍾鳴輕扣,琴聲漸揚,流水動,行雲起。配合音樂的意境,飛雪玉花台周圍和上空,燭光綴,盞盞搖曳,村著淩波微動的水流,一個接一個燃起燭蕊。許仙知道,這是利用了機關術。接著,波光粼粼的水中,升起一開開的,金玟銅的荷花。


    琴聲稍緩,簫聲吹起,悠悠然如雪落大街巷,此間無雪,卻意至數裏,許仙一感知,廳堂內廳外,萬籟俱寂,皆尋聲音,神往此處。周遭坐席,屏息靜聽,連酒杯中的酒水滴落,都無人顧及,滴答滴答聲,又慢又緩,仿若不存在。


    許仙感知到吹奏的是一名女子,暗道此女音律造詣之高。女子從玉花台上空,罩著一簾紅布而下,及布幔飛旋,如揭出嫁紅掩,與紅掩強烈反差的,是一個清絕脫俗,水藍、水晶、藍白衣裙,輕紗披肩,一純白如雪的出塵女子,含著顧視的微笑,墜入凡間,令人有天上之美,近在咫尺的珍視。雪女!無需人介紹,隻要任何人看一眼,都心領神會。和李嫣嫣相比,雪女的氣質種類,“純潔”多了,無憂無慮,視之,如臨白雪皚皚的仙境。


    回顧周遭,任憑將軍、大夫、富商,無一不是眼珠子要掉下來的表情。許仙心道:“唉,今晚連出兩名傾城女子,在座的各位,怕是幾夜都睡不好覺了。”武瞾道:“那你就把她倆抱回家,天天睡好覺!”許仙“噗”一聲,喝到一半的酒噴了出來。許仙心道:“你怎麽總把我,把我往外推呢?”武瞾道:“能上得此台,功力和資質怎會弱了?這樣的女子,對仙哥哥來,越多越好,仙哥哥變強才能更快些。”


    好在許仙這一失禮,周圍人注意力在台上,並沒什麽人矚目譴責。倒是負芻注意到,奇怪,聲問道:“許兄,這是...”許仙聲回道:“在下失禮了。公子之前太後和雪女姑娘,若母女,沒想到年紀如此相近。”負芻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左右看了一眼,湊過來聲道:“太後今年二十有九,過完今年三十。而雪女姑娘不滿雙十。”許仙道:“我眼拙了。”


    負芻不再理他,專注觀舞。先前的金銅綻放,金光通透四射,荷花飛瓣,從裏邊紛紛飛出。雪女攬著一條薄紗披帶,淺淺一笑,欲拒還迎,掃視四周,在座無不以為“她在衝我而笑”,竊以為喜,再看金光飛瓣,散華繽紛,煞是好看,可與雪女的一席雪白肌膚一比,落英繽紛亦黯然失色,奪目金剛竟不如美人玉光。美人,笑,顧,起舞,絕世如蓬萊,眾人恍惚如墜仙境,不知今歲幾何。


    一舞畢,眾人未從如癡如醉中回過神來,台上已空無一人,不知去向。許仙感歎一聲,負芻笑道:“許兄可是大開眼界。”許仙注視著飛雪玉花台的方向,“恩”了一聲,旋即反應過來,稱謝道:“多謝公子,提攜許仙至此,得一睹為快,許仙沒齒難忘。”負芻嗬嗬一笑,“沒齒難忘?恩,許兄妙人妙語。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壓低聲音,負芻道:“雪女姑娘前不久已被太後賜姓白,名喚白雪,已有許配給陽春君之意。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唉——”


    武瞾心道:“陽春白雪,出自宋玉《對楚王問》:“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而已。”“此為楚國高境界禮樂的代稱,這個宋玉,是前楚國大夫屈原的弟子,文采出眾。”


    陽春白雪?許仙“啊”了一聲,不甘、嫉妒、怒火,如打翻了醬油瓶從心裏衝出來,不是滋味,更無法阻止這種感覺,盡管明知道“非分之想”很失禮。許仙心道:“她要許配給那個目中無人的陽春君嗎...”男人就是這樣,一女不瞧見,貶低她瞧的人。許仙一愣,心道吹皺一江春水,又與自己何幹,人家的感情罷了。


    心裏這麽去想,念頭卻驅使著許仙,望向雪女的方向。從舞台下來後,不知何時,雪女到了太後那裏,看模樣,像是太後在指舞技。雪女的舞不跳了,飛雪玉花台撤下,但樂團還有其他舞姬獻藝。可惜誰都一睹過之前的傾城舞樂,對後續的庸俗平凡,大失興趣。好在權貴們來此,不單為睹一舞傾城,交遊交集,暢談結交,彼此攀交情,亦不在話下。


    席間議論,許仙傾耳清聽,一富商道:“唉,每次來這,隻跳一舞,意猶未盡啊,若跳幾支舞就好了。”另一將軍道:“就是,每個月才一次,每次還要花費重金預定,我都是撇下不知多少繁冗軍務來此的。”許仙一聽,每月一次,每次重金預定,那負芻對自己的禮遇,遠超自己的預想。另有一大夫道:“聽雪女姑娘的舞,仍未得趙舞精髓。妃雪閣,妃雪閣,飛雪之舞,咱楚地,好幾年不下雪了,如之奈何?太後對雪女姑娘的要求,太高了。”


    而負芻在陽春君麵前失了麵子,如今來來攀談之人,寥寥無幾。負芻很快應付完,過來招呼許仙,道:“走,我已向太後請辭,今日之事,咱們回府再議。”不料,陽春君不欲輕易放過他們,“公子請留步。”負芻皺眉道:“陽春君!不知還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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