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心亂的人都走了,先是王凝蘭和杜子美,隨後是敖鄂,福玉娘心中有些失落,罐兒匆匆的趕了回來,卻也連夜送了回去,本來熱絡的院子一下子就靜了,平靜倒也好,可是這次卻沒有了罐兒陪著自己身邊度過那比數九寒天還冷的空寂了,等到人都走了,才愈加想念起罐兒來了。


    慢慢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她是今早趕回來的,以前都要三天才回來,這次卻隻一個晚上便趕回來了,或許心中當真有一個願望,還想再見見他,那個和若宇十分相似的書生,自己明白,他走出了福緣客棧,便與自己再也沒有任何的牽連了,或許他日再見,他會是列隊前行的官員,而她卻還是那個一身銅臭的商賈,那麽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便更加遙遠了。


    那個小心翼翼的扶著王凝蘭的人,讓自己平靜了好多年的心底生出了異樣的波瀾,這點就連罐兒也看出來了,所以罐兒對他充滿的敵意,所以罐兒愈加小心翼翼的討她的歡心,其實罐兒沒必要如此的,就算她福玉娘再怎麽變,罐兒在她的心中永遠都會是最重要的那人,是自己要用生命保護著的人,這麽多年,雖無血緣,卻更勝親人的依賴——其實,她本沒有人前表現的那麽強大,隻不過若她弱了,便不可能為罐兒撐起一片溫暖的天空。


    打開房門,竟慢慢的走到了杜子美他們的院子裏,遲疑了一陣,福玉娘微微笑了,輕聲告訴了自己:“福玉娘你怕什麽,這裏全都是屬於你的地方,要去哪裏是很尋常的事情,想去就去吧,你不是個會壓抑自己的人。”


    這樣說了,心中就有了底氣,幾步就來到了杜子美的門前,他才走,這房門也沒有落鎖,伸手推開,人去房空,少了活著的氣息,也就失了暖意,福玉娘隻覺得撲身的寒意,哆嗦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杜子美是個整潔的人,房間裏一切都井井有條的,地上光潔如鑒,桌上纖塵不染,連他睡過的床鋪也是完美如初。


    不過福玉娘看見那床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那床上竟然還鋪著一件男子的長袍,沿著入睡的方位,平整的鋪裝那裏,就好像是這房間的主人睡在那裏一般。


    福玉娘慢慢的走到了床邊,看著這長袍,是最適合杜子美的那件白袍子,心中一動,喃喃自語,“他為何要留下這衫,莫不是當真不喜歡了?”


    伸手捧起,一方紙張從棉袍內裏滑落出來,翩飛落地,福玉娘一愣,隨即放下手中的棉袍,彎身撿起地上的紙,上麵卻是一排排俊逸飛揚的字跡:


    初見淡若水,再見心已動,奈何身非己,總是不解情。


    為誰彷徨,為誰難寐,誰能懂我,誰會念我?


    此去分隔兩處,若他日街頭偶遇,你可還會認出我,可還會用那樣的眸光凝視?


    福玉娘手中的紙張滑落,這些不過是毫無章節的散亂隨筆,不過她卻懂,杜子美指得是自己,何謂身非己,不過都是借口,再次撿起那張紙,福玉娘收起了杜子美的衣衫,轉身走出了這間房。


    把手中的紙張一點點撕成碎片,抬高了自己的手,有風吹過,那紙片隨風紛飛,最後手中一片也沒剩下,抬步,背著紙片的方向走出了這日益空冷的院子。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不過隻是總繞在她身邊的人變成了更小一些的栓柱,他愈加的聰明伶俐,穿著小廝的衣服,倒也是個嫻熟的好幫手了,再看他穿著錦袍之時,又會是個有鼻子有眼兒的富家少爺。


    雪後閑著的時候會跑到她院子裏堆雪人,總會堆出四個來,兩個大的、加上兩個小的,他會在那兩個小雪人的身後用他還有些醜的字跡寫上張栓柱和司徒罐兒,然後在其中那個略微纖細一些的大雪人身上掛上福姐姐三個字,可最高大的那個雪人卻從來什麽也不寫。


    一日又見栓柱掛字條,前來掃雪的雜役好奇的問出了一直以來大家心中的疑問,“栓柱,那三個都寫上了字,為何從不見你給最大這個寫名字呢?”


    栓柱笑得憨厚,“因為栓柱喜歡他,可福姐姐不喜歡,我想讓他陪在這裏,守著福姐姐,不寫名字,福姐姐就不會趕他出去了。”


    雜役對栓柱的傻言呆語一笑置之,不過福玉娘卻濕了眼圈,這孩子心思細膩,他現在是最懂自己的人。


    等著再下雪的時候,福玉娘看著院中忙碌的栓柱,心中會有暖暖的感動,看著他堆出的那個最大的雪人,會呆呆的看很久,然後雜役來掃雪的時候,福玉娘隻是輕聲交代,“那雪人不要動了。”


