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絹愣了一愣,雖然丟了刀,卻半分不顧,在陌香揮劍刺向安香之時,撲向陌香的後背,狀若瘋癲。 陌香雖聽的清楚,但畢竟有一些一母同胞的情分,不忍傷害。 略遲疑了一分,秦絹就已經撲到他的身邊。 同時,安香在一刀一劍的雷霆萬鈞的傾襲之間,望過來,竟破顏一笑,顏如芙蕖,竟是拚了血濺五尺,也要將唐唐扣在手中。


    安香本不擅武,但人隻要不是傻子,學個百十年的,什麽東西不能登堂入室?她在這漫漫人世滯留上了千年,雖然術法上到了巔峰,但身邊竟連一個留著說些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寄情於琴棋書畫,詩歌武藝,縱然每一門隻下了一點功夫,時間累計有如恒河沙數,都有了一定造詣。 側耳聽了身後的風聲,微微避開了飛刀來勢,左手食中二指已經扣上了陌香懷中的唐唐脈門。


    陌香左手屈肘,用巧勁將秦絹推開,跌落在遠處。 右手手中劍依舊斫向安香,卻覺得,像是刺進了一團煙霧繚繞中。 仿佛那一年,眉宇間尚明媚的安香姐姐笑的溫暖,“陌香,姐姐給你變個幻術好不好?”


    她的手間煙雲變換,時而是幽情如青城,時而雄奇如泰山。 幻影宗的幻術,天下神奇,名不虛傳。 經過千年修煉,更是精純到爐火純情。 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卷到雲裏霧裏,空落落的沒有著力的地方。


    可是,幻術再精純。 依舊隻是幻術,掩蓋不了真實。


    他地神色半分不為所動,劍勢沉穩。 隻聽不知深處的雲霧裏一聲悶哼,蓬出了一處血花。


    安香蹌蹌踉踉的退了幾步,左肩之上受了不淺的劍傷,麵上卻嫣然笑開,她的手中。 握著搖搖晃晃的唐唐,麵色慘白。 強烈的動彈刺激了背後地傷口,滴滴答答的血液流地更歡暢,空氣中漸漸彌漫出一種濃鬱的歇枝紫藤花香。


    “唐唐。 ”唐希言和雪暖都情不自禁的叫道,向前跨了一步。


    “別過來。 ”安香將唐唐甩到身後,傲然笑道,“任憑你們人再多,我想抓的人。 哪有抓不住的道理。 ”


    “唔。 ”急劇的失血讓唐唐體力流失的十分厲害,慢慢地站不住腳,輕輕的叫了一聲“陌香”,輕輕倚在安香的背上。


    那一聲輕輕敲在陌香的心裏,心中一疼。


    雪暖跺了跺腳,飛快的探出前足,在毯上劃著雪狐一族的特有術法,布起一層肉眼無可見的結界。 在空氣中仿佛一張無形的網,一步步將安香和她身邊地唐唐捆在網中。


    安香伸出手來,在結界上輕輕一彈,尚錚然有聲。 她冷冷一笑,“你這隻狐狸,我一直看在你們雪狐一族的份上。 不想與你交惡,處處忍讓。 可你偏要和我作對,這可就怪不得我了。 ”


    雪暖的結界隔開了眾人和唐唐的聯係,安香淡淡哼了一聲,放開了唐唐,從虛空中掣出一把淡黃色的光刀,向光網劈去。 刀網相交的瞬間,雪暖地身子震了一震,穩住了身子。


    “譚夏。 ”唐希言看的心驚膽顫,抓住了身邊人的手。 “你想想法子。 幫幫他們哪。 ”


    “不急。 ”譚夏淡淡抿唇道,聲音清朗。 落在安香耳中,怔了一怔,繼續加重手中握著光刀的力道。


    “還不到時候。 ”譚夏淡淡的道。


    本來以安香的修為,身上的傷雖然不淺,以她的治愈術,不過片刻就可痊愈。 但如今著力對抗雪暖的結界,顧不得傷口,竟是撕裂了一些,看著觸目驚心,她自己卻毫不在意,笑的歡暢。


    那邊,秦絹掙紮著爬起來,還要繼續撲上來,陌香實在不耐煩,點了她地昏睡穴,秦絹慢慢地倒了下去,又一次失去了神智。


    同時倒下的還有唐唐。 失去了安香地支撐,她頹然倒在了地上,拚命的凝著力氣,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一片清明,苦笑了一下。


    血光之災,血光之災。 譚夏的相術倒不錯,如今她血流成河,果然是應了這四個字了。 而如今,她的親人,朋友們拚了命想要救她,但這個女人這麽厲害,他們就算拚盡了力氣,能否救的出她來。


    雪暖布下的結界,與一般的結界不同,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卻可以隨意進去。 陌香秉起文竹劍,刺了進去。 心中澀然,他一生光明磊落,從來都是單打獨鬥,何曾試過如是這般,趁人之危。