    敖鄂還是和以前一樣,三天兩頭帶上幾個上不了台麵的潑皮來客棧內搗亂,然後在她的後院亂逛,好像當這裏如自己家一般的隨意,那日又來了,見了栓柱堆得雪人身上掛的名字,先是一愣,隨即竟然笑了,看見栓柱怯生生的躲在一邊看著他,竟出奇的和善,叫來了栓柱,命其取來紙筆,栓柱不是罐兒,他對敖鄂有絲莫名的懼意,敖鄂讓他怎樣,他便聽了他的意思,快速的帶來了紙筆交給了敖鄂。


    敖鄂拉過栓柱的身子,讓他背對著自己,一手執筆,另一手把那紙墊在栓柱的後背上,筆起墨落,嘴上是高興的聲音,“好了,你轉過身吧。”


    栓柱應聲轉身,卻瞪大眼睛看著敖鄂在那最大的雪人身上掛上了剛剛他寫的名字,敖鄂的字體蒼勁有力,隻這‘敖鄂’兩字已經顯出了他的霸氣,也不過兩個字而已,卻讓栓柱失了心魂,喃喃的說道:“這字真好,除了福姐姐客棧外的匾額上的字,也就屬你的字最漂亮了,連杜哥哥的字都不如你的。”


    敖鄂聽見了栓柱的話覺得心中十分舒服,他知道自己手書的妙處,在這孩子的心中,隻有自己的字體配的上那匾額上的字對麽,十年前,他偏武,司徒若宇善文,他說他們兄弟二人一文一武齊名天下。


    可是她滿腹才情,隻對同樣善文的他動了心,記得第一次驚豔於她的手書那回,她素手執筆,落墨雕花,眼圈中含著濕,語調還沒有自痛失雙親的落寞中走出來,輕啟朱唇,吳儂軟語,“爹爹說我這字是他一世的驕傲,他說將來若替我擇婿,便要同樣尋個字美的,等到我能出嫁,讓我與夫君在新婚之日各書一卷,尋人裝裱上,懸於廳堂之上,夫妻眷侶,羨煞旁人……”


    敖鄂呆呆的聽,原來自己輸給司徒若宇卻不是因為人差了他多少,而是因為這字,沒有人知道他從此廣羅書法名家,千金尋字,王獻之十八缸水天下傳名,他人後又何止十八缸,隻是這些年的苦心,終能與她齊名,可是她卻對所有人說,當初的睿智奇女子白如玉早已經死去了,她現在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福玉娘。


    是時不我與,還是怨念殘生,看著掛著他名字的雪人正對著福玉娘的門口,就好像這些年的自己,一直站在她的對麵,用盡各種手段,令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福玉娘的門輕輕開啟,敖鄂屏住了呼吸,就那麽呆呆的看著一身素衣的她快速走了過來,卻始終沒把視線對上他的眼,來到了雪人身前,先是一愣,隨即皺緊了眉頭,對站在他身後的栓柱輕聲說道:“栓柱,這雪人擋了我的路,稍後叫人來清了吧。”


    隨即從敖鄂身邊冷淡的走了過去,她不會發現敖鄂攥緊的拳頭和眯上的眼,這麽多年,她還是如此恨著自己,就連一個寫上了他名字的雪人都容不下。


    栓柱滿是不舍,想了許久,卻是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對敖鄂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不妨事,你的名字稍後我收了,等下一場雪我堆五個,偷偷算上你的。”


    敖鄂微微的笑,他還是希望那雪人可以替代自己站在福玉娘的門外。


    冬去春來,天漸漸變暖,敖鄂帶來的潑皮越來越無能,有一次福玉娘的刀剛架上一個看起來十分勇猛的大漢的脖子,還未說出任何威脅之詞,他卻先尿了褲子,令福玉娘對敖鄂越來越無語。


    整整一個冬天也沒再見杜子美,不知道他身上可曾加衣,可有吃飽,他的功課有沒有好好溫習,王凝蘭是低調回了王家,坊間並沒有多少關於王凝蘭的話題流傳出來,自然就更沒有杜子美的一丁點消息。


    那日暖陽,福玉娘走進了空寂了一冬天的房間,坐在杜子美曾經睡過的床上,輕輕閉上了眼,本以為不過是擦肩而過的路人,可一個冬天的沉寂,卻還是沒有徹底的忘卻,馬上就是春闈,王家會保他高中麽?


    說不出心中淡淡的悵然到底是因為什麽,或許杜子美的身上背負著她對司徒若宇殘存著的夢想,那年初見,她是哀戚茫然的孤女,他是傲視群英的驚世奇才,他的一個微笑,牽了她的心弦,爹爹尋尋覓覓,卻不會再見,這世上還有比她白如玉手書漂亮的,那個人就是司徒若宇,是爹爹夢想中與自己相配的男子。


    敖鄂,出乎了她的意料,竟會比若宇的字還漂亮了,不過若宇的字是不爭與世的灑脫,而敖鄂的卻要處處壓人三分,心若靜,便是無人能敵之才,可惜了,若想他心靜如水,怕難於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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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底氣不足滴上來征求意見,親們,大家對這幾章感覺如何捏?對手指啊,為什麽我喜歡了,卻不知道親們的感覺了捏,隻有乃麵的支持才是我滴動力,叩謝……爬走!(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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