    安香豈肯束手,向身後閃躲開去。 她略一分神,雪暖的光網就又逼近一分。 安香縱橫千年,從不曾被人逼倒這樣狼狽的地步,眼中惱意一盛,將光刀一分為二,同時施力破法,雪暖漸漸支持不住,險些要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安香仰天大笑,不屑道,“就憑你們幾個,也想奈何的到我?你們若是罷手,我念在故人情誼上,還可以放你們離開。 ”


    她以為勝券在握,卻不曾發現,適才被逼後退之時,已經走到唐唐身邊。 一枝蔓延著的歇枝紫藤沿著唐唐的血跡慢慢伸展,直到她的腳下,忽然一個轉向,往她的身上盤旋攀附而上。


    空氣中的花香愈發馥鬱。


    安香先是一怔,複回頭看向唐唐。 唐唐半撐著身子坐起,就著自己身下的血跡書寫咒符,催生出這快速生長的紫藤花,來困住安香。


    “我倒是小瞧了你。 ”安香悠然笑道,“隻是你以為光憑著這小小的紫藤,就能困住我麽?”


    說話間,紫藤花已經攀爬到她的胸口。


    安香並不在意,抖落了一頭青絲,來扯開綁住她的紫藤。


    她自然不需要太在意,就算有數百年修行道行的雪狐狸,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更何況一個初學術法不到一年的絡家小丫頭?她安好的時候,她的道行在她眼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又何況,她已受了重傷,失血嚴重。


    她的臉色忽然有些變了,在頃刻間,她忽然發現,這紫藤的束縛有著不淺的力量,她越掙紮,它反而縛的越緊。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安香身上的紫藤忽然生出無數的枝椏,將她的青絲亦牢牢捆住,再也不能輕易動彈。


    無數的紫藤枝椏在她的頭頂上從新匯成一處,牢牢的封住了上麵。 然後,精致的紫藤由幼轉為成熟,枝椏上,一朵朵的紫藤花接連盛開,空氣中的花香濃到了極處。


    由於紫藤的束縛,光刀再也使不出分毫力量,在落到地上的前一瞬間,如同憑空出現時一般,憑空消失在虛空中。 而被它所阻的光網,也趁這個機會,逼近開來,將安香和唐唐團團圍住。


    “就是這個時候了。 ”譚夏忽然喝道,掣出一張符紙,懸在空中,無火自燃,飛到了安香頭頂。 隔著光網和紫藤花,安香痛呼一聲,委頓下去。


    “那妖婦死了麽?”唐希言大喜。


    譚夏苦笑著搖了搖頭,“哪有這麽容易?”


    “這姓安的女子道行甚高,若不是我祖上有傳下克製她修習的饕魂法的符咒,而她又被雪狐和唐小姐兩重術法困的暫時動彈不得,誰也不能輕易得了手去。 ”


    果然,外麵傳來一聲慘呼,安香熟悉的聲音甜美道,“今日之辱,安某來日必將報之,後會有期了。 ”


    譚夏推門走了出去,看見一個紅衣女靈委頓倚在門邊,魂體稀薄,顯然是受了重擊,馬上要魂飛魄散了。


    “姑娘。 ”他蹲下身,輕輕喚道。


    紅靈慢慢睜了眼睛,看見眼前這個古香古色的少年人,微微笑道,“我認得你,夫人每次見到你,都要發一陣子呆。 ”


    譚夏默然了片刻,問道,“你怎麽……?”


    被你家夫人傷成這樣?


    “我背叛了夫人,夫人今日之敗,自然怒火心熾,不肯放過我。 ”紅靈笑了一笑,不肯多說,吃力道,“你替我將陌香喚出來,讓我和他說幾句話可好?”


    譚夏起身往室內張望,見雪暖早已撤了光網,陌香抱了唐唐起身。 他懷中的唐唐因失血過多後,耗力太過,已經昏厥過去,陌香心懸唐唐,卻是沒有心力過來的。


    “他已經有了他想關心的人,對不對?”紅靈的魂體漸漸淡到隻剩一點影子了,模糊成一片的臉上忽然墜下一串淚來,魂淚成石,尚未墜到地上,魂影已消失不見。


    譚夏伸出手去,接過那幾粒淚魂石,歎了一聲,藏在胸襟,起身道,“好了,這兒事情已了,我們回去了。 ”


    陌香抬頭望了望他,點了點頭,將懷中的唐唐交給唐希言,轉身去抱秦絹。


    “你還管她做什麽?”唐希言想想妹妹身上的傷,怒氣鬱結在心,衝口道。


    “她是我妹妹。 ”陌香沒有抬頭,淡淡答道。


    “她也隻不過是受了安香的控製,不是故意的。 ”他歎道,“我不能夠不管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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